《一梦一生》 楔子(并【序】) 【序】 淳于棼梦入槐安,庄周蝴蝶入梦。然梦中真情实感,或颠沛流离,或平淡无奇,皆为一生。是以一梦一生。奈何人生苦短,梦中所遇,亦人生之奇遇也。呜呼!恍然梦醒,前尘之事尽散,然身醒心梦中,所得所失,难能忘也。 【楔子】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天地如同巨大的蒸笼,临近地面的地方,热气徐徐蒸腾,泛出水一样的涟漪。偶尔吹过的风,也带着干燥的暑气,丝毫感觉不出凉爽。 “好热啊……”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女孩斜眼狠狠瞪着恶毒的太阳,却被太阳晃的眼前一黑。 “哒哒……”一颗小石子被她白色的凉鞋踢得老远,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她懒得去看那石子被踢到哪里去,只是继续慢吞吞的走着。 “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街角,那辆十分扎眼的红色跑车一个飘移,漂亮的划过一道弧度,向着她急速拐来。 车子擦着她身侧停住,吓了她一跳,怀中抱得“高耸入云”的一摞书摇摇欲坠。她撇了撇嘴,脚下慌忙稳住,这才避免一场“灾祸”。书角一歪,将她鼻梁上的眼镜挤偏,在外人看来,好像眼睛长得一大一小,一高一低,甚是滑稽。 车窗摇下,探出一颗脑袋。那个脑袋她再熟悉不过,一时心里忿忿不平,却并不言语。 那脑袋对她吹了个口哨,很潇洒的摘下墨镜——漂亮的眼睛给这颗脑袋更添了帅气。 但凡男生,只要身材还过得去,戴上墨镜,再配上一身搭调的衣服,整体感觉也就称得上帅了。也正因为如此,那“镜后风光”就很让人好奇。有的风景甚好,有的就……当然,这颗脑袋的“镜后风光”绝对属于“甲天下”级的绝景,只是看她的脸色,似乎并不为这绝景动容。 “丫头,图书馆快被你搬空了耶!”他略带戏谑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她不回答,偏偏头,不管歪掉的眼镜,嘴巴朝身后的图书馆努了努,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收到!”脑袋嘻嘻一笑,缩回车里,手伸出来摆了个“ok”的姿势。引擎一动,那跑车就像一道红色闪电一样奔向图书馆。路上的人纷纷让路,还有几个女生兴奋的窃窃私语,好像还瞥了瞥她。 她耸耸鼻子,轻轻晃了晃脑袋,眼镜乖乖的划回鼻梁上,归位!她不屑的发出“切”的一声,抬脚继续走自己的路。 有什么了不起的!对于狄晨这样的校草级阔少来讲,追求校花级才女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要扯上无辜且倒霉的她,也不过就是因为……因为那个校花级才女是她的亲姐姐! 拜倒在姐姐石榴裙下的男的多不胜数,上至重权在握的企业老总,下至稚气未脱的学弟,可是也没见姐姐对哪个追求者动心。所以在姐姐这里被发好人卡的也是多不胜数,好多人对于姐姐也是望而生畏,还没试过就放弃了。倒是这个狄晨,姐姐对他若即若离,他却始终紧追其后,努力的很。 不过……她真是很看不惯这个狄晨。他总是一幅痞痞的样子,栗色的头发,脖子上用黑绳挂个银项坠,金色衬衫,黑色仔裤,一辆拉风的跑车开的飞快,还总是故作潇洒的勾着嘴角,促狭的叫她“丫头”。估计是自小养尊处优,他总是带着霸气和莫名的自信。就像那天姐姐碰巧搭了他的顺风车,他就得意洋洋的到处宣传,好像姐姐真的和他在一起了一样。 腹诽了狄晨一路,倒也不觉得很热了。到了家,踢掉脚上的高跟凉鞋,放下那摞累的她胳膊疼的书,她一头扎进了沙发里。凉风习习,果然在盛夏时节,还是躲在家里舒服啊! 翻个身,她拿了个靠垫垫在脑下:这次话剧社的剧本由她全全接手,可是应该写个什么样的故事呢……真是伤脑筋啊。 风越来越轻,她的眼皮却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 ******************************* 这是弥菲的第一部言情穿越文啊,虽然有点落俗,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第一章 唔……好香。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小睡一下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啊,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 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小哈欠,她心满意足的坐起身子来。 “醒了?”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没有情绪的起伏,不带一丝温度,听到她耳朵里,足足吓了一跳,就这样僵坐在床上。 床上?一念及此,她赶忙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啊?怎么四周的摆设全都跟自己的家里大不一样?简简单单一个书架,一个衣橱,一张圆桌,几把椅子,靠窗子的位置还挂了个古朴的灯笼,外加上自己正坐着的床,整个屋子的陈列就这么多。 而那个吓着她的声音的主人,就坐在窗边的圆桌旁,手里捧着一册书,正悠哉游哉的看着。那人一身绛紫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子垂在地上,紫衣里露出一块白色的裙角,似乎是衣里的衬衣——明显是古人的装扮!靠近手边的位置,一个小小的香炉,正焚着不知名的香,香烟袅袅,缠绕在那人衣袖之间,香气馥郁却并不浓烈,清淡而不甜腻,颇具古朴情致。 这是……搞什么飞机? 她兀自愣神,那人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侧过脸来,微笑看她。那是个不很年轻的女子,约摸三十上下,一头青丝随意绾着,只有几缕发不知道是无意还是刻意,散在肩膀上,颇有风韵。 “那个……你是谁啊?这是哪啊?我怎么了?”她咳了一声,有点怯怯的。 “你可以唤我‘尘非’,这里是我现在暂居的竹舍,你并无大碍,不过是一觉醒来罢了。”尘非的声音依旧那么清冷,就连微笑都不带温度。 “我是说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对于尘非的回答显然并不满意。废话,自己当然是一觉醒来发现被人搬到了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否则也不用问她了。 “你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但你有不得不来到这个时代的理由。造物者在一开始就给了人两个世界的生命,若非一个空间的生命不得不延续下去,异世封印不会开启。你是无关这里的人,却也是命定来到这里的人。”尘非站起来,莲步轻移,走到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她被尘非前一段话搞的晕头转向,糊里糊涂的回答:“刘缡。” “那么,你就在这个时代继续做你自己,却也并不是你自己。你,继续完成这个时代的,‘你’的人生吧。”尘非说着刘缡似懂非懂的话,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祇,凝望着刘缡的脸。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是谁?这里究竟是哪里?”刘缡蹦下床,却发现连自己都是宽袍大袖,巨幅的裙摆差点绊了她一个跟头。 “我是方士‘尘非’,司职守护异世封印。如今异世封印开启,我就是来迎接你的人。”尘非不再看她,似乎是对她说,也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造物者悲悯人类,所以给了一个人两段并行的生命,这两段生命在不同的世界里进行。若是有一个世界里的生命终结,而这个人的生命又不得不继续下去,那么,造物者留给人类的,那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异世封印,就会自动开启。你就是通过异世封印而来到这里的人,你是来延续一个人的生命的。” “也就是说……我一不小心,穿越了?”刘缡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自己仍旧惊讶的不敢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无巧不巧,好死不死的落到她刘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凡人头上了,天知道是福还是祸! “正是如此。”尘非将方才的书放回到书架上,打开房门。灿烂的阳光夺门而入,泄了满地,洒在尘非的裙角,仿佛她在发着光一样。 “那我要在这里扮演谁?呃……延续谁的生命?”刘缡认命了一样,低下眼睛,声音有气无力。 “无所谓扮演与否。你和她本就是一体的,由异世封印牵连着。虽然你们的世界并行,但在历史进程里,你也许是她的转世,又或者是别的。”尘非正要出门,回过头来,逆着阳光,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然而她的声音那样清冷,仿佛是在告诫她,“去这个尘世里寻找她吧,也是去寻找你自己。无所谓延续,你也可以改写一切。既然你从异世封印的那一头来到这里,就一定有上天的旨意。不必想着回返,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天,异世封印会自动将你带走。只是到时,走与不走,还要你自己抉择。刘缡,你是你,也并非你,如何在这里过人生,一切看你。” 尘非缓步走出门外:“等到异世封印再开启的时候,我们将重逢。” 第二章 尘非出门后就再没有回来过。刘缡呆呆的坐在床上,望着圆桌上那个小小的香炉,有些泄气。 老天爷对自己就是这么不公平。先是让姐姐被医院误诊为先天性白血病,而后让伤心欲绝的父母在悲痛中有了她,之后又那么戏剧性的让姐姐得到了误诊的消息,一家子欢呼雀跃,让她从希望的种子变成了意外的收获。最不公平的是,她姐姐越来越优秀,而她,却越来越卑微。每每一提到她,别人总是会说“哦,她是校花刘绫的亲妹妹”。就连父母说起她,也是会说“她是和绫儿读同一个学校的,我们的另一个女儿”。 不管别人是不是出于真心的,都会羡慕她是校花才女的亲妹妹,于是她就顶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光环”,在学校里倍受男生瞩目——她的柜子里,每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情书,收件人却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校花姐姐,刘绫。 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讽刺,刘缡无声叹息。其实她并不怨恨姐姐,因为她本来就是姐姐的“替补”,当无需替补的时候,所有的光华就都应该笼罩在主角身上。她只是……恨自己。不管她有多努力,别人看到的,永远是那个“校花的妹妹”。所以,当话剧社的胖社长将编剧重任交给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光芒被人发现了,被人肯定了。可是,老天爷总是要把一个倒霉的人往死里欺负,就在她初露头角的时候,她好死不死的穿越了…… “啊!”刘缡抓狂般大叫一声,仰面倒回床上。苍天啊,让她如此倒霉,倒不如死了算了。什么造物者的悲悯啊,造物者对别人的悲悯就是对她刘缡的残酷……太不厚道了,偏偏选在她刚要发光的时候…… 迷迷糊糊又睡熟了,等再一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就踏踏实实的呆着吧。命定来到这里的人,说白了就是活该她穿过来受罪呗。也不知道那个“生命不得不延续”下去的“这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要不然干嘛死了还要拽她过来垫背呢? 刘缡十分不习惯这宽大的衣袍,只能拎着裙角,在竹屋里转悠,顺便搜刮搜刮尘非留下来的“财物”。当她终于将最后一件可以典当的东西装进包袱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归鸟入林,她却要启程,踏入这个她不熟悉的,神秘的第二世界了。 拉开房门,刘缡回头看了看这个小竹屋。很留恋,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地方,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谜一样的女子,倒霉的自己,还有那天杀的造物者,以及,这个新奇的世界。 刚一转身,一道罡风扑面而来。一个沉重的物什扑入她怀中,将她压倒在地上——说她倒霉就真倒霉,刚要启程,就被撞了回来,倒不如赖在竹屋里不走。 刘缡被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待终于定过神来,那个压倒她的“物什”已经爬起来,跌坐在一旁。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劲装包裹着健壮的身躯,目光炯炯,灿若星辰,只是,他眉眼之间似有惫色,嘴唇还有些苍白,左手捂着肋下,指缝间正有什么液体涓涓涌出。 当她终于反应过来,那个人身受重伤,正不住流血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昏厥过去。随后冲进来的人将她二人团团围住,还有一个魁梧的大汉正冲门外吼着:“都给我埋伏好了!娘的,敢偷袭我们!” 那大汉一双大眼扫视过来,看的刘缡浑身一个激灵。大汉几步跨过来,扳着那个黑衣男子的上身,焦急万分:“大哥!大哥!” “喂,”刘缡小声的唤了一声,瞅了一眼那大汉,怯生生的指了指那黑衣男人,“他已经晕过去了耶,你这么用力摇他,会把他摇死的。要不要先给他包扎一下啊?” 那大汉愣了愣,看着刘缡,忽然抽出腰间大刀,很大力的推了她一把:“你去给我大哥包扎!若是医不好我大哥,我就杀了你!” 第三章 开什么玩笑!她刘缡又不是华佗在世,怎么可能救得了这个已经半死不活的人?包扎一下还好说,若是有些别的什么病啊伤的,死了还得要她做陪葬?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尘非啊尘非,看来你我重逢的日子,屈指可数咯! 模仿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刘缡颤颤巍巍的撕下自己的裙角,用清水洗净了伤口,洒上那大汉给的金创药,像缠绷带一样,把布围在黑衣男子的腰上。 忽然,大汉大喝了一声,吓的刘缡赶忙蹲下,抱住自己的头。搞什么搞!老天爷是玩她的吗?没事开个封印玩玩,揪她过来吓唬着逗乐?她一边暗自咒骂,一边睁开一只眼睛。 咦?满屋子的人呢?怎么只剩下那黑衣男子还有进气没出气的躺在床上?那大汉呢?刘缡站起身子,贴着窗户向外看去。 火光冲天!两伙人马厮杀在一起,那大汉的刀舞得虎虎生风,近身的敌人无不被斩下头颅或手臂,鲜血在月色里泛出诡异的红光。哀号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刘缡惊得长大了嘴巴,赶紧缩了回来。如今两方都杀红了眼,此时逃出去,没准就死在乱刀之下。看来只好等这场风波平息了才好。 打定了主意,刘缡就安心的坐下。她凝视躺在床上的那个“大哥”。果然很有老大范儿,英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薄薄的嘴唇,不过在右颊之上,有一个明显的刀疤,不长,却让人觉得深及入骨。这个人,还是蛮帅的。 刘缡胡思乱想着,忽然,黑衣男人眉头皱了皱,似乎很痛苦的发出一声呻吟。刘缡轻轻推了推他:“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黑衣男人半眯着眼,听到刘缡的声音,转了转眼珠,看着她,却不说话。刘缡不理会他,径直倒了杯清水,递到他唇边。黑衣男人喝了水,正要说些什么,那大汉就闯了进来。看到黑衣男人醒了,惊喜的奔了过来。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刘缡捂住鼻子,打量着那大汉。今天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浴血奋战”——那大汉浑身上下,似乎都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头顶,胡须,就连睫毛上都沾满了鲜血。 黑衣男人不以为然,扬了扬下巴。大汉提刀拜倒:“禀报大哥,那帮狗娘养的都被弟兄们给收拾了!我们损失了七十个弟兄,除了跑掉的五个,他们的人都死绝了。” 黑衣男人点点头,指了指刘缡。刘缡一惊,看了黑衣男人一眼,又转头看着那大汉。那大汉应了一声,站起身子,拎着已经被血染红的刀向刘缡走来。刘缡绝望的闭紧双眼,好吧好吧,老天爷要玩就玩吧,死了痛快了! 第四章 忽然,大汉停住了脚步,询问的看着黑衣男子。刘缡睁开眼睛,只觉得下巴一痛,头被带着偏向一边,直视着黑衣男人。他捏着她的下巴,眼神探究,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叫什么名字?”他终于开口,但也许因为受伤,显得有些气虚。 “刘……刘缡。”刘缡被他捏的很不舒服,她努力挣开,气鼓鼓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男人,“你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本姑娘没工夫跟你耗!早知道你这么没义气,我刚才就应该让你流血流死!”说完了气话,她痛快了,但也知道后果是什么。于是乎,她立刻就如拔光了毛的鸭子,闭眼等死。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动手。她偷偷看了一眼那黑衣男人,他正玩味的勾着嘴角,看着这个刚刚还豪气干云,这会儿又怕得要死的女人。大汉递过来一张纸,黑衣男人看了看,笑意更胜。 “改了名字也没用的。”黑衣男人动了动,被人搀扶着下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缡,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把她带回去!我要有笔大买卖上门了。” ——————————————俺是倒霉分割线———————————————— 头上的黑色头罩被摘下,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她眼睛疼。她缓了缓神,慢慢睁开眼。偌大的厅堂,几盆炭火熊熊燃烧,正中央的上座上,铺着一整张白虎皮——典型的山寨陈设。看来老天爷对于她这样玩物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初入这个世界的她,就被逮到了这个有去无回的山寨…… 几个身上臭烘烘的男人反剪了她的手,像拎小动物一样提着她,丢进了一个简易的牢笼。她痛呼一声,揉着濒临破裂的膝盖,呲牙咧嘴:“混蛋!畜生!王八蛋!” “真想不到,堂堂的秦二公主也有出言不逊的时候。”那个黑衣男人换了一身狐裘,裹着他健硕的身材,很性感,但是看在刘缡眼里,却是恶心至极。 “就算其貌不扬,可毕竟也是个公主。我倒要看看,你那个族长老爹打算拿出多少金铢来赎你。”黑衣男人才不管刘缡的怒视,犹自得意洋洋,“正巧老子损失惨重,这笔买卖可得好好谈谈!”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可是我告诉你,如果你想用我来要挟谁,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刘缡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只能肯定这个恶心男人要用自己做交易,“我保证,你捞不到一点好处!” “你就尽且叫吧。”那男人抬脚走了,走了几步又停了停,“不过,对于你这么个让他头疼的丫头,他会不会赎你还真是需要考虑考虑。也罢,就算敲不了你老爹的竹杠,把你送到窑子里,老子也还能换点酒钱。哈哈哈哈哈!”说完,他狂妄的笑着,踱着步子,离开囚牢。 天呐!刘缡垂头丧气的倒在床铺上。这都是什么事啊!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再是遇到了蛮不讲理的强盗,照现在的情形看,若是那个倒霉的人不来赎自己,自己有可能就沦落到烟花之地去了……不要吧,她可不是穿越过来体验一把做妓女的感觉的! 是夜,正当刘缡迷迷瞪瞪熟睡的时候,一阵噪杂的声音将她吵醒。她坐起身,看到本来灯火通明的过道里,一片漆黑。 “哗啦”一声,门锁的铁链被什么大力扯动,“咔”的一声脆响,门锁应声而裂,掉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一条黑色的影子踹开牢门,直冲着她就奔过来。不由分说的拉起她的手就向外奔去。刘缡还没来得及问问是怎么回事,就被那个人带着闯进了深林里。 两个人发足狂奔,不一会儿已经奔出了老远。那个人力气很大,拉着她手腕的手,纤长而有力。借着盈盈的月色,可以分辨,那是一只男子的手,微微泛着些健康的蜜色,骨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但是他握的力道极好,既不太紧,也不很松,似乎很是呵护着她,他的手很温暖,一直在她周围,好像是在保护着她。 第五章 刘缡有些窘,脸热辣辣的烧起来,从小到大,她可还从来没被一个男子这样拉过。两个人不知道跑了多远,终于来到一条小河边,他们停了下来。银色的月光流泻在河面上,泛着神秘而璀璨的光辉。两个人气喘吁吁的,谁都不说话。刘缡背靠着一颗树,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陌生男子松开手,背对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支吾了一声,似乎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借着如水的月光,刘缡看到他满身血迹斑斑,肩膀上似乎破开了一个口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流血。 “那个……”刘缡踌躇了半晌,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谢你。” 那男子似乎很惊讶,忽的回过身来,有些错愕的看着刘缡,半天才吐出一句让人郁闷的话:“你是谁啊?” 事情到了这里,就非常搞笑了。话说,这位兄台单枪匹马闯入山寨,冲锋陷阵了半天,救出来一个人,还拉着这个人几乎跑遍了整个山头,最后竟然不知道自己救的这位是谁,或者说,他救了半天,救了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刘缡忍不住胡思乱想,正有些哭笑不得,对面的男人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扳着她的肩膀用力的摇,再没了之前的半分温柔:“芙儿呢?芙儿在哪?” “你在说什么啊?”刘缡被抓的很痛,挣扎了半天才逃脱“魔掌”。 “我要去救芙儿,一定要把芙儿救出来!”那男子口里叨念着,已经向方才跑来的路折返回去。 刘缡看到他的行动,显然一惊,当即伸手拽住那人的袖子:“回来回来!你不能去!要是他们正好追出来,你会被发现的!” “那些小喽啰根本无需担心。”陌生人不耐烦的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却无奈刘缡抓的甚紧,抽了半天只退出了分毫。 “可、可是如果你走了,我被他们发现,又抓我回去可怎么办啊?救人救到底嘛!”刘缡哭丧着脸,终于说出了实情。 陌生人果然就是陌生人,回答也的确有够冷血:“与我何干?” 刘缡气不打一处来,嗓音也提高了三分:“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爱心!我好歹也算是良家妇女,你要做英雄就做到底嘛!” “我又没说我是英雄……”陌生人还没说完,两个人的身前已经是一片火光,还伴随着一声标准的喽啰嗓门:“发现他们啦!在这里!快过来!” “麻烦的女人!”陌生人趁机抽回袖子,轻按腰间,抽出一柄明晃晃的软剑,“恶心的东西,让开!” 刘缡以为他是骂自己,正叉着腰要回他几句,却见他已然冲进那几个喽啰之间,银色的剑光笼罩了全身,所有的月华似乎都凝聚在他的那柄剑上。他动作娴熟迅速,也狠辣至极。他闪电一般的身影穿梭于几个强盗之间,银色的剑光丝毫不差的从他们喉间穿过。当他突出包围圈,身后的几个喽啰应声倒下。只听“噗噗”几声,鲜血如同喷泉一般,自那些喽啰的喉间迸射而出。 刘缡完全看傻了,呆呆的立在一侧,要骂人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陌生人回过头,冷冷的瞥了地上的喽啰一眼。那一眼,高高在上,尊贵的如同睥睨世间苍生的死神,冷酷,不带一点感情。 “走还是留,你看着办。”陌生人冷冷的吐出一句,却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已经大步向着山寨的方向跑去。 刘缡回过神来,拎着夸大的裙摆,像只可怜的小母鸡,慢吞吞的,在他后面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着“等等”,可是前面的人却越跑越远…… 第六章 “站住!快点把秦二公主交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火光明灭之间,一个彪形大汉走出来,“小子,快把那丫头交出来!否则,我们兄弟的刀子可不长眼。” 陌生人的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我看不长眼的是你。”说完,手中软剑“唰啦啦”的直指那大汉眉心,一股瘆人的寒意从他身上透射而出:“你们把芙儿关到哪里去了?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便将你这山寨变成乱坟岗!” 刘缡刚好赶上,看着两方对峙,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冷气。她挪了挪步子,悄悄躲到那陌生人背后去——不管怎么样,这个人的武功还是可以仰仗一下。 “你这小子忒也狂妄,看老子好好教训你!”说罢,那大汉已经抡刀而上。刘缡惊恐的退后了几步,却忽觉腰身一紧,整个人已经被大力向后拖去。无奈她嘴被捂得紧紧的,想叫也叫不出。她惊恐之下大力挣扎,那人力气甚大,她的挣扎竟无半分效果。 “姑娘别怕,我不是坏人。”一个轻轻的声音传入耳中,刘缡这才安静下来,嘴上的压力也随之解除。刘缡抬头看去,只看到一张温和的笑脸,正面带温柔的看着她。刘缡红了脸,悄悄别过头。老天爷莫不是又要玩她了吧?怎么接二连三的出现帅哥呢?虽然那个陌生人讨厌的很,可毕竟也是救了自己。眼前这位,个性温柔体贴,笑容明朗动人,绝对是帅哥中的极品,比那个陌生人还有那恩将仇报的“大哥”好上百倍千倍!就算她不是个花痴,面对接二连三的“美色”,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不过,说起陌生人,刘缡这才回过神向不远处的打斗看去。 陌生人又使出刚刚的剑法,不一会儿,一群强盗已经被他砍杀在地。他脚下轻灵,转瞬间已经闪至那大汉身前,出剑迅速且平稳,刚刚好切在那大汉脖颈之上,划破了他的颈皮,明晃晃的剑刃上,鲜血涓涓流下:“说!芙儿呢?” “玉、玉芙姑娘的赎金一直没有要到,大、大哥就做主把她卖到天、天都去了!”那大汉哆哆嗦嗦的,根本不敢看陌生人的脸,只是斜睨着剑刃,生怕他一不小心就去阎王爷那报了道。 可惜,就算他说了实话,也命该如此,谁叫他面前的是——死神。如实的禀报了那个“芙儿”的去向,大汉还是被陌生人手中的软剑割破了颈动脉,甚是不甘的跑去阎王那里报道了。刘缡惊得不知所措,侧头看看温柔帅哥,也是一脸的凝重。 “出来。”陌生人头都不回,明晃晃的剑刃在他手中甚是骇人。他声音冷冷的,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师弟……”温柔帅哥轻轻推开刘缡,迟疑了一下,迈步从阴影里走出来,“芙儿的事……” “闭嘴!”陌生人厉声打断那个温柔帅哥,声音里带出了满心的愠怒,“芙儿的事,你再无权过问!从今日起,我不会再将芙儿让给你!” “云师弟!”温柔帅哥蹙了蹙眉,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拉住陌生人,“师弟!芙儿的事,我很抱歉……可我不是故意不去救她的,实在是事出有因……我……” “我已说了,芙儿的事,再与你无关,我不想听你解释任何。”陌生人将软剑收入腰间,冷冷的瞥了瞥温柔帅哥,满面冰霜,“另外,你我兄弟情谊,今日就此结束。”说完,便向山下走去。 第七章 经过刘缡身边的时候,他停了停,冷冷的看了一眼刘缡:“今日当真晦气!没能救到芙儿,倒是救了秦家的丫头。秦二公主,快点滚回你们秦家的境地去,别让这里的土地脏了你的贵足!”说完,气鼓鼓的下山去了。 刘缡被那陌生人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心里窝火,没奈何人已远去,根本不给她还嘴的机会。她忿忿的跺了跺脚,回过身去看那温柔帅哥。他此时一脸的忧伤和惆怅,呆呆的立在原地,低着头,颇为失落。 “那个……”刘缡抿了抿嘴,试图打破沉默,“你要不要去追他?” “云师弟性子刚强,此时追去,只怕无法缓解我兄弟二人关系,反倒更惹他反感。”温柔帅哥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忧伤。 “方才听师弟说,姑娘是秦氏的二公主?”两人又各自沉默的半晌,温柔帅哥突然轻轻开口。 刘缡有些茫然,但是听人说了这么久,似乎这个“秦二公主”的身份,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真实身份。此时恐怕多说多错,刘缡也只能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 “那么,想必秦氏的亲信此时也该来寻姑娘了。”温柔帅哥站起身,向刘缡施了一礼,“如此,展凌就此告辞了。” 刘缡终于听明白了帅哥展凌话中的去意,连忙站起身,拉住他的袖子:“等、等等,你不能走!你……你带我下山好不好?或、或者能不能把我送回家?我……我……” 展凌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个女子:“若是贵族族人前来寻你,你岂不是会与他们错过?” “我、我生了奇怪的病。”刘缡有些慌张的撒起谎来,“我的病刚好,可是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所以才会被那帮坏蛋掳上山来。其实就连我是谁,也是听那帮坏蛋说的。所、所以,就算我的家人来寻我,我、我也未必记得。公子你耿直善良,想必又认得我家,所以我才拜托你……”刘缡说的半真半假,面带委屈之色,甚是惹人怜惜。她不知道这个“秦二公主”是个什么身份,也不知道陌生人在气什么。说白了,她骨子里还是刘缡的灵魂,只是顶了个秦二公主的皮囊,平白的遭遇了许多倒霉事,无辜的被卷进了这个“造物者”的悲悯陷阱里。 “如此……”展凌轻叹一口气,“在下就送公主回去好了。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在下不想与贵族牵扯过多,一旦进入秦氏的领地,还请公主宽恕在下不得不告辞。” 刘缡愣了愣,听了展凌的话,有几分猜测到陌生人生气的原因——秦氏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家族,这么让人厌恶,所有的人都不想跟秦氏牵扯过多,甚至还有些怨恨秦氏。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秦氏公主”?她到这个世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刘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公子能送我回去,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刘……我怎么敢埋怨公子呢?”说罢拎了裙摆,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欠身行了个礼。 展凌有些惊讶,愣了愣,温和的笑笑:“公主言重了。展凌既答应公主的请求,就一定会送公主回去的。我们上路吧,这里正是锦州境内,若要送姑娘回府,也需半月时间。” “真是难为展公子了。”刘缡咂了咂舌头,这古人说话可是真够累的。 第八章 展凌真的是个温柔的人。一路上,刘缡都在肚子里赞许这个温柔帅哥。他似乎就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无论什么事情,他似乎都只是习惯性的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刘缡看着展凌有些凄苦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展凌耳力极好,听到刘缡叹气,回过头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这笑在刘缡看来,有些勉强。 “哦,我,我没什么。”刘缡慌忙摆摆手。每天被展凌唤作公主,她还真是难以接受。看到展凌点点头,回过头去,她蹙了蹙眉。 顾不得是在马车的车厢里,刘缡爬到展凌身侧,与他并肩坐着,看着前面正努力跑路的马,还有两边疾驰而过的风景。 “展公子,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刘缡也不管展凌惊讶的目光,低垂着眼帘直接开口。反正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展凌看作了“逾礼之举”,她这个“奇怪的女人”也算是当定了的,那么索性就奇怪下去吧。 “公主请说。”展凌礼貌的笑笑,如果不是在颠簸的马车上,他恐怕还得作个手势行个礼什么的。 “这是什么时代呢?你说的‘我家’,也就是秦氏,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家族?”刘缡看着奔驰的骏马,眉宇间有些淡淡的忧愁。是啊,前方的路,究竟是该怎样走?从她来到这里,她就像个傻子一样被命运玩弄,她就要去一个所谓的“家族”,却连这个家族怎样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做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个“秦二公主”。 “我想你的病,可能真的很严重吧。如果那时我真的留你在山上,恐怕你还是要遇到危险的。”展凌有些答非所问,略带怜悯的看着刘缡。那眼神很可恶,刘缡总觉得,那个所谓的“造物者的悲悯”,就是这样一种可恶的眼神,看得她委屈,看得她揪心。 “是,也许这个‘病’,有一天终会把我害死。”刘缡的眼泪就在眼眶里,她强忍着低下头,抿着嘴唇。 “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我们所在的整块土地名叫稷洲,可是我们的祖先争斗不断,最后,稷洲被分为锦、烛、荣、沧四大洲。”展凌看她难过,也不再多言,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问题,“四大洲之前经常混战不断,近年来才稍有缓和,不过每个大洲的统领部族都虎视眈眈,也许不久之后又要爆发战争也未可知。” “锦、烛、荣、沧……”刘缡喃喃念叨几个大洲的名字,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秦氏一族就是荣洲的统领部族。”展凌继续说道,“你既是秦氏的公主,想必就是秦氏一族中的正统血族。至于秦氏,展凌不好妄加评论。” 刘缡基本上没怎么听到展凌后半段的话,她脑海中一直飞旋着“锦、烛、荣、沧”四个名字,心脏越跳越快,额上几乎冒出汗来。穿越之前,她是青泽历史学院的大二学生,专修的就是稷洲历史,“锦、烛、荣、沧”这四个名字对她来讲再熟悉不过。如果展凌所言非虚,她的记忆也没有偏差,她一定是穿越到了“四洲鼎立,八族混战”的动荡年代——自稷洲大陆有人以来,从野蛮社会过渡到文明社会的第二百七十个年头,如果此时荣洲是秦氏作为统领部族,那么,她所穿越的年代,就是四洲鼎立的最后一个年头!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什么! 深谙历史的刘缡忽然觉得很是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对她这么不公平啊?穿越到什么时候不好,非要穿越到这么个动荡的战乱年代!还是四洲合并,八族归一的大战时期!如果她记得不错,秦氏一族最后的下场可是很惨很惨的,而她偏偏扮演的就是什么秦氏一族的正统血族,秦二公主!不是吧,她一个可怜巴巴的现代人,跑到这里来体验和平是多么重要? 刘缡哭丧着脸,无力的靠在车厢上。 第九章 “公主怎么了?”展凌看着刘缡脸上的“阴云变化”,有些担忧。 “讲点别的吧。”刘缡有点认命,也罢也罢,早死早超生,早死了就早点回去了,“讲讲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展凌扬了扬眉毛。 “嗯。我虽然听不大明白,不过昨天看你跟那个陌生人说话,你们是师兄弟?”刘缡歪了歪头,反正展凌是不会拒绝的。 “嗯。我们师出同门,都是师傅的关门弟子。我不才排在首位,云柝是我的三师弟,我还有个二师弟,也就是云柝的师兄,复姓尉迟,单名一个锋字。”果然展凌不懂得拒绝,老老实实的就回答了刘缡的问题,也不知道是老实还是痴傻。 “原来他叫云柝啊。名字还蛮不赖,就是脾气臭死了!”刘缡嘟囔了一句。“那……昨天你们提到的芙儿又是……”刘缡试探性的问问,果然看到展凌眉头一蹙,眼神又忧郁起来,赶忙补充道,“你要是不愿提及就罢了。” “其实……也没什么。”沉默了半晌,展凌苦笑一下,眼神有些苍茫,“芙儿是师傅的独生女儿,名唤玉芙,是我们的小师妹。小师妹温婉可人,而我们又是一同长大,难免之间互生情愫。”展凌讲到此处,脸上有些不自在,想必也是拜倒在了芙儿师妹的石榴裙下。 “那昨天……”刘缡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很可恶,就算好奇心重,也不能如此口没遮拦,所以也没再问下去,倒是展凌有些迷茫,兀自说了下去。 “平日里我们三兄弟就我和云师弟最为要好,我知道他喜欢小师妹,而他也知我心意。可是他为了成全我与师妹,毅然藏匿了自己的情思,还撮合师妹与我凑成一双。但是相处久了,我怎能看不出师妹的感情?她不是一件玩物,她有自己的情感,不能因为我的爱慕,而阻碍她真正的幸福。” “难道说……玉芙喜欢的……是……”刘缡有些诧异的捂上嘴巴。搞什么啊?这位玉芙姑娘的脑里是怎么想的?这么一个温柔多情的帅哥不喜欢,偏偏喜欢那个臭脾气的暴力王? “啊,是啊。”展凌挑挑嘴角,轻轻抖了抖缰绳,让马跑的更快些,“芙儿喜欢的,其实是云师弟。所以当小师妹提出假意被绑架的计谋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假意被绑架?”刘缡有些听不明白。 “我告诉了小师妹所有的真相,希望她自己抉择。当然,她选择了师弟。”展凌的眼神一直很失落,还有一些自责,“可是云师弟那个人,永远都是封闭着自己。小师妹想让他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于是设计绑架自己,希望我能配合,帮她完成这个计谋。” “所以玉芙就假装自己被绑架了,却没想到这个计划弄假成真,真的被强盗给掳上山。”刘缡作了个无力晕倒状。她实在是佩服这个玉芙小姐,真是天真的够可以。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展凌的眉头越蹙越紧,似是很懊悔,“当绑匪传来要赎金的信的时候,我只当这是小师妹的计谋,要将信拿去给师弟看,恰逢他正巧有事外出,于是我回信让师妹等些日子,留下了信。等到师弟回来的时候,恰巧绑匪来了第二封信,却是绑匪恼羞成怒,扬言已经将芙儿‘撕票’的信函。我当时立刻觉得不妙,而此时已经晚了……一切,就正如公主昨日看到的一般。” “展公子你别难过了。”刘缡看他一脸的悔恨,柔声安慰他,“昨天那坏蛋不是说了,玉芙只是被卖到‘天都’去了,没有死。” “芙儿必是被那帮畜生卖去了天都娼妓坊,恐怕已经是……”展凌恨声道,“都怪我,一切都怪我!” “天都是属秦家的势力范围吧?”刘缡沉默了许久,忽然出声。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种威信,听得展凌一凛。 “天都确实是秦氏的势力范围。”展凌点点头,随即道,“公主的记忆力恢复了?” “哦,”刘缡一时间忘了自己的“病”,“只是略微想起了一点。你放心,等到了天都,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玉芙姑娘的。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这点忙一定会帮你的!就算是……就算是报答你送我回家!” 展凌惊讶的看着刘缡半晌,忽然微笑了:“公主,你的性情,真的不似秦家的人。如果你不是秦家人,或许,你我真能成为朋友呢!” “为什么不能跟秦家人做朋友呢?”刘缡很鄙视这种身份门第观念,“我就是我,与秦家无关!我想帮什么人,就帮什么人!我想和什么人做朋友,就和什么人做朋友!展公子,哦,从现在起我要叫你展大哥,我要跟你做朋友!” 第十章 展凌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也罢,能有公主这样‘真性情’的朋友,也是展某莫大的荣幸!” “那就别公主、公主的了,我听着别扭!”刘缡吐吐舌头,眨眨眼睛,“我叫你一声‘展大哥’,你怎么也应该叫我一声‘秦妹子’吧?” 展凌笑起来:“谁言秦家俱是自命不凡的贵人,我看秦妹子就是个个例。” 看到展凌又恢复从前温和的笑容,刘缡松了口气:“那这个个例就让你给赶上了呗!我知道你不愿与秦家牵扯的理由,人前你自可以视我为陌路人,甚至是仇人,但是人后,你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大哥!” “秦妹子知道个中缘由?”展凌一愣,挑了挑眉毛。 “嗯。秦家人奢华无度,自命不凡,对于别的部族都采取鄙夷的态度,认为自己是天神的后裔,所以在统治上也很苛刻,是其他三洲七族的公敌。就连共居在荣洲的游氏一族也对秦氏很不满,但是又惧于秦氏的武力,难以反抗。”刘缡像背书一样背诵着 “秦家人的特点”,听得展凌惊愕不已——她说的这些,难道都与她毫无关联吗?居然能这么诚恳的述说自己族人的缺点,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天知道,她真的与秦氏一族无关,只是个倒霉蛋罢了。 到了一处小客栈,两人才算歇下脚。刘缡蹦下马车,差点跌了一跤,天呐,坐车坐的腿都酸了。客栈前厅里吃了饭,困意就层层袭上脑来。 刘缡打了个小哈欠,冲展凌摆摆手:“我好困,展大哥我先去睡了。” “嗯,你不比我练武之人,一路车马劳顿,赶快去歇息吧。”展凌正问店小二借了木盆马刷,正要去洗马,看到刘缡的憨态,颇有宠溺的意味。这个丫头,一路以来的言谈举止,都透露出她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与政治,权谋,战争,完全不沾边。他有时候甚至忘记她是秦氏二公主,他有时候只是以为她是个普通人,天真无邪,就像……就像芙儿一样。 芙儿…… 展凌的眼眶慢慢有些湿润,他眨了眨眼,心里的痛那么清晰。也许,也许真的只有师弟才是芙儿真正的依靠,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就只能那么看着…… ———————————————俺是伤情的分割线————————————— 是夜。刘缡恍恍惚惚的坐起身,口中干燥非常。这里的天气虽然不似自己的世界那般,正值炎炎夏季,可是也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的阶段,空气也一点点的燥热起来。刘缡端着茶盏,推开窗子,看着朗朗的夜空,璀璨的星辰,还有那一轮皎月,蓦地有些失落。穿越到这里已经有一天了,可是对于她来讲,一切都还是那么陌生。她不知道那个秦氏二公主的身份对于她来讲究竟是福是祸,她穿越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玄机。 就着晚风,刘缡手托着腮,顾自回忆着这个时代的历史信息。 从展凌告诉她的事实看来,她必是穿越到了历史上最混乱的时期——四洲鼎立时期。从稷洲大陆出现人开始,族内纷争就不断产生,好不容易从野蛮社会过渡到了文明社会,“锦、烛、荣、沧”四大洲又分割了整个稷洲大陆,每个大洲之间常年战乱不断。 所谓的“四洲鼎立,八族混战”,说的就是现在这个年代。进入文明社会第二百六十五年,四洲鼎立的局势达到了巅峰,而五年之后,也就是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四洲鼎立的局面被彻底打破,稷洲大陆得到统一,才有了之后的圣治王朝,乾康王朝,烨王朝,源王朝等等,直到她那个世界的和谐社会。 第十一章 而所谓“八族”,指得是分布在“锦、烛、荣、沧”四大洲的八个大部族。说这个年代混乱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不仅仅是四大洲之间混战,就连每个大洲之内的大部族之间,也经常有规模不一的混战发生。 按照时间来推断,此时的锦洲应该是以云氏为统治部族,附属部族有尉迟一族和虞氏一族,烛洲以狄氏为统治部族,荣洲以秦氏为统治部族,另有附属部族游氏,沧洲则以淳于氏为统治部族,另有附属部族翁氏。另外的小部族也有很多,但是多归顺在大部族麾下,分散在四大洲之内。八族混战常年不断,每个时期都由不同的部族统治着,所以对势单力薄的小部族来讲,八族的混战,统治部族的更替简直就是莫大的灾难。 而秦氏一族长年统治着荣洲,并且子孙繁衍生生不息,在四洲鼎立初期就颇显王者风范,很快便成为了稷洲大陆上最大的部族,曾经还有统一四大洲的趋势。可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秦氏一族发展到最鼎盛的时期,就渐渐走了下坡路,到了四洲鼎立的巅峰时期,秦氏一族已经奢华到了糜烂的地步,但因为毕竟是最大的部族,仍旧统治着荣洲。因为强势,所以秦氏自诩为神族的后裔,对于其他部族都采取鄙夷的态度,全不把其他部族放在眼中,因而早已成为其余七大族的公敌,天下之人皆以沾染秦氏之风为耻。 想必此时的秦氏一族早就没有了四洲鼎立初期的那般强势,若是其余七大族不再混战,而是联合起来举兵攻击秦氏,只怕瞬时就可拿下荣洲。刘缡暗自思忖,不由得觉得有些头疼。偏偏自己穿越过来的身份,是秦氏一族的二公主。 正胡思乱想着,客栈楼下发出巨大的响声,惊动了刘缡。她拉开房门,展凌也已经奔出房间,两个人都站在楼梯口向下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门板倒在地上,小客栈不大的前厅里,黑压压的站着很多人,每个人身上都是杀气腾腾的,为首的人面目狰狞可怕。 守夜的小二看见来人,早已经吓得不成,哆哆嗦嗦的问道:“客、客官,您、您是打、打尖啊还、还是住店?” “少他妈给老子废话!”为首的大汉拎着店小二的已经,轻松的将他提了起来,“我且问你,你们这有没有一个男人带了个女人投宿的?” “回、回大爷的话,小的、小的店里有、有很多这样的客官……”那店小二哭丧着脸,只觉得两腿间一阵湿热,已是吓得尿了裤子。 “哼!”大汉将店小二丢在地上,摔得他哀嚎不止,“那就给老子把他们都喊起来!老子要挨个认人!贤弟!”那大汉向门外一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高个男人慢慢踱入客栈。 刘缡看见来人,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怎么了?”展凌压低了声音,看了看一脸惶恐的刘缡。 “是劫我上山的人!”刘缡也压低了声音,往展凌身边靠了靠,“这是那伙强盗的老大,昨天他似乎是不在山寨里。我恐怕……” “不用怕,有我在。”展凌心下恍然,知道是仇家寻上门来,沉了沉思绪,手缓缓向腰间摸去。 ————————————————俺也是分割线——————————————— 不一会儿,所有投宿在客栈里的人都被喊了起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好梦被吵醒的气恼,但是一看到那帮气势汹汹的人,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刘缡慢吞吞的躲在人群后面,不时的用袖子捂着脸。展凌就跟在她身旁,此时也是面色凝重。 “贤弟,你且进去找找看。要是找到那丫头和那个臭小子,大哥一定帮你办了他们!”大汉嗓门很大,听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黑衣男人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多谢大哥!”他鹰一样的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刘缡惊恐的缩着,唯恐下一刻就被拎出去。 忽然,黑衣男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他摸着下巴,紧盯着人群一角,那眼神颇具玩味:“还躲么?”说罢,就慢慢抬起了手…… 第十二章 刘缡像可怜的小猫,仿佛那男人阴枭的眼神已经捉住了她的颈皮,吓得她一阵头皮发麻。众人都向她的方向看去,眼神中无不带着同情。 刘缡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你……你……”说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臭丫头!”男人撇了撇嘴角,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救你的小白脸呢?” “小白脸?”刘缡倒是大大的吃了一惊,“我不知道。” “哼,还瞒着?”男人挑了挑眉毛,“臭小子伤了我七十六个弟兄,这笔血债我得找他报了!快说!他人呢?” “我找不到他了!”刘缡被那男人搞得头都大了,眼下上哪里给他找云柝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而且,被人救错了这件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绝对不能说出去! “找不到?”男人又是一声冷哼,“找不到就拿你开刀!”说完,已经哗啦啦的抖开腰间大刀,明晃晃的刀刃近在眼前,惊得刘缡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汉这样对待一个姑娘家,恐怕传出去要让人笑话的。”展凌的声音响起,刘缡蓦然觉得踏实下来。 “你是什么人?”这次说话的是那个高大汉子,他声音一起,整间房子都似乎微微一颤。 “在下长生门展凌。阁下如何称呼?”展凌面带微笑,抱拳行了个礼。 “长生门……”那大汉脸色显然一凛,神色有些难以置信,“尊驾是……长生门白衣左卫……展公子?” “不才正是在下。”展凌笑意更胜,一点看不出杀意和威胁,但是那大汉却是额上冷汗涔涔,令人费解。 众人听到展凌自报名号,也都是面上一惊,继而换上肃然起敬的表情,看的刘缡一阵奇怪。这展凌……莫非有什么来头? “大哥……这人是……”那凶恶的男人有些迟疑,看了看惊惶的大汉,言语有些犹豫。 “嗯。”大汉擦了擦额上冷汗,点点头,“不会错,这样的风度,也只能是长生门的展公子了。” 刘缡吃了一惊,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两人,这会儿跟蔫茄子一样,都沉默了。 “还不知道尊驾如何称呼?”展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但是看在刘缡眼里,却颇有些老狐狸的味道。 “不敢不敢!”大汉脸上有些惧色,看着展凌微笑的脸,连连摆手,“小人曹胜,这是我兄弟曹赢,我们不过乾元山上一介无名小卒,不敢在展公子面前妄自称大。” “曹好汉言重了。在下总觉得曹好汉面熟的紧,一时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展凌脸上露出难色,但眼神却带着明显的戏谑。 “呃……这、这个……”曹胜有些吞吐,黝黑的脸膛都有些泛红,“小、小人曾在阳桥山上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人也是应当的。” “倒是我疏忽了。”展凌又笑起来,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也更加让曹胜紧张。刘缡在一旁看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我兄弟二人都知公子神功盖世……如今这事……”曹胜支吾着,窘迫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大哥!”曹赢一惊,赶忙拉了拉曹胜的胳膊,“难道我手下弟兄的事情……” “嘘!”曹胜连忙示意曹赢噤声,偷眼瞄了瞄展凌的脸色,小声嘀咕,“你不要命了?如今这事展公子要管,哪里还轮得你说话?” “不知道这么晚了,曹好汉带了这么多兄弟,是要来投宿的?”展凌故意露出疑问的表情,让曹胜背上一凛,又惊出一身冷汗。 “啊……啊!是啊!”曹胜连忙点点头,回首向外面喊了一嗓子,“都收拾收拾,今晚上就这儿了!” “不知道我这位朋友是不是冒犯了曹好汉?我看曹好汉刚刚似乎是要……”展凌拖了半句没有说完,看着曹胜似笑非笑,“不如我代她向曹好汉赔个不是吧!” “啊!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曹胜的脸都要笑僵了,无奈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刘缡在一旁憋了半天,仍是“噗”的笑出声来。 第十三章 “如此,”展凌勾了勾嘴角,拉过刘缡,“那曹好汉就好生歇着吧。大家也都歇息吧!”说罢,拉着刘缡先行上楼去了。 “妈的!”曹赢不甘心的骂了一句,“偏偏在这里遇到这么爱管闲事的家伙!” “展公子绝对不是管闲事的。”曹胜阴沉着脸,估计也为了自己刚刚的怯懦不甘,“我看他与那女子的关系定不一般。搞不好,那是展公子的女人!要是动了他的人,就算是七百六十个弟兄也敌不住。” “那丫头是秦家的二公主!”曹赢低喝一声,蹙紧了眉,“长生门竟然跟秦家扯上关系了?若是被云氏一族知道,长生门也很快就没有势力了。不如我们……” “别打歪心思!”曹胜喝住了弟弟,“就算是长生门在锦洲失势,他们在武学上的造诣,也足够独步天下,若是被发现,你有几条命够死?”说完,留下一脸不忿的曹赢,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客栈。 ———————————————俺还是分割线———————————————— “展大哥!”刘缡一脸崇拜的看着展凌,只差了星星眼,“你好帅啊!我还以为又是一场恶斗,没想到你一报名号,就吓坏他们了!” “呵呵。”展凌收敛了那慑人的笑,恢复了往日的温和,“那曹氏兄弟曾经在阳桥山劫过镖,恰巧被我和云师弟撞见,我们就收拾了他们一下。他们虽然可恶,但是对于兄弟还是很仗义的。这样的汉子,我也不想多为难他们。我想曹赢找你麻烦,恐怕就是为了云师弟伤的那几个弟兄。” “那你不问问芙儿姑娘的事吗?”刘缡挠了挠头。 “芙儿……”展凌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笑,“不必了。许是云师弟说的对,我不再插手芙儿的事,对芙儿来讲,才是最好的。就让云师弟去救她吧,这样,不也正是那场计划最原本的结果吗?”说完,展凌苦笑了一下,静静合上房门。 刘缡呆呆的立在走廊里,有些可怜这个男人。就算怎样声名在外,就算多么优秀,在所爱的女子眼中,也都是自卑的。他永远也跟不上她的脚步,永远被她排斥在外,永远为“她的所爱”而努力,却换不来一个她的微笑。爱情里,不得不说,任谁都是卑微的。 这一夜真长。想起展凌忧郁的眼神,刘缡的心口就有些疼。 她不是没爱过,她爱过。她爱过那个总是坐在图书馆第二个窗户旁边的男孩,她爱他瘦瘦高高的背影,爱他暖洋洋的微笑,爱他一个转身,爱他阳光里微微泛着金色的发丝。她永远都是跟在他的背后,默默的看着他,爱着他。直到他遇到了她的姐姐,他沦陷了,而她,也沦陷了。明明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注意到小小的她,他对她好,对她笑,都是为了让姐姐知道,让姐姐看到。可她就是为了他的笑,他的一句关怀,甚至是一句“你放学跟姐姐一起走?”,甘愿做起了“传话筒”、“爱心使者”,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了很多年。直到他没能跟上姐姐的脚步,而离开那座曾经溢满爱的城市,她才终于从失落中醒过来,并且,再也不相信爱情。 所谓的爱情,不过就是无望的追逐。任凭你为他/她折断了双翼,也换不来他/她一个侧目。他/她永远向着前方迈步,可是爱情这条荆棘路,你被刺伤的双脚正淌着血,又怎么能跟上,他/她的脚步?当你筋疲力尽的倒下,他/她却已经翩然离去,爱情,也就这样死去。 她再也不信任那所谓的爱情,再也不信任,那所谓的,美丽的梦幻…… 第十四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刘缡习惯性的摸摸枕下,触手却空空如也。以前她总是把手机当做闹钟,放在枕头下,一则可以及时听见闹钟响,二则方便看信息、接电话。然而到了这个地方,哪里还有这样高科技的东西。 刘缡嘴角挂起一抹笑,翻了个身,轻闭着眼:还不认命呢?还不相信吗?她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跟她的那个世界告别了。且不说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就是回去了,估计那个世界也已经变了样子了。 刘缡有点赌气的赖在床上不起来,全然忘记了那个倒霉的护送者——展凌。直到小二来敲门,刘缡才无奈的起床。 “姑娘,午饭已经备好了。展公子要我来问问您,您是在房里用,还是下楼吃?”小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谄媚。 “我这就下楼,麻烦你了。”刘缡这才想起展凌,飞快的穿衣洗漱。 ————————————————————————————————————— “不好意思啊,展大哥。”刘缡下楼的时候看到展凌,他正端坐于桌前,颇有情调的品着茶,眼前的饭菜一点没动,显然是在等她。 “无妨。昨夜定是吓坏了秦妹子,这才晚起的。”展凌为她找着说辞,眉眼间尽是温柔,若是旁的人瞧见,定是以为二人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呵呵,是啊。”刘缡有点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顺着“台阶”就下,“我们快些吃饭,快些赶路。省的耽误了展大哥的时间。” “不妨事,你休息好了才是。”展凌抬手执箸的动作,优雅非常。他轻轻夹起盘中饭菜,没有一丝声响,任是何人瞧见,都是一副潇洒的公子姿态,优雅而高贵,确实有着与众不同的风度。不论他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那么清雅而潇洒,就算他不是胜雪白衣,而是身披着粗布麻衣,也是一样的令人难以错目。却不知,为何这样一个人中龙凤,在感情的路上如此不得志。当真是天妒英才啊! 刘缡叹了口气,有点同情展凌。她倒真想看看那个玉芙姑娘是如何的天仙模样,竟能让展凌如此沉迷。嗯,不对不对!以展凌的心性来讲,并不是貌美的女子才能让他动心,这玉芙姑娘要么柔情似水,要么才华横溢,也只有如此女子才能入得了展凌的眼吧?刘缡心里默默的想,却不知道自己正呆呆的看着展凌,样子很是白痴。 “秦妹子?”展凌饶是有风度,被刘缡这样盯着,也颇为不自在,“有什么事吗?” “啊!没、没什么!”刘缡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脸上那叫一个烫!天啊,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出息”,在自己的时代都没有犯过“花痴”,怎么来到这里就变得这么呆傻了?难道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个痴儿?不会吧,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厚道的吧? “真的是展公子哦!” “是啊是啊,好帅啊!” “昨天他好厉害,几句话就把那么凶的强盗给吓成那个模样!” “哎?那个女子是谁啊?难道是展公子的妻?” “也不怎么样嘛!一点都不漂亮!怎么看起来还呆呆傻傻的?” “嘻嘻,八成是迷恋展公子才跟着他的!要不干吗傻兮兮的看着展公子?” “对啊对啊,她一定是惹了什么麻烦,展公子宅心仁厚,才带着她的吧?” “还好还好,幸好她不是展公子的妻,要不,还真是让我失望了!” “你失望什么?有本事你做了展公子的妻啊!” “嘿嘿,我还真比那个傻丫头有本事!” “嘻嘻,哈哈!” 几句“八卦”若有若无的飘到刘缡耳朵里,她抿着嘴唇,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看来“八卦”这种事情是自古传下来的,这可是在古代耶,古代就有这么“八卦”的人了?那么现代那些个“八卦女”,“狗仔队”,也就不算什么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惯”嘛!刘缡想,自己现在估计就是那些被狗仔队抓拍到与大明星一起用餐、或者出入酒店的“绯闻女友”,正“享受”被众人点评的命运。 第十五章 “不必理会,吃饭吧。”展凌的筷子出现在刘缡视线里,筷子上还夹着青嫩的蔬菜。展凌的举动,更令那些“八卦女”叽叽喳喳议论个没完。 刘缡有点小得意的笑起来,把蔬菜放进嘴里大嚼特嚼,心里坏坏的想着:既然展凌都无所谓会不会被议论,她还有更狠的“猛料”在后面!哼,喜欢议论是吧?那我就让你们议论,反正我不会掉一块肉!于是,一个“小计划”在心里慢慢筹措起来。 ————————————————————————————————————— “展大哥!我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刘缡拎着一个小包袱,像只归林的鸟儿一样奔向展凌,这倒是让展凌有点意外。刘缡将包袱交给展凌提着,自己伸臂挽了展凌的胳膊,故意在那些“八卦女”面前飘然而过。那走路时的神情,用趾高气昂来形容,实在是贴切的很呐! “八卦女”那里炸开了锅,刘缡一点都不意外,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奸笑”,看在展凌眼里,倒是分外可爱。这个秦丫头,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这年头,恐怕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挽着一个男人,且不说这男人与她是何种关系,就她为了气人而不顾自己的“清誉”这件事来看,这个秦丫头也是够大胆的了。明白了刘缡的“计谋”,展凌倒也不推开她,反而颇为配合的扶她上了马车,顺便温柔的嘱咐了一句:“坐好。” 坐在马车里,刘缡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原本还以为展凌是个刻板严肃的人,决计不会与自己“同流合污”,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推开她,反而配合的相当好。她爬出车厢,再一次坐到展凌身边,完全不顾及自己有没有形象,哈哈大笑起来:“知我者,展大哥也。” “呵呵,乱嚼舌根的人,着实可恨。”展凌扬手挥鞭,马儿跑的更快了。 “就是!”刘缡忽然一拍展凌肩膀,严肃的看着他,“展大哥!等到了天都,你要是需要帮忙,尽管跟我说!虽然我不知道我在秦氏有没有地位,但是我好歹是秦氏二公主,说出的话也不能总不顶用,只要能帮上展大哥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有秦妹子一句话,展某也就心满意足了。此行能遇到秦妹子,着实是展某的幸运。能交到秦妹子这样的朋友,更是我的福分!”展凌笑笑,挺起胸膛长舒一口气。 “不论如何,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刘缡也嘻嘻笑着,她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不累,很轻松,也许,这并不是一个很恶劣的时代。 ————————————————————————————————————— “我们很快就要到天都了!”展凌又催马向前,回头对着回到车厢里小憩的刘缡说了一声,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短短几日的相处,展凌并不觉得这个秦氏一族的“公主”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她活的更洒脱,更自在,比他们这些事事算计,步步为营的人要更像一个活人。 “嗯……嗯……”刘缡有些迷糊的应着,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低声说着:旅途,这旅途,终于还是结束了。 第十六章 “秦妹子,天都城门的盘查甚严,我的身份不方便进城,到时候还是要请秦妹子自己出面了。我做你的车夫就好。”眼看就要到天都的城门口,展凌低声对刘缡说着。 “我知道了。”刘缡灿烂的一笑,调侃道,“我的脸就是通行证嘛!” 两人到了城门口,毫无悬念的被士兵拦了下来:“车上是什么人,请下车检查。还有,出示天都的通行证或者令牌。” “是我。”其实刘缡心里也打颤,要是自己不是那个秦氏二公主,这洋相可就出大了,不仅如此,没准还被冠个“奸细”的名头,去尝尝秦氏的“酷刑”。 士兵本来颇为怀疑的看着眉宇俊朗的展凌,忽然听到一声淡淡的声音自车厢里传来,声音不高,却很有分量。车帘轻挑,露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样貌并不算惊艳,却带着清新自然,古朴天真,就像是林间清风,轻轻吹过人的心田,给人颇为舒服的感觉。那士兵愣愣的看着刘缡半晌,忽然来了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你是哪位?” 刘缡哭笑不得,却不得不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竟连自己主子也不认得!真真该打!” “二公主!”忽然,一个欣喜的声音冒出来,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走过来,“二公主!二公主您可回来了!”说完立刻跪拜下去,唬得一干士兵也都随着他跪倒在地。 “这……”刘缡倒是有点不知所措,不安的看了看展凌,他没有表情,眯了眯眼睛,对于眼前的情形,不置可否。 “卑职秦良,参见二公主。”高大男子一脸虔诚,恭敬的低着头。 “那个……”刘缡还真没见过这阵势,按说真是大大满足她的虚荣啊,这么高大威猛一男子给自己下跪,真是让人得意洋洋,“快起来,快起来!你们都快起来!” 所有人都站起来,秦良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二公主出走之后,族长和少将都很担心。前些日子还接到了强盗的信函,说公主已被绑架,族长和少将派了很多人前去营救公主,却不想公主竟然自己归来,实在是天大的喜讯!卑职这就安排车送公主回禁宫!族长和少将若是知道公主回来,肯定是要高兴坏了!” “哎,等一下!”刘缡被这秦良给搞的有些糊涂,什么族长少将的?这就要跟他走了?那展凌怎么办? “公主有何吩咐?”秦良回过身,依旧是恭恭敬敬的。 “我能回来,多亏了这位少侠仗义相助。不过目前他身有要事,不便随我回府,让我好好报答他。眼下就要分开了,也请让我跟我这位朋友话别之后,再与你们回去。你且备好了车,在一边等我就好,不要打扰我们说话!”刘缡故意说的文绉绉的,自己别扭,可是听得人却觉得刚刚好。 “卑职遵命。”秦良再一叩首,领了命令就下去备车了。 “展大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刘缡有些难过,还未说完,就哽咽了。 “秦妹子何必伤感。你这是回家了,应当高兴才对。以后,你要好好保重,莫让自己再陷入危险了。”展凌微微一笑,令人如沐春风,温暖而舒适。 “大哥的话,小妹自当谨记心中。”刘缡点点头,淡淡的,盯着展凌的眼睛,有点不忍,“临行前,小妹有句话,不得不说。还请大哥莫要怪我。” “什么话让秦妹子都为难了?”展凌的心里,其实也不是一点都不难过的,这样一个豁达女子,陪伴自己这几日,或多或少的,都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她的傻笑,她的可怜,她的小得意,都让人没办法不记住。秦二公主,确实是个让人没办法忘记的女子呵。 “对于芙儿姑娘,如果大哥还记挂着,就去看看她吧。如今大哥已随我入得天都,我知道芙儿姑娘人也在天都,大哥心里不可能不担心,既然担心,那就去看看她吧。人不能总是禁锢着自己的感情,既然想看,那就去看。有时候,由着性子做点什么,并不见得是坏的,最起码,落得个洒脱自由。”刘缡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苍茫,她的眼前浮现起一张脸,那纯粹的笑容,那温暖的背影,“我一直相信有缘人自会相遇,如果大哥与芙儿姑娘是有缘的,茫茫人海,定能再遇。” 展凌眼底闪过一丝痛,他点点头:“我明白,多谢小妹。”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妹感谢大哥几日来对我的照顾,我们就此话别吧。还是那句话,有用得上我的,一定要来找我。”刘缡竟是诚心实意的欠了个身,向展凌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小妹!”展凌忽然喊住她,声音有着一丝不舍,“只知道小妹是个性情中人,也知道小妹真实身份。但你我兄妹相称,为兄却不知道小妹名讳,如今分别,不知道小妹可否告知为兄?” 名字,秦二公主的名字。 刘缡苦笑,历史上对这个秦二公主没有很多记载,甚至就是没有记载,她压根就不知道秦氏还有个秦二公主。所以,这个秦二公主究竟芳名如何,她哪里知晓?总不能杜撰一个,欺骗展凌吧?可是,总不能不告诉展凌。 刘缡转过身,眼神有些飘渺。她看着展凌,又似乎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整个世界:“我是缡儿,我只是缡儿。”说完,踏上了在一旁等着的马车。目送着刘缡远去,展凌看了许久。刘缡的话一直回荡在他耳畔:“人不能总是禁锢着自己的感情,既然想看,那就去看。有时候,由着性子做点什么,并不见得是坏的,最起码,落得个洒脱自由。” 洒脱。自由。 展凌苦笑,看着繁荣的天都城。 芙儿,你我真的有缘吗? 街角一个淡青的影子闪过,随着一束冷冷的目光,飘过分别的两人。 第十七章 却说刘缡与展凌分开,正要踏上备好的马车。忽然,一个哭得泣不成声的男子快步跑过来,跪倒在她脚边,吓了她一大跳。 “公、公主!”男子一双大手抹着眼泪,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刘缡一阵鸡皮疙瘩。旁边的士兵都拉着他,想要把他拽起来,嘴里还骂着:“别耽误公主回宫,滚开!” “怎么回事?”刘缡眉头轻蹙,她并不自认为是个极其善良的人,却也见不得一个男人不顾尊严的跪下祈求。 “还请公主饶恕了奴才吧!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是奴才不长眼,请公主饶恕了奴才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磕头,“奴才上有年迈的老母,下有年幼的孩子,奴才不能撇下他们啊!” “这是怎么回事?”刘缡意外的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个男人,轻蹙了眉头,“你何罪之有?为何向我讨饶?” “回公主,这人是刚刚不识公主身份,冲撞了公主的那个士兵。”秦良也皱起了眉,这个人的出现耽误了主子回宫,只怕要惹出些是非来,“刚刚公主下令打他,此时已经是被革了兵级,正要行刑,他却跑了出来,冒犯了公主。” “我要打他?”刘缡一下子愣了,自己真的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是。”秦良似乎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公主方才说要打他,既然没说要杖责多少,那就是要……打死为止。” 刘缡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这是来到了什么年代?一句话,差点夺走一个人的生命!看着这个哭的颤抖的男人,还有周围人漠然的表情,刘缡忽然觉得莫名的恐惧。在他们看来,无缘无故的死一个人,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那么这个荣洲,这片秦氏的领土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定了定神,刘缡故意冷冷道:“真是乱来!我不过一句玩笑,竟然险些害了一个人的性命!人命如此不堪吗?若非他逃过来讨饶,我恐怕是刚刚回来就要稀里糊涂的害了一个人!立刻恢复了他的兵级!” “多谢公主恕罪!多谢公主恕罪!”那士兵不住的磕头,额上都要磕出血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点意外,倒是刘缡觉得一切不过是理所应当。 “公主宅心仁厚,是我等太过残忍了。”秦良低下头,样子颇为恭敬,“请公主上车吧。”刘缡轻笑,这个秦良倒是会说话,奉承的话到了他嘴里,变得那么顺理成章。 ————————————————————————————————————— 马车走的十分平稳,刘缡靠在车壁上,眼前不住的回放着刚刚的画面。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在当权者的手里,就变得那么一文不值。不过因为没认出她来,就要被活活打死。难以想象,每一天,在荣洲的土地上,有多少这样的事情正上演着。今天是她饶了那人性命,可是,在别的地方,在别的“秦氏”手里,又葬送了多少亡魂? 刘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就是秦氏统治的地方。她,刘缡,或者说是秦二公主,在这荣洲境内的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她能宽恕别人的“罪过”,可是,当她遇到这等“冤案”的时候,谁又能来宽恕她呢? 她感受一层一层的凉意正浮上心头,这凉意带着危险的气息,一点一点的将她紧紧包围。 回到这里,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第十八章 街市的喧闹声渐渐小了,最后连一丝人声也听不分明。风吹过树叶间,“唰啦啦”的响声,马蹄踏在石板街上“哒哒”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到刘缡的耳朵里,似乎都融进了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让她紧张。 她轻轻挑起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团、一簇簇灿烂的粉红。刘缡有些意外,愣了愣,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飘进鼻腔,很是舒服。她倒是没想到,接近禁宫的这条“禁道”上,竟然颇有情调,烂漫的粉红布满了整条路,缤纷的落英,如同粉红色的翅膀,轻灵的扇动着,仿佛有了生命。这样一条长长的路,似乎无边无际,看在刘缡眼中,是那么美丽,美丽的叫人心醉。 “公主,前面就要到禁宫了。卑职身份低微不得入内,不过卑职早已通知了宫人,前面会有人来接应公主的。”秦良的声音响起,仍旧是恭敬的让人觉得卑微。 “好的,谢谢。”刘缡放下窗帘,终究是该面对啦。 车外的秦良似乎有点意外,言语间停滞了一下:“公主客气了。” ————————————————————————————————————— 下了车,刘缡站到这条名副其实的“宫道”上,感觉到莫名的恐惧。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的身份,叫她不得不进入这禁宫之中。如此茫茫大海,她要如何以求生存? “奴婢从云参见小公主!”声音和秦良一样,都是欣喜的难以自控。 一个中年女婢恭敬的跪下身子,因为激动,身体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她身旁还带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婢女,小婢女们一见从云如此,也赶忙跪下,低着头不敢看刘缡。 “快起来,快起来!”刘缡被这一拜二拜的也拜习惯了,但是看她们如此,仍旧有些不忍。 从云站起身子,抹着眼角的泪珠,声音里有哭有笑:“小公主可算回来了,可算回来了!真真要把云嬷嬷给急死了!” 刘缡瞧着从云,她有些年纪了,从她的举止言谈看来,她跟这个秦二公主的关系必定十分密切,当下也就顺口接到:“让云嬷嬷费心了。” 从云定了定神,恢复了端庄贤淑的常态:“小公主一路辛苦了,快些上轿吧。”说罢,唤来四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四个人抬着一顶软轿,安安静静的停在刘缡与从云面前。 刘缡上了软轿,忽然有点不安:“云嬷嬷,我们这是去哪里?” “自然是先送小公主回去梳洗一番,再见过族长和夫人。”从云笑眯眯的,并不对刘缡的“无知”感到意外。她眼神里全是宠溺,似乎疼爱这个“小公主”已经成了习惯。 刘缡点点头,放下轿帘。轿夫抬轿的技术极高,一顶轿子抬得四平八稳,刘缡在轿中坐着,只觉得走了很远很远,但是轿子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头歪在轿壁上,只觉得疲惫一阵一阵的冲上头来,眼皮也越来越沉,竟然就这样靠在轿壁上睡了过去。 ——————————————俺是华丽丽的分割线—————————————— 待一行人到了“秦二公主”原先住着的“元荷宫”,刘缡才昏昏沉沉的从软轿中走出来。她看了看眼前的高大建筑,不由得眼前一亮——真不愧是公主的宫殿啊!这里满园的花草芬芳,不知名的鸟儿正欢唱着,一座二层小楼雕梁画栋,园中的人工河流水潺潺,小小竹桥横架其上,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刘缡不仅瞠目结舌,这秦氏一族确实是财大气粗啊,一个公主的庭院就装饰的如此华美,若是族长和妻妾的庭院,还不知要比这里美上多少倍呢! “奴婢参见二公主。”刘缡正犹自愣神,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婢女就在她跟前跪下,低眉顺眼,样子温婉可人。 “小公主,这是奴婢自作主张为小公主新选的贴身婢女。”从云低着眼睛,掩饰着眼中的一点哀伤。 “新婢女?”刘缡愣了愣,“那我以前的婢女呢?”所有的人听到刘缡的话都是气息一窒,继而都沉默了。 “落雁因为小公主的出走,已经被族长处死了。”倒是那个新婢女言语淡淡,说出同是婢女的落雁,并没有多少动容,这倒是让从云意外的很。 第十九章 刘缡倒抽了一口气,不禁咬住了嘴唇。这在秦氏一族中,并不显得特殊。不过一个没能照顾好主子的女婢,死也就死了。奴才的命,远不比他们这些“贵族”珍贵。可是,在刘缡眼中,这何止是一条逝去的生命,这还是一段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命运——对被统治者而言的,悲惨的厄运。刘缡几乎要落下泪来,不为那个死去的婢女,也为自己未来的命运。 刘缡静静的站着,不知道再说什么。其实落雁的死活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在得知她因“自己”而死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撕心裂肺,甚至让她怀疑,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苏醒了,她的心痛,她的难过,都让她不由得红了眼睛。 “奴婢知道公主与落雁感情好,可是族长盛怒之下的决定,连夫人劝说都无济于事。公主,您还请节哀。”从云看了看刘缡,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那个婢女,小心翼翼道,“这是奴婢为公主新挑的婢女,公主若是满意的话,我这就让她搬进元荷宫的女婢房了。” “你快起来吧。”刘缡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婢女顺从的站起身,却仍是低垂着眼睛,若说是不敢看她,但在刘缡自己看来,应该是不屑看她才对,“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声音轻轻的,平淡的没有语气:“奴婢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刘缡比她还要吃惊!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难道是等着主子赐名?她记得历史上曾经在贵族之间有过这样的习惯。 “你原来叫什么,就叫什么。”刘缡面上带着亲和的微笑,“我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礼数。” “奴婢没有名字。”显然是吃了一惊,那婢女抬起头看了刘缡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依然是淡淡的重复了一句。 “这丫头是宫女的私生子,自小就长在宫里。原先在兰藻阁当值,还没跟过主子,也就没有赐名。我瞧着她机灵,干事也利索,就选来伺候公主了。”从云斜了一眼那婢女,似乎对她的冷淡有些不满,“不如公主给赐个名?” 刘缡注意到,当从云若无其事的提到她的“私生子”身份的时候,她紧紧攥住了衣袖。刘缡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这个婢女带着怨气,而且是很盛很盛的怨气。很正常吧,这个吃人不见血的禁宫,哪个人会喜欢呢?除非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我不勉强你。”刘缡微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倒是让那个婢女身子一震,“但人总要有个称谓。既然没有名字,你就自己取一个喜欢的名字好了。什么名字都好,我不在意。” “公主,这恐怕会犯忌讳……”从云还没说完,那婢女似乎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一个名字。 “映月!”这是她头一句带着语气的话,声音是颤抖的,似乎包含了浓浓的眷恋和怀念,“奴婢请求叫映月。” “好。”刘缡才不理会会不会犯什么忌讳,她知道,那婢女再怎么痛恨宫门,也不可能自己招惹是非,取个所谓“忌讳”的名字来给自己惹事,当下就同意了,“就叫映月。很不错的名字,很适合你。” “公主。我看公主您还是早些梳妆,别让族长和夫人们担心了。”从云也没办法,小主子就是这个样子,她决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头,“映月,去准备公主的换洗衣物。” 映月点点头,转身之际看了看这个“主子”。淡淡的眉,大大的眼,算不上惊艳,但也算是个清丽的人,眉宇间还带着顽童般的天真稚气,完全是一个孩子模样。这样的人,身上带着一种山林间的清新气息,完全没有别的“主子”身上的那种傲慢到让她厌恶的所谓“贵族气质”。 刘缡温和的笑着,也在看着映月,这个年纪轻轻的婢女,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畏惧,也许是因为她的冷冷淡淡,也许是因为她的沉默寡言。她不由得心生好奇,她想要接近这个人,毕竟,落雁不在了,那个自己的“过去”也就是不在了,映月是新的,她也是新的,所以对于她来讲,也许这并不是对以前的“承接”,而是一个开始。 第二十章 古代的浴池真是奢华啊!整块的上好羊脂白玉,经过匠师精心的雕琢,竟然被砌成如此华美的一个小浴池。池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芍药,入水口被雕琢成勇跃龙门的一条活泼的鲤鱼,出水口被一片薄薄的玉雕荷叶所遮掩,一点不显得突兀,反而为小浴池更添了生气。所有雕刻一气呵成,连个接缝都没有。玉之华美,不见半点瑕疵,光洁亮丽,可见是必经过精心的找寻方能找到的美玉,竟然被雕成了浴池,不能说大材小用,却也有点太过奢侈了。 刘缡不禁咂舌,伸手摸了摸光滑的池边,池水很热,羊脂玉已经被浸润的温热起来。清澈的池水蒸腾起薄薄的水汽,水面上飘着几瓣娇嫩的花瓣,隐隐散发着淡淡香气。 “公主,奴婢过来伺候您沐浴。”映月扶着刘缡坐到了浴池里,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一条手巾,正要给刘缡擦背。 刘缡赶忙抓过她手中的手巾,浸湿在水中,动作之快,令人惊讶。她面上红彤彤的,有点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可以先出去歇着,等我洗好了我会叫你的。”映月有点意外的挑挑眉毛,头一次看见这么有“自理能力”的主子。 映月也乐得清闲,知趣的退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浴巾就放在公主手边,若有需要,公主尽请吩咐。” 刘缡一句“我知道了”还没说完,映月关门的声音就已经响起。这个丫头,还真是够冷淡的! 浸泡在热热的洗澡水里,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啊!刘缡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暂且不去管那些可恶的事情,乐得一时是一时。虽说穿越是件倒霉透顶的事情,但是到了古代,空气如此新鲜,景色如此绚丽,生活如此富足,还能体验一下古人的“养生之道”,也算是个不太赖的买卖!如果有机会回到现代去,她可一定要把这些养生方法好好记下来,那一定很有赚头啊!嘿嘿嘿。 刘缡正满脑袋想着发财,热水带去了她一直以来的疲惫和风尘,所有的毛孔都懒洋洋的张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干净的空气。真是痛快啊!刘缡洗完了,可是仍旧不想出来,赖在这个华美的浴池里,有点小贪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脑袋搬家,还是多享受一回是一回!这只能算是一点点贪心,如果她真是十恶不赦,肯定就想要抠下一块羊脂玉带回去了!羊脂玉啊!超值钱的说!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到门外映月的声音轻轻响起:“公主,夫人听闻公主归来,等不及想先见公主。” 夫人?这么着急见自己?是亲娘来了?那就去见见吧,小说电视剧里,亲妈总是最疼爱女儿的,不是吗?见见总没什么坏处,没准撒个娇、耍个赖,能套出点什么事情也不一定呢! “我洗好了,这就出去。”拿了浴巾来擦干了身上的水,映月服侍她换上一身新衣服。这衣服看起来飘逸且华丽,但是繁复的扣子,系带,还非得映月服侍不行,否则让她刘缡自己穿,只怕得穿些时候了。 随映月走到元荷宫的二层小筑,刘缡抬了抬头,门楣上挂着一块方匾——雨君阁,字迹粗犷有力,看得出应该是个名家之笔。对于秦氏的奢华,刘缡一点都不意外了,见过一个公主的华丽庭院,见过羊脂玉雕成的小浴池,这名家题的匾额算得上什么? 一进雨君阁,前厅里,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已经等在那。桌上放着一盏茶,可她却站着,来回踱步,明显是坐不下,焦急的等着自己的女儿出现。 不知道是该唤娘亲还是夫人,刘缡轻咳了一声,让那女子惊得回过头来。 “妍儿!”那女子不很年轻了,但仍旧有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妩媚气韵,精致的妆容衬托的她很是高贵,高绾的发,整齐的衣饰,耳朵上挂一对金质明月珰,更显得优雅动人。那女子喊了一声,声音就哽咽了,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她拿罗帕掩住口鼻,似乎是在强自按捺心中的激动。 第二十一章 刘缡还没说什么,那女子已经一步上前,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她颤抖着,呜咽着:“娘好想你!娘好想你啊,妍儿!妍儿,你有没有受什么苦?路上遇到了什么人?有没有危险?你怎么回来的?妍儿……”她的泪再也抑制不住,像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让娘担心了。”刘缡果然没有猜错,这是秦二公主的母亲,可是,当她喊“娘”的时候,却很是尴尬,对一个陌生女子,喊出这样一个亲密的称呼,也实在是有些为难她。 “夫人担心公主,等不到公主梳妆完毕,就提前来这里了。”从云揩着眼角,看着母女相见的场面,不由得有些感动,“小公主也是忒任性了,竟然不打招呼一走了之,族长和夫人都要担心坏了。” “不怪妍儿,不怪妍儿。”夫人摇着头,有点护短,“是夫君不好,凡事不会好好说,总是教训人!妍儿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又是女儿家,怎么禁得起夫君如此训斥?何况妍儿生性好强,只怕心中委屈,才选择了离家出走!是不是,妍儿?”夫人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紧紧的搂着刘缡,半点也不松手。 看着这位夫人,刘缡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放在古代,也是个饱读诗书,贤良温和的淑女。她总是温和的笑着,从来没有对她们姐妹说过一句重话。姐姐优秀,是全家的焦点,但是不论在哪方面,母亲对她二人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谁也不偏疼。但是因为姐姐的光芒,刘缡也是不得不被遗忘在角落里。想起来,真的是很思念自己的母亲。刘缡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她记得尘非曾经说过,她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一个生命的离去,而这个生命又有不得不继续下去的理由,所以才找了她这个“替死鬼”继续替她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如此说来,她口中声声唤着的“妍儿”已经死去了?看着这位欣喜的母亲,刘缡忽然觉得悲哀。如果她知道自己真正的女儿已经死了,又该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好了,我们娘俩说了半天,也该去见见你那个‘罪魁祸首’的爹爹了!”夫人打着趣,挽着刘缡的手,“妍儿莫怕,有娘陪着你呢!” ————————————见父母的分割线—————————————————— 娘俩由映月和从云陪着,出了元荷宫,夫人和刘缡照样坐着软轿,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三堂会审”的地点——正宁宫。 刘缡有点犯怵,心里毛毛的,听这位夫人刚刚所言,这个族长大人看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啊!那么凶,连自己女儿都能气走的人,得凶神恶煞成什么模样啊? “颜夫人、二公主到!”一个眼尖的奴才大声的朝宫里喊了一声,惊的刘缡停下了脚步。 “妍儿,怎么外出回来变的如此胆小了?”颜夫人歪头看看自己“噤若寒蝉”的女儿,握着的手紧了紧,朝刚刚那奴才问道,“如今殿里都来了何人?” “回夫人的话,老夫人、族长、族长夫人、游夫人、宁夫人都到了,还有大公主和大驸马,就等二位了。”那奴才谄媚的笑着,看了一眼刘缡,屈下身子,“欢迎小公主回宫,奴才瑞祥给主子请安。” “好了,你别献媚了。”颜夫人拉过自己的女儿,拍开瑞祥谄媚的脸,“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也别耽搁了,失了礼数就不好了。” “娘……”这个称呼果然叫的还是不顺口,更何况这个漂亮的女人作为母亲还是有些年轻了,“我……我……” “放心吧。”颜夫人冲她眨眨眼睛,可爱的笑笑,“有老夫人在,难道夫君还能为难你不成?” 老夫人?就是奶奶吧?也对哦,做一个乖巧的孙女,讨了老人的欢心,怕是谁也为难不了她了! 第二十二章 两个人走进正宁宫,由瑞祥引着,走入一个富丽堂皇的大殿里。正宁宫比元荷宫要大得多,但是却没有元荷宫有情调,单一的花草树木,对称的结构布局,让人看着庄严肃穆,但是并没有元荷宫那样视觉上的美感。沿着汉白玉铺垫的路,两个人被引进殿内。 “族长,颜夫人和二公主已经到了。”瑞祥跪下身子,声音不高,恭恭敬敬的对着大殿正中端坐的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刘缡偷眼看着这个大殿,就如皇宫的构造一般,也是正中摆放着“王位”,族长就坐在那里。只是不同的是,皇上都是一个人独自端坐在正中的位置上,而这个大殿里,正中摆了三张工艺华美的椅子,最中间的椅子略略被垫高起一些,两旁的椅子是平行放置的。从中间向两旁看去,也错落的摆放着一些椅子,看样子也是遵循着什么规律。 正中的三张椅子上,最中间坐着一个年老的妇人,服饰算不上华丽,却也不难看出是上好的衣料,精巧的做工,她亦是妆容精致,满头珠翠,但是看在刘缡眼里有些过于艳丽了。不过这很正常,女人最怕的就是容颜的衰老,即便是老人也是一样。她手里握着一柄金色的拐杖,拐杖上镶嵌着颗颗宝石,看起来光彩夺目,定然价值不菲。她两旁坐着一男一女,都不算年轻了。男人身着玄色长袍,头发被一支紫钗绾起,鬓发梳理的一丝不乱,胡须也打理的干净整洁,整个人严肃且俊朗,即便是已至中年,仍是半点不减风采。而那女人看起来温柔似水,脸上淡淡的画了一层妆,打扮的也很是随意,但却不失风度,一件水红色的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丝毫不见岁月的痕迹。若不是见过颜夫人的驻颜有术,这女人还真是个让人觉得不会老的女子。 再看看两旁,也坐着许多人。刘缡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些都是谁跟谁啊?自己完全懵了。如果最中间的是老夫人、族长和族长夫人,这她还能分辨出来,而底下坐着的这些“贵族”,哪位是哪位的,她可真是看不出来了。 “妾身给婆母请安,给夫君请安,给族长夫人请安。”颜夫人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窘态,落落大方的欠身行礼。刘缡依样画葫芦,也赶忙欠身行礼。 “这妍儿,出走一趟,倒是规矩了。”正中的老夫人居然“噗”的笑出来,指着不知所措的刘缡,对着身旁的儿子道,“我儿,你倒是要如何‘惩罚’你这个女儿啊?” “婆母,怎么妍儿一回来,您就要处罚她呢?妍儿是我的心肝宝贝,您要是也处罚她,如筠可是不依。”颜夫人巧笑着,向着老夫人撒娇。 “这我可做不得主。”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把话茬丢给了儿子,“还是我儿看着办吧,你的宝贝闺女,你看着办。” “回来倒是连人都不会叫了。”半天没说话的族长大人终于发话了,目光炯炯,似含着万年冰霜,直勾勾的盯着刘缡,看得她一阵一阵的发毛 。 刘缡心里一阵打鼓,不是不会叫,是真不知道叫什么啊!她硬着头皮,茫然的应了句:“爹爹……” “哼!”族长冷哼一声,站起身子,慢慢走向她,“你倒是挺不情愿的!怎么?难道走了这么久,还没想明白?” 刘缡心说:我哪知道想的明白想不明白?我根本就不是你女儿,我莫名其妙的被你女儿拉过来垫背,我能想的明白吗我? 所谓沉默是金,于是刘缡低头看地,压根不发一言,似乎要把那地面看出花来。 “我问你,你被掳上山的事情是真是假?”族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丢给刘缡,“你自己看看!” 刘缡哪里看得进去,只是胡乱的应付着:“是真的。”再一看信中内容,瞠目结舌!信中大概内容是:秦氏二公主秦妍已经被掳上山,被众强盗“享用”过后,已经半死不活,如果还想让她活命,最好送黄金万两,能保住她的性命!如果不送,三日后就卖到锦洲青楼里去。 真是说谎不带打草稿的啊!刘缡惊讶的看着信,慌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信中所写与事实有很大出入,女儿当日被掳走,当晚就已经被人救了出来,绝没有发生不好的事情。” “真的?”族长挑了挑眉毛,将信将疑,这丫头不似说谎,可是……如果真的出了事,她肯定不敢告诉他,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明白,若是你的行为让我秦氏一族蒙羞,最好死在外面,别回来丢人现眼!”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惊,颜夫人更是握紧了拳头,紧张的不行。刘缡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这是亲爹吗?怎么说话如此刻薄?她可算知道为什么秦妍会离家出走了,这么一个不问青红皂白的人,能忍受的了才怪! 第二十三章 “我是你女儿好不好?”刘缡大声的抗议更是让人惊愕,所有人都看着她,有点意外,族长更是惊讶的不行,这丫头虽说历来刁蛮任性,可是从来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离家出走还是最过火的一次,不过也是偷偷走的,什么时候竟敢跟自己较上劲了? “你不问我在外面有没有受什么苦,有没有遭遇到不幸,反而为了我是不是给秦氏抹黑而计较!我是你女儿,是你的种,我死了就死了?为了你一个面子,我活该被人杀了?被人卖了?如果我真的出了事,我也是受害者,你不去为我讨回公道,反而刁难我,你还是不是人?我的命这么不值钱,你的又能高贵到哪去?!”刘缡像炮筒一样,所有的怒火在瞬间爆发,她的恐惧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她死死盯着面前惊愕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不就是死吗?她不在乎!若是死了,没准她能回到她的世界里去正常的活着!如今说出这些话,也算给秦妍出了口恶气吧? 颜夫人一脸不安,伸出手想要拉住女儿,却见到女儿眼中倔强的目光,一时间愣住了神。这是自己的女儿吗?怎么一趟旅途回来,竟然有如此变化? “啪!”一声脆响,伴着火辣辣的痛感,刘缡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眼前金星直冒,一时间脚下踉跄,已经跌倒在地。 “还以为你在外面闯了闯,知道轻重缓急了,却不想你变本加厉,眼里还有个长幼尊卑没有!”秦氏族长声音狠狠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你在外头究竟都学了什么!” 刘缡只觉浑身上下都痛,脸颊更是痛的厉害,火辣辣的,已经肿了起来。迷蒙中只听见两声焦急的声音都喊着“妍儿”冲了过来,颜夫人离的更近,一把将刘缡揽在怀里,声音里满是疼惜和怒意,恨声道:“夫君!妍儿刚刚回来,你怎能如此对她?就算是妍儿的不是,你也不能下如此狠手啊!妍儿……呜呜……”话没说完,已经揽着刘缡哭了起来。 “是啊,姐夫。妍儿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家,这脸上挨了一巴掌,叫她怎么见人啊?”颜夫人的身旁,刚刚一同奔来的那个华服妇人也是一脸的心疼,头也不回的对自己的贴身婢女道,“云雀,傻愣愣的站着做什么!快去拿些伤药来给公主敷上!”云雀被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抬脚向殿外跑去。 “你们也胆大了起来,嗯?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们插什么嘴?”秦氏族长一甩袖子,厉声吼着,“来人!把这个疯丫头给我带回元荷宫去,一步也不许她离开!” 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一呆,随即连忙从座位上走下来,看着倒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的刘缡,手中的金杖敲在地上“当当”的响,怒不可遏:“你这个爹当的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她是你的娃,你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我看妍儿说的一点不错!你不关心你的娃儿,还说什么要让妍儿死在外面,你给我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妍儿是有点小错,可是你不会好好说吗?妍儿平安回来了,就应该是个喜事,你却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想气死我啊?如筠,看看妍儿有没有事?” 秦氏族长这回不再说什么,别着脸,不看自己的母亲,也不看担心的众人。 刘缡眼睛里湿湿的,就算是借用了秦妍的身体,挨了这一巴掌,也还真是疼的厉害啊。穿越可真不好玩啊! 她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直挺挺的站着:“想知道我这一路发生了什么是吧?好!我告诉你!我掉到了悬崖下面!被人救起的时候,已经不记得前事!就连我的身份,我秦二公主的身份,也还是那帮掳走我的强盗告诉我的!这就是一切,你满意了吗?”刘缡心想,再强装下去,早晚会露馅的,不如就借用小说的方法,说自己失忆好了。 刘缡的一席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大家都盯着满脸泪痕的刘缡,嘴巴张着,似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映月!”刘缡捂着发烫的脸颊,也是气愤的一甩袖子,“我们走!”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正宁宫的大殿,就让他们发愣去吧! 第二十四章 回到元荷宫,刘缡还是气鼓鼓的。这个秦妍的爹爹也实在太可恶了!竟然相信一封外人的勒索信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是清白的!她坐在雨君阁二层自己的闺房里,一个人生闷气。映月安安静静的站在她旁边,低垂着头。从云也是安静的站着,却分明内心焦躁的紧。 “二公主。”楼下,一个清泠泠的声音传来,如山间的鸟鸣,唤来许许春意,“奴婢云雀,奉宁夫人之命,给公主送伤药来了。” “奴婢去给公主把药拿上来。”从云瞥了一眼刘缡,一路小跑着跑下楼去。 上好了伤药,刘缡坐在梳妆台前。她头一次这么专注的凝视“自己”的脸,或者说,是秦妍的脸。 一张并不惊艳的脸,但是眉宇间的灵气却是怎样都掩藏不住,淡淡的眉,水汪汪的大眼睛,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头油光水滑的青丝长及腰际,细看下来,也是个标致的人。脸颊虽说消了肿,但仍是红红的,看着惹人怜惜。 秦妍啊秦妍,你为什么会死呢?你漂漂亮亮的,又是个风光的公主,虽说父亲脾气暴躁了点,但是母亲和家人不都是爱你至深?为什么你会死呢?而你死了,为什么却还必须缠连于这个世界,而造成了我的到来?秦妍啊,你的身上,到底背负了怎样的命运? “无所谓扮演与否。你和她本就是一体的,由异世封印牵连着。虽然你们的世界并行,但在历史进程里,你也许是她的转世,又或者是别的。”尘非临走前的话忽然响在耳畔。难道?秦妍就是她的前生?她曾经就是这个美丽的女孩子,这个秦氏一族的二公主? 难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刘缡盯着镜中人,心里茫然的问。 好吧,既然如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公主,颜夫人、宁夫人,还有大公主来看您了。”映月叩了叩门,也不管主子是否愿意,就已经恭敬的引着一堆女人进来了。 “妍儿。”颜夫人一语未尽,已经哽咽。倒是宁夫人扶了扶颜夫人的肩膀,冲秦妍笑笑:“妍儿,还记得姨母吗?” “我连自己都记不得,哪里还记得旁的。”秦妍故意说的冷冷的,也不看她们,低着头看地。 “妹妹,没关系,你可以慢慢的想。”大公主和气的笑笑,温婉的模样,“母亲请了全荣洲最有名的医师为你开药,你的病症一定很快就会好的。” “是吗,那谢谢。”秦妍幽幽的叹了口气,话语中的距离,她们不是听不出。 “那……”颜夫人抹了抹眼泪,勉强一笑,“妍儿你先歇息吧。晚些时候我们再来看你。” ————————————————————————————————————— 颜夫人一行人从元荷宫出来,也就各自散去了。大公主回了自己的寝宫,颜夫人由婢女扶着,慢慢的在花园里走着。宁夫人也跟在她身后,默默的走着,不发一言。自打从元荷宫出来,颜夫人就是这个样子,郁郁寡欢,再没了笑闹的兴致,一个人不说话,慢慢的走,似乎每走一步,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般。满园的春色绚烂多彩,莺声燕语不绝于耳。如此大好的春日,在颜夫人而言,却如至深秋——萧索、落寞。宁夫人皱着眉头,看着颜夫人单薄的背影,不由得快走了几步,眼睛里写满了担忧。平日里妙语连珠,逗得大家欢欣不已的可人儿,如今却苍白着一张脸,微抿着嘴唇,一步一晃的走着,再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去她由心散发出的悲哀和伤痛。 宁夫人皱了皱眉,声音涩涩的开口:“颜妹妹,你别太难过了。妍儿虽说是失了记忆,但是我荣洲尽出能人异士,妍儿的病一定可以医好的,你且放宽了心吧。你也不必太挂怀心上,虽说她失了记忆,可是毕竟是血浓于水。你是她的亲娘,她是你身上掉下的肉,骨子里流着你的血,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割舍这份骨肉亲情的!我看过不了多久,妍儿又能承欢膝下,像以前那般了!” 颜夫人似乎很是乏力,轻轻点头:“多谢姐姐宽慰我,我没事的。如今看见妍儿还好好的,没有受伤,我就庆幸了。只是……” “妹妹有什么为难的?”宁夫人挑了挑眉毛,伸手挽过颜夫人的胳膊,“有什么事尽管告诉我,我能帮你的,决不含糊!” 第二十五章 “倒也不是求姐姐帮忙。”颜夫人挑挑嘴角,摇摇头,似乎颇为无奈,“妍儿失了记忆,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是难以恢复了。我知道姐姐们也都是宽我的心,但是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清楚么。我知道妍儿忘了很多人、很多事,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个新的妍儿。以前的事情,对于她来讲,恐怕也都没有意义了。我看,妍儿和南儿的婚事,不如就取消了吧。妍儿这番模样,恐怕再承着这婚事,也是耽误了南儿。姐姐的意思呢?” 宁夫人一听这话,立刻声音高了三分:“妹妹你这可就是见外了!怎么叫耽误了南儿?南儿和妍儿两人的心思你不是不明白的,当初我们玉成此事,南儿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高兴极了。如今妍儿虽然失了记忆,恐是不记得南儿了,但南儿对她可是不会变的!你怎能说取消婚约就取消婚约呢?难道是你看不上我们南儿,不放心把宝贝女儿交给南儿了?” “姐姐这是说哪的话?”颜夫人故作嗔怪的推了推宁夫人,“南儿这么好的孩子,多少人家的姑娘都巴不得嫁,我哪有看不上的道理?我是想原来两人两情相悦,我们牵线搭桥,也算是美事一桩。可如今妍儿失忆,心里没有南儿,这成了亲,我恐怕对南儿来讲,是一种伤害。” “算不得是伤害。”宁夫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拉着颜夫人的手,一脸的严肃和认真,“不是我自夸,南儿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他的心里要是搁了什么人,只怕这一辈子,也只搁这一个人。对他来说,能守着妍儿过一辈子,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妍儿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聪慧、懂事,她知道谁对她好,什么是她的幸福!所以,你不要担心南儿会受伤,放心的把女儿交给南儿,我会好好照顾她,他们一定是幸福的!” 颜夫人的眼泪早就滚滚落下,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只是点着头,说不出话来。 宁夫人展颜一笑,眼睛里有着宽容和怜悯,轻轻拍着颜夫人的肩膀:“所以,别再说什么取消婚约的事!我可说好了,妍儿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你可不能拦着!好啦,走了这么久了,我脚都乏了,到你宫里坐会儿,你可要给我泡上壶好茶,我们好好说说话!” 两个人相互扶着,慢慢的向着花园外走去。云雀和颜夫人的宫女红霜赶紧跟上,两人也是相谈甚欢的好朋友,此番见面,也必然有着许多话要说。 ————————————————————————————————————— 从云静静的站在元荷宫自己的房内,眉头微蹙,眼睛里满是哀伤和落寞。难怪小公主这一回来,她觉得一切都那么奇怪。从前的小公主,只要见到她,总是大张着双臂,像个小鸟一样扑进她怀里。可是此次旅途归来,却变得那么生分了。她从窗口眺望出去,望着雨君阁二楼,那个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小公主失了记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从前的小公主不见了,而今的小公主,变得那么陌生,那么冷漠,不再对她亲热,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赖在她怀里撒娇。从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小主子,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她心里的痛,不会比颜夫人少。如今,又该如何面对这个陌生的小主子? 刚刚,小主子冷着一张脸,似乎还没有消气。从前的她不会这样,受了多少委屈,总是爱扑到她怀里大哭一场,如今,却冷冷的让她和映月都出去,想要一个人静静。族长固然是脾气暴躁,这次更是下了重手打了小公主,她眼睁睁看着,也是心疼,可是,她多希望小公主还能像以前一样,在她怀里哭个痛快,在她轻柔的安慰下沉沉睡去,但,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 她还记得,在正宁宫的大殿里,小公主被打翻在地,她倔强的站起身,怒意充斥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自己的遭遇,她眼里的泪,不是委屈,而是嘲讽,她眼中的讥诮,不是难过,而是倔强。小公主的身体里,似乎住进了另一个灵魂,一个全新的灵魂,一个不同于往日的,倔强的灵魂。 拭了拭眼角的泪,从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也许,对于失忆的小公主来说,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忽然间什么都不再记得,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都不复存在,这才是最悲哀的。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落泪呢?小公主才最需要安慰,她要像之前一样,好好的疼爱她,她一定能感受的到,她发自内心的爱。 第二十六章 屏退了从云和映月,秦妍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了下去。这个禁宫,真的是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秦妍推开窗子,俯瞰着满园春色,忽然,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痛慢慢浮上来。眼前闪过颜夫人那受伤的眼神,还有那兀自强装的微笑,她的心,莫名的一颤。是的,她是刘缡,颜夫人是秦妍的母亲,与她没有半点瓜葛,可是,看到她为自己泪落,为自己伤痛,她的心就被狠狠的撞击着,不仅仅是感动,还有一点点的悔。她知道,当时自己冷漠的语气刺伤了她,她的客气,她的冷静,都让这位母亲心痛。可是,除了这样,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人相信,她真的不再是秦妍,或者说,她真的不再是原来的秦妍了。 春风里带来阳光的味道,合着暖暖的花香,很是惬意。秦妍也应是个极得宠的公主吧?有着这样美丽的庭院,定还有其他价值连城的珍宝吧? 她不是个贪财的人,但作为一个历史系的学生,能够亲眼看看古时的奇珍异宝,不得不说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打开秦妍的衣橱,一件件衣服叠放的整整齐齐。以前的秦妍应该也是个淡泊的人,她的衣服虽然质地华贵,但颜色都很是清淡素雅,没有什么繁复的样式,简简单单的款式,让人看着心里很是舒服。坐在梳妆台前,打开秦妍的首饰盒,里面简简单单的摆放着几支玉钗,几对玉坠,还有几件不知名的小首饰,看来主人极是喜爱玉器,反倒没有几件金银首饰。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也不算多,倒是眉笔有很多支,大大小小,不同颜色。秦妍不禁莞尔,她仿佛可以看到,原来的秦妍嘟着一张嘴,不知道在这镜前为自己的“浅浅眉”烦恼了几回。她看向镜中的容颜,一张秀气的脸庞,肤若凝脂,有神的双眸,如两道熠熠寒星,虽然没有浓妆艳抹,却也是清秀脱俗,虽不惊艳,也满含灵蕴。两道浅浅的眉,纤细圆长,似是泼墨山水中一抹随意的远山黛色,不起眼,却给整张脸添了些许气韵。 女为悦己者容。想来秦妍心中也是装了一个人,不然怎会如此在意自己的容颜,怎会为了自己的这一点不算瑕疵的瑕疵而神伤、懊恼?秦妍淡淡一笑,毕竟自己和真正的秦妍相比,是从发达的现代而来,年龄上也比秦妍大上稍许,许多事情,其实秦妍不明白。真正的爱情,不会在意你的眉是否漂亮,你的容颜是否精致,在意的只是你的灵魂,而她的到来,恰恰换掉了秦妍的灵魂,那么,一切是否还能如旧? 秦妍的一只抽屉里,只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还有一个蓝色的册子。盒子里精心保存着一盒胭脂,颜色并不特殊,气味也略显庸俗,但是质量却是上乘,还没有用过,但是包装的很精致。秦妍有点疑惑,淡雅的秦妍怎么会如此在意这样一盒普普通通的胭脂呢?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女儿家的心事最是难猜的很,尤其是这深宫大院里的女儿! 翻开那册子,秦妍倒是着实吃了一惊。映入眼帘的是一列列娟秀的蝇头小楷,自然是出自秦二公主——秦妍的手笔。细读之下,这小册子竟是秦妍的日记簿,清秀的字迹述说着少女的心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通通记录在这上面。 秦妍如获至宝,拿着小册子,开心的歪在一旁的软榻上,饶有兴趣的翻阅起来。这是秦妍留给她的讯息,这是秦妍的过去,是她要承接的,那份珍贵的回忆。 第二十七章 今天,我及笄了。母亲说,及笄意味着我已经长大成人,再不能像以往一样任性。我也知道,我这个脾气给母亲还有云嬷嬷招惹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我也没办法,有些事情,想做就去做了,有的时候做了也觉得后悔的很,但是我却不想承认我做错。爹爹总是喜欢骂我,我长大了,以后我就学着包容他,他喜欢骂我我就听着好了,总是和爹爹吵架,只会给母亲带来不幸。今天行过及笄之礼后,大家都来给我庆生。我喜欢热闹,所以我今天最开心。晚宴上,祖母送了我那串我早就看上的红雪珊瑚珠,母亲特意到度难寺求了平安符送我,今天南哥哥和宁姨母也来了,姨母特意请金绣坊的大师给我做了身衣裙,可是颜色太艳了,我不是很喜欢。最喜欢的是南哥哥送我的胭脂,虽然味道有点太香了,但这是南哥哥第一次送我礼物,心里总归是高兴的。晚宴完毕,云嬷嬷还亲手给我做了好吃的点心,我请落雁和云嬷嬷一起吃,晚上云嬷嬷还留在房里给我讲故事,就像小时候一样。我真的好喜欢这个生日。 ………………………………………………………………………………………………… 今天天气很不错,我陪母亲去度难寺上香,宁姨母和南哥哥也一起去了。午饭后,宁姨母和母亲留在斋房里吃茶、说话,我就和南哥哥一起去度难寺的后山放风筝了。南哥哥的风筝放的很高很高,可是我的风筝却怎么也飞不起来。我很喜欢我的风筝,这是我和落雁一起做的风筝,上面的荷花还是我自己画上去的。南哥哥没笑话我,还把自己的风筝借给我放。风筝飞的可高了,我的思绪也飞的很高很高。跟南哥哥一起很开心,没有在宫里那么压抑。我一点也不喜欢宫中的生活,没人陪我,落雁和云嬷嬷虽然亲近,但是总是碍着那些规矩,她们也不能尽情的陪我玩。宫里所有的人都不爱说话,所有人都怕爹爹。宫里阴沉沉的,我看着就觉得闷得慌。宫里的不好真是不胜枚举,哪像在宫外这般自由?真希望有一天我能到宫外生活,当然,要带上母亲、祖母、云嬷嬷、落雁、宁姨母、南哥哥,也带上爹爹吧,我虽然不喜欢他,但是他是母亲的丈夫,妻子和丈夫是不能分开的!今天还算开心,晚上好累,也困得不行了。 ………………………………………………………………………………………………… 南哥哥送我的胭脂我一直都没舍得用,可是今天发生了让我很难过很难过的一件事情!茗儿进来打扫的时候,把那盒胭脂碰到了地上摔碎了。我当时傻了眼,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哭,可是根本哭不出来。茗儿一直跪在地上磕头,已经哭的泪人似的。我想,如果我能哭的像茗儿一样,可能就没这么难过了。我不明白,明明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怎么茗儿却比我还要伤心,也许是因为云嬷嬷一直在骂她吧。我没哭,因为母亲说长大了就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了。茗儿一直说让我处罚她,可是书上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她也是无心之举,我没说什么。今天这一天过的真长,真难熬。胭脂盒的碎片我放在匣子里保留着,看着也是一种念想吧。 ………………………………………………………………………………………………… 茗儿打碎我胭脂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我想可能是云嬷嬷告诉她的。母亲一向温和,没有责骂茗儿,还一直安慰我。我知道那胭脂是普通的,可是那是南哥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呢!母亲说,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更何况我还在慢慢长大,以后再过生日的时候,南哥哥还会送我礼物的。我虽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一看到那些碎片,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母亲说不要让我再睹物伤心,和我一起把那胭脂的碎片埋在了花园里,还在上面种了一株芍药。母亲说,等芍药开花的时候,就是胭脂的重生之时。我很佩服母亲,她总是有办法让我释怀。今天哥哥从战场上回来了,我们一起设宴为他接风。我从来没见过爹爹有这么高兴。游姨母和绿薇姐姐也来了,祖母一直和游姨母在商讨什么,看起来很神秘。我想跟哥哥说说话,但是母亲却把我拦住了。宴毕,绿薇姐姐和哥哥去逛天都了,我本来也想去,可是母亲却笑着说我傻。有时候,大人的事情还真是很复杂。不过,我已经及笄了,我也是大人了,为什么有些事还是不明白呢? ………………………………………………………………………………………………… 南哥哥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胭脂被打碎的事情。今天宁姨母来了,给我带了一盒新的胭脂,跟原来那盒一模一样,说是南哥哥买来送给我的,为了弥补我心里的缺憾。我很开心。这次我再也不随便放在桌上了。我把它收在小盒子里,好好的放在我的抽屉里。宁姨母说,爹爹答应了让南哥哥加入军队的请求,还在哥哥的手下当兵。看得出来,宁姨母很高兴。可是打仗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吗?为什么姨母这么希望南哥哥去冒险呢?我问云嬷嬷,嬷嬷说,一个男人,一定要顶天立地,也许,进入军队,就是南哥哥飞黄腾达的开始。我还是有点晕晕的,不过,我知道这是为了南哥哥好,只要是为南哥哥好的,我也觉得是好的。不过,云嬷嬷说,这样我就很少能看见南哥哥了。我有点矛盾,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第二十八章 青泽和风沙岭接壤的地方发生了一场规模比较大的暴乱,哥哥带领手下精兵前去平乱。南哥哥也在其中。我很担心。这几日宁姨母一直住在宫中,她也很是担心。不知道这场暴乱究竟有多大,伤亡是不是很惨重。我不希望我军受伤,也不希望烛洲人受伤。荣洲和烛洲已经很多年没有打仗了,一直僵持着,虽然不友好,但是许多年来没有伤亡。这一次的暴乱不知道是有意而为还是无意发生的,我只祈祷一切平安。但愿这场暴乱不会是一场战争的导火索,如果任何一方发动战争,对于百姓来讲是灾难,对于整个稷洲更是灾难。如果秦氏和狄氏打起来,其他部族不知道会不会趁虚而入。眼前最虎视眈眈的游氏就不可小觑。 ………………………………………………………………………………………………… 哥哥昨天寄来了一封信,说暴乱正在平复当中,一定会凯旋而归。我也期待着。 ………………………………………………………………………………………………… 哥哥的来信说,南哥哥受了伤,但是所幸只是轻伤。我很担心,青泽还好,可是若是现在他们的行军路程已经接近风沙岭,难免没有完善的医疗措施。轻伤也不可大意。我让云嬷嬷准备了药,一并交给前线的信差,让他带给南哥哥,希望能解一时之急。 ………………………………………………………………………………………………… 暴乱总算是平复了。原来是牧民与牧民之间的冲突,虽然这个答案不知道是否真实。南哥哥和哥哥从前线回来,都是风尘仆仆的。南哥哥变黑了,嗓音也豪爽了许多,再不是以前的翩翩佳公子,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士兵。爹爹很满意他们这次的行动,封了南哥哥为少将,还在天都赐给他一套宅子,方便他们住宿。宁姨母也很开心,她抱着南哥哥激动的哭了。晚上,母亲来找我,问我觉得南哥哥如何。我知道母亲话中意思,可是我实在害羞回答母亲的问题。我只是说他很好,是个好男儿。母亲笑了,说跟着南哥哥一定是幸福的。原来,宁姨母向祖母求恩典,希望祖母能为我和南哥哥赐婚。母亲说祖母还不舍得,要来问问我的意思。其实我心里很同意母亲说的,跟南哥哥在一起,是会幸福的。可是,这些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 南哥哥走了,我有一点失落。南哥哥走的时候,也没有来跟我告别。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心里有点怨自己不勇敢。这几天我一直不开心,祖母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说没有。但是落雁这丫头却多嘴说我害了相思病,让我羞得赶紧回宫了。其实,我真的挺想南哥哥的。这话只能写在这里,绝对不能说出来。对于婚约,我不知道自己是害羞还是害怕,希望它来也害怕它来。总之,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希望南哥哥不理我了。真不知他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今天哥哥回来了,但是南哥哥却没回来。哥哥不是很高兴,我也不知道原因。晚上,我听宁姨母和母亲说,爹爹为哥哥定了一门亲事。果不其然是和绿薇姐姐,不过,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呢?哥哥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阴沉着脸回了自己的王府。我有点不安,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 ………………………………………………………………………………………………… 南哥哥回来了,是爹爹把他叫回来的。爹爹封他天都巡查署驻军少将,让他留在天都,掌管天都巡查署。名义上是游总司的下属,其实,我知道南哥哥是爹爹派去的眼线,一旦游总司有什么不轨的行为,南哥哥可以先斩后奏。游氏最近有些不好的动向,不知道是不是跟哥哥的离开有关系。哥哥上次走之前似乎跟爹爹吵了一架,原因不明。不过我挺开心的,因为南哥哥呆在天都不走了,我们见面的机会也就多了。 ………………………………………………………………………………………………… 今天我跟母亲去天都众乐园听戏,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我的小臂被刺到了,流了好多血,挺疼的。不过,幸好南哥哥及时赶到,我们才幸免于难。南哥哥眼里的担心我看出来了,我知道他担心我,心里就满足了。下午,袭击我们的人就被抓获了。原来是曾经赶出宫去的一个宫人,据说以前还是认识我母亲的。不是游氏作乱,南哥哥心里也安心了。今天在花园,南哥哥问我,可否怨他来的迟了。我看他眼中有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他对我的感觉是怎样的。南哥哥突然抱住了我,他说他害怕,害怕有天会失去我。我脸红心跳,不知道该怎么办,应该推开他,可是我却手软。其实,被他拥抱着,我觉得很幸福。是不是,该为我们争取点什么? 第二十九章 今天落雁神秘兮兮的告诉我,她看见南哥哥去找祖母了,还看见南哥哥在花园里跟我母亲说话。落雁猜,南哥哥是在跟祖母和母亲提我和他的婚约。如今南哥哥也是立过战功的,在天都也有了宅邸,爹爹应该是会应允这门亲事的。我不禁又想起了母亲的话,跟南哥哥在一起,是会幸福的。果不其然,晚上,祖母找我过去商量我们两个的婚事。我应允了。上次就是因为我的犹豫不决,导致了我二人间的隔阂,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 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爹爹属意给哥哥和绿薇姐姐赐婚,上次哥哥和爹爹大吵的原因,是哥哥不同意这门婚事。其实我心里知道爹爹的意思。绿薇姐姐是游氏部族的长公主,如果哥哥娶了绿薇姐姐,不仅仅拉近了秦氏与游氏的关系。另外,宫内有游夫人,王府有绿薇姐姐,还能以她二人做质子,挟制游氏。哥哥和绿薇姐姐是青梅竹马,就算是爹爹属意如此,哥哥也断不会亏待了绿薇姐姐。可是,为什么哥哥却不同意呢?难道哥哥不是因为知道了爹爹的意图而反对的吗? ………………………………………………………………………………………………… 今天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哥哥和片蝶在花园里亲热的时候,被爹爹撞见了。以前我对哥哥和片蝶的暧昧早有耳闻,是落雁告诉我的,我还以为是她听下人们传的谣言,竟没想到确有其事。爹爹震怒不已,当时就命人把片蝶带去行刑,听说哥哥为了保护片蝶,打伤了许多侍卫,连上去劝说的游夫人都受了伤。爹爹气得不行,把哥哥关了起来。听说,片蝶还是受了刑,还昏迷了几次,已经被带去惩戒楼关押了。哥哥为了片蝶不吃不喝,爹爹也气他,不肯放哥哥出来。族长夫人跪在兰藻阁外,跪了已经三个时辰了,不知她身体是否吃得消。爹爹还在生气,不放哥哥,也没理会族长夫人的求情。祖母也很生气,不愿意管哥哥的事情。明天我去求求祖母,看看能不能救救哥哥和片蝶。其实片蝶人很好,很温柔,从小就侍奉哥哥,两人有感情也是无可厚非的,干吗非要小题大做呢? ………………………………………………………………………………………………… 我从祖母那出来,听说哥哥为了见片蝶又跟看守的人打了起来。爹爹更生气了,差一点伤了哥哥。哥哥说若是不放了他和片蝶,就要自刎,幸好母亲劝了下来,否则哥哥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我从祖母那知道,原来哥哥说与片蝶真心相爱,心中再容不得任何一个女子,执意要娶片蝶为妻。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拒绝与绿薇姐姐的婚事。祖母说哥哥荒唐,根本不知道这婚约的利害,为了个下人与爹爹闹僵。如今事情越闹越大,游氏恐怕要以此大做文章。不仅回绝绿薇姐姐的婚事,还打伤了游夫人,恐怕有一场架好打。不过我更关心的是哥哥与片蝶。其实我并不同意祖母说的。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本就应该好好在一起,为什么要让利益来牵制一个人的婚姻呢? ………………………………………………………………………………………………… 真是气死人了!哥哥和片蝶本来就是一对恋人,凭什么要以一个利益作前提的婚姻来拆散他们?爹爹简直是不可理喻!我就是看不过去!我就是要帮哥哥!明天我就去把片蝶给救出来!我就是要帮他们! ………………………………………………………………………………………………… 哥哥和片蝶已经安全离开了。我想,我也该走了。关我?我看谁能关的住我!我一点不觉得我有什么错,我放了他们,也是为了他们的幸福!这个禁宫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是不是有一天,我的婚姻也会为了利益而取消或者改变?南哥哥再好,他也不过是宁家的少爷。若是有一天,在游氏和宁氏面前,爹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游氏!我不要!我不要这一天的到来!我不要任何人规划我的幸福!我要走!我要离开这里!明天我就走! 第三十章【到三十啦~撒花】 秦妍捧着这本小册子,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册子里,是那些她不曾参与的过往,那些美好的时光。小女儿的心思,都在这字里行间流淌出来。秦妍有点奇怪,为什么从那个所谓的“南哥哥”去平定暴乱开始,秦妍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起来。字句中无不透露出缜密的心思,不再像以前一样,任性而天真,有着孩子特有的傻。 揉揉发酸的肩膀,秦妍伸了个懒腰。窝在软榻上看这日记也看了不少时候了,天色也渐渐暗了,肚子有点饿。秦妍愣了愣神,看着镜中的脸,淡淡一笑。 秦妍,我已经知道了不少你的过去,虽然还有些事情没有条理,但是,你的未来,我帮你写下去。既然,这就是我的命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秦妍。 “映月。”秦妍拉开门,看见守在外间,安静的如同不存在的映月,“我饿了,你去传膳吧。还有,饭好了你把云嬷嬷叫到我房里来。” 映月点点头,行了个礼,脚步轻轻的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秦妍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我要和云嬷嬷一道用膳。” 映月心头一震,回头看了看秦妍。她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忽然被那双漆黑的眸子吸了进去,一下子看不到底。映月不由得乱了方寸,慌忙定了定神:“是,奴婢知道了。” 秦妍看着映月的背影,垂下了眼睛。有些事情,她看的分明。 ————————————————————————————————————— 从云正在屋里,对着桌上的饭菜发呆。禁宫里的饭菜很好,虽然没有山珍海味,却也并不是难以下咽。只是,出了小公主这失忆的事情,哪里还有胃口。倒也是吃不下去。 从云挑了挑饭碗中的菜叶,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下定了决心,还与以往一样,可是看着面前陌生的公主,她又怎么可以“一如既往”的自然? 映月轻叩门扉,看着从云有些呆滞的眼神,垂下眼睑,声音平淡没有波澜:“公主让您去她房里一趟。”说完,头也不抬,转身就向门外走,也不管从云究竟有没有听见。 从云蹙了蹙眉,赶忙喊住她:“你等等!”这个丫头,本来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么冷淡?淡的让人有些……畏惧。 映月听话的站住脚,依旧是垂着头,安静的等着从云问话。 “映月是吧?”从云舒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恢复了自己的“嬷嬷”姿态,“你做事要稳重点才好,能跟着公主是你的福分。别总是这么冷冷淡淡的,凡事热着点心,但是也要学会进退有度,这样才能得主子喜欢。” 映月听着,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但是转瞬间消失殆尽,连从云都没能注意到:“云嬷嬷教训的是。” “好了。”从云摆摆手,言语温和,“你可知公主找我何事? “奴婢不知。”映月低着头,声音平淡且清冷,“公主只是吩咐我准备了晚膳,之后就叫我来叫嬷嬷。” 从云眼睛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去吃饭吧。”说完抚了抚眉心,似是有些疲惫。映月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进到秦妍的房间,是熟悉的陈设,甚至连味道都是那么熟悉。秦妍正端坐在桌旁,微笑的看着走进来的从云。桌上,是丰盛的晚宴,摆着两幅碗筷。秦妍没有动,似乎是一直在安静的等着。 “公主找奴婢有什么吩咐?”从云有些力不从心,面对着这样“陌生”的小公主,她不得不“陌生”起来,“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秦妍摇摇头,淡笑着:“不是,饭菜很好。云嬷嬷先坐,我们边吃边说。” 小公主竟然要与她一起用膳?从云一惊,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奴婢不敢逾礼。” 秦妍收了笑容,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意味深远,让从云看不透:“刚刚翻阅旧物,只言片语中,得知了过去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云嬷嬷待我一直很好,就跟我的母亲一样。以前,云嬷嬷和秦妍,不是这般生分的吧?怎么我失忆了,让嬷嬷失望了?” 从云一惊,这样的话从秦妍口中说出,让她心头一震。此话不轻不重,却让从云不得不坐了下来:“是奴婢刻板了。” 秦妍复又换上了淡淡的甜美笑容,让了让眼前的饭菜:“嬷嬷不用客气。我倒是想听嬷嬷给我讲讲以前的故事呢!” 第三十一章 “公主想听什么?”从云看着碗里,秦妍亲手夹给她的鱼肉,声音有些涩涩的。 “嗯……”秦妍托着腮,孩子般天真可爱,小嘴微微撅着,认真的想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溜溜转着,难掩的灵气透体而出,“就先说说我母亲的事情吧。云嬷嬷应该跟我母亲很熟悉吧?” 从云点点头:“是。夫人原先跟奴婢曾经一起在顺安宫当过职,我们也算熟悉。不,应该是……朋友。” 秦妍倒是有些意外:颜夫人竟然是个女婢出身?难怪她的姓氏如此不起眼。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分外得宠?一个身份低微的奴婢,如何能抗争的过家世显赫的游夫人?还有本身就是秦氏一族的族长夫人?这个颜夫人有些手段啊! 秦妍并未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心里存了一分冷意,淡笑着,听从云继续说下去:“我与夫人虽然都在顺安宫当差,但是夫人乖巧而聪明,深得老夫人喜欢。十八年前的新年,天忽然下起了雪。族长从顺安宫请安之后,就屏退了随从,去正宁宫与亲近的臣子们一起喝酒热闹了。后来老夫人见雪下的大了,族长身边又没有伺候着,老夫人就让夫人给族长送伞去。可是等夫人去的时候,族长已经一个人走了。夫人担心族长的安危,就满宫去找族长,最后,在来仪宫找到了族长。族长已经喝醉了,于是就宠幸了夫人。可是……”从云顿了顿,咬了咬下唇。 “可是,第二天,族长已经不记得自己酒后宠幸了一个女子,甚至,把此事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秦妍甚是无奈的摇摇头,这种俗套的情节……男人永远都是这样,把自己的酒后乱性当成是失误,从来没曾想过,那是一种罪恶!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更是不把女人当作一回事。 “是。”从云有些忧伤,点点头,小公主的聪明,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后来,夫人就有了小公主。夫人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得到族长的重视,对于族长的遗忘,她看得很淡。只是有了小公主以后,夫人就不得不担心起来。因为若是宫女私自生下孩子,轻则赶出宫去,重则施以绞刑。夫人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就悄悄瞒下了自己的身孕。等到身形难以掩饰的时候,夫人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那我母亲又是如何到了如今的地位?”秦妍眼前又出现了颜夫人那巧笑倩兮的俏脸,那纤弱的身躯,怎么样也不似一个满腹心机的女人啊! “夫人常说:‘妍儿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福星。没有妍儿,我就没有今日。’其实夫人能有如今的风光,确确实实是与小公主您分不开的。”从云很少吃东西,只是一直絮絮的说着,目光柔和,像个梦呓的人一样,“夫人诞下小公主的那天正是中秋月圆之日,所有的贵族都在宫中参加宴席。小公主出生的时候,哭声很响,很多下人都知道了,有好事的人就将此事传到了掌事女官那里。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下人们口耳相传的,很快也就传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很生气,因为这样的丑闻在贵族之中传开,无疑是给秦氏抹黑。” “那后来呢?”秦妍也没心思再吃下去,放下筷子,托着腮,看着眼神迷蒙的从云。 “老夫人虽然很是生气,但夫人毕竟曾经也是她最得力的仆人。老夫人不想再过多追究夫人的过错,但公主你,是万万不能留在宫里的。正巧老夫人的远房亲戚膝下无子,而公主血统再如何卑微,也毕竟是秦氏一脉的骨血,老夫人便许诺,将公主过继到远房亲戚那里。”从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可再如何,公主也是夫人的骨肉,夫人哪里舍得。但是老夫人的命令不得违抗,公主还是被抱走了。此事过了一年,夫人本该是出宫之日,却得老夫人之令召回,册封为夫人,并且将公主也带回了夫人身边,由夫人抚养。” 第三十二章 “啊?这是为什么?”秦妍很是意外,本来看起来已经没有转机的事情,怎么就一下子柳暗花明了? “都是因为公主你啊。”从云笑了,慈爱的抚着秦妍的手背,“公主怕也是不愿意离开生母,自己也尽了一番努力,终于得苍天垂怜,不仅回到了母亲身边,还给夫人带来了如今的地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秦妍握住从云的手臂,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曾经的过往。 “公主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所以也没有很快就送到远房亲戚那里,而是一直呆在老夫人宫里调养。老夫人本想着等小公主身子好些就把公主送走,所以一直对公主并不上心。公主身子一直未见好转,也就一直在老夫人宫里。据说是那一年族长率领一干贵族亲戚外出狩猎,老夫人的远房亲戚也在其中,老夫人就想趁机会把公主交给他们。狩猎期间,有一只黑熊想要攻击老夫人的帐篷,却只有小公主您瞧见了黑熊。那会儿您才学会跑,话也说的不多。据宫女们回忆,小公主您呀呀叫着冲进帐篷里,拉着老夫人就跑,虽然人小,可那时候,手里特别有劲儿。后来守卫的杀死了突然攻击的黑熊,平定了一场风波。老夫人觉得是小公主您救了她一命,由此对您格外宠爱,也打消了将小公主送走的念头。老夫人常说您是上苍赐给秦氏的福星,小小年纪就知道救人于危难之中,将来也必定是秦氏一族的希望。”从云说着,脸上的笑容就绽放开来。 “这么说……是我的原因……”秦妍喃喃,沉思着低下头去。确实不可思议,秦妍一个女娃娃,小小年纪,就做出过如此举动,任是何人也要将她留住的吧。 “嗯。夫人也常常说,能有今日的荣华,都是小公主您带来的。老夫人册封了夫人,并赐了夫人雪烟宫,派我去照顾夫人,还将公主您送到雪烟宫,由夫人抚养。夫人感激老夫人的恩典,也不曾妄想着能与族长再有何交集,只想着能将公主您抚养长大。夫人温良谦逊,与世无争,她的淡然,最终还是赢得了族长的心。此后,夫人就一直常蒙恩宠,直到如今。” 秦妍不接话,淡淡的点了点头。她错怪颜夫人了。这样一个女子,一直坚强的,靠着自己微薄的力量在支撑着,没想过未来怎样,只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她感恩命运赐给她的幸运,而面对命运中的坎坷,她淡然面对。能有如此境界,颜夫人确实是一个不凡的女子。她的不争,是自己对于生活的态度,她的淡然,亦是她身上最闪亮的光辉。正是她的不卑不亢,与世无争,才让她到了今日的位置,并且坐的牢靠稳固。 秦妍不禁呼出一口气,这样的颜夫人,是她的“母亲”,这样聪明淡然的女子,是她的至亲,或许,这就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命运安排给她的,最大的恩赐。 秦妍笑笑,看着慈爱的从云,忽然鼻子微微泛酸:“云嬷嬷,还像小时候那样,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从云愣了,看着秦妍脸上那似真似幻,熟悉而又陌生的笑容,禁不住滚下泪来。从云赶紧拭去那颗颗泪珠,不住的点头,言语间都有些含混不清:“嗯!嗯!” 靠在从云身边,秦妍合上眼睛。嗅着从云衣袖间淡淡的肥皂的清香,秦妍心满意足,嘴角不自觉的带上一抹笑容。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这么安定,这么会心的笑。背上,从云不紧不慢,不轻不重的轻拍着她,就像在哄着一个婴孩入睡一般。 母亲。 秦妍心里闪过这个词汇,鼻腔里微微有些泛酸,长长的睫毛下,渐渐有些湿润。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的,自己的妈妈怎样了?她穿越到这里来,她妈妈肯定是会很想她的吧。以前,在姐姐的光辉笼罩之下,她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起眼。这一次,她消失了,他们想必也是会着急的吧。她只是不够优秀,她只是不够自信,其实,父母家人,亲戚朋友,对于她,都还是很关爱的,只是,没有像姐姐那么多而已。其实,只要有一点点关爱,她就应该知足的吧。 也许,是我要的太多了。 这样想着,感受着这个世界里的,那一丝温暖的气息,秦妍沉入了梦里。 从云望着窗口那一轮明月,微微的笑着。怀里,秦妍安逸的呼吸声,让她觉得分外温暖。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抱着小公主,安抚她入睡了。她摸着秦妍的额头,慈爱的笑了。 真好,这样的感觉,又回来了…… 真好。 第三十三章 “小公主!小公主!”感觉到一直有人在推自己,还不停的吵啊吵,秦妍不耐烦的蹙紧了眉,翻了一个身,顺便拍掉那只不停推自己的手,嘴里还嘟囔着:“别烦我别烦我!” 从云叹了口气,无奈的抬了抬手,屏退了捧着衣物,洗漱用具的婢女们。从云坐到床边,爱怜的抚了抚秦妍额前的刘海,柔声道:“公主,已是卯时了,该起身了。” “卯时……卯时……卯时才六点嘛!还早呢……”秦妍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不耐烦的挥挥手。 从云一愣,小公主刚刚说了什么?卯时是……怎么感觉怪怪的呢?从云正愣神,只见秦妍已经“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惶的眼睛大睁着,还捂着嘴巴。 “呵,小公主终于起来了。”从云也不再多想,赶忙递过洗漱用具,伺候秦妍洗漱。 “云、云嬷嬷……早。”秦妍有点慌张,但是看从云淡淡的,忐忑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要去给祖母请安吗?” “小公主早。老夫人交代了,小公主不必日日过去请安,在宫里安心修养,得空了过去瞧瞧老夫人就好。”从云递给秦妍一个湿手巾,“不过奴婢方才得知,宁少将收到了小公主回宫的消息,此时正往天都赶,约摸午时就能到禁宫。宁少将为了寻找小公主,离开天都已有半年多,奴婢想,他一回来就会来看小公主的,所以自作主张将小公主叫起来了。” “宁少将?”秦妍愣了愣,脑子飞转,努力的回忆着那日记中的每个名字,“莫非是……南哥哥?”秦妍一阵恶心,“南哥哥”这个叫法,从她嘴里吐出来实在是…… “小公主还记得宁少将?”从云面上一喜,但看秦妍摇了摇头,又略有失望的叹了口气。 “那么距离午时还有三个时辰,我想先去一趟母亲那里。不知道云嬷嬷知道母亲可有空闲?”秦妍坐到梳妆台前,任由一个小婢女鼓捣着她的头发。 “夫人若是知道小公主主动去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从云倒是从心底里高兴,不住的点头。 “云嬷嬷是元荷宫掌事嬷嬷,想必没有空闲。就让映月带我去我母亲的寝宫好了,顺便一路上我也转转。”秦妍笑笑,侧目看看立在一侧垂首不语的映月,“映月可认得我母亲寝宫?” “奴婢认识。”映月声音淡淡的,也不抬头。 “这……小公主身边只带映月,是不是……”从云蹙了蹙眉,瞥了瞥一边沉默着的映月,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总有些不安。 “没问题的!”秦妍却笑笑,言语中颇为放心,“有映月在就够了,难道云嬷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那倒没有……”从云摇摇头,又看了看映月。也是,不过是一个冷淡的丫头,大不了过几日小公主不喜欢了,遣回去就是。 “那就是了。其他人就都跟着云嬷嬷打下手吧,也好过你一个人太劳累了。”秦妍也瞄了一眼映月,嘴角带笑,继而看向镜子里,“呀!真是好手艺啊!这发髻又简单又漂亮!你真厉害,你叫什么名字?”秦妍似乎很兴奋,拉住给自己梳头的那个小婢女。 “奴、奴婢名叫澜儿,以前也是负责给公主梳头的。这发式其实是公主您想出来,并教给奴婢的。奴婢想着您以前喜欢,所以就给公主梳了这个发式。”澜儿看起来并不大,声音有些怯怯的。白白净净的圆脸,不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单眼皮,小鼻子小嘴,哪里看起来都那么小,却生的精致,典型的古典美人。 宫里真是尽出美女啊!秦妍心里感叹了一下。 “幸亏当时教给了你,不然这么漂亮的发式可是要失传啦!”秦妍吐吐舌头,理了理鬓发,看着镜中衣着淡雅,简简单单的“自己”,甚是满意,就要站起身。 “公主还没选眉笔呢。”从云从梳妆盒里抽出一个小抽屉,里面盛放着秦妍大大小小、粗粗细细,各式各样的眉笔,“瞧公主的这身打扮,还是用这支‘含黛’最好,‘乌峰’太黑了些,不过‘乌峰’更细一些。”从云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摆弄着那些眉笔。 秦妍看着那些名字高贵的眉笔,摆了摆手:“罢了,太难抉择。我反倒不觉得我的眉有什么不好。淡了就淡了吧,以后也不需要画眉了,太费心力。”言毕笑笑,绕过愣在原地的从云和澜儿,起身吃早餐去了。 从云有些意外,看着秦妍很兴奋的看着桌上的大小吃食,不由得笑笑。这个小公主,仿佛比以前更可爱些了。虽然她不一样了,但是那份纯真,却始终没有变过。看着手中装满眉笔的小抽屉,她有些无奈,曾经那个纠结于自己眉毛太淡,每日早晨总要画眉画上许久的小公主不在了,但是而今的她,却更让她放心。她的眉依旧淡淡的,不是不在乎了,而是看开了。而这份开悟,也是她成长的标志。 第三十四章 “穿过后花园,再向东就是颜夫人的寝宫——雪烟宫了。”映月带着秦妍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郁郁葱葱的花园里。 “哦?那我倒是要好好瞧瞧,这贵族的后花园是个什么样子!”秦妍调侃着,完全忘记了自己其实也是贵族的一员,此番话,在映月听来,自然是怪异万分。 映月静静的跟在秦妍身后。其实说是映月带着秦妍逛,倒不如说是映月随着秦妍的步子走,她高兴去哪了,映月就跟她到哪。只是在她兴致过了的时候,再将她领到去往雪烟宫的路上。两个人就这么转来转去的,走了大半个禁宫,也过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离雪烟宫不远的后花园。 “映月,那是什么地方?”忽然,秦妍的声音飘忽入耳。映月抬起头,见秦妍手指着不远处,隐藏在一片葱郁的阴翳之下,一座别具风格三层小楼。 映月淡漠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神采,她赶忙低下头,依旧淡淡的:“回禀公主,那里是‘兰藻阁’。” “兰藻阁……”秦妍手拈下巴,若有所思,“我记得,映月以前就是在那里当值的吧?”秦妍声音不高,但是足以让映月听清。映月心头一震,抬头看着前方的秦妍。她一脸淡淡的微笑,乌黑透亮的眼睛,仿佛洞察一切。 “是。”映月看着秦妍的眼睛,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叹了一口气。 “那你必然很是熟悉那里了。我们去看看吧,你给我介绍介绍,可好?”秦妍的提议让映月一惊。她看着秦妍,秦妍却已经不再看她,而是逗弄着手边的一朵白芍药,嘴角含笑。那笑容,让映月有着一丝畏惧。这个秦妍,让她感到力不从心。每每与她接触,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她掌握,自己像是一个玩偶,已经被她看清了前生今世,而自己却看不透她半分。 ————————————————————————————————————— “兰藻阁有三层。分别藏有秦氏一族从建族开始以来所有的藏书,很多书都是秦氏祖先从稷洲各个地方搜集而来的。第一层藏有稷洲大陆的史料,但是很分散,并不完整。其次还有古今著名的经书,有竹简书还有成本封存的。再有就是很多云游商人的手记,这些手记又分为陆路手记和海路手记。第二层收藏的是名家诗词作品,按照年代、男女来区分,存放在东西方两个大书架。中间的画缸存有近些年来请外来方士绘制的各州地图,靠南的柜子里放着名家画卷。”映月跟着秦妍一层一层的转,一边转一边给她解释,难得她能有这么多话说。 “我还想一览古人佳作,没想到竟然给锁起来了!还以为秦氏财大气粗到什么地步了……”秦妍看着柜子上挂着大大的铜锁,挑了挑眉毛。 “一般画作都由族长定期命人取出,在园子里展示,一来供亲族们观览,二来也整理一下画卷,以免生虫。”映月对于秦妍话中的调侃不为所动,轻车熟路的走到楼梯口,“三楼只有一个大书架,放着秦氏族谱和一些秦氏大事记,其余的地方放置了书桌,文房四宝,茶具,供看书人使用。” 两人上了三楼。三楼左手一侧是大书架,摞了很多书册,竹简,但是纤尘不染,整齐有序。秦妍随手翻翻,无非是一些歌功颂德的表词,长篇累牍的阿谀奉承,实难相信其中真假。秦妍撇撇嘴,丢下那本书,回头间,正瞧见映月唇角含笑,十分欣慰的摆弄着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小心翼翼的扶正那有些歪斜的书本。 秦妍瞧着她,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静静的,仿佛生怕触动了什么,打碎了什么一样。惊觉到秦妍注视的目光,映月赶忙收敛了笑容,慌张的别开脸,有点不知所措。 秦妍笑了,走到映月身旁:“刚刚想起了什么?映月笑起来很漂亮,要多笑笑才是。” 映月沉默。 第三十五章 “很怀念在这里当值的日子吧?”秦妍走到窗口,推开窗子,满园春色流泻进来,阳光照得她的脸好似泛着金色的光芒,空气里都是阳光的味道,“你不喜欢在我身边,却又强忍着在我身边,对么?在这里的日子,也许是你最快乐的日子吧?” 映月依旧沉默。 “愿意给我说说吗?”秦妍侧过身,看着低头站在阳光中的映月,“如果你的故事感动我,我可以放你回来这里。我希望你能开心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阳光都无法面对。” “奴婢没有故事。”映月沉默了许久,攥紧的手又松开,她淡如止水的回答,似是轻呼出一口气,仿佛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 “那我会一直等到你想说的时候。”秦妍嘴角喊着倔强的微笑,声音也是淡淡的。她像一阵清风,吹过映月身畔,楼里响起了她下楼时“噔噔噔”的声音。 映月抬起头,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睛,她用手挡在额前,表情很是苦涩。 是,她的心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照进过阳光。她的所有情绪,都留在那年仲夏的夜晚,那皎洁的月,像烙在她心里一样,挥之不去。就连太阳,她都再也看不见。 进到雪烟宫,正巧碰见端着茶盘的红霜。红霜见到秦妍二人,兴奋的差点没打翻了茶盏。 “奴婢给小公主请安。”红霜笑盈盈的行礼,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红霜姑娘,我母亲歇着呢?”秦妍对这文绉绉的说话法极其不适应,拗口又不舒服。 “夫人正在后院里看书呢。奴婢这就去给小公主通报。”红霜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不必不必。”秦妍拦住她,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这茶水可是伺候我母亲的?我送去就好,红霜姑娘去忙别的吧。” 红霜的眼珠转了转,立刻明白了小主子的心意:“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 两人到了后院,临着池塘而建的一座凉亭里,颜夫人正专心的捧着一卷书,手托香腮,眉头微蹙。园子不大,但是很雅致。四周种的密密的竹子,凉亭一侧的土地被好好翻整过,稀松的种着几株紫杜鹃,白芍药,搭配的甚是好看。凉亭边的池塘里似乎还养着鱼,时不时的还能听见鱼儿逗水的声音。奇形怪状的石头拼拼凑凑,铺成一条小路,穿行于这满园春色之中,直达凉亭和花圃。秦妍就顺着这条小路,蹑着脚慢慢的靠近凉亭。 颜夫人察觉有人进来,但只是侧了侧头,眼睛仍旧盯着书页,轻声道:“红霜,茶泡好了?你放在一边就好,先下去吧。” 秦妍轻轻的将茶盘放在她身边的石桌上:“好,母亲趁热用。” 颜夫人点点头,继而惊觉,回过头来,看着巧笑倩兮的秦妍,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妍、妍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秦妍回答,颜夫人一把揽过她的手臂,似是不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一般:“你、你几时到的?怪我,一看书就忘了时辰!红霜也不提醒我!用过早膳了没有?我叫他们给你准备些吃的,你先吃些点心垫垫。”说罢就吩咐身边的小婢女去取点心。 秦妍赶忙摆手,看着欣喜若狂的颜夫人,心里一阵抽痛和愧疚:“不用不用,我才刚到,出来的时候用过早饭了。这不正巧瞧见红霜姑娘要来送茶水,我就让她先去忙,代她送过来了,也正好伺候伺候您。我刚刚偷偷看了下,这么香这么绿的茶,肯定是雨前凝碧,趁热喝最香,放凉了就不好了。” 颜夫人似乎是没听到她说话,又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秦妍。她嘴边挂着笑容,眼睛直直的看着秦妍,眼里淌满了泪,马上就要落下。 “娘?您怎么了?”秦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颜夫人才回过神,赶忙用罗帕拭去泪,点点头:“嗯,嗯!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妍儿对茶这么有研究。”她端起茶盏,拂去漂浮的茶叶。茶叶与水完美的结合,既有茶叶的芬芳,又饱含了水的清新,加之这一份浓浓的情意,这盏茶,成了她生平品过的最好的茶。 【番外篇】临楼凭看江映月,扁舟不系入画来 我从小生长在这座禁宫之中。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抚养我长大的,是宫中的一位老嬷嬷。印象中的她,始终是花白的发,浑浊的眼。她从来不笑,话也很少。我曾问过她,我的父母都在哪里?她也只是沉默,沉默。沉默了许久,才说一句我根本听不明白的话:“造孽啊,你何必带她来到这个世上。” 我六岁那年,老嬷嬷死在下人的柴房里,头磕在了炉灶上,流了满脸的血。从此,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 她们都躲着我,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听到她们在背后议论,说我是宫女与侍卫偷偷生下来的野种。我渐渐的长大,也渐渐的习惯了这种孤寂的生活。我知道宫人是不允许偷情的,一旦触犯了禁忌,就是死路一条。我终于知道我的父母去了哪里,我没有很难过。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可以厮守在一起,至少会比活着的时候幸福。老嬷嬷的话我终于懂了,可是我已经长这么大。 生命是我的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礼物,我不想丢弃它。 九岁,我跟一些同龄的女孩子被分配到浣衣库。在那里,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阳光,也有阴影。 她们都知道我的来历,所以她们不屑于跟我说话。我的工作比她们多很多,掌事宫女也装作看不见这些不公平。其实我知道,是她们偷偷把自己盆里的衣服塞到我的盆里的,她们还给了掌事宫女白花花的碎银。 我早已经习惯这样一个人的生活。我像老嬷嬷一样,不说话,不哭,也不笑。生命是一点一点耗的,日子是一天一天熬的。这是老嬷嬷用她的一生告诉我的。 直到那个丫头的出现。她总是一身干净的素色裙子,梳两个小髻,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小虎牙。刚到浣衣库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会对我笑。她从来没有塞自己的衣服到我盆里,相反,总是想尽办法从我这里抽两件衣服拿到她那里去洗。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那天已是傍晚,天下着小雨,我的衣服还有满满一盆。她从前院跑到我身边,干净的裙子头一次沾上了泥渍。她撑着一把伞,怀里捂着什么东西,笑得很灿烂。她把伞撑在我头上,掏出怀里的手帕——上面托着一个雪白的馒头。 “我没见你来吃饭,就偷偷藏了一个馒头带给你!快吃吧,还热呢!”那丫头笑嘻嘻的,仿佛从来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吃完我帮你一起洗。” 我瞥瞥她,没说话,埋下头继续洗我的衣服。我的世界不需要任何人,我要一个人,在我的世界里熬我自己的日子。 她又把手上的馒头往我脸前递了递,我不知哪来的一股怨气,“啪”的将那馒头打的老远,看它在雨水浸湿的地上滚远,心里莫名的快意。 那丫头愣了,柳叶眉蹙了起来。我不在乎。她是否生气,是否离开,与我无关。我早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关怀,我早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她走了。我想,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本该爱我的人都走了,别的人,又怎么会爱我?我早就习惯了冷漠,早就习惯了孤独。这个丫头凭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对我好的人,都是为了最后离开我,让我难过么? 雨好像下大了,可我还是能听到我的泪碎在盆里的声音。头上的一方天空忽然暗了,雨停了。我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油纸伞,还有那个撑伞的丫头。 她额前的头发湿了,雨水顺着鬓角滴下。她笑吟吟的,递过那方手帕。手帕上托着一个白面馒头,外皮已经被剥去了很多。 她笑着说:“幸好馒头是可以剥掉一层皮的,我把脏的地方都剥掉了,剩下的还可以吃呢!你快吃吧,吃完了我帮你一起洗。” 就在那个雨天,我积蓄了九年的眼泪终于决堤。我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那个馒头,我吃了很久很久,虽然已经冷了,但是我的心里,却从没有过那么温暖。 后来我们长大了,一起被派到兰藻阁当值。那是我最怀念的日子。 轮到我二人值夜,我们总是一起到兰藻阁的三层聊天。三层有一扇大窗户,从窗户爬出去,可以坐在二层的屋檐上,那里是一个赏月的好地方。 那丫头进宫前识过字,她总是会从兰藻阁挑一本书,跟我一起坐着的时候,给我讲书中的故事。还记得她曾说,我们进了宫都是别人的奴才,连个名字都没有,太不公平了。她说她想要给我和她起名字,以后私下没人的时候,我们就用我们的名字来称呼对方。 她说,她曾看到过一句诗:临楼凭看江映月,扁舟不系入画来。她说她喜欢诗句中那种惬意洒脱,她向往那样无拘无束,自由的生活。她说给我取名叫做“映月”,她希望我能像江水一样,可以流到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可以自由的生活。她说她要叫“入画”,她希望她能像那随波逐流的一叶扁舟,不受束缚,走到哪里都构成一幅自由的画。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名字。我始终记得这句诗,始终记得入画说,以后等我们到了出宫的年纪,一定要坐船去江边看看,看看那江上的月,感受这份自由洒脱。 后来,入画被主子选走,做了贴身丫鬟,并且有了一个新名字,落雁。我们不常在一起了。但是一有空闲,入画还是会来看我,把从主子那里得到的赏赐都拿来和我分享。她说她伺候的是秦氏二公主,她说那个公主虽然脾气有点倔,但是人很善良,对她很好。她说她可能无法出宫了,她说她希望我能替她去看看江上的月亮…… 后来,秦二公主离宫出走。入画作为她的贴身婢女,没有看护好她,被族长迁怒,下令处死。 入画死的那天,早春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雪。她的身上全是伤口,脸也肿的不成样。我花了我所有的积蓄,才求得运送尸体的官兵,让他们把她好好安葬在了城南的森林深处。我在佛香阁的顶层,偷偷的给她设了一个牌位,每年的清明、她的忌日,我都会去陪她说说话。 我始终忘不了入画死时的表情,那么不甘,那么绝望。我知道她还是希望,有机会能和我一起去看看江上的月亮的。 她死得冤屈,为什么无辜的她,要去承担那个秦二公主的过错?那个女人的任性,却害了入画的性命!我不能饶恕她,我绝对不能饶恕她! 当云嬷嬷选我去伺候那个秦二公主的时候,我知道,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入画,我会让那个悲剧的始作俑者去向你赔罪,我会让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去到跟你一样的地方,到地狱里去受你生前受的一切苦楚。这个世界的不公早晚会结束,只有死亡的世界里才有真正的公平。 善良如你,你一定能实现你自由的愿望。重生的你,或许会是江里的一粒沙,一条鱼,一朵浪花,随着江水,自由自在地走遍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看遍这个世界不同地方的不同月色。 可是当我见到这个秦二公主的时候,感觉她和入画描述的很不一样。她没有很强势,很温和。她没有强迫我叫什么名字,而是让我自己取名字。映月这个名字,终于可以见到阳光了。入画,这应该是你我都没有想到的吧? 她很聪明,超乎我想象的聪明。她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我的想法,不管我怎么冷淡,怎么掩饰,她似乎都能很敏锐的抓到我的目光。面对她,我甚至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就像我本意在她的饭菜里下毒,她却能淡笑着提醒我,她要和云嬷嬷一起用餐,她的眼神和她的微笑,似乎都在告诫我不要轻举妄动,我要做的一切她都了若指掌。而面对我的杀意,她根本一点都不畏惧,甚至可以泰然自若的屏退了所有亲信,单独和我在一起。她好像有着万分的把握,我不会杀她。 而我,也确确实实无法动手。因为面对她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仿佛她洞察了一切,而我只不过是在她面前表演的小丑罢了。 入画,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面对她,我到底有多少胜算? ******************************************************************************** 持续更新ing~~~~ 第三十六章 “那你来这里,是……”颜夫人放下茶盏,话说半句又咽了回去。 “哦,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您,顺便陪您说会儿话。”秦妍笑嘻嘻的,一会儿却收敛了笑容,低下头,“昨天……我……想给您赔个不是。是我不好,把火气都撒到娘身上了。” “不,不怪你!”颜夫人拉过秦妍的手,紧紧的握着,半分也不想松开,“娘没怪你,真的!娘是怪自己,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脸还疼不疼了?” “没事了。”秦妍摇摇头,换上一个笑容,“娘,我任性不懂事,离家出走遭遇这样的事情,也算是老天给的惩罚。我知道,我心里不好受,你是我娘,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只会比我更难过。而我还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错。”秦妍心中暗忖,都怪老天爷给安排了这么离奇的事情,总之先骂骂那个没事闲的离家出走的“二公主”再说。 “妍儿……”颜夫人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娘,我是你的女儿。不管我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管我和以前还是不是一样。我始终都是你的女儿,骨肉亲情,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秦妍反握住颜夫人冰凉的手,从颜夫人那幸福的眼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母亲的轮廓。 嗯,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骨肉亲情是变不了的,即便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她对于母亲的心,是从来不曾变过的。 “妍儿……”颜夫人将秦妍抱入怀里,欣慰的呼吸着她发丝上的清香,“我的妍儿长大了,比以前还要懂事了!” 秦妍在她的怀里笑了。既来之,则安之。这样也是一位母亲,她对女儿的爱,与所有的母亲都一样。既然到了这里,既然延续了她女儿的性命,她就要替她的女儿,继续去爱这位母亲。就像爱她自己的母亲一样。 —————————————————————————————————————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红霜领着一个小婢女走了过来。 “夫人,公主。”红霜行了个礼,“这丫头是元荷宫的鹭儿,说是奉了云嬷嬷的命令,特意来请小公主回宫的。” “怎么回事?妍儿来我这,从云还不放心?我还想留她用午膳呢!”颜夫人调侃道,“鹭儿,云嬷嬷为什么事这么急?” “回夫人,云嬷嬷说宁少将已经进宫,这会儿在老夫人那儿说话呢,马上就到元荷宫来看小公主。元荷宫已经备好了午膳,云嬷嬷怕宁少将来这里不方便,所以打发我来请小公主回去。” “哦,原来是南儿到了。”颜夫人嘴角挂上了一抹促狭的笑,她拉过妍儿的手,“你可知南儿是谁?” 秦妍脸红了,没想到这个所谓的“未婚夫”这么快就到了,她还什么准备也没有呢!她无奈的点点头:“昨天在以前的日记里看到了,对这位宁少将略知一二。” “那我也不多嘴了,你赶快回宫吧。”颜夫人摸摸秦妍的头,“南儿是个好孩子,你现在忘了他没关系,以后多跟他来往来往,你会喜欢他的。娘还是希望,你们能向从前那样。” 秦妍没说什么,红着脸赶紧跑开。颜夫人微笑的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这才注意到安静的映月。她一句话不说,不紧不慢的跟在秦妍身后,像是一抹幽魂,淡淡来,淡淡去。颜夫人不仅微微蹙眉,这映月的背影,怎么如此熟悉? 记忆的琴弦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仿佛又将她带回到了那个暴雨倾盆的夏夜。 回到元荷宫,从云正站在宫门口眺望,一见到秦妍,赶紧小跑过来。 “小公主你可回来了。宁少将已经到了,正在园子里等你呢!你们现在用膳吗?我去吩咐她们端上来!”从云的眼里也全是笑意。看来,这个宁少将,深得大家欢心啊! 秦妍挑挑眉。好吧,既然该来的躲不掉,索性就去会会这个所谓的“未婚夫”,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这身体的主人这般眷恋! 第三十七章 宁南站在花园的凉亭里,看着眼前修剪精致的花草,嘴角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对于等待,他从来都很平和。因为他一直相信,只要耐心的等下去,一定会等到结果。 “云嬷嬷,就把午膳送到凉亭里去吧。我们就在凉亭里用膳。”离着很远,秦妍就瞧见了那个长身而立的男子。他背对着秦妍站立,一袭月白色的长袍及地,头发梳理的很精细,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富家公子。 从云点点头,一会儿就领着一队婢女走近凉亭,将菜碟一一呈上桌面。秦妍缓缓走在队伍最后,嘴边若有若无的带上了一丝浅笑。这似乎是这具躯体本来的反应,就好像两块分别许久的磁铁终于再次相遇,彼此吸引,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宁南转过身来,看着但笑不语的秦妍,眼睛里豁然焕发了神采:“妍儿!” “宁少将。”犹豫了一下,秦妍还是没能喊出“南哥哥”这个在她看来亲密的让人快要起鸡皮疙瘩的称呼。 宁南也愣了一下,继而释然的一笑:“快坐。” 两个人面对面坐下。秦妍始终觉得很不自在,端起石桌上的茶盏,浅呷了一口。 “妍儿……”宁南抿了抿嘴,眼睛里的伤痛淡淡化开,蒙住了那双清澈的眸子,“你出走了整整一年,我和族长大人,一直都在找你。那天听说你回到天都,我高兴得恨不能立刻赶回来。可是……当我在半路上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消息,说你已经失去了记忆……”宁南攥紧了拳,垂下头。 “对不起。”秦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附和着他哀伤的语气,声音也低下来,“是我的任性,连累了太多人为我难过。” “妍儿!”宁南赶忙摇头,“我是恨自己没能保护你,没能将你找回来!在你有危险的时候,我没能在你身边!我是恨我自己!” “你……你别自责。”秦妍有些无奈。所有的人都在说不怪她,可事实本事就是秦妍的错。若是秦妍不任性的离家出走,她这个“替罪羊”也不用大老远的被老天爷从另一个世界里抻来这儿! 秦妍站起来,背对着宁南。她看不得这个男人为她痛苦的样子。她觉得对不起他。而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他心里爱恋着的秦妍。她是另一个世界里到来的灵魂,占用了这个身体,本质早已经改变。她不可能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个既定的恋人,而她的不接受,对于宁南来讲,无疑是巨大的伤害。这个男人太无辜。 “宁……少将。”秦妍不回头,淡淡的,“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但是从以前留下的只言片语,我知道你我的关系。而今的我早已不同,我的记忆,估计短时间内再难恢复,或者根本无法恢复,你……还要坚持么?” “妍儿,我来看你,不是为了让你接受我和我们之前的关系的。”宁南的眼里有伤痛,却很真诚,“你失去了记忆,但我没有。你永远是我最珍爱的妍儿。不管你是不是能想起我来,也不管你会不会接受我,我要保护你,关心你,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那么,我们就先做好朋友,好不好?”秦妍没想到宁南会这么快就想开,颇有些意外。不过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位宁少将如此深得人心,跟他做好朋友,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我们始终都是好朋友,妍儿。”宁南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温柔,令人如沐春风。 “那我以后还叫你‘南哥哥’吧。”秦妍笑得眯起了眼睛,也许,这也是秦妍原本的心意,“我们还要像以前一样,一起玩,一起闹。好不好?” “嗯。”宁南点头,宠溺的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会答应你。” 两人这才坐下来吃饭。看着宁南给自己的碗里不住得添菜,秦妍的心,渐渐萌生出一种久违的温暖。这温馨的画面,在她的世界里,在她的家庭里,并不鲜见。可是到了这个动荡而冷漠的年代,孤单一个人,饭菜再香,也味同嚼蜡。秦妍鼻子微微泛酸,赶忙低下头,大口大口的扒饭。宁南适时的递过茶盏和丝帕,体贴如父兄,让秦妍万分感动。 第三十八章 两人正吃着饭,鹭儿走进了凉亭,前身行了个礼,说是有事禀报。 “怎么了?”秦妍轻轻擦拭嘴角,浅呷了一口茶水。她有点不习惯现在的自己,好像这副身体越来越适应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也越来越适应别人的伺候。不过也罢,谁叫她“上身”的是秦氏一族的二公主,又活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想不犯懒是很困难的。 唉,这样的想法真让人鄙视啊。 “回公主的话,游大小姐到宫内探亲,听闻公主归来,特意过来看看您,此时正在前厅等着您呢。”鹭儿说话不像映月,她的声音清脆甜美,言语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游大小姐?”秦妍轻轻蹙眉,侧头看了看宁南。难道是……游绿薇?印象里,秦妍的日记本里好像提过一个游氏一族的长公主游绿薇,莫非这位大小姐,就是她? “是。正是绿薇小姐。”宁南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绿薇小姐是游氏的长公主,但游氏是附属部族,不能以公主之衔冠称。” 哈哈,这可是有意思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日记本里出现的人物一个个都粉墨登场了,看来秦妍的生活圈,已经渐渐清晰起来了。 “我之前,与这位大小姐,关系如何?”宁南就是有一种力量,让秦妍对他很放心,很信任。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一种直觉。宁南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 “大小姐人很随和,你也开朗。你们以前虽然见面不很多,但是在一起的时候感情不错,若是旁人不知,说你们二位是亲姐妹也不为过。”宁南似乎对这个游大小姐印象不错,看来不是个难缠的主儿。 秦妍回忆起日记里记录的事情。游绿薇似乎跟秦妍的哥哥有个婚约,但是秦妍的哥哥并不同意,而是心仪另一位女子,还与秦氏族长闹得很僵。最后秦妍的出走,也是因为这场婚约风波。而且,据她推断,秦妍似乎是放走了她的哥哥还有那个女子。这样一来,游绿薇此行,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秦妍正顾自琢磨着,一阵清脆的铃声传入耳中。叮叮当当,随着来人的走步发出悦耳的声音。 在秦妍的心中,游绿薇应该是那种苍白到透明的女子,娇弱如同柳丝,温柔好似春水,知书达理,端庄美丽。然而从游绿薇踏入花园的那一刻起,秦妍的心中所想,全被颠覆。 水绿的短外衣,水绿的短裙,脚蹬一双羊皮小靴,走起路来还伴着叮叮当当的脆响。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淡淡的妆,大大的眼睛透着神采,一头乌发被一条水绿的丝带系起,简简单单的绑了一条辫子,随着她走起来的风,轻轻飞扬在空中。 游绿薇走到她面前,秦妍还是有些惊愕。面前的女子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她的皮肤并不算白皙,但肤色却很匀称、自然,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有着一种别样的风情。她的睫毛很密很浓,使得一双秀目更加楚楚动人。绿色本是不易被穿得漂亮的颜色,然而穿在她的身上,却显得那么自然,仿佛正契合了她名字里的一个“绿”字。 秦妍开始想不明白了。这样的女子,“她”的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娶进家门?完全没有理由啊。 “怎么了?干吗愣愣的?”游绿薇眨眨眼,看着有些犯愣的秦妍。 “啊……不,你、你好。”在她面前,秦妍头一次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女子,好像让人一下子就看透了,却又好像始终都看不透她。 第三十九章 “宁南也在这里呢!”游绿薇看了看秦妍身边的宁南,打起了招呼,“上次我们的比试不分高下,但是我知道你是有意让我的。这样可不行,等找个机会,一定要再比过!” “大小姐武艺高强,卑职也只是堪堪接招,并无谦让之意。”宁南似乎并不拘谨,也郎朗一笑,但说话还是毕恭毕敬,“再说大小姐贵为金枝玉叶,刀剑无眼,伤到了大小姐,卑职可实在不敢当这个罪名!大小姐若是重伤了卑职,卑职也要疼上些日子不是?” “少拿恭维话来搪塞我了!我最听不得人家说我是什么金枝玉叶。宁南,我们可都是从小练武长大的,受个伤挂个彩什么的,本就是家常便饭!不许再说什么‘刀剑无眼’之类的话!”游绿薇并不吃这一套,佯怒的撅起嘴,“下次我一定要和你堂堂正正的比试!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生出让我之心!” “哦?”宁南笑吟吟的挑了挑眉毛,“大小姐如此信心十足,想必又是学成了什么奇招了吧?看来择日真的是要好好讨教一番了!” “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就这么说定了!”游绿薇点点头,自信满满的样子表露无遗,就像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好。那就一言为定。”宁南点点头,抱拳施礼,“卑职此番回城,还有一些事务正待处理,公主和大小姐没什么吩咐,卑职这就先行告退了。”宁南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秦妍。秦妍点点头。她知道宁南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不用紧张。 “嗯。那你有事就先忙吧!”游绿薇侧了侧身,让出通路,看着宁南出了园子。 “妍儿妹妹,还没吃完饭吧?”游绿薇看到石桌上的残羹剩饭,问还在凝眸沉思的秦妍,“你可以先吃,或者你边吃,我们边聊也可以。” “哦,不必了。我已经吃好了。我这就让她们收拾了,沏些好茶送来。”秦妍会意了一旁伺候的鹭儿,便在游绿薇对面坐下。 “妹妹,我听说你的事情了。”游绿薇有些担忧的看着秦妍,“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秦妍点头,这样的问题,她已经回答了很多很多遍了:“什么都记不清了。不过看了以前的日记簿,多多少少能知道些过去的事情。” “没关系。”游绿薇拉过秦妍的手,安慰她似的笑笑,“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们大家都还是一样喜欢你的。妍儿妹妹,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不清楚不明白的,都可以来问我。给我写信,或者到我那里去玩都可以的!” “游……姐姐,”秦妍有点不适应,这个女孩比“秦妍”大,可是并不比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她”大,叫姐姐,实在有点别扭,“我可不可以叫你绿薇?” “可以呀!”游绿薇倒是不介意,满口答应了,“你不记得我了,叫姐姐肯定会困难。不过没关系的,一切还可以重头来!你愿意喊我绿薇,就叫我绿薇好了!” “谢谢。”秦妍抿抿嘴,有些问题憋在心里,实在是不吐不快,可以这样子说了,又怕后患无穷。她沉默了。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犯难了?”游绿薇看出了秦妍的不安,很关切。 “我……”鼓足勇气,该说的就说吧,“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和我哥哥的事情……我想知道。” 游绿薇淡淡一笑,没有一丝尴尬,也没有秦妍想象中的暴怒。她只是微微笑着,开始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番外篇】谁觉东风绿,春音托露薇 我是游氏一族的长公主,我叫游绿薇。 在荣洲,除了秦氏一族,就属游氏势力最大。我的爹爹就是游氏的族长,姑姑嫁给了秦氏族长,人称游夫人。 娘曾经告诉我,我生下来的时候,正值早春时节,满园的露薇花开得灿烂,而我又生性喜绿,祖母便给我取名绿薇。 我自小是祖母和母亲带大的,又是长女,所以祖母和家里人都很宠爱我。姑姑常常传我到秦氏禁宫里玩,我也在这里度过了童年里最美好的时光。 我好动,所以经常和男孩子们打闹在一起。后来他们到了习武的年龄,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在宫里学功夫。就是在习武的那段日子里,我遇到了我会记一辈子的人。 他是秦氏族长夫人的儿子,也是秦氏一族的长子。他叫秦谦。他比我大四岁,在我们面前,一直都是一位兄长的样子,我也随着他们一起喊他“大哥哥”。他能文能武,小小年纪便很有想法。他人很好,很温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我很喜欢在空闲的时间就来找他,听他讲故事。 那一套剑法还没学完,我就被爹爹接回了家里,也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大哥哥。 一个人的童年是很寂寞的。我每天在园子里练着那套没学完的剑法,看很多很多的书,背很多很多的诗词,就是为了有一日再见到大哥哥,能够告诉他,我也知道了很多有趣的故事,也能背出很多优美的诗句,并且一直都在努力的练着他经常指点我的那套剑法。 直到秦老夫人过五十大寿,爹爹带着我和娘一起到宫中贺寿,那个时候,我和大哥哥已经五年没见了。这五年来,我天天练剑,皮肤变黑许多,但是我也长大了许多。 席间我给老夫人表演剑舞,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我。我看到大哥哥也在看着我,他还是那么温和的笑着,这许多年都不曾改变。 我脸红了。在触碰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刹那,我轻轻垂下了头。 寿宴完毕,我被姑姑留在寝宫里住下。姑姑说我长大了,愈发漂亮了。等及笄之后,就要亲自给我选一门好亲事。我没有回答,心里却浮现出大哥哥的身影。 我知道,这颗种子,早在五年前,就深深的种在心里了。 那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天气一直都不见转暖,很少生病的我病倒了。也是因祸得福,我在姑姑的寝宫住了整整一年。这一年来,大哥哥还有以前的玩伴每天都来看我,陪我说话,给我讲他随族长大人出巡海外时的趣闻。他从民间给我搜罗来许多好玩的小物件,都被我一一珍藏。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这场病来得正是时候,是老天爷给我的赏赐。 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大哥哥成了我在禁宫里除姑姑外最亲的人。 我的及笄之礼是在禁宫里办的,爹娘也都来了。我知道,在及笄之后,我就是大人了。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及笄之后我被爹娘接回了家中,直到一年之后,才再次进宫。这一次禁宫,姑姑和老夫人看我的眼神透着暧昧,爹娘也总是对我笑而不语。他们心里盘算着什么我很清楚,我不问也不说,我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大哥哥从战场凯旋而归,我随母亲还有姑姑一起参加庆功宴。大哥哥变黑了,人却比以前更加英俊潇洒,我却不怎么敢看他。宴毕,大哥哥陪我去逛天都,我们走了很远,说了很多话。大哥哥给我讲战场上的事情,讲他受伤差点战死沙场的危机,讲他陷入敌军圈套突围时候的紧迫,讲他终于手刃匪首时的快意。他的眼里神采飞扬,我知道,昔日的大哥哥,已经在战场上磨练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男子汉! 他还提起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他的侍婢,从小服侍他长大。他说她很温柔,很懂他,任何事情都替他想到。他说在受伤的时候,是那个女孩日夜侍奉在床头;他说他在陷入窘境的时候,是那个女孩陪着他一夜一夜的不睡觉;他说在他凯旋归来的夜里,是那个女孩陪他畅饮到天亮……他说了那个女孩很多很多。 我有点失落。不过没关系,这些,我一样也可以为他做到。我相信,当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候,我一定会比那个女孩做的更好的。 可是我想不到,他拒绝了我们的婚事。从来恭顺的大哥哥,第一次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族长大人的赐婚。他和族长大人大吵了一架,带着满腔的怒气回到了军队。 我难过了很久很久,是不是我还做的不够好?我还不够漂亮,还不够聪明,还不够温柔么?为什么,大哥哥要拒绝呢? 他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他经常提起的女孩。她叫片蝶。她很漂亮,文文静静的,温柔的像水一样,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我不知道这样娇弱的女子,是如何在军中待了这么久,是如何陪伴大哥哥度过那段艰辛的日子。或许,她真的比我更好吧。 我陪族长大人和老夫人在宫中散步的时候,撞见了大哥哥和片蝶。他们正在亲热。我始终记得那个傍晚。那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心碎。 离着很远,我就看到回廊一侧的假山阴影里,有两个人影正搂抱在一起。我有点难为情,赶忙转开自己的眼睛。可是身后的小丫头低声惊叫了“大王子”,我的眼睛就再也无法挪开。 是的,那阴影中的两个人,有一个就是我最喜欢的大哥哥,另一个,就是那个美丽的片蝶。 族长大人立时震怒,喊手下人把片蝶带下去行刑,平日里温和的大哥哥,此时却像爆发的猛兽,攻击着所有靠近的人。随行的姑姑上去劝说,却也被打伤了。我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理智,跪在族长大人面前替他们求情。这个时候,似乎只有求情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我跪在族长大人面前,我说了谎。我说我对大哥哥只有兄妹之情,这个婚约本就是误会一场。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请求族长大人收回这纸婚约。这婚约,本就是我期待了很久很久的。 只是,我不想看见大哥哥那双痛苦的眼。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痛,不是为我,而是为了那柔弱的片蝶。那种眼神,是我这许多年来都不曾拥有过的。 族长大人并没有为我的求情所动,姑姑把我拉到了一边。大哥哥被人带下去关了起来,片蝶仍旧被带去受了刑,关押在惩戒楼。大哥哥没有看我,他的眼里已被怒火充满,他看所有人的眼光都是那样愤怒。他的眼,时时浮现在我脑海里。我的心,比看到他和片蝶亲热的时候,更痛得无以复加。 大哥哥为了片蝶而绝食,还为了逃出去而对守卫大打出手。族长大人下令罚他,他却说非片蝶不娶,还拔剑欲要自刎,以威胁族长大人。族长大人没有办法,只好又把他关了起来。 我想去看看大哥哥,可是姑姑不同意。她说让我静观其变,此时搀和进去只能生乱。她见我难过,安慰我不必伤心,她一定会努力让这婚约兑现。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怀念这婚约,可是心里,却不想再看到大哥哥痛苦了。 妍儿妹妹偷偷放走了大哥哥和片蝶,族长大人生气的将她关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们的这一纸婚约,牵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进来。我感激妍儿,感谢她做了我想做却没办法去做的事情。 大哥哥走了,妍儿也走了。 可是,这场风波真的就这样平息了吗? 我好想见一见大哥哥,我好想再跟他说说话。我想告诉他,请他不要怨恨我。我愿意成全他和片蝶,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幸福,比我一个人的幸福要重要的多。 只是,我不想就这样再也看不到他,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 弥菲会将《一梦一生》进行到底,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并且弥菲保证这一部作品全部章节不加v~替大家省省荷包里滴银子^_^ 第四十章 “如此说来……也是我当时太过鲁莽了,根本没有多想,也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秦妍听着游绿薇说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这秦二公主留下来的烂摊子还真是不好收拾啊。 “这当然不能怪你。倒是我没能说动族长大人取消婚约,反倒把你也牵扯了进来,还害的你受了伤。”游绿薇摆摆手,换上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我没关系的。只要大哥哥幸福就好了。我会很快就把这件事情忘记的!” 秦妍不说话。从小到大的感情,岂是能说忘记就忘记的?游绿薇不是在骗她,而是在说服自己。 “妍儿妹妹,你真的不必愧疚的。”游绿薇看秦妍还是一脸的愁容,反倒宽慰起她来,“也许不见大哥哥,对于他对于我,都未必是坏事。如今你失去了记忆,不知道当初将他们二人安顿在了哪里,族长大人寻找大哥哥的唯一线索就断了,天下再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过上安定的日子,再也没有人去阻挠他们厮守了。对于他和片蝶来说,这是最好的事情。而我,不见他也许会想念,可是见到了他,也终究只能是看着他而已了。既然如此,反倒不如不见……” 秦妍看着游绿薇低下眼睛,心里一阵酸涩。这个女孩子,放在她的世界里,也才刚刚读高中而已。而在这里,她已经被生活磨练的如此成熟,面对感情,她能如此开悟。有些人一直都在执着的事情,她却能看开,并且放下。有些人费尽了心机也要得到的东西,她却能真正做到大度的退让,并且祝福。这是一个让她赞叹的女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游绿薇一踏入这个园子里的时候,她就觉得眼前一亮,就觉得她与众不同了。 游绿薇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是刚来的时候那副活泼的笑脸:“妍儿你也别想太多啦!我没事情,我们一起祝福大哥哥他们幸福就好啦!” “嗯。”秦妍会心的笑了,点点头,“绿薇要在宫里多留些日子啊,我很想听你给我讲以前的故事呢!” “我这次来探亲应该可以多留些日子,你可以天天到姑姑那里去找我,我们还可以一起玩!”游绿薇粲然一笑,眨眨眼,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就说定了!”秦妍伸出小手指,跟游绿薇拉钩约定,心里特别高兴!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过的很累、很谨慎。她观察着身边所有的人,他们看她的眼神,他们对她的态度。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在仔细的推敲着这些“宫人”,谁可信,谁需提防。而今日初见宁南和游绿薇,她却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如果说宁南是秦妍“前男友”的身份而让她放松戒备,这个游绿薇又是凭什么让她信任呢? 也许,就只是她那纯粹的不带一点虚伪的笑容,让她放下了心。 ————————————————————————————————————— 晚上,从云告诉秦妍,老夫人差人来请她过去用晚膳。秦妍就随着顺安宫的宫人到老夫人那里去了。 这一桌子菜可真是丰盛,不愧为老夫人的手笔。当然,来参加这晚宴的人也很“丰盛”。除了那个冷面族长不在,基本上在正宁宫见过的人,这里全聚齐了,另外还有早上才刚见过的宁南和游绿薇。 “妍儿,来,到祖母身边坐。”老夫人换下了之前那一身昂贵的行头,穿得朴素雍容,倒是看着比之前舒服了很多。她红光满面,慈爱的笑着,见到秦妍来了,就招手让她过去。 秦妍乖巧的坐到老夫人身侧,甜甜的道了一声“祖母万福”,声音甜得连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一声请安惹得老夫人高兴得不行,赶忙把她揽到了怀里,轻拍着她的小脸,瞧向颜夫人:“如筠,这妮子随你,嘴甜!” 颜夫人倒是抿嘴浅笑,也没说什么。自从秦妍回城,她这是头一次气色这么好。 祖孙俩笑闹了一阵,老夫人就端起了酒樽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有话要说。老夫人一起身谁还敢坐着,一桌子人都呼啦啦的站了起来,秦妍也有样学样的站起来,端着酒樽,静候老夫人发言。 第四十一章 “今儿个我把大家叫过来,一来呢,是我们一家人好久没凑在一块吃过饭了,平日里你们都各自在各自的宫里头吃饭,今儿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虽然不是年节的,但也总不能让我这顺安宫这么冷清。这二来嘛,”老夫人顿了顿,拉过身侧的秦妍,“妍儿离家出走,一路上坎坷又危险,好不容易回家了,我这个做祖母的,要给她接接风。另外妍儿失了记忆,肯定对禁宫,对我们都陌生了。我想让她跟咱们都热乎热乎,让她别跟咱们生分了。大家凑在一块热热闹闹的,也冲冲她这一路上的晦气,没准她就能好起来了也说不定。你们说是不是啊?” 所有人都附和着称是。秦妍有些感动。她本以为这个老夫人是一个世故又严厉的老太太,没想到,她像世间所有的奶奶一样,对待自己的孙儿,是一样的慈爱。 “我那个儿子,固执又暴躁,他认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平日里你们也都知道他那个脾气。我没叫他来,我知道叫了他来,谁也别想吃好这一顿饭。”老夫人笑笑,举起手里的酒樽,“今儿个就我们几个女人凑一块热闹,不让他来打扰我们!你们都吃好了玩好了,我就高兴!” 秦妍偷眼看了看宁南,还有秦氏长公主身边站着的大驸马,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尴尬,惹得她不禁“噗哧”乐了出来。 老夫人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立刻明白了她在笑什么,说道:“哎呦看我这个老糊涂!南儿、宣儿,你们虽不是女人,但是是小辈儿,你们也尽情的玩好了,别拘束着,听到了没有?” 宁南和大驸马赶紧端起酒樽道了声“是”。 接下来,一家人坐下吃饭。大家热热闹闹的凑在一起,有说有笑。这样的氛围,让秦妍想起了每年过新年的时候,自己一家人也是和叔叔伯伯、兄弟姐妹们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她赶紧喝了一口酒,借着酒的清甜压下自己鼻间的酸涩。 游夫人小口小口的吃着碟子里的菜,忽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了谦儿不在,不然……”她话还没说完,袖子一紧,原来是游绿薇暗暗的拉住了她,示意她别说不合时宜的话。游夫人倒是不再说了,但是面上似乎也太服气。 老夫人听到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看着游夫人身旁的游绿薇,笑着岔开话题:“绿儿,你此次进宫,要多住些时日。平常你总是住个两三日就走了,然后小一年都不来,我也很是想念呢!” “让祖母挂念了。”游绿薇轻轻一笑,端庄大方,跟园子里那个灿烂的笑不一样,前者成熟稳重,后者阳光活泼,“只是绿薇家中兄弟姐妹也多,父亲操劳,绿薇既是长女,自要帮母亲操持操持家务。不能常来陪祖母说说话,祖母还要多多包涵。” 老夫人看向游夫人,指着游绿薇笑道:“你看你看,绿儿这孩子多会说话!又懂事又漂亮!我真是喜欢这孩子!想然啊,这回你可得让绿儿在这儿多住些日子,你是她的亲姑姑,多照顾着她点。” “老夫人说的是,我自然是心疼这丫头的。”游夫人听出老夫人话中有责备她口无遮拦之意,心中不平,回答得也是话中有话。 “绿儿,哪天清闲了就去天都里逛逛,我听说外头添了好些个新玩意儿,你去玩玩,注意安全就好。”老夫人不再理游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游绿薇。 “多谢祖母恩典。”游绿薇很有礼貌的谢了恩,有意无意的抓了抓游夫人的手,示意她不要太张扬了。 秦妍听这话中的意思,这个游夫人对于大王子秦谦拒婚一事十分不满,而老夫人理亏,对于游绿薇也就特别的优待。看来秦氏还是顾及着游氏在朝野中的地位的,否则不可能对游夫人如此逾礼之举,老夫人不去追究。而游绿薇得到特赦可以出宫去玩了,倒是对秦妍很具诱惑力。 秦妍转转眼珠,撒娇似的抱住身旁老夫人的手臂,声音甜腻的不行:“祖母,祖母!妍儿也能出宫去吗?妍儿陪绿薇姐姐去,好不好?”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秦妍的鼻子:“你这丫头,这点倒是没变,一有事求我就来撒娇!去吧去吧,你也去散散心,只是一定要小心安全,别暴露了身份。” “谢谢祖母!”秦妍欢呼似的拍拍手,“那妍儿可以带映月和云嬷嬷一同去吗?” “你想带着谁都行。只要你不把这座禁宫给搬空了,你带谁去我都不管了!”老夫人打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这玉牌给你,小心收好,以后出入禁宫就不用来给我打招呼了。但是有一点可要说好,再也不许离家出走,听清楚没?” 秦妍如获至宝,赶忙点头:“嗯!妍儿一定遵命!” 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场家宴真是来对了,竟然还有意外之喜!老天爷终于开眼啦!! 第四十二章 从顺安宫回来,秦妍抱着那块“意外之喜”得来的玉牌笑得合不拢嘴。她歪在座榻上,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那块玉牌——上乘的玉,通体碧绿,正中间刻着两个大字“顺安”。这老夫人真是大手笔,这么一块玉,且不说持有它就如同手持圣旨,就单单说这块玉的价值,那也是难以估量的。 嘿嘿,等她什么时候穷困潦倒了,这块玉变卖了也能解解燃眉之急啊!心中胡思乱想着,秦妍渐渐睡着了。 梦里,她来到了一片旷野。这里满是鲜嫩的草,随处可见的,是洁白的蒲公英。它们像一个个轻盈的精灵,在空中漂浮着,飞舞着。阳光很温暖的洒在她身上,她的心,很平和。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好像春风一样温柔。可是她却看不清楚身边的那个人,也听不清那个人在跟他说些什么。她只是深深的,深深的爱上了这一份温暖的感动,爱上了这一片满是蒲公英的旷野。 “小公主,醒一醒。”依稀听见从云的声音,秦妍睁开了眼睛,瞧见从云正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云嬷嬷?”秦妍坐起来,柔柔迷蒙的眼睛,“怎么了?” “小公主要是乏了,就回房间里去睡吧。这里风大,容易着凉的。”从云递过茶盏,看着秦妍喝了一口水,渐渐清醒了些。 秦妍站起来刚要走,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云嬷嬷,你明天可有要事要忙?” “奴婢没有别的事要忙。小公主有吩咐?”从云愣了一下,看着秦妍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有两件事想让你帮忙。”秦妍掏出玉牌,交到从云手上,“一件事你替我出宫去办,另一件……”秦妍趴在从云耳畔,小声的告诉她。 “好的,奴婢会尽量办好的。”从云很郑重的点点头。 “记得一定要找可信的人办,切莫走漏了风声!”秦妍说完,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房间里去睡了。 ————————————————————————————————————— 第二天一早,从云就偷偷摸摸的出了宫。除了守卫,没有人知道从云的出宫了。秦妍也通知了元荷宫的宫女们,说从云去颜夫人那里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众宫女都去做事了,只留秦妍一个人在宫里闷得慌。 宁南回到了巡查署,游绿薇又跟游夫人去度难寺上香了。偌大的禁宫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一般。 “我到禁宫里转转。”留下这么一句话,秦妍跑出了元荷宫。 这禁宫可真大,转了好半天,也没转到一处看起来熟悉的地方。秦妍左看看右瞧瞧,对什么都新鲜,要是有什么地方上着锁,她就会跑过去透过门缝向里面看。 “你干什么呢!”一声厉喝吓得秦妍一个哆嗦,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肯定是那个铁血冷面的秦氏族长。 她极不情愿的撇撇嘴,低垂着头,也不看他:“给爹爹请安。”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请安!”秦氏族长的声音从来都是一个声调,高高的,分贝也很高,好像大声说话就可以很威严一样,“你在这里晃荡什么呢?” “我闲得无聊,就到处转转,熟悉熟悉。”秦妍不愿意多说话,能省几个字就省几个字。 “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怎么日日不来请安?还这么没规矩!”族长大人的语气稍稍缓了一下,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不中听。 “祖母说了,我可以不必天天去请安,时不时去看看她就好。”切!谁怕谁?你跟我面前耍老爹的威风?那我就把你的老妈搬出来!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横! 哎呀,有靠山的人生就是不一样!这么想着,秦妍都要笑出声来。 “我这里可没给你这项特权!”族长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分,“从明儿起,天天来给我请安!一天不到我就罚掉你半个月的月俸,你好好掂量掂量。” “知道了。”秦妍不想再多说话。哼!跟我玩经济制裁?孰不知秦氏穷奢极侈到了顶峰,一般公主王子的月俸是平常百姓人家两年的用量。扣除一半就扣除一半,反正吃不上饭的时候,不用她发飙,自然就有人替她出头了。 “昨天晚上去你祖母那里了?”族长好像也没什么要紧事,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嗯。” “晚膳吃的可好?” “嗯。” “也见到绿儿和南儿了?” “嗯。” “平日里多去瞧瞧你娘去,知道么?” “知道。” “宫里住的还习惯?” “还好。” “以后出来要带个人,有事也好吩咐。” “嗯。” 之后,是两个人长时间的沉默。最后,秦氏族长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大步走远了。 秦妍低着头,嘴角勾着一抹笑容。 其实,这也是一个很可爱的男人啊。也许老爸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维护着自己“严父”的尊严,其实只是拉不下脸来,内心里其实也很渴望着自己的孩子能跟他笑闹在一起。 秦妍回头看看秦氏族长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族长大人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那么好吧,老爸,以后我就天天去请安,请到你看烦了我为止! 第四十三章 又走了不知道多远、多久,秦妍来到了一个不大的小院里。这里的房门都被贴上了封条,到处破破烂烂的,杂草丛生,狼藉满地。房屋的窗户纸都破了一个又一个小孔,角落里还结着厚厚的蛛网,可是蜘蛛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蛛网上落满了灰尘。秦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走进这个院子里,仿佛生怕触动了这里的什么秘密一般。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别的地方冷许多,虽然正值暖春,可是这里看不出一点春天的迹象,反倒像是萧索的秋日。 透过破碎的窗户纸,秦妍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看不分明——房间四面都关着窗,没有光亮。似乎,里面有一张翻到的座塌,还有遍地不明的碎片,破破烂烂的帘子也掉在了地上。 “你不该来这里。”忽然,一个声音传到秦妍耳朵里,那声音听起来很不舒服,说是苍老不合适,说是沙哑也不恰当,反正一入耳便让人觉得浑身一个激灵。 而秦妍也确实一个激灵。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转过身,赶忙拍着胸口。 眼前是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妪,花白的发,凌乱的绾了个髻,碎发在风中幽幽的飘着,好像不愿离去的亡魂。她的眼神有些苍茫,满脸的皱纹,仿佛已经很大年纪了。她手里拿了把笤帚,瘦削干枯的手仿佛就要抓不住它一样。 有没有搞错?这不是拍恐怖电影啊,怎么冒出来这么一个活像菜刀婆婆一样的老太太。 秦妍很勉强的笑笑:“婆婆你好……” “三公主,你不该来这里,快些回去吧。”老妪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便不再看她,只是低下头扫地。 三公主?!这老太太是老眼昏花了吧?秦妍明明是秦二公主啊。再说,秦家哪来的第三个女儿? “婆婆,我是秦妍,是二公主,不是什么三公主。您认识我吗?”秦妍走到那老妪身边,试图与她交流交流。 老妪不说话,只管扫地。 “婆婆,我……”秦妍还没说完,老妪就扫到了她脚下,她赶紧躲开,“大娘,我想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人吗?谁住在这里啊?” 老妪停下动作,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看秦妍:“三公主,这里你不该来,走吧。”说完又低头扫地,再也不搭理秦妍。 秦妍讨了个没趣,只得走出了小院。她回头看看小院门口题的字:惜晴苑。 ————————————————————————————————————— 正巧茗儿前来寻她,秦妍就跟着茗儿回了元荷宫。一进门,就看见了刚刚归来的从云。屏退了所有下人,从云笑道:“公主让我出宫办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有这么一个人,我已经查到了具体位置。这是地图。”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还有出宫的玉牌,一并递给秦妍。 秦妍一看,笑开了花。她给从云端了杯茶:“云嬷嬷你快歇歇。我还有件事要跟你打听打听。” 从云受宠若惊的结果茶盏,笑盈盈的问:“小公主还有什么事要问?” “禁宫里有个惜晴苑,你知道不知道?那里原来住了什么人?为什么现在荒了?”秦妍注意到从云脸色剧变,便知其中必有蹊跷。 “这……小公主您去惜晴苑了?”从云倒是反问了秦妍一句。 “嗯,今天散步到那里去的。还碰到了一个老太太,好像有点神志不清的,总是跟我说‘三公主,你不该来这里’。我明明是二公主嘛!”秦妍故意装的似懂非懂。 她从那老妪的眼神就看出来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幕。为什么她既是二公主又是三公主?为什么大家现在都叫她二公主和小公主,这三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云这么不安,肯定是知道其中的原委。 “小公主还是不知道的好。此事与小公主没有任何关系,小公主别再逼问奴婢了。”从云不安的揉着衣角,“还有,请小公主别去问其他的人。这件事问不得……” 秦妍皱了皱眉,暗自思忖了一下,忽然笑了:“好吧,既然与我无关,我就不再问了。” 从云长出一口气,也疲惫的笑笑。 “另一件事还请云嬷嬷上点心了。”秦妍挥了挥手中的地图,“这件事谢谢云嬷嬷了!”说完就回到雨君阁去研究地图去了。 从云看着秦妍没心没肺的走了,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她要问的那件事情。她的心有些不安。 那件事,过了那么多年不再被提起,如今,就更不应该被提起了…… 第四十四章 整整一个下午,秦妍都在雨君阁“刻苦”地“钻研”着地图,到了吃晚膳的时间都还没有传膳,从云有点担心,就到雨君阁来找她,提醒她该吃饭了。 “帮我装两个好吃一点的热菜,主食要煮的软和点的粥,我要带走。”秦妍头也不抬,眼睛依旧停留在地图上。 从云应了一声,有些奇怪:“小公主要带到哪里去吃?要不要奴婢给你送去?” “不用不用,你装在食盒就成了,其他的不用管。”秦妍神神秘秘的,让从云有点摸不着头脑。 食盒装好了,秦妍就一路欢欢喜喜的拎着食盒走了,而且一个人都没带。 这个小公主,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从云无可奈何的叹叹气,赶紧收拾利落了去查小公主交代给自己的另一项“艰巨任务”了。 ————————————————————————————————————— 看来缓缓走来的人,秦妍高兴的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还会出现的!” 秦妍面前站着的,还是早上在惜晴苑里看到的那个老妪,而她守着食盒在这里坐了好久,也就是为了等这个神秘的老太太。 “三公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老妪颤巍巍的拿过墙边的笤帚,唰啦唰啦的扫起地来。 “我该不该来,不应该由你来告诉我,而是要我自己判断。”秦妍拎起食盒,放在杂草中的一个石桌上,“我带了些饭菜,你先吃一点吧。吃好了才有力气干活。” 老妪抬起眼睛看看秦妍,有点意外,继而又低下了眼睛:“回去吧。” “我不走!”秦妍倔强的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来,看着顾自扫地的老妪,“我想,这院子荒废了这么久,应该是早就被大家忘记了吧?而你天天来扫这里,想必这里曾经住过你在意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苦衷。” 见那老妪并不答话,秦妍也不烦:“你是想把惜晴苑恢复原状吗?好,从明天起,我天天来这里,我帮你一起干活。等哪一日惜晴苑恢复了原来的样貌,你就要把你隐瞒的事情通通告诉我!”说完,秦妍也不管老妪答应不答应,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惜晴苑。 老妪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秦妍的背影,沧桑的脸上早已老泪纵横。 “这么多年了,还有人在记着你呢。你该心安了。”老妪嘴里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 离开惜晴苑,空气都变得暖起来。秦妍连蹦带跳的往游夫人的飞卉宫跑去,她终于弄清楚了地图,要好好找游绿薇一起商量一下她们的“出游计划”了。 “绿薇姐姐在不在?”刚到飞卉宫,秦妍就被一个小丫鬟给拦住了。看来这里的人对她似乎不怎么友好,她明白,恐怕是游夫人看不惯颜夫人得宠,就暗暗下令,不许跟颜夫人有关的人进入飞卉宫。不过她又不是来找游夫人的,她要找的是游绿薇。 “大小姐正在休息,二公主还是过会儿再来吧。”小丫鬟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狗仗人势!秦妍不禁想到这个词。大晚上的在休息?那夜里不用睡觉了。想用这么个牵强的理由来打发她走?门儿都没有! “那好,你去通报她一下,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商量,我就在这等着,你快去吧。”秦妍无所谓似的冷笑了一下,转身就在飞卉宫门口的台阶上一坐,也不管这样文雅不文雅。反正她是不怕被别的人看到,别人看到了倒好,也让大家都看看游夫人这飞卉宫的“待客之道”。 小丫鬟显然没见过二公主这样的阵势,急的红了脸:“您别在这儿坐着呀!有什么要紧事您告诉我,我等大小姐休息好了就告诉她。” “知道什么叫‘重要的事’吗?重要的事就是你无需过问的事。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汇报汇报?”秦妍倒也拿起了公主的架子。对拿架子的人就得把架子拿得比她还高,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四十五章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是……”小丫鬟面红耳赤,有点语无伦次,显然是有点着急了,“可是大小姐还在休息……” “没关系,我可以等。”秦妍耸耸肩,“虽然是‘重要的事’但却不是‘急事’。我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去通报了,你再去通报。我不为难你。” 小丫鬟一听这话,急得直跺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于是到最后终于一溜烟的跑了。 秦妍不禁掩嘴偷笑,笑够了就赶紧摆正了一个吃了闭门羹的委屈相,在飞卉宫的门口可怜兮兮的坐着。 一串铃音叮叮当当的一路急急奔来,看来是游绿薇跑出来了。不待秦妍说话,游绿薇就连连她赔不是:“颂儿这丫头太没规矩了,真该好好教训教训!妍儿你别生她气。” “没事没事。”秦妍摇摇头,笑得没心没肺,她当然不生气,恐怕生气的另有其人,“绿薇,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来来,我们到那边说。” 游绿薇和秦妍走到飞卉宫门口不远处的一座石灯笼旁边,秦妍才说出了来意:“祖母不是答应我们可以出去玩吗?我想到了一个好地方,想叫上你和我一块去!保证是你从没去过的地方!” “好啊!”游绿薇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晚上吧,晚膳之前我们就出发。”秦妍拈着下巴想了想,“绿薇你会武功对不对?” “嗯,从小学的,但是学艺不精。”游绿薇讪笑着,吐了吐舌头。 “没事,能对付一般人就可以了!”秦妍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我想叫上南哥哥一起,但是我们两个女孩子和他一个大男人出去总有点别扭。何况祖母不让我们暴露身份,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扮男装出宫去比较合适。你说呢?” “都听你的!”游绿薇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得很灿烂,不过很快就茫然了起来,“不过妍儿,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要对付一般人,还要换男装?” “秘密!”秦妍做了个鬼脸,冲游绿薇摆摆手,转身离开了,一边跑还一遍说,“就这样了!明天出发前我会把你叫到我宫里去的,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就准备大开眼界吧,嘻嘻!” 游绿薇看着秦妍跑远了,有点无奈的笑了。这秦妍,跟以前是不一样了。但在她看来,现在的这个秦妍,反倒比以前更可爱了。 跑回元荷宫,秦妍已经气喘吁吁。从云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笑得开心的秦妍,有点疑惑:“公主,什么事这么高兴?还跑的这么厉害?” “嘿嘿!要出去玩了嘛!”秦妍对从云眨眨眼,“对了,云嬷嬷,一会儿还得烦劳你帮我个忙。” “小公主尽管吩咐吧。”从云慈爱的笑笑,忽然对着秦妍上看看,下看看,“哎?公主,你出门前拿走的食盒呢?” “呀!食盒忘了拿回来!”秦妍这才想起自己忘了去惜晴苑收回食盒,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明天再去取回来吧。” 秦妍走到桌子前,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吹干了墨迹,就把纸装在一个信封里,连同玉牌一起交给从云:“这封信请务必在明晚之前送到南哥哥手里,而且一定要等到他的回信。” 从云接过信,看看信封上娟秀的小字,有点暧昧的看着秦妍笑:“奴婢遵命!” 秦妍也懒得理从云那笑里的意思,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忽然肚子一阵咕咕叫的声音,很响亮,从云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呃……这个……云嬷嬷,还有什么吃的东西么?我肚子又饿了。”秦妍窘迫的涨红了脸。本来还以为不吃一顿没什么,挺过去就完了。这不争气的肚子啊! 从云掩嘴笑着,点点头:“小公主等等,奴婢这就送几个小点心上来。” 哎呀,真是兴奋啊!明天就可以出去玩了!吃饱喝足的秦妍躺在宽阔的大床上,幸福的眯着眼睛。 一想到明天就要出宫去了,秦妍就忍不住的高兴。这个禁宫里太憋屈了,等到出宫了,她可要好好的玩个痛快! ———————————————————————————————————————— 累死俺啦~~~~~~~~~~~~~~~~~~~~~~~~嗷嗷嗷 第四十六章 兴奋了半宿的代价,就是第二天早上从云怎么叫她,她都不肯起床。 从云很无奈。自从小公主回来了,这爱睡懒觉的毛病就算落下了。等到秦妍睡意朦胧的像抹游魂一样从雨君阁“飘”出来的时候,从云一脸阴郁的通知她:“族长吩咐了,今日公主没去请安,扣除您半个月的月俸……” 秦妍这回倒是醒了过来。好家伙,这老爹说到做到。于是她也是满不在乎的回答道:“那就让他扣吧,扣光了我们就到顺安宫门口要饭去!” 从云忍住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奴婢一早跑了趟巡查署,看着宁少将看完了,把回信带回来了。” 秦妍的表情立刻丰富了起来,兴奋的搂住从云的脖子:“云嬷嬷你真是太好啦!辛苦辛苦!”说完就拆开信看了起来,并且越看越高兴。 整个一上午,秦妍高兴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完全没有被“经济封锁”所影响。她乐呵呵的问门口的守卫要来了两套普通的民间男装,就静静的期待着晚上出宫的时候。 下午临近傍晚,游绿薇和宁南先后到了元荷宫。秦妍一见他俩,就笑得合不拢嘴。她拉着游绿薇就往雨君阁跑,一边跑还一边对宁南喊:“我俩去收拾收拾,你不许偷看啊!” 到了雨君阁,两人卸掉身上的饰物和女儿装,换上两件普通的男装。互相帮忙着盘了头,戴上帽子,又相互间端详了一番,都笑得直不起腰。 “游、游公子……万福……”秦妍看着游绿薇那有些宽大的袖子,打趣着请安。 “秦公子倒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啊!”游绿薇佯怒,也打趣着“回敬”她。 两个人闹够了,又整理了一下,就下楼去与宁南回合。宁南没料到两人做男装打扮,一时间愣住了。 “宁公子?”秦妍“表情严肃”的看着惊讶的宁南,故作潇洒,“何事如此惊讶?” “妍儿……你、你们?”宁南看着搞怪的秦妍,大为不解。 “非也非也。”秦妍树起一根手指,在宁南面前晃晃,“请称呼在下刘黎,刘公子。” “刘公子?”宁南和游绿薇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是呀!我们此番‘微服出巡’,必然要掩饰身份才行。你们也赶紧想个别名,别暴露了身份啊!”秦妍笑嘻嘻的,故作神秘,“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你们想都没想过的!” 三人想好了别名,就坐着马车出了宫门。顺安宫的玉牌果然好用,门口的禁卫军看了一眼玉牌,立刻跪倒在地,知道他们走远了才敢起身。 出了宫门,秦妍就如归林的鸟儿,自由自在,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绿薇,为什么你总是戴着这么一串铃铛啊?”秦妍拉过游绿薇的手臂,她手腕上用红绳串了两个玉铃铛,但凡一点震动,就发出清脆的铃音。 “这是我小时候第一次进宫,要回去的时候,大哥哥送给我的。已经戴了很多年了。”游绿薇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铃铛,眼神变得温柔,“那时候他怕我回去了一个人寂寞,就送给我这个小玩意儿。不怎么值钱,却陪我度过了好多好多年。” 秦妍看着她怀念的样子,忽然觉得心疼,赶紧岔开了话题:“我们一会儿一定要吃遍天都所有名吃!好不好?” 游绿薇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 仙香楼里,一片灯红酒绿。迷情的红帘高高挂起,大红色的桌布铺了满桌,香炉里焚着暧昧的仙女香,觥筹交错,酒香满溢。 今天,是整个天都男人沸腾的日子;今天,是整个仙香楼的节日。 原天都有名的歌妓——玉芙蓉,今天终于在仙香楼挂牌,千金拍卖初夜。曾经玉芙蓉初来天都之时,歌喉之美,琴技之高,舞姿之曼妙,姿色之艳丽,冠绝天都。所有的男人一掷千金,就为了一睹芳容。市井相传,玉芙蓉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而今到了天都最大的风月场——仙香楼挂牌拍卖初夜,无疑是一记重磅炸弹,在天都的男人们之间炸开。到了这一天,天都所有疯狂的男人鱼贯而出,把仙香楼挤了个水泄不通。当然,这些人有的是真的为了买到玉芙蓉的初夜,还有一些就是纯粹来凑个热闹,看看玉芙蓉的天人真貌。 仙香楼的老板娘莲娘在门口笑得谄媚,眼看着钱匣里的钱越来越多,来的人还络绎不绝,就笑得合不拢嘴。仙香楼的规矩,今日进店即掏钱,就算不是来参加拍卖的,就是看一眼玉芙蓉姑娘,也得给钱。这规矩不公平,可是就是这么不公平,也还是有这么多老少爷们,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冲。 第四十七章 一个黑衣的男子无声无息的走入,连莲娘都懒得看一眼,轻轻掷下一锭金铢,惊得莲娘连连称呼“大爷”,并且叫龟奴将那黑衣男人引到贵宾席上去。手里握着这沉甸甸的金铢,莲娘恐怕梦里都要笑出声来。 拍卖开始。莲娘喊人把大门一关,笑意盈盈的走上台:“各位大爷、公子,今儿个玉芙蓉姑娘在我‘仙香楼’挂牌接客,并且公开拍卖初夜,大家一定要踊跃参加!玉芙蓉姑娘艳绝天下,才华横溢,这个也无需我再多言了,我们就请玉芙蓉姑娘出场吧!”随着莲娘话音一落,众多女婢簇拥着一个花团锦簇的软椅从楼上缓缓而下。软椅之上,一个女子,头戴面纱,外身罩着一件淡粉色的纱裙,白皙的肌肤隐隐若现,内里裹身穿着一件月白色抹胸,曼妙的身姿被这勾魂摄魄的装扮衬托的更加诱人。 到了台上,这位玉芙蓉姑娘并不多言,轻轻的从软椅上下来。粉色纱裙及地,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她向着台下深深的福了一礼,台下就响起一片嘘声。 “大家都看到这位玉芙蓉姑娘的美貌了吧?”莲娘再次开口,却引得台下一片骂声,“大家不要吵不要吵!既然大家伙都是掏了银子进来的,我也不能亏待了大家不是?这就请玉芙蓉姑娘给我们跳一支舞,让我们大家开开眼!你们说好是不好?” 台下立刻响起了喝彩声。 乐起,玉芙蓉走到舞台中央。长袖一甩,随着一阵馨香扑面,玉芙蓉莲步轻移,袅娜的伸展起舞姿。只见这玉芙蓉随着乐声旋转,时而跃起,时而跪倒,动作轻灵,不似艳舞,倒似轻盈的剑舞一般,刚柔并济。 果然,这玉芙蓉有点个性! 台下一片欢呼,叫好之声,随着乐声渐渐消弭,玉芙蓉也停下了舞蹈,静静的退立到一侧。 “好,现在拍卖开始。底价一千两金铢。”莲娘扬声说道,手中铜锣一敲,拍卖会这就开始了。 锣声刚落,台底下叫价的就层出不穷,一千五百两,两千两,两千五百两……眼看着价码一点点抬高,已经直飙五千。 价飙得越高,莲娘越是高兴,那张嘴就没见合上过。相反,玉芙蓉倒是淡淡的,掩藏在面纱下的那张俏脸,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她静静的立在舞台的一侧,手不由自主地握住长裙两侧,看起来也很紧张。 “一万两。”这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声音不高,但是说出的话就像在人群中炸响了一颗地雷,整个仙香楼都立时鸦雀无声。 说话的,是一个白衣白扇的少年公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他身边同座的还有两位公子,一位身着蓝衣,正调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盏。一位身着黑衣,表情严肃,似乎有点嫌恶这里的气氛。那白衣公子轻摇着手中白扇,云淡风轻的看着台上的玉芙蓉,笑容彬彬有礼:“我出一万两。还有人要加吗?” 莲娘也有点惊讶。这个价位可是她想都没想过的啊。这玉芙蓉再美再好,初夜就飙到一万两,这以后可怎么定价钱啊?于是她赶紧走上前来,调整了一下笑容:“这位公子爷出了一万两,还有哪位爷要加价吗?” “一万五千。”沉默了好久,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众人的目光又随之望去,眼前是一个黑衣的公子,坐在二楼的雅间,光线很暗,看不清脸。 “两万。”白衣公子似乎想都没想,紧接着那黑衣男子的话音,又把价码给抬了起来。他身边的黑衣公子拉了拉他的胳膊,似乎是想劝他。 那白衣公子无所谓的笑笑:“南兄不必劝我,这玉芙蓉姑娘的初夜,我是要定了。”说罢看了看另一侧的蓝衣公子,那蓝衣公子不置可否,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一场拍卖会,瞬时变成了这位白衣公子和黑衣男子之间的财富较量。 第四十八章 “两万五。”就在他们说话的当,黑衣男子又加价了。 “三万。”白衣公子“唰”的把折扇一合,微微侧头,用余光撇着楼上雅间里的那位对手,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兄台还要加价吗?” “五万。”黑衣男子的声音似乎更低了些,话音里的寒意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十万。”白衣公子连头都不再回了,唇边挂着轻松慵懒的微笑,端起手边的茶水,浅呷慢饮。 仙香楼里一片沉寂。黑衣男子没有说话,而是死死的盯着坐在舞台前排的白衣公子。而白衣公子的眼睛,却盯着玉芙蓉。透过玉芙蓉面前的薄纱,她那一剪秋水正死死的盯着二楼雅间里的黑衣男人,贝齿轻咬着下唇,目光里全是期待。 “还有哪位爷要加价吗?”莲娘有点怯怯的问了一句。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了?”莲娘声音大了一点。 还是没有人说话。 “最后一次,还有人加价吗?”莲娘举起了手中的铜锣,“当——”一声颤响,整个拍卖会落下了帷幕。 玉芙蓉身子颤了颤,紧紧地闭上了眼。白衣公子淡淡的微笑着,看着玉芙蓉仿佛一瞬间苍白衰老下去,却没并没有多言。 大家都一哄而散,有的议论纷纷的离开了仙香楼,有的索性找了别的姑娘。 “这位公子哥,敢问高姓大名?”莲娘笑得很谄媚,拉着玉芙蓉走到白衣公子面前。 “我姓刘。”白衣公子轻摇着手中的白扇,慢悠悠的说,“在下是从商之人,途经此地,洽闻玉姑娘美名,所以特意来此,但求一睹芳容。” “哎呀,刘公子这是哪的话。能伺候刘公子这样的金主,也是芙蓉的幸运!”莲娘对玉芙蓉使个眼色,拉她过来,“蓉儿,还不赶紧招呼着刘公子!” “不忙不忙,我和我这两个兄弟还有话要说。烦劳玉姑娘先到房里等刘某一会儿。”白衣公子斜眼看了看玉芙蓉,眼底全是笑意。 等到玉芙蓉和莲娘都上楼去了,黑衣公子赶紧拉住了白衣公子:“妍儿,你太乱来了!你知道不知道十万金铢是什么概念?这么一大笔的款额,你要如何向内务府支取?” 白衣“公子”嘻嘻一笑,用折扇拍拍黑衣公子:“南兄,你太多虑啦!你放心,这老鸨不仅不敢要我一分钱,还得把我当大爷似的供着。”说完颇为神秘的一笑,向楼上走去。 游绿薇但笑不语,刚要随着秦妍走,就被宁南叫住了:“难道大小姐知道什么隐情?” “不知道。”游绿薇摇摇头,但却不像宁南这般担忧,而是一脸的轻松笑容,“但是你看妍儿这么有把握的样子,你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既然她早就打算好了来这里趟这趟浑水,就必然有她的妙招。我们只管看着就好,我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宁南看着游绿薇那“稳坐钓鱼台”的姿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在她后面进了玉芙蓉的闺房。 这间闺房可真豪华,不愧是天都名妓的闺房啊。闺房分为内间和外间,外间做待客之用,装潢的很是华丽。就单单看着一面墙上的古玩,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桌子后面的墙上挂了一把琵琶,外间的右手一侧还放置了一架古琴,看来这个玉芙蓉姑娘还是个弦乐高手。 秦妍正挨个看着多宝阁上的古玩玉器,而玉芙蓉就静静的坐在桌子旁边。 “都到了屋里,玉姑娘可以给刘某一睹玉姑娘的天人之貌了吧?”沉默了好一会儿,秦妍才说话。 玉芙蓉不回答,轻轻除去脸上的薄纱,一张绝色的脸就展现在秦妍面前。她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看着秦妍。 “当真是国色天香。”秦妍淡淡一笑,转开眼睛,继续看那些古玩玉器,“难怪这么多人都要一掷千金,只为佳人一笑呢!” 宁南和游绿薇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喝茶。 “刘公子买下玉儿初夜,只是为了与玉儿说些无聊的话吗?”玉芙蓉话音淡淡的,有些清冷,这让秦妍想起了一个人,映月。 “那姑娘想添加些什么别的娱乐项目吗?”秦妍在玉芙蓉面前坐定,静静的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玉芙蓉被她看得有点不安,立时转开目光:“男人还不是都一样。薄情寡义,贪图美色。刘公子也不过是为了玉儿这副皮相?既已买了去,不如快些来取算了。” “呵呵,”秦妍轻笑,更靠近了玉芙蓉的脸,“玉姑娘这是在挑逗我吗?” 玉芙蓉闻言又羞又惊,脸立时红了起来:“玉儿是个风尘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刘公子若要矜持的黄花闺女,只怕是走错了门。” 第四十九章 “玉姑娘啊玉姑娘,”秦妍哈哈一笑,直立起身,“我看你一点都不像是个烟花女子,反而就是一个矜持的黄花闺女!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究竟是谁,负了玉姑娘的真情,让玉姑娘甘心沦为一个风尘女子呢?” “刘公子想太多了。玉儿家境贫寒,无奈被迫才落入烟花之地。不过玉儿觉得这样也很好。”玉芙蓉不看她,只是有些哀怨盯着眼前的地面,声音却是冷冷的,“难道刘公子就是到这里来跟玉儿说这些个无聊话的吗?” 秦妍勾起嘴角:“好吧,既然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到内间再说些‘不无聊’的话题吧。”说罢真的向内间走去,玉芙蓉犹豫了一下,仿佛是赴死一般的闭了闭眼,当先一步走入内间。秦妍对宁南和游绿薇使个眼色,两个人悄悄跟上他,就在内间门外,偷偷向里看。 玉芙蓉褪去身上的薄纱外衫,只穿着那件诱人的月白色裹胸,静静的候在床边。秦妍泰然自若的坐在桌边,好像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秦妍笑吟吟的端起桌上的蜡烛:“时候不早了,我们熄灯就寝吧!”说罢吹灭了灯火,屋里立时陷入黑暗。 秦妍快速走到床边,大力的扯过帐子,将玉芙蓉一把按倒在床上。与此同时,只听“咣”的一声,玉芙蓉闺房内间的窗子被大力撞开,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了进来。 门外的两人看得分明,宁南低喝了一声:“妍儿危险!”两人破门而入。 那黑影带着一抹明晃晃的光直直的向帐里探去,游绿薇和宁南立时赶到,不由分说,就和那条黑影斗了起来。秦妍面不慌心不乱的从床上坐起身,用火折点起手中的蜡烛,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个人。 玉芙蓉此时才从慌乱中醒过来,大呼一声:“你!你是女人!” 黑影闻言,停下动作,宁南和游绿薇也就撤了手。 从身形看,那黑影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他蒙着脸,露出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床帐里的秦妍和玉芙蓉,眼神里透着惊讶和怒气。 “我当然是女人!”秦妍跳下床来,笑意盈盈地拆下自己的盘发,一头油光水滑的秀发垂落下来,“我若是如狼似虎的男人,恐怕此时早已死在云少侠的剑下了。” 蒙面的黑衣男人一听这话,就扯下了面布,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他眉头蹙紧,目光如炬,盯着秦妍:“阁下何人?如何猜得在下身份?” “云少侠于在下有救命之恩,恩人样貌,自然是认得的。”秦妍将头发随意一绾,见那黑衣男人还没有想起来,又提示道,“这里可是天都啊。”“哼!原来是你!”那黑衣男人终于想起了她,鼻间冷哼一声。 “正如云少侠所想。”秦妍摘下衣架上玉芙蓉的薄纱外衫,递给玉芙蓉,“就算云少侠是阴差阳错救了我,我却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云少侠想救的,其实是玉芙蓉,哦不,玉芙姑娘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横加干涉。拍卖会场你与我相争,到底意欲为何?”那云少侠转开眼,不看秦妍,而是冷冷的盯着内间的门。 “我都说了,我是要还云少侠那日的救命之恩。”秦妍笑着,笑容里透着一点小邪恶,“我若是没有猜错,只怕云少侠身上,只带了五万金铢吧?” 那云少侠并不说话。 “就算我不与云少侠相争,难免也有别的金主与云少侠争。这天都地界,富庶之人多不胜数。若是玉姑娘落入他人之手,云少侠是否真的打算在我天都地面上杀人,带着艳绝天下的玉姑娘逃走?”秦妍冷冷一笑,“云少侠你以为,你真的逃的出去吗?我能查出玉姑娘的身份,并且推测出你的身份,你以为别人就不能?就算云少侠武艺高强,但是带着玉姑娘,你真的确定你可以逃过我秦氏的万人追踪?就算你一人能逃出生天,你觉得玉姑娘能抵挡的住吗?” 黑衣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犹自倔强:“云某之事,不劳公主担忧。” 宁南和游绿薇都是暗自一惊,虽然这二人的对话听不太明白,但是这黑衣男人能一下子是说出秦妍的身份,也绝非凡人。 “好。”秦妍一瞧这云柝死不开窍的样子,无奈得不行,“就算你五万金铢买到玉姑娘今夜,你打算怎么带她走?逃走?还是那个问题,你逃得了吗?不逃,你觉得老鸨会让你五万金铢就带走她的摇钱树?而你,还有金铢替玉姑娘赎身吗?仙香楼可是只收现钱,不收银票的!” 云柝彻底沉默了。 “我好意帮你,绝无他意。”秦妍看看云柝,又看看玉芙,“我以刘公子的身份替玉姑娘赎身,你将她带走。你我从此扯平。你不愿沾染我秦氏之风,我也不求你一声道谢。”秦妍说完,云柝看着她,眼睛里有些诧异。 “看什么看?”秦妍一瞧他那不相信的眼神,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秦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图你什么,可恶也不想欠你什么。你们好好聊聊吧,明早我就替玉姑娘赎身。”说完,秦妍就拉着宁南和游绿薇出去了。 第五十章【撒花撒花~~~】 “妍儿,你和这个什么云少侠是怎么认识的?他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你的身份?”宁南一坐下,就忧心忡忡的。 “我曾经被关在强盗窝里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出来的。他本是要救那个玉姑娘的,可惜救错了人。那会儿他从强盗口里逼问出玉姑娘的下落,我就拜托云嬷嬷帮我查了整个天都青楼,才找到这个玉姑娘的下落。”秦妍看着宁南那紧张的样子,轻松的拍了拍他的肩,“我的身份早在强盗窝的时候就被那强盗头子看穿了,他当时在场,自然也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但好像是什么长生门的弟子。总之是武艺高强!” “长生门?!”宁南一声低呼,游绿薇也是浑身一凛。 “怎么,这长生门是什么来头?”这回换秦妍疑惑不解了。 “长生门是锦州境内十分有名的武林帮派,以剑术冠绝天下。这人姓云,又出手阔绰,莫不会与锦州云氏有什么关系?”宁南的眉头蹙了起来。 “就算有关系又有何妨?此次我帮了他的忙,他为难我不得。就算要找我的麻烦,那也得等到下次了。”秦妍满不在乎。 “我看这云少侠必有来头,不可小觑。”宁南还是放不下心,“刚才若不是大小姐及时拦下他的剑,恐怕你已负伤在身。” “不。”游绿薇淡淡开口,看着秦妍微笑,“其实并非我到的及时。那云少侠的剑上本就没带杀意。这一切,还是妍儿为我们赶到争取了时间。” 原来,秦妍看穿了云柝不会伤害玉芙,就放下了帐子,让云柝不敢轻易下手。而云柝的迟疑,就为宁南和游绿薇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你准备怎么替玉姑娘赎身呢?”游绿薇问。 “嘿嘿,我们一分都不用掏!只要有它!”秦妍从腰间摸出那块出宫玉牌,在两人面前晃晃。 “玉牌?这有什么用处?”游绿薇会心一笑,宁南却还有些不解,“妍儿,我们不能泄露了身份。” “放心吧!我自有妙招!”秦妍眨眨眼,坏坏的一笑。 秦妍又给二人讲了在强盗窝里的遭遇,说到了后半夜,秦妍和游绿薇就在外间的座塌上睡着了,而宁南就在桌子前闭目凝神。 第二天天亮。秦妍被游绿薇摇醒:“妍儿,醒醒,我们要赶紧回宫去了。” 秦妍迷迷糊糊的醒来,游绿薇帮她收拾了头发,整理好一身的男装,让她变回那个“风流倜傥”的“刘公子。” 到了楼下,莲娘谄媚的走上前来,身后还跟了一些个龟奴、伙计:“刘公子昨夜休息的还好?” “甚好!”秦妍故意做出一些慵懒状,她勾勾手指,叫莲娘凑上前来,“刘某年少,也曾游戏人生,所以至今尚未娶亲。谁想与玉姑娘这一夜相逢,便叫我深深为其才能美貌折服。所以我想向妈妈你问个数目,便让这玉姑娘随我去了。可好?” 莲娘一听这话,面色立刻就变了。她眼珠骨碌骨碌转了半天,颇有点为难的说:“蓉儿实在是太好了,听话,漂亮,又多才多艺的,我却也舍不得她。不过能遇到刘公子这样真心实意待她的公子爷,也是她命中的福分。刘公子要是真想让蓉儿从了您去,我也就狠狠心,让她随您去了。只是这数目嘛……”莲娘故意拖了拖,慢慢伸出手,向秦妍比了一个“五”。 “五千万两金铢?”秦妍故意瞪大了眼睛,好像被吓了一大跳。 “蓉儿是我最喜欢的女儿,我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单薄薄的随了您去,总得备些嫁妆不是?”莲娘一看秦妍的样子,声调就有些高了。 “也对也对。为求佳人,刘某何必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说罢,自腰间解下一块玉牌,递给莲娘,“这是我一位故交所赠。这玉是上乘的青天玉石整块雕成,世间罕有。烦劳妈妈去兑换了金铢,连算上昨夜的十万,兑了多少,都归妈妈了。剩下的,给蓉儿好生置备些嫁妆。” 莲娘有些将信将疑的看着微笑的“刘公子”,不过手中玉牌看着温润碧绿,玉絮均匀自然,触手就有一种滑凉之感,看起来确实是上乘的好玉。 见莲娘不动,秦妍装着有些疑惑:“妈妈这是怎么了?您尽且放心,刘某就在这里等着妈妈回来,绝对不是没有信誉的市井无赖。” 莲娘给几个龟奴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这里看着秦妍三人,自己和一个苍白枯槁的帐房先生出了仙香楼。 秦妍看着他们离去,想到之后的好戏,心里早就笑到不成,然而面上装的泰然自若,优哉游哉的喝着茶。 莲娘和帐房一路奔向当铺,这时当铺才刚刚开门。 “叭”,莲娘将玉牌拍在当铺老板面前,急匆匆的说:“老严你快给我瞧瞧,这玉值多少金铢?” 当铺老板拿起那玉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又拿着放大镜左看看,右看看,眉头越蹙越紧,好半天都不说话。把莲娘看的都烦了:“我说老严,你倒是快点啊!这玉要是真值那么多的钱,我可算是遇上大金主了!” “这玉……论成色的确是好玉。”老严又沉吟了半天,才慢吞吞的开口。 “那你看这玉值多少钱?”莲娘一听,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老严不说话,思忖了好一会儿,伸手比了个“五”。 莲娘大惊:“五千万两金铢?” “五万两。”老严摇摇头,放下那块玉牌。 “什么?”莲娘立刻睁大了双眼,“才五万?老严你没看走眼吧?” “玉是好玉,但是最多最多,就值五万两。”老严很肯定的看着气极败坏的莲娘。 “好小子,敢耍老娘!老娘这就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他!”莲娘气的牙根痒痒,转身就要走。 “且慢。”老严赶紧出声拦住,“这玉牌若按玉的成色看,确实只值五万。但是这玉牌的来历却是非同寻常。” 第五十一章 “有什么不寻常的!我看那小子就是迋我,我要回去收拾他,晚了指不定会不会跑了!”莲娘气的直跺脚。 “这玉牌背面刻有秦氏族徽,正面还刻着‘顺安’二字。你可知这是何意?”老严带着玉牌踱出柜台来,把那玉牌给帐房拿着。 “我管它什么意思!老娘就知道这玉牌就值五万,他要是不把剩下的钱给老娘吐出来,老娘就整死他!”莲娘已经气的失了理智,叉着腰,呼呼喘气。 倒是那帐房好像明白了什么,伸手拉了拉老严的袖子:“严先生,莫非这玉牌是秦氏的玉器?” “这玉牌不仅仅是秦氏的玉器,还是秦氏禁宫里的东西。你看这‘顺安’二字,什么人住在顺安宫?秦氏老夫人啊!”老严指着那块玉牌,面色凝重。 “你是说,这玉牌的主人,是宫里的人?”帐房先生的脸更苍白了。 “反正能持有此牌的人,定不是凡人!”老严走进柜台里,向他们挥挥手,“这牌子我不敢收。若是上头追究起来,我这小本买卖,可承受不起。二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莲娘更生气了,大步大步的就向仙香楼走,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帐房先生赶紧快步赶上,拉住她:“老板!老板!” “干什么!”莲娘没好气的停下,站在街道上,抱着胳膊,气鼓鼓的。 “这玉牌是宫中之物,那位刘公子只怕不是凡人!若是我们为难了他,只怕过些日子,他要来为难我们,我们可担当不起啊!”帐房先生急匆匆的说,生怕晚一点,这暴脾气的老板会生出什么事端。 “天王老子叫了姑娘也得给钱啊!整老娘?老娘先弄死他再说!”莲娘扯着嗓门嚷嚷。 帐房先生赶紧示意她轻声轻声:“老板,那刘公子气宇非凡,又持有这‘顺安宫’的玉牌,若非宫人,也定是与秦氏交好。我们若是为难了他,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啊!秦氏您还不了解吗?他如今只是要您一个姑娘,若是您不给,将来他平了仙香楼都有可能啊!”账房先生苦着脸,气都有些不够用,“您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得看他要谁!他要的是玉芙蓉!玉芙蓉啊!”莲娘也渐渐意识到事情的微妙,但仍是气不过,“当初我把玉芙蓉从莺歌坊挖过来,那可是花了重金的!” “挖玉芙蓉的费用,从别的姑娘身上,没几日也就赚回来了。可要是得罪了这位爷,只怕您以后连赚钱的机会都没了啊!”帐房拍着手中的玉牌,“我们把这牌子还回去,再把那玉芙蓉送给刘公子,把这尊大神送走,就算相安无事了!若是这刘公子有心,以后还能罩着点咱们仙香楼。您说呢?” “谁知道他这玉牌是不是偷来的!”莲娘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 “哎呦我的老板,他们这牌子若是偷来的,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会上出价拍下玉芙蓉的初夜吗?估计昨晚消息就传遍天都了,他若真是偷了东西,还能呆到今天早上?”帐房已经急的不行。 莲娘转了转眼珠,最后极不情愿的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追究了?” “这事不能追究啊!”账房先生垂下头,叹了口气,“那刘公子把这牌子给您,摆明了就是要这玉姑娘。您还能不给吗?” “唉!”又想了半天,莲娘才气哼哼的软了下来,“真他娘的晦气!” 两个人慢慢悠悠的回到仙香楼,那“刘公子”果然还在,并且还兴致盎然的正在品茶。 莲娘走上前,极不情愿的堆起满脸的笑容,把那玉牌呈上。 秦妍故作不解,疑惑道:“妈妈怎么了?这玉牌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是。”莲娘弯着腰,呈鞠躬状。秦妍看不见她的脸,估计这会儿脸早就窝囊的气变了色。 “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公子您大驾光临!”莲娘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悦耳,心里早就怒不可遏,“您能看上小的这的姑娘,是小的荣幸!我也是糊涂了,您这样的大金主,怎么会需要我给蓉儿置什么嫁妆!您将蓉儿带走,好生待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秦妍了然一笑,接过玉牌:“这么说,我现在就能把蓉儿带走了?妈妈不再需要什么了?” “不需要,当然不需要。”莲娘堆笑着,连连摇头。她恨不得这刘公子立刻在她面前消失,省的看着他来气。 “那我就多谢妈妈了。”秦妍对游绿薇眨眨眼,“去把蓉儿带下来,我们在马车那等她。”说完在桌上留下一锭金铢,和宁南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游绿薇带着玉芙蓉,也从容的出了门。留下忧郁的帐房,还有气的快爆炸的莲娘。 第五十二章 云柝的马车停在仙香楼后面的拐角处,距离内城主道不远。三个人带着玉芙蓉前去,把玉芙蓉交给云柝,秦妍轻松的笑笑:“我就不远送了,二位走好,一路顺风!”说完,拉着游绿薇和宁南转身就走。 “等一下!”云柝出声拦住他们三人。 秦妍转过头:“还有什么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云柝才低低的说:“谢谢。” 秦妍没回答,淡淡一笑,就继续走远了。 这个人,似乎从来没对别人道过谢吧。 ————————————————————————————————————— 三个人到了内城里最繁华的早市,这里喧闹非常,大街小巷都充斥着一种忙碌的气氛。空气里时而传来阵阵食物的香味,引得秦妍东瞧瞧,西看看,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最后,三个人在一个馄饨摊上坐了下来,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每个人吃得都不亦乐乎。 “没想到民间的食物这么好吃呢!”游绿薇吹开面前的氤氲的热气,吸一口馄饨汤,那诱人的滋味就别提了。 “嗯!还是这些小吃最好吃!怎么吃都吃不腻!”秦妍挑着沉在碗底的榨菜和虾皮,就着饱含着骨头浓香的汤汁吃的兴高采烈。 宁南倒是没她们两个这么兴奋,反倒是宠溺的看着秦妍的吃相:“妍儿你可真是太乱来了。此番情景若让族长大人看见,只怕又要训斥你了!” “我才不怕他!”秦妍一边吃一边说,后半句早已经咽在了汤里。 “不过这一次出行,确确实实是‘又惊又喜’,妍儿你太有主意啦!”游绿薇咬开一个大陷馄饨,吹着冒出来的热气。 “我就说是你们一定想都想不到的!”秦妍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碗里的馄饨,又美美的喝了一大口汤,“不过此事顺利圆满的完成,你俩也是‘功不可没’啊!” “以后可别这样乱来了。”宁南看着秦妍又在寻找下一个“进攻目标”,颇有些无奈。 “是是是。这次是事出有因嘛!”秦妍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忽然,她眼前一亮,拉了拉游绿薇的手臂:“绿薇!那边有枣花糕卖!我们一会儿去那边,枣花糕最好吃啦!” 游绿薇被她摇的一口汤都喝不下,但脸上却是包容而又雀跃的笑容。 “好了,我该去巡查署了,你们两个吃完也别逗留,赶快回宫吧。”宁南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大亮了。 两个人应着,可是谁心里都没有当回事。 宁南走后,两个人又去买了枣花糕、蜜饯、糖葫芦等等等等好看好玩好吃的东西。快到晌午,两人才慢慢悠悠的坐着马车到了内城离禁宫不远的官人道。 “我们从禁宫后门进去,省的被人发现了。”游绿薇方向感倒是好的没话说,所以秦妍这个低级路痴就跟着游绿薇后面,在胡同里东转转,西转转,转到了一条无人小径。 小径的尽头,就是禁宫的后门所在,也有禁卫军把守。两人快到后门之时,看到门口一个白色长衫的男子,身披琥珀色的绸缎披风,正在后门踱来踱去,还时不时的向他们来的方向张望。 两个人怀着疑惑走上前,那男子快步过来,眼睛里都是欣喜。 还不待那男子说话,游绿薇倒是深深福了一礼:“二哥哥万福。” 秦妍愣了愣,也道了一声“二哥哥万福”。那白衣男子看了看秦妍,有点拘谨的点点头,又看向了游绿薇。 “绿薇,你……咳咳……你们怎么才回来……”话还没说几句,这白衣男子倒是捂着嘴巴咳个不停,看起来是有哮喘一类的疾病。 “是晚了一点,下次我们会注意的。”游绿薇点点头,柳眉微蹙,看着那白衣男子,“二哥哥你身体不好,这里风大,还是快快回宫的好。” “我听说你进宫了,却一直没有过来。昨天我去母亲宫中找你,她们说你被秦妍叫走了,去元荷宫,又说你二人出了宫。我就想着你今天也许会从这里回去,就在这里等你。”白衣男子又是咳嗽了好久,才说完这几句话。 秦妍看着这个恶疾缠身的男子,很同情他。 “是我疏忽了。”游绿薇淡淡的笑,眉眼温柔,“我应该早些去瞧瞧二哥哥的。” “没关系。”白衣男子又咳了半天。 这两人在后门口寒暄了一阵,白衣男子被游绿薇劝了回去,说是晚上会过去瞧他,白衣男子才不舍的离开后门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五十三章 秦妍对这个白衣男子生了兴趣,拉着游绿薇问长问短。 原来这个白衣男子名叫秦许,是秦氏族长的第二个儿子。他的生母是原来的一位雪夫人,后来雪夫人早逝,他就被过继给了游夫人。他自打一出生就患有肺疾,终年干咳不止,久治不愈,稍微受一点凉,就会发烧生病,而且每每生病,他都好像是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遭一样。所以,被恶疾缠身许久的秦许,看起来苍白羸弱,眼窝深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因为从小就身子弱,所以宫里的孩子也都不爱跟他一起玩。他也就渐渐消沉,寡言少语,身边除了伺候的宫女,没有什么朋友。游绿薇小时候喜欢跟着秦谦,秦谦身为兄长,也时时去看看他,所以游绿薇也就认识了秦许,有时候也陪他说说话。 因为秦许性格孤僻,平日里的生活只有读书、学习、养病,所以跟人聊天的话题和内容也就枯燥的厉害。游绿薇虽然不很喜欢他,但看他被疾病困扰,也是十分的同情,所以每次跟他聊天,尽量不表现的烦躁和无聊。于是,秦许就把游绿薇当成了唯一的倾诉对象,每每游绿薇进宫,他都要找她说上很久很久才肯罢休。 “绿薇,这二哥哥,该不会是喜欢你了吧?”游绿薇讲完,秦妍就有点八卦的冲她媚笑。 “别乱说!”游绿薇有点脸红,佯怒地拍了秦妍一下,“二哥哥只是太孤僻,太寂寞了而已。其实二哥哥满腹经纶,他的画,他的字,都很漂亮的。不如……今天用过晚膳,我们一起去瞧二哥哥?” “好呀,正好我闲的没事干。”秦妍和游绿薇两人约定好了时间,就分别回宫了。 ————————————————————————————————————— 回到元荷宫,从云就皱着眉头迎了上来。 “出什么事啦,云嬷嬷你干吗愁眉苦脸的?”秦妍倒是轻松的很,把大包小包的好吃好玩的往桌上一堆,就招呼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小婢女们来分享。 “小公主你一宿没回来,我和夫人都是担心了一夜。今儿早上族长还打发人来问为什么又不来请安,我只得谎称你生病了,不方便去请安,这才瞒了过去。”从云没那个心思去看秦妍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看着秦妍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心里真是无奈。 “哦,瞒过去了就得了呗!”秦妍拿了一块枣花糕,笑眯眯地递到从云嘴边,“云嬷嬷,你快尝一口,枣花糕可好吃啦!” 从云摇着头不吃,脸色还是很不好看。秦妍抱住她的胳膊,来来回回的摇晃:“嬷嬷,好嬷嬷,你就尝一口,真的可好吃啦!”从云被她晃得无奈,只得尝了一口,笑意也就再也藏不住,脸上顿时多云转晴。 “是很好吃的吧?”秦妍见她笑了,也嘿嘿一笑,“云嬷嬷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明天我就去给爹爹请安去,我自己会跟他说清楚的。”说完把那半块枣花糕往从云手里一塞,就又美滋滋的去和那帮小婢女们起哄了。 从云看着手中的半块枣花糕,释然的笑了。 她确实不应该再为她担心那么多了。 小公主自从回来以后,跟以前大有不同。以前那个遇到事情总会哭啼啼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而今的小公主,越发的有主见,也越发的成熟。虽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会大大咧咧的笑,肆意地做一些她认定了的事情,但是如今的她已经完全敢于去承担那些自己该负的责任,她已经长大,已经不必再躲在大人的羽翼下。 她,要飞了。 第五十四章 晚上,秦妍照例拿了食盒,装了好吃的饭菜去惜晴苑等那个老妪。老妪虽然还是不肯说那段隐藏的故事,可是已经渐渐接受了秦妍的帮忙,也不再对秦妍的“坚持”感到反感。她和秦妍一起吃饭,都是秦妍一直在说,她今天做了什么什么好玩的事情,宫里又出了什么什么样的事情,老妪总是听着,默默地吃饭,却不答一句话。等吃完了饭,秦妍和那老妪一起打扫惜晴苑,一老一少都仔细的扫着地,唰啦唰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惜晴苑显得格外清晰。 秦妍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就算那老太太什么也不肯说,她也能渐渐的感觉到,她离那段故事,已经不远了。 打扫完了惜晴苑,秦妍拎了食盒去找游绿薇。还是上次的那个叫颂儿的丫头去通报的。这丫头现在学得精乖,一看到秦妍,立刻堆笑着向她行礼,又要沏茶又要上点心的,热情的厉害。 秦妍和气地笑笑:“不劳颂儿姑娘麻烦了,只是还请颂儿姑娘去通报绿薇姐姐一声,另外遣个人把这食盒送到我宫里去就可以了。多谢。” “二公主真是折杀奴婢了。”颂儿看着秦妍的笑,心里有点犯毛。这个主子看着总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可整起人来真不是盖的,还是恭敬着点好。 等游绿薇出来,颂儿带着食盒去了元荷宫,这对好姐妹就去了秦许的寝宫。 秦许的寝宫“和熙宫”很是偏僻,但是却是整个禁宫里最温暖的地方。听游绿薇讲,秦氏宗族的族规,男子二十另立新府。秦谦的府邸就在禁宫之外。然而因为秦许的病太过严重,族长不惜耗费巨资,并且破了祖宗定下的族规,把秦许留在了宫里,每日派名医问诊。族长派人从整个稷洲搜集来大块大块的腾龙石,利用腾龙石入水即发沸汽,将整个和熙宫的湖底填满,使得和熙宫整日都似笼罩在热腾腾的水汽中一样。 秦妍听游绿薇说的天花乱坠,心里十分向往。看来族长对这个二儿子十分疼爱啊,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孩子体弱多病吧?是否也是对亡妻的一种怀念呢? 两个人到了和熙宫,秦妍才知道游绿薇一点都没夸张。这和熙宫从外面看,好像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一走进去,氤氲水汽缭绕在亭台楼阁之间,宛若仙境。整个主殿建造在人工湖之上,湖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水汽徐徐蒸起,连屋瓦上都显得亮晶晶的。从岸边起,几道弯弯曲曲不规则的木板桥直通往正殿外的一圈回廊上,从回廊向内,就能到正殿,也就是秦许的卧房了。岸这一边的石板路环绕整个人工湖,湖边各种各样的热带花草,艳丽非常,是整个禁宫里都见不到的奇景。 这里很安静,安静得能听到湖底龙腾石冒出水泡传来的“噗噗”声。秦妍在和熙宫的门口站了很久,来来去去也没有几个下人。 游绿薇看她疑惑,边走边解释:“二哥哥生性孤僻,不喜人多。更何况这里较其他地方要热许多,宫人们也都不愿伺候,所以人才这么少。” 两个人聊着就进了和熙宫的正殿。门口守着个小太监,瘦模瘦样的,正不停地用丝帕擦着额上的汗水和水汽。那小太监见到两人,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禄喜,二哥哥在休息吗?”游绿薇看来跟那个小太监很相熟。 那小太监摇摇头:“大小姐您来了可是太好了,这下爷就能吃药了!刚刚爷发了脾气,不肯吃药,这会儿荨姐姐正在里面劝爷喝药呢!”说完就赶紧进正殿里去通报了。 正殿里的装潢很简单。一进门是客室,一张卧榻,塌上放一张小桌。客室的左间是书房,也是简单的一张书桌,一面书柜。书柜上寥寥放着一些古董花瓶,书桌上却没见有笔墨纸砚。 客室右间便是秦许的卧房。卧房很大,几乎占了整个正殿的二分之一,分为里外两间。外间不大,是侍婢方便照顾秦许所住的地方,仅仅一张小榻,一张小桌。内间正中央放着巨大的铜炉,里面正熊熊的烧着炭火,一入内间,便如进入炎炎夏日,热气直扑人面而来。内间很空旷,没什么过多的家具,只有一张大床分外惹人眼目。大床上的被褥十分厚实,最上层还铺了一张厚厚的毯子,四周的帷帐也是用薄毯子制成的,整个屋里都看起来像是冬天的陈设。 游绿薇和秦妍两人进了卧房内间,看见秦许正端着碗喝药,有些散乱的发丝搭在肩头,白色的汗衣微微有些松散,膝上的棉被一角,还有些黑黄色的药渍。看来是刚刚经过一番挣扎啊。 喝完了药,秦许擦擦嘴角,对身旁精心服侍的婢女说道:“小荨,去给二公主和大小姐沏茶。” 那婢女应了一声,接过药碗,轻轻走过游绿薇和秦妍身边,抬起眼睛迅速一掠,便出了房间。 第五十五章 游绿薇引秦妍到屋内的桌边坐下,秦妍环顾四周,游绿薇便和秦许聊了起来:“方才听禄喜说,二哥哥不肯吃药?这是怎么一回事?” “让你见笑了。”秦许苦笑一下,低头扶着被角,颇为哀怨的摇摇头,“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却终日躲在这热气腾腾的鬼地方,见不得人,每日还要喝那莫名其妙的药!若是喝药能治愈我的病倒也罢,可是喝了这么多年,我却依然是这副样子。你看看我,面容枯槁,死气沉沉,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果这样苟活于世,倒不如死了,落个洒脱!” “二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游绿薇蹙眉,“族长大人还有姑姑,都为你的病费尽了心思。他们千方百计的寻名医,求良药,不都是为了二哥哥你的病吗?只有你安心养病,把病彻底根治,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就算你不是为了自己日后正常的生活,也要体谅体谅他们的一番苦心不是吗?” 秦许沉默。 “再者说,把病治好,对于二哥哥你来讲,不也是一件喜事?我知道二哥哥有抱负,只有把病治好,才能实现你的抱负,不是么?若是碌碌无为死去,你甘心吗?”游绿薇看着秦许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就微笑了起来,“所以,不能再拒绝吃药了。” 秦许点点头。 秦妍冲游绿薇眨眨眼睛,扬声说:“二哥哥拒绝喝药,其实只是觉得孤单吧?你不是对自己失望,而是对世界失望。你心中有怨气,对吗?” 秦许一惊,这才转过眼睛来看秦妍。游绿薇也是一惊,她攥了攥秦妍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下去,然而秦妍微微摇头,颔首看向秦许。 那个病弱的男子正蹙着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她整个人。他有些微微的发抖。这个丫头,用她那双澄澈的眸子,笃定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看透了他。 “这里虽然耗资巨大,一切的一切都是特制的。看起来富丽堂皇,实则少有人来,最是寂寞。你终年终日呆在这里,没有人倾诉,你心里很苦。你恶疾缠身,性格孤僻,加之这里又燥热,没有人愿意来伺候你。你觉得内心孤寂,缺少关怀。虽然爹爹给了你精致的疗养场所,又遍寻名医为你治病,却很少来看你。你并非游夫人亲生,就更不用奢望她的关怀了。你觉得,你被遗弃了,对吗?”秦妍目不转睛的盯着秦许,看着秦许头上渗出颗颗汗珠,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所以你拒绝吃药,你闹,你发脾气。你希望你的种种行为传到爹爹他们的耳中,希望以此,来让他们看看你,想起你。对吗?” 秦许不说话,只是手越攥越紧。“你是个懦夫!”秦妍的最后一句,让秦许整个人身子一震。 “妍儿,别说了!”游绿薇拉住秦妍的手。 “让她说!”秦许的声音都变了,似乎有无穷的怒火在压抑着。 “难道不是?”秦妍也不惧怕,反而向前走了几步,“你口口声声说着你自己是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可是你真的做到了吗?你只会在这里自怜自艾,幻想着你自己被全天下人遗弃的可怜样!你连病魔都不敢面对,你还能做什么!你这不是懦夫,又是什么! 你母亲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是希望你做一个男子汉的!你看看你在做什么?对一些下人发脾气,耍王子的威风,你真有本事啊!你不吃药,那能怎样?不过是使你自己更难受而已!爹爹就算来了,你能怎样?像个小孩子一样对他撒娇哭闹?爹爹走了之后呢?继续不吃药,等着他再一次来看你?这样的伎俩,你要使几次?你能使几次!” 秦许爆发出猛兽一般的低吼,捶着床板嚎啕大哭起来。 秦妍看着他羸弱的身躯在床上颤抖着,语气缓和下来:“你不仅仅是个男子汉,还是秦氏一族的二王子。你要比其他男人承担的更多。面对寂寞,面对病魔,你就被打倒了,你怎么能去承担更多?爹爹若是真的忘了你,又怎么会去遍寻天下的名医良方为你治病,又怎么会特意留你在身边,修建如此别致的和熙宫?他是族长,负累着家国天下之事,不能亲自来照顾你,你要理解。若是做不到,你便枉为秦氏子孙。 二哥哥,生病也是一场战役。而且是你一个人的战役!我们能做的只是提供你征战需用的药物,能不能战胜,就全看你了。秦氏如今的地位,是先祖们在沙场上浴血奋战才打下来的。你是秦氏的子孙,所以你不能输!” 秦妍说完,就沉默的看着抽泣的秦许。游绿薇愣愣的看着秦妍,有点惊讶。 秦妍拉起游绿薇,转身离开。临走的时候,秦妍没有回头:“二哥哥,我们都是秦氏的子孙,我们要为秦氏争气!你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第五十六章 游绿薇跟在秦妍的后面,两个人慢慢的在花园里走着,谁都不说话。秦妍低着头,游绿薇却看着秦妍的背影有些忧虑。 “妍儿……”游绿薇咬了咬下唇,思忖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出来,“你怎么了?” 秦妍怔了一下,摇摇头,也不回头看她:“我没事。我只是想让他振作起来。” “可……”游绿薇忍了忍,快步走上前,拉住秦妍,看着她的眼睛,“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在悲伤着什么?” “悲伤……”秦妍好像中了魔,喃喃的重复着游绿薇的话。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有些空洞,她的眼亮晶晶的,但里面却溢满了忧伤。 “妍儿。”游绿薇担忧地摇了摇她,“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绿薇。”秦妍忽然挣开了她,转身看着茫茫暮色里的天空,“你说,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都肩负着一个使命?” “使命?”游绿薇被她虚无缥缈的问话问得一愣,沉吟了一下,才回答她,“也许是吧。就像每个人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很多个角色,我想,是不是其中有一个角色,就是他的使命。妍儿,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秦妍回过头,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我的使命是什么。” “妍儿,别想太多。”游绿薇拉过她的手,很诚恳的一笑,“每个人都肩负使命。使命虽然是繁重的,但却未必是残酷的。所以不要悲伤,好吗?” 秦妍看着游绿薇的眼睛,渐渐的超越了她,甚至看到了整个苍茫的世界。 还有那未来的世界。 游绿薇不明白秦妍的悲伤,因为未来对于她来讲,是飘渺而神秘的未知。而对于秦妍,未来是教科书中那些苍白而残酷的文字,是那血腥而凄惨的现实。 她曾翻书一页,顷刻便飞越百年。她笔记上的两字“族灭”,对以前的她而言,只是考试的重点。 然而,当她穿越到这里,才知道,百年的孤寂,岂能一页书尽,族灭的心酸,又怎能只用“悲哀”二字概括! 古人心,并不难懂。因为她是秦妍,是秦氏的子孙。却也不全是,因为她也是刘缡,是一个局外人。她看得到秦氏的未来,然而对于未来,她却无能为力。 闭上眼,再回忆起书中那些文字,一切变得那么触目惊心。 于是,她不能不悲伤。 她来到这里,看到了书中的所谓“骄奢淫逸”,但却也看到了小家庭里才有的“其乐融融”。她是王族,是公主,然而在那个书中写着“孤独冷漠”的王宫,她找到了平民百姓家庭才有的温暖。她找到了严父慈母,她找到了父兄手足。 她爱这个家族。 她想保护这个家。单纯的,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父母亲人不受伤害。 她无所谓王族的身份,因为她本身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想要的,只是这些对她好的人,能够好好的活着。 然而这个小小的愿望,在历史的长河里,竟然只是奢望。 看着挂在夜空中的皎皎明月,秦妍的心,头一次感到那种无力的凄凉。这样的月色,还能够看多久?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在她的瞳仁里消失。 流星啊,一瞬间的灿烂,一瞬间又寂灭。 呵,其实她也是流星呢。 阖上窗,秦妍背对着月光,久久站立。 以前看那些穿越小说,她总是对于主人公费尽心力也要去更改历史的行为非常不解。她不能明白为什么明明无法更改,却还要螳臂当车的在历史的巨轮前奋力一搏。而今,她全明白了。 原来情到深处,便无所谓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值得,只要努力过,就会侥幸的以为,一切能因此而得到挽救。人呐人,就是这样心存侥幸的动物。然而有时候,纵然看透了这样的自欺欺人,也还是愿意倾尽一切去做点什么。亦如秦妍,就算明白,自己能做的并不多,对于历史,能改动的微乎其微,可仍旧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更改历史,让秦氏一族完完整整的存活下来! 第五十七章 游绿薇回到卧房,屏退了所有的婢女。今天一天真是累坏了。 游绿薇想着晚间秦妍的反常,有些疑惑。平日里嬉笑开朗的秦妍,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悲伤?她的心里,到底存了什么样的心事? 以前那个天真的孩子,眼睛清澈的让人一下子就能看穿了想法,如今的秦妍,虽然依旧是那清澈的眼眸,但眼底的心思,已经藏得很深很深,就像深不见底的大海,望不穿,看不透。游绿薇甚至有些恍惚,这个女子,究竟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二公主?她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也许现在的这个秦妍,跟以前的秦妍,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 游绿薇胡思乱想着,最后自嘲一样的笑着摇摇头。不去多想了,妍儿怎么可能会是别的人呢?她只是长大了,懂得该如何去做一个秦氏的公主了。也许是秦氏的子孙与生俱来的一股霸气,所以他们不允许自己懦弱,所以秦妍才那么厉声的去骂醒秦许。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游氏与秦氏斗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能斗过秦氏。 游绿薇长舒了一口气。她对于游氏与秦氏的斗争,从来也没有兴趣。她只是期望安定,期望平和。她站起身,褪下外衣,挂在衣架上。 忽然,“啪”的一声轻响,一个明黄色的东西从衣袖中掉下,落在她脚边。 游绿薇拾起那明黄色的东西——一个薄薄的小锦囊,明黄色的缎子面,红色的细绳紧紧系住锦囊口部。 捏着这个小锦囊,游绿薇才回想起今天早上在天都城里那段有些离奇的遭遇。 那时候,她和秦妍两人才从玉器店走出来。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从一旁的小巷里走出来,拦住两人的去路。他和善地笑着,左手捋着山羊胡,右手里拿了一个招牌旗子“测字算命”,眼睛不住地打量着两人。 “我们不算命。”秦妍一看这人,就不耐烦地蹙了蹙眉,拉着游绿薇就要走。 “二位请留步。”那道士伸手拦住秦妍的去路,慢条斯理地说,“贫道乃玄真观弟子,此番下山已有十余载。贫道得天命,下山寻找一位有缘之士,既是助贫道参悟天道,亦是渡这位有缘之士入道。贫道遍访民间十余载,今日终于得见二位,实乃万幸。” “您的意思是,我们就是您遍访十余载的‘有缘之士’?”秦妍有些调侃的反问了一句。 “正如姑娘所言。”那道士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若愿听贫道细说,还请这边借一步说话。” 秦妍和游绿薇见这道士一眼便看穿她二人的女子身份,对视了一眼,便同意了“借一步说话”。她们到要看看这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人走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那道士停了下来,看了游绿薇半晌,才缓缓开口:“姑娘生于豪门富贵人家,却生性淡泊,于权利金利无心。但因困于姻缘世情,福缘甚浅,此乃天命。”说完,自袖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递与游绿薇。 游绿薇接过来,这个小锦囊轻得仿佛没有重量,她愣愣地看着这个道士。 “贫道夜观天象,姑娘所属明星异动变轨,预有变故。此锦囊请姑娘收好,贫道既得天命渡姑娘入道,他日必有一用,贫道自将竭尽全力。”道士有些悲悯的看着游绿薇。 “道长,那不如你也给我算算,看看我的福缘深浅?”秦妍往前站了一步,有些戏谑的看着那道士。 道士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姑娘乃异世使者,跨越于六合之间,所属星相自不在此天幕,于此不过流星尔尔。贫道修为尚浅,不足以参透姑娘之福缘。” 秦妍一怔,有些不自然的摆了摆手:“什么呀,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绿薇,我们走吧。” 游绿薇跟着秦妍走开,她回头看了一眼那道士。他正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还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能说出来。而她手里的锦囊,也变得愈发沉重。 “绿薇,收好那个锦囊吧。”离开那条巷子的时候,秦妍这样对她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你可以不去相信它的存在,但是你却不能否定它的存在。”那个时候,秦妍的眼神变得苍茫而悲伤,眼波里弥漫着风霜。 自从遇到那个道士之后,秦妍才变得越发反常了起来。 难道,那个道士说的话,有什么玄机吗?秦妍相信了那道士的话吗? 秦妍,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秦妍就在从云的催促下到了宣德宫给族长请安。秦妍半睡半醒的走着,迷迷糊糊中,见到前面走来了一个人——绯红色的长裙,白皙的脸,乌黑的发,妆容精致,艳丽的耀人眼目。 “哟,是二妹啊,真是少见。”秦妍定睛一看,面前的女子不就是秦氏的长公主秦姝么! “给大姐请安了。”秦妍忽略掉她话里的火药味儿,淡淡一笑,大方行礼。 “真是乖巧!怎么前些日子不见来,今儿个是吹了什么风,你都能早起给爹爹请安来了!”秦姝挑挑眉毛,撇了撇鲜红欲滴的嘴。 “我也不知道今儿个吹了什么风,居然能在这能看见姐姐。怎么不见姐夫?”秦妍见她有意刁难,也不得不还她两句,“别是青泽郡出了什么事,姐夫先回去了吧?姐夫也真是的,怎么就把姐姐一个人安置在娘家不管了!还是……姐姐留下来另有‘要事’要办?” 秦姝一怔,不由得银牙紧咬。这个丫头,这般伶牙俐齿,倒是小瞧了她! 秦姝的丈夫是游氏的二公子,名唤游士宣。此人虽然贵为公子,但行事作风与市井无赖并无差别。他无才无德,却贪好功名。游士宣极善伪装,在秦氏面前,总是一副贤良模样。自从娶了秦姝,秦氏族长便任他青泽郡郡部巡查署监司一职,但胸无点墨,又贪杯好赌的游士宣到了青泽郡没有立功,反而在署里作威作福,尽惹了麻烦。出现事故,往往不能处理,每每秦氏族长怪罪下来,都是秦姝去替丈夫求情。 这一次也是青泽郡出了问题,游士宣之前私自挪用署内库银用于私用之事暴露,游士宣不敢留在禁宫,于是托秦姝前去说情,自己躲回了青泽。 秦姝为游士宣求情之事,也不再一次两次了,所以宫中的人都知道秦姝嫁了个尽会惹祸的丈夫,秦妍自然也从下人们那里打听到了一些,加之昨天游士宣突然告辞回了青泽,她便猜出了个中缘由。 秦姝脸色不好,看来这次的求情并没见成效。又加上被秦妍夹枪带棒的一席话噎得无言以对,当下抬脚就走。谁知道没走两步,秦姝就被自己的绯色撒花长裙一绊,一个趔趄,便实打实的跪在了地上。 祸不单行啊……秦妍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到这个词。 她走到秦姝身边,憋着笑,看着秦姝窘迫的脸:“姐姐没事吧?裙子太长,脚下要注意一些。今儿这风吹得可不好,害的姐姐踩了自己的裙角。”说着伸出手,要拉秦姝一把。 秦姝气得快要抓狂,她拍开秦妍的手,当即站起身,回手就是一巴掌,扇在自己身后的小婢女脸上。这一掌打得快且狠,带着她满腔的怒意。这饱含了怒意的一巴掌,打得那小婢女立刻趴倒在地上,好半天不能起身。 秦妍被眼前这一幕惊得愣住了。她看看坐在地上,脸颊高肿,无辜流泪的小婢女,又看看叉着腰骂骂咧咧,状似泼妇的秦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她刚要上前,就被从云拉住了胳膊。从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生事端。 可是,能忍下去的话,她还是秦妍吗? 秦妍一个箭步冲上前,拉起小婢女往自己身后一挡:“喂!你讲不讲道理!你自己踩了裙角跌倒,关她何事?” “那我教训我自己的奴才,又与你何干?!”秦姝也不顾什么姐妹之间的虚伪礼节了,对着秦妍大吼起来。 “不公之事,就与我有关!”秦妍把小婢女往从云那里一推,“云嬷嬷,带她去上药!” “从云!我看你敢带走我的奴才!”秦姝声调一高,转眼恶狠狠的盯着从云。 从云一时为难,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云嬷嬷是我元荷宫的人,也是禁宫里的老嬷嬷了。怎么说也是伺候过老夫人的嬷嬷!你对她不敬,就是对我元荷宫不敬,对祖母不敬!云嬷嬷,带她走!”秦妍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真就跟秦姝较起真来。 “笑话!我堂堂秦氏长公主,要对一个奴才敬重不敬重的!秦妍,你别仗着祖母宠你,就来不来的把祖母抬出来!我不吃这一套!”秦姝撸了撸袖子,看样子气的不轻。 第五十九章 “呦,怎么?说的不管用,要打人了?”秦妍冷笑,看着秦姝已经扭曲的脸,“你愿打便打!不过打之前我得提醒你!你嫁人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了游氏二公子,就随了游氏的姓!你秦氏长公主的身份,也不再是那么回事了!说白了,你现在真正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下臣之妻!我是堂堂的秦氏二公主,你打了我,就是打秦氏的脸!现在你夫君的事情还没办妥,你再生事端,就算我不去请祖母,你觉得爹爹有可能会饶了你吗?游氏和秦氏百年的姻亲关系,如果因为我们这场打斗而破裂,你觉得游氏可能饶得了你吗?” 秦姝盯着秦妍的眼睛,气的咬牙切齿,快要背过气去。她竟然没想到,面前的这个黄毛丫头竟然这么恶毒可怕,她的每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脑袋里。最后,秦姝气哼一声,掉头走了。这一次走,可没忘了拎着裙角。 秦妍长舒一口气,捋捋额前的乱发,勾了勾嘴角。这秦姝也忒好糊弄了!看来是真的被气着了!她也不想想,就算爹爹再怎么气她,毕竟也是亲生女儿,罚能罚到哪去?游氏就更不用提了,就算是关系破裂,游氏对秦姝不满,那她也是堂堂的秦氏长公主,游氏动不动她另说,秦氏也不会放她在游氏手里做人质的。秦妍不过用了一点小小的计谋,引得秦姝真以为自己嫁了人就被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谁都不愿意去管她了。这个秦姝,还真是胸大无脑!只怕是她以后琢磨过来,也只能自己生闷气喽! 秦妍一个人来到宣德宫,看到秦氏族长正坐在正堂里喝茶,上前福了福身:“爹爹万福。” 秦氏族长拿眼斜了斜她:“吵完了?想起来给我请安了?” 秦妍莞尔一笑:“吵完啦!爹爹既然知道,怎么不去看看热闹?” “哼!我才不去看你们的热闹,我倒是想知道知道,你怎么主持‘公道’!”秦氏族长拂开茶水中漂浮的茶叶,优哉游哉的呷了一口茶,“你倒是会用‘绝智之术’!” “我是在兰藻阁的兵书里看到的,现学现卖而已。”秦妍耸耸肩,面对这个冰山一样的爹,她可是有了办法,“只是姐姐太生气了,失了理智,才中了我的圈套!” “前些日子怎么不来请安?我打发人去你宫里问,说是你病了。病了还有力气吵架?”秦妍有没有看错?这个冰山老爹的嘴角好像挂上了一抹促狭的笑啊。 “我没病,出宫玩去啦!”秦妍摇摇头,压根就没想瞒他。 “哼!你倒是坦白!” “就算是骗您,您会信吗?只怕游夫人早就告诉您,我把绿薇也一起带出宫了吧?” “你这臭丫头!得了母亲的玉牌就这么放肆,连姨母也不会叫了。” “哦,是是是。女儿疏忽啦!”秦妍讨饶似的一笑,眼珠子转来转去,“不过爹爹你心里,也不大喜欢游姨母的吧?不过碍着游氏的面子不好说罢了。另外,打个我的小报告,游姨母的消息应该最灵通!不听白不听嘛!” “越说越离谱了!”秦氏族长一哼,“这是后宫之事,你小小年纪,不要妄议。” “我当然不会乱讲,我也就是在这讲讲爹爹你的心里话罢了!” “哼!你又知道我什么心里话了!真是笑话!” “当然啦!如果爹爹真的喜欢游姨母,她怎么会嫁给爹爹这么多年没有子嗣?”秦妍盯着秦氏族长的脸,顿了顿,意味深长的接着说,“就连儿子,都是从别人那过继来的!” 秦氏族长的脸在一瞬间失色,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抖。他的脸忽然弥漫了风霜,眼睛里没有了神采。他沉默了好久好久:“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去见过许儿了?” “见过了。”秦妍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爹爹,你怎忍心,这么久都不去看二哥哥?你明明很爱他的……” “我说了,别以为你很了解我!”秦氏族长忽然把茶盏摔碎在地上,面色凝重,“谁都不明白的!全都不明白!” 第六十章【哎呀~章节一下变多了诶】 秦妍蹙了蹙眉:“你不敢去看他,对吗?” 秦氏族长目光骤缩,直直的盯着秦妍:“丫头,别以为我会一直包容你的自大。你走吧。” 秦妍定定地看了秦氏族长半晌,一句话不说,走到门边:“你从来不让人走近你的心。被至爱的人误解,很孤独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离开了宣德宫。 秦氏族长扶着额头,阴影投在他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地上的茶水慢慢的凉了,可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了很久很久。宣德宫里没有一丝风,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一样。 秦妍临走时候的话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被至爱的人误解,很孤独。 是啊,很孤独。已经孤独了这么多年。 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那孩子的偏执,也跟着他的孤独,已经经过了这么多年…… ————————————————————————————————————— 秦妍回到元荷宫里,沉默地不发一言。她坐在餐桌前,盯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却迟迟不见动筷。她微蹙着眉,想着今日在宣德宫发生的事情。秦许和爹爹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为什么,爹爹那么关心他,却始终都不肯去看他? 从云看着着急,但她看秦妍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急着,却见秦妍嘴里叽哩咕噜地发出一阵怪声,看着她使劲摇了摇头:“不想了!不想了!吃饭!吃饭!”说完就叮叮当当地开始一场“餐桌大战”。 风卷残云之后,秦妍满足地歪在凳子上,摸着微微涨起的胃,惬意地打了个饱嗝。从云还没从之前的惊愕中醒过神来,秦妍已经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从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以后真不用为这位“活宝”着急,你都急死了,她一会儿就没事了,反倒你还在急个没完。 “云嬷嬷,上次要你帮我查的事情,还差的多么?”秦妍抄起果盘里的一个红苹果,放在手里摩挲。 “差不多了,还有一些细节,不过我大概能推断出一些细节,还需要去核实一下。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也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都可以用。”从云示意给她削皮,秦妍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那多谢云嬷嬷啦!麻烦了!”秦妍把苹果塞到从云手里,往宫门走去,“我去和熙宫一趟,晚上回来,记得给我准备食盒哦!谢啦!谢啦!” 从云欲语还休。还有什么可问的?秦妍做事从来不需要理由,想起一出是一出,看起来好像冲动莽撞的,其实那些“小计划”早都在她心里盘算好了。————————————————————————————————————— 秦妍顺路找了游绿薇,两人一起到了和熙宫。一进宫门,就见秦许正坐在人工湖的湖边,正望着突突冒热气的湖水发呆。 “二哥哥在想什么呢?”秦妍很自然地走过去。 “哦……你、你们来了。”秦许看到是秦妍,有些许尴尬,看到她身后微笑站里的游绿薇,眼里渐渐换上了神采。 “小荨,送我回去,给她们二位泡茶。”秦许坐在轮椅上,对一侧静静站立的小荨吩咐了一声,小荨就推着他回到了寝殿里。 三人正在寝殿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小荨端着茶盏进到屋里。茶盏递到游绿薇面前的时候,小荨手一抖,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就朝着游绿薇腿上洒去。游绿薇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惊,手一撑,衣衫飘忽,向后滑动了几分,茶水尽数洒在卧榻之上,席子上腾起一阵热气。 小荨连忙跪地:“奴婢该死。”她低着头,静静地,等待游绿薇发作。 秦妍目光一缩,她看得分明。小荨是故意的!然而,她为什么要做这么不讨好的事情? 游绿薇摆摆手,轻轻微笑:“没大碍,你去忙吧。” 小荨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着游绿薇的眼睛,凝视了好几秒。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失礼,她又赶忙低下头,收拾了地板上的茶盏和茶叶,端着茶盘出去了。 秦妍看了看游绿薇,冲她使了个眼色。游绿薇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继续微笑着。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秦妍和游绿薇就告辞了。这日的秦许不像之前那般颓废了,只是仍然很消沉。秦妍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话。 第六十一章 姐妹两个又逛到了花园里。 “绿薇,那丫头是故意的。”秦妍拉住游绿薇,“你知道的,对吗?” “没关系,她不能怎样。”游绿薇倒是不以为然,让秦妍有些意外。一个人故意要害她,她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秦妍想不到,在那么偏僻的宫殿里,还有这样存着坏心的丫鬟,这禁宫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小荨有野心,所以一切阻挡她计划的,她都不能忽视。”游绿薇淡淡微笑着,很温和,可是她说的话却不是那么温柔的事情,“更何况,也许她是真的为二哥哥好呢!” “她的野心?”秦妍眨眨眼,有点迷糊,“她能有什么野心……难道说……是二哥哥?” “也不是没可能的。”游绿薇找了一处假山石坐下,沐浴着午后的阳光,“毕竟,二哥哥能接触的女人太少了。朝中很多人已经淡忘了这位王子,她与他朝夕相处,太有机会了。更何况,秦氏宫中,也不是没有主仆相恋的例子……”游绿薇勾勾嘴角,似乎是阳光太刺眼了,她低下了头。 秦妍知道,她又想起了秦谦和片蝶的事情:“所以,她把你当成了假想敌?” “我与二哥哥自小相识,恐怕是她最大的‘敌人’吧。”游绿薇捋捋鬓发,“但是我却不会威胁到她。小荨可以在宫中走动,我和大哥哥的事情,她肯定也有耳闻。她不知道二哥哥什么心思,所以断然不会告诉他这件事情。也正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严重威胁到她,她才不对我下狠手,只是想用些手段,让我以后少踏入和熙宫而已。所以,不必担心我,她不会怎样的。” “可是,如果她知道,二哥哥心里有你呢?”秦妍听完,眯了眯眼睛,表情很严肃。 游绿薇一愣,立刻抬起头:“妍儿!别瞎说!” “我是瞎说的吗?”秦妍耸耸肩,“绿薇,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感觉不到!二哥哥,不止拿你当知己吧?也不仅仅是妹妹吧?他见到我这个亲妹妹都没有那么高兴!” “……”游绿薇沉默了。她不是傻子,她怎会看不出? “我能看得这么清楚,小荨就不会吗?”秦妍扶着游绿薇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那么,这个有野心的女人,会怎么做呢?秦氏欠你一个婚约,如果二哥哥求父亲赐婚,一切会怎样呢?小荨够聪明,她不会想不到的。那她,会怎么阻止这件事发生呢?” 游绿薇看着秦妍的眼睛,那澄澈的眼波一点点变得深邃,使她如同跌入了无底的黑洞,越陷越深。听着秦妍含着风雪的话语,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妍儿……” “绿薇,要小心她。”秦妍松开手,退后一步,站到暖暖的阳光里,脸上也换上了明媚的笑意,仿佛之前的冰冷深沉根本就是幻象。 游绿薇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之前还是一副洞悉一切的严肃样,这会儿却又冲她摆摆手,笑嘻嘻的说“再见”!看着秦妍离去的背影,游绿薇一时间有些恍惚。刚刚那个告诉她要小心的秦妍,和这个仿佛不入尘世的丫头,真的是一个人吗?她的身体里,究竟住了怎样的一个灵魂? 这座禁宫不简单。它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故事,而且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个故事牵扯了很多,所以太多太多的人都要隐瞒它的存在。可是,如今这里又藏着很多很多的谜题,如果不把往事从大家的回忆里挖出来,今日的谜题,谁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这,已经不只是她秦妍的好奇心所致了! 消沉的秦许,矛盾的父亲,谈之色变的惜晴苑,野心勃勃的小婢女……这些,都太让人费解了。 秦妍在走回宫的路上,想了很多。她爱这个家族,所以,她要了解更多。 第六十二章 就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秦许依旧很是消沉,秦氏族长也不要秦妍每日过去请安,恐怕他也不大愿意看见自己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儿。 这个春天,忽然变得凉凉的。 一转眼到了四月,游绿薇离开禁宫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还记得游绿薇走的那一天,秦妍跟着大家一起去送她。游绿薇拉着她的手,很是不舍。秦妍当然也舍不得游绿薇,因为这个禁宫里,也就游绿薇能够跟她疯闹在一起。临上马车的时候,游绿薇塞给秦妍一串玉珠子,嘱咐她要是闲暇了,就到她家里去看她。姐妹两个挥手告别的时候,游夫人一直在看秦妍。她的眼神有些疑惑,许是在奇怪自己的侄女怎么跟这个让她不爽的丫头这么亲密! 之后的日子就很是无聊了,每天的生活对秦妍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游绿薇一走,秦妍的“懒病”也开始犯了。如今也不用再给老爸请安,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虽然手里握着祖母给的玉牌,她也很少出宫去。每次出宫也就是去巡查署看看宁南,可是宁南总是很忙,没工夫陪她。跟着云嬷嬷和小丫头逛,总是被她们管头管脚,很不自在。这可真是闷坏了她! “公主!”从云进门的时候,不禁蹙起了眉,“公主快起来吧!午膳都准备好啦!全是你爱吃的菜!” “不吃不吃!”秦妍耍起了小脾气,嘟着嘴,翻了个身,像八爪鱼一样攀在被子上,留给从云一个大后背,“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公主你快起来吧!睡太多了会晕的!”从云上前推推她,企图从她的“爪子”下抢被子,无奈秦妍抱得很牢,“从大小姐走了以后你就天天这么睡,夫人要是知道了,会责怪你的!” “不要不要!”秦妍死死地拽着被角,使劲地闭着眼,“让我睡让我睡!” 从云实在无奈了,被迫使出了杀手锏:“马上就要清明了,你交代我的事情也办妥了,你不趁着晴天去‘验收验收’成果?” 秦妍一听这话,立刻坐了起来,十分清醒地看着从云:“都办妥了?” 从云看见她终于起床了,赶紧就势叠起了被子,一边叠一边慢悠悠地回答她的问题:“嗯,已经办妥了。昨晚上来的信,那会儿你已经睡下了。” 秦妍鲤鱼打挺似的翻下床,不用从云服侍,自己洗漱完了穿好衣服,动作之快,让从云都有些惊讶。 “他还不知道吧?”秦妍给脸上淡淡地涂了些胭脂,抿了抿口红,化妆就算完毕。 “这事只有我知道,没有告诉旁的人。”从云推开窗子,阳光照进屋里。 “太好啦!”秦妍冷不丁地搂着从云的脖子,在她的脸颊上响亮地一亲,就“腾腾腾”的下楼吃饭去了。 从云摸着脸,看着秦妍下楼的方向,很是无奈。这个小主子的热情劲儿,真不是她们这些“老人”能理解的了! 其实……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也不能理解秦妍这种疯疯癫癫的行径吧? 吃过了饭,秦妍就找了马车,叫上从云跟她一起出宫。两个人坐着马车一路狂奔,到了城西的时候,刚刚过未时一刻。验收的成果秦妍很是满意,拉着从云又蹦又跳,从云又是无奈又是高兴。 秦妍心情一好,看什么都是好的。回去的路上,秦妍提议在宫外转一转。从云知道自从游绿薇走了以后,小公主就在宫里闷坏了,所以也没有阻拦她,任由着她拉着自己东窜西窜。 秦妍贪婪的吸着宫外的空气,兴奋地这看看那看看,徒步走了好久,依然精力充沛。就在她顺着枣花糕的味道溜进食坊的时候,从云一个看不住就找不到她了。从云心急,随着人流在每个摊位上找秦妍的影子,可是瞧谁都像,又瞧谁都不是,心里这叫一个急。秦妍却没有意识到跟从云走散了,仍旧满眼泛光的看着热气腾腾的枣花糕,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吃甜品。 “老板,半斤枣花糕!那些果脯给我一样二两!奶饽饽嘛,也来半斤!”老板看着秦妍一副大主顾的样,乐的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给她装袋,还时不时的给她推荐好吃的。当然,在美味面前,秦妍的抵抗力为零,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到了要付钱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就出现了…… 秦妍在腰上摸了半天,死活就是找不到自己的荷包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装好了钱挂在腰上的啊!秦妍这会儿终于着急了,像热锅上的蚂蚁,看着老板越来越阴沉的脸,她的脸也是越涨越红。 “姑娘!”老板挑着眉毛,看着她,“你该不会是……拿不出钱吧?!” “老板……你、你别急哈!”秦妍讪笑着,继续满怀希望的在自己腰间摸索。老天爷不能这么玩她啊!看着老板和周围人鄙夷的眼神,秦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六十三章 “没钱付就给老子滚蛋!”老板终于发飙,开拆那些已经包好的东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没钱在这里装什么有钱人!浪费老子的时间!滚!” 秦妍眼看着那些好吃的又回到了笼屉里,急的不成:“老板!你等等!你等等!我去找人,你别拆包啊!你等我回来!”秦妍一边嘱咐着,一边就要出门去找从云。 这时候,一双手出现了。那手递给老板一锭银子:“把东西给她包回去。钱我替她交。” 秦妍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那包东西飞到自己怀里的时候,她才不胜感激地看着那只手的主人——哎?很面熟的一个人啊! “云、云柝!”秦妍的嘴巴长得能塞下半个西瓜。 那手的主人确实是云柝无疑。此时的他,手里提着一小包玫瑰糕,眼神还是那样欠揍的傲慢。他瞥瞥秦妍,没说话,走出了食坊。 秦妍赶紧跟上,还不忘抱紧怀里的美食。 “喂!我说,你不是应该已经走了吗?”云柝走得很快,秦妍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沉默不语,一个问个没完。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条少人的小巷里,云柝才停下来:“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问了你半天,你还什么都没回答我呢!”秦妍差点撞上他,退后了两步,站稳了脚。 “我没什么要回答你的。”云柝抬了抬下巴,指着她怀里的东西,“算我还你的!”说完就转身向巷子里走。 秦妍拦在他面前:“哎你这人真没礼貌!”这是一个受人恩惠的态度么…… 云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不会……一直留在天都就没走过吧?”秦妍瞧瞧他手里的纸包,光闻味她也知道那纸包里包的是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喜欢吃玫瑰糕?” “这与你无关。”云柝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那么好。 “玉芙姑娘也在天都吧?”秦妍狡黠的一笑,“该不会是……玉芙姑娘不肯跟你走吧?” 云柝不答她,径直向前走去。秦妍抱紧怀里的东西,紧紧跟在他后面。云柝几次要赶她走,秦妍就停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问:“我猜的对不对呀?”云柝没办法,只得随她跟着。 两人走到小巷尽头。快接近一排民房时,一个白衣男子从一处小院里走了出来,云柝停下了步子,远远地看着。 小院里还走出来一个淡蓝衫子的女子,似乎是在哭。白衣男人拍拍她的肩,似乎是在安慰她。女人摇摇头,哭得很伤心,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秦妍走到云柝身边,看着这一男一女,忽然睁大了眼睛。这两人……一个是美若天仙的玉芙,另一个,一袭白衣,举止优雅,不是风度翩翩的展凌是谁?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呢? 秦妍侧头看看云柝,他的脸阴沉的可怕,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拳头也越攥越紧。秦妍心下一凛,怎么总是有种捉奸在床的感觉?这感觉可不大对啊。 展凌似乎是在与玉芙话别,两人告别之后,展凌就往秦妍和云柝的方向走来。还没走几步,自然就看到了愤怒的云柝,以及无辜的秦妍。 展凌顿了一下,慢慢向云柝走来。 “云师弟。”展凌的笑容淡淡的,似乎很是礼貌客气,“我只是……” “我警告过你了,别再纠缠她!”云柝厉声打断他,话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还有!我不是你的师弟!” “展大哥!”秦妍看气氛不对,赶紧出声。 “缡儿,你不在宫中,怎么在这里?”展凌对她笑笑。 “我出宫溜达的。”秦妍上前拉过展凌,小声对他说,“你还是先走的好。” “缡儿?”云柝忽然冷笑一声,“展凌,你跟一个秦氏的丫头这么亲密,莫不会是做了秦氏的走狗吧!既然你们哥哥妹妹这么亲热,你就给我离芙儿远点!” “云师弟!话不要说得太过了!”展凌蹙了蹙眉,“我知道你对我心怀芥蒂,但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缡儿无关。我与缡儿也只是朋友的关系,你攻击我不要紧,可不要玷污了缡儿的清誉!” “废话少说!”云柝忽然抽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展凌,“你要么赢过我,要么给我滚远点!” 展凌目光一聚,他轻轻推开秦妍:“云师弟,你我师兄弟一场,非要到拔剑相向的地步么?” 秦妍看着这兄弟二人,心里很是着急。这二人真打起来了,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可是展凌心软,对于玉芙和云柝心中有愧,肯定会让着云柝,云柝又怒火中烧,出剑没个轻重,恐怕最后受伤的会是展凌。可是展凌真真是一个好兄长,他才是真正的无辜。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正在这个时候,玉芙从小院里冲了出来,挡在展凌跟前:“云师兄!你要干吗!” 秦妍没想到素颜的玉芙也这么漂亮,一时间看愣了。只是,这个玉芙姑娘,怎么显得这么憔悴呢? “芙儿……”云柝要说什么,却被玉芙抢白。 “你走!我说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玉芙好像发狠一样的冲着云柝咆哮,嗓子有些沙哑,“我一个人也能在天都活下去!你走!走啊!” “芙儿,听话,跟云师弟回去吧。”展凌拍拍玉芙的肩,温言软语的,希望她能冷静下来。 “展师兄,你也走吧。”玉芙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对展凌说,“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展凌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了云柝一眼,摇摇头,离开了。 “还不走?”玉芙冷冷地看了眼云柝,面无表情地回到小院里,“砰”地关上了门。 云柝重重地在旁边的墙上捶了一拳,登时鲜血布满整个拳头。他丢下手中的玫瑰糕,扬长而去。 秦妍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还有小院那紧闭的门扉,忽然有点同情云柝。 也许,该帮帮他。 第六十四章 秦妍在街上转了转,找到了刚走不远的展凌。展凌也确实好找,他那白衣翩翩的优雅阵势,在这天都城的百姓中,犹如鹤立鸡群,分外明显。 两个人在一处茶摊坐了下来。 “展大哥一直在天都没有离开?”秦妍往嘴里丢进一块果脯,大嚼特嚼。 “嗯,我一直在找芙儿。”展凌却没有秦妍那样的好心情,有些哀愁地喝着茶,“后来在天都发现了云师弟。” “你在跟踪他们?”秦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更婉转一点的词。 “芙儿从仙香楼赎身出来,我本要离开天都。可是后来发现她不肯跟云师弟走,我才暗暗跟着他们的。”展凌抬眼看了看秦妍,“刘黎刘公子,是你扮的吧?” “当然啦!除了我还会有谁把千金拍下的美人拱手送人!”秦妍喝了一口茶,嘴里还弥漫着果脯的甜香,“那她为什么不跟云柝走?” “就是因为,救她的是你,不是云师弟。”展凌无奈的看着秦妍,“芙儿执拗,云师弟也太不懂得女孩子,一直觉得芙儿是在无理取闹,强迫芙儿跟他回去,芙儿反倒被激起了逆反之心。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今天我就是为了去劝劝芙儿才现身的。”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秦妍又打开袋子,看了半天,不知道该吃什么好了。 “不知道。此时也没有办法去找云师弟,估计他也不愿意看到我。”展凌苦笑了一下。 “展大哥,你信不信我?”秦妍端着茶盏,笑呵呵地看着展凌。 “缡儿有妙招?”展凌一看秦妍的样子,就知道她脑袋里又有主意了。 “妙招没有!”秦妍摇摇头,但很快又狡黠地一笑,“可我是女孩子嘛,比较了解女孩子的心。这样吧,我去开导开导那块木头!” “云师弟为人比较冷淡,而且对你的身份也有些偏见。若是他……”展凌还有些担忧。 “放心吧!”秦妍眨眨眼,“就他那个臭脾气我见多了,我才不怕他呢!” 之后,展凌把云柝现住的地址写给秦妍,就满心担忧地离开了。 秦妍正在街上走着,忽然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很用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膀。秦妍大惊之下一看,来人正是找她找的急死了的从云。 从云一副气极败坏的样子,但眼睛里又全是惊慌之后的安定:“我的小主子你去哪里了!害得我好找!” “路上遇见了一个熟人,多聊了两句。”秦妍炫耀似的把怀中的食品袋子给从云看,“云嬷嬷你看,我又买了好多好吃的!上次茗儿她们说奶饽饽好吃,这次我特意买了半斤呢!我们快回去吧,一会儿奶饽饽该凉了。”说完就喜滋滋的去路边叫马车。 从云倒是生不起气来了。有什么办法?这个小主子就是这么让人头疼。不过,既然是在天都城,上有族长大人罩着,下有宁南护着,秦妍就是想出事也难啊! 两人回到了元荷宫,自然又是一片欢闹。秦妍买回来的好吃的被几个小丫头分食一空,大家都很开心。 闹够了,秦妍一个人回到雨君阁去休息了。走了很久,她也终于累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秦妍趴在窗前的桌子上,睡的正熟。窗外是一片湿漉漉的世界,窗前横有几株纤细的树枝,嫩嫩的新芽在雨水中分外可爱。雨声潺潺,打在绿叶之上,发出醉人的生命之音。微风习习,吹动秦妍的额发,她似乎真的是很累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只有肩膀随着呼吸,均匀地起伏着。 晚膳准备好了的时候,从云来叫她。从云看着秦妍的睡姿,赶紧关上了窗子,摇醒了秦妍:“怪我怪我,忘了关窗子。小公主怎么不去床上睡?” 秦妍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的一笑:“累极了,坐在这的时候,就顺势趴在桌子上睡了。” “晚膳已经准备好了。”从云从衣橱里拿了件披风给她穿上,“先披上这个吧,小心着凉了。” “食盒呢?”看着满桌子饭菜,秦妍却四下找着食盒,“云嬷嬷,怎么今天没给我装食盒?” “小公主,外面下雨了。”从云指指门外,“奴婢不知道您一直都去哪吃晚膳的。不过这会儿外头正下雨,今儿就在宫里吃吧。” “那怎么成啊!”秦妍让身边的小婢女去拿食盒,自己动手装盘,“我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小公主到底要去哪里啊?”从云看拗不过她,只好过来帮她装。 “秘密!”秦妍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快速装好了食盒,拎着就准备走。从云赶紧拿出雨伞给她撑开,看着她消失在雨里。 第六十五章 到了惜晴苑,果然那个老妪也在。经过老妪和秦妍的不懈努力,惜晴苑已经恢复了大半样子。再也不是杂草丛生,这里变得干净整洁起来。 秦妍到的时候,老妪正在收拾花藤和葡萄架。 “老婆婆,我带饭来了。”秦妍看着老妪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模糊。秦妍揉揉眼睛,大概是因为雨下大了吧。 老妪不说话,只是看着秦妍的眼睛里,多多少少比之前多了些许神采。 秦妍把饭菜一一端出食盒,放在石桌上。一老一少坐下来,习惯性的吃饭。她们不说话,只是各吃各的。秦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她撑着额头,看着对面的老妪:“老婆婆,你多吃一点。你知道吗,今天,我出宫去了。我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可是一回宫里就被茗儿她们分着吃了。下次我多预备一些,也带给你尝尝,好不好?” 老妪不说话,慢慢吃着。过了一会儿,她吃好了,就站起来收拾碗筷。收拾好了,就继续收拾花藤。秦妍看着老妪的背影,也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她赶紧扶住桌子,站了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景色。 秦妍拎起食盒:“老婆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今天就别干了,回去吧。” 老妪没有回答。 “老婆婆,我觉得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你,好不好?”秦妍忽然觉得眼前时黑时亮,她蹙起了眉。 当然,她仍旧没有得到老妪的回答。秦妍撑开雨伞,忽然觉得鞋里像灌满了沙子,走起路来艰难万分。 雨声好像越来越大,风也好像更凉了一些。秦妍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前方的路一片模糊,她摇摇头,可是仍旧看不清,她抬了抬手,可是仿佛袖子被谁用力拽着,就是抬不起来。眼前忽然一黑,她就再也没了意识。 —————————————————我是勤劳的分割线————————————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灿烂的阳光。能听到的,是屋檐滴落的雨珠声,还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静悄悄的。秦妍抬手摸摸额头,摸到的却是一条凉凉的手巾。她想起身,可是身上酸软无力,别说起身,连翻身都困难。她转着眼珠,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不是元荷宫,雨君阁。那这里,是哪里? “吱呀”一声,好像有什么人推门进来了。秦妍转眼一看,是那个寡言的老妪。她正端着一盆水,衣服上似乎还有几块大大的湿渍。 “三公主醒了?”老妪突然开口,沙哑苍老的声音让人觉得无端的恐怖。“我这是在哪?”秦妍倒是不怎么害怕,“我怎么了?” “这里是惜晴苑。”老妪从秦妍头上拿走那条手巾,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 “啊,原来是发烧了。”秦妍恍然大悟,“难怪刚刚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呢。” 老妪没回答,只是在水盆里“哗啦啦”地涮着手巾。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秦妍砖头看看门外,却有纱帘挡着,看不分明。 “快巳时了。”老妪伸手把床头的纱帘挂上。 “巳时!”秦妍大惊,“这么说,我睡了一晚上没回去!” “是烧了一晚上。”老妪纠正她。 “我得回去了,不然云嬷嬷要急死的。”秦妍挣扎着坐起来,忽然愣住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房间十分之大。 “这是哪里?”又问了一遍。 “惜晴苑。”很概括的回答。 “惜晴苑哪里?” “梅香斋。” 秦妍一听名字,从头到脚似乎跌进了冰窖,凉了个彻底。 “梅香斋……”秦妍看着老妪,一字一句的问,“梅香斋不是贴着封条呢吗?” “你发烧了。”老妪答非所问似的扶起倒在一旁的一把椅子,细细地用抹布擦着。 “你私拆了封条,这是……重罪啊!”秦妍看着老妪似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老妪不再说话,似乎什么重罪与否,与她并无关系。她只是有些眷恋地看着屋里的陈设,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细心的擦拭着这里的每样物品。 “谢谢你照顾我。”秦妍沉默了好久,忽然淡淡一笑,她穿好衣服,“你放心,我会保护这里,还有你。” 老妪没说什么,只是擦着屋里的摆设。 秦妍回头看着老妪佝偻的背影,有点心疼:“既然我说过要恢复这里的原貌,那张破纸条,早晚也得揭掉的。”说完,就拖着酸软的身体往元荷宫挪去。 老妪攥着抹布,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你……希望这样吗?” 【番外篇】寒梅守尽身葬雪,终是冬日不忍晴 世界。 对于我来说,世界是什么呢? 世界。我本以为,它会一直是我家院子上的一方天空。后来,我曾以为它是怀里孩子的梦呓。再后来,我发现,世界,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也许,我就是这个世界本身。 虽然,它已经离开我很久很久。 我叫宁雪晴,是宁氏的长女。宁氏算不上是一个部族,因为它并不庞大,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家族而已。 宁氏世代经商,在青泽,算是有名的富庶人家。爹娘很和气,无论是商场上的朋友,还是家里的工仆,他们都是仁慈而和蔼的。就是在这样一个温情的家庭里,我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我本以为,我一生的眷恋,就是青泽这个算不上大也不能说小的宅子。因为这里有我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我们在这里长大,也经历过世间最平常的生死。我爱我的家,爱我的家人。所以,我以为,我会一直留在他们身边。 直到我遇到了那个男人。 遇到他的那一年,是我生命里最美的冬天。青泽的冬天很美,全城都栽着美丽的寒梅。他那长长及地的紫黑色狐裘,是他在我记忆里最初的轮廓。他很高,挺拔的身躯如同傲雪的寒松。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我再没有挪开过眼睛。他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深邃的如同夜空。而当他笑起来,就有着融化冰雪的力量。 我想,我就是从那双眼睛开始,爱上了他。 我从没怀疑过,他只是一个年轻的商人。直到他说要带我离开,去天都,我才终于真正的认识了他——秦笙。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想过要逃。可是,我逃不开。 当我看到他为了等我,在城门口站了一夜,狐裘上落满了雪时,我的心就再也无法坚硬下去。那一刻,我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我宁可就沦陷在这海市蜃楼般的温暖里。 直到现在,我也坚信着。那一年的雪,是为我俩而下的。 我从没奢望过。我知道,在秦氏的面前,我的身份,与蝼蚁无异。我只想陪着他,仅仅是想守着他而已。 带我回宫的那一年,我成了他的侍妾。我的身份很尴尬,所有人看我的眼光,都带着不屑和鄙夷。爹娘还有哥哥的话,时常回荡在我耳边,我也曾一度后悔过。可是当他拥着我,吻着我,携我在温暖的夜里看星星的时候,我就宁可受这样的委屈。不是因为傻,不是因为痴,只是因为我相信,他是会给我擦眼泪的。 第二年开春,他娶了他远房的表妹。我不嫉妒,因为我知道,他只是娶了她,并没有把心一块交给她。秦苏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族长夫人,可是夜夜陪着他的,却还是我这个身份尴尬的侍妾。 他很努力。他一直在要求着,给我一个正式的身份。可是她的母亲,并不打算答应他。他努力到最后,也只是为我挣了一个“雪姑娘”的名分。他曾抱着我叹息,我心里却已经很高兴。我的身份卑微,不足以做他的“夫人”,只要这个“雪姑娘”的身份,我就已经很满足。 他先赐给我一个别院,他亲自题的匾额——惜晴苑。惜晴,只要他珍惜我,我可以什么也不要。 后来,他又赐给我一个宫殿,他给宫殿提名“来仪宫”。他说,我是他心中唯一的凤凰。他是腾空的翔龙,我就是唯一有资格陪他俯瞰大地的凤。我的感动,就在来仪宫的每个角落里种下。他给我的待遇,都是与夫人一样的,只是我不能被称作夫人而已。 他兑现了他的诺言。他曾说过,一生一世,只与我厮守在一起。所以,他夜夜留宿在来仪宫,甚至把下属呈上的谏书都拿到来仪宫里批阅。我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幸福,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全部失去。而只是因为,我太享受这样的幸福。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在这一年冬天的最末降生。我本以为会是个男孩,可没想到,老天赐给我的,是一个漂亮的丫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给孩子起名叫“妺儿”。可是妺儿,除了他和我,再也没有人愿意疼爱她,甚至是抱抱她。 印象里,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很冷。 次年早春,秦苏的孩子也出生了,我很意外的,竟然是个男孩。他很开心,我看得出来。妺儿躺在我怀里,无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抱着另一个孩子,似乎有些委屈地喃喃着。秦笙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他给他取名叫“秦谦”。此后,他渐渐少到来仪宫了,来的时候,也只是对我说,谦儿很聪明,谦儿不爱哭,谦儿很能吃。他依旧揽着我睡,可是我忽然觉得这个怀抱里像堵了什么,不再那么暖,甚至有些微的凉风,吹进我的心里。有时候半夜惶惶梦醒,我仿佛看到,他和我之间,隔着的,是小小的谦儿。 这样不安的日子过了不记得有多久,我的心已经酸涩的如同初秋的青橘。那一天,我头一次在他面前哭了。他那么不知所措,抱着我,问我怎么了。我在他的怀里求他,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妺儿。他笑着说我傻,还说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在他承诺过后的一个月,他娶了游氏的小姐。那年秋天的青橘,真的是又酸又苦。游想然是个漂亮的女子,秦苏也很漂亮,但是没有游想然妖艳。她的美是勾魂摄魄的,她的一笑,让女人看了都觉得陶醉。这一次,我头一次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游想然又会给他带来一个怎样的生命,来让他忘记我。 而秦笙,总是会让我意外的。再次诞下麟儿的不是游想然,而是秦苏。也许她就是一个比我和游想然都有福的女子,她总是很容易的就能为他怀上孩子。 这次,是一个女孩。秦姝的出生,在秦谦之后一年半。那之后的日子,我本以为,我的幸福走到了尽头。可是不知道命运究竟有着怎样的打算,这一切就像没有发生一样,他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就像最初的那年冬天。 他仍旧像以前一样,夜夜留宿在来仪宫,在来仪宫批阅谏书,在来仪宫吃饭,陪着我和妺儿,日日夜夜。 我没有问为什么,也本来就不需要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在害怕,也许,我是根本不在意。只要这一刻他还在乎我,我就心满意足。 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有一天他兴冲冲地告诉我,老夫人终于答应,封我为“夫人”。回想这许多年,也许只有那一天,我是真的真的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妺儿在我怀里牙牙学语,已经可以很清楚的喊出“爹爹”和“娘亲”。妺儿主动喊他爹爹的那一天,我在他怀里哭得很凶很凶。妺儿只有秦笙一个爹爹,而她的爹爹,却还有很多个像妺儿一样,等待着父爱的孩子。 已经做过母亲的我,却没能发现,一个新的生命在我的腹中孕育。 入宫四年,我的儿子姗姗来迟。而为了这个孩子,我受尽了折磨。孩子早产了一个月,身体虚弱的厉害。他那么小,那么苍白。 我看着这个羸弱的小生命,一时间担惊受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感觉,幸福正在离我远去。而这个孩子似乎也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畏寒,极度的畏寒。 他很高兴,我看得出来。我也很高兴,因为,我终于也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他给孩子取名为许儿。他说许儿是他的期许,他以后会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拿来给许儿。这,也许也是他给我的一个许诺吧。 其实,我并不在乎,他是不是能给许儿那么多珍奇的东西。我只希望,他爱这个孩子,只是心里爱着,就够了。 太医说,许儿不仅因为早产而虚弱,他的虚弱还因为他自娘胎里带出了极深的寒气,肺部受到了很严重的侵害,以后估计会肺病缠身。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晴天霹雳。许儿是我盼望许久的孩子,可是,他那么弱小,仿佛一碰就会夭折。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许儿,仿佛所有的精力都注入到了许儿的身上。 孰不知,这份对许儿过分的爱,让我失去了我生命里的另一个珍宝。 也许是从小就不被宠爱的缘故,妺儿总是比别的孩子更渴求疼爱。然而除了我,她不曾对任何人撒过娇,对秦笙也不。可是许儿的到来,耗费了我太多的心力,所以我忽视了妺儿。而她,可能就是从那一刻起怨恨了我。 我不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有着如此缜密的心思。妺儿不能把许儿从我身边赶走,于是,她选择了带走自己。她离开了自己生长了五年的地方,逃到了茫茫世界之中。而我、秦笙,曾经将她视若珍宝的爹娘,却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也找不到她。 她像一粒沙,被大千世界的狂风,带到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我仿佛彻彻底底地被命运打败。从妺儿离开,我再也提不起力气。许儿由我和奶娘一起照料,闲下来的时候,我多希望,能在来仪宫的门口,看到妺儿的影子。我多想拥着她,跟她说一声对不起。我多想告诉她,其实我很爱很爱她。 可是,妺儿用“离开了再也不回来”告诉我,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 我不知道我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的颓废对于秦笙来说,之前是惹他疼惜,到最后就是惹他厌烦。而我更不知道的是,我怎么会睡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枕边。 或者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的男人,会睡在了我和秦笙的床上。并且,我们赤身裸体的拥抱着。 那个男人的怀抱很冷,就像看着我们的秦笙,那冷冷的目光。 来仪宫再也不是我的家。我被关到了惜晴苑,还背负了一个“通奸”的可笑罪名。那个曾经笑着对我说一生一世的男人,轻而易举的从我身边扬长而去,留给我的是一个冷冷的背影。 贱人。是他对我最后的称呼。 惜晴苑从来没有过这么寒冷,我在惜晴苑里瑟瑟发抖,却哭不出来。陪伴我的只有我的奶娘——梅娘。她总是跟我说以后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我想念妺儿,我想念许儿。妺儿离开我走了,许儿不再允许跟我见面,我像一个被抽空了的躯壳,每天能做的,只有呆呆地看着窗外。 发现怀孕时,我以为这就是梅娘告诉我的“希望”。可是我等来的、盼来的,却是一盏冰冷冷的汤药。 女人对于男人有没有侵犯过自己,是最清楚的。然而,他却并不愿意相信,我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子嗣。他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也在同一时刻杀死了我。 入宫八年,我失去的,远比我得到的要多很多。我开始怀疑,究竟我该不该在那年冬天遇到他。 可是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有的失去。 世界。 对于我来说,世界是什么呢? 生命的尽头,我本以为能再看到他。 可是,我看到的,是窗口里漫天纷飞的白雪,亦如我们初见时,那样的纯白无暇。 ******************************************************************************* 让大家久等啦! 第六十六章 回到元荷宫,就看到了从云和颜夫人那两张愁云密布的脸。小丫头们一见秦妍回来,立刻蜂拥上来。 颜夫人拉过秦妍,担忧还写在脸上:“妍儿你去哪了?我听从云说你一夜都没回来,也没交代了去哪。可担心死我了!” “娘,不用担心。”秦妍身体还是软软的,这会儿赶了回来,已经累的不成。 “妍儿,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颜夫人看着秦妍有些苍白的脸,担忧地问。 “我好累,让我上楼歇一会儿吧。”秦妍说完,颜夫人就让茗儿送她到楼上睡去了。 颜夫人让人请了大夫,这才知道秦妍发了烧。于是元荷宫上下又忙活了起来。补品,汤药,膳食,一个劲儿的往雨君阁送。 秦妍歇了整整三天,才缓过劲来。她再次来到惜晴苑的时候,老妪却不在这里。梅香斋被重新贴上了封条,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秦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路狂奔就到了宣德宫。 “爹!老婆婆呢?”冲进宣德宫,秦妍也顾不得规矩了。不过话说回来,她从来也没有过规矩。 “冒失的丫头!”秦笙手里捏着一卷书,见到秦妍,不由得一蹙眉。 “老婆婆呢?”秦妍又问了一遍。 “什么老婆婆!说话没个规矩!”秦笙放下手里的书。 “你明明知道的!”秦妍急得直跺脚,“惜晴苑的老婆婆!既然梅香斋的封条被从新贴上了,老婆婆就肯定是你下令把她带走了!” “你这么明白,还来问我作甚!”秦笙没好气的别过头。 “那不关老婆婆的事!都是因为我!”秦妍冲上去拉住秦笙的胳膊,“都是为了救我她才撕了封条!总之我不管惜晴苑有什么秘密,我不能让老婆婆受惩罚!” “你可知道私拆封条是什么罪名?”秦笙拍开她的手。 “我知道。”秦妍点点头,“可是一切事出有因!任何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啊!” “哪有那么多事出有因!”秦笙哼了一声,“还有,你跑去惜晴苑干什么?” “我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可是老婆婆是为了救我……”秦妍不情愿的往地上一跪,“你要是非要罚一个人才能解气,罚我好了!” 秦笙挑挑眉毛:“罚你?当然要罚你!” “我有条件!”秦妍昂着头,“罚我可以,放了老婆婆!” “还敢提什么条件!”秦笙走到她身边,声音忽然变得沉重,“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犯了怎样的禁忌?” “我的好奇心如果真的触犯了什么禁忌,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秦妍攥紧了拳,“可是我不想连累老婆婆。” “逞什么英雄!”秦笙的声音忽然柔了下来,甚至有些悲哀。他拉起跪在地上的秦妍,转过身去:“丫头,你可知,是梅娘自己来找我,求我赐她罪的。” “梅娘……”秦妍喃喃,“是老婆婆自己……” “她已经太累了。”秦笙低下头,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爹……”秦妍看着秦笙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惜晴苑……到底……” 第六十七章 “那里,曾经住了我一辈子最爱的女子。”出乎意料的,秦笙没有隐瞒,反而徐徐道出。 “当深爱的时候,就受不了背叛。”秦笙闭了闭眼,“我永远也忘不掉,当我看到她与那个侍卫睡在一起时候的姿态。我忘不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我想不到我曾拥眠的女子,能在痛失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之后,与别的男人安然地抱在一起。她,不再是随我一同翱翔天际的凤了。我曾经,也想继续爱她的。可是当我看到她看我那冷冰冰的眼神,我就只能狠下心去。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她背叛了我,却还恨我如此至深。她死的时候,我没能赶去见她最后一面。我记得,那一天,下着洁白的雪,就像我们最开始相遇的时候一般。我封了惜晴苑,那个时候,梅娘对我说:‘我要留在这里,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看,连梅娘都在莫名其妙的恨着我。为什么我疼宠了一辈子的女子,最后会恨我?雪儿,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恨我?”秦笙失神地说了很多,秦妍听着,慢慢梳理着整件事的条理。 “爹,你说的,是雪夫人?”秦妍试探性的小声问问。 “雪夫人……”秦笙颓然坐下,“在我心里,她始终是那个笑得像腊梅一样清丽的雪儿。当初,若非我执意要带她回宫,也许,她会生活的很快乐的。” 秦妍有些失神:秦笙的样子,分明是深深的爱着宁雪晴。可为什么,对于宁雪晴的儿子,他却要装的如此冷漠?疼爱自己最宠爱的女子留下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啊! “爹,二哥哥……”此时,秦妍竟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妍儿。”秦笙抬起眼睛,看着秦妍,眼睛里竟有点点星光,“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看许儿,对吧?” 秦妍点头。 “正因为爱他,所以才不能去看他。”秦笙长叹一声,“我永远也忘不掉,雪儿离开的那年,许儿看我的眼神。” ————————————————————————————————————— “也许不管雪儿是否背叛了我,她的死,我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许儿四岁,失去了母亲,不管对于哪个一个孩子来说,这都是莫大的痛苦,而造成他痛苦的,是我。我还记得,雪儿还在的时候,病重的许儿躺在她怀中,手,却紧紧的攥着我的袖子。当我有公务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看我的眼神,那么依赖,那么委屈,仿佛我要抛弃他一般。他与生俱来的脆弱,在他看着我的时候,被扩大了好几万倍。我不能离开这个需要我的孩子,就冲他对我的依恋,我也无法离开他的身边。除了不能失去我以外,那个千辛万苦将他生下来的母亲,也是他生命里最重的一部分。而我,就这么狠心的将他的这一部分抽离。那个孩子,那么虚弱,那么吃力地跑到我面前,流着泪问我为什么娘亲会死,为什么最后一面我都不让他去看看他的母亲。那双曾经对我依恋的眼睛,那个时候充满了怨怼。他跑开,跌倒,爬起来再跌倒,可我只能看着他,连扶一扶他的力量都没有。或许,是我没有资格。从那一天起,我把他安置在和熙宫,却再也没去看过他。我怕看到他那双怨恨的眼睛,我怕我看到他那虚弱的样子。我爱雪儿,爱她留下的这唯一的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已经对我怨恨了太多太多年。他是没有错的,错的是我。我宁可记忆里永远是他那双依恋的眼睛,也不想看到他对我的怨。我可以把全天下最好最珍贵的东西给他,却始终欠他,那一份属于他的母爱。除了无法面对他,也许,我也怕从他身上见到雪儿的影子吧。” 秦妍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头始终回荡着秦笙最后的这一段话。秦许身上的谜题终于解开,可是,这份深沉的父爱,还有那一份愧疚,却太悲哀,太悲哀。 ————————————————————————————————————— 秦笙也呆呆地坐着,回想着秦妍最后对他说的一席话:“你还有多少时间能还他这一份愧疚呢?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始终不变的!你剥夺了他的母爱,却不给他父爱的希望,你以为这样对他来讲,会是一件好事吗?他就算是怨,也正是因为对你深深的爱啊!他始终是你的儿子,你始终是他的父亲。你挂念他,难道他能一直怨恨着你吗?难道不会挂念你吗?没有爱,就不会有恨!如果有一天,当你失去了见他一面的机会,你就能知道,现在的做法有多愚蠢!” 愚蠢么…… 原来,这许多年来,偏执的不是那个孩子。 而是我。 宣德宫,始终是如此落寞。始终,坐着这样孤单的一个人影。 第六十八章 看着院子里扫地的那个苍老背影,秦妍不自觉地有些欣慰。那日,她到宣德宫闹了一番之后,秦笙就把梅娘放了出来。并且问她,是愿意跟着秦妍,到元荷宫当值,还是愿意出宫回老家去。很意外的,她竟然选择跟着秦妍。也许是那一段时间的相处,让梅娘对这个“叱诧禁宫”的小公主产生了好感,也许,只是因为她承诺的那一句“恢复惜晴苑本来的样子”。总之,梅娘就在元荷宫安顿下来。从云还有那些小丫头都对梅娘非常好,加之颜夫人本就是女婢出身,所以对梅娘也很亲切。 听说,秦笙终于还是去了和熙宫。不知道秦许跟秦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密布了十九年的阴云,终于散开了。 看着宫墙外那如同蛋黄一般的落日,秦妍眯起了眼睛。好像,她从没见过禁宫里有这样美丽的夕阳。 暖暖的。 第二天,秦妍就动身去了云柝在天都的暂住地——一个不大的小院子。 “笃笃笃”。敲门,却没有人应。 “笃笃笃笃。”又敲。还是没有人应。 “又是你?在这干吗?”正在她准备敲第三次的时候,巷子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还有那声音很磁性,说话却欠扁的嗓音。 “当然是来找你!”秦妍已经很习惯了他那张臭屁的脸。 “找我作甚?我已经不欠你的了。”这次云柝手里拎着的纸包是什么呢? “可是我欠你的啊!”秦妍笑嘻嘻,“早就说了替玉姑娘赎身的事算我还你救我之恩的。可那天你帮我掏了银子,我又欠你的了!” “不用还了。”真是拒绝的干脆。 “那可不行,我可不想欠你什么!”要不是答应了展凌,谁愿意管你这个黑脸木头。 “我不需要你还!”云柝打开门,冷冷地看了一眼秦妍,“还有,我不希望再看见你!”说完就“砰”的关上了院门。 “喂!”秦妍吃了闭门羹,气极败坏地拍着门板,“我可是好心好意来帮你的!怎么不懂好赖呀!” “我可是有妙招的,你不听可是要吃亏的!”秦妍倒也不急,在云柝家门口的石墩上一坐,扯着嗓子就喊起来了,反正她今天是穿的男装,一点也不用怕毁形象。 “你怎么好意思把人家大姑娘一个人放在那小院子里,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这个穿着青布小衫的小伙,看的人越多,秦妍就越是得意。 “她还是你的师妹呢!这要是出了事情,你怎么向你的师傅交代啊!” “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能忍心把她丢在那个小院子里?要是她沦落到了烟花之地,或者被坏人给盯上了,你后悔都来不及啊!” “我真是好心好意来帮你的,你不要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腹啊!” “还是说你一点都不担心她?她的安危与你无关?” “哦,我知道了!你就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哎呀!你可真是个狠心的人!她可是你青梅竹马的师妹啊!” “喂!我坐在这这么久了,嗓子都快喊哑了!看来你可真是不在乎呀!” “你这么做可怎么对得起授你武艺,教你做人的师父啊!” “你怎么就这么冷血啊!我都心疼那姑娘,你却是铁石心肠啊!” 停下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好多人指着云柝的家门议论纷纷。很快,大街小巷就传遍了诸如“薄情郎负心小师妹”,“忘恩负义之徒背叛师门”这样的传言。 第六十九章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云柝看看邻里愤怒和鄙夷的眼神,又低头看看坐在他家门口还在胡言乱语的秦妍,怒从心起。他一把拉过秦妍的胳膊,把她拽进院子里,赶紧关上了门。 秦妍也不害怕,笑嘻嘻地看着怒火中烧的云柝。 “你到底要做什么?”云柝努力克制着自己。他真恨不得撕了秦妍。 “帮你呀!”云柝心道:你这是帮我? “我不需要你帮忙!”咬牙切齿。 “哟,看来你是真不在乎她。”秦妍耸耸肩。 “我和芙儿之间的事,轮不着你管!” “我也没想管。”秦妍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如果我现在不管你了,你以为你能在这条街上混下去吗?哦当然,你可以换一个房子,但是,舆论的影响可是不能小看的啊!”秦妍邪邪一笑。 “你到底想如何?”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在天都久留。但是,你走的了吗?你带不走她,对吧?” “哼,原来,你的目的是要把我和芙儿赶出天都!”云柝冷冷一笑。 “错!”秦妍摆摆手,“你们留不留在天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想帮你,主要是还你的人情罢了。” “你能帮我?”云柝有点动心了。 “女孩子终究是了解女孩子的。”秦妍拍拍胸脯,“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啊!” “好!如果你能劝动芙儿跟我回去,我欠你一个人情!”云柝指指门口,“那这帮人你打算怎么办?” “这好办!”秦妍走到门口,“我给你个泄愤的机会!你这会儿就把我踢出门去,说我偷了你的钱还败坏你的名声!让他们来议论我就好啦!” 云柝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秦妍:“你就不怕人家对你指指点点?” 秦妍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是白痴吗?我一身男装,他们就算议论,也不知道我是谁,转一条巷子我就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再说八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谁喊得大声谁就是主导,谁越是可怜谁就越能博得同情。他们只会议论,别的什么也不会做,这些八卦流言,不过是给他们茶余饭后添了些谈资罢了,你以为他们真的会伸张正义,对小人无赖人人喊打?!那世界上早就没这多流氓了!” 云柝看秦妍说得天花乱坠,有点惊讶。这个丫头,真的是秦氏的子孙吗?怎么,一点没觉得有那么讨厌呢?虽然,她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的功夫确实让人头疼…… 秦妍像看无知的孩子一样看着云柝:“很快,新的八卦就会替代旧的,他们议论的人就会从你变到我,从我再变到其他人,这就是舆论!” 云柝也懒得再理她,于是两人便又在云柝家门口上演了另外一出戏——云柝义正严词驳斥青衫小子的诽谤,青衫小子连连求饶,抱头鼠窜。 很快很快,市井之间就为云柝“平了反”。于是“无赖小子偷钱诽谤无辜青年男子”的流言又传开了…… 唉,舆论啊舆论,这就是舆论。 果然,市井是八卦的摇篮,也是它传播的海洋…… 第七十章 秦妍屁颠屁颠地跑回元荷宫,想着今天在街上自导自演的那一幕幕闹剧,肚子都笑疼了。 不过那个云柝也真是白痴的厉害,那么高的个子,却一点都不了解女孩心。就这一点上,展凌真是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要不是那个玉芙姑娘一门心思的喜欢这块木头,他和展凌真是一点可比性都没有,展凌也就不会为得不到美人心而苦恼了。 所以说,真是造化弄人呐。 秦妍心里想着,手里也不消停,一块一块地把莲蓉糕丢进嘴里。这莲蓉糕是她从云柝那出来的时候,从他家院子的石凳上顺手牵羊的。反正他已经送了那么多回吃的东西,玉芙的心依旧坚决,不如索性这次就孝敬她好啦! 秦妍心安理得地吃着莲蓉糕,想着云柝发现时候一脸盛怒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生活太无聊,她还挺喜欢捉弄这个臭脾气的木头的!想起他一脸无知的看着自己,她就觉得好笑。想起之前在强盗窝里,他那一脸死神相的“风姿”,她就觉得眼前这个云柝,和那时的云柝派若两人。果然,每个男人都有一个弱点,这个玉芙姑娘,恐怕就是他的软肋。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探察人家弱点的人,只可惜,这个弱点,太过明显的放在了她的眼前,想看不见都不成。 从云的敲门声打断了秦妍的思绪:“小公主,都按你说的,已经办妥了。” 秦妍回过神来,点点头:“嗯,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 一直以来,从云都在暗中帮秦妍做一些事情。虽然有些事情,她也不知道为何要做,但是就是心甘情愿的愿意去帮秦妍,她心里笃定的,小公主是不会做坏事的。 天渐渐暗下来,从云和秦妍坐在竹帐后的八仙桌边,也不点灯,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黑暗中,从云看了看秦妍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辰。这一刻,从云忽然觉得,什么,也及不上她眼里的光辉。 窗口吹进丝丝凉意,淅淅沥沥的,好像下起雨来。渐渐的,雨声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间,清脆而又敦实的声音,让整个空间变得更加安静起来。 ————————————————————————————————————— “吱呀——”门开了。雨声忽然变得大了一些,凉风也吹进来,但随着门板轻轻闭合,那些声音,那些寒冷,那些一切一切的纷杂,都被关在了外面,这里,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宁谧的世界。 雨伞收合,轻轻拄在门旁,雨珠顺着伞骨的纹路滴下来,渐渐湿润了地面。来人轻轻移步,湿透的裙角,不时在地面上拖出一些水痕。那人好像小心翼翼一般,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好像生怕打搅了什么。 那人慢慢上了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和着古老楼梯“吱吱”的声音,让这里更宁静的有些怕人。窗口吹进的凉意,空气中窸窣的声音,让人不自觉的屏息,仿佛要就着这份宁静与黑暗,就此潜伏下去。 脚步声慢慢攀上顶层,那人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轻轻低呼了一声,随即响起“噔噔噔”的小跑声。 蜡烛上的火焰轻轻一抖,跳了两下恢复了平静。烛光暖暖,映出来人的脸庞。 那是一张惊愕的脸,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张开的嘴,仿佛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第七十一章 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小小的供桌,供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贡品,鲜花,还有明亮的烛火。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供奉着的那一尊牌位。牌位很简陋,甚至有些粗劣,和这一桌子华美的贡品并不相称。但它被鲜花和烛火簇拥着,却显得分外温暖。 那人抬起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轻轻摸了摸面前的贡品,又抬手抚着那尊牌位:“难道……还有人记得你吗?” “当然,谁也不想忘记她。因为,她也是我们最亲的亲人。”秦妍忽然从阴影里站起身,慢慢走出来。 那人惊觉秦妍的出现,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撞到了供桌,贡品轻轻晃动,她抬手去接,慌乱中风帽垂落下来,清晰无疑的露出一张脸来——映月。 秦妍看着惊魂未定的映月,脸上保持着和蔼的微笑:“所以,别再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佛龛的后面。以后,就让她正大光明的接受佛祖的庇佑吧。”说完,指了指牌位后的佛龛,还有其中那尊神情悲悯的菩萨。 “我早就该想到你会查出来的。”映月平静下来,轻轻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把自己准备的贡品一一放在供桌上,收拾好了一切,她上了一炷香,看向秦妍,“既然你已发现,随你处置好了。” “我已经办妥了。”秦妍也走过来上了一炷香,凝视着落雁的牌位,“我已经将她从城南森林里迁到了城西。我在那里买下了一处小园,她现在就安睡于其中,不会再有人打扰。” “你……为什么……”映月有些意外。 “我已经说了,她是我的亲人。”秦妍深深地看了映月一眼,“虽然我能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但是,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太任性,不计后果,造成了落雁的不幸。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我无话可说。但我所做的,所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为我的家人,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去做。映月,我也愿意把你当成我的家人,如果你也愿意。” 映月沉默着,并不说话。秦妍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从云走上前来,望着映月的眼里,闪着盈盈泪花:“小公主心善,对我们下人都是极好的。这一点,就算我不说,你也是看得到的。以前落雁在的时候,跟小公主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跟姐妹一般。以前小公主就是任性,可是心却是好的,她也只是一心想着赌气离开,没想到会害苦了落雁。我们和落雁,也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真是和一家人一样。她的离去,我们也都是心痛的。所以,你怀念落雁的心情,我们都能体会。可是,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么?落雁,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生活在悲痛和仇恨里。她那么善良的姑娘,一定是希望你幸福的。” 映月不作声,她紧咬着嘴唇,喉间哽咽,仰头看着黑漆漆的房顶,两行清泪簌簌淌下。 入画,入画……是不是,到了我该放弃这段仇恨的时候了? 入画,你告诉我,我该不该,该不该去拥抱这份温暖? 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曾这样被当成家人一样,你是不是,也曾很幸福、很幸福过? 秦妍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明天,我们一起去城西看看她。” ————————————————————————————————————— 回到雨君阁,秦妍辗转反侧。映月的眼泪,让她很心安。她知道,她心里的冰,已经融化了。她没有接触过落雁,但是从大家的描述,还有映月如此的执着中能够看出,这个落雁,也一定是一位让人难以忘却的好姑娘。她还记得,自己初到禁宫,听到落雁已死的消息时,心中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那是属于这个身体本能的反应,那是真正属于“秦妍”的心痛。她也一定在怀念着落雁吧? 至少,她为落雁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做错。 第七十二章 第二天,秦妍带着从云和映月出了宫。三个人来到城西秦妍为落雁包下的小园子,看到了落雁的新墓。新墓算不上豪华,但也干净整洁,比起之前的萧索寒酸,倒是好了很多。 映月在落雁的新墓前放声大哭,把这许多年来所有的委屈,加上对落雁全部的思念,以及这些日子来的感动,全部寄托在眼泪里。 “日后你若想来看看落雁,跟她说说话,就告诉我,我们一起来。你要是愿意自己来,就问我要玉牌,路你也熟悉了,以后可以多来看看她。”秦妍蹲下身,拍了拍映月哭得颤抖的背。 “谢、谢谢你……”映月哭的泣不成声,半天才含糊地说出这样一句。而秦妍被这一句感动的眼圈红透,她终于体会到,化解一段仇恨,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值得欣慰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秦妍让映月和从云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去了云柝的家。 她今天心情好,哼着歌,一路慢悠悠地向云柝家溜达。忽然,一辆马车横冲直闯进大街,接连有好几个摊位遭了殃,有些行人躲闪不及,跌倒在地。马车奔驰过秦妍身边的时候,扬起的风刮动秦妍的裙带,裙带被卷进了车轮里,秦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个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被裙带拖着走了好大一段距离。 秦妍又惊又怕,脚又蹬又踹,却不顶用,屁股和后背疼得越来越厉害。她一路哀号着,忽然一道凛冽的白光闪过,她停了下来,仰面躺在地上。马车跑出去一段路,马仿佛受了什么惊吓,停了下来。 有个人走到她身边。此时的她,疼得呲牙咧嘴,眼泪也流了出来。太阳挂在当空,眼前的人脸逆着光,看得并不分明。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一种丢人丢到家了的感觉——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柝。 云柝冷着一张脸,鼻间哼了一声:“起来。” “你是猪头吗?我都疼死了,起不来!”秦妍大吼了一声,牵动了痛楚,不由得又倒抽起冷气。 云柝一脸鄙视加上不情愿,把秦妍从地上连拉带搀地扶了起来,看着秦妍惨不忍睹的裙角,以及脏兮兮的后背,还有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不由得蹙了蹙眉。 秦妍不由分说地扶着疼得揪心的后腰,向着“肇事车辆”走去。云柝好像看戏一样,饶有兴趣的在后面跟着。 “喂!你这人驾车有没有素质?”秦妍本来想骂“你怎么开车的”…… 车夫趾高气昂地瞥了瞥她,只顾安抚着自己受惊的马匹,好像根本没听见秦妍说话。 秦妍急了:“我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聋子?!”兵书上说:擒贼先擒王。这车夫就是个下人,跟他叫嚷也是白搭,车里的肯定是主子,要教训,就从教训他的主子开始。反正她不怕吵架,打架也不怕,反正有云柝呢! 说时迟,那时快。秦妍一把揪住车帘一角,抬手就要掀开。车夫一看要惊扰到主子,连忙过来,要扇开秦妍,却被云柝冷眼一瞪,迟疑了一下。 秦妍也算是动作“迅猛”,加上她怒火中烧,这一掀,差点没把人家车帘掀掉。没等看清眼前人呢,她劈头就骂:“你赶去投胎啊!驾车驾这么快,你不怕说话咬到舌头么?你回头看看你撞翻了多少人,你给我下来!给我、给大家赔礼道歉!” 骂完一通,秦妍扶着腰呲牙咧嘴,嘴里痛呼不已。 车里的人看到秦妍这个样子,仿佛是轻笑了一声。但是听在秦妍耳朵里,那就是赤果果(赤裸裸)的讽刺啊!她揪住那人衣袍的一角,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拽,拽了半天,纹丝不动。 第七十三章 “姑娘,你真是有意思。”主子终于说话了,是个二十五六左右的年轻男人,身形略有些魁梧,方脸膛,却很英俊,浓眉大眼,眉宇间带着贵族特有的王者气韵,嘴角勾着一抹笑,仿佛真是觉得秦妍“很有意思”。 秦妍奋力甩掉他的衣角,对他怒目而视:“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下来给我道歉!” “你是什么人,敢跟我们爷这么说话?”那车夫冲了过来,对着秦妍一阵咆哮。 “你管我是什么人!我就是这天都城的小老百姓,怎么了?我倒要知道知道,你们的爷是哪个庙里的哪根金草?我这么个‘人’,应该怎么和‘它’说话?‘它’撞了人难道不该赔礼道歉?”秦妍夹枪带棒的一顿抢白,噎得那车夫说不出话来。 “呵呵。”那年轻男人笑了,也许是被秦妍扶着腰骂人的样子给逗乐了,“姑娘,骂了在下这么半天,可解气了?我的下人驾车撞人,确有不妥,但请姑娘念在我们事有紧急,原谅我们吧。” 没想到这年轻男人认错态度极好,他掏出一袋银两,递给秦妍:“麻烦姑娘帮在下一个忙,帮在下将这些银两分发一下。请姑娘恕我要事在身,无法一一向各位致歉,这些银两,权当做大家的诊疗费吧!” 秦妍接过这沉甸甸的银钱袋,有点懵。这个人,也态度太好了些。 那男人又是一笑,放下了帘子。马车再度行驶起来,秦妍捧着袋子愣在原地。云柝依旧冷着脸,看着那马车驶走的方向,深邃的眼眸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我怎么觉得,好像我就是为了要讹他的银子一样?”秦妍拿着这袋钱哭笑不得。 云柝却难得一笑:“事实其实就是这样。”秦妍灰头土脸的样子,确实很好笑。 ————————————————————————————————————— 马车上,年轻男人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刚刚遇见的那个女子实在是有意思。 “爷,秦氏一族也太张狂了。天都城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却敢对您如此无理。实在太嚣张了!您为什么不好好教训教训她,还给她银两?”年轻男人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愠怒的男声。 “本来就是我们错在先,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年轻男人意味深长的一笑,侧了侧头,“另外,晟轩,那女子和她身边的男人都并非凡人。” “爷是说……那女子和那男人……是秦氏的人?”被年轻男人称作“晟轩”的男子迟疑了一下,低声问。 “这我不敢肯定。”年轻男人摇摇头,嘴角勾着笑,“那女子眉间蕴含着一股子灵气,寻常百姓,怎会有如此灵韵?那男人所蕴含的,也是我平生难得一见的霸气。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是凡人?” “爷说的是,属下愚钝。”晟轩仿佛也轻笑的一下。 “另外,我们秘密来到天都,要保持低调,不要多生事端。”年轻男人的脸色凝重起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是,属下谨记。” ————————————————————————————————————— 秦妍忍着疼把银两都分给了那些受伤的人,跟在云柝后面回了他家。到了他的家,秦妍反客为主,把云柝从房间里赶了出去,自己处理着腰上的几道不重的伤口。处理好了,又不知道从哪扯了云柝的一件白色长衫穿上。 云柝看到“容光焕发”的秦妍着实楞了一下,随即就发现了自己衣服被霸占:“你怎么乱动我的衣物?” “你这人可真没同情心!”秦妍白他一眼,“我的衣服被磨得烂成那样,还能穿吗?我让你帮我去买女装,你肯么?借你衣服穿一下,会记得洗干净还你的!小气!” “真是自作自受。”云柝说得云淡风轻。 “别跟我提马车的事,心烦!”秦妍一屁股坐下,用大了力气,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那个死胖子!他用行动侮辱了我!”原来魁梧也可以叫做胖的…… 云柝不置可否地别过了头。 “你的玉芙姑娘,追得怎么样了?”秦妍给自己倒了杯茶。好像,她对云柝,以及云柝的东西,一直都没有客气过…… 第七十四章 云柝不说话,但看脸上那副样子也能瞧出来,准是又失败了。 “别灰心嘛!”秦妍偷眼瞧瞧云柝手中的糕点包,“今天又送了什么好吃的?” 云柝知道秦妍的花花肠子,没好气地把手里的糕点包丢给她。反正佛不肯收受他的贿赂,拿来喂给这半路打劫的小妖精,至少别浪费了。 云柝买的东西倒是一流的美味,秦妍吃了几块,赞不绝口——当然是对做东西的大师傅,不是对云柝。 “对付女人,就要投其所好才行!你送了这么久的吃的,她连看都不看一下,你还送,这不是添烦么?可见她不是为食心动的女人。”秦妍又往嘴里丢了一块金糕。就她对美食的忠诚度来讲,她绝对是一个会为了美食而动心的女人。 “那你有什么对策?”这个丫头虽然“打劫”了他不少吃食,但似乎说的却在理。 “当然就是要投其所好啊!”云柝的“木头症”犯起来真是要命,秦妍做了个头疼状,“比如,你的小师妹最喜欢什么东西?” 云柝陷入沉思,半晌过后:“不知道……应该……就是女孩子都喜欢的东西吧。” 秦妍差点被桂花糕噎到:“你连你小师妹最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芙儿也没有跟我说过。”云柝又白了秦妍一眼,“芙儿以前也不常跟我说话,她永远只是在一边看着我,照顾我。我们……也没有细聊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这怎么是无关紧要……”秦妍要气死了。这两个人这样不互相了解,是怎么纠缠到一起的?还出现了三角恋? “好吧好吧。”秦妍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了纸笔,在纸上一阵龙飞凤舞,递给云柝,“照着纸上写的去做,先试试看,看看你那个芙儿师妹到底喜欢什么。” 云柝对她的“鬼画符”表示怀疑,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你让我每日派人送她一支花?还什么……玫瑰花?” “对头!”秦妍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玫溃花坠显度你心崇了,记读一地要坠鲜电度(玫瑰花最显得你心诚了,记得一定要最鲜艳的)。” “那你又为什么要我过一段时间不送了,还不去理会她?”秦妍如此含糊不清的话他也能听清,真是厉害。 “这叫欲擒故纵!”秦妍喝下一口茶水,“等到你的小师妹着急了,你再拿九十九朵玫瑰送她,给她个惊喜!在她感动的时候,你就可以抱得美人归啦!”秦妍还做了个深情陶醉状。 云柝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管用么……” “总比你的美食攻略强!”秦妍把剩下的桂花糕都吃了,酒足饭饱之后,拿白纸剪了个心形,“知道怎么剪吧?你去买些红色的纸,在纸上写一些深情的话,准保打动你的小师妹!还有,记得送花的时候,别总送纸,偶尔也送些首饰啊什么的小玩意儿。东西不在贵,但要心意。” “送什么小玩意?”木头,终究是木头。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秦妍站起身,向门口走去,“明天起,你就开始送花。别自己去,我怕玉芙姑娘不愿意看你这张脸……小玩意儿嘛,我明天再来找你一起去转转看。” 趁着云柝反应过来要打她的时候,秦妍一溜烟地跑出了巷子。 第七十五章 云柝有点无奈地站在房间里,确切的说,是一片狼藉的,属于他的房间里。秦妍那件又破又脏的衣裙被丢在地上,他自己的干净衣服也被某个死人摆的到处都是,看来她穿他的衣服,还是经过了一番挑选的。 云柝动手收拾完,看着秦妍的“鬼画符”,忽然笑了。他是个很少笑的人,但是就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丫头逗乐了两次。 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份,一点都不在意她和很多人其实是站在对立的立场上的。她总是头脑一热地做着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时候你会觉得她一点都不计后果。可是事后你又会突然发觉,其实她所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了缜密的思考才做的决定。这么一个聪明机灵又让人摸不透的丫头,眼睛却是澄澈的。 她是个善良的人。云柝也是在相处了好久好久之后,才终于肯承认,这个“秦氏”的丫头,是一个心眼好到你都受不了的人。虽然,她有些出格的行为,实在让人头疼。她有的时候会犯些小坏,算计你到让你看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知道正被她算计着,却懒得去和她计较。 也许,心里是明白的。她回报你的,会更多。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一向抵触的他,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她,并且“听从她的指挥”的原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姓秦,他真的想跟她做朋友。 可是,有些东西,是历史注定的。 人,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 秦妍回到元荷宫,天色已经渐暗。从云备好了饭菜,在饭厅等她。从梅娘来到元荷宫之后,秦妍就邀她每晚跟自己还有从云一起在饭厅吃饭。现在饭桌上还多出一个人,那就是之前刚刚冰释前嫌的映月。 “明天我一早要出宫去,有没有需要带的东西?”秦妍的胃口还真是好,在云柝那吃完了甜点,回来依旧很能吃。 “三公主最近常常出宫。”梅娘依旧很少说话,但是无论她说什么,都也是发自真心的对秦妍好。 “是啊,我有朋友需要帮忙。”秦妍擦擦嘴,还不忘把手中的茶水喝了干净。 “小公主在天都城还有别的朋友?”从云倒是意外。 “嗯,出走的时候认识的。”秦妍搪塞了一句,“现在他在天都城遇到了麻烦,我得帮他一把。”秦妍指的是展凌,帮云柝,不过是顺便的事。 “小公主最近还是多留在宫里的好。”从云不由得担心起来。 “宫里有什么事情么?”看到从云担心,秦妍蹙起了眉。 “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只是小公主太过张扬,我怕……”从云放下了筷子,饭也吃不下了。 “放心吧,云嬷嬷。”秦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随即笑了,“我不会有事的。就算出了事,我也能从容应对,放心放心!” “三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梅娘吃好了,放下碗筷,喝了口茶。 “还是梅娘了解我!”秦妍嘻嘻一笑。 “我想……去看看入画。”映月半天没说话,此时淡淡开口。 “好呀!”秦妍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那明天我们一道出宫,中午在禁宫后门的小巷碰头。” ————————————————————————————————————— 月亮渐渐高升,夜深。 秦妍躺在床上,看着桌上洗干净叠好的白色长袍,想起了云柝那个大木头。虽然他情商低得让人费解,脾气和脸都很臭,但有时候,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就像他在糕点坊帮她付账,在大街上解救她,对她的敲诈不做计较,都足以说明,这个人还是有些心胸的。 后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她回想着今天在街上的遭遇。如果不是云柝用剑砍断了她衣服上的飘带,她不知道还要被那死胖子的死马车拖行多远。她去找那死胖子理论之前,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现在想想,恐怕有多半的原因,都是因为相信云柝不会放着自己不管,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自信是从哪来的。或许,她早就把云柝当自己人了。否则,干吗这么尽心尽力的要帮助他收获美人心? 想到玉芙,她又不禁想起了展凌。这个痴心的男子,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是稀世罕见的珍宝了。 人情,到最后居然会变得如此堕落。百年后的世界,居然找不到一份真心的感情。这其中的原因,太难探究。也许,是欲望本身变了。 第七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秦妍就换了男装。风流倜傥的刘公子再度现世,他带着一个漂亮但清冷的丫头,坐上马车出了宫门。 两人在朱雀大街分开,映月去了城西,而秦妍,则是徒步到了云柝的府邸。 “花送了没有?”不待云柝说话,秦妍就开始“审查工作”。 “送了,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反应啊。”云柝真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秦妍一副老谋深算的姿态,“本公子料事如神,你且安心吧!”说完递给云柝一个包袱。 云柝拆开,包袱里包的,赫然就是自己昨日被秦妍打劫走的白袍,洗的居然比之前还干净。仔细一看,袍角有些细小开线的地方,已经被细密的缝补好,而且如果之前不知道那里开了线,是绝对看不出的。 “千万不用感激我。”秦妍看着云柝有点惊讶的表情,赶忙说。 “没想感激你。”云柝不以为然的收拾好,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秦妍,“这肯定不是你缝补的。” “当然了!”秦妍耸耸肩,“这是云嬷嬷亲手洗的,亲手缝的。我没那么好的手艺!能得云嬷嬷亲手作活,你荣幸去吧!” “一定是秦大公主又逼迫下人了。”云柝叹了口气,好像对秦妍十分鄙视。 “云嬷嬷手快,洗干净熨烫,缝补好只用了一个时辰。我本来说让她不急的,反正你也不会没有衣服穿。”秦妍才不把云柝的鄙视当回事,“另外,我是秦三公主。” “三公主?”云柝意外地挑挑眉毛。 “这事深了,跟你说也说不明白。”秦妍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拉开院门,“走吧,去淘换淘换小玩意,好讨好你的芙儿师妹!” 两个人在街上淘了一上午的宝,收获不少。秦妍帮着云柝挑了许多小饰物,什么金叶子手链,小金珠耳饰,银簪等等。就她的观察,玉芙应该是喜欢这些看起来华美一些的饰物,虽然秦妍并不感冒,但不得不说,有些金银饰品真是做的很漂亮。 一处不显眼的小摊前,秦妍停了下来。她老远就看到了这一对漂亮的耳坠——小小的红红的珊瑚珠,搭上薄薄的雕琢精美的玉质叶片,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串可爱诱人的朱砂根。云柝被她丢在另一个摊子前掏钱,她就跑过来欣赏这件小小的“艺术品”。 “公子喜欢这串‘朱砂根’?”老板是一位年过花甲的大爷,看秦妍聚精会神的看着这串耳饰,慈祥一笑。 “这耳坠的名字就叫‘朱砂根’么?”秦妍用指腹轻轻托着最底下的珊瑚珠,指尖传来玉石特有的冰凉触感。她眯起眼睛,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嗯,是。这是我仿着朱砂根的样子做的,我起不来好名字,就直接用了那花的名。我小本买卖用不起好玉,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公子要是买来送姑娘,可是不大合适。”老大爷咧嘴一笑,露出稀松且黄黑的牙齿。 “你在干什么?”云柝不合时宜的出现,实在扫兴。 秦妍收回手,站直了腰:“没什么,随便看看而已。我要去一趟‘桂香坊’,给茗儿她们带些吃的。”说完,秦妍对老大爷微微一笑,就离开那个小摊。 云柝有点纳闷,茫然地对老大爷微微点头,跟上秦妍去了食坊。 第七十七章 两人分开后,秦妍到了禁宫后门的小巷,映月和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等很久了吧?”秦妍跑到马车前。 “还好。”映月看了看秦妍怀里的甜点包,“上次的白糖糕还没吃完。” “没关系,上次剩下的我来吃。这是我等了半天才买到的!刚出锅的奶饽饽和枣花糕!我们快回去给茗儿和云嬷嬷她们!”秦妍跳上马车,车夫赶着车进了后门。 ————————————————————————————————————— 回到宫里,正巧多日不见的宁南也在。秦妍失落了一路的脸,才终于笑了起来。 “南哥哥,好久不见!”秦妍抬手打招呼。 “是啊。署里最近事多,很忙。”宁南憔悴了些,看来工作的确很繁重,“今天得空来看看你,你却不在。我以为大小姐回去后,你会无聊些日子,看来真是多虑了呢!” “人总不能无聊死啊!”秦妍招呼茗儿拿来碟子,把甜品倒进碟子里,“来尝尝,我的收获!” “你还是喜欢这些甜食。”宁南拈起一块奶饽饽,“出宫只买了这些?” “是啊!”秦妍看宁南的笑饱含深意,精神起来,“南哥哥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地方啦?” “鬼丫头!”宁南刮了刮秦妍的鼻梁,“换身女装吧。我马车都备在宫门口了。” 秦妍一阵欢呼,换了女装,就跟宁南一起“再次出宫”。 宁南的马车跑了很长时间,期间秦妍在车里睡了一大觉,醒来见宁南微笑地看着她,告诉她快到目的地了。 下了车,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她竟然不知道,天都周围,有这么漂亮的地方。一道银川似从九天之上坠落,在阳光下泛着亮闪闪的光。周围全是树木花草,淡淡的青草香充斥着鼻腔,清新自然。 秦妍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分外陶醉:“真美啊!” “喜欢吧?”宁南欣慰一笑,“这是上次奉命出城找你的时候发现的地方,我想你一定会喜欢,所以就想等找到你,带你来这里。” “谢谢南哥哥!” 顺着山路往下,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平地。草长得高,长及秦妍的膝盖,正值春日,嫩绿嫩绿的,惹人喜爱。青草间点缀着些许野花,白的、黄的,小小的,仿佛转眼间就找不见了。 秦妍流连忘返,两个人呆到黄昏才启程回城。晚上秦妍回到宫里,本想留宁南一起吃饭,但是他的下属传来消息,又有任务要执行,宁南只得走了。 玩了一天,秦妍也累了。晚上来不及回忆一天的行程,就沉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空寂无人却美丽自然的山谷,阳光明媚的照耀在瀑布之上,还有树叶间,那一串串,一颗颗,小小的,红红的朱砂根上。 第七十八章 接下来的日子,秦妍偶尔出宫跟云柝去淘些小玩意儿,准备着送给玉芙,其他的时间,都是留在宫里。她喜欢上了兰藻阁,因为在这里,她能不受打扰地看些东西,更了解这个世界。因为,毕竟有很多事情,是教科书上所不能告诉她的。 云柝的鲜花和礼物每次送去,都如泥牛入海,完全没了下落。玉芙照单全收,但是没有一丝回应。她不曾来见云柝,也未曾有过只言片语,可让云柝心中着急。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玉芙就是铁了心地呆在天都不走,自己此番出来,向师父保证了要三月内带玉芙归家,可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实在是难以完成任务。 也不知道秦妍那个丫头的所谓“妙招”到底管不管用。看了看日子,到了该中断送礼的时候,云柝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小院里呆了一天,没有去看玉芙的动静,也没有再送鲜花和小玩意。 就这样,日子过去了将近十天,玉芙突然造访云柝的小院,让他一阵手忙脚乱。 “芙儿……”此时的云柝,像个孩子,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玉芙。 “……”玉芙坐在他对面,低着眼睛,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个时候,如果秦妍在场就好了。云柝也是头一次希望见到那个让人头疼的丫头。 “芙儿……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拜托,怎么又是老一套。如果是秦妍在,恐怕又得晕死过去。 “云师兄……你……你卡片上写的,可是当真?”玉芙沉默了好半晌,紧握着茶盏的手骨节发白,看来心中也是一番阵仗,“我……当真是你生命中的不可或缺?你……真是如此珍视我的?” “啊……是、是啊。”云柝有些尴尬,尴尬中赶忙点点头,“当然珍视!你、你是我唯一……唯一的师妹啊。”本来秦妍安排他说的是: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其实卡片上的那些话,也都是秦妍抄给他的。他在复制的时候,也觉得万分窘迫。但是秦妍告诉他这是必杀技,再肉麻也必须写上。 “那……你……”玉芙的脸越来越低,“你……你心中,是有我了?”玉芙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啊?”云柝没想到小师妹竟然这么直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啊……没……哦,不、不对,当然是有的……有……” 玉芙听着他如此慌乱的回答,猛地抬起头:“你……你为什么这么吞吐?” “我……其实我……”云柝被玉芙逼视着,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了。 “你……你写那些话,原来都只是骗我的?!”玉芙“腾”地站起了身。云柝赶忙拉住她:“不是!芙儿,不是……” “那是怎样?”逼问。 “是……”云柝皱着眉,急的直冒汗,“芙儿……我……” “是怎样?”再逼问。 “芙儿……你跟我回去吧,我……回去以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嗯?”云柝似乎是在哀求玉芙了。如果此番情景让秦妍看见,估计要笑死。死神云柝,居然也有这么窘的一面。 “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你设计的骗局!”玉芙“啪”地甩开云柝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你不过就是想把我骗回去,是不是?” 玉芙夺门而出,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话:除非你告诉我你的真心话,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回去! 云柝一阵懊恼,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只想赶紧见到秦妍,好好收拾她一顿!这叫什么“妙招”!分明是火上浇油的招!还“欲擒故纵”?!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怎么会相信秦妍了呢!……诶,为什么要用“狗眼”这个词……果然气大伤身啊。 ————————————————————————————————————— 第二天,秦妍果然来了。她本来是来视察视察“追芙儿行动”的工作的,可是云柝刚一开门,就把她拖了进去,差点没掐死她。 “咳咳……”秦妍怒气冲冲地看着同样怒气冲冲的云柝,“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至于么!” “不至于?!哼,你那是什么妙招!”云柝一把撕碎了她的“锦囊妙计”,“如今芙儿更生气了,你说!怎么办?” “事是黄了,可是难道怪我不成?”秦妍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边喝边斜愣云柝,“是谁嘴皮子不好使,说不出好话来哄人,还一句话气走了玉芙姑娘?这些事难道是我办的?” 云柝不说话。事实嘛,确实是他一句话搞砸的嘛! “还好意思来怪我?我天衣无缝的计划被你一句话搞砸,我还没数落你,你倒来找我的茬了!哼!”秦妍鼻间一哼,转过头去不看他。 “那……现在怎么办?”云柝乖的像只小狗狗。 秦妍看他的样子,心中暗爽,偷偷笑了一下,又装回严肃:“安啦,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你又有对策?”这次可得好好权衡一下,要不要相信她。 “玉芙姑娘还是给你留了余地和机会的!”秦妍又是一副“老夫子相”,“她既然说,要你把真心话告诉她,那你就把真心话告诉她嘛!她最喜欢的是什么?不是花!也不是你的那些小玩意!那些都是附属品,她最喜欢的,是你!最想要的,是你的一颗真心!” “那……应该怎么做?”云柝不是傻子,玉芙的意思,他不是看不出来。 “还问怎么做?”秦妍瞪大眼睛看着他,“当然是给她一个‘爱的告白’啦!”这云柝跟她混了这么些日子,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难不成真是块“朽木”? 于是,两个人又制定了一个经密的计划…… 第七十九章 隔天一早,一辆马车驶出了天都城。 秦妍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只走了一遍,就记住了路线,带着云柝一路狂奔,来到那处“秘密山谷”。 云柝也被“秘密山谷”的美丽惊呆了。他看着这一片环山抱翠,绿影层叠,也不禁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怎么样?地方不赖吧?”秦妍叉着腰,很自豪的看着眼前的美丽景象,甚是骄傲,仿佛这片地是她家的一样。 “真是个美丽的地方!”云柝这句话是发自真心的。稷洲大陆上,没有哪个地方,能比荣洲更美。 “还有更美的呢!”秦妍引着云柝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指着一棵大树的底下,“那里有更美丽的东西!” “更美丽的东西?”云柝看了半天,只看到了树阴,还有深浅不一的绿色,“难道是蘑菇?” “猪头……”云柝煞风景的本事真是非同小可。秦妍懒得理他,拂开长得高高的草,向着树底下走去。 “这是什么?”看着秦妍手中捏着的嫩绿色小草,云柝显得很无知。当然,秦妍已经习惯了,没有怪他的意思。 “这叫三叶草。”秦妍举起手中的小草,让它迎着阳光。阳光下,三叶草的三瓣叶子似乎变得透明,嫩绿的,水润的,讨人喜欢。 “三叶草?”云柝也摘下一小株三叶草,“有什么典故?怎么说它是最美的?”他也习惯了,秦妍那里总有莫名其妙的典故。不过说实话,有些典故,真的是很美很美。 “传说,如果一个人能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呵呵,其实应该叫四叶草,也就找到了幸福。”秦妍轻轻吹着手中的三叶草,让它动起来,像跳舞一样,“四叶草是代表幸福的小草。在三叶草的茫茫绿海之中,它太不容易被发觉。可是,只要耐心地寻找,一定可以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也就是说,一定可以找到幸福。找到了这份幸福的人,把它交给喜欢的人,两个人就可以永远相爱,永远不分开。因为,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四叶草,会永远守护着他们。而谁也不可能,丢弃了这费尽心力才找到的幸福。” 云柝听她细细说着,看着手中的绿色小草,也觉得它神奇起来。 “所以呢,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四叶草!”秦妍忽的站起来,自信满满地看着有点怀疑的云柝,“只要细心,一定可以找到!然后你就把四叶草送给玉芙姑娘,再对她进行‘爱的告白’,她一定会感动的!” “真的能找到?”云柝还是不相信。 “你要相信……”秦妍的脸逆着光,仿佛变得虚无起来,看不清楚,但是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进云柝耳中,“当你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幸福,会自己走到你面前,只要你能发现了它,把握了它。” 云柝有点意外。秦妍从来没有如此严肃和认真过。印象里的她,永远大大咧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而眼前的她,温柔的,带着一点忧伤。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女孩子都共有的那点多愁善感? 两个人搜寻“幸福”的工作开始了。随着日头渐渐升高,已经找过了小半片草地,却连一棵四叶草也没找见。 云柝没了耐心,丢下手中找到的一些“酷似四叶草的三叶草”,疲惫地跑到树阴下坐着去了。 “喂!别找了!不会有的!”云柝扬声招呼着依旧执着的秦妍,“那只是传说而已!” “一定会有的!”秦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回答云柝。 嗯!一定会有的!一定能找到的!那时候,没能和你一起坚持着找下去,但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的!幸福,一定就在手边!一定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幸福的! 云柝皱皱眉,这个丫头,看不出竟有如此执着。以前,玉芙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执着地做过什么,唯一一件事,就是每日来看他练剑,给他煲一盅美味的山珍汤。随着越做越多,她的手艺也越来越棒,似乎每日给他煲汤已经成了习惯,可是他,再也没有尝到初尝时的那种美味。 不知道是为什么。似乎很多事情,都成了习惯。 第八十章 云柝轻轻眯起眼睛,看着阳光下,秦妍弯曲着的背影。夕阳西下,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那蛋黄一样的夕阳,而秦妍就在这饱含着眷恋的阳光下,坚定不移的努力着。 忽然,秦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带着草丛哗啦啦的响动,倒是让云柝一惊。她高举着手中的一件小小的东西,欢呼:“找到啦!我找到啦!我找到四叶草啦!” 云柝一愣,没想到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被她给找到了。他站起来,快步向她走去。秦妍转过身来看着云柝,虽然刘海和鬓角被汗湿了,脸上还挂着脏,但却是笑意盈盈,看起来特别特别开心:“你看你看!我就说能找到的!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云柝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手里一棵小小的草——真的是四片叶子!真的是四叶草!他有些吃惊,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妍抹抹脸颊,脸上有得意,有欣喜,还有一点莫名的激动,因为,他看到,有些盈盈的泪在她的眼睛里转动,好像一个委屈了好久,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 风过,小小的,轻轻的四叶草被吹落在茫茫草地之上。云柝和秦妍都是一惊,急忙蹲下身去捡。两人同时蹲下,两颗脑袋就碰在了一起,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哎呦!”两人都痛呼着倒吸冷气,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云柝捡起掉落的四叶草,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原来传说,真的不仅仅是传说。” “我就说嘛,幸福就在手边!”秦妍的嘴一直咧着,仿佛笑多久都不觉得累,“怎么样?服了吧?” “服!”云柝这回是彻头彻尾的服了她。她的坚持,让他折服。 “拿去!”秦妍笑了会儿,忽然出声。 云柝僵住笑容,愣愣地抬头看看她,好像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说,你把这四叶草拿去吧!”秦妍咽了口唾沫,很费劲的样子,“再找实在是太困难了,你拿去跟玉芙姑娘表白吧!” “这……怎么成?”云柝没想到,她费了半天力气才找到的所谓“幸福”,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放弃。 “算我借你的!”秦妍不管不顾地往后一躺,仰在软绵绵的草上,望着火红火红的天空,脸上挂着笑,“反正我也没有要送的人,你是急用嘛!” “你……”云柝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美很美。 “怎么了?”秦妍坐起身,看着云柝的表情,忽然狡黠一笑,“别太感动了啊!记得拿奶饽饽和枣花糕来谢我就得啦!” “那是自然。”云柝反正也习惯了她的“敲诈”。 “那就回家放好,记得再买个小盒子装饰一下,别太寒酸了!”秦妍像兄弟一样拍拍他的肩膀,走过他身边,“然后在这蓝天碧水当中对她‘爱的告白’,保证一击必杀!相信我,没错的!” “怎么告白?”木头,真是木头! “告白你不会?”秦妍正在喝水,挺他问话,差点喷出来。 “没跟别人告过……”这倒是实话。云柝是个实打实的,想早恋已经晚了的可怜孩子。 秦妍无奈之下,只好给他做个示范。提前演练好也好,省的他一句话不对又砸锅…… 她夺过他手中的四叶草,举在两人之间,看着他的眼神,诚恳而认真:“这株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代表着自然所赋予的幸福。我在这一片茫茫的三叶草中寻得,亦如我在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你。这是上苍赐予的缘分,是注定了我们的幸福!如今,我把这幸福交到你的手上,希望我们能一起,找到更多更多的幸福。我——爱——你!” 风过,寂静的山谷,只有草在唰啦啦的响,瀑布的声音远远传来,鸟儿似乎屏住了呼吸。夕阳的余晖照着两个人,把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草从上。静静的,轻轻的。 秦妍挑挑眉毛,又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把四叶草塞到云柝手里:“学会了没?” “嗯……差不多记住了……”云柝挠挠头。 “那来练一遍。”秦妍叉着腰,俨然一副老师的样子。 气氛完全被破坏…… 云柝好像还默背了一下,这才开始演练:“……我把它交到你的手里,这是我们注定的幸福……我……” “好了,可以了!”秦妍打断了他,拂开草向马车走去,“就这样吧!等过些日子,我帮你把玉芙姑娘约过来!” “嗯……你……”云柝跟在她身后。 “告诉你!这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秦妍回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回去给我好好练!再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还邪恶地呲了呲牙。 云柝不再说话。似乎现在的角色反了过来,“追求芙儿”的事情好像成了秦妍的本分,他到成了局外人。 也许,能征服一个女人,也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呢! 第八十一章 秦妍好多天没有出宫。云柝在家里练习着“告白”,总觉得很是别扭。他回想着那日秦妍的眼神,坚定而认真。手中四叶草被安静地放在一个木质小盒里,仿佛在等待着开启。 于是,这一天很快到来。 秦妍把玉芙约出来的手段,原来是动用了展凌。虽然她权衡了很久,这样的浪漫场面,该不该让展凌看,但是,值得信任的,唯有展凌一人。而展凌知道这样做可以劝动玉芙和云柝回家,他也愿意帮这个忙。虽然,他打心底失落。 这一天真是个好天气。云淡风轻,阳光明媚。展凌带着玉芙一路驱车,到了秘密山谷。而秦妍和云柝早已经在这里“埋伏”好。 云柝在秦妍的威逼之下换上了那件白色的长衫,一阵打扮,还真有些翩翩佳公子的范儿。云柝剑眉星目,原本俊朗,但是终日隐藏那冷酷无情,不易近人的性格之下,让人望而怯步。但秦妍不一样,她真正的怕过谁啊?何况,云柝本没有那么冷血,在她眼里,他只是个木讷,白痴,甚至有些小可爱的男人。被她捉弄那是正正合适! 埋伏好了,秦妍就躲了起来,留云柝一个人在一片三叶草的绿海中伫立。展凌把玉芙引到这里,也消失不见。 世界,留给他们。 ————————————————————————————————————— 玉芙看见突然出现的云柝,有些意外,又有些愠怒:“怎么连展师兄都帮着你……” “芙儿,我有话要说。”云柝倒是比那天看起来镇定了许多。 “你?你能说什么?无非都是编造出来骗人的谎言!”玉芙撇过头去,不看他。 “你不是要听我的真心话么?”秦妍教出来的“学生”还是很出色的! “真心话?你能有真心话?”面对玉芙的冷嘲热讽,云柝都默默忍受,这当然也是秦妍嘱咐他的。 “这个,送给你。”终于要使出杀手锏啦! “这是什么?”玉芙轻轻打开小木盒,看见一株绿色的四叶草,静静地躺在玫瑰花瓣铺成的衬垫上。 “这是代表着幸福的四叶草,是老天赐予的祝福。我从这一片三叶草之中寻找到它,就像我在茫茫人海中能够遇到你一样。很庆幸,和你一起度过了很多很多年欢乐的时光。如今,我把这份天赐的幸福找来,交到你的手里,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能够再找到更多更多的幸福!”云柝果然是训练有素,说话的时候安静地看着玉芙,眼神是专注的,“芙儿,你,可以接受吗?我……我……” 关键时刻掉链子……秦妍看得急死了,恨不能冲上去替云柝说。 展凌听着看着,此时垂下了眼睛,嘴角的那一抹淡笑,很是苦涩。秦妍却是瞪大了眼睛,抿着嘴,攥着拳,屏住了呼吸,比云柝还紧张的样子。 “你怎样……”玉芙听着云柝的一席话,既是惊讶又是感动,看他欲语还休,心中也是着急。 “我……我……”云柝看着玉芙,眼前一幕幕飘过秦妍教自己表白时候的样子,可他无论如何就是无法轻松地说出那三个字,心里莫名地总是抵触着,“我……我要娶你为妻!” 展凌的身子似乎轻轻一震,他扶住身边的树干,仿佛自我安慰一样地笑。秦妍却愣住了,微张着嘴,她是告诉过云柝要随机应变,可以自我发挥,可是这也发挥的忒离谱了些……八字没一撇的事呢,怎么都谈婚论嫁了?再看展凌失落的样子,她心里真是恨透了自己,怎么把展凌找了来…… 玉芙也是惊讶地张开了嘴,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捂住嘴巴,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从眼眶中簌簌滚下。期待了这么多年的感情,终于得到了回应,而且回应的如此热烈,这株四叶草,真有如此的魔力吗? “云……师兄,你可当真?”玉芙过了许久,才压制住心里的激动,颤声问。 “当真!”云柝话一出口,也有些懵,但是既然已经说了,就断不能收回了。 秦妍看着眼前的一幕,忽然觉得有些自责,为展凌而自责。她只是想让云柝给玉芙一个爱的告白,让她能乖乖跟他回家,没想到他竟许了如此至深的承诺。虽然结果一样,但是,影响可是够深的。 她侧头看看身侧的展凌,一袭白衣,却显得分外落寞。展凌也在看她,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介怀,但是她分明看到,他的眼角挂着泪。 不知道为什么,伤心弥漫了整个秘密山谷。 这原本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结局,可是,为什么秦妍却不觉得开心呢? 第八十二章 秦妍和展凌坐在天都一处茶楼里,桌子靠窗,阳光正好投射进来,透过窗子,还能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茶楼里还有许多人,都有说有笑地谈着天,唯有他们的桌子如此冷清——两个默默相对,默默喝茶。 茶水都有些凉了,秦妍却一直低着头,不看展凌,也不说话。展凌也是一杯接一杯,似乎把茶盏中的茶水,当作了可以麻木自己,消愁的那剂“良药”。 就这样沉默着坐了很久,展凌忽然叹了口气:“缡儿,没关系的。” 秦妍抬起眼睛看看他,却仍旧不说话。饶是能说会道的秦妍,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缡儿,不必自责。”展凌淡淡一笑,看在秦妍眼中却分外勉强,“他们能幸福,我也就安心了。” “……” “他们一个是我的师弟,一个是我的师妹,我还能说什么呢?”展凌似乎不是在对秦妍说的了,好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其实这场‘战斗’,我从一开始就输的彻底,只是我从来不敢面对罢了。” “展大哥……”秦妍抿了抿嘴唇,很悲伤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一直告诉他的,是给玉姑娘一个告白而已,我没想到,他竟许下如此至深的承诺。我……” “我知道。”展凌看着秦妍,笑得释怀,“你是好意,我并不怪你。只怪我,没能找到进入她心中的那条路……”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虽然知道展凌不会很快就想通,但是以展凌的温柔,他一定会放下,就算是强迫自己放下。 “呵呵,我已经向师父去信一封,告诉他我要游历稷洲。”展凌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也许在稷洲的某个角落,能有一份属于我的‘恩赐的幸福’,在等着我吧。” “一定会有的!”秦妍真心的祝福。 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再说什么。 ————————————————————————————————————— “展……师兄。”打开门,令展凌意外的是,竟然是云柝。 “哦。”他的称呼让展凌更加意外,“请进。” 把云柝引进屋里,展凌在他对面坐下。 “你和芙儿……”展凌顿了一下,心里一阵抽痛,“你和师妹,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后天一早就走。”云柝淡淡回答。 “哦,早些回去也好。”展凌低下眼睛,也许是在掩饰内心的痛,“来找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我来看看你。”云柝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和温和,“我知道你……”“没什么,不必介意。”展凌打断他,抬起眼,微笑地看着他,“我更喜欢看到你们幸福。”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云柝居然诚恳地道歉了,“芙儿已经跟我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是我错怪了你。我们……希望还能像以前一样,是好兄弟。” “我从来没有不把你当作兄弟。”牺牲了一段爱情,换回了一段友情,也许,也是值得的。 “还有一件事……”云柝迟疑了一下,“你和秦妍……二公主能联系上吗?” “缡儿?”这倒是出乎展凌的意外。 “嗯。这次多亏了她的帮忙,想在走之前谢谢她。我无法联系到她,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我也没有联系她的方法。”展凌摇摇头,“她是秦氏公主,自然住在禁宫之中。禁宫戒备森严,一般人是无法进入的。我们的身份特殊,想见到她恐怕更难。虽然见到她不大可能,但我想,你是可以递封信进去的。也许能联系上她。” “递信?”云柝想了想,点了点头。 ————————————————————————————————————— 傍晚。 “什么人!竟敢在宫道盘桓?”宫门口巡逻的禁卫军拦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回禀官爷,小、小的只是寻常百姓……”那少年哆哆嗦嗦地跪下。 禁卫军抬近灯笼看了个仔细,喝声道:“小叫花子不去要饭,在宫道上乱转什么!赶紧滚!” “小的、小的接了一个公子的钱,让小的把这封信送给秦二公主……”小叫花赶忙从破衣衫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那禁卫军手中。 那禁卫军看了看,眼珠转了转:“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把信递交给公主的,滚吧!” “是!是!”小叫花一溜烟赶紧跑了。 ————————————————————————————————————— 烛影摇曳,昏昏暗暗中,纱帘轻挑。 “主子,请您过目。”一个瘦高的身影走上前,向着黑暗中的一处,恭敬地递上一张薄薄的纸。 一声轻笑,黑暗中有人淡淡开口:“东风到了!” “主子,接下来……” “引蛇出洞。”那个声音似乎高了一点,听起来心情很好,“马上,就该有一出好戏了!” 第八十三章【哎呦,拆坑拆的累死俺鸟】 桂香坊刚开门,云柝就走了进去。大师傅还没开工,云柝已经下了一个大单,忙的大师傅晕头转向。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大清早就碰到这么一位! 云柝站在桂香坊门口,等着秦妍出现。拎着手中沉甸甸的“谢礼”,云柝淡淡微笑。的确该好好感谢秦妍,如果不是因为她,他是无法带走芙儿的。 离着很远,云柝就看到了那个蓝紫色的身影。他很少见到秦妍穿女装,少有的几次,还因为别的事情而没有仔细注意过。可是当那蓝紫色的影子出现在街头的时候,他就肯定,那一定是秦妍。 直到秦妍走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早。” “早!”秦妍淡笑回应。她依旧是简单的妆容,简单的装扮,看起来出尘不染,眉宇间满是淡然。 好像,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明天就要离开天都了,走之前,来谢谢你。”云柝诚恳地笑笑。 “哦,谢谢我啊!”秦妍调皮地一笑,转着眼珠,瞥瞥云柝手中的纸包,“怎么谢我啊?” 云柝一笑,把纸包递给她:“刚出锅,都还热着。” “居然买了这么多!”秦妍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大纸包。确实很多,因为云柝每样都买了三两,所以累坏了大师傅。 “慢慢吃吧!”云柝摸摸鼻子,“我也不知道你究竟喜欢吃哪个。反正你是什么都会吃很多……” “这说明我不挑食!”秦妍不满他的调侃,笑眯眯地看着怀中的纸包,“我们元荷宫人多力量大!就这点东西,一会儿就没了!谢啦!” “哦,对!还有这个。”云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水绿色的袖珍荷包。 “这是什么?”秦妍接过来,疑惑地拆开,看着荷包里的东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这是……‘朱砂根’?”荷包里装着的,赫然正是她那日看上的耳坠。 “那日见你看了这个很久,可是最后没有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你应该是喜欢,所以昨天特意找到那个老伯,帮你买了。” “谢谢。”秦妍的笑容收敛起来,颜色有些淡淡的感动,换上一个温和而诚恳的笑,对云柝点点头。 “别再跟我说谢谢!这次若不是你,不会这么顺利!我要谢谢你才是!”云柝顿了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这次我可是遂了你的心愿,要走啦!” “呵呵,好像我不让你在天都呆着一样。”秦妍把小荷包收起来,“回去就和玉姑娘完婚?” “嗯,应该是会尽快完婚。”云柝点点头,“芙儿她,一直在期待着。昨天还买了很多东西,说要在婚礼上用。” “我们互欠了这么多人情,如今虽然已经清了,但是朋友应该是可以做的吧?”秦妍祝福他,“新婚快乐!” “多谢。”云柝愣了一下。也许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清楚,为什么师兄会跟这个丫头成了朋友。 “那么再见!一路顺风!”秦妍跟他告别,抱着大包的吃食,怀里揣着那对“朱砂根”,向着来的方向走去。 一路顺风!此番分别,后会无期了吧?那么,要各自幸福!不管是玉芙,还是云柝,还是展凌…… ————————————————————————————————————— 看着秦妍远去的背影,云柝忽然觉得有点不舍。也许短短几日的接触,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对秦氏的芥蒂,或者只是放下了对秦妍的看法。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也并不普通,因为她身上有大多数人没有的灵气,还有难得的豁达。 他想起清晨找到那老伯时候的情景。 “老伯!”云柝找到那老伯的时候,老伯刚刚出摊,而他也是找遍了多条街,气喘吁吁,“那耳坠……那对耳坠,还有么?” 那老大爷眯起眼睛看了云柝半晌,忽然朗声一笑:“原来是公子你!你是找那对‘朱砂根’吧?”老大爷从繁杂的首饰里找出那对耳坠,递到云柝眼前。 “幸好还没有卖出去!”云柝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秦妍上次盯着瞧了半天的耳坠,“多少钱?” “公子可是要送给上次那位姑娘?”老大爷答非所问。 “是啊!我要走了,送她一份礼物,感谢她帮了我大忙!”云柝点点头,忽然又觉不对,“老伯你怎知她是女子?” “呵呵,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见的女人太多啦!”老大爷咧嘴一笑,“那姑娘眉清目秀,有着那么一股子灵性!这可是寻常女子没有的!她看着这对坠子的时候,那股子喜欢劲儿都从眼里流露出来啦!你要送她,送这个准没错!” “那您帮我包起来吧!”云柝准备掏钱。 “不必了,这坠子,我就送给你了!”老大爷把那坠子放进一个藕荷色的小荷包,递给云柝,“这坠子是我这唯一的玉饰,可是太多人嫌玉不好而不喜欢,唯独那姑娘对它爱不释手,这是缘分。既然是这玉石的缘分,小老儿怎么好收钱呢?” 缘分…… 这个莫名其妙的春天,已经在不经意间,要过去了…… 第一章 漆黑的房间,仍旧只有那一点红烛。火焰无风而抖,仿佛是被什么气力所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黑影闪身进来,无声的脚步慢慢移到房间的一角——最黑暗的地方。 “交代你的事,办的如何?”黑暗里有一个声音响起。 “回主子,已经查清了。”黑影的声音很低,“是个外来人。而且,身份不凡。” “哦?”黑暗里的声音似乎笑了,“越来越有意思了。” 黑影进了一步,好像附着那人的耳朵说了些什么。 “真是天助我也。”声音有些放肆地笑了起来。 ————————————————————————————————————— 夏天不知不觉到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秦妍恐怕是世界上最怕热的人,一到夏天就觉得生不如死。她赖在房间里不肯出门,衣服能脱多少就脱多少,到了晚上,甚至只着亵衣,外面围了轻纱就在屋里走来走去。 当然,秦妍这个从“现代世界”穿越过来的人不觉得什么,不就是穿个吊带背心么,可是看在从云这些“古人”眼中,这实在是大大的不雅。 “小、小公主……还是穿上件薄衫吧。”从云看着秦妍肤若凝脂的大臂,皱了皱眉,好看归好看,可这样也太…… “那薄衫裹在身上太难受了,一会儿就汗湿了。”秦妍拼命摇着手中的小团扇,刘海和鬓发被扇得四处纷飞。 “可是这样……”从云拿过一件薄衫,很为难。秦妍说的不错,她爱出汗,穿上那薄衫,一会儿就被汗水浸湿了,就算不怕洗,看着小主子这样难受也是心疼。 “云嬷嬷……反正也没有外人来,我们这又都是女的,谁还不知道谁啊!”秦妍手都扇得酸了,却没觉得凉快。 “唉……”从云也没了办法。从前的小公主也爱出汗,可就是再怎么热,也是一件长衫裹在身上,汗湿了就再换一件,怎么如今…… “嬷嬷,我要去浴室洗个澡。”秦妍实在热得难受,披了件外衫,就向外走。 从云赶紧拉住她:“小公主今天已经洗了三次澡了,还要洗?莫不是生了热病?” “哦,没什么!”秦妍以前也是一到夏天就总洗澡,不是热病,只是热,“嬷嬷放心吧!天色也不早了,我洗过澡就睡了,嬷嬷也早些歇着吧。” “那我伺候小公主沐浴……”从云也无奈了,收拾了手头的东西,准备跟秦妍一道下楼。 “嬷嬷你忙了一天,早些歇着吧。元荷宫里还有哪个丫头清闲着么?随便派一个来就可以了。”秦妍的燥热不仅苦了自己,也苦了从云,她一件一件地帮她收衣服,洗衣服,烫衣服……忙活了一整天。 “好吧。”秦妍体谅人这一点,倒是让从云很感动,“前些日子刚拨来的源儿似乎闲着,我去喊她伺候小公主。” 秦妍应了一声,就飞也似的奔向了浴室。热啊,真热啊! 泡在半凉不凉的水里,秦妍舒服地吁出一口气:“啊!这种天气,鱼儿可真是幸福……” “公主,源儿进来了。”外面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听到秦妍应了一声,走了进来。 秦妍背对着她,看不到这个“源儿”的脸,但是听她声音细细软软的,肯定也是个温柔可人的丫头。源儿的手劲很好,不轻不重,给秦妍细细擦着背。 秦妍舒服地眯起眼睛:“源儿你从哪里来?” “源儿最早是伺候族长夫人的,后来打翻了族长夫人的茶盏,被贬到了浣衣库,前些日子才从浣衣库到公主这的。”源儿声音轻轻的,好像生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源儿这个名字,是族长夫人给你取的?” “嗯。公主不喜欢这个名字?” “哦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你不喜欢,可以自己随便取一个,或者你愿意用你入宫前的名字也可以……”秦妍想起了映月。 “源儿……就叫源儿好了。” 月亮越来越高,越来越亮。终于熬到了晚上。 第二章 “吱呀”,门开了。一条细细小小的影子闪身进来。那影子似乎有些惊惶,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 “过来。”黑暗里,那个声音响起,吓了那个影子一跳。 “奴婢,有事报告。” “上前来说。”声音招呼他走过去。 影子附在那声音的主人耳边絮絮说了什么,那声音好像十分意外:“你可看清了?” “是,千真万确。” 那声音意味深长地笑了:“惊喜真是一个接一个,这意外的收获,可比之前的还大啊!” “主子……”那影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声,似乎有些忌惮,“那您答应奴婢的事……” “等此事顺利结束,我自然会履行我的诺言。”黑暗里的声音冷冷的。 影子打了个冷战,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一阵风过,却不是夏日的温度,竟有些微凉。红烛轻抖,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寂灭。 ————————————————————————————————————— 接到老夫人的旨意时,秦妍不情愿地吐吐舌头。 “这么热的天,还要大家聚在一起吃什么饭啊……”秦妍在衣服里翻来翻去,尽量找一件轻薄而透气的穿。 “传旨的人说,是宁夫人来宫探望,因着她是宁少将的母亲,所以才要小公主过去一起吃顿便饭。”从云也帮她找,不过她找的是能让她更漂亮的衣服。 “唉……”秦妍终于找出一件淡粉色的衣裙,忙不迭穿上,随口问了一句,“还有谁去吗?” “好像还有族长夫人、游夫人。”从云远远看了看,很得体,也不再说什么,“当然,夫人也是会过去的。” 唉,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祖母的一场家宴,居然凑齐了这么多女人。自己的母亲也就罢了,还有那些个不相干的人。 秦妍不情愿地坐上软轿,她可不要再自己走过去,太阳那么高那么大,非晕倒在路上不可。这古代的天,怎么比现代还晒还热,明明大气层应该还很完好,空气质量应该是很棒的啊…… 昏昏沉沉地被抬到顺安宫,走进正殿里就瞧见了那一屋子女人。老夫人坐在正中间,左右簇拥着族长夫人和游夫人。族长夫人一身景泰蓝样式的长袍,华丽而端庄,但是面料之厚,看着就让人一阵出汗。游夫人穿着不合年龄的大红色衣裙,宽大的水袖拖到地面,衣摆足有二尺长,上面繁复地刺绣让人眼花缭乱。内里一件月白色抹胸,衬着她那串名贵的粉珍珠项链,真是耀人眼目! 再看看在客椅上落座的宁夫人,一身墨绿色的长衫,胸口处一朵玉兰刺绣栩栩如生,娇艳非常,堪比族长夫人的景泰蓝。颜夫人就穿着淡雅的多,藕荷色的短衫,配一条纯白色的高腰长裙,脖子上挂了条白珍珠长项链,看着清爽许多。 秦妍一进屋,挨个行了礼,就坐在了颜夫人身边。她淡淡瞥过游夫人,一身火红色,看着就烧心,还是自己的妈妈看着凉快一点。 “妍儿你来晚了,我们刚刚才吃完你游姨母送来的朱砂膏。”老夫人一见秦妍就欢喜的很。 秦妍笑笑:“那我可真是没口福啦!只好等一会儿餐桌上多吃一点补回来喽!”秦妍说的当然是场面话。虽然朱砂有助养颜,但是吃多了可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自然美最好。就算是不错过,她也不会吃那种奇怪的东西的。 “贫嘴的丫头,看你吃胖了怎么嫁的出去!”颜夫人点点秦妍的鼻子,秦妍就势偎到她怀里去。 “只要是妍儿,再胖我也认成儿媳妇!”宁夫人掩嘴偷笑。 “说到朱砂,最近民间好像又流行点朱砂痣了呢!”游夫人突然开了口,一双媚眼四下看看。 “几年前的玩意儿又拿出来了。”族长夫人浅呷一口茶。 “可不!不过我看了那些个拿朱砂画的样儿,一个个的可漂亮呢!也挺新鲜。”游夫人挽起长长的水袖,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昨儿个我依样画了一个,你们瞧瞧,是不是挺漂亮的?” 除了秦妍,几个女人都探头去看,老夫人更是抓着她的手臂凑近了瞧:“是不赖,这民间的玩意儿是好玩。” “在哪点的都有!我听说,有的夫人点在胸口呢!”游夫人低声说完,一笑,赶忙掩住了嘴。秦妍别过了头,一听就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正经话。 于是其他几个女人都臊红了脸,老夫人也红了脸,佯怒打她:“想然你啊!真是不像话!这种浪荡话拿到我老太婆这儿说!” “母亲莫怪!母亲莫怪!”游夫人笑着避开,像一团火苗,动来动去,看得秦妍心中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越早离开这越好。 第三章 “你们要是想点啊,就来我宫里。”游夫人放下袖子,“我那里好多样子,慢慢挑。可比十几年前丰富多了!” “那当然是丰富了!”老夫人好像鄙视她没文化一样白了她一眼,“十几年前用朱砂点的那都是‘守宫砂’,谁想着弄这么多花样呢!” “对对对!是‘守宫砂’!”游夫人指指自己的大臂,“我原来也有一个,还挺好看的。可惜啊,现在没了……”游夫人窃窃地笑。 女人间淫荡的话题也真是多。在古人间似乎更私密,而越是私密就越是有的说,不像自己的世界,很开放,坦荡地反而没的可说。秦妍心里叹了口气。 “我记得……”游夫人的目光忽然看住了秦妍,嘴角含笑,却不知为何,让秦妍心头一凛,“好像妍儿一岁的时候,肩头好像也点了‘守宫砂’吧!你可要好好珍惜了,这要是过了宁姐姐家的门,可就再也看不着啦!” 突然被问话,秦妍一愣:“肩头?我肩头什么也没有啊。游姨母记错了吧?” 秦妍话一出口,整个正殿像冻结了一样,骤然冷下来。大家的笑一下僵了,都愕然看着秦妍。只有游夫人嘴角那一抹还来不及消逝的笑意,让秦妍蓦地一惊,仿佛顿入无底黑洞。 中计了! “怎么会没有?”颜夫人站了起来,走到秦妍身边,惊讶地看着她。 秦妍不说话,抬头看着颜夫人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妍儿你看好了没有?”老夫人也走到她面前来,表情很严肃。 秦妍透过老夫人和颜夫人的肩头,看到游夫人眼中含笑,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预谋好了的陷害。她,为什么要害自己? 秦妍的肩头确实没有什么守宫砂。历史系出身的她,不会不知道守宫砂是什么东西。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此时她大可以谎称守宫砂还在。可是,对于处心积虑要陷她于不利的游夫人来讲,肯定还有后招!所以此时说谎,并无大用。 “有或没有,能说明什么呢?”秦妍沉吟了一下,站起身。 “当然说明很重要的问题!”出乎意料,老夫人竟然有些愠怒,“‘守宫砂’是否存在,说明一个女子是否忠贞!妍儿!你的‘守宫砂’,在,还是不在?” “它什么也无法说明!”秦妍坚定地看着老夫人的眼睛。 “我只问你,在,还是不在?”老夫人固执起来。 “妍儿,你老老实实回答母亲的问题不就好了!”游夫人走过来,还装成一脸的无辜,“莫非……” “来人!带公主去隔壁的小室。”随着游夫人话落,老夫人原本高兴的脸一下子阴云密布。 “站住!”眼看着几个小婢女就要上来拉自己,秦妍眉头一蹙,凌厉的目光让周围人都是一凛,几个小婢女不由得停下脚步,“要干什么?验身吗?就为了一颗莫名其妙的朱砂痣?!” “这是我的命令!”老夫人看着秦妍,声音越发狠厉,“把她带下去!” 当老夫人面色阴沉,从小室回来的时候,颜夫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母亲……” “你的好女儿!”老夫人看着颜夫人,目光凶厉。 颜夫人愣在当场,想也知道结果如何。看着随后进来的秦妍,颜夫人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扣住秦妍的肩膀:“守宫砂呢?有么……” “应该有么?”秦妍的回答很奇怪。此时的她,倍感耻辱。她抿着嘴,紧紧盯着悠闲品茗的游夫人。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企图? 第四章 颜夫人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她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却怎样也压制不住,抬手就是一掌!“啪”的一声,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秦妍脸颊高肿,颜夫人哭着,手还高高举着。 宁夫人赶紧上前,把秦妍护在怀里:“如筠!你怎么可以打她!” 秦妍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可此时的她不哭不闹,只死死看着游夫人:“就凭一颗痣,就要给我安个不贞的罪名?真是荒唐!” “还敢辩驳!”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秦妍,“把她带回元荷宫!不准她踏出元荷宫一步!这事都给我管住了嘴,让族长来处理他的宝贝女儿!” ————————————————————————————————————— 回到元荷宫的时候,元荷宫死气沉沉。从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站在一旁。颜夫人在客室哭的很伤心,宁夫人安慰着她,示意从云把秦妍带到雨君阁里去。 “云嬷嬷。”秦妍的脸色很可怕,她的脸像一块冰,没有表情,却冷得糁人,“我肩头,应该有‘守宫砂’么?” “小公主一岁的时候,我亲自点的。”从云揣摩着用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冷冰冰的秦妍。 “我出走前,还在吗?” “这……”从云努力回忆着,“以前一直都是落雁服侍公主沐浴……” “那就是说无从考证?” “不……我记得……公主与宁少将定下婚约的那天……落雁病了,是茗儿服侍小公主沐浴的。”从云眼前一亮,“我马上把茗儿叫来。” 茗儿想了许久,才终于肯定,秦妍出走前,守宫砂一直都在的。而守宫砂的消失,她们都不曾注意到。也就是说,在秦妍出走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肩头的守宫砂消失了。 秦妍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久久沉思。是了,百密一疏。她一直在努力找着秦妍在宫中的“记忆”,尽量使自己融入“秦妍”的角色,然而却完全忘记去查秦妍这段出走日子当中的遭遇。最最致命的一点,她却疏忽了——那就是秦妍真正的死因!秦妍的死,跟守宫砂的消失,到底有没有关联。她出走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二天,秦笙阴沉着脸,“驾临”元荷宫。 “秦妍,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秦笙看着秦妍,秦妍也看着秦笙。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平淡。 “没有解释。我无法接受我‘不贞’的罪名。”秦妍一字一句说着,给秦笙听,也是给在场的其他人听,“一颗守宫砂不能说明任何。我承认它消失,但我不承认我‘不贞’。” “你到底有没有……”秦笙没再说下去。 “在我拥有的记忆里,没有。” “你需要向我保证。” “我无法向你保证。我失忆了。”秦妍说的没错,那段丢失的记忆,她必须要找回来。 “那你要如何?” “我要去寻找事实的真相。”秦妍如实说。 “不用了。”秦笙却拒绝了,“你好好在元荷宫呆着吧。” ————————————————————————————————————— 秦笙走后,看守秦妍的侍卫却并未撤走,原是怕秦妍又像上次一样跑了。而这一次,她非跑不可。只可惜,出宫的玉牌被收走了,守卫又森严,出逃的希望很渺茫。 “公主。”映月从外面回来,推开了雨君阁的门,她依旧我行我素,“有消息。” “什么消息?”秦妍却很喜欢她的性格,直爽,痛快。 “宁夫人带宁少将去了顺安宫,恐怕是去求老夫人旨意赐婚。” “赐婚?”秦妍一愣。 且不管她是否爱宁南,就目前情况,这婚约,断不能允。她不能嫁!绝对不能嫁!秦妍皱了皱眉,下定了决心。 第五章 “南儿来了。”老夫人看起来很疲惫,由婢女搀扶着,坐在卧榻上。 宁南单膝跪地,低着头:“末将给老夫人请安。” “起来说话吧。”老夫人看着宁南站起来,眼神里似乎饱含着什么,“来人,看座。” 宁南落座,开门见山:“末将是为了二公主之事而来。”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盯着宁南的目光变得锐利:“你也不是外人,知道了也无妨。说说吧,你是什么打算?”自己的孙女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未婚夫家若是要悔婚,她也无从辩驳。只是,自宁雪晴一事之后,这次秦家又要亏欠宁家。想起来真是头疼。越是这样想,老夫人对秦妍就越是气。千算万算,竟没算到秦妍这个死丫头竟干出这样的事。 “末将恳请老夫人下旨,赐我二人完婚!”宁南又跪下身,声音非常坚定。 “哦?”老夫人目光骤缩,她想不到宁南竟然会承下这份婚约,莫非其中尚有隐情? “末将与二公主情投意合,之前便有婚约。如今二公主已过及笄,末将纵然无用,却也得族长大人之恩在天都建了府邸。故恳请老夫人下旨,赐我二人即刻完婚。”宁南有些急。秦妍遭遇这样的事,实非不幸,他绝不相信秦妍不贞,但眼下,需得维护秦妍才是上上之举。 “此事……容我再思量思量。”老夫人看着宁南,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她不怀疑宁南有私心,但是她不能不怀疑宁氏有私心。身在其位,她不得不注意周围异姓人的动向。如今赐不赐婚,秦氏都要欠宁氏,所以必须细细思量,一步走错,都会被宁氏抓到把柄。 宁南从顺安宫出来,忽然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他是喜欢秦妍的,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可是自从秦妍失忆,他们之间就变了。他不想用之前的婚约来限制她的自由,但是如今之举,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最最主要的,就是要保护秦妍。 嗯。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周全。 ————————————————————————————————————— 第二天的中午,秦妍在一帮“随从”的“护送”下到了顺安宫。真是热闹的地方。老夫人、族长、族长夫人、游夫人、颜夫人、宁夫人、宁南,全都在场,快赶上秦妍初回宫中时候的阵势了。 “妍儿。”颜夫人走过来,看着秦妍的脸,“还疼么?娘不是……” “没事,娘不必挂心。”秦妍不怨。任是谁家的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可能失了贞操,都会气极。更何况在这些人的眼里,她已经是个不贞的女孩了。所以无论颜夫人做了什么,她都理解。 “秦妍,你过来。”秦笙的表情很严肃,“你与南儿原有婚约在身,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南儿还愿意尽快与你完婚。南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我和你母亲还有祖母也商量了,决定把你叫来,挑个好日子,给你们举行婚礼。从今以后,此事我们不再追究,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叫你娘、还有我们省心。你可明白?” “多谢长辈的宽容。”秦妍莞尔一笑,话锋一转,“不过,我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让大家这么不齿?” “妍儿!”老夫人咳了一声,有些不高兴地看着秦妍,“你非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我只知道,有些话还是开诚布公的说出来比较好。”秦妍眼神转动,看着游夫人,“省的有人在话里话外大做文章。” 游夫人也看着秦妍,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震惊。她想不到,秦妍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遭到这样的打击,却还有精力分心对付自己。这丫头,的确棘手的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笙眉头一蹙。 “没什么。”秦妍转开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笑得很大方,“只不过是守宫砂消失,却让大家这么劳心费力的‘讨伐’我。秦妍真是心中有愧!不过话又说回来,守宫砂这么私密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提起来的呢?”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秦笙也是眉头一蹙。颜夫人转着眼珠,忽然若有所思地瞧向游夫人。 “哦!我想起来了,是游姨母提起来的!”秦妍若无其事的转开脸,看着游夫人,“我出宫这么久,都没听说民间流行点朱砂痣呢!游姨母足不出户,却不知这流行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莫不是底下人汇报错了吧?还是说……这‘流行’是游姨母自己杜撰的?” “想来是底下人糊弄了我,我还当成新鲜事儿了。”游夫人面不改色。 “游姨母如此精明之人都能被底下人糊弄,那您的下人可更是精明。”秦妍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不过,一下子就能说到我的守宫砂上,游姨母的‘直觉’也真是准。我的贴身婢女都没发现守宫砂不见,倒是游姨母一下子就‘感应’到了,就好像眼睛长到了我的浴室里,天天盯着我的守宫砂看一样呢!” 秦妍话音一落,大家都是面色一惊。秦笙更是眯了眼,看了看游夫人。 第六章 游夫人更是强按住惊愕与不安:“妍儿话里有话,是为何意?” “没有,我哪有什么意思。”秦妍赶紧摆摆手,“我就事论事罢了。我是守宫砂莫名其妙消失了,民间却流行起点朱砂痣,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巧啊。” “行了!不要扯这许多废话。”秦笙喝止了秦妍,转脸看看面色凝重的宁夫人和宁南,“今天是来定你的婚期的,别的不用多言!” “妍儿年纪尚小,不通黄历。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妍全凭爹娘决定。只是要麻烦父亲、母亲了。”秦妍微笑着,微微福了个身。 游夫人看着秦妍,搞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以秦妍的性子,断不会接受这样带有侮辱性的婚姻的,为什么她能如此坦荡?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南哥哥,我们的婚事,全权交由父母,你可有意见?”秦妍的态度也让宁南吃惊。 “当然没有意见。”宁南赶忙跪下身,“末将谢老夫人、族长、夫人之恩!” “那我们可否出去说说话?”秦妍看看秦笙,“我即将嫁入宁家,和我未来的夫君说说话,不知道合不合规矩?” “你们去吧。”秦笙也不明白秦妍究竟是怎么了。 ————————————————————————————————————— 两个人到了御花园。此时的御花园宁静至极,仿佛连鸟虫都停止了叫声。 “妍儿,你要跟我说什么?”宁南看她慢慢在前走着,忽然觉得心中不安。 秦妍沉默了好一会儿,回过头:“南哥哥,我不能嫁你。” 宁南一怔,愣在当场:“为什么……可你已经……” “我答应了婚事,是另有打算。”秦妍低下眼睛,好像很忧郁,“我不能嫁你。” “妍儿……”宁南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他茫然地唤着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维护我,我很感激你,但我不能嫁给你。”秦妍靠着一棵大树,平静地看着宁南,“我们之间有婚约,我大可以顺水推舟,将此事含混过去。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早晚会被大家知道。更何况,还有人心怀鬼胎,蓄意加害。” “我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只想护你周全。”宁南的悲伤,她看得出。 “我们都可以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但是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总归对我们并无好处。”秦妍一字一句,说得全是事实,“更何况在他人眼中,我是不贞之女,这样的我,作为你的妻子,会连累你。这些,我不能不在意。” “妍儿……你怎么会是不贞之女……” “你也相信我没有作出有悖伦德的事,对么?” “我当然信你。” “如此,我更不能嫁与你。”秦妍的目光变得深邃,“如果我顺从的嫁了你,就等于承认了我‘不贞’的罪名,就等于证实了我的心虚。我本光明磊落,怎能忍受这般屈辱?嫁给你是会幸福,我也相信你和宁姨母一定会待我很好,但我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接受别人给我带来的屈辱。你明白吗?” “那你……要如何做?” “我已经可以肯定,在我出走的那段日子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失去了记忆,要找出事实的真相,必须找回那段记忆。”秦妍顿了顿,“我要离开荣洲。只有特定的场景才能刺激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我必须走。” “太危险了。”宁南着急地向前进了一步,“何况……你根本走不了。难道……” 秦妍点点头:“成婚当日,是我唯一的机会。我需要你帮我。” “妍儿……” “南哥哥,请你谅解我……” 宁南沉默了好久,轻声叹气:“要我如何帮你?” 秦妍附在他耳边告诉他自己的计划。宁南点点头:“要不要找人陪你?”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秦妍忽然觉得亏欠了宁南很多。 “要小心。”这句话,只能现在说了。晚了,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嗯。”秦妍展颜一笑,“你放心,等我找到了真相,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小心游夫人。”秦妍临走之前,这样叮嘱宁南。 她,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她,再也不是曾经的妍儿了。 她,比他想象的更坚强。 第七章 “婚礼的日子定了?”秦妍对婚礼的事情漠不关心,日子都定下来一天了,才想起来问。 “是啊。”从云拿了一道明黄色类似“懿旨”一样的东西要给秦妍看。 秦妍摆摆手,皱着眉不愿看:“什么时候?” “还有十日不到。”从云好像很苦恼的样子,“不知道族长和老夫人为什么要如此仓促?小公主纵然……可毕竟也是秦氏的二公主啊。” “云嬷嬷何必如此费心?”秦妍的目光里似乎包含着一些从云看不懂的东西。这几日小公主都是这样,眼波澄澈,却深不见底,仿佛心里装了什么,不是她能读懂的。 “怎么能不急?”从云环顾了四周,“就说吉服,哪是十日内就能完工的?还有金银首饰、珠宝玉器……总之,我是断不能看着小公主寒酸出嫁的!” 秦妍感动地抱住了从云的肩膀。她的背有些微的佝偻了,发丝间也有了少许白发,个头只到秦妍的眉。她老了,的的确确老了。 “云嬷嬷……”秦妍趴在她肩头轻轻呢喃,“南哥哥还会让我受了委屈不成?宁家又不是龙潭虎穴,相比这禁宫,那里也许才是我的桃源。” “我相信宁少将断不会辜负了公主,可是宁家却……”从云还是担心。 “放心。宁家也不会为难我的。”秦妍肯定地回答。宁家当然不会为难她,也为难不了她。那花轿还进不了宁家的大门,她就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宁南既已答应了她,就绝对不会暗中做手脚,不放她走。纵然,他是如此的,想留住她。 ————————————————————————————————————— 已至夜深。宁南呆在离天都巡查署不远的小酒肆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喝着闷酒。这里是巡查署官兵经常光顾的地方,老板很和气,跟大部分官兵也都相识。宁南并不贪杯,平素里也不常来此,这一次却一个人,从天亮坐到了天黑,桌上也是一坛接着一坛的,堆满了空酒坛。 桌上小小的油灯,轻轻地抖动,暖盈盈的光投射进他的眼中,一片朦朦胧胧。他趴在桌上,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却还在往嘴里送着酒,却连自己的嘴也都找不对地方。 眼前全是秦妍的盈盈眼波,她乞求的目光,无助的神情,还有她离开时的毅然决然。那个美丽的背影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是自己如何走出禁宫,如何回到巡查署的,只知道今日下午一出巡查署,就一头扎进了这间酒肆,喝了个昏天黑地。 她,秦妍,曾经是那么依赖他的庇佑。她哭泣,她欢笑,她的每一个足迹,似乎都能找到他的痕迹。他陪伴她这么这么久,而他也下定了决心要庇护她一生一世,可是终于有一天,她告诉他,以后不需要他来保护了。因为她已经长大,已经足够的坚强。那心里的空落,又有谁能明白呢? 此时的她,就像是涅槃的凰鸟,振翅欲飞,无人能挡!可他呢?充其量只是一只麻雀,会飞,却无法陪她到那万丈高空,俯瞰众生。只能仰望着她翱翔九天,却力所不及。 宁南大口大口地吞着酒,任酒水流得湿了衣襟,如此狼狈,却不管不顾。只有她,只有她能让他感受到这份心痛,还有挫败感。而也只有她,能让他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要顾及那么多?还是说,她的世界,本就是他无法理解的? ————————————————————————————————————— 酒肆老板是一个年逾不惑的和蔼男子,平素都是一身粗布衫子,腰间系一条深灰色围裙,洗的很干净,胡子也剃得干净利落,可见老板娘也是个干净的人儿。老两口经营这家酒肆已有很多年,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不少。宁南算是他见过的喝酒喝的最安静的人,纵然心中有事,愁苦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但他不说话,不闹事,就连方才一个醉酒客人的挑衅也都不闻不问,仿若没听到一般。 夜越来越深,客人有的已经醉醺醺地睡倒,有的已经踉踉跄跄地离开,唯有宁南趴在桌上,一坛一坛又一坛地痛饮。他眼角挂着淡淡泪痕,眼里的悲痛分外明显。酒肆老板看不过去,端了一盘酱牛肉,坐在了宁南对面。 “官爷,心里再不痛快,这酒喝多了伤身,肚里还是垫些吃食的好。”酒肆老板轻声细语,生怕说错了什么,触痛了他的伤处,“小人店里也不趁别的吃食,这一盘酱牛肉,算是小人送给官爷的。” 宁南抬起头,看着酒肆老板和蔼的笑脸,心里一阵酸涩:“要……打烊了么?” “不急,不急。官爷若是不愿去,再留些时候也无妨。”老板又把牛肉推了推,“可总要吃些东西的好。” “老板……”宁南看着那一盘热气腾腾的酱牛肉,心里一阵暖,“你说……什么……才叫爱一个人?” 酒肆老板愣了愣,忽然坐直了身子:“爱一个人么……爱一个人,就是要永远守护她。” “守护?”宁南看着老板,嘴唇颤了颤,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守护?哈哈哈,守护啊……” “如果无法守护,不如守望。”酒肆老板接着说道,很正经的样子。宁南一怔,盯着老板的脸愣了好久:“守……护?” “不能守护着她,不如就守望她。能看着,也是幸福。”酒肆老板忽然沉声道,“曾经,有一个女子,是这样告诉小人的。” 宁南沉默的听着,半晌终于低声道:“那女子……定是一位智者。” “嗯。”老板淡淡微笑,“她是小人见过的,最睿智的女子。” 第八章 十日的时间,足够秦妍准备离开要用的东西。玉牌被老夫人收了回去,她只能拜托从云帮她购买。其实轻装上路才是最好的,秦妍也没打算带什么。银两带足够,再备些干粮,就足够她离开了。 只是……她实在舍不得……舍不得好吃的甜点们啊!!!! 于是这几日,从云从宫外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看着秦妍幸福的样子,从云觉得奇怪的很,平常小公主出宫都买很多回来,哪次也没像这次一样这么兴奋,好像第二天就吃不到了一样。 颜夫人来了很多次,每次都带一些婚礼要用的东西。她想说什么,可是似乎又说不出来。大婚前几日,族长在正宁宫设了家宴,要大家都参加。 秦妍由宫女领着,坐到了宁南身侧。老夫人坐在正中,族长和族长夫人分坐左右。其次顺序坐着游夫人,颜夫人,宁氏夫妇,二王子秦许,长公主秦姝,大驸马游士宣,还有就是未来的“二驸马”宁南。 秦许都应邀来参加这次家宴,到让秦妍意外。秦姝似乎是跟游士宣闹了别扭,不和他说话,也不和旁人寒暄,顾自喝着茶,时而瞥着秦妍,凤眼里全是不屑和鄙视。 秦妍也不说话,默默行礼,就坐在宁南身侧。宁南偏头看她,薄施脂粉的脸颊含着淡淡红晕,肤若凝脂,吹弹可破,简约的发髻,略略有些松散,几缕碎发垂落耳边,似是有意,又似无心,淡淡然然,却看着分外舒服。她轻轻垂着眼睑,浅呷着茶中滋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氤氲水汽中看不分明,更别有韵味。 宁南自桌下轻轻握住秦妍的手,秦妍略微一怔,任由他握着,面上不动声色。宁南有些欣慰,老板说的对,无法守护,不如守望。如今这一双手,能在他掌中停留一时一刻,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幸福。 “不日妍儿与南儿就将大婚,今天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我们做长辈,不图其他,只希望你们幸福,平安。”秦笙端起酒盏,看着宁南和秦妍,眼里是真心的祝福。 颜夫人站起来,看了看秦笙,又看了看四周,声音不高,却很清晰:“为娘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妍儿,不管发生什么,娘,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的。为娘没有别的心愿,只要你平安。为了你的安全,娘可以做任何事。”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瞥游夫人。 秦妍心里一紧。颜夫人一定是看出了游夫人暗中陷害自己,这一次的出走计划,瞒了她,她会不会误会了,然后为了自己不顾一切地与游夫人针锋相对? 秦妍的心乱了起来,宁南感受到她的不安,轻轻握了握她的掌心,示意她不要担心。 这一顿饭味同嚼蜡,秦妍没有心思吃饭,满脑子都是之前落雁为她而死之事。这次她虽然已经计划周密,不会连累到周围人,可是颜夫人会做出什么,真的是很难掌握。 回到元荷宫,秦妍展开一直攥在手心的小纸条。纸条攥了很久,已经有些微的汗湿,宁南刚劲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万事俱备,坐以待命。 月亮越来越高,夜已深。 大婚当日,究竟会怎样,本来很有把握的一天,忽然变得茫然,难以捉摸。 第九章 婚礼将至,元荷宫的森严戒备终于解除。估摸着也是看秦妍太过安静,一点要逃跑的意图都没有。秦妍也乐的清闲,万事都有别人替她操心,自己这边也已经“万事俱备”,于是天天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了就在园子里溜达来,溜达去。 秦妍一路兜兜转转,仿佛要把禁宫里所有的景色都记在心里。而原因,也只有她清楚罢了。 正走着,前面过来了一路人,定睛一看,真是冤家路窄!分明是身着艳红的游想然领着一队女婢优哉游哉地走来。 秦妍眯起眼睛,也不闪避,反而笑意盈盈地站住了脚,抱着臂,似乎是在等着她走来。 “哟,这不是我们的新娘子么!”游夫人看到她,面上一怔,随即笑靥如花。 “游姨母好兴致!”秦妍勾勾嘴角。违心的笑真是让自己都觉得不爽。 “嫁入了宁家,以后可要的多回来瞧瞧!”游夫人想走,却见秦妍目光骤然一缩。 秦妍眯了眯眼,笑得很诡异:“您放心,我当然会回来!”之后贴近了游夫人的耳畔,轻声说:“您以为,您真的能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了我吗?” 游夫人面色一僵,不自然地咧嘴一笑:“妍儿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游姨母听不明白?” “妍儿不指望游姨母明白,我只想让您明白,您下了多糟糕的一步棋!”说完,秦妍头也不回地离开。 游想然在宽大的袖子里攥紧了拳,这个丫头,实在是让人越看越恨! 秦妍的心情有些急躁。今日在花园里,逞一时口舌之利,拿话刺激了游想然,若是她狗急跳墙,不择手段,对付自己也倒罢了,若是去对付自己身边的人,那可就不好办了。所以当下必须尽快出宫,没了自己这条导火索,游想然就是想对付其他人,也找不到借口。越想越心焦,秦妍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公主。”映月冷冷的声音让秦妍心里豁得一凉,静下来。 “怎么了?”秦妍坐下来,看着映月手里托着的托盘。 “吉服已经赶制完毕,请公主试穿一下,如果不合适,再交代下去修改。”映月展开那件火红色的吉服。 秦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阵失神。以前也曾幻想过,自己穿上结婚礼服会是怎样的模样,而今看到了,却是这样美丽,但美丽的却有些苍白。 火红的颜色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高高的领口点缀着繁复的刺绣和织纹,袖口处密密的针脚绣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纹样,据称是“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的祝文,刺绣下连着细碎的流苏,经密到连流苏下坠的走势都排列地十分规整。飘逸的下摆,腰间玲珑的坠饰,肩头扎得精美的绢花,还有曳地丝缎上那一颗一颗手工缝上的南海珍珠,反射着让人炫目的光芒。 “公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映月也愣了愣,似乎也是被这华丽的美震慑住。 秦妍摇摇头,表情却似乎并不开心:“很漂亮。我很满意。”她褪下吉服,换上自己素色的纱衣。 吉服虽美,却不在最美的婚礼上。她注定与这份美丽无缘。这样孤孤单单寂寞的美,恐怕也是这件吉服的悲哀。 “映月,我有些事,要交代给你。”秦妍喊住了抱着吉服要离开的映月,心里下了决定。 “不论如何,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秦妍说完自己的计划,心里一轻,又随之沉重起来。 映月沉默了半晌,终于淡淡开口:“公主真的想好了?” “没有考虑的余地,此事非当如此不可。”秦妍有些无奈。她的确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那,奴婢遵命。”映月微微眯了眼,看着秦妍的眼神有些同情。 “映月,我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 “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好做下去。就算是不好的结果,也是结果。” 秦妍点点头:“嗯。就算真相再残酷,也是要面对的真相……” 第十章 大婚当天。 禁宫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秦妍一早就被从云叫起床,迷迷糊糊地被人摆弄来,摆弄去。 头发被盘好,又戴上各式各样的头饰、配饰。等到秦妍清醒过来,头已经有两个那么大了。真是佩服古人,究竟是怎么把软软滑滑的头发盘的那么高,那么大的?她更佩服古代的女人,出嫁时头上被插上那么多的簪子,别上那么多的头饰,居然没有走路打偏,还能规规矩矩,正直地站着,完成那么多繁复的程序……不过幸好,她今天没有那么受罪,只要熬到出宫,就彻底解放! 刚刚换好吉服,颜夫人就来了。 “妍儿,来,让娘再好好看看你。”颜夫人拉过秦妍,上下打量着她,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今日的秦妍,的确与众不同。 虽然头上很沉重,衣服很麻烦,可秦妍仍旧那么好好的站着,任颜夫人看来看去。也罢,也许她们将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无法见面。尽量让她把自己最美的一刻记在脑里,也让自己,能够好好的把这份暖暖的关爱记在心里。 然后,走吧。 “妍儿,从今天起,就是大人了。”颜夫人的手抚过秦妍头上垂下的流苏,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 “娘,妍儿都知道。”秦妍淡淡一笑,醉人的红唇让人心神一荡,“妍儿会照顾好自己,娘也要好好的。妍儿很快就会回来。” “你和南儿要好好的,娘只希望你们幸福,就够了。”颜夫人握着秦妍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嗯,会的。”我这一辈子,永远欠他一个人情。秦妍在心里,默默地说。 “小公主,吉时已到,该出阁了。”从云穿着玫瑰红色的长衫,整齐的梳了头,画了淡淡的妆。鬓角染了淡淡霜痕,额头也出现了一些细纹,从云老了,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今日送走秦妍,她也将出宫去,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享一享清福了。 “茗儿她们,已经都安顿好了?”秦妍顺从地站起身,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摘下了覆在头上的红纱。 “小公主放心吧。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能留在夫人宫里的,都留在夫人宫里了。”从云慈爱一笑,接过红纱,亲手覆在她头上,“除了映月陪同公主嫁入宁府,其他人都已经安顿好了。” “那我就放心了。”秦妍垂下眼睑,低声说。 攥了一个代表平安的“吉祥果”在手中,秦妍由从云搀扶着,出了元荷宫的大门。软轿已在元荷宫大门口备好。老夫人等人都已经在正宁宫等候多时。 秦妍在秦笙和颜夫人面前跪下身,手中高高托起放着酒盏的金盘:“妍儿给爹娘敬酒。”秦笙和颜夫人端过酒盏,秦笙抬手,一饮而尽,而颜夫人却久久不动,端着酒盏的手颤抖不已,眼泪在眼眶里转个不停,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在裙子上。 “如筠,今天是妍儿的大喜之日。”秦笙握住颜夫人的手,眼神里难得充满了柔情,“不要哭啊。” 颜夫人不住点头,喉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慢慢喝了酒,眼睛怎么也不愿离开秦妍。 “起轿!公主出阁!”喜娘的声音长长落下,整列婚队整装待发。秦妍坐在红色的软轿里,心情蓦地紧张起来。 真的,一切都能顺利吗? 随行的乐队开始吹吹打打,喧闹的声音淹没了一切。笑声,哭声,在这个夜晚融为一体。 等我找到真相,等我找到我的过去,我会回来的! 一定! 第十一章 街上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一条宫道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向前挤,有的是为了看公主结婚的排场,有的是为了看那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的驸马爷宁南,还有的,也许正怀揣着自己的心思。 也不知道这一天将带来多少少女的心碎,意气风发的宁南毕竟也是天都城赫赫有名的帅哥少将,赢得了不少少女的芳心。宁家势力不大,部分有些地位的人家的小姐,也曾梦想着成为他的新娘。可是,跟高高在上的秦氏公主比起来,每个人虽然心中有憾,却也无话可说。因为宁南和秦妍的浪漫情事,在天都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他们的婚姻,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个中缘由,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 这个婚礼,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宁南回头看着那走的四平八稳的大红色喜轿,心中一痛。他是多想,就这样稳稳的把它抬回家去;他是多想,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虚空大梦;他是多想,就把时间停在这一刻啊。至少,这时候的她,还在他身边,依靠着他。 秦妍坐在轿中,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外面嘈杂的声音搅得她心烦不已,想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心中一阵发虚。仿佛感觉到有一束灼灼的目光透过帘幕射进喜轿,她知道那是属于谁的,她低下头,无法面对。比起她,宁南承受的,要更多更沉重。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把这份痛楚强加于他?而若不是因为深爱,他又怎么会把这份痛楚默默咽下。 南哥哥,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懂的。等我找到真相,我亏欠你的,会用全部还你! 秦妍闭上眼睛,心里的愧疚一层一层的涌上来。她有不得不去的苦衷,而宁南,就不得不受到伤害。老天爷不只捉弄她一个人,宁南也一个是被命运玩弄的倒霉蛋。凭什么,他就要受到这无端的伤害呢?凭什么他尝尽苦果,却还要心甘情愿? 凭什么,他非要爱她不可? 忽然,街上的嘈杂声被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掩埋,方才的欢呼瞬间变成了尖叫!喜轿晃得厉害起来,秦妍还来不及反应,已经随着喜轿东倒西歪。听着喜轿轿壁上不时发出“咚咚”的声响,恐怕是有人慌不择路的逃窜中,撞到了喜轿上。 “哐”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颠簸,喜轿被墩在了地上。秦妍扶着轿壁稳住身子,不由得剧烈喘息。这……这“援军”来的……也太猛烈些了吧? 恐怕抬轿的轿夫已经逃命去了。秦妍心里暗忖,于是便一把摘掉了头上繁复的装饰。金银发饰叮叮当当落在脚边,秦妍也不去管它。此时还是跑路要紧啊!只是看了看曳地红绸上那一颗颗摧残的南海大珍珠,她就心痛的无以复加,实在舍不得啊!呜呜,这要是卖了、当了,得多少钱呢! 钱不在多,够花就得。秦妍平常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但是当面对这么多“粪土”的时候,当然是有多少拿多少啊!虽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她不是死不了的嘛!哈哈!没工夫想那么多(其实已经想了很多了……),秦妍拽下曳地红绸,稍微叠了叠,系在腰间当腰带。 轻轻掀开帘幕,秦妍刚刚探出头……只听得一声尖啸,一点银白色的光带着凛凛寒风,直冲她右眼而来。秦妍下意识的一偏头,肩头被什么大力向后一拽,幕帘放下,空间里骤然一黑。一阵丝帛破裂之声,秦妍不禁回头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脊背一阵发凉! 第十二章 她赶忙在狭小的空间里蹲下身子。眼睛还直直的看着后方。自己右肩头那一朵红的艳丽的绢花,被一支劲弩直直地钉在轿壁之上,仿佛一摊殷红的鲜血,正欲往下流淌。 如果不是她小时候玩丢沙包玩的反应快些,恐怕此时钉在那里的,就是自己了…… 一阵恶寒,秦妍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宁南找的演员也实在太“敬业”了!她只是计划着在送亲路上演一出“恶匪劫亲”的闹剧,可没想到这些演员也演的太逼真了些。真刀真枪的不说,还向她发起了攻击,要不是自己反应快了那么一点,这会儿别说逃出城了,没准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总在这么个小地方呆着也不是办法,必须出去看看再说。秦妍深吸一口气,弯腰贴地滚出。还没稳住,又是一支劲弩破空而来! 秦妍一惊,连忙向旁边躲闪,狼狈地脸先着地,蹭了一鼻子土。看不出箭的来处,秦妍不及细想,刚忙站起身就要向旁边跑,却见裙角被劲弩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个壮汉挥着三尺斩马大刀,凶狠地向她砍来。秦妍使劲拽裙角,却纹丝未动,吓得她只能愣在当场,眼看着大刀就要像自己头上落下! “叮!”一声尖利的金戟交斥之声,一个高大男子出剑拦在秦妍身前,硬生生的止住了大刀的去势。 “快走!”高大男子对她厉喝一声,秦妍愣了一下,使劲向着反方向跑。 “呲啦”一声响,秦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长长的裙裾已经撕裂,鲜艳的红色躺在地上,被风一吹,飘扬欲飞。 秦妍来不及多看,心里怀着万分的疑惑,想着两旁的街道小巷奔去。 正跑着,忽然手腕一紧,秦妍被什么人大力拉进了一条狭小的巷子里。 秦妍正欲惊呼,那人捂住她的嘴,还在她面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看清来人,秦妍不由得心头一喜:“映月!” 映月见她认出了自己,放开了她,声音有些喘:“还有另一拨人,是冲你来的!” 秦妍豁然开朗:“难怪……其他人呢?” 映月摇摇头:“不知道,或许已经四散逃命了。” “……”秦妍沉默了。 “别说那么多了,这里并不安全!”映月有些急,“赶紧把你的外衫脱下来给我!我去引开他们,你快走!” “映月……”秦妍愣了。此时的映月,声音虽然冷冷的,却让人觉得心头温暖。 “快啊!”映月皱着眉,气极败坏的看着她,“还磨蹭什么!” 秦妍勾起嘴角,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金锁”,这是今天老夫人亲自给她挂上的。她把金锁揣到映月手里:“拿着金锁抄小路回去!尽快找人前来支援!” 映月一愣:“你在说什么!援军未到期间如果你出了事怎么办?就算援军赶到,你的计划也会败露的!” “来不及了!”秦妍看着身后一片厮杀,眉头紧蹙,“我走不了事小,可救人事大!听着!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一定照顾好我娘!小心游想然!” 映月还想说什么,可是被秦妍坚定的眼神止住。狠狠点了点头,紧紧攥住金锁,映月向着小巷深处狂奔而去! ——————————————我是快累死的分割线—————————————— 秦妍看着乱作一团的街道,深吸了一口气,拔腿便跑。没跑两步,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彪形大汉拦住了她,恶狠狠的看着她,高高举起手里的狼牙棒。谁知那狼牙棒还未落下,只听那大汉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便势如山倒的向秦妍栽过来。秦妍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慌忙侧身。大汉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一条长长的伤疤自他肩头到腰部贯穿了整个背部,好像连起了一条对角线,把整个后背一分为二,殷红的鲜血正涓涓外涌,湿透了他身上的粗布衫子。 秦妍吓得无法动弹。从上次在山上被强盗掠去的那晚,她就再没见过如此血腥的阵势。更何况上次是在深夜,虽然恐怖,却看不分明,这次确实光天化日,想看不见都难。 一条人影掠到她身边,声音也是急急的:“卑职护驾来迟,公主受惊了!”秦妍这才敢仔细看他。很眼熟的一个人,藏蓝色的长衫,平民打扮,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那人手持长剑,剑刃因为杀人太多而被一层一层的覆上鲜血,已经变成妖冶的红色。 第十三章 “你是……”秦妍怎么看他怎么眼熟。既然眼熟,就说明是自己人。 “卑职秦良,特奉宁少将之命,护送公主出城的!”秦良一边说着,一边警觉的观察着四周,麻利的拆解近身敌人的攻击。 “我想起来了!刚刚回城的时候,是你送我回宫的!”秦妍终于想起了这个面容和善,且恭敬的人。只是他现在所做之事,与和善真是挨不上边。 “目前情况有变,恐怕卑职无法送公主出城!”秦良弹开一个人的剑刃,拉着秦妍向小巷里躲去,“巡查署的援军就在路上,卑职先护送公主回宫,再做定夺!” 秦妍心头一转,随即摇头:“不行!对方来路不明,如今双方均作布衣打扮,若是有人趁乱尾随我们混入宫中就麻烦了!既然他们是冲我而来,不如你送我即刻出城。若是他们有人发现了,就会随我们出城,我们的战斗面可以变小!剩下的敌人滞留在城内,会被之后赶来的援军抓获!如果他们没人发现,等援军一到,就会全军覆没!” “公主不可!”秦良听完,先是一惊,随和表示抗议,“这样太危险了!” “当下只有如此办法!”秦妍厉喝,“如今两方都是平民装扮交战,肯定会有无辜百姓牵连其中!只有我把敌人引开,我们的人才能分清敌我!听我的命令!” 秦良只觉得心头一震,被秦妍那不容置疑的霸气所震慑,思忖之下,终于无奈听命。带着秦妍一路厮杀,赶到城门附近不远的小巷里,那里早已备好一辆马车。这本是秦妍计划中用来送她出城之用的,此时却成为了关键。 秦良驾着马车一路狂奔,手中长鞭如灵蛇般挥来挥去,扫开一个个拦路的敌人。 马车剧烈的颠簸,秦妍的心也随着马车的震动而狂跳不已。真是九死一生啊!她听着车外“嗖嗖”的风声,还有劲弩的尖啸,知道果然把敌人引出了一部分。 车壁上时不时的传出“咚咚”声,是劲弩射中车厢的声音。秦妍贴着车厢口而坐,眼看着车壁不时被大力的劲弩穿出一个空洞,心里大骇。 突然,“卡啦”一声巨响,秦妍只觉得天旋地转。车身一阵剧烈的颠簸,仿佛遭遇了什么,整个侧偏过去,秦妍一个不稳,撞上了车壁,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估计头上要起个大包了。 “哐!”随着这一声响动,马车彻底翻了个。秦妍的头又被撞了许多次,眼前渐渐变得迷蒙。慌乱之中,秦妍只觉得被一只手大力一拉,紧接着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的覆了上来,天地间彻底黑了下来。腰间一痛,仿佛谁推了她一把,她就不由自主地滚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样滚了多久,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一般,疼痛不已。可纵然如此疼痛,却无法给她带来清醒。于是,秦妍在这一片漆黑中,慢慢闭上眼,昏死过去。 —————————————————————————————————————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漆黑。秦妍抬起酸痛的手,轻易地掀掉了那片黑色——竟然是一床厚实的棉被。 秦妍勉强坐起来,环顾四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在她的四周洒下斑驳的黑影。风轻轻一吹,树影摇曳。周围偶尔有鸟叫的声音,看起来很安全。也很寂静。 秦妍四下一看,周围哪有人的影迹,只有茫茫绿色。身后一处斜坡,自己就是从这里滚下来的。想来是滚了太久时间,期间又被树枝阻拦,减缓了下冲力,这才在这块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若非如此,恐怕还要继续滚下去。 秦妍看着裹在身上的棉被,心中明白过来。那时马车翻到,恐是出了什么事,秦良才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把自己推下斜坡。还怕她受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床厚棉被裹在她身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看时候,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的早晨了吧?她已经在这里昏睡了一夜,斜坡上面不知道什么情况了呢! 第十四章 秦妍扶着树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斜坡上爬去。爬了没多久,力气就已经所剩无几。秦妍抱着一支树枝,在斜坡上稍做休息,喘着粗气,看着头顶上的“路”。她一定得上去!一定得去找秦良! 好容易爬了上来,秦妍累的趴倒在地上。大红色的衣裙已经撕烂的不成样子,站满了泥土和草屑,看起来狼狈至极。 秦妍喘了口气,靠一颗树枝撑着站起来,寻找秦良的身影。可是走了好久,都没见到秦良的影子。这里已是城外,她也不知道距离天都有多远,路上没有什么人,她口干舌燥,也不能喊。还不清楚是否安全,她不能暴露了自己。 只能吃力地向前走,每走一步,都疼得锥心刺骨。恐怕脚已经骨折了吧。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形似马车的东西,可是焦黑焦黑的,还在冒着青烟。秦妍一惊,连忙“奔” 过去。 的确是一辆马车。侧翻在路旁,一边的轮子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车身上还插着许许多多的箭,马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马车周身焦黑,车帷已被烧的只剩一点,车身上还有些地方残存着红红的火星,发出细微的哔哔剥剥的声音。 秦妍不由得窒息,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怎么马车会被烧成了一团黑炭?秦良呢?秦良去哪里了! 秦妍四下寻找起来,终于在马车下的斜坡上找到了亦是浑身焦黑,衣衫上血迹斑斑的秦良。秦妍惊得立刻向他奔去,脚下一滑,差点又顺着斜坡滑下去,幸得握住了路边的杂草,可是草叶上的锯齿,已经将她的手划得满手是血。 顾不得许多,秦妍爬到秦良身边。 “秦良!你醒醒!你醒醒!”秦妍不敢碰他,仿佛一碰,他就会变成一摊飞灰。 “公……公主……”秦妍贴近了秦良的嘴唇,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雷……雷火堂……杀……” 秦良还未说完,就断了呼吸。秦妍一惊,看着秦良犹自半睁着的双眼,忽然掉下了眼泪。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 秦良手中还握着那柄不离身的宝剑,上面已经干了鲜血,代表着一个战士忠贞不渝的魂。秦良在危及的时刻,还想着护住自己的主子,自己却以一当百,对抗着无法对抗得了的敌人,直到战死。 秦妍趴在秦良身侧,哭的浑身颤抖。这是她第一次,直接面对死亡。 竟然,是这么无助。 “你等着,我去找人救你!我一定会找到人救你的!”秦妍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对着已经无法听到她说话的秦良,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她奋力向着大路上爬,可是酸软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断掉的脚踝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忽然,脚下一软,秦妍趴着,向着斜坡下滑去,越滑越深。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秦良,秦妍大哭着,拼命地想要抓住身侧的树枝、杂草,可是,树枝、杂草只是在她的手臂和身体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创伤,让她伤痕累累的身上再添上一抹抹刺目的猩红,却无法阻拦她下滑的身体。 终于,当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她感觉自己停止了下滑。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很轻,伤口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鲜血混着泥土和泪水沾满了秦妍的脸,她慢慢闭上眼睛,嘴里还在轻声说着:“我会救你的……会救你的……” 第十五章 仿佛一切都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火光,黑暗,鲜血,喊叫……仿佛有无数的手在拉扯着她。 忽然,一支劲弩带着尖啸刺破黑暗,向她袭来,她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秦良! 她叫喊,却发不出声音。劲弩破空而来,一箭洞穿她的脚踝。 没有看到鲜血,但刺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一声痛呼:“啊!” ————————————————————————————————————— 禁宫里。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颜夫人靠着宁夫人的肩头,正在默默哭泣。自从知道出事,她已经哭了整整一夜,期间昏厥过去了几次,醒来又是泪水涟涟。 宁南坐在一旁,表情木木的,眼神呆滞,完全不复往日风采。他心里满是愧疚,明明答应了要帮秦妍,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竟有人利用了这个“秘密计划”,反而害了她。出事的时候,他拼尽了力气,吉服早已沾满了鲜血,可等到了喜轿跟前,秦妍早已不在其中。他悔啊!如果自己能再快一点,也许妍儿就不会失踪了。 “那些乱党可查明身份?”沉默了许久,秦笙沉沉发问。 跪在地下的巡查署游总司浑身一颤:“回、回族长大人,余孽共二十人,抓住之时,已经全部自裁身亡……故、故其身份,未能查清……” “废物!”老夫人一气之下丢了拐杖,“那帮人敢作乱,必是早有预谋!他们怎能想不到被抓之后怎么办!你们抓人的时候,怎能不防他们自裁!” “臣、臣等缴了他们的武器,却、却没想到……他们每人在牙中含了剧毒药丸,被抓之时,尽数咬破药丸,服毒自尽。”游总司怕得厉害,这是在天都地界上,自己的眼皮底下,丢了王族的公主啊!纵然游氏实力雄厚,宫中又有游想然坐镇,可是秦笙要是动怒,捏死自己还是易如反掌的。 “竟然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秦笙垂下眼睑,摸着下巴,“看来这帮人来历不凡啊……” “夫君……”族长夫人用眼神指了指正呆滞坐着的宁南。 “如今这伙人已经逃的逃,死的死,暂且不去追究了!”秦笙扬声道,“宁少将,我命带人,沿天都所有可能成为逃跑线路的路进行搜索,务必将二公主找到,带回天都!” 宁南愣了愣,立即跪下领命。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就回去部署了。 “妍儿的解救就交给宁南去做,天都日常的巡查还要倚仗游总司了!”秦笙意味深长地看了游总司一眼。 忽然,外面一个禁卫军士兵走了进来:“启禀族长大人,宫门当值守卫报告,昨晚,有一婚队随行宫女晕倒在禁宫后门,手中还攥着这个。”说完,恭敬地呈上一个明晃晃的物什。 老夫人一看,目光骤然一缩,而颜夫人看到那士兵手中之物,不禁惊呼:“是妍儿的‘平安金锁’!” “那宫女现在人在何处?”秦笙也是一蹙眉。 “那宫女昨夜昏迷不醒,已经被送到下人房里。” “带我去看。”秦笙一行人跟着那士兵,到了一处下人住所。 映月苍白着脸,正捧着一杯热水,细细喝着。 “映月!”颜夫人一看是她,立刻奔了过来。 “见过族长大人、夫人……”映月说话有气无力,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不必多礼了,你可知妍儿下落?”秦笙很冷静。 “公主出事了?”映月的心蓦然一沉,脸色一下更加苍白。秦妍终究还是出事了! “嗯。”颜夫人点点头,眼泪又掉下来,“妍儿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 映月掏出那块金锁:“当时有不轨之徒妄图行刺公主,公主将这金锁托付于我,要我回宫报信。可当我到了宫门,却不知何故晕了过去……” “那妍儿呢?她去哪了?”颜夫人满怀期待的看着映月。 映月摇摇头:“公主托付我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只说,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要我留下照顾颜夫人……” “妍儿……”颜夫人失声痛哭。 “你好生歇息吧。”秦笙点点头,“既是妍儿的吩咐,等你身体好了,就去雪烟宫伺候吧。” 映月攥紧了拳。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是又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第十六章 秦妍只觉脚踝处一阵锥心的痛,不禁大呼一声:“啊!”随即睁开了眼睛。 眼前黑漆漆的,身体时不时的有些震动。耳边“轰隆隆”的,似乎是车轮的声音。 一张脸出现在视线内,秦妍吓了一跳。 那人抱歉一笑,向她打个揖,吐吐舌头:“对不起,吓到你啦!” 秦妍挣扎着要坐起来,那人赶忙扶着她,还很体贴的在她身后垫了个软乎乎的小枕头。 秦妍这才细细打量起那人。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粉扑扑的脸蛋(话说,这么黑她怎么知道是粉扑扑的?!),小小的嘴,两条小辫子垂在胸前,正咧着嘴看着她笑。秦妍看着这个也就九、十岁大小的小姑娘,愣住了神。 “脚很疼吧?”小姑娘有点紧张的看着她那包着绷带,绑着夹板的脚,“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帮你叫大夫吧!” “你……你有水吗?”秦妍咽了咽快要冒烟的嗓子。 小姑娘“啊”了一声,赶忙拍拍脑门,四下找起东西来:“无双公子吩咐我要喂你喝水的,我忘了!”说完又吐吐舌头。 秦妍喝了水,看那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你是谁?这是哪里?我们是在马车上吗?” 小姑娘点点头,小手绕着发梢:“我叫园园。我们正在马车上,马上要到苍门了。” 秦妍差点把水喷出来。难怪她长得这么圆,谁叫她是“圆圆”嘛! “是你的父母救了我?”秦妍看着园园,心里一阵喜欢。这丫头看着圆滚滚的,真想抱在怀里好好捏一捏。 园园摇头:“我是孤儿,没有爹娘。是商队的郑阿叔照顾我长大的。救你的是无双公子,不是我郑阿叔。” “无双公子……”秦妍默默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 “是啊!”园园凑过来,小手托着秦妍的后背,另一手要托她的腿下,可惜人小,胳膊不够长,“无双公子就是这么把姐姐抱回来的!”说完还冲她眨眨眼。 秦妍一头黑线。呃,竟然是被那个什么无双公子给“公主抱”抱回来的。 “那个无双公子是什么人?”秦妍摸摸园园的头,她的小头发可真柔软,不禁又多摸了两下,“你刚刚说你们是一个商队?” “无双公子就是无双公子呀!他可高可帅啦!人可好啦!大家都喜欢他!”园园也不介意她摸,笑眯眯的点点头,“我们家住在水户,这一趟是去青泽贩货的。现在已经拿了货,这就要回家啦!” 水户?秦妍愣了愣。这好像是锦州的地名啊!这么说,园园所在的商队是跨洲经商的,看来是个规模不小的商队呢! “你说的那个无双公子现在在哪呢?我要好好谢谢他!”秦妍笑笑。 “现在可不成!”园园摇摇头,眨着大眼睛指着窗外,“现在才二更天呢!太晚啦!无双公子一定睡觉啦!” 秦妍一惊,已经是深夜了么。她到底昏迷了多久!过了这么久,那秦良…… “那,那个无双公子还救了什么人吗?”秦妍忽然着起急来。 “就姐姐你一个人啊!”园园的眼睛溜溜一转。 “什么?!那秦良他……”秦妍心下一沉。如果已经快到苍门,距离天都已经很远了。如果没有人发现他,那如今……他的尸身仍旧曝尸荒野!她怎么对得起他的舍命相救! 想到秦良因她而死,而他死后还无人收殓,秦妍的心被悲伤填的满满当当,快要喘不过气来。 “姐姐,你怎么啦?”园园凑过来,看到秦妍哭了,有些慌张,“你是不是想家啦?” 秦妍看着园园那天真无邪的小脸,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园园不知所措,只能任她搂着,还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她:“不哭不哭!姐姐不哭!” 第十七章 不知不觉哭着睡着了,园园把秦妍轻轻放下,小大人一样的看着她,给她搭上一床薄被,伸出小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 夜色越来越凝重了呢!小丫头看着窗外慢慢后退的星空,打了个小哈欠,也蜷在秦妍身边,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 “少将!”一个巡查署士兵骑着快马一路狂奔而来,面色焦急,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莫慌!出了什么事?”宁南看他神色,也知有事发生,迎着他奔去,扶住那士兵的肩膀。 那士兵粗喘连连:“前、前方路上,发现一辆烧毁的马车……还、还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 “什么!”宁南一惊,心下一阵不安,手上力道不由加重,声音也提高了三分,“可知死者身份?他是男是女?” “是、是个男人……”那士兵被他捏的肩膀生疼,咽了口唾沫,面色苍白道,“但、但看佩剑……恐怕是……” “是谁?”宁南刚刚安定的心又一下子揪紧了。 “是秦大队长……”那士兵说完,无力的垂下头去。 宁南一阵失神。是秦良!是他的好兄弟秦良啊!自从大婚当日出事之后,除了秦妍下落不明,秦良也不见了踪影。起先宁南还以为是秦良追捕乱党未归,但后来越发觉得不对。如今…… “带我去!”宁南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狠狠一抽马鞭,向着前方的路绝尘而去。 —————————————我是已经累死的分割线—————————————— “姐姐!姐姐!醒醒!醒醒啦!”园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轻轻拍着秦妍的脸。 秦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园园笑眯眯的脸:“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巳时啦!”园园把米粥送到她鼻子前,“你闻,多香的白米粥!” 秦妍费力的扯了扯嘴角,坐起身。园园扶她起身,把米粥递给她:“快趁热喝吧!” 秦妍喝着,园园转头从车厢里拿出一根拐杖,递到她眼前:“这是无双公子今天早上交给我的!他说姐姐有了拐杖就能下地活动啦!” 秦妍有些惊讶,看着那削刻得精美的拐杖:“这是……无双公子做的?” 园园托着小下巴,想了想:“嗯,应该是吧!昨天无双公子送你回来之后,就去找好木材了!我想肯定是去为姐姐做拐杖啦!” 秦妍摸着拐杖光滑的杆,心中疑惑,却又有些感动:“这无双公子……真是个好人啊……” “对吧对吧!”园园喜不自胜,就跟夸她一样,“我就说无双公子是好人吧!” “能带我去见见他吗?”秦妍握住手中的拐杖。 “可以呀!”园园也显得很兴奋的样子,“不过姐姐你要小心一点哦!无双公子把你托付给我照顾,你要是不好了,公子会怪我的!” 秦妍由园园扶着,慢慢的向着商队前头的一辆马车走去。赶了一夜的路,这会儿大家都在休息。有的抓紧时间打盹,有的有说有笑的聊天,喝茶。大家看秦妍走来,表情都很是和善,冲她点头微笑。 秦妍脸色有些苍白,之前还有些不安,但是看着这么多人对她微笑,也不自禁的笑起来。 “阿叔!”园园忽然跳了起来,小手热烈的挥着,对前面一个高大的男人打着招呼。 郑阿叔笑呵呵的走过来,大手在园园头顶揉了揉:“园园,好好扶着大姐姐!”然后对秦妍慈祥一笑:“姑娘休息好了?” “好多了,多谢大叔惦记。”秦妍点点头。 “姑娘可不该谢我!”郑阿叔爽朗一笑,摆摆手,“姑娘真该谢谢的是无双公子!若不是他救你回来,姑娘此时,恐怕还在那土坡之下呢!” “我正要去谢谢他。”秦妍点头。 “那园园赶紧扶大姐姐去吧,小心一点。”郑阿叔抱起地上堆着的一些货物,对她们笑笑,向队伍后面走去。 到了一辆绿帷马车前,秦妍听到一阵动人的琴音自车厢内滑出。琴声婉转悠扬,犹若春日清风,沁人心脾。 园园要喊,秦妍赶忙拦住她,对她摇摇头。两人就在车外站定,听着那琴音时高时低,抑扬顿挫,时似融融春水,温柔缠绵,时似扑面凉风,愉悦高昂。秦妍听着那琴声,不由得闭上了眼,细味着琴中韵味,想必抚琴之人,也是一位温柔可亲,对生活有着独特态度的人吧。 “公子。”园园小声唤了一声。琴音还未消散,淡淡融于空气,婉转悠长似乎还在耳畔。秦妍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人,恍如隔世。 第十八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阳光仿佛一层淡黄色的轻纱,笼罩在他身上,微风抚过他的鬓发,像一双温柔的手,丝丝缕缕,飘飘扬扬。阳光之中,那发丝似被染上了摧残的金色,亦如往昔。纤尘不染的白衫飘逸随风,腰间玉饰环佩叮当,伴随着眉间那一股清明,合着淡淡微笑,天人之姿,怕就是如此了吧。 秦妍看着眼前人,忽然真正感觉到所谓的“久别重逢”。那眉,那眼,那唇畔的淡笑,全是她梦中刻画了几千次的轮廓。不过梦里的他,是纯白的t恤,浅色的仔裤,还有那从始至终,干净利落的黑色单车。是他,来这里寻她了吗? “姑娘。”无双公子礼貌地点点头,微笑看她。 秦妍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笑:“多谢公子相救。” 呵,可他,终究不是他啊。即便是他,也从来不属于她。 “在下上官无双。”原来无双公子复姓上官。 “小女刘缡,承蒙公子搭救,实在不胜感激。” “姑娘言重了。”上官无双淡笑着摇头,看了看她手中的拐杖,“这拐杖可还用着顺手?” “啊,很好。”秦妍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仿佛上官无双有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吸引着她,也许恐怕只有她才会被这魔力夺了神志,“听园园说,这拐杖是公子亲手制作的,真是太感谢了!” “刘姑娘方才在车外站了许久吧?怎么不进去呢?”上官无双从车里搬下一个小椅子(天啊!他车上还什么没有的……),示意园园扶着秦妍坐下。 “公子雅兴,岂能打扰。”秦妍由衷赞叹,“公子的琴曲很好听。” “刘姑娘过奖了。”上官无双拿出一架七弦古琴,像抚摸爱人一般抚摸着它光滑的琴弦,“在下也不过随意抚出,并无章法可言。实在谈不上一个‘曲’字。” “是公子过谦了。”秦妍微笑,看着他怀抱古琴,清新俊逸的天人之姿,不由得心中一动。 “公子,姐姐……你们说什么‘姜’啊‘咸’啊的?”园园疑惑地挠挠头,“是不是早饭不合胃口?” 秦妍噗哧一乐,摸了摸园园的小头发:“园园以后就知道是什么‘姜’那么‘咸’啦!” 上官无双看着两人,温和的笑,忽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我有东西要交给刘姑娘。” 说完,上官无双进到车里,托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物什,递与秦妍:“这是昨天随行女眷为姑娘更换衣物之时交给我的,请姑娘看看有没有短缺什么?” 秦妍接过那东西,猛然一惊。那红色的物什,赫然正是自己那时“见钱眼开”系在腰间的曳地红绸啊!上面一颗颗摧残的大珍珠还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如同上官无双那温柔的笑意,但秦妍的心却一下子坠到谷底。 园园看得眼睛都直了,大张着小嘴:“啊!真漂亮啊……姐姐这些都是你的啊!”伸出小手,想碰又不敢碰的轻轻点了一下那珍珠,又好像触电了一般赶忙缩回手。 “园园,去帮姐姐拿点水来喝好不好?姐姐口好渴。”秦妍摸摸园园的头,眯起眼睛微笑,却笑得很生硬。 园园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乖乖点头,跑到自己的马车里去拿水。今天可真奇怪!怎么无双公子的车子上什么都有,单单没有水吗? “上官公子……其实已经清楚我的身份了吧?”看着手中的曳地红绸,秦妍垂下眼睛。聪明如他,怎能不知这是何人之物?真是可笑!看上官无双那一脸仿若洞察一切的表情,秦妍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他一巴掌打在脸上一样!她还自称什么“刘缡”!人家分明早就看穿了她秦氏公主的身份!近日才从天都出发的商队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氏公主要大婚的消息!自己一身惹人侧目的吉服,还费心费力的装什么路人甲…… “嗯。”上官无双无害的笑笑,声音稍稍一低,“不过整个商队只有我知道,刘姑娘尽可放心。” 秦妍一抬头,在他那湾澄澈而深邃的眼波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有些不解,却很感动:“为什么……” 上官无双的嘴角勾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我上官家世代为商,与秦氏并无过节。更何况行商荣洲,还要仰仗秦氏。再者说,姑娘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家,见死不救,岂非铁石心肠?” 好像中了六合彩!上官无双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在意她身份的人!纵然展凌和云柝最后抛除芥蒂,与她成了朋友,但在之前,他们也对她的身份怀有顾忌。上官无双的笑意被她深深印在心底,这个男人,仿佛是特意为她而来,而她,似乎也是为了遇见他,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吧? 这不会是巧合。 那个世界的缺憾,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完美? 第十九章 秦妍沉默了半晌,忽然轻声说:“如此……刘缡还有一事相求,请公子务必帮忙。” “刘姑娘但说无妨,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定当鼎力相助。”上官无双见秦妍颇为为难地垂下双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不由得一怔,眼底一抹异色飞快闪过。 “婚礼突发事件,不明身份的乱党欲行刺于我。有一随行侍卫为了救我脱困,与敌人正面交锋,寡不敌众,重伤而亡。”秦妍回想起秦良死时惨状,脸色骤然苍白,“当时我本欲求救他人,替他入殓,可是不想重伤昏迷,滑落坡下。幸得公子搭救,捡回一条命来。可是,我不能对他置之不理,让他曝尸荒野啊!所以……所以我想请公子送我回去,让我能替他收殓,也算聊表我歉疚和感激之情。” 上官无双听秦妍说完,微蹙了眉,沉默不语。 “我知道公子是商人。此番车马所耗费用,我会分文不落的支付给公子。”秦妍赶忙又补上一句。 “刘姑娘误会了。”上官无双看她着急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并非钱的问题。只是此行商队已经没有多余的车马能送姑娘折返了。不如请姑娘再等一日,明日傍晚应该就可以到达苍门,等到了那里,货物周转完毕,在下立刻安排车马送姑娘回返。姑娘意下如何?” 秦妍的嘴唇有些微的颤抖,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无助。也许,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不由自主的袒露自己的孤独与无助。 “现在天气这么热……再等一日,我怕……”秦妍不敢去想后果。太残酷。 上官无双沉默了一会儿:“不如这样,明日,我商号另一商队即将从天都出发。若是刘姑娘同意,我即刻飞鸽传书与他们,让他们代姑娘替那位壮士收殓,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秦妍的眼睛登时恢复了神采,听上官无双说完,也只有如此办法,才能在秦良的尸体腐坏之前,将他安葬。 “上官公子的恩德,刘缡铭记在心。他日如有所需,赴汤蹈火,刘缡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公子!”当然要说几句客套话,秦妍抱拳作江湖好汉状,哪想脚不利索,一下子重心不稳,向前栽倒。 上官无双举步轻移,白影一动,迅速上前,扶住了秦妍的手臂。秦妍慌忙稳住身形,半倚半靠的偎进了上官无双的怀里,登时羞得不敢抬头,脸上着火了一般,红得像个大西红柿。 “姐、姐姐……原来你说要好好谢谢公子……”园园的小脸也红得跟什么似的,“就是要这样……谢谢公子好多次哦……” “不、不要乱讲!才不是这样!”秦妍涨红了脸,一下子慌了,赶忙挣扎着要站住,却越慌越乱。上官无双却莞尔,手仍旧扶着秦妍,待她站好,才不慌不忙的把手放开。 “园园,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啦!”上官无双蹲下身,接过园园手里端着水壶的托盘,也不在意胜雪的白衣拖到了地上,“我要帮大姐姐传书一封,麻烦你跑一趟,带‘灵犀’过来好不好?下次请你吃糖葫芦!” 园园眨眨眼,似乎在算着这笔“买卖”合不合算。但是一听到糖葫芦,她立刻就笑得眯起了眼睛:“公子要说话算话!到了水户就给园园买糖葫芦吃!” “公子几时骗过园园?”上官无双的笑容暖进人的心里去。秦妍在一边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也是热烘烘的,还带着一丝甜。 第二十章 园园跑远了,秦妍还在看着她那小小的背影:“园园是个可爱的孩子。只可惜,是个孤儿。” “嗯。”上官无双也随她看着那孩子一蹦一跳地跑远,“十年前的一个雪夜,我家开的当铺正要打烊,一个老夫人十万火急的跑来,说是要典当。她怀里就抱着园园。” “老夫人要当的,就是这个孩子?”秦妍听的惊讶,不禁睁大了眼。 “嗯。当时我父亲也是奇怪,可是那老夫人的态度却十分认真。我父亲看她衣衫褴褛,恐怕是无力抚养这个孩子,于是便接受了老夫人的典当。”上官无双的目光变得深远,陷入了回忆,“可奇怪的是,这老夫人只当了十文钱,当期为二十年,就留下园园走了。此后,谁也没有再没见过这老夫人。” “那十年后,那老夫人会来赎回园园吗?”秦妍像听故事一样,听得目瞪口呆。 “也许吧。”上官无双颔首微笑,“这孩子,就像是神赐的一样。拥有未知的来历,就也有非比寻常的将来。” “园园知道自己的身世吗?”秦妍很赞同上官无双的话,又替园园有些担心。 “知道。”上官无双点头,“可她一样很快乐不是吗?只要她快乐,就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快乐,就比什么都重要。秦妍在心里喃喃。 ————————————————————————————————————— 灵犀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尖尖的喙,乌黑的眼珠小小的,却透亮的紧。小小的脑袋四处乱转,调皮地发出“咕咕”的声音。他好像很喜欢秦妍,一见秦妍就飞扑上来,停在她肩头,拿小脑袋蹭蹭她的头发,又轻轻啄她的耳垂,逗得她笑个不停。 上官无双写完一封短信,看着他们相处极好,不禁淡淡一笑:“灵犀。”小家伙很有灵性,也乖巧听话,扑啦啦飞到上官无双的手上站好,任他把信折好,放入他爪子上绑着的小竹筒里。 “去吧!快去快回!”上官无双轻轻抖手,灵犀振翅,直冲九霄云端。 “有灵犀在,最迟今日傍晚就能报信到天都。刘姑娘放心吧。”上官无双温和一笑,“等到了苍门,我会尽快安排姑娘折返天都的。” “啊……不、不用了。”秦妍低下头,好像在挣扎着,“既然有公子的朋友帮忙,我就暂时先不回去了。” “那姑娘有什么打算呢?”上官无双只是微笑,却不问原因。 “公子的商队此行将去哪里?”秦妍仿佛并无所谓。 “此行商队即将抵达苍门,之后将往树镇、临月、水户,最后到达云城。”上官无双自袖中掏出一块木质小牌,“我上官家所有商号均在云城。如果姑娘到云城,可以来此找我。” 接过那小木牌,触手温润厚重,想必是云府最优木材所制。精心雕琢的花纹,包围着两个刚劲的篆体字:恒通。 “园园的家在水户,我也想去水户看看,想与商队同行,不知道公子意下如何?”秦妍看着上官无双的双眸,仿佛要陷进去,“所需费用,公子尽管说。” “远来是客,能与姑娘同行,也是在下之荣幸。怎么能收姑娘的钱呢?”上官无双礼貌地笑笑,“能与姑娘成为朋友,已经足够珍贵。” 园园笑眯眯地抱住秦妍的胳膊:“姐姐到了水户,一定要去月亮湾看看啊!许的愿都会实现的哦!” 秦妍弯下身,笑着摸园园的头:“真的么?园园都许了什么愿望呀?一定是都实现了,才这么肯定的吧?” 园园忽然小脸涨得红红:“没、没什么愿望啊……” 秦妍刮她的小鼻子:“骗人可不对哦!快说,快说!小园园许了什么愿望?” 园园搓搓衣角:“就、就是……就是能和公子一起出来啊……还、还有……能和公子一起去市集买糖葫芦……” 秦妍一愣,忽然笑起来:“真是灵验的‘月亮湾’啊!”看园园那窘迫的样子,心里喜欢的不行。 “那等到了水户,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月亮湾看看吧。”上官无双忽然开口,秦妍有些意外,园园却开心地蹦起来。 “也好久没去了,月亮湾。”上官无双微笑。 月亮湾…… 能让愿望实现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一到了苍门,空气似乎变得凉爽了很多。苍门位于青水上游以南,晚风吹来阵阵凉意,在这炎炎夏日,让人感觉分外舒爽。 秦妍下了马车,一阵风吹开她额前的碎发,她不禁眯起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着自由带给她的,无尽的快乐。 侧头看着西方,鹅蛋黄一样的落日,秦妍轻轻勾起嘴角。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园园扯扯秦妍的袖子,昂着小脑袋,指着一处围满了人的地方:“姐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秦妍也是个闲不住的,且爱凑热闹的人。当即点头同意,两个人,一大一小,一个健全一个残废,就这么生生挤进了人堆,居然还挤到了第一排,实在是让人费解。 “近日,城中采花大盗行迹频繁,目前已有多名妇女惨遭毒手。故特颁此令,望城中妇女多加警惕。另,即日起,每晚酉时实行宵禁,届时肃清街道,任何人等不得出门。晨卯时起,宵禁解除……”秦妍低声念着。 “姐姐。”园园个子矮,看不到布告上的字,估计看到了也看不明白,所以拉了拉秦妍的袖子,“什么是采花大盗啊?” “呃……”秦妍犯了难,看着园园无邪的眼睛,这可怎么解释呢? “什么是采花大盗啊?”园园不死心,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趋势。 “采花大盗就是……”秦妍转转眼珠,“就是胡乱踩花的大坏蛋!”好强悍的解释啊! “那他为什么要踩花啊?”仍旧不死心。 “因为花长的好看啊,他没有花长的好看,所以就妒忌!嗯,对!就是妒忌!”秦妍越解释越离谱,自己却越来越得意,“所以园园得离‘踩花大盗’远一点!万一他不小心踩到你,你想想,得多疼啊!” 周围人听着秦妍这番解释,有的无奈摇头,有的绷不住笑出了声。 “比姐姐还疼吗?”园园又瞥了瞥秦妍的脚。好像她就是被踩花大盗给“踩”的一样。 “非常非常疼!”秦妍严肃地点点头,拉着园园的小手挤出人群,“所以园园要跟姐姐呆在一起,嗯?” “嗯!”园园仿佛被保护了一样,郑重地点点头。 ————————————————————————————————————— “马上就到宵禁时刻,我们得赶快入城了!”上官无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只冰碗子,一个给秦妍,一个给园园,“先吃个冰碗子祛祛暑气吧!”眉眼含笑。 两人接过,秦妍自又是一番客气。后来,两个冰碗子被园园吃掉一个半,但是那碗中的甜香,却深深印入秦妍的心里。甜甜的,丝丝缕缕,包裹着她的心。 到了晚上,街道可真的是很安静很安静。一个寻常百姓都没有,只有打更的人,在一条街一条街的走着,敲着手中的竹筒,说着经典的台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当当…… 这天哪里是天干物燥……位于青水南岸的苍门城,一年四季空气都是潮湿的,时下又正值夏日,过不些日子,就能迎来暴雨倾盆,想着火还是很难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晚风习习,夜空中连朵云丝都没,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星挂在空中,以其特定的轨迹,铺满天空。 园园一定很累了,刚刚洗过,倒头就睡死过去,发出轻微的小小鼾声。秦妍给她掖了腋被单,拄着拐杖走到窗前。 轻轻推开窗子,漫天星辰璀璨耀眼。夏蝉不知疲倦地叫着,给这个美丽的夏夜更添的宁谧。 秦妍轻轻呼出一口气,趴在窗棂上,看着夜空发呆。星星仿佛能读懂她心中所想,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跟她说话。秦妍的眼睛亮晶晶的,满天星斗仿佛落入她的眼中,整个天幕都黯然失色。 第二十二章 一道黑影闯进了视野,薄纱似的飞速掠过,秦妍一惊,看着那黑影轻巧地落在窗棂上,竟是一个黑衣的少年,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妍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心下一沉,有些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她强按住心头的不安,转过头去,继续看天上的星星,可心里早没了那份兴致。眼睛里的慌乱被压制住,可心却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黑衣少年见她对自己的出现不为所动,就出声逗她:“美女,看什么呢?” “看星星。”秦妍不看他,淡淡答道。不要慌,不要慌!心里暗暗告诫着自己,脸上佯装出不在意的神情。 黑衣少年顺着她的眼光,偏头看看夜空,剑眉轻挑:“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几十年都是一个样子!” 秦妍不搭理他。 黑衣少年盯着秦妍的侧脸,勾了勾嘴角:“美人如玉,才子翩翩。如此良辰,只看星星,岂非太过浪费?姑娘倒不如看看在下……” 秦妍闻言,斜睨着他,目光在他面上一扫。白净的脸庞,梳理的整齐的鬓发,头上系一条黑色云巾,还有几缕碎发,装模作样的垂在眼前。一双桃花眼满含笑意,嘴角玩味地勾着。拈着下巴的手纤长如玉,指甲修理的很干净,一身黑色长衫,外面却还罩着一件黑色轻纱,夜风中微微翻动,当真翩翩风采,却让人觉得太过张扬,实在有些不正经。 秦妍不动声色,又回过头去:“如玉美人可能是我,翩翩才子却不知是谁。”言罢嘴角一勾,似是嘲弄地淡淡一笑。 黑衣少年微微一怔,对秦妍的嘲讽不怒反笑:“真是个幽默的可人儿!”说完身子一拧,两腿跨过窗台,竟大摇大摆地进到屋来。 秦妍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忽然柳眉微蹙,轻咬住下唇。 看到屋里熟睡的园园,黑衣少年愣了一下,嗤笑出声:“哟,还有个小美人儿!” “看不出,”秦妍忽然出声,似乎是在憋着笑,“采花贼先生,还真的是个‘踩花贼’啊!”她的目光盯着黑衣少年的脚下,他的靴子底上,粘连着些许泥土,还有一朵已经踩扁的白色小野花…… 黑衣少年弹掉鞋底的泥土,毫不客气地在水盆里洗了手:“美人的心可真细。” “那踩花贼先生,来我这是干吗的?”秦妍拄着拐杖,找了个凳子坐下。 黑衣少年看她的样子,顽皮一笑:“虽然残了点,但是花太美,不采可惜了!” 秦妍心里一紧,却云淡风轻地笑了:“真可笑了,没看老娘孩子都那么大了么?” “美人,”黑衣少年忽然欺身过来,拈着她的下巴,眼神迷人的不行,“骗人可是不成的啊!” 秦妍拍开他的手,忽然一阵恍惚,好像……曾经也有个人,这样拈着她的下巴,力气却大的不行,仿佛要把她的颚骨捏碎一般。眼前一片漆黑,又骤然变得光亮,记忆像是水中的竹篮子,捞起的时候费了好大力气,受了很大阻力,却什么也捞不上来。 秦妍推开他越来越近的身子,拄着拐杖走到门边,冷笑道:“你当我骗你不成?!”言罢拉开门就要走。 “咣!”门被大力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黑衣少年不知何时,早已到她身侧,一手按着门板,调笑道:“美人的气性还真大!” “让开!”秦妍使劲扒开他的身子,想要出去。黑衣少年却就势一把揽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往自己怀中一带,温热的呼吸吹到秦妍脸上。 “我任逍鱼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哪朵花能逃开我的手心!”黑衣少年邪魅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既然美人说我是采花贼,贼不走空的道理,美人可知?” 秦妍挣扎着,脱开他的怀抱,顾不得脚上伤痛,向后退去,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任逍鱼?”她眯了眼,重复着这个奇怪而搞笑的名字。 “没办法啊!谁叫我曾有位亲哥哥,名叫任逍遥。他不幸早夭,我就只能做水中游鱼,继续逍遥了!”任逍鱼耸耸肩,摊开手,随即一笑,“不过,可真是逍遥的紧呢!” 第二十三章【这章才是真的最新更新啊!亲们注意啦!】 【亲们注意啦!!!】因为发现女频作品每章的字数都控制在1000-1500左右,所以今天费了好大力气and一下午的时间,才把整个文整理了一番。之前的文部分地方做了小修改,但是不影响剧情~勤劳的增添了分割线,以后场景就不会那么混乱啦~~~嘿嘿^_^这章才是“真的”最新更新。。。。。 ————————————我是新面貌的分割线—————————————————— 任逍鱼勾着笑,慢慢向秦妍走来,微一扬手,一个漆黑的物什准确无误地插入门闩,“喀拉”一声,就把门牢牢闩住。 “那是?”秦妍狐疑地看着任逍鱼。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一次跑不成,还有第二次,再跑不成,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哼哼,不过得先弄清楚那东西是啥。 “嘿嘿,那是花岗岩制成的门闩,坚硬无比。”任逍鱼摸着小巴,笑得色迷迷,“美人,别指望着外面谁来救你喽!”说完就饿虎扑食一般,向秦妍扑过来。 不知道园园怎么就那么累,屋里叮叮当当这么大动静,她愣是醒不过来。 秦妍慌忙闪身避开,打翻了桌上的茶盏:“你现在可是个通缉犯啊!顶风作案,不要命了你?” “美人别担心。”任逍鱼又扑过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就是死在你这也心甘情愿!”真是有职业操守的采花贼,这会儿还不忘夸夸眼前人。 秦妍恶心的想吐,见他扑来,赶忙闪身,只听“喀吧”一声,脚踝处一扭,立刻疼得她倒抽冷气。任逍鱼已经窜了过来,将她逼到墙角,两手一圈,就把秦妍的退路全部封死。 “美人,这回你可跑不了啦!”得意的一笑,任逍鱼的唇就压了下来,挑逗似的向她颈窝吻去。热热的鼻息吹得秦妍一阵鸡皮疙瘩。她使劲推着任逍鱼,拼命躲闪。 任逍鱼的身体越来越近,仿佛要黏在她身上一般。秦妍得了个空,一脚踩在任逍鱼的脚上,他痛呼一声,秦妍赶紧抽身离开那个危险的包围圈。可是还没跑两步,手腕一紧,就被任逍鱼一把抓住。 秦妍挣扎啊挣扎,脚下一个踉跄,一下子摔倒在床上。任逍鱼蛇一样覆上来,把秦妍压在身下。吻如雨点,纷纷落下,不老实的爪子摸来摸去,竟然无耻地探进了她外衣之内!跟采花贼谈羞耻心,简直比跟猪谈如何飞还荒谬…… 秦妍厮打啊厮打,晃着脑袋不让他亲到,一只手去阻拦那罪恶爪子的进一步入侵,另一只手抓啊抓,去抓园园的脚踝,想把她弄醒。 可是园园这个家伙不知道今天怎么想到了要跟猪比懒,睡死在床上,就是不肯醒过来。秦妍抓着她的脚踝,几乎要把她给拽过来了,可是这家伙好不仗义的踹踹脚,把秦妍的手踹开,小身子一蜷,缩到了秦妍手够不着的地方继续呼呼。 秦妍欲哭无泪,虚抓了两把,知道指望园园是指望不上了,只好两手并用,去抵抗任逍鱼的“进攻”。 突然,“咔”的一声巨响,惊动了热火朝天的俩人——一个热火朝天采花,一个热火朝天不让采花。 花岗岩的门闩应声碎裂开来,一道锐利银光自门缝里迸射而出,门被一股沛然大力撞开,“咣”地一声撞上墙壁。 上官无双手持一柄明晃晃的三尺长剑,青衫飘忽,鬓发不乱,此时一脸正气的站在门外。锐利的目光扫向床榻上的两人,主要是盯着任逍鱼。与先前温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任逍鱼心里蓦然一惊。那可是花岗岩的门闩啊!他忍痛用五十两银子买来的最硬的门闩啊,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他屡用不爽的宝贝门闩啊!他上官无双手里的那是什么剑啊?隔着门就给劈成了两半?有没有搞错? 任逍鱼一咬牙,此人打是打不过的,所以走才是上上之策!思及至此,任逍鱼夺窗而逃。 上官无双收起手中长剑,赶到床榻边上。秦妍已经坐起了身,双手护住已经被撕开的领口,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她看到他眼里一抹痛色闪过,忽然心头一酸,也不知怎的就委屈了起来,扁扁嘴,眼泪簌簌落下:“谢……谢谢你。” 上官无双喉间一哽:“不,是我来晚了。” 秦妍咬着嘴唇,轻轻摇头:“没,什么都没发生……”说完偏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角落里,园园翻身起来,揉着惺忪睡眼,好奇怪的问:“哎?无双公子怎么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啊啊!死丫头!”待上官无双出了房间,秦妍扑向园园,呲牙咧嘴地上去扯她的脸。 “哇哇!姐姐!哇!”园园的小肉脸被秦妍扯来扯去,不由得大叫,“姐姐你干吗?” “你怎么睡的这么死……”秦妍终于放过了她。 “我好累了嘛。”园园揉着被捏红了的小脸蛋,委屈屈地看着秦妍。 “好啦好啦!”秦妍看她的样子,“噗哧”乐了出来,“那赶紧睡吧。” “姐姐怎么啦?”园园爬到秦妍身侧,抱着她的胳膊,“天气很热?怎么领扣掉下来了?” 秦妍面上一红,拍拍她:“没事,一不小心扯坏了,一会儿我缝上了就好。你安心睡吧。” 园园迷迷瞪瞪的又睡下了,秦妍披了一件单衣,走出房间,上官无双就守在门外。 “为什么没睡?”上官无双见她出来,轻声问。 “去休息吧。”秦妍看着他笑,有些不自然,“我没什么事。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可以唤你的名字吗?”上官无双忽然问,仿佛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抱歉似的笑了一下,“唐突了。” “没关系。”秦妍连忙摇头,“如果不介意,就叫我缡儿吧。” “缡儿,对不起。”上官无双有些难过似的顿了一下,“没能照顾好你。”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活着。”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秦妍的心一阵一阵的疼,“今天的事,不必挂怀于心。也不要跟别人说。” “这是自然。”上官无双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换成淡淡一笑,“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说完,秦妍回到房间。轻靠在门扉上,方才的一幕幕,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重放。苦涩中,含着淡淡的甜。只为了他眼中的那一抹担忧。 也许,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遇见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活着。就是因为你,我才活着。 ————————————————————————————————————— 几个衣着时尚的女子施施然走进房间,呼啦一下子,献宝似的展开手中各色各样的衣裙。 “姑娘,这几位是我们‘最韵坊’的绣工。这些衣服都是她们亲手缝制并刺绣的。我们受上官公子所托,特意呈给姑娘挑选的。”一个年龄较长的女子走在那些绣工的身后,见到秦妍,就一脸堆笑地凑上来。 秦妍看着这些华丽的衣裙,早就吓傻了眼睛。园园也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上官公子让你们来的?”愣了好久,秦妍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可不是。”那女子罗帕掩嘴,轻轻地笑,“今天一早特意跑到了我们‘最韵坊’,让我们拿出最好的衣服来呈给姑娘挑选的。姑娘快别犹豫了,随便看看吧。” “姐姐!快挑吧!”园园晃荡着秦妍的手臂,“是无双公子送给你的呢!” 秦妍恍恍惚惚地挑了半天,挑中了一条淡青色的长裙:“好了,就这件吧。” “姑娘不再挑挑了?”那女子俨然很惊讶秦妍的品位以及智商,“还有这么多,难道都入不了姑娘的眼么?” “姐姐,这件红色的很漂亮呢!”园园看得目瞪口呆,垂涎三尺地盯着一条绯红色的及地长裙。 “不用了,就这一件就可以了。”秦妍对那女子礼貌地笑笑,“麻烦姑娘了。” 那女子低声应了一句,有些不高兴的走了。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上官公子的大活,费尽心力的挑了许久,基本上快把“最韵坊”的镇店之宝都拿出来了,本以为能大赚一笔,没想到竟是这样……这个黄毛丫头是什么人?还以为能让上官公子上心讨好的姑娘会是怎样的金枝玉叶,没想到竟然如此没有眼光,还没她身边的小姑娘眼光好。虽然她挑选的那件,也是用上乘的天水碧制成,加上精致的绣工,算是一件不凡的绣品,可是比起那件红色的绯之妖,不知道差了多少……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还是挣得上官无双的银子啊!如果就此,“最韵坊”能跟上官家的商号有生意上的往来,那日后的财源广进,可就真的不是梦想了。 ————————————————————————————————————— 秦妍换上那件青色长裙,裣衽端坐在梳妆镜前。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唯有左腮,还有一处红红的印记。秦妍用篦子沾着水,细细梳了头,随意绾一个髻,又用篦子轻轻勾出几缕发,垂落下来,正好遮住左腮是伤痕。淡画眉,点绛唇,简简单单的妆容,却让秦妍看起来焕然一新。 园园看着恐龙变美女的秦妍,花痴似的昂着脸看她:“姐、姐姐……你、你好漂亮啊。” ———————————————————————————————————————— 诶~~~拆完了之后感觉就是好很多~写字也觉得快了诶~~~ 第二十五章 秦妍居然脸红了一下,但马上打趣道:“园园,姐姐也帮你化个妆好不好?”说完,揪住她的袖子,就要给她化妆。 两个人正笑闹一团,上官无双轻叩门扉。秦妍笑得一双脸蛋红扑扑的,打开门的时候,仍旧止不住的笑意。上官无双不由得愣了一下。 园园看到上官无双,高兴地蹦出来——松散了一半的发髻,化了一半的妆。上官无双看她的样子,更是彻底愣住。 “这个……”秦妍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在帮园园化妆!”园园丝毫不以为意,还在上官无双身前转了个圈,“公子看看,园园跟姐姐一样漂亮吗?” 秦妍红了脸:“还没化完呢!” 上官无双柔柔一笑,蹲下身子,刮了刮园园的鼻梁:“丫头,你还小呢!” 给园园打扮完,她就兴奋的像过年一样,要“去给郑阿叔看看”。 “缡儿,这件,很适合你。”上官无双一直安静的看着她,从她给园园化妆的时候就在看,这会儿看着她忙碌收拾的背影,淡淡开口。 “谢谢你,为我想的这么周到。”秦妍郑重其事地福了个身。上官无双的确为她做了很多。相识不久,他为她做的这些,已经足够多。 足够她感动一辈子了。 “你脚伤还没好,这些虚礼不要也罢。”上官无双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托起了她的双臂,“我做这些,都因为我真正把你当作朋友。如果你再这样客气,我也要客气起来了。” 秦妍的手臂托在他温暖的手心里,一抬头,触碰到他那泓温柔的眼波,忽然鼻子一酸,垂下头去,极低的声音喃喃:“如果他能这样,如果他能这样……” 上官无双听到,目光里闪动着关切:“缡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秦妍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小脸。可眼角的泪,却也还在闪烁。 上官无双看着她,忽然避开了她的目光:“是么……是、什么人呢?” 秦妍抽回手臂,望着透窗而入的一地阳光,眼神有些哀戚:“一个故人,而已。” 上官无双只是看着她,沉默。 ————————————俺是努力填坑的分割线——————————————— 吃过了中饭,秦妍就被园园拉着上街遛弯了。上官无双要去处理货物,就跟她们一起出了客栈,之后分头行动。 “园园,你经常来苍门吗?”这天似乎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挤人,园园非常兴奋,加之头一次化了妆,拉着秦妍东钻西窜。秦妍脚踝接连受伤,可受不了这小丫头的热情。仿佛前面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人群忽然骚动起来,秦妍和园园被拥挤的人流挤散。 腰间忽然一痛,秦妍一个站立不稳,跌在地上。周围的人好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依旧从她身边向着前面奔去。秦妍奋力爬起来,想退出去,却始终没有办法,只能随着人流,也向着前方走去。 热闹的来源,原来是官府的游行。囚车慢慢走过,议论声纷纷响起,人群也四散开,为囚车让出一条路来。 秦妍四下寻找着园园,黑压压的人群里,那小个子的丫头却并不显眼。最显眼的当然是囚车里的那位,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秦妍本无心去看,但匆匆一瞥之间,却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囚车上垂头丧气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采花大盗任逍鱼!任逍鱼无精打采地四下看看,忽然与大睁着眼睛惊讶万分的秦妍四目相对。任逍鱼立刻精神起来,仿佛见到了仇人一样,死死盯着秦妍,嘴里还在骂着什么,人声太大,秦妍听不清。只是看口型,似乎是——死,丫,头,敢,害,你,大,爷,我! 秦妍莫名其妙地眨眨眼。有没有搞错?是谁差点被采花了?还恶人先告状了!气不打一处来,秦妍也不知从哪抄起来一个西红柿,“啪”就扔了过去。西红柿准确无误地在任逍鱼的头上开了花,汁液四溅,喷了满脸。 任逍鱼被激怒,咆哮着,晃荡着手腕,手铐哗啦啦的响。嘴里不住地叫骂:“死丫头!死丫头!” 也不知道他到底采了多少花,怎么激起了这么大的民愤。大家见秦妍开始先例,也纷纷不知从哪抄起能砸能砍的就向任逍鱼丢了过去!一时间,白菜西红柿满天飞,没有人扔鸡蛋,因为太贵了,扔碎了太不值得…… 随着囚车渐行渐远,队伍也渐渐散开。有的各自忙碌,有的爱凑热闹的,跟着囚车继续砍…… 园园忽然扑到秦妍怀里,指着刚走不远的囚车:“姐姐!那就是踩花大盗吗?” “是!就是他!”秦妍气的牙痒痒,愤恨的表情吓了园园一大跳。 ———————————————————————————————————————— 哦厚厚~俺素勤劳小蜜蜂啊,辛勤努力填坑坑啊~填啊~嘿咻!填啊~嘿咻! 第二十六章 在客栈门口碰见了归来的上官无双。 园园像归林的鸟儿一样,长着手臂冲上官无双奔去:“公子!公子!我们见到‘踩花大盗’啦!” 街上的人都为园园的话一惊。上官无双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我们回去说。”却见秦妍慢悠悠地走了来。 “缡儿,怎么了?”上官无双看着她,眼神似水温和,“遇到了采花大盗?” 秦妍低着头,攥着拳,沉默了半天,猛地抬起头,因为气愤,脸都憋得通红:“他居然敢骂我!他是采花贼,他居然还敢骂我!” 上官无双看她的样子,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没笑几声,赶快忍住了笑意,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什么。”秦妍无所谓,摇摇头,“这里的囚犯会被关押在哪里?我要去找他理论清楚!” “缡儿真的要去?”上官无双顿了顿。 “非去不可!”秦妍叉着腰,看来是被气的不轻,“我被骂了不要紧,问题是我被谁骂了!他一个采花贼,还是个被逮住的采花贼,他凭什么骂我他!” 上官无双看着她气极败坏的样子,想笑又没法笑:“好,晚上我带你去见他。” ————————————————————————————————————— 苍门城地域虽广,但民风淳朴,百姓安居,很少有作奸犯科之人,所以纵使设置了牢狱,也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犯人关押在这里。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老老实实的,长的就不像坏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大罪,据说最大的罪名,就是偷了邻居家的一垛猪草。 想是那苍门城主恨死了任逍鱼,所以特地把他关押在了大牢最底层——据说是最阴冷的水牢。也难怪苍门城主恨他。按照荣洲秦氏颁布的制度,任何城镇州郡,每半年上交一次案宗记录,如果犯案率为零,该地方官员即可获得五百两白银的奖励,并且该地区还可以减免当年一半的商农税。荣洲的商农税十分苛刻,如果可以减免一半,无论是对于农民还是商贾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因为减免商农税所要的条件是零犯罪率,所以也很少有地方可以达标。苍门城虽然犯案率不高,但时不时的也有些小偷小摸之人。这半年来,苍门城主发了狠,眼看就要到上交卷宗的日子,好不容易一直维持着零案件,可巧,就偏偏出了个任逍鱼!还是个采花大盗!哪能不气!而且,想拖延上报也是不行的。游街示众,采花大盗落网的消息满城皆知。老百姓或许还在意是否能减免税收,可是长居于此的秦氏等贵族,可就不在意什么纳税不纳税的了。总之,若是被谁多事捅到了上头,这顶乌纱,是早晚要摘的,搞不好,连脑袋都得一并摘了……所以,苍门城主满腔的怨气和怒气都撒在了任逍鱼的身上,当堂审问的时候,可怜的采花贼就被杖责了五十,直接关入水牢,泡在那冰凉凉的水里,伤口只会慢慢发炎,越来越痛。 不知道上官无双是什么来头,势力之大,让秦妍心中暗暗惊异。牢头似乎跟他很是相熟,见到他的时候点头哈腰,得知他们的来意,就屁颠屁颠地引他们去了最底层的水牢。 知道任逍鱼被关在水牢,秦妍特意带了一件披风来,但是这里的阴冷完全超乎她的想象。正值夏日,这里却冷若寒冬。这里黑黢黢的,没有灯。两人跟在牢头身后,秦妍一直盯着他手中那一点如豆的黄晕,晃来晃去,轻抖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牢头将油灯发在一张案几上,搓着手,似乎是极冷:“公子爷,姑娘,那采花贼就在前面关着。” “多谢牢头。”上官无双微微笑,打赏了那牢头五两银子,“我们看看便走,这里阴寒,牢头可以先上去。” “哎!多谢公子爷!”那牢头爽快的答应。有钱能买酒,谁愿意在这黑漆漆,冷森森的地方久待。于是便揣了钱,沿着原路去了上层。 秦妍走到那水牢边上,眼前的一切,触目惊心。本来窝了一肚子的火气,当看到任逍鱼那个样子,全都消失殆尽,到嘴边的谩骂,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口。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惊讶,和痛心。 任逍鱼的双手,被拴扣在墙壁上,整个人倚着墙,坐在水中。胸口以下的地方,全都泡在水里,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碎成一片一片的,懒懒的漂浮在水面。这里已然十分阴冷,泡在水中,定然更是刺骨冰凉。何况,他的身上还带着伤。 任逍鱼再可恶,他也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啊!如此酷刑,他怎么受得住? 仿佛感觉到有人来了,任逍鱼抬起头,睁开虚弱的眼睛。看到秦妍,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想说什么,可是也许因为疼痛,也许因为虚弱,终究没能发出声,只是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厌恶的神色,全然落入秦妍眼底。 他为什么,这么恨她? ———————————————————————————————————————— 最近点击、收藏、推荐都好低啊!!!!!!嗷嗷,这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第二十七章 “哎,你……”秦妍在心里激烈斗争了很久,终于结结巴巴开口,“你还好吧?” 任逍鱼别过头去,冷哼一声。 “你……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啊?”秦妍的质问,显得有气无力,还很委屈,“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老子……”任逍鱼一听她的话,顿时火了,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你们合伙诳老子!” “谁诳你啊!你犯罪未遂,夺路而逃,被抓了关我什么事啊!”秦妍也不禁声音提高三分,但终究是可怜他那个样子,没好意思跟他对骂。 “与你无关?!”任逍鱼讥笑着反问了一句,忽然看到她身后的上官无双,发狂了一样,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个笨丫头!哈哈哈!傻女人!” “喂喂!”秦妍见他狂笑不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被他看得有些虚,“你骂人也要有理由的好吧?” “真是个傻女人……”任逍鱼不屑地撇了撇嘴,啐了一口,“你问问他!问问你身后的那个人!傻女人……都被卖了,还在帮人点钱!” 秦妍豁然一惊,看向身后的上官无双。他垂着眸子,脸藏在一片阴翳之中,跳动的火光让他的脸看起来十分阴郁,没有了往日的柔和。 “上官……”秦妍好像一下子掉入了冰洞。任逍鱼的话,利箭一般,刺穿了她。 “缡儿,你若还愿信我,回去我定会和盘托出。”上官无双面无表情地回答,声音里,却有一丝一缕的愧疚。 沉默了良久,秦妍终于低声答道:“我信你。” 可饶是如此,怎么心中的酸涩,却那么浓?怎么有一丝痛,正慢慢扩大,仿佛勒住了她的心? ————————————————————————————————————— “那时我听到你楼上有动静,想到有可能是任逍鱼出来作案。我派手下立刻去报告官府,但是没有证据的话……”上官无双始终低着头。 秦妍听得木木的:“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在门口,等着他对我放肆……等着证据……” “缡儿,我并非有意置你于不顾。”上官无双急于解释,眼中的慌乱很是明显,早已不复往日的淡然与平和。 “所以那时你才说……是你来晚了。”秦妍只顾低着头,喃喃自语。 呵,难怪任逍鱼要骂她是个笨女人……可不是,她就是傻,一遇到他就变傻!傻的无可救药! 可是他!他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的傻! “为什么要这样?”秦妍喃喃,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一颗又一颗的,断线珠子一般,滚落到那精美的天水碧上,浸湿了一片淡青,“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都要这样……” “缡儿,你在说什么?缡儿……”上官无双有些慌,他走过来,蹲下身子,担忧地看着她的脸。 泪水迷蒙中,秦妍咬着唇,直到咬破了,渗出殷红的血:“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伤害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利用我?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话到最后,变成了无力的叹息。 “缡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别这样,缡儿!”上官无双不自觉地抓住了她冰冷的手。那双手,从她出来大牢,就没有再温热过。 “上官,你相不相信,我遇到你的转世。你相不相信,你的转世,也如你一般,狠狠的伤害了我?”秦妍木木地看着他,手在他温和的手心里颤抖。 “缡儿,你清醒一点。”上官无双的眼里闪过一丝痛,“缡儿,缡儿!” 上官无双声声唤她,她却只是垂头哭泣,泪珠落在上官无双的手上,毒药一般灼痛了他。 上官无双轻轻托起她的脸,玉琢一般的手拢过她滑顺的发,轻轻一带,将她拥入怀里:“缡儿……我不管前生后世,我只要这一生一世,能拥你在怀。” 轻靠在上官无双的怀中,鼻里,是他身上淡淡的暖香。他的手臂环着她,轻轻的,好像生怕一用力,就会将她碰碎。她在上官无双的怀里停止了颤抖,抬起迷蒙的眼,看着他温和的笑脸,有些恍惚。 “缡儿,可以么?”上官无双温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眉。 这一切,难道是梦么? ———————————————————————————————————————— 来贴一段雷人版表白:【作者璀璨】上官无双一巴掌拍到她的脑袋上,脸因为那心底的告白憋的通红,嘴一张一合,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看着有些滑稽的上官无双。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有什么快说。本小姐时间可是紧得很。”实在受不了一只大爪扣在脑袋上,她很好心的提醒上官无双。 “那个。。厄。。什么。。”额头微微冒汗,现在的上官无双紧张的要死。 “什么?“ 深吸一口气!上官无双怒吼着将这段爱的告白说出 俺喜欢你!当俺的女人吧!给俺生好多好多娃吧!“ ***嘎嘎~本来这章之后应该有一篇番外的,但是目前还在奋力的码字当中,所以先进行正文的连载!会尽快补上哒*** 【番外篇】刘缡(暂定,之后会修改) 我的名字,叫做刘缡。 小时候,曾经问妈妈,我这个“缡”字是什么意思,妈妈告诉我,是美丽的意思。渐渐长大,读文科的我,还知道了“缡”字更多的意思。它既是古时女子身前的大佩巾,又是系在帽子上的丝带,作为一个动作来讲,它是指的在鞋子上装饰了丝绸。 永远都是点缀,这样的一个“缡”字。而这样的我,装点了谁? 对于我的家庭,我的出生,是一个误会。而我的姐姐,却更像是这个家里失而复得的珍宝。我的生活并不见得过的多么苦涩,只是心里那小小的不甘,总是会时不时的爬满我的心。 我一直不想承认自己自卑,可是面对我的姐姐,我不得不低下头。刘绫,那个如花一般灿烂美丽的女孩,我的亲姐姐,她的光辉永远充满了所有人的眼睛,于是,再没有人注意到我。 我是姐姐的附属,别人提起我,总是说,我是校花才女刘绫的亲妹妹。就这样,我在她光芒的“荫庇”下,度过了整整二十年。 我不恨刘绫,一点也不。刘绫是个好姐姐,总是把好的东西拿来和我一起分享,包括她所有的心事。我们像世间所有的姐妹一样,也曾在月凉如水的夜晚,蜷缩在一个被窝,絮絮说着一些自己的故事,别人的故事。 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终藏在心底,从来不曾告诉她。 那是一个,关于一个男孩子的故事。 他叫夏末。一个清俊的大男孩。 我,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也许单单就是为了他那简简单单的轮廓,干干净净的白色与淡蓝色,还有他坐在图书馆第二个窗户的座位上看书时,唇畔那一抹淡淡的笑。 第一次和他说话,是在街角拐弯的那个旧书店。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们都喜欢康乔的诗。我们都选中了那本《那一世》,只不过,我晚了一步。我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背,一种暖暖的感觉,爬满了我的全身。抬头对上他含着暖暖笑意的眼,我错不开眼珠。 “你也喜欢康乔吗?”夏末的声音像是爸爸书房里的大提琴,带着浓浓的朦胧感。 “嗯,喜欢。”我的声音,小的听不见。 “这一本让给你吧。”我们同时说。 于是那个下午,旧书店里我们的笑声,一直都回响在我耳边。 ————————————————————————————————————— 后来,后来。在图书馆的第二个窗户,曾经坐着我和夏末。我们会相对着埋首于书中,不说话,却很恬淡。这样静默的日子,却是我一直怀念着的幸福。 有他在我身边的幸福。 当他把那本《那一世》送来家里还给我的时候,他相逢到他的“一世”,而我,遗失了我的“一世”。 只在那眼神触碰的一瞬间。 夏末看着姐姐的眼神,有看着我时温柔,却也有看我时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及痴迷。 也许在他眼里,我从来都没有分量。 他开始频繁出现于我的生活,就像其他的那些男生。却一切,都不是为我。 夏末那辆黑色的单车,经常载着我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道路两旁银杏树的叶子,我们一起从绿看到黄。记得那片树叶飘进他衣领,我轻轻撷下,夹进了日记本。那上面,有着属于夏末的味道。 可我知道,他心里,始终希望坐在后座上的,是姐姐,而不是我。 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爬山。我被尖石划破了腿,扭到了脚,他帮我包扎,背着我下山。我伏在他的背上,感受着这真实属于他的温度,还有那渐渐加快的心跳。 却不是为我,只为了我们身旁的,永远如花一般灿烂的姐姐。 我帮他传了一次又一次的话,我给他制造了一次又一次靠近姐姐的机会。我躲得远远的,不希望他找到我,不想再这样傻傻的为别人做嫁衣。可是当他叫我的名字,我还是会笑着出现在他身前,不管我躲在哪里。 只因为,那个时候,他真正念着的,是我的名字。 哪怕只是为了利用我。 他从不需要找我,因为我总是在他的视线里。是我自己闯进去的。 ————————————————————————————————————— 后来,后来。我在家门口的拐角,看到了他和姐姐。他在急切的向姐姐说着什么,那是一段叫做表白的话。 “我想,你也许并不喜欢我。”姐姐的话,刺痛他,也刺痛我。 “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他的话,那么坚定。躲在墙背后的我,瑟瑟发抖。 “也许小缡更适合你。”我愣住。原来她,都知道。 “不!我只喜欢你!只喜欢你!”夏末的声音,原来也可以这样嘶哑。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是亲耳听到他说出的“不喜欢”,眼泪,还是湿了一地。我咬破了嘴唇,我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我看着那单车落寞的影子,我知道,我已经永远永远,失去他了。 ————————————————————————————————————— 离别的车站。夏末显得有些憔悴。他轻轻揉揉我的头发,他曾说,这是属于妹妹的感觉。 “小缡,我走了。”我使劲的望着他,我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子里,我要深深的,把他记在心里。 “一路……顺风。”我已经无力地喃喃,“再……见。” 还会再见吗?夏末。 “小缡,如果有一天,有人可以照顾她。我希望能知道,是谁这样幸运。”他临走的时候,依然舍不得她。 她……只有舍不得她。 “会的。”而我,还是那样懦弱的我。 ————————————————————————————————————— 上官无双,那个有着和夏末一样容貌的人,究竟是不是上苍还给我的爱恋? 第一次见他,他的轮廓,与心里的那个影子完全契合。我几乎要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夏末。 我无法控制,不去陷入到他的眼里。 我无法克制,不去用力爱他。 亦如往昔,即便,他只是利用我,我仍然愿意原谅他。 因为他是夏末。这个世界里的,只属于我的夏末。 ———————————————————————————————————————— 喵~终于补上这章番外了,名字还米取好,等写好了一句嵌入缡儿名字的诗句,就会把名字改了滴~亲们久等啦~ 今天发文有点晚了嗷……主要是俺把自动发表时间弄错了……除了这章番外,今天正文章节依然是两更哦~第一更的时间在下午4:30分,第二更仍是晚上8点~记得看嗷 第二十八章 “无双公子!无双公子!灵犀回……来了……”园园兴奋地推开上官无双的房门,猛地看到相拥的两人,后面的话拖了半天才说出口。 秦妍脸上“腾”地烧了起来,推开上官无双,慌忙擦去脸上的泪。上官无双却不以为意,伸手将她紧紧握在手心:“灵犀在哪呢?” “在、在这……”园园脸儿红红,怯生生地托起一只白色的小鸽子。 上官无双接过来,眉头一蹙:“信上说,他们沿途搜寻了好久,却并没有找到那位勇士。” “什么?”秦妍慌了一下,赶忙接过信来,“难道……是有人先他们一步找到了他?” “那明天……你要走吗?”上官无双迟疑了一下,看着秦妍。 那眼里的不舍,轻轻拨弄着秦妍的心,她垂下眼眸,轻声说:“不了,我还不能回去。” “等把货物送到云城,我和你一道回去。”上官无双好像终于安下了心,温暖的笑,像是融融春水,把秦妍紧紧包裹。 还是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上官无双,那个高贵而俊朗的公子,这短短几日,竟然向她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已经无法分清,他究竟是谁?他,是老天特意安排给她的么?只为了圆她那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恋?只是到了此时,哪怕是镜花水月,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沉沦下去吧。 秦良的尸身莫名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前来搜寻的人找到。如果是被宁南找到,一定会把他带回去好好安葬的,只是……大婚之日突发的混乱,自己毫无下落,宁南也一定是担心的吧? 可是,现在还不能跟他联系。那件事的发生,肯定不是偶然。巡查署内极有可能存在内奸,所以一旦自己的行踪暴露,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如果自己身边没有其他人也罢,但,一想到上官无双,秦妍心头一丝疼痛,含着淡淡的甜蜜,慢慢散开…… 秦良临死前提到的“雷火堂”,一定与这次的事件有关。既然已经跑了出来,不如索性查个清楚。自己的过去,雷火堂的内幕,还有要陷害自己的人!通通都要查清楚!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了那个舍命护着自己的秦良! 那些人所欠她的,她一定要让他们双倍奉还! ————————————————————————————————————— 在苍门城逛了一个上午,上官无双带着秦妍走遍了与上官家所有商号有生意往来的店铺,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未来的少夫人。秦妍对于二人突飞猛进的发展十分的不适应,一路上脸色就没正常过,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暧昧。 上官无双见她脸色不对,心领神会,知她很不适应这些,于是便领她去了一间茶楼休息。两人临窗而坐,一壶清新怡人的碧螺春呈上,秦妍喝了杯茶,心情才放松下来。 “上官。”秦妍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叫我无双,缡儿。”上官无双却很喜欢看着她。喜欢看她淡淡的笑,喜欢看她叉着腰发火的样子,喜欢看她和园园扭打笑闹在一起,更喜欢看她一见到自己的时候,就羞得像番茄一样的脸。 “那个……无、无双……”秦妍的脸渐渐变得通红,“你有没有办法,帮帮任逍鱼?” “怎么?”出乎他的意料,上官无双剑眉轻挑,“你不是很厌烦他的吗?” “他做那些坏事固然不对,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秦妍想起任逍鱼在水牢里的样子,心里就一抽一抽的,“所受的刑罚,也已经够了。” “呵呵。”上官无双一声轻笑,氤氲水汽里看着秦妍那双悲悯的眼,“缡儿,你真是个善良的女孩。” “可不可以帮他?”秦妍恳切地盯着上官无双满含笑意,却不解何意的眸子。 “既然是缡儿要帮他,自然就可以帮他。”言罢宠溺地看着秦妍一阵欢呼。 “无双!你真是个大好人!” ———————————————————————————————————————— 《一梦》的成绩不尽如人意啊……但是俺不会tj、烂尾,请放心!想改个名字看看能不能提高一下成绩,亲们给个建议呗~建议就留言给俺,俺会耐心学习滴~~~今天两更完毕,鞠躬…… 第二十九章 任逍鱼被从大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已经伤的不成样子。令他意外的是,秦妍竟然带着郎中来给他看伤。等郎中开了药方,秦妍亲自煎了药,送到任逍鱼身前。 “喂,喝药吧。”秦妍把汤药滤了很多遍,几乎已经看不到一点渣滓。 任逍鱼狐疑的看着她。 “不是毒药啊!”秦妍又往前凑凑,“你自己闻闻看,只是伤药而已。” “我又不是郎中!”任逍鱼没好气地别开头,极不情愿的接过药,仰脖喝下。又烫又苦的药让他不禁一阵咳嗽。秦妍赶忙拍拍他的背,药汁被咳出了好多,飞落到秦妍的袖子上,浸出点点黑斑。 “喂……咳咳,你的衣服……”任逍鱼指指她的袖口。 “你没事吧?”秦妍反倒不很在意。 “你干吗突然对我这么好?”任逍鱼居然会脸红! “没什么啊……”秦妍摸摸鼻子,反应有点不自然,“那个……对不起。” “啊?”着实很奇怪……她一个受害者,居然向采花贼道歉? “你别生无双的气……”秦妍低声说着,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声音又高了,“谁叫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偏做坏事的!” “切!我小小年纪?!你又有多大?”任逍鱼偏偏头,不看她的眼睛。 秦妍吐吐舌头,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穿越过来的年纪,也才十五、六。 “喂,你怎么还那么信任他?”任逍鱼突然说。 “啊?什么、什么还信任……他?”秦妍有点脸红。 “他差点出卖了你啊!你个笨丫头!”任逍鱼没好气道。 “其实不是这样的……无双他,也是为了苍门城的安定。”秦妍的眼神闪过一丝哀伤,随后脸红红地看着任逍鱼,“再说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不是都怪你!” “切!如果不是我,怎么能试出他的真心?”任逍鱼突然声音一低,很郑重地看着她,“你和他……是夫妻吗?” “胡说!”秦妍头垂得更低,“没有的事……” “那你最好尽快离开他。”任逍鱼像个大人一样看着她,眼神里竟然有些悲悯,“他是会伤害你的。” “什么啊!你别乱说!总之这次的事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你以后就不要再作恶了,等伤好了,就到别的城镇,重新开始吧!”秦妍抬起头,大声反驳他。 “唉。”任逍鱼无奈似的叹了口气,“真是个笨丫头,还是个执迷不悟的笨丫头!” “你管我!”秦妍鼓着腮帮子,转过头不看他。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小声的说:无双是老天爷安排给我的,他是不会骗我的。 “哎,笨丫头。”沉默了一会儿,任逍鱼突然打破了安静,“如果有一天,那个小子伤害了你,记得可以来找我。” 秦妍闻言回过头,愣愣地看着他。 任逍鱼被她看得面上一红,别过头去:“你别瞎琢磨啊!我只是看你太笨了,万一哪天真被他卖了,我这个恩找谁报去!” 秦妍“咯咯咯”地笑起来:“好好!知道知道!” 任逍鱼鼻子里轻哼一声,嘴角却若有似无地挂上了一抹笑意。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苍门了。”秦妍忽然说,“你别再做坏事了。要是再被抓,可就没人能救你出来了。” “你们要去哪?”任逍鱼闻言一怔,半晌愣愣地问了一句。 “我们要到云城去。下一站应该是去树镇。”秦妍微微笑,“其实……无双并不是坏人。” “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就是为了要替他谢罪吧?”任逍鱼冷冷一笑。 “也不全是……”秦妍回答的却很老实,“其实我觉得你本性不坏。” “我比你那个什么无双不知道好多少!”任逍鱼“哼”了一声。 “好好,你最好!”秦妍哄孩子似的笑,“你放心,我知道遇到一些事,该怎么做。我不是小孩子。” “我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任逍鱼眼神有些飘忽。秦妍看他这副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哎,笨丫头,明天什么时候出发?”任逍鱼又故意装的严肃了起来。 “明早辰时出发。”秦妍嘿嘿一笑,“莫非你要来送我?” “怎么?不欢迎?”任逍鱼挑挑眉毛。 看他那认真的样子,秦妍赶紧摆手:“别了,别了。你还有伤呢!” “切,这点小伤!本大爷才不在乎!”任逍鱼满不在乎地撇撇嘴,“怎么?不会是怕到时候舍不得我,哭出来吧?” “少臭美!”秦妍也调侃起他来,“我是怕你一出来,又被万千少女追着打!市集又得一片狼藉啊……唉。”说完摊摊手,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啊!我想起来了!”任逍鱼大叫一声,伸手就去捏秦妍的脸,“你个臭丫头!你居然敢用西红柿丢我!”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棱洒了满地,细碎如同海滩上的贝壳。屋外是一片郁郁葱葱,屋内是一片笑语连连。 ———————————————————————————————————————— 嘿嘿,采花贼的事情就告一段落鸟~感谢俺家小鱼慷慨地奉献了自己的名字~俺其实挺喜欢这采花贼的~亲们也喜欢,对不?哦厚厚~~~~ 第三十章 商队刚到城门口,就看到了一身黑色长衫的任逍鱼。他看起来脸色不错,果真是习武之人,身体就是强悍。 “笨丫头,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啊!”任逍鱼揉揉秦妍的头发。 秦妍笑着拍开他:“知道啦!知道啦!啰嗦!” “我有东西送你。”任逍鱼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塞到秦妍手里。 秦妍一看,竟是一柄雕刻精美的小匕首。通体银色,外鞘上的花纹繁复,仿佛一条条藤蔓,缠绕在外鞘之上,触手冰凉,微微有些沉重。细看之下,那藤蔓之中,点点蓝光闪现,竟是一粒一粒的蓝色宝石。近处看来,那些蓝色是盛开在藤蔓上的小小花朵,远看就是那九天银汉之中璀璨的北斗七星。拔出匕首,寒光一现。秦妍看着匕首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脸,正在微微笑着。眼里,还真的有一点亮晶晶的东西。 “真漂亮。”收下小匕首,秦妍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谢谢你!你记得,可千万别再做坏事了啊!” “行啦,还说我啰嗦。”忽然,任逍鱼附脸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嘱咐,“记得啊,如果他欺负你,手下千万别客气了!” 秦妍“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忽然腮间点上一点温热,又快速撤开。任逍鱼偷了一个香,哈哈大笑:“哈哈,终于得手啦!” 秦妍抹着腮帮子,撇着嘴,佯怒地看着他:“没正经!” “一路顺风啦!”任逍鱼后退了几步,让开路,对她摆摆手,“以后白天想看星星,就看看那匕首!笨丫头,晚上别瞎琢磨,还是睡觉的好!” 秦妍跳上马车,也对他挥着手:“记得要金盆洗手啊!” “真是烦人的笨丫头!”任逍鱼大声喊着回答她,“我要是金盆洗手了,得有多少少女黯然神伤啊!哈哈!” ————————————————————————————————————— 马车后留下任逍鱼一串的笑声。秦妍笑着笑着,忽然就哽咽;手挥着挥着,忽然就垂落。 上官无双轻揽着她的肩,让她伏在怀里恣意的哭泣。秦妍哭得泪眼迷蒙,手里始终紧紧攥着那银色的小匕首,七颗蓝宝石灿烂生辉。 “这么舍不得?”上官无双有些无奈,看着自己已经被哭湿的袖子。 “其实……他是……个好人……”秦妍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若不是好人,刚刚偷吻的那一下,我就要好好讨回来了!”上官无双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帕子上他特有的香味还有温度,让秦妍心里骤然一暖。 “你怎么不生气?”秦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蒙蒙的。 “因为,我还有比他更多更多的机会。”上官无双的声音却飘渺的,淡淡的含了深意。 秦妍还没反应过来,腮上蓦地一热。上官无双轻轻的一吻,印在了方才任逍鱼印过的地方。秦妍的脸登时烧了起来,红彤彤的,像个西红柿。 上官无双的吻轻的好似一阵春日的和风,暖暖的,却深深嵌入人的心里。他的唇在她的腮间停留了许久许久,仿佛只是相拥着,轻轻一碰。他的手臂环着她,微微有些用力。秦妍僵在他怀中,不敢乱动。上官无双却闭着双眼,吻得动情。 唇瓣离开的时候,秦妍早已经烧的脑袋都不转了。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上官无双看着她那窘迫的可爱样子,笑了起来,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他轻轻收紧了手臂,下巴抵着她的颈窝,呵出的气吹进秦妍的耳朵,弄得她痒痒的:“缡儿,我好喜欢你。” 秦妍脸儿红红,心里像踹了个兔子,“当当当当”跳个不停。 “无双……”秦妍好半天才能轻轻吐出这么一个词。 “缡儿,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上官无双喜欢这样的感觉,偎在她肩膀,感受着她的温度,还有那发丝上,淡淡的莲花清香。 “嗯。”秦妍应了一声,声音小的细如蚊蚋,连自己都听不清。 可上官无双却满足似的轻轻一笑,拥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无双……好、好热啊。”其实她也不想破坏氛围的。 “呵呵。”上官无双放开她,可是手仍旧紧紧握住她的,掀开车帘一看,对她笑道,“马上就到‘神木林’,我们可以在那休息一下。我叫人拿冰碗子给你吃。” “无双,一会儿,我想和园园同车。”如果再和他一辆车坐下去,她的心脏一定会崩溃的。好紧张,好紧张。 “哦?怎么?嫌我这里太闷了?”上官无双却好似有意逗逗她。 “不是不是!”秦妍有点慌,“只是最近没有跟这小丫头说说话,我也怪惦记她的。” “我知道。”上官无双将她的手拾到唇下轻轻一吻,抬眼看着她,“你去吧。好好玩。” 上官无双的吻很轻,但落在秦妍手背上,却火辣辣的,一种异样的酥麻,一路蔓延到她全身。手背上被他吻过的地方,好像总是痒痒的,暖暖的。 人说,这是爱情的毒,通过轻轻一吻,深深烙在对方的心里。 ———————————————————————————————————————— 嗷嗷~亲亲的部分写的人家脸红心跳滴…… 哎呀,人家还米男朋友呢~~~ 最近打字打快了总不经意的会有错别字出现,眼尖的亲们记得留言告诉俺哦~ 第三十一章 园园偏过头去不理她,任凭秦妍是咯吱她还是拿好吃的诱惑她,她都十分坚定的,不理她!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跟我说句话吧,嗯?”秦妍嬉皮笑脸地看着园园。 “哼!”园园哼了一声,可是眼睛却偷偷瞄着秦妍拿来贿赂她的奶饽饽。 “园园大小姐?”秦妍见状,嘻嘻一笑,把奶饽饽递到她眼前晃晃,“奶饽饽可香啦?真不吃?” “我……哼!”小丫头还挺能扛。 “那我就不客气喽!”秦妍嘿嘿两声,还没说完就已经往嘴里填了两颗奶饽饽,边吃还边说,“好吃哦,真好吃!” 园园咽了口口水,嘟着嘴巴看着秦妍:“真有那么好吃?” 秦妍点头:“是啊!是啊!哎呀,真是太好吃了!” “我……我尝尝,你肯定骗人的。”园园一把抢过 ,大口大口吃起来,好像过会儿就没了一样。 “小丫头,还生气!”秦妍狡黠一笑,伸手揉揉园园的头发。 “谁叫你只跟无双公子好,不跟我好的!”园园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还在嘴硬。 “哪有!”秦妍递给园园一杯水,“我跟园园最最好啦!” 园园喝了水,表情严肃,又狐疑地看看秦妍:“姐姐,你是不是会嫁给公子?” 秦妍促不妨及被她一问,呛了口水,咳个不停:“咳咳!你这丫头,咳咳,满脑子想什么呢!” “喂,你告诉我,到底会不会啊!”园园却好像很着急。 秦妍看她认真的样子,心下了然,微微一笑:“园园喜欢无双公子吧?” 园园一下被说中了心事,小脑袋耷拉下去,嗫嚅道:“没、没有……” 秦妍揽过她小小的身子,拥着她:“喜欢也没关系啊,喜欢就说出来嘛。园园要是喜欢无双,等园园长大,让园园先嫁给他,好不好?” 园园猛地抬头,看着秦妍不像说笑的样子,小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秦妍眨眨眼,伸出小手指,“姐姐从来不骗人的!来,拉钩!” 两人打过钩,园园钻进秦妍怀里,声音甜甜的:“姐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姐姐……” 秦妍微微笑,心里说,园园,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 ————————————————————————————————————— 吃饱喝足的两人昏昏沉沉睡去,不一会,感觉到车队停了下来,秦妍跳下车。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跑跳已经没有问题,基本属于正常人一个。下了车才发现天已经黑了,秦妍顺着车队去找上官无双。 “出了什么事吗?”秦妍看着大伙都忙忙碌碌的。 “呵呵,没什么。”上官无双指着前方一座吊桥,“到青河涧了。这里的吊桥年代久远,怕无法承受这许多重量,于是每每来此,都是靠人力和运货索道慢慢运输过去的。过了青河涧,就能出神木林了。” “那我来帮忙吧。”秦妍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这怎么成。”上官无双宠溺地笑笑,“你再和园园在车里好好睡一会儿吧。” 秦妍脸上一红,原来连自己和园园在车里睡着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那她和园园的约定,他是不是也知道? 让园园先嫁给他,那不就是自己后嫁给他?反正结果就是自己已经想到会嫁给他看……哎呀呀呀,如果他知道了……羞死了羞死了! 秦妍自己胡思乱想着,烧红了脸。上官无双却已经在指点着货物的装卸了。 “无双,我好歹也去搭把手吧。”秦妍看着一旁也有女眷帮忙,于是不待他回答,就挽了袖子,和那些女眷一起,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 上官无双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忙忙碌碌。明明是最怕热的人,此时挥汗如雨,却笑得很开心。嘴角无意勾起一抹淡笑,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她的背影,深深印入他的瞳仁。 ————————————————————————————————————— 等整个车队过了青河涧,大家都已经累的不成。秦妍更是吐着舌头,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那些女眷一起,嘿嘿笑着,谈论着一些热门的话题。 秦妍的皮肤白皙如玉,与那些女眷不同。她们大多是风里来,雨里去惯了的,有些黝黑的肌肤透着健康。秦妍混在其中,鹤立鸡群一般的突出。饶是如此个色,大家却很喜欢她。特别是今天一场“劳动”下来,大家原都以为她是哪家娇生惯养,十指尖尖的大小姐,却没想到干起活来很是利索,没有一点娇气,如此的平易近人,让大家都喜欢和她交谈。接过一个大姐的水杯,秦妍毫不在意的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姐姐!”园园醒来找不见她,却见她与大家攀谈正欢,也飞奔了过来。 “小懒虫,睡醒啦?”秦妍刮她的鼻子。汗湿的发贴在额头上,衣衫也乱了,整个人却光彩四射,活力非常。 “姐姐,阿叔在烤兔子呢!我给姐姐留了个兔腿!”园园拉着秦妍的胳膊,用尽了力气要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嘻嘻,真是好丫头。”秦妍站起身,弹弹身上的土,向几个女眷打了个招呼,就随着园园吃完饭去了。 ———————————————————————————————————————— 啊啊啊!怎么写其他人的番外都写的顺手,偏偏轮到主角我却怎么写都不满意呢!! 亲们不要着急啊,我会写的,会尽快写的…… 第三十二章 晚饭过后,大家都开始支帐篷准备夜宿。秦妍休息够了,一身汗衣黏在身上,难受的厉害,于是提了水桶,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擦洗一番。 正享受着夜晚的清凉,忽然树丛唰啦啦的响,秦妍一惊,猛地蹲下身子,四处张望着。小心翼翼穿好一件贴身的内衫,秦妍站起身来,促不妨及一个回头,撞上一个人温暖的怀抱。 秦妍几乎惊叫出声,仔细一看,竟是上官无双。 “你……你怎么在这啊?”秦妍的脸又红了起来,估计又是一颗西红柿光荣诞生。 “饭后就不见了你,问了园园才知你来了林子里。树林里的夜晚还是很凉的,所以特意来给你送件披风。”上官无双看她一脸局促不安,又看她薄衣小衫的打扮,赫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也是一阵无措,“不用担心,我才刚来……” “嗯。谢谢你。”秦妍的声音小小的。 月色如水,洒入这片树林。透过高大而茂密的树木之间,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夜风习习,阴影摇曳不定,晃动在上官无双的脸上。明明灭灭之间,秦妍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那双眸子,像一弯漆黑的深潭,把自己吸了进去,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种恐惧。 上官无双也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闪动着一种秦妍看不明白的光。 他忽然抬起手,轻声呢喃着:“缡儿……” 那如玉指尖就要抚上她的脸时,秦妍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有些慌张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上官无双愣了一下,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怎么了?” 感受着脸上淡淡的温热,秦妍勾勾嘴角:“没什么。确实有些凉了。”上官无双轻轻把披风披在她身上,顺手揽她入怀。 轻拥着她,感受着她小小的身子靠在自己胸膛,上官无双轻轻一笑,在她耳畔小声说:“这个夜晚真美。” 不知道为什么,秦妍迟疑了一下,抬手圈住他的腰。这样轻轻抱着,有些不安,又有些甜蜜。 她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能够如此之近。 一点温热点在她的额间,上官无双轻吻在她的眉心,朦朦胧胧地说:“这样真好。” 秦妍不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这样无力地靠在他怀中,听他呢喃着。他的手拢过她仍有些湿润的发,轻嗅着那发丝上淡淡的莲花清香,慢慢阖上眼。 ————————————————————————————————————— 昨天夜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恍若梦境。他的轻吻,他的怀抱,都让她目眩。那如水的月光,温柔的笑脸,让她不断回味。只是,每每想到自己那不经意的一退,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那个时候,会不由自主的避开?为什么那个时候,她会觉得恐惧? “姐姐姐姐!”园园欢快的喊声唤回秦妍的思绪。园园指着窗外,对她笑:“你看你看,好多树啊!这就是到了树镇了吧?” 秦妍也探头看去,两旁参天的巨木,枝桠茂密,酷烈的日光,一点都透不进来,树荫下淡淡的清凉,在夏日里分外舒爽。最有意思的是,穿插在树木之间,星星点点的,是一间一间的石头小房子,烟囱里还冒着袅袅炊烟,看来确有人住。 时至正午,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路面上没有多少人,他们一行走在路上,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缡儿。”车队停下,上官无双就掀开了秦妍所坐马车的车帘,“前面有家饭馆,这几日你没有吃好,去那里好好吃顿饭吧。”说完伸手就来扶她。 当着园园,秦妍有些不自在,握着他的手跳下车,密密树阴里,一家通体石头构造的小房子出现在眼前。确切来讲,应该算是大房子,毕竟也是个开门做生意的饭馆嘛! 秦妍拉着园园,被上官无双牵着,走到了小饭馆里。上官无双点了餐食,商队的人就一部分在饭馆用饭,一部分在外面看货,轮流着开始吃午饭。 小饭馆不大,却很干净。饭菜也很新鲜,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别有一番滋味。秦妍吃的很舒心,吃了半晌,看上官无双没有动筷,反而微笑地着看她,不自在的咽下一口饭,问道:“怎么不吃?” “你吃的好就好。”上官无双为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手边不碍事,却能很快拿到的地方。 “公子……”园园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小脸红红的,低着头。 “园园要多吃点肉。”上官无双从盘子里夹了一片肉放到园园碗中,“趁热吃,凉了可对身体不好。” “我家小姐就要水晶豆腐!”一个娇蛮的声音传来,秦妍不禁抬首望去。 “乐儿姑娘,你这可真是为难小的了。”店小二赔着笑,十分为难的样子。 “少废话!我家姑娘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到今日都要吃水晶豆腐!以前的厨子就会做,你们现在的厨子凭什么不会?”那姑娘一身艳丽的粉红,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涂脂抹粉,竟有些风尘味道。 “以前那厨子是从云城来的,在大酒楼当过掌勺的!我们这小本买卖,哪容得下他那尊大佛!他要的食料有些我们连见都没见过,您要的那水晶豆腐,对食材的要求更是高。实在是没有!没有!”店小二脑袋都大了,原来的厨子在时,每个月光买食材就得花掉不少银子,他们这小饭馆哪承受的起? 那姑娘跺了跺脚,不甘心地走了。店小二却一改方才的嘴脸,望着那姑娘远去的背影,鄙夷道:“什么小姐?不过一个村妓,装什么千金小姐!” ———————————————————————————————————————— 改了每章的字数之后,每天两更显得比之前的一更还轻松诶~而且也比以前更新的多了~ 菲菲大懒蛋终于开始奋斗啦~嗷厚厚 第三十三章 “小二。”秦妍扬手叫过那店小二,“你认得那位姑娘?” “她哪配姑娘二字!”店小二鄙夷道,“小姐您是不知,那丫头是我们树镇的村妓予洁的侍女。明明才十三岁,却总是打扮的跟个女妖精似的。刁蛮任性不说,还总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是哪个豪门的丫头,目中无人……”说起那个乐儿姑娘,小二一脸的不满意。 “那她要的水晶豆腐又是怎么一回事?”秦妍继续问。 “那是那村妓予洁的习惯。据说今天是她的生辰,以前每到今日都要来点一道‘水晶豆腐’,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爱吃那玩意。”店小二撇撇嘴,“那水晶豆腐都是云府、云城那些贵人们才能享用的,这穷乡僻壤的,她装什么富家小姐!我看那乐儿这个样子,都是那予洁给带出来的!”店小二气鼓鼓的,看来对着一对主仆甚是看不过眼去。 “小二,既然是人家的生辰,总不好扫了人家的兴啊。”秦妍自袖子里掏出一颗璀璨耀目的南海大珍珠,“那姑娘点的菜,算我们的账上好了。” 店小二看秦妍出手如此阔绰,不禁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手上的珍珠,只差没有流口水,可是呆了会儿,又挠挠头:“小姐,对不住。这真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小店以前的厨子真的已经不干了,这里也没人能做出那水晶豆腐来……您别为难小的了。” 秦妍把珍珠放到桌上,反而笑了起来:“那去帮我买要做水晶豆腐的食材总可以吧?” 上官无双勾勾嘴角,饶有兴趣的看着秦妍:“缡儿要一展厨艺么?” 秦妍手里比了个“v”的姿势,眨眨眼:“好久没下厨了,做得不好,献丑啦!” ————————————————————————————————————— 小二买了食材来,秦妍早就已经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了半天。趁着他买菜的功夫,秦妍牛刀小试,已经做了两菜一汤,都是以前在厨房跟着妈妈偷师来的。如今有机会大显身手,她自然不会放过。 上官无双静静站在秦妍身边,含笑看着她娴熟地将那细白滑嫩的南豆腐切成了大小相似的小块,随后放入锅中焯一下,据她边做边讲,这样是为了去除豆腐的豆腥味。豆腐焯好了,秦妍把它摆在碗里,放上葱姜水,小火慢慢煨着。趁这功夫,秦妍细细调了汤汁——蜂蜜加上桂花和了水,文火慢慢加热,不一会儿,甜而不腻,浓而不稠的汤汁就做好了。这时候豆腐也已经煨好,秦妍小心翼翼地把豆腐夹出来,叠放在小碟子里,把调好的汁缓缓浇下,一时间香芬四溢。稀松的洒了些白芝麻、黑芝麻,轻轻点上一颗樱桃,又在那诱人的红色樱桃四周,洒下点点嫩绿的碎叶。琥珀一般的汤汁包裹在白嫩的豆腐之外,果真如一碟精致的水晶,在阳关下泛着诱人的光芒。 “这是什么?”上官无双好奇地指着那些嫩绿的“星星”。 “这是南香草,水晶豆腐里最重要的点睛之笔。”秦妍把她的“大作”捧到鼻下轻嗅,“这南香草最为名贵。其实这道菜,贵也贵在了这南香草上。南香草本身是作熏香之用,可其实用于佐餐,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南香草本身的味道十分清甜,加上蜂蜜和桂花的甜香,这道‘水晶豆腐’可就甜到一定境界啦!” 上官无双听她说着,脸上始终带着浓浓的笑意:“想不到缡儿竟然这般蕙质兰心。” “我只是喜欢吃,对吃比较有研究罢了!”秦妍把那碟水晶豆腐交给店小二,在他已经看呆的眼前晃了晃手,“你可知道那予洁姑娘的住处?” “知道的,知道的。”店小二找了食盒把那碟子装好,对秦妍甚是钦佩,“小的这就给予洁姑娘送去。” 秦妍微微笑,把剩下的豆腐装盘,浇好汤汁,分别送到大伙的桌上。上官无双举箸衔起一块豆腐,入口滑嫩,甜蜜中带着一点点清香,直至咽下,依旧唇齿留香。园园只觉得甜甜的很好吃,便一块一块不停地送入自己的口中,嘟囔着:“好吃!姐姐做的真好吃!” 秦妍看他们吃得开心,自己也吃的更加“卖力”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秦妍找到大厨,把水晶豆腐的做法教给了他,并告诉了他一个诀窍——如果实在找不到南香草,就种些兰花草。每逢兰花开花后的第一二天,采下兰花的花瓣,合着晨露蜂蜜调和,也能做出别有一番滋味的“水晶豆腐”,香气不输于南香草! 大厨对秦妍顶礼膜拜,仿佛见到了厨神。秦妍心里暗笑,她哪里是厨神!南香草点缀水晶豆腐是她从一本记录古代食谱的书上看来的,之前也只是试试看,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香草!只有兰花草嘛,那是她妈妈的“秘密武器”,她可也是偷偷观察了好久好久才发现的。就这么轻易的传给了别人,虽然有点不甘心,可心里还是甜甜的。 坐在马车上,上官无双始终不说话,却只是看着秦妍淡淡的笑,眼睛里时不时的闪过光芒,把秦妍看得十分别扭:“无双……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是不是做饭的时候沾上了灰?” “是啊!”上官无双笑着点点头,忽的抓住了秦妍抬起来去擦脸的手,在她脸颊轻轻印上一吻。 心脏怦怦跳,可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示爱,她有点不敢看他:“干、干吗?” “缡儿,你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孩。”上官无双的眼睛变得深邃,似乎要把她看穿,“你让我有太多太多的意外。” ———————————————————————————————————————— 声明:那道“水晶豆腐”是我胡诌的一道菜。特意百度了一下,那里介绍的“水晶豆腐”做法虽然我看懂了,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是我要的感觉。于是我按照自己的理念“创造”了这样的一道菜~亲们千万不要尝试(虽然我确定不会有人尝试……)。等哪天我闲了,自己去做做看,但愿味道不错……只是我去哪里找南香草……嗷嗷 第三十四章 当那只灰黑色的小鸽子停到车顶时,上官无双露出了灿烂的笑:“王大叔他们就要到了。” 秦妍不解地看着他,逗弄着怀里的小鸽子:“王大叔是谁?” “王家与我上官家是世交,从祖父初涉商场之时,王家就一直帮扶我上官家,直至今日。上次我就是拜托王大叔帮忙替那位壮士收殓的。”上官无双提起这个王大叔,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可见王家与上官家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我也要好好谢谢这位王大叔。”秦妍怀里的小鸽子扑棱棱展翅,吓了秦妍一跳,她轻轻敲他的小脑袋:“调皮的家伙。” “双飞,一会儿就可以见到灵犀啦。”上官无双调笑地逗逗那鸽子,对秦妍道,“双飞与灵犀本是一对信鸽,到了上官家之后,分别由我和王大叔豢养。双飞与王大叔形影不离,如今双飞一到,就说明王大叔他们不远了。双飞的速度比灵犀还快,恐怕是急着要见到灵犀吧!” 秦妍“呀”了一声,低头抚摸着双飞滑顺的毛羽:“小家伙,原来你是着急要见老婆啊!” 上官无双看着她与双飞这温馨的一幕,面色一暖:“双飞和灵犀不似你我,可以时时相见。” 秦妍不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装作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 用过了晚饭,上官无双和秦妍顺着小路悠闲散步。上官无双挽她的手,两个人靠的不远不近,絮絮说着话。 前面一点忽明忽灭的暖光渐渐靠近,不多时,一个女子与他们相对走来。那女子走到他们身前时,漆黑的眼里闪过一抹明亮的光,似乎是被那灯笼里的光照的,分外温暖。她深深跪倒在他们身前,倒把秦妍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上官无双把她微微向后拉,似乎是无意识的保护她,秦妍心里蓦地一暖。 “予洁叩谢公子、小姐之赏。如此恩德,予洁定当铭记于心。”那女子声音不高,垂首跪在地上,明灭的光,照的她的脸也是一阵恍惚。 “予洁……”秦妍叨念着这个名字,“啊!你就那个……水晶豆腐!” “姑娘快快请起吧。”上官无双许是早已习惯了别人这样的大礼。 予洁站起身来,从袖里抽出一张银票,双手递给秦妍:“小姐的‘水晶豆腐’,实在是美味。今日是予洁的生辰,我与小姐本是陌路,但小姐的一番心意,予洁甚为感动。可是……这张银票,还请小姐收回。” 秦妍愣愣地看着那一张薄薄的纸,似乎是张二十两的银票。她未曾给过什么银票,那这银票……是那店小二?这小子,刀子嘴,豆腐心!恐怕是心里喜欢着这位予洁姑娘,却没钱娶她,更不愿意看她堕落,所以在人前才一直这么贬低她。估摸也是希望以此能刺激到她,让她放弃这样的日子。其实他心里,比谁都要在意她。不然怎么会清楚的知道她的生辰,还有当得知自己会做“水晶豆腐”的时候,自然流露出的,那忙上忙下的热情? 秦妍心下了然,抿嘴一笑:“姑娘误会了。这银票实非我赠,想必是他人心意。恕我多嘴,这番心意,姑娘还是收下的好。” 予洁闻言,也是一愣,但她冰雪聪明,瞬间便也明白了一切。淡淡一笑,予洁拾起地上的灯笼,对他二人福了福身:“再次感谢二位的恩赐。” “我倒是很意外,姑娘是如何认出是我的?”秦妍歪了歪头,似乎是想把她看得更清楚些。 “树镇之中,能有公子与小姐这番气度的人,少之又少。”予洁淡淡回答,之后提着灯笼,顺着来时的路,渐行渐远。那暖暖的灯光,摇摇晃晃地,向着远方飘去。 秦妍侧头看向上官无双,他仍旧盯着予洁的背影,或者,只是盯着那一点暖黄。秦妍拉了拉他:“怎么了?” 上官无双回过神,对她一笑:“没什么。太晚了,我们回去吧。”说完,拉着秦妍转身往回走。转身之后,还若有似无地回了回头。 秦妍也回过头,那一点暖黄早已湮灭于黑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那点光,那双眼,还在她跟前晃来晃去,久久不散。 予洁给她一种异样的感觉。而秦妍始终想不明白的是,这样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躺在床上,她毫无睡意,盯着床帐,想着那个淡淡来,淡淡去的女子。忽然明白了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是气质!予洁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绝不是一个村妓所能有的。她举止优雅,谈吐自然,不带一丝风尘女子所有的妖媚。而她还银票的举动,也与一个以出卖肉体为生的女子的身份相悖。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妓吗? ————————————————————————————————————————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妓~ 剧透:树镇是个好地方,能遇到好多人诶~还能发生好多事诶~ 第三十五章 秦妍照例,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就看到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看样子是那个王大叔到了。秦妍问了一个马夫,得知那个王大叔正在客房里歇觉,也不好去打扰,于是百无聊赖的坐在客房里喝茶。一早上就不见上官无双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姐姐!”园园一把搂住秦妍的药,小脑袋蹭上她肩头:“姐姐,我们去镇子上的市集逛逛吧!” “这里的市集肯定没有苍门大,去那里逛什么。”秦妍可是相当佩服这丫头的“逛街能力”的,想到之前陪她在苍门的逛街经历,秦妍就再也不敢跟她上街了。 “可是这里的一定有有意思的东西呀!去嘛去嘛!”园园展开撒娇攻势,抱着秦妍的胳膊左摇右晃。 “好好……”被她晃得头都晕了,秦妍严肃地板起脸,“不过先说好,你可不许到处乱跑!” 园园立刻兴奋的满口答应。秦妍狐疑:她这样?真的不会乱跑? ————————————————————————————————————— 树镇的市集的确别有一番景致。到处都是一张张淳朴的脸,摊上的东西也不算多,却罗列的整齐——果蔬鱼肉,风味小吃,生活用品,各色的手工玩意,倒也看得她们二人眼花缭乱。老板都是和善的,绝对不会漫天要价,实实在在的,也爽快,所以到处都是一片和谐。这里不仅能用银钱购买,还保持着最原始的,等价交换的风俗。如果双方都愿意,也可以用自己的东西来交换,所以市集上十分热闹,总能看见用耕牛换粮食的农民,或者用鸡蛋换布匹的少女。 园园对这一切都十分新鲜,忽然眼睛聚焦到一处,拉着秦妍就奔了过去。秦妍心里一阵叫苦,果然是不能相信这丫头的“保证”的。好在她的脚伤已经好了,不然又要在大街上摔倒丢人了。 吸引这丫头的,是那一串串红的诱人的糖葫芦。那丫头极没形象的在糖葫芦跟前流口水,秦妍无奈,拍拍她的头:“丫头,不是要等无双买给你吗?” “姐姐买的也要!”园园回答她的时候,眼睛依然没有离开那糖葫芦,“无双公子的要,姐姐的也要。” 园园挑了最大的一串,第一颗山楂却是送到了秦妍嘴里。不错不错,还知道想着我。秦妍很是欣慰,感动的想哭。 这丫头着实是青出于蓝,在秦妍的悉心调教以及潜移默化下,贪吃的程度几乎比她还要离谱。看见什么都要尝尝,于是秦妍犯愁地捏着她园园的脸:“丫头啊,再这么吃下去,可要变胖了啊!” “没关系,没关系。姐姐都不胖,园园也不会胖。”她正啃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嘟嘟囔囔。秦妍眉毛挑的高高,你这丫头,什么逻辑?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到了要吃中饭的时候。园园老远看见一个人,挣脱了秦妍的手,飞扑过去,嘴里高喊着:“王伯伯!” 秦妍颔首张望,远远看着那个高大,且有些魁梧的人,慢慢走了过去。 王大叔把园园抱得老高,圈在怀里,捏她的小脸,豪放地笑。秦妍微微一欠身:“王大叔好。” 王大叔看了看秦妍,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姐真是多礼了。听无双说起你,就一直在琢磨着会是怎样的姑娘,一见之下,果真是个标致的大家闺秀!” “王大叔谬赞了。之前的事,还要多谢王大叔帮忙了。”秦妍看着这王大叔的脸,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眼熟,仿佛在哪见过。 王大叔放下园园,对秦妍摆摆手:“没能找到那位壮士,我也没帮上什么。” “路上没有一丝痕迹吗?”秦妍不禁问出心中的疑惑。 “确实没有。我已经把从天都到苍门的所有道路都派人搜寻过,却都没有找到那位壮士。”王大叔捏着下巴想了想,“是不是有官府的人路过,给处理了呢?我一路行来,倒是见到了不少天都巡查署的官兵。” 是宁南!真是宁南!秦妍心里一暖,如果是宁南带走了秦良的尸身,那她就放心了。 她笑笑,对王大叔点点头:“也许是这样吧。还是要多谢王大叔费心了。” “如果小姐真想感激王某,王某倒是要请小姐好好照顾无双这孩子了。”王大叔意味深长的一笑。 秦妍知他话中意思,脸微红,低下头去,轻轻应了一声。王大叔的笑声随即响了起来。 ————————————————————————————————————— “姐姐,无双公子去哪了啊?”园园找了一圈,不见上官无双。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去了哪个商号?”秦妍想到上官无双一到了城镇就变得十分忙碌。 “无双跟我寒暄了一阵,我去歇息的时候,听他说要去镇子东边走走。也许这时快回来了吧!”王大叔指了指东边。 “那我去找找他吧。”秦妍看了看时候,“马上要吃午饭了,总不好忙的连饭都没法吃。” ————————————————————————————————————— 向着东边走了一会儿,离市集越来越远,却也没见什么商铺,只有错落的石头房子,看样子多是民居。秦妍很是纳闷,却仍是继续向前走着。 忽然,迎面走过去的一个男子折返回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一下子高了,看样子很是欣喜:“妍儿!” ———————————————————————————————————————— 我要努力,一定要努力!嗷嗷 第三十六章 秦妍被他拉的一慌,使劲抽手,却抽不开,急道:“你!你!你!你干嘛!放手!” 那人一愣,放开他,眼里带着笑意:“妍儿你怎么在这?是来看我的吗?” 秦妍看着那人的眉眼,有几分熟悉。再听他话中的称呼,不由得一阵狐疑:“你是……?” “妍儿你怎么啦?”那人被她的反问弄得一愣,随即拍拍她的肩,“怎么傻乎乎的!连大哥都不认得了?” 大——哥——!莫非是秦谦?! 秦妍看着他,有些结巴:“秦、秦谦?” 秦谦揉揉她的头发:“丫头,怎么,才一年未见,都不认得我了?” “我……”这该怎么解释呢?原本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乐事之一啊,可是她怎么觉得脑袋都大了。 “走走走!别站着了。到家里去,让你嫂子给你炒两个小菜!”秦谦不由分说地拉过秦妍,就向北边的一处小山坡走去。 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座石头小屋。屋子两旁是浓浓的树荫,篱笆墙里围着一块耕地,除了些蔬菜,还有不少花草。一个藏青色的身影从房子后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竹笸箩,坐在房前的小凳子上,悉心缝补着里面的一件薄衫。 秦谦见到那人,扬声笑道:“片蝶!你快看,是谁来了!” 那身影闻声站起身,愣了一愣,随即疾步向着他二人走来。未待秦妍看清那人样貌,她已经一倾身跪倒在地:“见过二公主!” 秦妍赶紧搀起她,秦谦也拉住她的手,扶她起来:“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已经脱离了那里,这些虚礼就不需要了。再说妍儿也不是外人,你还有身孕,小心些。” 秦妍闻言,惊愕地看着他二人。片蝶面上一阵潮红,小鸟依人一般偎着秦谦,似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秦谦倒是很大方地拉着秦妍,揽着妻子,向小屋子走去:“上次请郎中来看的,说是害了喜,已经一个月了。” “那倒是要恭喜哥哥了。”秦妍淡淡一笑,偷眼瞧着片蝶。 她无声地淡淡微笑,很是幸福地靠在秦谦身旁,听他说话的时候,脸微微贴着他的胸膛,柔柔的,仿佛一碰就会消散一般。 这就是那个让绿薇自叹不如的女子吗?真的如她所说一般,是个柔的像水一般的女人。她的温柔,她的依赖,还有眼中的点点幸福,都让人不禁想要怜惜她。再看秦谦眼中的幸福和喜悦,还有那提到“孩子”时的期待,秦妍不知怎么,心里一痛。为了那个痴痴的游绿薇而心痛。 他可知,在他拥着片蝶的时候,有个女子正在孤单一人,深深的思恋着他?他可知,在他幸福的时候,有个女子正忍受着心碎的痛楚,替他祈福?他可知,游绿薇爱他至深,愿意快乐着他的快乐,痛着他的痛,自己一个人,把自己的心酸掩埋。他可知,那个女孩,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女孩,在念着他的时候,也在伤心落泪? 他可知,其实她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见到他幸福,哪怕幸福不是她给的。 ————————————————————————————————————— 吃过饭,秦妍把秦谦偷偷叫了出来。她把自己失忆以及逃婚的事情都告诉了秦谦,秦谦瞪大了眼睛。估计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妹妹以前就敢想敢干,现在更是胆大的离谱。当听到秦良为了救她而死,他的眼神蓦然灰暗。 “哥哥,秦良临死前说的‘雷火堂’,你可有什么想法?”秦妍小声问。 “我只知道‘雷火堂’是一个杀手组织,不属于荣洲,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秦谦面色变得凝重,“为什么雷火堂的人会攻击你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很无辜。”秦妍的确很无辜。 但是现实很残酷——有人要杀她! “那你逃出来,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要把记忆找回来,再回去。”秦妍抿抿嘴,“非找到不可。” “妍儿,别太固执。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再说,你去哪里找记忆?”秦谦拍拍她。 “如果我什么收获也无,此时回去,我对不起秦良。”秦妍的眼神骤然变得深不可测,“再说还有‘雷火堂’的事情,即便不是为我,我也要为了秦良报仇!” “妍儿……”秦谦看着秦妍的神情,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似乎不是他那个到处闯祸,不计后果的傻妹妹了。 “还有一件事……”秦妍犹豫了一下,“你可知,绿薇她……” 提起游绿薇,秦谦的眼神暗了下去:“若我秦谦此生定负一人,我只能对她说抱歉……” “绿薇她,别无他求。”秦妍垂下眼睛,不愿去看秦谦的表情,“她只想看看你,仅此。” 沉默了好久好久,秦谦才终于瑟声道:“也罢。我与绿薇之间,需要说清楚。如果能有机会,我愿意与她见上一面。” “我先替绿薇感谢你。”秦妍心里酸酸的。真的要见面吗?如果相见不如怀念,让他们重逢,是不是会把那道伤口撕得更大,更深? “是我对她不起。这一生,我终是负她。”秦谦低下头,声音里淡淡的哀伤,“如果有来世,我愿意还她这一世的情缘。”呵呵,如果还她不起,你又当如何?秦妍心里一番苦笑。 ———————————————————————————————————————— 写到游绿薇我就心痛 第三十七章 告别了秦谦,秦妍怀着满心的惆怅,早已经忘却了来时的目的,慢慢向着回去的路走着,连上官无双在后面叫她,她也未曾听见。 “缡儿,怎么了?”上官无双看她并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秦妍看见是他,忽然想到自己,眼里浮上浓浓的哀伤,“无双,你可有伤害过什么人?” 上官无双被她问的一愣,深邃的眼眸更加深不可测:“怎么突然这么问?”上官无双拉住她的手,那手,如冰一般凉。 “没什么。”秦妍微微一笑,垂下眸子,“吃过午饭了么?” “嗯,吃过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上官无双拥她入怀,“我不曾伤害别人,更不会伤害你。缡儿,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上官无双牵着秦妍,两人不说话,在路上走啊走啊。秦妍环顾着周围的风景,心里总有些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很久远很久远的时光,曾经到过这里。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哪里、看谁都觉得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 回到客栈,秦妍躲在屋里不出来。这一天,过的莫名其妙的难受。 她不是讨厌秦谦和片蝶,只是看着他们幸福的样子,心里多多少少都为游绿薇难过。 为什么要偏执的爱一个不会爱上自己的人呢? 秦妍很懂,很明白这样的感觉。 因为爱了,就是爱了。不需要理由。 ————————————————————————————————————— 晚上,上官无双又无缘无故的“失踪”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感觉所有事情都是怪怪的。 秦妍早早睡下,只求明天能正常一点。可是第二天,却是最最最不正常的一天。 一下楼,就看到了一个大红色的身影。秦妍正琢磨是谁不怕热的,大夏天穿的这么红彤彤,就看那朵红云飘啊飘啊飘到了自己面前。 定睛一看,这姑娘也眼熟的很,不正是那个刁蛮跋扈的乐儿姑娘么! “小姑娘,你挡我道了。”秦妍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丫头,总感觉她跟秦姝那个死女人怎么那么像呢! “小姐,您家的公子爷来了两趟,是不是该给钱了?”那乐儿勾勾嘴角,纤手一扬。别说,她年龄不大,可是还真有那么一丝妩媚的女人劲儿。 “什么意思?”秦妍挑挑眉毛。最重要的,是她话里的内容。 “您家的公子爷,昨儿个来我们家小姐这两趟,按道理,是不是也该付账了?”乐儿噘着小嘴,大眼睛斜斜瞟着秦妍,“我们家小姐可是要赚钱的啊!” 她们家小姐?赚钱?她们家小姐不是那个村妓……村妓啊!难道上官无双他…… “你是说……”秦妍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一看到秦妍的表情,乐儿就明白了一切。拿袖子掩住了嘴,低低的笑:“是啊。公子爷昨晚可有回来?如果没回来,恐怕此时也在我们小姐那。” “钱,去找你的那位公子爷要!”秦妍已经攥紧了拳头,脸色阴沉。 乐儿看她的样子,八成是气的不轻,继续火上浇油:“公子爷迟迟不肯付钱,莫非是看上了我家小姐,要娶了她从良?” “这与我无关。”秦妍克制着心中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绕过乐儿,向着马厩走去。 乐儿看着她的背影,狡黠地勾起了嘴角。 ————————————————————————————————————— “怎么小姐突然想起要与我们商队同行?”王大叔很疑惑的看着秦妍。 “王大叔的队伍下站直达水户,我着急去水户办事,所以不想再耽搁了。不知王大叔能不能安排一下?”秦妍此时倒是平静了不少。 “安排是没问题的。只是……小姐莫非与无双……”王大叔看她神情,似乎有所察觉。 “我们没什么。我会告诉他的,多谢大叔帮忙。”秦妍起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大叔准备何时出发?” “等这批货周转完,最快明晚就能出发。”王大叔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小姐真的是想好了?” “嗯。多谢大叔。”秦妍似乎无力再去应付什么,只行了个礼,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算什么!嗯?这算什么!男朋友跑去找村妓,一天找了两趟,她竟然全无所知!她竟然还相信他的什么“护她一生一世”!她要是还一直这么傻下去,岂不是要被他糊弄一辈子?她还在就去找村妓,她要是不在,他还不搬到青楼里去住啊! 气死了!气死了!那晚见到予洁,他就很留意她,自己竟然没发觉!真是笨蛋一个! 秦妍气鼓鼓地趴在床上,撕扯着被角。转念一想,不对呀!她凭什么要走?!她凭什么要给别人腾地?!不行!她要奋战到底!可是……她何必留下来看着他俩,给自己添堵呢? 就这么纠结啊纠结,秦妍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到敲门声轻轻响起。 “缡儿,你怎么了?”上官无双的声音有些急,从门缝里溜进来。 秦妍一听,气哼哼地用被子蒙上头。哼,不理他不理他就不理他! 第三十八章 “缡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把门打开,我将一切都告诉你!”见秦妍没有动静,上官无双有些着急起来。 秦妍蒙头躺在被窝里,听着上官无双的解释,心里忽觉一阵好笑。平日里华丽丽的上官无双,此时被关在门外,温言软语地又是道歉又是解释,着实是一番“绝景”啊!上官无双说着“八点档”电视剧里的经典台词,秦妍越听越好笑,只差没搬个小板凳在门口摆摊售票,挣点外快了。 掀开被子,跳下床,秦妍走到门前。 听到屋内的动静,上官无双声音也不觉提高了一分:“缡儿,你先开门,好不好?” 秦妍“呼啦”一下子拉开门,看到上官无双的脸,一股委屈劲儿立时窜了上来。她“哼”了一声,转身走回屋里,背对着他,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上官无双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缡儿……”他看不见秦妍的脸,心里也有些发虚。 “还要解释什么?”秦妍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声音竟然呆了哭腔。真是丢死人! 上官无双听她哭了,慌了似的上前想要扶住她的肩。秦妍却挣脱了他的手,跑到一边,胡乱抹了把脸:“有什么话快说,没话说我要休息了。” “缡儿,很抱歉我瞒了你。但是事出有因,我也是不得不如此。”上官无双轻轻叹了口气,“但请你相信,我绝对没有做出有悖伦常之事!” “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些,那不说也罢。”秦妍打定了注意,要是他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哼! 沉默了好久,他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她。上官无双轻轻开口:“缡儿,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予洁姑娘,很不一般?” 秦妍一听他的话,立刻被勾起了兴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上官无双,脸上还挂着淡淡泪痕:“你也这么觉得吗?!” 上官无双见她终于肯好好听他说话,轻拉着她坐下来,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点点头,随即压低了声音:“她超凡脱俗,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全不似一村妓所有,所以我才心生疑惑。而且……她的样貌也让我留意。” “哼,她的样貌也是超凡脱俗吧!”秦妍撇撇嘴,冷冷一笑。 “缡儿……”上官无双看着她撅嘴的样子,有些无奈,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我是说,她的样貌也让我生疑。” “有什么可疑的?”秦妍心里一阵嘀咕:难道他要告诉她,他曾经做梦,梦里与他纠结缠绵的“梦姑”就是这位予洁姑娘?他以为他是虚竹啊!真是笑话! 看她一脸不信的样子,上官无双叹了口气:“下午我带你去看看她,见到她,你就明白了。” ————————————————————————————————————— 对于如何去予洁的家,上官无双倒是轻车熟路。秦妍一路走一路气:哪有这样的?男朋友当着她跑去找村妓,找就找吧,还拉着她一起去?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两个人走了一路,一路沉默。上官无双几次想打破沉默,可一见到秦妍那阴沉的脸,要说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 马上就要走到镇子的最东边,蜿蜒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幢石头小屋。小屋门口,一个蓝紫色的身影正在忙着什么。走近了才知,那人正在往地上洒着稻谷,引得成群的麻雀还有些不知名的鸟儿飞来,围在她脚边蹦跳着。这些鸟儿似乎与她极是熟络,有的甚至停落在她肩头,正歪着小脑袋瞧着她手中的稻谷。 感觉到有生人走来,鸟群一哄而散。蓝紫色的人儿抬起了头,望着他们微微一笑。 这便是予洁。秦妍看着她,一时竟然呆住,错不开眼珠。这真是一个清丽的女子。且不说那绝世的容颜,单就那身上宛若天人的清雅气韵,便也是无人能及。予洁的脸很苍白,面容有些憔悴,一头青丝随意绾着,一身蓝紫色的格子衣裙,古旧却素雅,一点也掩盖不了她的美。这一种有些羸弱的病态美,让人不禁心生怜意。 “公子爷好,小姐好。”予洁微微欠身。 秦妍不自觉的伸出手要去扶她:“你、你别多礼……” 予洁淡淡一笑,微微侧身:“二位屋里请吧。”秦妍看着她的眉眼,忽然心中闪过一抹熟悉的影子,不禁“呀”了一声。 上官无双牵过秦妍的手,淡淡道:“进去坐坐。” 秦妍望着予洁的背影,心里一阵惊讶: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 学校的网络一直瘫着,俺也不晓得星期一能不能修复~总之周六的这一更先行送上!亲们久等啦~~~ 最近真的好忙啊,估计三更是实现不了了,还是一样每日两更吧~这几天抽出俺宝贵的睡觉时间码了几篇存稿,如果下周还米法上网,存稿发完就又要断更了~亲们表怪偶…………另外,刘缡的番外我不是很满意,准备进行大改,改好后会重新发上来的,到时候还请亲们多多关注哈^_^ 第三十九章 予洁将他二人引进石头小屋旁边的一座更小的偏房里,安顿他们坐下后,就给他们沏了热茶来。 环顾小屋,虽然破旧,但是整洁。屋内陈设极少,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架古琴,一面书柜。屋子很小,秦妍和上官无双都被迫不得不坐到了予洁的床榻之上。茶水送上,热气腾腾,却不似茶香,淡淡的,有一种芳草的味道。 秦妍细细嗅着那茶,予洁见她注意到了,微笑着解释:“这并非茶叶,是我每日上山采集的野花,晾晒好了,当作茶叶冲泡。小舍清贫,不能以好茶款待二位,还请见谅。”予洁是对着秦妍说的。上官无双喝的坦然,看来对这“野花茶”早已习惯,恐怕也是早已喝了很多遍了。 秦妍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在予洁面前,却怎么也提不起怨气。仿佛看着这样的一个女子,你根本就不想跟她发脾气,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会得到谅解。 秦妍赶紧摇摇头,道:“姑娘误会了。这虽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叶,但是其间带着自然的芬芳,甚是奇特。只是我孤陋寡闻,未曾见过这样美妙的‘茶叶’,才一时失神,并无他意。” “小姐太客气了。”予洁淡淡一笑,盈盈目光含着似水柔情,看向上官无双,“公子爷还是为了上次的事情而来吧。” “正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上官无双含笑点头。 秦妍看着二人,疑惑地睁大了眼睛。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官无双说带她来此就会明白一切,可是她却越看越糊涂。 “恐怕我无法答应。”予洁轻轻摇摇头,面色有些为难,“且不论事情真假。即便是真,我也不能答应跟您回去。如今的我,无颜面对任何人。更何况……还有乐儿。” 回去?什么回去?莫非乐儿那个丫头说的都是真的?上官无双要娶她?! “你们……到底再说什么。”秦妍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 “姑娘的顾虑太多了。”上官无双却好像没有听到秦妍说什么,只是急急地想要劝服予洁,“至于乐儿姑娘,姑娘大可放心携她同行。如今你二人日子过的如此清苦,回去岂不是能有更好的条件?” “我不奢求什么更好的条件,如今的生活,我已然满足。”予洁波澜不惊的眼里,忽然泛起了涟漪,她身子颤抖着,仿佛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摇摇欲坠,“我不能回去,我没办法回去。我回去了,只会给他添麻烦而已。” 他?他又是谁? 一道灵光闪过!这样相似的一张脸,难道……难道一切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公子爷请不要再执着了!”予洁忽然站了起来,推开小屋的门,温柔似水的她竟然下了逐客令,“更何况,我也许根本就不是公子爷在找的人。公子爷请吧。” 上官无双还要在说什么,可是一看她垂着头的样子,还有那因为激动而止不住的颤抖,忽然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叹息。走至门口,上官无双回过头:“是与不是,姑娘心里最最清楚……小洁,回家吧。” 予洁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上官无双牵着秦妍离开了那座石头小房子。 上官无双沉默着向前走,秦妍被他拉着快步走着,回头看去——予洁瘦弱的身子靠在门板上,无力的垂着头,手还在微微抖着。也许是深色衣服的缘故,予洁的脸,显得越发的苍白。 ————————————————————————————————————— “该告诉我了吧!”秦妍被上官无双拉着走了好远,手都被拉痛了,她甩开他的手,质问道,“我现在越发的不明白了!上官无双,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自觉的呼出了他的全名,秦妍自己也是一愣。上官无双抬头静静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悲哀流转:“你还没觉出来么?难道你没觉得,她和王大叔很相像么?” “觉出来了,那又如何?”秦妍心里有一个答案,却始终不敢揭开。 ———————————————————————————————————————— 最近四人坑有点卡,卡在了名字上~征集名字了啊~~~ 八大用剑门派的名字,还有各个门派掌门的名字~多才多艺的亲们帮忙想想吧~~ 第四十章【到40喽~~】 “十二年前,王大叔的原配夫人刘氏与奸夫私通,被王大叔发现。王大叔以王家家法处置了她,并且一封休书将她休回了老家。可是那个狠心的女人!那个女人带走了她年仅六岁的女儿,并且狠心地将她推下了悬崖!那个女娃,是王大叔的长女啊,那是他一直宠爱着的孩子啊!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她的亲生母亲杀害了,那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上官无双似乎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也从激烈恢复到平静,“从那以后,王大叔再没娶亲,至今膝下也只有一子。” “你认为,予洁就是当年那个女娃。你认为,那孩子没死?”秦妍心里的答案一下子被证实,却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一眼就能认出她来。”上官无双睁开眼睛,那谭眼波里,浓浓的悲伤化不开,“小洁……她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啊!当年……当年……我也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推下山崖的啊!” 秦妍的心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击中,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上官无双扣住她的肩膀,她能感受到他手在颤抖:“那一幕……是我从小到大的噩梦。当看着最亲密的人在眼前消失,那种无能为力……我再也不敢回想了……” “无双……”秦妍的手,慢慢抚上上官无双的背,抱着他,轻拍着他。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地拥抱他,却在他最伤痛的时刻。 上官无双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仿佛要将她纳入自己的身体之中:“如今再次见到她,我怎么可以错过……怎么可以放她离开?” 秦妍感受着肩胛上传来的疼痛,还有那一点一点碎在心里的,慢慢扩大的痛楚:“那么,带她回家吧。”而她,却听见自己这样说。 手指忽然变得冰冰凉,秦妍有些颤抖着将他拥得更紧。为什么呢?她为什么会这么痛?难道只是为了他说起她的时候,那眼睛里的挣扎与痛苦?或者是他的一句,“最亲密的人”?可是,那毕竟是过去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啊! 可是,过去,总有着比现在更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抹煞了现在,改变一切。这一次,又是老天给她开的玩笑吗?一切太过突然,她来不及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 ————————————————————————————————————— 两个人手牵手,缓缓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已至傍晚,两人却都没有饿的感觉,心里反而被装的满满当当,似乎有什么要爆发出来,却郁积在胸口,憋得难受。 上官无双的手,头一次变得这样冰凉:“但是,小洁却并不愿意回去。她顾忌着王大叔,也顾忌着自己的身份。王大叔对忠贞看得极重,而她的身份,实在与那个家庭格格不入。” “但毕竟是失而复得的女儿,无论如何,你也要将她带回去的,对么?”秦妍笑得很疲惫。确实很疲惫,她的脑袋,早已经不会转了。 “缡儿,我该怎么办?”此时的上官无双,无助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吧。”秦妍不看他,望着满天繁星,忽然淡淡开口,平静至极,连自己都惊讶,“回不回去,说到底都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即便她心里再执着,也躲不过血缘的牵绊。感情找到归宿的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上官无双望着她,有些惊讶的,似乎眼前这个秦妍变得很陌生。 “漂泊了这么多年的灵魂,没有理由不回家的。”星光落入秦妍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一滴泪滚过脸颊,秦妍赶忙低下头。她也好想回家,她也已经出来的太久。她想逃,想逃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不再理会什么秦氏,不在顾及什么上官无双,不再这么伤心难过。 上官无双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缡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家了。”秦妍趴在他怀中,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要与他分隔。 她只是想家了。 想她自己的家了。 第四十一章 “缡儿……”轻拥着她,上官无双用下巴轻轻摩挲她的头顶,“等安排妥了小洁的事情,我就带你回家,向爹娘禀明我们的事情。择日我与你一道回天都,向你的父母提亲。可好?” 秦妍嘴角勾着一抹苦笑,她什么时候变的,需要他用一个婚约来对她做保证了?秦妍的眼泪放肆而出,沾湿了他的衣袖,她无法回答,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衣衫,心里不住地挣扎。 “缡儿,你愿意吗?”上官无双却执拗着,托起她满是泪痕的脸,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秦妍在他的手心垂下眼睛,若有似无的叹息。她不需要他用这样的保证来证明他的爱,她也不想用这样的保证来麻痹了自己,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判断,何去何从,有时候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 上官无双放开她,深深看着她,随后变默默地向前走去。秦妍望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垂下了头,踩着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多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下来,这条路能一下子变很长,能和他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不用想太多,不用想未来。 到了客栈门口,如豆黄晕洒在上官无双的衣袂上,他回过身,秦妍却犹自低着头走着,直到撞到他温暖的胸膛,才惊愕地抬起头,无语,后退了一步。 “至少……可以不走吗?”上官无双逆着光的脸上一片阴翳,看不出情绪,但声音里的落寞,秦妍听的分明,“我想送你去水户,我们一起去月亮湾……好么?” 心里骤然一疼,秦妍狠狠点头:“一起,去月亮湾。” ————————————————————————————————————— 王大叔听到秦妍改变主意的消息并不惊讶,反而爽朗一笑:“哈哈,无妨无妨!只要小姐能跟无双好好的,怎样都无妨。” “大叔,明天,希望大叔能跟我一道去个地方。”上官无双淡淡开口,想笑,却怎样也笑不出来。 “好啊!”王大叔大手一挥,不假思索的同意了,看着上官无双有些不自然的脸色,担忧地问了一句,“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大叔去了便知。”上官无双倒不是有意不说,只是实在难以说出口。 秦妍看着他,又看看疑惑的王大叔,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和无聊。明明两个局外人,却被无缘无故地牵扯进来,千丝万缕的联系,最后连自己都脱不开身。反而被这织的越来越密的网缠的越来越紧,都快不能呼吸。 无双啊,我们这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 第二日一早,三个人就一同去往予洁的石头小屋。王大叔对于秦妍的跟随十分不解,却又没说什么。秦妍一直沉默,上官无双也总是欲言又止,到最后,只是王大叔问些什么,就回答些什么。气氛变得很尴尬。 “无双,我们这不像是要去哪个商号啊!”走了很远,越来越偏离市集中心,王大叔看向上官无双,“我们到底要去哪?” “我们要去予洁姑娘那里。”上官无双很是诚实。 “予洁姑娘?不就是树镇那个有名的村妓?”王大叔愣了一下,失笑道,“无双,你在跟大叔开玩笑吗?这玩笑可开的太过火了!何况还有刘小姐在,你怎么可以……” “大叔可见过这位予洁姑娘?”上官无双面无表情,看他的样子,分明不是玩笑。 “无双!怎么玩笑越开越过火呢!”王大叔知他无心玩笑,但心中却满是疑惑,不由得严肃起来,“难道大叔的为人你还不知?莫说是私下去见这个什么予洁姑娘,即便是在大街上偶然遇到,我也不屑却看这种自甘堕落的女人的!无双,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妍听到王大叔的话,心中一惊,随即一抹苦笑爬上嘴角。 他竟顽固至此么?若是真相大白,他又当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第四十二章 这是一场理智与亲情的对决。 秦妍看向上官无双,他也一样很是纠结。是不是,他的心里也在矛盾着呢?他对失节的女子,又是如何看法?倘若与介不是现在的“村妓予洁”,他是不是也会怀念那青梅竹马的岁月?倘若自己真的是一个失节的女子,他是不是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在她的世界里,大度地不去计较爱人过去的男人已经很少,更何况是在这个思想守旧且顽固的古时? “大叔见了予洁姑娘就会明白了。”上官无双顿了顿,深深看了王大叔一眼,“有些事,大叔还是别太固执的好。” ————————————————————————————————————— 到了予洁的住处,她正在收拾行李,看来是要出远门。见到上官无双和秦妍,她吃了一惊,当看到他们身后的王大叔,更是一下子愣在原地,手中的衣物纷纷落在地上。王大叔本不欲见予洁,但一看到她的脸,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一步步向她走去。每走一步,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你……”王大叔太太受,似乎是想要触碰她的脸,手抬到半空,声声顿住,“姑娘你……是树镇人士?” 予洁怔了怔,别开头去不看王大叔的眼,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小女从小生活在此,理当算是树镇人士。” “予洁姑娘这是要到哪去?”上官无双看她大包小包的,再看看空荡荡的房子,俨然一副走了便不打算再回来的样子。 “予洁!我已经雇好车子啦!”忽然,银铃般的嗓音传进屋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确是乐儿不假。 乐儿推门而入的瞬间,一下子愣住,在场的人看到她,也都愣住了。乐儿一身素色长裙,头发扎两条辫子,一丝不苟地梳理整齐。脸上未施脂粉,透出自然的红晕,整个人看起来恬淡自然,与之前浓妆艳抹的乐儿大相径庭。这样的她,多了些孩子应有的淳朴天真。除了这些让秦妍意外,最让她疑惑的还是乐儿对予洁的称呼。她不是一直都叫予洁“小姐”的吗?怎么会直接喊她的名字呢?再从二人的穿着来看,乐儿的衣饰虽算不上华美精致,却比予洁的要新上许多。她二人不是主仆么?哪有主子穿得古旧,下人到衣着光鲜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爷!”看见上官无双,乐儿显得很兴奋,她一把拉住上官无双的袖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公子爷是来带予洁回家的吧?我就知道公子爷是好人,一定会来的!予洁!这下我们就不用走啦!” “乐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予洁厉声喝止了乐儿。乐儿一惊,似乎是从未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予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神色缓了缓,轻声道:“乐儿,你先出去吧。” 乐儿看看众人,又看看予洁,眉头一蹙,豁出去了似的大声说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予洁!我不明白你到底在逃什么!公子爷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你为什么不跟她回去?公子爷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比那些客人们不知道强多少倍!公子爷会对你好,你为什么要逃?更何况,你做了少夫人,我们就再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乐儿!你闭嘴!”予洁失控似的抓住了乐儿的胳膊,却被她一边挣扎一边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一时间别无他法,只得狠狠一掌挥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乐儿捂着瞬时高肿起来的脸颊,错愕地看着怒不可遏的予洁。予洁浑身颤抖着,手心一点麻,合着火辣辣的疼蔓延开来。她脸色苍白的厉害,身子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你打我!你竟然打我!”乐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冲到秦妍身前,手指着秦妍的鼻子,冲予洁叫嚷着,“难道你是怕了这个女人?!你怕你争不过她?!” 予洁眉间纠结着,阴沉着脸,声音瑟瑟的,仿佛从牙缝中挤出一般:“乐儿,你给我出去。出去!” 乐儿被她的怒气震慑,不甘地狠狠跺了跺脚,夺门而出。 门“砰”的一声关上。屋子里一阵沉默。 ———————————————————————————————————————— 写的我怎么这么纠结…… 【公告】 菲菲是特意来这里发这个公告的。 说句实话,着实挺伤心的说。 前些日子因为学校课业比较重,更新的很不稳定,之后加上发烧生病的原因,断更了很久。 菲菲只是没有时间码字,其实每天都来关注一下文文的。 可是,并没有看到有人关心这个文的进展,没有人评论。 好吧,菲菲对亲们的缄默很是习惯了,这样的冷遇也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当我满心欢喜打开作品管理页面的时候,看着掉下的收藏,心里那滋味,凄凉啊凄凉。 现在看着“门庭冷落”的一梦,已经没有写下去的动力了。 此文我想就此tj了,本来曾经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此文绝对不会tj不会烂尾呢,可是现在真是累的一点写文心思都没有了。 所以,再见了,喜欢过这个文的亲们。 ———————————————————————————————————————— 今天发现涨了一个收藏啊?怎么会这样?收藏是哪个亲?先么一个,然后问个问题:喜欢这个文吗? 如果喜欢,其实菲菲并不想tj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