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黄叶》 引子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秦加思每次读范仲淹的《苏幕遮》都要痴迷的沉吟一会儿,想象着词里所描绘的那种景象体会着那样一种落拓流离的情感,如今她星星白发的时候重又读来,那种感触更是深了。 “你好”,一条平常的小心翼翼的信息。 “你好。谁呀?” “我认识你,最近过的好么?” “还好。你在哪里?做什么的?” “我在天津。在看院子里杨花飞舞,很多的杨花,扑的人身上都是。” “跑那么远啊!是玩吗?” “不是的,也算是的。” “感觉你很熟悉我,是我的朋友吗?你是谁?” 加思顿了好一会儿,想想还是摁出:“很熟悉你。先不问我是谁,没有恶意的,信息打扰你了么?” “呵呵。没有。感觉有些奇怪而已。我想你是我身边的朋友,很熟悉我。你在哪里什么地方?做什么?” “这里有个法华寺,正好有拍电影,我在看他们拍戏。” “哦。我要忙了,你回来了,我们见见。” 加思的心快乐的要跳出了,托肘凝视翻飞的杨花絮絮,悸动的心也跟着在飞扬曼舞了。 一天里二十四时的分分秒秒都是他,想他念他不可遏制。多少个无眠的夜呵!多少午夜梦回睁眼到天亮的日子呵!如今都有了偿还!都有了支撑! 想象着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尤其是微笑,最醉他的神态和声音,最最钦佩他做事情的分寸度数和距离把握,醉了似的迷恋呵!睡里梦里都是他呵! 加思抑制不住的笑意明显地溢了出来,那脸庞闪着光,透着亮,真的是明净美丽极了。 第二天,九点十分。 “今天好么?准备什么时间回来?” “狠好,下午坐船去大连。不知道什么时间能回去,你在上班吗?” “跑的更远了!呵呵,玩的不想回家了!” “不是玩呀。我有事情做。” “你的语气很像我一个朋友,你是她吗?” 加思心里一惊。 “她是谁呢?你们很熟吗?” “呵呵。大连的风景很美,不要太贪玩,早点回来呀。” 加思的心里乐颠颠,做事情也更有兴趣了,见人咪咪地呵呵地笑,心里快活蹦跳的声音:“来吧,都来分享我的幸福吧,都来分享我的快乐吧,阳光是多好呵,风儿多柔呵,树叶多绿呀,这日子是多么美好呃!” 已经很晚了,加思还没有睡意,一本书也快看完了,摁完十一个数字键,强忍住没有拨出去,不能阿!真的不能阿!自己没有恶意的,不能打扰他的生活阿!我们永远是生活里的两条平行线,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只希望跟他有一种细腻的隐约的轻轻探拂彼此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一种关系,一种相知的快乐一种微妙的幸福,自己就足够就满意了,不要忘乎所以阿,不要不知满足阿,你要的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感觉,仅此而已,加思迷迷糊糊地这样劝慰自己困极而睡着了,不过梦里也是笑!醒了还是在笑! 第六天,还是上午九点。 “在忙吧?今天怎么样?还不打算回来吗?” “是呀,天气慢慢热了起来,事情做的很好,一时半会儿不准备回去。你呢?在做什么?” “正准备下乡。一会儿打给你 。” 加思犹豫了。和他通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好,他也就是说说而已,没有真的来电话。加思的心放了下来。 晚上的时间充裕,加思看书总是到很晚。十点十分,他的信息来了。 “在干嘛呢?我又输了很多,最近玩牌老是输。” “我在看书。你晚上都玩麻将啊?” “没什么事情,还是在他们那玩,你回来了我们一起玩,今晚喝了点酒,头有些晕晕的。” “呵呵,玩会儿早点回家休息吧。” 加思盯着屏幕上下翻看着他的信息,异样的感觉静静流淌着。 “嘟嘟,嘟嘟,嘟嘟——”他的电话号码,加思心慌意乱,颤颤地接了。 “哦。” “呵呵、呵呵。”轻轻两声呵笑声传了过来,他的声音如电,如雷,如虹,瞬间就击遍了加思的全身。“你一个人吗?为什么跑那么远?在那里做什么?” 加思暗暗清了清喉咙,清清的轻轻回答:“没有。在这里做事情,挣钱。” 又是轻笑的两声。 一切都不用说了,不用问了,多年前也是很久不见的偶然的电话,一下就分辨出了加思,相信他今天也不会陌生电话里她的声音。然而他不再问是谁了,加思也不用说了,电波里瞬间就在这轻轻地一问一答里双方的心都落了下来。 一夜无眠,天亮。加思急匆匆地赶车,站牌下已经很多人,急匆匆地或上或下都有各自的目的地,红灯隔停了拥挤的人流长长的车队,一眼看不到头。绿灯下穿行的人流车辆一样的水流不断。加思的心无端地焦灼起来,灰暗的天空,拥挤的人群,车,高楼,各种方言语种各样生疏戒备的面孔,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城市,她真的很想家,很想家了。 “你很讨厌我么?” 很快就来了信息:“不。昨晚玩麻将很晚,人也多,不方便长说。你几时回来?请你喝酒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笨!有电话呀!呵呵!” 看看车外面的牌子,她坐过了站点,不由得哑然暗笑再慢慢的往回跑。 最后两页就看完了《张爱玲文集》,加思揉揉困涩的眼睛,转转酸疼的脖颈,双腿用力向前蹬平,面前五十公分的墙壁旋即发出闷闷的声音,吱吱晃晃的门框缝隙的末子浓浓地飘了起来。她玩味地弹弹面前的尘埃,再蹬蹬墙壁,惬意地趿拉着拖鞋去洗漱间,准备洗漱后在最后两页的故事结局里睡了,明天还要六点早起赶车。 “嘟嘟、嘟嘟”睡意朦胧里电话响了,加思迷迷糊糊就接了电话:“哦。” “你是谁?为什么给他这么多信息?你到底想干什么?”一个陌生的气急败坏的女人声音。 加思激灵里睡意完全没了,怔了一怔,才怯弱地问:“你是谁?” “我是他老婆。”恶狠狠的声音还伴随着另一个声音,好像是在抢夺电话。 一刹那,加思就明白了。 “不管你是谁,你给我听着,以后不准再和这个号码有联系——”还没说完的电话‘啪’的一声嘎然而止。 加思使劲摁着两边的太阳穴,不敢停留太久,想想还是按回拨键又打了回去:“以后不会了,你放心。”轻飘飘的声音,也不管谁在接听也不等声音回复随即就挂掉,两行清泪也随即涓涓而出。 起床晚了。加思觉得整个地虚飘与晕眩,她强撑着收拾好去赶车。原本就有晕车的毛病,空腹更是不敢坐车,心情低落也会加剧晕车的难受,而她此时失魂还兼落魄。勉强挤上公车,拥挤的鼻息味体味汽油味搅拌着,她深吸一口气,收腹试图让身体的空隙大一点舒服一些,车刚启动就到了红灯,车身整个向前‘嘎’地就停了下来,加思倒向了左边的人,胃里的干呕紧跟着就上来了,她不顾那人的白眼和身边的拥挤急忙往下蹲,抵头摁紧太阳穴,使劲压下努力上涌的干呕。 旁边售票员看到加思的难受,知道是晕车,就赶紧递过来塑料袋,还叫着让给腾出点空间来,人们看到她这个样子,立马就空出了好大一片空间来。 总算绿灯了,车子晃晃悠悠到了玄武门站,开门关门,上来一些人,也下去了一些人。加思靠近一侧的扶手,闭眼低头不敢动。勉强到了木槿路时,她再也坚持不了了,挪着虚虚的身子下车,晃着走到对面,慢慢往回走。那一刻她身体里所有的疼痛好像都复苏了,钝疼的尖疼的刺疼的她明显地觉着冷,冷的很,她想自己是病了,感冒了吧!一面机械地抬起落下踩着棉花样的步子,一面茫然地搜寻着药店。这城市的路怎么这么长啊,她真的好累,实在是挪不动了。就地坐下,好长好长的时间,她抬起头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是形色匆匆目不斜视,她很疼啊,没有人知道,没有人问问,没有人看见她,她觉得冷极了,她在出虚汗,衣服早湿透了‘不能,不能躺在这里’她心里急切的声音在叫她要回到她自己的小窝里去。 这两站地好长啊,她究竟挪了多久才回来,她不知道,她的手机卡抽出不知丢那了,总算走到了小区大门,在小区大门的左边有个药店的,她还知道要买药,她知道自己吃药就不会难受就会好了,于是她走过小区大门走进药店。 这里的人真没有人情味,她们非要医生的处方,她们私自不卖处方药,她们看见她难受的样子,但不为所动,冷冰冰地还是一句话:“有处方才能卖给你药”。 加思要疼死了,她开不来处方,她无力地固执地祈求着:“不管什么卖给我一点吧,有哪些是不要处方的卖给我好吧?我只是感冒了,感冒而已。” “这个中成药能给你,不过贵一些了”。一个年岁看着大一点女人拿过来一种药。 “好吧。” 被指点着开票,缴费,签单,加思晕晕乎乎地买完药,再晃到对面的小日杂店。 “买个手机卡。”她的声音虚飘极了。 “填写身份证号码的六十元,不需要身份证填写的一百八十元,你要那一种?”老板娘是湖北人,说话又快又脆。 “没有身份证填写那种。” “好叻。找你二十。” 加思这才摇晃着走回小区自己的窝,她虚脱极了,杯子还剩有水,大致地粗看说明书,她又加大剂量吞了下去,往上拉拉紧被子,她此刻是完全蜷缩起来,她只想睡了,她也真的在疼痛里很快就睡着了。虚汗淋漓里醒来再迷迷糊糊地睡去,中间吃药再吃药,不知是药效过大还是原本就病,虚汗一直在出,她一直觉得湿漉漉的,她不知道自己已睡了多久还要再睡多久,好像是天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背部刺疼的不认床板腰也疼的厉害,她缓缓地叹气又侧身,泪顺着发丝流向耳边静静地濡湿枕头,地下扔着湿枕巾。 请假的时间到了,加思不能再躺下去了,脚挨地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忽然她就哭出了声,继而是嚎啕大哭,抓紧被子,呜呜地绝望地撕心地哭了起来,她把三天来所有的一切统统地都在哭声里释放了,不言不食的时刻过去了,洗净脸,再仔细拍水,擦润肤霜,换上干净衣服,加思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 遗忘是痛苦的,忘却更是不可能。加思在艰难地数着指针一分一秒的走动,一再压抑自己找回以前手机卡的冲动。是夜,书依然摊在膝前,目光呆呆地看着一个个的蝌蚪字,这些蝌蚪忽然都陌生了,都隔膜了,隔膜出一股恍若隔世的凉意来,加思倏然惊起,赶紧合起推开它。她复又专注地看她剪得短而干净的十指甲,是所以是,不是所以不是,是以不是,不是以是,到底是还不是?不是还是?她又陷入了是是非非的漩涡里了! 加思砰然就跳了起来,弯腰低头急切地翻找所有的角角落落缝隙门里门外通道,一遍一遍又一遍,没有,那卡就是不见了,肯定了这卡再也不可能回来,一如有些东西,失去就是失去了,加思的心里泪雨滂沱眼睛却是干涸涩疼。 十八岁的天空有云飘过,犹若是风干后的花瓣,加思的人生从此多了一份厚重,一个写意的墨点——白浩然。 乔书培指点着加思:“你看,她的手还不够柔美纤细,面部的神情缺少生动,眼神显得空洞而茫然,最难扑捉是她的神态,我心里想的但笔画出了这个——”说到这里他苦恼地甩甩头,一头漆黑浓密的长发被甩向一边,棱角感性的唇,悬丹鼻,紧蹙的双眉,深邃清澈的眼睛写满不乐意。 加思收回眼角的余光歪着他胳膊:“我喜欢啊!” 乔书培听着她欢喜崇拜的娇声娇声细细,看着她脖颈后细细黄黄的绒发,忍不住低头—— “可人的加思啊!娇俏解语的加思啊!善良如你,妩媚如你,简单如你,洁净你更有过啊!你怎么能够这样好?你怎么能够这样让人迷醉呀——”他热切低沉呢喃的气息弄痒了她,她不禁扭动着呵笑起来,但他仍是箍紧不让她动。她也就由着他了。 现在加思再回想这个片段,心里还是温馨而柔情。 那晚他领她跑去街口吃饭,因为想要干净有好味的饭店,所以跑了好几家,最后终于在一间门面矮小但看着清爽利落的小馆子下了碗素面,他要加思给家里打个电,免得家人惦记。她听他的话真就打了。 饭馆出来时月光很好,他们走离了街灯,往空旷的野地走去。他们并肩坐在田埂上,说着很多彼此都喜欢的话题,交流着各自的看法和态度。 月光昏昏,风习习,乔书培的感觉很惬意,加思淡淡的笑,缓缓的语气,侧脸柔美的弧线,都带给他无限的欣喜和满足。 “冷么?”看着她双手安静地放在她的膝头,他也慢慢伸出自己的手。 “有点。”看着慢慢过来的纤细修长的指尖,她的心里如小兔儿地一样踹踹。 厚实而温暖,手心里的温柔慢慢流遍了他们的身心,两人不敢对视,就这样他握着她的手,给她暖手。她静静地看着月光和他说话。 回到他的房间夜已经很深,又给她换了干净的被单,枕巾,又打来了热水。乔书培温柔地再拥了她一下,嘱托她反锁的门扣子不要忘了。然后他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长长的无限温柔的吻,如一江春水,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一辈子就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那一夜,乔书培去了另一个同事的房间休息,她在他的床上躺着,好久都无法入眠。 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亮,她从床头的物件一个不落用手实实在在触摸了一个遍,再回转到床上,拥被细看房间里的东西,闻着静静的气息。回味着唇与唇相接那一瞬间的晕眩,体味着置身此处的异样感觉。怀着甜蜜梦想的她最后终于还是睡着了,在黎明来临之际,她警觉如兔的醒了过来,仔细叠好被褥,洗漱完理好发丝,站在昨晚他懊悔叹息不满意的那幅画面前,认真地又看了看,明白了他的隶书还可以但不够力度没有风骨,他的小楷字不错。 踏着薄薄晨霭她关好门,校园里空气清新,老师宿舍楼的环境优雅,大门刚刚开,加思走过,看大门的老头对她笑了笑。她也含蓄地微微一笑。 乔书培看到加思不辞而别,又不愿直接电话询问,就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现在加思还保留着,此前后二十几封信一直静静地躺在她的书柜底层,不用翻看不用回味,里面的遣词造句是雕刻在她心里的。乔书培有一种不可理喻的骄傲,让人很难苟同,只要他来找她,再不肯来单位或是她的家,他每次都提前电话说好在那里等她,然后他们就一起压马路,顺着河边的护堤一直走,也没有确定的地方,也不进影剧院,也不去很多情侣特有的场所,好像他就喜欢一直走而已。还有那个单车夜游的画面,也永远清晰地印在了加思的心间。 已经是入秋日了,温度还是闷热难耐。乔书培往市里投的画稿被退了回来,面对着此前自己很满意的画稿,此时徒然升起一股难言的酸楚,他这么努力这么给予厚望的作品还是没有通过老师的审评,还是名落孙山,夕阳辉照彩霞云天,当年遗憾中央美院如今仍是才力不济。辜负了她赠送的一张张帖子一幅幅绢画,辜负了她一颗殷殷心一腔似水柔情。 他是多么想和她朝夕相伴呀!他是多么爱恋她的呢喃软语娇俏身影呀!他又是多么渴望她眼睛里的喜悦呀!那语气里的崇拜仰视曾给予他怎样的骄傲和自信呀!而他一切的激情也都源于她的存在呀!不敢想,不敢想!自己拿什么给她呢?就这个吗?这个落败的破纸吗? 有人在敲他的门,他懒得理,也不想动弹,任由敲门的声音响在空气了,也如锤子一样砸进了他的耳朵。 “你找书培吗?他屋内灯不亮,估计不在家吧。”隔壁范老师的声音。 “哦。他不在么?你今晚见过他吗?”加思柔软的声音。 乔书培跳了起来。 “哦。晚饭没注意到,好像没有见到他。” “哦。”她哦的一声长长。“谢谢你。” 加思准备转身走了。乔书培的神经完全绷得紧紧。 “你是他的女朋友吧?好像下午快下班时候,他接到一个邮包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这以后就好像没有见到他了。”范老师又好心地补充道。 乔书培一阵暗骂:“要你多嘴什么,管你鸟屎。” “哦。”听得清加思迟钝回步的声音。他的心害怕的悬了起来。 “要不你先进来做坐会儿,说不定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加思犹豫着要不要等书培。一时没有回音。而书培的房门这时却开了,他直直楞楞地站在那里。 “哦,你在屋内?” “咦!你在家呀?怎么好像是不在呢!”范老师也探过了脑袋看。 乔书培有些恶狠狠地声音:“不在家该在哪里,你这人。” 范老师奇怪地看看,又笑笑,转身进屋了。 加思幽幽地进门关门。轻轻走近他,专注研究地看他的脸,顺着视线她看见了一幅画,画里一个沧桑风干的老人,背景暗红色,特写的手犹显得粗糙干瘪,脸部沟壑纵横,目光宁静而祥和。 “很好的一幅画。”她欣喜的说道。 乔书培眼神疑惑地不相信地来回巡视着加思的表情,脸。 “真的,你看,他的形态神情,他的目光,他脸上的皱纹,他劳累负重的手,还有这背景,你整个表达一个画面多有深意啊,还有还有你的层次感多好啊——”他不等她说完就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懂个什么,瞎诌的什么哪跟哪呀。这是一幅退稿。”他重重的气息扑进了她的鼻息。 她微微地笑了,退后一步,还是欣喜地审视着画面,不管他恼怒的神情,不顾他甩动的手臂,不理他嘲骂她的语气。 乔书培受不了她微笑不语的神态,目光里还是那样崇拜的欣喜的仰视的神情,他不明白她怎么就会稀里糊涂地喜欢于他,他到底有哪里值得她这样钟情呢?他看不见自己值得被人欣赏的地方,他看不见自己有什么让人骄傲的成绩。此刻他心里唯有沮丧唯有落魄唯有自卑和自惨,这些她看不到的,她不会明白的,一阵悲怆上涌。他霸道野蛮地就抱紧了她。 看到如此惨伤痛苦的他,加思的心里揪疼揪疼,她把泪轻轻地拭在了他的臂弯。温婉地任由他箍疼了她,任由他让她快要呼吸不出了。 乔书培终于平静了下来,才发觉她是一个人骑单车三十多里地来看他,才知道她也没有吃饭,他拥着她往外走,仍旧去上次找到那个小饭馆。 那晚也有月,两人都骑单车,顺着国道一直走。停下了就没有风,只有骑着才觉着一点风儿,最后两人气喘吁吁累到在一个土坑边,她柔顺地枕着他的腿,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她的耳垂她纤巧单薄的背,他们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一直到她睡着了又醒,她的身上多了他的短袖,他一个姿势光着上身合闭着眼。 加思轻轻挪移了完全搁他身上的重量,那一时刻是多么清晰地永远印在了她的记忆里,薄薄青烟色的空气里满满都是希望,她此生唯美的瞬间唯有那一个时刻。 接近尾声的夏季更加的暴力和肆意,好像是它体内的狂热还没有释放出来。 加思每天一如既往的上班逛街,周末去学校乔书培那里。那天的早上刚到单位,办公室的小王就递给加思一封信,她接过扫一眼就知道是乔书培来的。心里就笑:周日还在一起,又写信做什么!她也没有等把自己手边的工作做完,就拆开看信,她一直喜欢他漂亮的小楷字。 天空瞬间变了颜色,一切都来的迅急而意外,乔书培写来了一封分手信。 加思机械地拨打他的电话,门卫传达员一遍遍告诉她,他不愿意接她的电话。 加思觉得莫名其妙和恼怒。 等不了下午的下班时间,在暮色沉沉降临时她就来到了乔书培的学校。 窗子没有灯亮,加思犹豫的大门外徘徊。他既然不当面说出,而是以这种方式,那肯定就是他早已想好了的,但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是什么呢?仅仅就是他信里写的理由吗? “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一开始就知道,但居然还是交往了这么久,对于这点,我很愧疚,你骂我,怎么骂都可以,但不要来找我了,你来我也不会见的,既然是错误的认识,我又不负责任的给予你一度的希望,我是很可恼可恨,我不想做辩解,我只是认为既然不能有结局的故事还是不要再持续了,割你一刀就行了,但不要加深刀口的深度。” 加思奇怪的不得了,他和她的认识是一个错误的认识吗?错误还去找她,为什么? “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来这个学校纯粹是个意外,认识你更是一个意外,我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不会因为弯了一个弯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目标。” 是呀!只知道他的家在a县城,他很少说起他的家人,而她也是从没见过。两人相对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提起各自的家庭,而他更是从未问起过她,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毫无保留地喜欢于他,现在细想想真的是不可思议,不过不是懊悔不是担忧,她依然认定他是她灵魂最美的相遇。 “你是一个自尊的人,追求你的大有人在,就忘了我这一介芥末的野草粒吧。你的生活画卷很美,安静,祥和,阳台,摇椅,窗子,音乐,茶,青豆等等,还有你最喜欢的书,这些将构成你每天生活的温馨与惬意,看着你如此的舒坦生活也是我最快乐的事情,能伴你朝朝暮暮的人是幸福的,关于这点我深信不疑。” 他已经规划好了她的人生蓝图。加思的心里一段一段地再浮出他的话来。 “不要执意地非要问一个理由,你知道的,既然做出这个事情就必然有不可不行的理由,问清楚了,除了徒增创伤而已还能有什么,让我们都安静地过各自的生活吧,我们都是简单的人,复杂的环境复杂的事情我们都应付不来,这点,你我是惊人地相同。”确实是,他们俩对事情的行为都简单的要命,如眼前的这一件就是,提前没有预兆,事后也不要拖泥带水,干净利落的漂亮。 加思再看看黑洞洞的窗子,她不想看老头疑惑目光,不想看其他人讥笑不解的表情,她的自尊一样不逊色于他。心里转了这样念头,随即也就折身到远一点的一颗淮扬树下倚树而坐,就这样瞅着他的窗子,她相信他在里面,他一定在里面。 夜越来越凉。加思在东方亮白的时候站起了身,清晨湿润的空气里都是她流出的泪,她深深的痛苦自己无能为力来挽留这份感情的失去,觉得痛苦的要死过去一样,最后再看一眼他的窗子,这个一整夜都漆黑的窗子,然后决然地拖着落寞而孤傲的背影回去了。 以后她再也不用偷父亲搜集来的字帖,绢画了,以后她再也不用费心编造理由跑这里了。她讥笑着拭去了眼角的泪。 加思从小就是这样,不开心的时候, 第1章 加思已经28岁了,身边像她这个年岁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还有上小学的。父母焦急的神态怎么也掩饰不了,每每母亲想要出口的话,都被父亲凌厉的眼神逼了回去。 “劝劝她呀,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像她这样大的还有没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烦闷愁苦的声音。 “你自己的孩子你还不了解,她不愿意的事情你逼她,她不是更难受了。”父亲是怜惜她的。 “那要做老姑娘吗?给她介绍朋友,她又不主动,见了也是拉着个苦瓜脸,自己又不谈!唉,真是让人不省心呀!”还是母亲的叹息声。 “大不了,养她到老。”父亲铿锵有力的一句话瞬间就击垮了加思坚冰凝固的心墙。她悄悄地离开了父母的窗子。她即使不为自己,也该为父母而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这后她努力迎接着亲戚朋友的介绍去相亲,她想把自己弄出去,卸下父母的包袱就是孝敬了她们。可惜,在面对时总不能很好的表现,有见了几次就没有回音的,也有回来相邀而加思却是不感冒的,总之,计划相亲把自己嫁出去的愿望最后以失败而终结。 年关将近,眼看一年又要过去了,在腊月二十九的清晨,加思就坐车离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一个人去了西安。走之前,她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把自己的东西都理了理,自己写的字迹类的东西一概焚烧干净,清理好一切可能以人口舌的话柄后,她这才安然地踏上计划中的旅程。 恰好同车的有个人做销售正是西安市的人,他也在这天要赶回家过年,路上他发现加思一个人郁郁不乐眼里好像还有丝丝泪影,也没有同伴,于是,他就格外留心了她。 看着他也不算难看,且不猥琐,又殷勤地试着和她搭话,她不想无礼太过,于是也就无可无不可的回应他一两句。 他弄清了她在西安没有熟悉的人,是一个人来玩,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说要帮她找一个便宜又不错的招待所,他也说了自己的情况,现在的家在西安市区,老家是河南,他做一个厂子的销售员,老婆在行政机关,一个孩子刚读初中。 “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加思在心里说。 下午五点多就到了西安市,恰好这天正是阳历2月14日,即老外的情人节,中国人不知从何时也借了来且过的是有滋有味,加思透过车窗玻璃看着两边门店的广告,花店里出出进进的人,酸楚不已。 她在情人节的时候逃往外乡,她在过年合家团圆的时候远走他乡,她真的就非要这样吗?西安的长途汽车站紧挨着火车站,加思和那个叫孔家姬的人一起出了车站,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给她看。又叫了出租车,说先安排她住下了再回家,她也不语,听话地跟着他走。 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也弄不清方向距离线路等,也奇怪心里竟没有任何的担忧和惧怕。车开的飞快,西安是一个古城,一闪而过的街道刻着明显的标记,很喜欢一堵很厚实很高大的灰色城墙,车穿过城墙绕了一个大的花坛,又过了一道城墙,才又直直地往前了,前往一个加思不知道地方开去。 是一个大厂子的招待所,环境还不错,房间有暖气,且是一个人的单间,孔家姬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告辞说晚上再来看她,他要回家了。 她亦诚恳地道谢说:“不必再过来了,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不敢再拖累你浪费时间了,还说年节里陪陪家人是他常年在外的人最幸福的事情,我真的不需要你再帮什么了”。 孔家姬有味地笑笑说会来的一定会来的,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礼貌地送他到路边,看着他打车而去。 她放好自己的东西,拿了洗漱用具,就去了洗漱间。房间的暖气开着,她不想在这里吃晚饭,于是,就出去晃搭着,先买了份西安市区的地图,看见报亭间的电话,忍着没有去摸。又穿梭在狭窄热闹的小吃街,很好奇他们的羊肉泡馍,但看看还是不敢尝试,最后还是选了一份小碗的饺子,她想:过年了,人人都要团圆,自己不能和父母家人在一起,那就自己身心团圆吧。 本来可以转一圈就回住处的,又怕孔家姬真的来看她,于是,她就越走越远,直着过一个街口,右面的一条街看着更宽敞漂亮,因为怕迷路不敢侧走,反正大城市的街道是走不到头的,她也就不用担心迷路,直着走就是了。她也没有记自己过了几个红绿灯,最后觉得脚疼的厉害实在迈不动了,这才又慢慢地转了回来,还算不笨,一路看着牌子又准确地找回了住处。 她刚进门,服务员就来敲门,说有东西给她。是一大兜的水果,饮料,糖,饼干等点心。 “你的那个朋友来等了你好长时间,你还没有回来,他就留下这个让转给你,还留了电话号码。”服务员的西安话说的也很好听。她接过纸片和东西,道了谢关门。 加思呆呆地瞅着这一堆东西,房间里很暖和,电视都是西安市区的频道,她不喜欢电视剧,也不喜欢文艺频道,于是就不停地调台,也不客气地吃孔家姬送的东西。还一遍专注地研究西安市区的地图。 夜已经很深了,周围静寂极了,加思不好意思再开着电视了,虽然声音很小,但画面实在没意思。 于是她就调暗了床头灯的光线,接着看自己带出来的书。 第二天就是新年初一,加思坐了最早的一班公车往大雁塔,她不想碰见孔家姬,还准备换一家住处。因为前一晚看了地图,她知道往大雁塔的路线有小雁塔有市委市政府,还有几所很有名望的大学。她计划着先看了市区再去看马嵬坡,秦始皇兵马俑,华清池,还有路过的老城墙。 看完大雁塔过来,加思想另寻住处,因而就不再坐公车,一个人独自顺着路沿石走着找可以住的旅馆,酒店不敢进,那气势那富丽不是她身上的票子所能负载的。天色灰暗的时候,服务员看到她回来,眼神有深意地看看她,递过来一张纸条:“你去哪里了?晚上来看你。等我。” 加思不敢停留,就又溜了出来,这次她该往南北的街道走了,脚髁酸疼的要死,胡乱进入一个馄饨馆,在等端上来的时间里,她就支肘看门外的人,她什么也不愿想。 看时间已经十一点,街上的人也稀稀拉拉了,加思就又往回走,这时她在想了,她怎么就是不愿意见孔家姬呢?要说一个陌生人帮了她,她即使不喜欢这个人,但也要有起码的礼貌和感谢呀?可她心里就是没有想过感谢没有再要见面的意思?甚而她有一种要逃离这个人一再地要来看的地方,她只想一个人呆着,不要任何人的打扰。 还是那个有点年岁的女服务员,看见她回来,张嘴又想说话,加思佯装没看见反身就进了房间。 天微微亮时加思就来到汽车站,她先在火车站的候车厅转了转,看发往西宁等火车时刻表。要买票时,看见一群人推搡着往这边来,她一下就闪在了一边。最后,她还是去了汽车站,问清只有本省内的汽车时刻,她也不再多想了,反正到那都那样,走一步说一步了,她就买了汽车的终点站——商南。 加思很想一直坐在车里,可车还是下午四点多就到了站,她是商南终点站下车两个人中的一个,背包装的是自己的东西,手里还拿着孔家姬送来的。她没有扔掉不要。商南的街道沿着国道,很长,不宽也不漂亮,高楼也不多,树木高高低低层次不齐,路上不怎么见人,风刮的很冷,人都钻屋内暖和吧,反正是稀稀落落的人,她就一直往东走,直走到最东边没有一户人家的荒凉地,她就坐在国道边上,看往东去的车,没有客车,货车也很少,过年里没人出来被风吹,即使这个国道两侧的人家也不见有人影出来,只有她这个傻子跑了这么远,特特地坐在这里被风吹。 已经拦了几辆货车,不是说不路过那地方,就是说坐不下,不愿意载她。暮色重重地压了下来,她远远就看见开过来的车灯亮的长长的,她这次伸开双臂站在了路中间。 嘎地又沉闷地磁地声车停了下来,货车司机探出了头想骂她,她也扬着脸正等着他的骂。 “这是干什么?要吓死人吗?”司机看看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变了的话仍是恶狠狠气呼呼的。 “我要搭你的车。”加思一抬身钻进了车门,也没有拿路边的东西。车厢里两个人,都很年轻,还是双排座位,他们都惊奇地看着她,没有及时接上她的话。 “你你你要打车,你要去哪里呀?就这吗?”还是手握方向盘的问着。 “还有个包,你们说要我搭车了我再下去拿包,不然我就不下去了。” 后边的那个人笑了。加思这才来得及看他,瘦小,大眼,开车的司机,稍微胖一点,平头,两人坐着都看不出高矮。两人对视一笑算是默认同意了她的搭车。 “你要到哪里?我们是要到襄樊。” “恩,要下车的时候我会和你们说的。”后边那人又在笑了:“拿包上来吧。”说着要翻到前边来,给加思腾地。 车又继续往东边走,加思把吃的都拿了出来,每人面前都搁了一堆,他们简单的询问,她都给了适当的理由,最后三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车子中间进了加油站加水加油,后半夜的时候,车子到了内乡要拐道邓州去襄樊的路上,加思下了车,向他们真诚地道谢并要付钱,他们只是笑笑就走了。 一场闹剧似的出走以两天两夜的离开再又回到原点而结束,在最后仍是莫名的逃跑中邂逅的这两个人给了加思意外的收获和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机会。人的第六感觉真的很奇妙和说不清,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那个孔家姬而就很信任开货车里的两个人?是他们耀亮了加思心里那片沙漠里的绿洲,绿叶,水,鸟声就在前面,脚下的路虽然很难走,但总有走到绿洲的那一刻,她一直就是一个自以为是且任性任情的人,委屈自己一时可能没有什么,要一辈子在委屈里求活,那还不如不活这一回了。因而,她就又划定了自己以后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和应该要怎么做。 第2章 闻柏青是学校刚出来走入社会,稚气的面庞,单纯的小眼睛,对一切都很新奇有激情。公司这一批招了八个人,他是其中之一。加思那时在办公室,见到忽然闯进来一堆人,稚气未脱的一群男男女女,几个人肆无忌惮地大声喧哗着,意气风发地好像要去做什么建功立业的伟大事情,加思看着这群小孩子笑了。 闻柏青当时也在里面,不过加思没注意,她那时只觉着是小孩子而没有认真地看每个人的面孔。而他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加思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她不是那种明亮耀眼的靓丽,身材适中,肤色哑黄,眼若寒星,面庞的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冷与孤癖,随着来单位时间的增长,他知道了人们背后都说加思是一个冷傲的不近人情的人,已经快要三十岁了,还没有要把自己嫁出去的意思,一个人住在公司的宿舍,宿舍——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很少见有朋友来找她,同性的少异性的更是没有,每天生活如僧侣一样地简单。 闻柏青对加思起了极大的兴趣,他就借故找机会去接近她,抓住她不善说‘不’的特点问她借书看,要她帮忙,而他也会在某一个午后的间隙溜出公司用公用电话打给她,进而邀她一起玩玩,也会在不经意的夜晚装着是随便溜达的来到她的宿舍,还会在还书的时候夹上自己写的有隐晦的文字,她的不设防和坦然给了他这些一点一滴慢慢渗透进她城墙的机会,等到有天发觉情形不妙,已经晚了,公司里的人已在背后指指点点了。 “你这么小,怎么能这样啊!”她叹息着责备他。他听着却是得意的一笑,满腹胜利的喜悦。 关于年岁的问题,她曾很认真地和他说过,他却愕然不解地看看她奇怪地说:“你很老吗?也就大我三岁,难道是三个世纪吗!我什么都没有想过,就是很喜欢你,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笑笑,也就不再撕解这个问题了,自此也算是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找她也不婉拒,偶尔也会去找他,两人就这样成了恋人,她也确实与众不同,清洁如水的她在他轻轻地一句:“我们合在一起吧。”就同意了。他们的行为正确的名词是‘同居’,没有法律认可,没人风俗认定,只是两个人喜欢在一起了。 只有近距离地接触了一个人,才能真正的知道这人是什么样子,她的品性,喜好,爱憎等等一切叫做本性的东西,闻柏青这时慢慢看清了加思,有很多次他们争吵后,她都会扔出他的东西,让他滚,刻薄的骂他,叫着永远地不要再见到他。 闻柏青这时才发现加思是加思,不是自己心里熟悉的那个人,是的,她们是很想象,加思性格乖戾,自以为是,人情冷漠,且洁净的近乎洁癖,喜怒无常。他是一个家风熏陶很重有责任感的人,他也想过退出,以他对加思的了解他不敢做这样的尝试,他在她每每山雨欲来的时候,都有想逃命的感觉,但理智还是阻止了他,他隐忍地绝望地承受着她的狂风暴雨,而这时他心里是滴血的疼痛。他知道她会有些故事,但他从没去想过,也打心眼里不愿意知道,她温柔的时候也是醉人的,她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人,要不他也不会一眼就喜欢上她而费尽心机,恰恰悲哀的是,她的优点也正是她的缺点,这个只有身受的他才明白。 加思心里的悲哀和凄凉,没有人能够明白,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在她以身相许倾注全部真情的感情里最后还是遗憾一个人精神灵魂的那种刻骨情愫,她在她们同居不久就发现了,他心里爱的是另一个人,她只是那个人的影子而已,他不只一次地说过,他见她第一眼就很熟悉,而这个熟悉的背后必然有一段故事,而这个故事也在他同学的一封来信中得到了求证。她要怎么办?结束目前的这种生活形态,自己无所谓,可父母,城里的亲戚他们都是注重声誉的人,他们的社会地位环境等是决不允许她的污点,她一向唯美的个性也是难以接受的,所以她的痛苦也是无人能想象,而她的喜怒无常在这时候算是发挥了极致,她控制不了这种狂暴的冲动,每一次的竭斯底里都是疲倦欲死,她也知道,伤害是彼此的,他的容忍有一定的愧疚但更多是一种无奈,他不是坏人,她也不是坏人,但他们确实开始了错误的结合,光看着这一点,他们在进退为难和矛盾的抉择中是延了一天又一天。 闻柏青要带加思回家见父母了,他事前没有说是回家,只对她说出去玩,等快要到家门时,才告诉她父母知道她今天要来,在家等他们回去,而家门就在河的对面。加思真的是措手不及,很不情愿,张口说话却看见他祈求的眼神,想想还是无奈地默认了。 闻柏青的父亲看着还可以,实在淳厚见过一些世面的人,他的母亲却是——长相很不好看,加思一眼就不喜欢。 两家人也都见了,一切事情的推展都是向着结婚的路上走了,他们也无别话顺着这条路走着——一直走进了结婚的殿堂。 婚后的生活和以前没有显著变化,他和她还是一样地在狭小的房间里做着各自喜欢的事情,吵闹完后他还是先和她说话,她也会顺梯而下不做纠缠。直到他们的孩子快要出世的那一刻,他和她始终是屋檐下彼此陌生的两个独立体。孩子带来了一个崭新的不同以往的世界,闻柏青是惊喜地迎接着这个孩子,在从手术室回病房的第一眼里,加思也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女儿,她的心里忽然就春风温暖了,对于以前的风风雨雨青烟似的远了淡了没了。 婆婆来伺候生产的儿媳妇是中国人一直的风俗,也是做婆婆的一种喜悦,社会的时尚是与时俱进,变的和旧时代完全是两个样了,可婆媳之间微妙的关系却是一点也没有变异和走调。加思心里就有些惧怕这个接触,但却无理由推拒。婆婆来的那天,女儿已经躺在婴儿床了,婆婆颤颤巍巍地端看了半天,说了一句:“怪俊的,就是个——”下面的话虽然她及时打住了,但仍落进了加思的耳朵。 闻柏青跑进跑出地忙碌着,知道加思干净,就从家里带来开水,吃的,用的等几乎都是家里带,他还很仔细地拖房间的地板,最后再用干拖把擦了一遍。婆婆看见儿子累出了汗,很心疼,夺过自己擦,给了闻柏青一张纸说是爷爷给孩子起的名字。他忙拿给加思看:“孩子爷爷给起的名字,你看看喜欢了选一个。” 加思一阵反胃,没有接手,随即扔出一句:“不要,我的孩子,名字我已经想好了,不需要代劳。” 加思偷看着婆婆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凝重的像灌了铅。 加思的妈妈怕婆婆忙不过来就也来照顾着小外孙,三伏的天气热的空气都凝滞不动了,房间的空间又小,加思妈妈洗完孩子的尿布晾好,刚进了门,婆婆就问道“加思妈妈,你中午要休息吗?我是休息惯了,要是不睡一会,就会是病了一样的难受。” 房间就一个简易床,婆婆要睡觉就不能开着电视,加思妈妈忙笑着回话:“没事的,你睡吧,我在走廊里转转。”加思从医院回来后,都说是不能乱动,只管睡觉就是,她也真就吃了睡睡了吃,孩子也不怎么喂奶,偏偏她就在这时醒了过来,心底的火是腾地就起来了,可妈妈已经把门掩上轻轻出去了。 忍着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加思还是起来拉开门出去找母亲了。外边炙烤的厉害,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走廊里没有凳子,她妈妈正一个人前脚搁后脚地一步一步在丈量走廊,加思的泪忽地就出来了。 父亲也想看看小外孙,于是就带着三岁的小侄女也来了,加思知道家里还有一些饮料,于是就叫闻柏青给父亲倒开水拿饮料给小侄女,可闻柏青找遍了橱柜等地方都是没有饮料。 “咦!昨天还有十几罐呢?怎么就没有了?他低声咕哝着,一边快速下楼重新去买。 “爸你来的正好,我这里也不怎么忙的,今天妈就和你一起回去,来这几天,她给我包的饺子我都吃腻了,你看,住的空间也紧张,扬扬她奶奶一个人就行了。”加思给女儿起名闻扬扬,她和父亲说着,想让妈妈回去歇歇。 “我又从你周叔自己种的菜地里挖了新鲜的生菜,油麦菜,很柔和的,让你妈妈给你做了,补充点维生素,也不能总是吃肉啊。”说着真就拿过袋子解开让加思看里面的青嫩菜叶。 “你放这,让扬扬奶奶做给吃就好了。你们待会儿吃过饭就回去。”加思还在固执地坚持着。一旁的婆婆却接话了“我可做不来这个,你的口味我看还是她外婆做你吃的多一些。” 父亲憨厚实在地笑了。 “没什么难弄的,你只要烫烫就行,面里加点青菜看着好看胃口也好。” 午饭吃过,大家坐着闲话家常,也不时地逗弄着小扬扬,父母走的时候,加思看着堆积的十几箱鸡蛋,天这么热,吃是肯定吃不了,怎么都是要坏的,就要父母搬两箱走,闻柏青也嚷着这么多要坏的扔了,说着搬起一箱就下楼叫车子了。 婆婆在一边笑盈盈地不说话。 这天婆婆出去买菜回来,带回两个香蕉,说是成天吃饭也要吃点水果才好,她把香蕉先用开水烫了一下,然后再让加思吃。中午闻柏青下班回来了,他本是爱出汗的人,又是天热,看着大汗淋漓。婆婆心疼儿子,一边叫着让他对着电扇吹,一边跪在橱柜底悉悉索索地掏出一罐饮料:“知道你爱喝,快喝点凉快一下吧。”因为都在一个房间里,闻柏青和加思的眼同时瞪的溜圆。这顿饭就在三人的尴尬中过去了。 风俗是生小孩子的人家,亲戚朋友都会有礼物送,闻柏青和加思也定了一个日子,请亲戚们到饭店招待,来人的礼物加思看一眼就让婆婆收了起来。在公公要回家的时候,加思看见婆婆把她收到的礼物如被罩,床单等一类,包了一包让公公带回去,说是给闻柏青的妹妹做嫁妆,公公说了一句:“小孩子衣服就留下让孩子穿吧”。婆婆闷闷地回说:“这么多她哪能穿得过来,我们拿些也要回送人家月子礼。”而加思就在一边看着,婆婆硬是就看不见她还在一旁,还指着堆积的鸡蛋让公公留下两箱其余的都搬回去。 公公走了,加思碗里的鸡蛋还有,不过蛋花是很碎很碎了。 唉!为了孩子尿布的事情,加思和婆婆可真的要开脸吵起来了!加思要孩子每次用的尿布都要洗,然后再开水烫一下,三天了再放锅里煮一煮,可婆婆认为只有大便脏了的才洗洗,小便的尿布再晾凉还可以用,至于要用开水烫用锅煮的事情,根本是多此一举,两个人都很固执,因而相持不下,一个要洗了用,一个就是往晾衣绳上一搭就完事,加思气急一股脑地都取下来泡进了水池,婆婆哼了一声:“谁是没养过孩子,就你的规矩多,你的孩子是金宝宝。”说完扭身走了。最后还是闻柏青回来洗完,这件事情算是过去了。 一个月看着就要过去了,加思被憋的闷坏,每天都巴巴地算着还有几天就可以满月了,小扬扬已经会闹腾了,中午大人吃饭的时候她也总是要吃,加思每每都是喂完了孩子再吃饭。这天不知为什么闻柏青忽然往她碗里拨饭,她奇怪的不得了,凑近看看,他给她的都是面条,鸡蛋,碎肉末。她再看看锅内,清水里一根面条也没有了。 她习惯了,一碗多少总也够吃了,总也不觉着饿,不活动就知道睡,她怕吃多了会胖。 “我的够了,吃那么多要成肥猪了。” “奶孩子不吃东西怎么行,别人都是月子里吃的白白胖胖,你呢?还是东亚病夫似的饥黄。”他嗡声嗡气的样子逗笑了加思。 再有两天加思就满月了,她和闻柏青商议着,让婆婆回去歇歇吧,而她也会回妈妈家住一段时间,闻柏青也说好。 整三十天的早上,婆婆一早起来就在收拾东西,加思不解地看着,不过没有问。早饭刚过,闻柏青上班去了,婆婆也向加思说道:“你不说要我回去吗?那我就回家了,不是我不伺候你,是你叫我回去的”。加思楞楞地听着,当事情突兀地来临时,她总不能立即就有所反应,而婆婆说完立即拿起包裹抬脚就走了,加思不及反应仍是楞楞地看走她走入楼梯,拐角而下去了。半晌方才缓过气来,她也只能是苦笑了一下,自己端起刚刚吃过还没清洗的碗碟走入水池,打扫干净了厨房用具,再又泡进扬扬的尿布正洗时,婆婆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你可不要歪嘴给我儿子说是我不伺候你,这是你要我走的,我伺候了你这一个月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吧。” 加思是真的生气了,可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她不想和她口舌,于是就低头继续洗尿布而不理她。 婆婆见没有回音,悻悻地又走向了楼梯间。 闻柏青始终都不知他母亲和加思之间的事情,他只是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的问题,问母亲总说很好,问加思她只是淡淡地笑,不过那个笑闻柏青不喜欢,有些讥笑的味道。 半年的产假过完,加思必须要去上班了,她正犯愁女儿的问题时,婆婆自己却来了,她不知道原来闻柏青早就和他母亲讲好了她上班了她会来照看孙女,闻柏青有一次也听到母亲叹息地说着扬扬是个女孩时,就很严肃的和母亲说了,以后不能有男孩女孩的老思想了,他和加思只要扬扬一个孩子,还劝她不要在加思面前流露出来。因而这次来,婆婆对扬扬明显地亲近了不少。只有加思心里明白,她和婆婆的关系是怎样的微妙而不可言说。 同在一个屋檐下,那没有个磕磕碰碰的事情,偏偏闻柏青是个脱略不计小节的人,他母亲又特别疼爱他,每每看到闻柏青和加思怄气或拌嘴吵起来的时候,她总是气鼓鼓的搬个凳子坐在门边,瞪眼看他们吵,那样子那气势就如看到她儿子吃亏时她就会恶扑上来解救似的,恰恰加思也是一个孤傲与倔强的人,看到他们母子有联合阵线的嫌疑,偏就不服输地闹腾到底,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一锅粥似的日子,彼此的眼里都是厌恶与无奈。 闻柏青不笨,他还是明显地发觉了母亲和加思之间的别扭了,加思不辩说也不示弱,母亲呢,总是向他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开始是絮叨的琐碎的事情,后来竟是哭了的声音,泪水丝丝地说着一些加思人格上对她的轻辱和怠慢,这闻柏青可就不能闲而视之了,他和加思认真地谈话,要她尊重他的母亲,善待他的母亲。你想,以加思的性格她能平静听吗?肯定不能,加思一听,就是一脸的厌恶和不屑,还居然口出脏话地骂了人。闻柏青真的很想括加思的耳刮子,可他还是忍忍跑了出去。自此家里空气里凝聚的火焰是一日烈似一日了。 闻柏青什么时间开始早出晚归了呢?女儿扬扬一天天的活波调皮,加思的心思精力全部都放在了女儿身上,她没有留意到,也从没有去想过他会有些什么。在闻柏青的又一次夜雨晚归里,加思问了他:“最近工作很忙吗?怎么总是回来的很晚?” 闻柏青微微怔了一下:“哦,最近在搞三级连创的材料,我也跟着下乡了。” “需要每天都加班吗?”加思疑惑的看着他。 闻柏青在沉默。 不见回答,加思有点烦了,也不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了,她抱着扬扬准备哄女儿睡觉了。 扬扬很调皮,每晚都要在床上玩一会儿才能睡,今晚同样还是没有睡意,她还不会反身,还在蹭着妈妈想要疯闹着玩。 “我说实话了,你会怎么样?”身后闻柏青突然的话倒是吓了加思一跳。 “如果很为难,不说算了。” 加思淡淡地无所谓的口气刺激了闻柏青一定要坦白的心态。 “不,你应该要知道的。” “我应该要知道什么了?”加思转过了身子。 “我和她在一起了,你知道她的。” “她,那个她,谁?你说的是谁?”加思一时蒙了似的没有回应过来,但她能确定那个她是个女性。 “姬小飞。” 闷闷的三个字如雷似的击了下来。加思扑打掉了扬扬搭上来的小手。 “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 “去年秋的时候,刚开始很正常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最近才有些——” “你想怎么办?”加思的眼睛盯着扬扬看,闻柏青的眼睛也在盯着扬扬。 “不知道,一切都取决于你。” 好奇怪的话啊,他做事情却要她来买单,加思觉得滑稽极了。 此话到此打住,这一夜,他和她的平静睡眠没有了,各自的心里翻着各自的浪花。扬扬的小床在旁边,加思拉了过来,头紧紧顶着小床的栏杆静静地看着扬扬。 早上的时间永远都是急匆匆,闻柏青总是到时间才爬起来,加思给扬扬穿戴好,交给婆婆就去上班了,中午下班回来,还不及进家门,就被邻居的张阿姨拽进了她家。 “加思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你婆婆的关系真的搞这么糟糕吗?” “咦!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想多嘴的,只是她最近只要过来,就和我说你的不是,今天我去菜场买菜,有人问我,我才知道你们的事情好多人都知道了。这可对你不好,年纪轻轻就和长辈这样,你的名声——”张阿姨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急急地看着加思,想听她有什么解释。 加思的脸颊痉挛了一下,心跳的厉害,头也是蒙蒙的。 “阿姨,你在我隔壁住,你最清楚了,还用我解释什么!”加思苦苦的一笑。 “我当然知道你,才跟你说的,你给柏青说说,让他给他母亲提醒一下,家务事不要到处乱说,你们这是在单位住,影响不好。哦,你可不能直接和你婆婆说,她对你有很大意见呢!” “知道了,阿姨,我懒得理她,随她兴风作浪吧。” 加思目无表情冷冰冰的接过扬扬,嫌恶的一眼也不愿意看婆婆的脸。 闻柏青按时下班回来了,看一眼加思,伸手要接过扬扬,而扬扬的小胳膊也早就伸了过去,从早上到现在她就没有和他对视一下,她此时更是几百个虫子在心里噬咬一样。 筱敏一再地拉加思陪她去做面膜,加思心里这些天乱的一窝蜂似的,根本没有这个心情,可架不住她一再的电话,只好陪她去美容院。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六张单床正好还剩有两个,加思走向靠窗的一张,筱敏躺了中间。女孩的手很轻柔,起初两人还说着话,只一会儿,加思就昏昏的睡了过去。 “姐,你退下上衣,我给你做个颈部护理。”女孩轻轻摇醒了加思。 筱敏扑哧地笑了:“你怎么这么累?孩子闹腾的?” “唉!瞌睡的就想死过去了。” “刚有孩子都是这样,我们莹莹小时候我也是成天瞌睡的不行。” “哎,你刚才说到那个狐狸精给电话,你们那一个真的就不知道那女的是谁?”隔床的声音,好像她们在讨论着什么已经有一会儿了。 “死东西起初就是不说,我再怎么地逼他,闹他,吵,哭他就是不说,后来时间长了,我偷看着他确实也没有和谁花,我也就松了这个。有一天几个朋友在我们家喝酒,瞎聊的时候扯到了这个,他这才说了出来。” “谁?你们认识吗?是咱们这里的吗?” “吓!当然是本地的了,不认识谁会这样不要脸,就是网易公司秦加思。” 筱敏首先骇的弹了起来。 加思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血一下都涌了上来。 “怎么了?姐,是我按的重了?”做面的女孩忙问着筱敏。 旁边躺着的人也侧脸奇怪地看看筱敏。 加思不语,努力逼回鼻腔的酸楚,静静地躺着想象里指针的摆动,一格一格,秒针分针时针它们都是一格一格的移动,它们永远的一圈一圈没有终点的时候。 “你去找过她了吗?她什么样子?”她们又接上了刚才的话题。 “我们那个不让去找。不过我问了别人,也偷偷地看了她,长的一般。” “是个狐媚子吧?” “有些人是看不出的,越是看着正经的人干的事情越是不正经,这个秦加思就是。”她用了一个很肯定的口气。 “有些女人就是不要脸,总想着去抢别人的丈夫,现在这个社会不能说是男人坏,有些不要脸的就要去勾引去引诱,你说几个男人能抵住的。” 从美容院出来,已经是暮色沉沉,加思拒绝了筱敏的要去饭馆,她不想说什么,尤其是这个时候。 家里的饭早就好了,闻柏青和婆婆都没有吃,加思从闻柏青手里接过扬扬,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 已经好几天了,闻柏青和加思都没有再提起姬小飞,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事情似的,好像空气一样从没有在他们的生活里出现过。 然而两个人心里清楚,不说不等于事情过去了,他们只是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处理来。 闻柏青的妹妹来了,她要哥哥在这里的超市给她找一个工作,她不想呆在乡下。 闻桂青很机灵,来了没几天就发觉了母亲和嫂子自己的矛盾,她也不喜欢嫂子的气势,总是显得很傲气,哥哥总是很迁就着嫂子,可他们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让闻桂青也不理解,她觉着哥哥过的日子很委屈很难受。 “哥,你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唉!没办法呀!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了!” “哥,你知道吗?妈说她被她气的这里经常疼,你知道不知道?” “噢?妈和你说的吗?我没有听她说过。”闻柏青愁苦焦躁的声音。 “不如——不如你们离婚算了。” “唉!你不懂!”闻柏青长长地叹一气。 第3章 加思立定了门前不能动了,手里抱着的毛毯重的她根本抬不起了,毛毯顺着她的身子滑在了地上。她艰难地挪着身子下了楼回房间去。 加思觉得冷极了,她想抱紧扬扬,怕扬扬冷着了,可她这么冰冷,没有一点体温,想给女儿温度却是冰着了她,她觉得无力极了。 闻柏青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而且脸色是一日阴沉一日,扬扬上月就送了外婆家,婆婆也早就回家去了,他们只是在星期天的时候去看孩子。 再有几天就是立春季节了,闻柏青和加思已经不怎么说话了,冷冰冰的空气也好似要凝固住了。 “协议在哪里,我签字。”加思沉沉的声音。 闻柏青抬眼看看加思,平静,有些倦意的脸,没有要吵架的痕迹。 “你想好了?” “嗯。”倦怠而清楚。 “我晚上拿回来,明天去民政局。” 晚饭仍是平静无声地吃完,看着加思洗完坐了下来,闻柏青慢慢地拿出了离婚协议书摊在了桌面,加思一条一条地看过,冷冷地笑了:“可以,扬扬归我,家里的存款都归你,只是你给扬扬抚养费的问题我不想每月和你接触,你可以一年一清,至于看望孩子的时间不必是每个星期,她还小,等她大点了,你们再见会更好,你认为呢?” 闻柏青沉吟了一小会儿。 “好,就按你说的。” “那明天我们都去单位签到完了九点民政局门口见。”闻柏青又补充道。加思点了头,一边在协议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要是不出意外,他们就离了的呀!事情偏偏就这么的磨人和让人预测不到。 半夜的时候,床头的电话不要命地响了起来,加思在里边的床上,闻柏青在外边的床,起初闻柏青也没有想着去接,最后是电话固执不停的响着这才去拿起了电话。 “啊!”闻柏青惊恐失措的声音。 “怎么会呢?这怎么会呢?”他居然在哭。加思支着耳也在听。 “好,我们这就回去。” “怎么了?扬扬——”加思翻过了身子语气惊慌地问着。 “我妈——我妈——她不在了。”他满脸的泪。 加思呆住了。 真的是素烛白帷,火纸盖着脸,长长地静静地躺在那里。闻柏青哭晕了过去。加思泪眼朦胧里又浮出了婆婆手里拿着的两个香蕉,倒开水,剥皮。 “妈呀——妈呀——我的妈呀,你都受的什么罪呀,省吃俭用供我和我哥上学,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还要受那些肮脏气,你怎么就那样心眼小呀,你是被气死的呀,妈呀——妈呀——我的妈呀,以后我回来谁还是我的亲人呀,我有苦有难向谁说呀,你这样死,我和我哥可咋办呀——” 加思如雷轰顶地僵在了那里。闻柏青闻言哭的是更惨了。加思看着一旁挂着泪的公公,他没有看她。灵堂里亲戚的哭声落了下来。加思感到了芒刺在身,无数的利剑尖针在射向她。 人们陆续地劝说闻柏青兄妹别再哭了:“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你妈她就这个命吧!”只能是引来更痛的哭声,人们摇摇头只好忙别的去了。 加思心戚戚地轻轻去触闻柏青的手,想有所缓解他的悲痛,他好似毒蛇被咬似的急速缩回了手,又挪远了一点。 闻柏青的亲戚邻里都来帮忙,大家的分工清楚,都是忙前忙后,无人理会加思,好像她从来就不存在,看她都是一脸的陌生。 “妈,你把扬扬抱来她爷爷家吧,她奶奶死了。”加思有气无力的话惊呆了母亲。 “怎么会?还很年轻的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母亲惊疑不信的声音。 “是心脏病突发,她早就有心脏病的。” “哦。你怎么样了?我这就带扬扬过去。”知女莫若母,母亲感觉到了加思有些什么,她有些担心地问话,让加思的泪倾盆而出。 丧葬很快就完了,按风俗亲人们最低要守七天孝,也就是一七,加思在婆婆落棺下地坟堆起来的时候,就告辞走了,走的时候没人留没人出来,她在这几天里就像一个落水狗一样不堪不看,母亲一直陪着她,幸亏母亲是早上抱着扬扬就走了,要不她看见加思如此地落魄而出,会心碎死的。 闻柏青守孝满一七回来了,从进屋的那一刻,加思就感到了一种浓浓的敌意,她只轻轻端过一杯水放在他面前,闻柏青霍地站了起来,走向书桌拿出离婚协议书,刷刷两下撕了个粉碎,加思惨白着脸看他。 “秦加思你给我听着:婚不会和你离了,你以为就这么容易就完结了,你的不要脸事情,我没有兴趣,但我妈的死就是白死了不成,哼——咱们走着瞧。” “你妈的死关我什么事情?她是心脏病啊,你清清楚楚的,赖我头上什么。”加思气结地有些想哭了。 “她是被你气的,被你气死的,你总是不正眼看她,你总是看不起她,是你害死了我妈——是你——就是你。”闻柏青一叠连声地喊着加思害死了他妈。 加思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她哭了一会,忽然想到他刚刚还说什么她做到不要脸的事情,她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情了?只顾着他扣给她的杀母大罪,竟没有顾及到这个,心思一念到这里马上就问了出来:“你刚刚说我做了不要脸事情,我到底做什么不要脸事情了?你说说清楚,不要含血喷人。” “哼——嗬——嗬——”闻柏青一阵冷笑,嫌恶地蹙起了眉头。 “你到底要说说清楚,这不明不白的事情不要总是往我头上扣。”加思有些疯狂了。 “嘿嘿,嘿嘿,是我冤枉你吗?你出去拉一个人问问,谁不知道你勾引人家丈夫,谁不知道你的无耻行径。本来我也没有下决心和你离婚,知道你这样无耻后我还留恋什么,不过,如今我又改变主意了,我不会和你离婚,我要你承受比死还要痛苦的日子,我要看着你被刀子割的一寸一寸一分一分,我要慢慢地和你玩。”闻柏青仇视的眼神和要吃了她的神情。 听着闻柏青入骨瘆人的话,加思摇摇欲坠地要倒了下去。 看着惨白哑声的加思,闻柏青觉着有种复仇似的痛快,他就又欺前一步,逼着她的脸恶毒地问:“你说我是把姬小飞带回家还是另买房,你能离开男人吗?我本来是想这辈子不再碰你了,不过,知道你如此地淫荡,我也就勉为其难为你献身了,不过,以后每次,你要洗洗干净,我可不想染上什么病之类的东西——”加思积聚起全部的力量括了过去。 闻柏青捏住了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加力:“再告诉你一个事情: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开始我只是把你当做了姬小飞,只因为你和我上了床,不得已我才和你结婚,要早知你是个烂货,我就不会和你结婚了,而不和你结婚,我妈就不会死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闻柏青的眼是血红血红的。 加思疼的脸都变形了,呼吸也要不跟了,她觉着立时就要死掉了。 闻柏青甩开了加思的手,掸一掸衣袖大步走出了家门。 第4章 加思静静地在地上躺了好久,用手拨开抿在脸上的头发,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打开书柜最底层,拿出乔书培写的信,一封一封手拂过,泪濡湿了每一个封面,然后全部点燃了它,痴迷地看着最后一丝青烟袅袅飘空堙没,她才又拿出相夹,抽出扬扬的照片,看着女儿天真美丽的小脸,她的泪簌簌而下,然后贴身装好。 加思洗净了脸,换了自己最喜欢的衣服,cd机选好装进的碟子,再调好音道适中,音乐声轻缓地流了出来。 床头放好洗衣盆,加思的水果刀慢慢地割了下去,尖锐刺疼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一下不行,她又用力来了第二刀,细细地殷殷地涓涓地血顺着她的指尖滴向了盆内。 加思平平地躺在床上,心里很平静还有一种快乐。 扬扬今年快两岁了,父母带的很好,只要妹妹卓尼结婚后,把扬扬当女儿养,加思就没有遗憾了,父母不用担心,他们有些积蓄,卓尼也很孝顺。唯一挂心的还小是扬扬,她会不会知道自己是她的妈妈?她以后成长的路上会是平坦安顺的吗?她会和她的妈妈一样从小就喜欢黄昏里看暮色降临吗?她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她会恨妈妈不要她自私的行为吗?她是讨厌妈妈还是喜欢这个妈妈呢?唉!扬扬啊!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我是你的妈妈吧!希望你的命运都按照我设想的发展吧!希望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希望你有美好的人生,总之是希望你的人生如你的名字一样活的飞扬而恣意,这样妈妈我就安心了。 乔书培,这个名字是我一生最大的伤痛,也是我一生最美丽的情怀,我不后悔认识你,那一年猝然分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也不知你在哪里?生活怎么样?还画画吗?还做老师吗?唉!当初分手的谜团这辈子我也不能知道了,我只有等在天国里问你了。你是爱过我吗?不,不,你对我的肯定是爱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眼睛掩盖不了你的真思想,这个我能确定,我不能对这个事情存疑的,要不就亵渎了你我的爱情,我们是有爱情的呀!时间过的真慢呀,离开你我好像已经过了几百万年了似的,每时每刻我都想你,真的,我是刻骨铭心地想你,你不知道呵!我是如此爱你,爱你几乎心碎!和你在一起的画面多美呀!我重温了多少遍了呢?天啊!我是脑细胞都浮出了茧子地回放着那些画面,你知道这些吗?不会了、不会了,你怎么能知道这些呢?若你知道你是会回来找我的是不是?你不会让我如此惨痛的,是不是?不过,你已经让我死了一回了,你已是伤了我的,你伤我,我是幸福的,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阿!加思的眼皮沉重了下来,她晕晕地觉着要飘起来了。 爸爸,妈妈,我是你们最不孝的孩子了!从小就惹你们生气,让你们烦心,长大了更是不省心,成家了还让你们操心!没办法呀!你们已经摊上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就再受一次劳累吧!帮我养育扬扬啊!我此生是糊涂的任性的,带给你们的伤痛,只有来生弥补了!爸爸,妈妈,我很爱你们,你们一辈子的劳累给了我们姐妹极好的物质条件,使得我们在物质方面从没有自卑于其他的孩子,我们家是一个父慈母爱女儿知恩的家庭,我虽然不肖,但卓尼很优秀,你们有她这一个优秀的女儿也算是上天错投给你们我这个坏女儿的补偿吧!就当你们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卓尼啊,人都说姐妹连心,你很知晓姐姐的心思的,我不祈求你别的,你要领养扬扬啊,她是姐姐的骨血,你不看僧面看姐姐的面,我感激你。我不想留下字迹,我不想人来评说,就是我死时所想的一切我也不愿用文字的方式记述,我只想人懂了我的便懂,不懂也无所谓,对于是亲人的你,父母,我无需要文字来交代来重托,我们血管里流的是一样的血液,我们应该都是彼此相知的,我相信你们是懂我的,而不懂我的人,我留了字只会籍以他们更好的侮辱我的理由,我活着已是不堪,死了再遭荼毒更何堪。我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这千疮百孔躯体,我是喜欢这个结束方式,你是了解我活着的煎熬的,如今姐姐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也应该为我高兴的是不是?优秀的卓尼啊,你要肩起父母和扬扬的快乐呀,姐姐是真的寄望于你了。 加思的眼皮瑟疼的紧合在了一起,意识里的画面一幕幕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哎——呀!真的是一场不清楚不快活的半生啊!她感到自己的魂魄飘在了半空,想象着洗衣盆里鲜红的血液,她的白森森的脸,窗子没关严实,透进的劲风吹动了帘子,帘子摆动的影子增添了房间的妩媚,她又想起了一点,一点什么呢? 那还是梳着两条辫子的时候,她在学校里,初中二年级的下期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了,她是全班第三名,原本还可以再好点,不过她还是很欣喜,只要有奖拿回去就好,父母就会开心。可惜,上台领奖的不是她,是第七名的刘玉。 暑期很快过去就又开学了,父母给了她七百五十元学费。 她把钱压在了床单下,代数老师讲课的声音又快又难听,她听不懂也不敢问,老师也不喜欢她这个怎么都弄不懂方程解的学生。而且这个老师很喜欢那个刘玉。 若不是妈妈给她换洗床单就不会发现床板下的七百五十元钱,事情就不会露馅。 她哦!倔强的厉害,父母再怎么地要她回学校,她就是流泪不说话,无奈,父亲写了一份退学协议书,签字前给了她三天思想的时间。这三天里她是怎样的雀跃和忍耐不住的喜悦呀!她巴盼着三天的时间快快过去,她是那么期望着快点在协议纸上写自己的名字,她把自己的名字写的很端正,就在她掷笔落下的一瞬间,她看见了父亲深深的失望与痛惜,自己心里忽然也有些懊丧和不安。唉!幼稚无知的轻率举动,她现在落了这样的结局! 果然三个月还不到,她就后悔了,每天看见邻居的孩子上学下学,路上碰见以前的同学,每天学校的钟声等等,她多少次背地里曾诺诺地在排练和父亲台词:“我还想回学校,我喜欢读书——” 然而,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这话。她觉得再进教室面对同学老师的难堪更甚于对父母的不好意思,于是这个思想就灭了她再回学校的念头。 后来她很多次地围着校园走,目光痴痴地看曾经坐过的教室,想象着玩过的体育场,半夜潜入过小偷的寝室,走过的树荫等等。她做过很多很多关于学校的梦,梦里的自己永远都在教室里,令她每每都是梦醒人未回。 第5章 闻扬扬查看着车票的车次,座位,时间,然后再走到包裹寄放处,存好了背包,复又走出了站台。 看着走过来已经长大的女儿身材颀长,亭亭玉立,青春朝气里隐隐浮现有遗传气质的东西,闻柏青不禁一阵心情荡摇,酸辛难禁,但更多的是欣慰。 “爸,时间还早,我们去商贸转转?” “也好,顺便看你还需要什么,路上不方便的趁早想到才好。” 看着父亲仍是一副担心她的样子,好像不知道她已经就要是大三的学生了,她一个人的来来去去又不止是几回的厦门独行,而父亲每次都是紧张而忧虑的表情,这让扬扬倒觉得父亲是越来越小了。 “好吧,听你的,只要我的背驼的还不到膝盖,你就尽管装吧!”看着女儿调皮的动作,闻柏青溺爱地笑笑。 闻扬扬像父亲一样地脱略而容易笑,好像忧愁从来都只是她快乐缺席时的凑数,和她在一起永远给人以春风似的舒服,外婆,外公,卓尼姨妈疼极了她,父亲更是把她掌心里捧着,而她从小虽然淘气,学习和玩的分寸把握的很好,在高考的时候,父亲嘴里不说,行为里带出的紧张让她很不耐烦,最后索性找个理由搬入了学校宿舍,直到高考完了,才又回到家里。 两人闲逛了一楼的百货部,见总无可买之物,干脆一直坐电梯到四楼的珠宝翡翠,闻扬扬极喜欢玉的小饰物,她已经有了一些佩玉挂件,多是外公送她的,也有她自己看好外公还是掏钱买(外公是懂玉的行家),因而熏陶的扬扬对玉也有一定的认识和鉴别,摆放在这里的玉件都不是便宜的东西,她拉父亲来也就是闲看看消磨时间,即使有喜欢的但也是父亲所买不起,因而,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直不理会爸爸的问话:“看好喜欢哪一个了吗?挑一个新鲜你喜欢的戴。” “你不看玉,不看价,光管我问喜欢哪一个和要买哪一个!你也看看嘛!” 闻柏青真的就低下头看玻璃柜的东西。 “哎呀!这么一小点儿,就是几千上万!” “喏喏,你再看看那边。”扬扬忍着笑又指着让父亲看对面的柜台。 “爸,你呀!好歹我算也是带过玉的人,虽然都不是稀罕的宝玉,可也都是真的玉石,就那边的玉柜里,别看少但都是精品,都是真的和田玉,不过摆放的这些还都达不到羊脂的质地,就已是很值钱的了。你再看这里的玉件,看着跟和田玉很想象,但它们是俄罗斯玉,所以价钱悬殊就很大了。” “你不是也有很多的玉件吗?都是些什么玉料?” “有两个是小时候外公给的玉佛平安扣是和田籽料,他那时做玉的生意,得便可以得些好东西,现在的和田籽料是很难得了,以后这些挂件也就青海玉,昆仑玉,还有缅甸玉了,也都不值多少钱,主要是它们的工艺不精致,若是工艺好,也算是不错的玉件了。”扬扬喟然叹息了一阵。 “唉!借你外公的光也算是个富翁了吧!你在学校闲了记着多给你外婆外公电话,他们现在老了,精神头是一天差一天了,勤给他们电话也不算白疼了你。”闻柏青怅然抑郁的声音。 “我知道。”她脆脆的回答着,心里明白父亲怅然若失的是什么。 “爸、爸,你快来看,这个观音的神情好奇特呀!”她惊喜地叫着父亲。 “怎样的奇特?” “她的眉眼里有调皮可爱的意思,你看吗?” “我不懂的,你看看多少钱?” “是昆仑白玉,880块。” “哦,估计我还承受得起。”父亲轻轻地呵笑了起来。 “你真的给我买?”扬扬喜悦地看着父亲。“那我问问看打折不?”说着就赶忙叫售货员。 最终以七折的价钱扬扬买下了这个玉观音,又配了米黄玉的链子一个盒子。记挂着火车的发车时间,还得提前半小时进站,两人不敢再耽看,快速跑着去候车厅。 看着火车咣当哐当的远去,拥挤的站台瞬间就了无踪影,只剩几个工作人员,还有他这个送女儿的孤独老父亲,闻柏青痴痴地又看了一会儿,直至火车的声音远了尾烟没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到达华山时间是12:03,闻扬扬不敢停留先存背包,再去买晚上八点半昆明至厦门的车票,然后这才安然地出来寻吃的东西,几次都是在这里转车,不算是太陌生这个站台,晚上坐上车,明天上午最迟九点半也就到了,闻扬扬心有计算地在附近的店面转看着。 回校忙碌两天一切都算是搞定了下来,闻扬扬吁气这才坐了下来,宿舍的文清和苏亚就是本地人,很多的忙碌就省了,她俩这两天也就是这个宿舍串来那个宿舍跑,学校电机室的卡还没有重新输入账号,懒得再去跑下来了,干脆溜进西校门左边的网吧。 他的头像挂着,看来在线,她一阵惊喜,自己也挂着,似漫不经心的浏览论坛里溜达着。果真,他很快就发现了她。 “回校了?很累吧?” “还活在这里和你说话。”她打出一串无赖的符号。 “累坏了吧!不过很有收获。” “干嘛不回家?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高级绝密,暂且不以透露。”他发了一个狡黠的笑脸。 “谁有兴趣要知道,爱说不说。已经大三了,就这一年的太平日子。” “我都在看了,对各部委公开招考的公务员事情时刻关注着。” “真是运筹帷幄计谋在胸行动迅速目光敏锐。” “还有词了没有?损的厉害,我这是未雨筹料谋划有备,你是怎么想?” “我是要回去的,有很多原因,院墙外的闽南语我是一筹莫展。” “那你当初报考那里是怎么想?” “都是鼓浪屿引的祸了,那时看地图觉得中国的最南边是什么样子,就胡乱翻着看,越看就越喜欢了。” “女人都是感性的动物,真的不是谬论。” “有性别歧视的嫌疑呵!虽然我没有女权主义,可也喜欢有正义是真理的话。还有一年的平静日子过,我先不想这个,你很喜欢政治吗?” “用我们的校训说,是的,的确很喜欢。” “野心蓬勃呀!” “过强,男儿当如是,这是每个男人都有的显名历史的情怀。呵呵。” “呵呵。” “鼓浪屿真的很美吧!” “恩,美。” “嘿嘿,嘿嘿。” “好奸诈的笑噢” “哈哈,哈哈,这个是爽朗的笑了吧。” “更阴。” “下了,回来胡乱地安了寨,但还有些手续卡没有办好,明天接着还得跑呢,不和你玩了,8。。” “好吧,好运气,祝开心。” 闻扬扬微微地笑,心里倒数五四三—— “哎哎哎,别急,你的手机号多少?” “干嘛?” “说不说?” “不说。” “拉倒。照顾好自己。8。” 她网名虫子,他网名老呆,记得是去年冬初时看了一个他的帖子,觉得有些意思就跟了贴,谁知他居然又回了来,一来二去的掰了下来,巧的两人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这老乡的认定,让他们更有种亲切感,后来的话题就更多了。 乔一恒快活地打出一个漂亮的荜拨,抑制不了那份内里发出的欢快,今天的脱换鞋套也不觉得可憎了,只要和虫子对话一会儿,就连外面的天空也变的格外的清澈了,鸟儿的叫声也不是发情而是一种真正的音乐,而他的所有疲累和受损的自尊也好似得到了抚慰,他一直很沉醉这种感觉,只是不知道他给她有没有和他一样的感觉,这小小的猜想不知何时竟似一日膨胀一日而不受控制了。 “一勺池见,6点。”白洁来的信息。 白洁也从老家回校了,他还没有见到她,算了,手边的钱算来还是有余,请她吃饭还能负担,不过回宿舍得换身干净衣服,这也是对人的一种礼节和尊重,自己虽不是邋遢的人,但见女孩子总是一件激动的事情,不过自己不是那种想法的激动,他一直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也帮她处理一些算老乡分内的生活小事情,而白洁几乎可以算是他们这一期的校花,若是校花有些勉强的话,那系花绝对是她,乔一恒一直这样看视这个有些娇弱的小妹妹,虽然他们是同岁,但一直当她是小妹妹,每次呼出妹妹的时候,白洁总是愤愤抗议,但更多的是喜悦。 第6章 “给我一杯放情水,换我一夜不伤悲——”阿光哼着改编后的下流调子,一只脚蹬在床帮拿着抹布使劲地擦着皮鞋。 “你这小子,武装这么靓,是要到哪里猎艳呀?”乔一恒端杯水饶有兴味看着这个看到美女就:两眼放绿光,口水流千丈的家伙,心里对他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惊奇。 “还能哪里,北区食堂嘛。这些美眉一个假期都没见了,可真是想死她们了。”说着阿光的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伤你佛手摧花底下的怕有一个连了吧,当心山外有山,恶狼更有恶狼在。”乔一恒不无调侃的语气还是没有激起这个浪子回头是岸的觉悟来。 “我已练就了葵花宝典的第九层无招无式无影无踪功力也是十成十谁还会是我敌手。不过对于你的那个宝贝妹妹看在你的面上我网开一面就手下留情了。” “一起去欣赏怎么样?” “不去,待会儿去见白洁。” “嘿嘿。”这家伙奸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世界了。 乔一恒摇摇头,叹息一声,也开始换出门的衣服,他始终不能理解阿光的行为,怎么总是琢磨在男女问题上,每次的半考期考他总是临时抱佛脚食不下咽的日子犹如下雨后的天晴一样不记得了,补考不知多少次,偏偏平时仍一副吊儿郎当,可惜他选修的这门课了——社会学,净知道揣摩女人了,而有些女孩子也真贱,明明知道他是个浪子,还要附上身,也活该佛手摧花的蹂躏。 白洁很早就来了,池子看一会儿鱼,盘绕一会儿柳枝,再沉思一会儿,她是早就想回校了,可爸妈正闹的厉害,虽然她也知道父母的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处理,但她看不得妈妈的眼泪,母女连心,她也不希望妈妈的后半生是孤苦无依。爸爸很喜欢她,不仅因为她的聪明漂亮,更是因为她和爸爸很想象,不管是长相还是思想,她和爸爸有惊人的雷同,妈妈也总是回忆说,在她刚生下来的时候,爸爸只看了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最后逢人就会说:“我们洁洁虽然是个女儿,但是漂亮的很,有一个好看的女儿总胜于一个丑陋愚笨的儿子,更何况我们的女儿还是才貌兼得。” “这个老爸啊!也不知人笑不笑你!真是大言不惭,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呢!”想象着父亲和人说这话时的样子,白洁还是忍不住笑了。 复又想到眼前,眼看时间就要到了,这个乔一恒怎么还没来。白洁四顾看看还是不见他的影子。 自己从小可以说是在一个蜜罐里长大的孩子,也可说是父母的公主,从幼儿园起就喜欢学校,几乎快二十年的学校生涯从没有带给她负担或是不快乐的感觉,奖状不知拿回了多少,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时,喜坏了爸爸和妈妈,亲戚邻居没有不以她为荣的,为此爸爸还摆了几桌酒席还谢祝贺的人,而她倒是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直到认识了乔一恒,她一直拥有的优越感在他的面前也就如整个沙滩里的一粒沙子一样普通,而她却是费尽心思地去了解他的喜好他的爱憎,为他狂补绘画的知识,因为他的画很漂亮,虽然他是业余的爱好,但仍然是光芒耀眼,她的骄傲在他的面前荡然无存,她的身后也有很多倾慕的目光,只是她都看不见,在她的眼里好像乔一恒才可以有资格用这样的目光来看她,可惜!她在他的目光里看到的更多是一种哥哥对妹妹的关乎而已,虽然他身后女生热辣辣的目光也是夜空的繁星点点,但他同样和她一样看不到眼睛里,这些也正是籍生她希望的土壤,她一样的明白希望和现实的差距,所以她才会在这里等他了! “才女想什么?还这么入神!” 白洁一抬头就看见十米开外的乔一恒咪咪地笑着。 “来了也不招呼一声。”有些责怪的声音里轻轻地笑意在荡漾。 乔一恒不是傻子,他一直都明白小女子的柔媚,而白洁的柔媚更是销骨荡魂,他不是不懂她的神情,问题是他对她就是那么一种感觉,他们火车站时的初见心里就划定了她是一个惹人疼让人呵护的小妹妹,陶瓷似的瓜子脸,如雪的肤色嵌一双漆黑的眼睛,撒娇时上扬的嘴角就是给人一种纯净怜惜的心态,他不忍伤了她,所以在有时的言语里就含蓄地透露自己希望里的一种感情,可惜这个傻丫头在别的地方都聪明的紧,偏偏这个就糊涂的不懂了。 “说吧,想吃什么,现在我可是敢说这句话了,暑假里挣了俩枣,走,请你撮一顿,你想吃什么?”乔一恒的豪爽大方样让白洁忍不住笑:“你说的这样小气,可也没请得到你吃一次饭呀!” “我是个男人呀,怎么好意思吃女孩子的请。”他居然红了脸。 白洁笑笑,温顺地走在他身边。“我还不觉得饿,要不我们去乐乐咖啡厅吧?” “好。” 白洁娇俏地可人的表情在透进玻璃的夕阳余辉里更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乔一恒不时地躲避着她的眼神,直问她一些暑假里回家的事情来。 “回去都哪里玩了?怎么样?老家的面貌没有日新月异的改天换地吧!” “串亲戚,见同学,还能有什么!就那样呗!” “你怎么叹气了?是不好吗?” “唉!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在这里时想家,可回到家了又想这里,你说这个矛和盾的关系要怎么才能和谐相处呢?” “扔了盾,砸了矛不就结了。” “痞子。”白洁的朱唇轻启慢慢吐出的这两个字,让乔一恒的脸又红了。 “哎、我去你家了。” 乔一恒倏然一惊。 “你去我家了?干什么去我家?” “我就是去你家了,是特意去的,怎么着?不允许也晚了。”说着还撅起了嘴巴。 “你去我家干什么?你——见到我爸了?” “恩,你爸爸的学校里也放假了,我找了好长时间才问到了你家,叔叔那时不在家,我等了好久,他才回来。” “我爸爸怎么样?”他的心不禁悬了起来。 “精神看着还好,他还认识我,我说是特地来看他的,他听了很高兴,问了我一些你在学校的事情,和暑假里为什么不回家,我都如实地和他做了汇报。”白洁说着轻笑了起来。 “谢谢你。我爸他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吧?” “有。他叹着气说了,儿子是鸟儿,大了就飞了,就忘了还有过小鸟的时候了。” “真的?” “没有。傻子,我编的,逗你玩呢。”白洁噙着吸管的牙齿咬紧了唇不去看乔一恒直直的担忧的眼睛。 “叔叔他很和善,我们只是聊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他在说你的时候,总是在笑,笑你淘气的样子,我听了觉得你小时候可爱的很。” ‘吁’他的心轻轻地放了下来,他真的是在担心父亲有没有埋怨自己的不归,只是她不知道他的担心怎么会这么迫切而认真!她也不懂他为什么对父亲有那样的敬和爱! “你这个暑期里都做什么了?怎么晒得这样焦黄?”她关心的想要知道的表情。 “给人家做广告策划的创意画草图,做宣传,做制作还兼运送搬装工等等。” “叔叔是老师,他工资不低的——” “我的生活费不成问题,我爸每月的寄给只有多给,但我有些事情不想花费他的辛苦钱,我想自己挣钱花费更有幸福感。”乔一恒眼里闪现的光亮没有逃过这个聪明女孩的眼睛。 “咦!你到底想做自己的什么事情呢?”白洁好奇极了。 “喔,这个,这个——”他明显地有些难言的意思,不过更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很保密吗?连我也不能说?” “不,就是一种年轻人的虚荣心吧,我想去厦门玩玩。”说出来居然有种很轻松的感觉,他心里有些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去厦门?那么远?怎么就想到要去厦门?” “只是觉得厦门很有风情而已,就是一种感觉,想去看看。” “哦——仅仅就是一种想去的感觉么?”白洁的眼神里有探究有猜测还有疑问。 “走了,我们喝一杯咖啡,却坐了人家几个小时,怪过意不去的,影响了人生意不说,还会让人猜测我们是寒碜地没地方去了才赖人家这里不走,快走吧。” 白洁看看来来往往的人,而初坐下时的面孔也不知是换了几茬的生疏,站起来也不好意思看谁歉然地低头笑了一下。 两人并肩走出了乐乐咖啡厅,暮色已经很浓了,林荫道的人隐隐地稠密了起来,影影绰绰里有一些暧昧的味道,两人的感觉都有些异样。 乔一恒轻吭了一声,很怕尴尬的来临,就无话找话地问道:“这次是怎么来校的?” “还是我爸的司机送我来。” “我说过要自己坐车来,可他们非要这样。”白洁认为有必要的又这么说了一句。乔一恒却真的是轻笑了。 “有权不使过期作废,这一条至理名言谁人不知。”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又不是那样的人?”她真的是急了起来。 “玩笑,玩笑,当什么真,这不都这样吗?我想有还没有呢!”乔一恒耸肩做痞子装。 白洁不理他,而是若有所思地走在了前面。 “你的父亲有一种——” “我爸?” “恩,我说不出,反正就是觉得你爸爸有一种那个什么——”白洁徒然地看着乔一恒,为自己措辞的艰涩和不能表达出来的一种无奈而只好笑笑了。 “你想说我爸的什么,也就是他的哪方面?” “也可以说气质吧,也可以说神情,还可以说感觉,味道,都可以的。” 乔一恒明了地笑笑不接她的话了。 “我想到了,你爸爸有一种落寞,对,他身上有一种深深的落寞感,这个不但给别人有这个感觉,他自己或许是更清楚,你说孤独,寂寞,或是淡定等,都可以很直观,但他的这种落寞的样子却让人最悸怜了。” “好了,你到了。”乔一恒站定了身子,等着往回走的样子。 这是白洁住的四号宿舍楼,白洁无奈地看看这么快就走到的宿舍楼。 “上去坐会儿吧?” “不了,才开学大家都是忙碌不堪的,各自都很累,就不打扰了,我走了。” “等等。” “还有事情?” “那个——厦门,你什么时间要去?” “还没有确定的时间,等我算好自己的课时了再说吧,时间也不能太长的,希望能挤出个三五天的时间就可以了。” “我也要去。” “啊!”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喜欢的是一个人的旅行,从没想过多一个人的想法。” “那你就想想多一个人的想法。”白洁突然不再温婉可人,甚而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 “不可能,我为了这个,整个暑假都在这里的原因不会轻易就变。”说完摇摇头,转身往回走了。 白洁愣了,她有一种什么东西要失去的强烈感觉,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别的她也不关心,可只要是乔一恒目光看的东西,她就也会全然地在意和紧张,她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因为不能确定彼此间的那种感觉使她一种焦灼不安的担心。 第7章 闻扬扬这几天一直都很忙,有名望的教授来校讲课,她一场不落地听,有时和自己的课时起了冲突,她就毫不犹豫地逃课,她相信自己还能补回那些落下的课。 “不在,不在么,怎么还不在!”一连十几条的留言,都是老呆发的。 咦?他有什么事情呢?扬扬纳闷极了。上次他要她的电话,而她没有当真,或许他找她有什么事情吧?她心里有些嘀咕了起来。 “老天,你可来了!”老呆突然冒了出来,倒是吓了她。 “急着找我呀?” “可恶,为了你来厦门不找你找谁。” 啊——闻扬扬张大了嘴巴。 “真的在厦门?” “假的!你来凤鸣网吧看看,今天是最后一天这里在这里逮你,你若再不出现,我晚上九点的火车票。” 她可真的是吃惊了。 “你来几天了?有事情的吗?” “四号来从北京的火车,你算算现在几号就知道几天了。” “呀!” “你在哪里?我现在能去见你吗?” “你真的肯见我了?为什么这么痛快?你不问东问西查看了?你不怕见我?” “哪来那么多的问题,你在厦门,我当见你,不在,就再做一回二百五了。” “好。你就是这样的人。”他发来了一个强的手势。 “白色体恤,破牛仔裤,白球鞋,你的西校门左侧。” “好,半小时后见。” 乔一恒快速结账走出,已经是第五天了,他已经有些灰心的时候,她居然出现了,他的心此刻只有两个字——狂喜。傻呵!他只知道她在这个大学和他一样是大三,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不知道她的学系,不知道她的样子,他只有她网上的一个号——虫子。 乔一恒几乎是小跑着来到这个海岛上亮点学校的西大门,他看了再看这个门里走出的人,不,应该是他一直在盯着出来的每一个女子,他一直确定她是个女子,如果、如果她是个他,那他该怎么办?呸、呸——乔一恒赶紧吐出两口晦气,他跑了这两千多里就是为了她。 “老呆,你好。” 乔一恒呆了。 淡紫色无袖连衣裙,白色凉鞋,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亭亭玉立,笑意盈盈。 “虫子。”她又补了一句。 “哦,是的,是的。”他好像还没有回过神似的。 “老呆,虫子的样子,应该很熟悉的,即使没见过但也不至于意外的这样吧!”她眼睛里的东西很有些俏皮。他冲着她笑了,好像元神已经归了窍。 “长话短说,你跟我走,哦,下午你要上课吗?”他仿佛才想起她是个学生。 “可以不去。” “为我?”他狡黠地一笑,随即转颜。“我们还是摆渡日光岩,到那里聊。” 找一处僻静的洞穴,他拉她钻了进去。 “你来过这个洞没有?” “今天第一次。” “借我的光,你要请客的,不过!我晚上就要走了,你要请我也没有时间了!”他叹息了。 她就静静地看他听他说话。 “我来的这几天,天都很好,就是太热了,但是到了晚上就很凉快,我住的饭店后面就是淑庄花园,房间对面就是这日光岩,风景很好,乘摆渡从厦门来鼓浪屿不要钱,从鼓浪屿去厦门要8块,我每天都去你的学校附近转悠,就在你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我只能网上找你,来之前也想提前和你招呼,又想着机缘巧了会更好,真是万一呀!差点就空手而返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着微笑着的她,他心里一阵紧疼。 “你来厦门就是为了看我?” 她居然这样问他,他说的不够清楚吗?他瞪着看她。 “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她也在叹息。 她叹息什么,她在怪他来看她吗?她不高兴他来看她,他对于她是个意外。他在心里叫着。 “好了,你有些生气了!”她用手轻触他的手。 “我很可笑吗?”他闷闷的声音。 “不是。你来这里,毕竟也是人海茫茫,你就那么肯定能找到我!如果找不到,你会怎样来界定我们以后网上的再交流?你这样何止是单方面的冒险,也是对我的一种否定吧?”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这么想,想这么做而已,对你冥冥里有一种感觉,很奇怪的一种感觉,好像我们很早很早就很熟识,我从没有想象过你的样貌,刚刚见你,我吃惊的表情不是你的样子,而是你给我的熟悉,你的样子真的就和我意识里的一模一样,真的。” “你倒是让我很意外的。” “哦。” “你很好看!” 她怎么又是叹气呢!他看着她的叹息,心里不禁也在叹气了。 “要我带你看看这里的风景吗?虽然我不是很熟悉,但还可以摸着看来不至于迷路。” “不看风景,来的这些天,我也没有看什么,除了这个日光岩,眼睛里有风景的人处处是风景,眼睛里没有,到那里都一个样,我只想和你说会儿话,行吗?”他有些恳求的语气。她的心里一动。 “我们那里也不是很大呀!怎么上学的时候没有见过你?你在那所学校念书?我在一高念书。”她拉开了话题。 “我在鸿宇读。” 呵呵。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乔一恒感觉很惬意,话题不知不觉就扯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很早就没有妈妈了,从我记事起——”闻扬扬的心像被锤子砸了一下,不过没有打断他,她隐隐地有一种同病的感觉。“我爸爸是老师,小学前一直就在校园里长大,小时候特别淘,教师宿舍楼是我经常捣乱的地方,譬如在他们的垃圾桶放没有点燃的鞭炮,在他们的窗台放逮到的螃蟹,用火机烧他们的窗纱等等很多挨打的事情,小学是在爸爸学校对隔的马路,在五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我爸爸因为这才要求调往偏远的小镇,而我以后的岁月也都是在这个小镇度过,高中时因为在鸿宇有爸爸熟识的人,我当时的分数可以上一高的,但爸爸硬是让去鸿宇,我自我感觉已经是大人了,对爸爸单方面粗暴的决定我很不理解也不合作,因此我和他好多天都不说话,而他也不做什么解释,就一句:不要重复他走过的路。等到了开学的日子,我还是乖乖地走进了鸿宇,因为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是我父亲,不会害我。不过就是现在,我也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因为他的谜团太多了,所以我也就习以为常不较真了。” “你的爸爸有很多谜团吗?你一点都不好奇吗?好像和我一样嗳!”闻扬扬又来了一声叹息。 “妈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这个我知道,我爸爸是山东菏泽人,怎么来了这里,老家还有什么人,他画画时候悲怆神情,我外婆家在乡下,他不怎么让我去,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一起去一次,他对他们不亲热还可说很冷淡,不让我去一高而去鸿宇,还有五年级那一年的事情,这些对我都是谜团,前些年总在想自己在即便的时候就可以解开这些了,但现在忽然又有了新的认识,认为尊重一个人,尤其是自己的父母不想说的隐情或是伤痛,那份好奇心已经转化为一种平淡了,因为我也有很多不可思议的思想很多不想说的事情。”乔一恒的牙齿很白很整齐,她看着他释然的微笑心里的距离微微地又进了一步。 “你不想说点什么嘛?总不能就是我一个人在掰自家的历史吧!”他一副有失公平的口气,好像是她诱供了他的话似的。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她怎么总是一副占上风的口吻。他心里有些懊恼自己的轻飘了。 “也想了解你呀!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他小声咕哝的神情看着可爱极了,闻扬扬不禁笑了起来。 “好,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大明星也没有崎岖坎坷冗长复杂的历史问题,只是从来没和人聊过,说起来有些拉杂,我捡想起来的说起吧。” “开场白精彩,故事肯定更厉害。” “小葱拌豆腐青青白白简简单单。”闻扬扬撇嘴的姿势显得嬉皮有些与她不符,惹得他忽然欢喜极了似的一阵手舞足蹈。 “其实,我也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从记事时就没有妈妈。”她的声音很低但很平静。“我上幼儿园前一直住在我外婆家,外公外婆还有小姨都很疼我,我爸爸的性格很好,但他上班的单位很忙,幼儿园的时候我中午一直在学校吃饭,小学三年级就住校,星期天节假日小姨就来接我,但从来不进我家,爸爸送我时,小姨从不看他的脸,我知道是妈妈的原因,我那时很想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很想有个妈妈,每次问爸爸,他总说妈妈出远门了,问外公外婆也说是去外地了,问小姨她说是去天堂了,慢慢地我就认定了妈妈是在天堂里,而天堂是人们死后去的地方。我爸爸长的也好看,有很多的阿姨到我们家,我估计那时有想做我妈妈的人,可不知为什么最后一个也没有做了我妈妈,其实那时说实话,我是想不管她们中的哪一个做了我妈妈,我都是很高兴的,因为别的同学都有妈妈,我没有,尤其是女孩子慢慢大了的时候,觉得妈妈更是珍贵了,爸爸和妈妈结婚照很小,我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班里的同学说我没有妈妈时,我回家偷着剪下了妈妈的照片拿到学校去证明我是有妈妈的,为这个爸爸居然打了我,呵呵。”事隔多年后她再次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营生居然还是那么津津有味而有些委屈,他一时里竟奇怪她还是那个拿着照片向同学证明自己的小姑娘,好像他就是那个要她证明的那个人,而他曾经好像也有过这种想法,可惜他没有她那么冲动而已!“其实我爸爸的人很好,他做人做事情工作都好的很,对我更是好的厉害,物质方面他在一切他能负担的地方尽力地满足我,因为没有母爱,精神里的父爱母爱他是加倍地给我,从小别的孩子都羡慕过各种各样的假期,而我是很惧怕假期的,因为假期的时候,父亲想带我出去旅游说要增长我的见识,外婆外公是想我,小姨是疼我也想要看到我,我分身乏术无力个个顾到,只要有爸爸在的场面,却一定是很尴尬的气氛,外婆外公嘴巴里没有说出讨厌父亲的话,可他们也是敷衍的客气里透着冷淡,而小姨干脆是很难看的脸色,我和爸爸相依为命的日子久了,对于母亲有一种隔阂,总认为即使爸爸对妈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也是某种失误或是情非得己,因为我始终相信爸爸是个好人,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也才不怎么想要知道妈妈之死的事情,来这里上学,喜欢这里的海岛风景是一个因素,但也有这个原因在内。唉!” 这是你第四次的叹气了,我可数着呢!”乔一恒忽然这么地来一句,她也才倏然而惊自己见他怎么就有一种叹息的感觉呢? “真是: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却是各有各的隐痛,隐痛自有春秋来疗伤,妈妈这个话题我们算是一个共同点吧!再说点别的吧?”他看着有些落寞寡欢的她,善解人意的有意要岔开这个话题。 “没什么的,说过也就完了,明年就毕业了,我早就想好了,回去,守在他们身边,他们给我的爱不应该成为我的负担,如果真有什么难解的冤孽,我尽力化解就是,他们都是我最爱的人,我希望他们的晚年都是愉快开心的,这样就足够了,我的人生目标不高大,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不管在什么地方生活都好。” 乔一恒在心里摇头在反驳闻扬扬的话,不过,他脸上的表情稳稳地没有一丝地透露出来。 “我说的很有问题吗?你怎么样?是继续深造还是——” “今年我就要报考研究生班,计划是先在各部委面向社会的生,我也知道永远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有些事情越是期望高落空的机会就大,这方面我也不敢过于乐观地估计自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你的语气里有宿命的味道” “你信命吗?”她又补一句。 “不知道该不该信,我只相信努力了不遗憾,成不成是另一回事了。” “哎,刚刚你说自己五年级发生的一件事情改变了你的生活环境,是什么事情呢?” “现在看来也不算是个事情,只是那时就不一样了。”他有些自嘲的口吻。“我爸爸不知为什么那一天喝酒多了,和人家打架,被打的人送了医院,好像还很严重,最后学校领导的处理意见是我爸爸的这种行为影响不好,给了个处分,而爸爸却要求去乡镇的学校,因此我就这样跟着他到了那里,就这么简单。只是从那以后我也懂事了很多,你刚也说了,和父亲相依为命是一种很深沉很入骨的感情,我很敬重爸爸,他和那次的事件绝对是个巧合,你没见过我的父亲,不知道他的人,而我是最了解的,他生性寡淡无欲和人纷争,肯定有着充分的理由,我们由城市搬往小镇生活我很高兴,没有因为生活环境的差异而责怪过爸爸,而他也是尽其所能地培养我,周末我们总是一块儿出去,在周围的地方玩,画画等等,也跑过远一些的地方,但都很少,总之我们是真正地相依为命,我想着自己能站立社会的日子里,一定要让爸爸真正地入世生活,开心的露出笑脸,而这个就是我所有努力的动力。” “那赶紧去日光寺拜拜吧。” “心里早就拜了无数的神仙菩萨了,还用你提醒。不过,说真的,小学时学校里买的小玩意里,同学们都疯了似的买各种各样的玩意,我独独就喜欢鹰,因而我的小玩具箱里几乎全是鹰击长空雄鹰展翅鹰飞万里等等各种形态的鹰,为此不知明着暗里拿了爸爸多少的零钱,惹得有些人当着我面说我是一个抱负远大将来有作为的人,每听这话,我总有一种被贬的意思,在不知不觉中也就滋生了一种非要出人头地的念头来了。”乔一恒说到这里看看时间,不无惆怅地站了起来。 “坐时间久了背疼,我们走吧。”他向她伸出了手。 “嗯。” 他们携手走了出来,站在峰巅,举目四望这依山傍海落日黄昏中的岛屿,感叹造物的神奇与美妙。 “这里真的很美,美的炫目。”他在低低地叹息。 “日光岩俗称‘晃岩’位于鼓浪屿中部偏南的龙头山顶端,海拔92.68米,为鼓浪屿最高峰。我们站的这个圆台,郑成功收复台湾时,曾在这里练兵,凭栏远眺,厦门鼓浪屿风光尽收眼底,山中峰腰怪石嶙峋,在疏疏落落的树林中,“莲花庵”“古避署洞”“龙头山遗址”“水操台”“郑成功纪念馆”等胜景,历代文人石刻题咏也增添了古风异彩, 厦门、大担、小担诸岛尽收眼底,再转看那个点,就是台湾的金门,琴园通过缆车与日光岩相连,石洞、古城和历代摩崖石刻隐约可见,这地方真的是古今韵味无穷啊!” “是的,这里奇石叠磊,洞壑天成,海浪拍岸,树木葱茏,繁花似锦,富有亚热带浪漫气息,此景,谁看来不心潮澎湃,豪情激越!只是看景的人终须要回去的,我只把它刻在心里就好。”乔一恒深深地看了闻扬扬一眼,他看到她的脖颈后面慢慢地晕红了起来。 “你还能搬它回家吗!美景可不都是在记忆了么!”她在娇嗔他。 “走吧,还要赶船,还要吃饭,还要——还要去车站” 乔一恒去办退房,收拾背包等一切事情,闻扬扬只是在大厅里转悠着闲看,冷清的大厅一侧的钢琴叮咚声,抑扬顿挫,只是她听不懂弹的什么,不过倒是喜欢这个气氛。 两人匆匆走在厦门的大街上。背后的落日已是快要隐没了。 “你是霸王龙还是马门溪龙?” “你怎么这样问我?”他愕然地看着她。 “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呀?”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说:“我吃的不多,你就请吃黄则和的土笋冻和花生汤好了。” 这次轮到她瞪圆了眼睛。 “嗬!来的日子有限,知道却不少啊!即使我有这个能力请你,而你也没有这个时间来等啊!” “还当真,说着玩。随便吃点就好,捡你喜欢的我们去,我请客。” “客请主便了,好,我们就去思明北路程阿树的蚝仔煎吧。” “听你的。” 两人快活地直奔目的地而去。 目送着乔一恒的背影在人噪噪闹哄哄的人群里隐没了,闻扬扬这才缓缓地转身,惶惶地有些做梦的感觉,摇摇头掐自己一下,知道确不是梦境,不由轻笑了起来。这才带着五味杂陈的心和异样的感觉反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第8章 乔一恒回到北京正好是星期一早上的七点,他风尘仆仆进宿舍的样子惊呆了阿光,不及言说,慌慌地抓起衣服就往洗漱间跑,他还得赶上午的课。 “还是北区食堂老地方,到时我们好聊聊。”阿光等不及地喊了过来。 “先走吧。”浴室里的蒸汽隔阻了他音量的传出,阿光见没回音接着又喊了来。 “听见了。” 估计也轮不到我了,他的那个娇妹妹还不拽了去,阿光摇摇头独自的走了。 消息真的很快,中午下课要去食堂的间隙,白洁就找了来,乔一恒只得跟着她走了。 “一个星期,厦门玩的愉快吗?”白洁探寻的眼神。 乔一恒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着白洁:“我是去看望一个喜欢的人。” 白洁的脸色凝重,她沉默不语,心里擂鼓一样,想着接下来他还会说什么? 乔一恒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话,好像他不需要向她做什么解释的,可不由自主地有一种负疚感,好像他须得向她说清事情似的,他不知道是把事情进一步地讲明还是没有这个必要。时间就在他的沉吟和她的沉默里缓慢地移动着,或许是过了很久吧,白洁终于开口了。 “是个女孩子?” “嗯。” 白洁白了脸又沉默下来,他索性也不再费神搜词了,只看远处来来往往的人,车子,高楼,天空。 白洁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乔一恒烦躁地踢着顺眼看到的石子,其实只要白洁问她是谁,什么样子,他都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恼恨自己明明看见白洁的失望但还是希望她能问起她,而他心里只要想到她就是一种奇异的温馨,他真的想跟白洁聊起她,可她偏偏就不再问下去了。使得他心里想说而说不出想表达而表达不出来的东西更加地躁动而烦躁。 时间晃的很快,转眼就又是冬去春来了,过年的时候,乔一恒和闻扬扬提前电话约好同时到达老家的时间, 她下车的时候看到他的微笑,她把上次离家时候父亲这里给买的玉观音拿了出来,缓缓地递在他面前。 “很漂亮,可惜我不识玉。”乔一恒搓着手背,惋惜地表情。 “给你玩。”她很清的眼神看他。 接过,很轻地扣在脖子,他知道玉是很易碎的物件,和人一样,坚硬的背面是易碎,即使全心的呵护也会有失误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怎能不知道,很多如玉一样的因为珍贵所以易碎,更何况是她给的玉观音。 校园里的生活是烦恼并快乐着过的飞快,转眼就剩最后半年了,乔一恒沮丧地看不到各部委的招生,只有前年外交部面向几个大学招了三个编额,以后的二年就没有了,其他的部委也没有需要的动静,他预期的想法看来是要更变了。白洁回了市里的审计局也快一年半了,还时不时的来学校看望他,起初他有些奇怪她的学校情结竟是如此的深沉,最后才慢慢看出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他,这虽然给了他内心虚荣的极大满足但更多是一种担心,他不知该怎么应对她的每一次来校必然的要见他,也无法回答她去看望父亲,父亲对她与他的事情电话询问或是当面谈起,他不知怎样来界定和说清他和白洁之间的关系,父亲没有见过闻扬扬,也不知道还有一个闻扬扬存在。 脖子上玉观音的链子已经换了绿色和黑色,时时的抚摸与浸润已经没有当初的生涩刻板,他自然也就体会了人养玉和玉养人的道理,这期间的滋味只有他心里清楚。闻扬扬回到老家后,她爸爸起初托关系想让她去一个行政单位,但她自己要去一个外资的企业,说是有挑战拿钱多,他每次的回去,恰好都是她有事不在或是出差,因而他和她只能电话或网络里聊,好像她干的还很不错,已经可以主管一个项目了。只是最近他的心情尤其的失落和不平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留还是回,最想和闻扬扬聊聊这个话题,可每次只要征求她的意见,她总是一句:你喜欢什么想做什么自己做决定。他只能是三缄其口了。指导他的教授也有提议他可以留校任教,但他不想,他一直有从政的心思,只是他不知道该从那里入手选择那里上路。 白洁是最懂他心思的人了,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他,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了解他的价值取向和人生目标,她每一次的来京就是为了他,她不用直白的言语,她只用行动来慢慢渗透他,知道他的硕士学位就要拿到也想早点投入社会,也了解他目光关注的焦点,于是就悄悄地和父亲说起了他,让父亲帮忙。 白浩然已经由县里调回到了市人大,他在官场混了这些年,是个老混混了,自己已无望再向上了,看到女儿喜欢的人也有从政的心里,且主观条件很好——硕士,他好像又生出了驰骋疆场的雄壮情怀,是的,他对官场一直都情有独钟,也有自己的独到心得,如果可以,他真的可以再培养出一个更优秀的白浩然来,这个他确信不疑自己的能力。在下决心前,白浩然没有贸然就答应女儿的请求,他借一次公务进京的机会要女儿带他去见了乔一恒,回来后,他就给女儿明确回话了:“要他回来发展,先进市政府做秘书,以后的事情由他来运作。”其实,白浩然看见乔一恒第一眼就知道了女儿喜欢的这个人是个人才,但是个初结出的毛南瓜,还要得他这个老南瓜来引路来指点,他卖情给女儿也是为了增加女儿的幸福指数,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他希望的是双赢。 最近闻扬扬一直和副总陈丹青忙青县垃圾处理厂的项目,她们公司承担全部的建造和材料供应,因而需要汇总很多的材料,面见很多的部门等等很多事情,她是忙的焦头烂额,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家了,爸爸来了几次电话,外婆更是催她回去,她每晚都有加班,她想着等这个项目完了,就歇一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再去北京看看乔一恒也兼着旅游休息了。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在人们的算计中变化着,或许也应了那句老话:人算计不如天算计。 还没等到闻扬扬的事情完结,乔一恒就回来了。 “扬扬,能见见你吗?” 闻扬扬正在往青县的路上,乔一恒来的电话,她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惊喜之余她赶快回说:“你在哪里?” “我回来了。” “我现在去青县的路上,尽可能晚上赶回来。”旁边的陈丹青在看着她。 晚上闻扬扬没有赶回去,乔一恒在雅克等到了十一点,然后怏怏地回到了暂住的地方,他决定明天就去市政府报到。 扬扬的电话里一再歉意的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和这里的领导洽谈完,还在陪他们吃饭,只能明天去看你了,今晚估计是赶不回去了——” “哦。”乔一恒明显的疲乏声音,他觉得自己心里的隐痛在慢慢地扩大扩大:“你忙吧。” 闻扬扬清晨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给乔一恒电话:“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现在不行,我在市政府大楼里,正忙。” 咦?他要去政府上班吗?她愣愣地猜想着,也是,他今年的研究生也该毕业了,学位也拿到了,好像他一直都有从政的想法,这也不奇怪的,只是他一回来就直奔市政府,不会是没有预约没有前路吧,而这些好像他都没有和她提起过? 晚上的霓虹灯影被风吹的有些扑朔迷离,乔一恒和闻扬扬又相对着坐在雅克的窗玻璃前,两人都眼神迷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们都点了小杯的可乐。 “住哪里?” “先寄住在同学家,这几天就会搬出的。” “哦。”扬扬又轻啜了一口可乐,她感觉有些怪怪的。 “我决定进政府上班了。”乔一恒又说了一遍。 “你说过了。” “我们分手吧!”他微弱的音量,可还是如电一样击入了她的耳朵内。 “去政府是一个理由。”她的反应快速地出乎他的意料。 “只占微小的一点点。”他静静地说。 “那是我们的不合拍了?” “是,你的心里也应该清楚,我们的生疏感距离感不断地在加大。” “统共也就没见过几次面,几千里地的距离一直都存在,今天见面也就是分手而已,看来,不见面的生疏感地域的距离感也有好处,那就是我们不会有谈论分手的时候。”她苦笑的声音是涩涩的。 “你故意要这样吗?你知道是什么?全部怪我吗?我和你商量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了?好像我的取向不管什么决定都不关你的事情似的,只要我喜欢,是的,如今我喜欢这个了,你就没有想过实际的生活吗?”他有些恼怒了。 “我尊重你,不管你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是错误的吗?现在的社会距离空间等都不是问题,我从没有看重过这个,自己是这样对你也是这样,我想过两个人的在一起,但不是朝朝暮暮的疲乏相守,我喜欢彼此真正的开心和快乐,我们挣了钱还怕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吗?”她比他更是恼怒。 他听她这么说更是咄咄地逼了过来:“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我想做什么事情吗?你知道我有个父亲,只有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问及过,而我时常的问起你的亲戚你的家人而你什么时候又再问起的时候,你的考虑问题就只有单单的两个人吗?” “家人也不是问题呀!”她明显地底气不足声音弱了下来。 “你回来了,我们不是更好地沟通和增进了解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分手?” “我知道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了,我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了,我也知道自己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了。”他的声音是疲乏的,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很累体力劳动。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想清楚才和你说的。” 闻扬扬不说话了,看着窗外,乔一恒也不想说话,也看着窗外。天知道此刻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我自己倒是有些感慨,社会不管发展到哪里,它的根基永远都是男人的重心在起作用,当利益和情感冲突时,永远都是牺牲后者选择前者,冠冕堂皇的理由加罪于性格价值人生社会等等的理由,偏偏这一刻就忘了作为人本性里的纯真需求,悲哀的是女人永远都是男人做任何决定的承受者,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是被动地接受,每年的‘三八节’就是在提醒女人们——你是一个女人。糊涂的女子有的真就相信了男女平等的理念,聪明点却致力热衷于女权平等,愚笨的就安然于自己的性别且津津有味,不管什么样的女子其日常话语生活重心永远都是在围着男人而转,很少为了自己而活得精彩的人。 第9章 闻扬扬头重脚轻地回到了家,没有洗漱就睡下,闻柏青看见女儿的脸色不好,以为病了,赶忙过来问:“吃过了?不舒服吗?” “是呀,感觉头疼死了。”闻扬扬居然还在笑。 “走吧,陪你去街口的诊所看看?” “算了,估计是感冒,你拿点阿司匹林过来。” 闻柏青很快就端来了水拿了药,看着女儿听话地吃下,又给她搭好毛巾被,调好空调的温度,这才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闻柏青一直喜欢夜晚的广场,看着各色各样的人在吆喝,在唱歌,聊天,走路的,喝酒的,发呆的,大笑,或者如他一样沉默不语的,他始终认为人只有在夜晚才显得真实而自由,看滑旱冰的孩子,他的心里尤其觉得美好,生活当如是这样的飞扬啊!二十二年了,这苦辣酸甜的人生中年最美好的日子,他却是这样地度过来了,万幸女儿一直都很优秀,也算是补偿了他半辈子缺憾的生活,年岁真的好似落日越近越浓渐淡渐远,这留恋难舍之情也只有深有体会的人才明了,回忆是对年岁流逝的一种无奈,对他更是一种时时提醒的残酷,他知道,秦加思一定在某一个地方平静的生活,她的隐世离开是给他最大的惩罚,他没有去寻她,他想自己该当接受她的这种惩罚,也只有在多年日子的沉淀后他才能够分辨出自己当年的行为和心理,原来,姬小飞只是他心里对秦加思身上隐隐的一种别样优越感的支撑自己的理由,加思出事离开时,姬小飞对他也就如过眼烟云了,就没有主动地再去找过她了,虽然这对她也是不公平的,但他确实没有了那种动力,他不知道姬小飞如今的生活!也不知道秦加思如今落在了何处!她们都是他难言的隐痛! 日子真是忙碌而紧张,忙的根本没有时间来疼痛,闻扬扬公司项目的好多材料都是她在整理和上报,不过她还是抽空去看了外婆外公和小姨,他们看见她高兴的不得了,而她也只有面对他们才真正的感觉开心和轻松。她后来的一次找乔一恒的时候,看见了以前的同学白洁在他那里,她告诉她他们在谈恋爱,其实,当时不用白洁直言告之,她也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因为乔一恒的表情是拘谨而闪躲的,闻扬扬没有立即就走,她大方地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三人又一起走了一会马路,她这才离开了他们。离开的时候,她看到小鸟依人的白洁幸福地挽着乔一恒的胳膊,她的脑海立马显出一个个词汇:男才女貌,卿卿我我,天造地设,佳偶天成,他们真是一对璧人啊!闻扬扬的心里真的是为他们的般配和谐而真心地祝福着,虽然为他们高兴里有一丝酸涩混杂其中但仍不影响那种快乐的心境。乔一恒选择白洁,闻扬扬是悦心的,白洁是高中时期的有名校花,她和她一直是同班,她对白洁的了解是知根知底的,她不但人漂亮聪明还很善解人意,为人行事从不张扬,虽然她家庭条件很好,自身的条件很好,但她一直是谦逊和气的待人,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她,如今看到她能和乔一恒走到一起,她觉得他们是最适宜的般配了。 白洁和乔一恒的关系明确了下来,她去玉溪镇就更勤了,每次都是他们父子相对闲聊而她走进厨房,看着这个娇小聪慧而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乔书培的心是欣悦赞赏的,他很满意儿子的眼光,回头再看看玉树临风踌躇满志优秀的儿子,他想他们两个真是般配,而乔一恒眼里流露出的一丝怅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想遇着机会了问问,眼前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叔叔,一恒,可以吃饭了。”白洁已经洗净了手,嘴角噙笑地往这边来。 “脸都热红了,累坏了吧,先歇歇,等会儿再吃饭。”乔书培笑笑关爱地让她坐下歇会儿。 “都做了什么好吃的?”乔一恒也甜甜地问。 “四个菜,一个汤,煲了米饭。” “辛苦你了,在家从没有做过吧?”乔书培亲切地相问。 “做饭很有意思的,我看书上材料搭配的,应该会好吃,在家我就试过了。”说到这里白洁不好意思地笑了。 乔书培怜爱地又对她笑了笑。 三人静悄悄地吃完饭,乔书培抢先收走了碗筷,乔一恒带白洁就来到小时候最喜欢的小河边的斜地。 “我小时候最爱这里玩了,逮螃蟹,捉小鱼,玩蟋蟀,太多的画面了,高兴的时候来这里,委屈难过的时候来这里,我喜欢躺着看天上的云彩,喜欢看西天的落日,每每一个人静静的看着这些的时候,我就特想我妈妈,心里凄惶的就想哭,我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在这里画的彩霞满天牧羊人晚归的图画,被学校送了市里参加的青少年美术大赛,得了个二等奖,爸爸高兴的一个星期都给我加餐, 在一次偶然的翻看父亲的东西里,我发现了一副他很早画就的题名《世纪风》的画,我很想要了裱糊起来挂我自己的房间,可他笑着说是一副退稿画,没什么意思的,看得出他自己很珍爱这幅画,以后我又再去翻看时,就不在了。”乔一恒想到过去的时光脸上浮出一抹温柔。 “估计是叔叔怕你偷藏起了吧?”白洁俏皮地刮脸羞他。 “ 这里的人的几个会看画的,拿出去也买不出钱,又不是你家的宝贝——”乔一恒失口而出不及急掩住了口,连忙又跟笑两声。 “没什么的,这是社会都明了的事情,我爸爸一直都做官,家里来来往往的人自然是有,但我从来都不管这方面的事情,况且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可真有些好奇她的父亲白浩然来了,既然扯到了这里就顺着个话题问了下来。 “你爸爸都是从那里干起的?都做过些什么?” 白洁微微地笑了:“我和爸爸什么话都说,但有些也是妈妈跟我说,也有长辈们的话。我爷爷年轻的时候办过厂子,本地有外地也有,因为忙于生意而没有好好管教爸爸,爸爸初中毕业就不愿再念书了,爷爷就托关系,让他给一个副县长做通讯员,这时爸爸就知道了没有学历的劣势了,他就办了带薪上学的手续,进了省政法学校,三年后回来到了政府的法制办,当然这期间的关系等事情自有爷爷办理,而爸爸也很争气,他就从这里做起,从副乡长,镇长,书记,再到县里的局长,副县长,县长,最后是书记,这不退二线才回来在市人大,我说的没有夸大吧,虽然都不是什么大官,但他的一生也可算是几乎都在官场。” “你爸爸他不是孤军奋战,有一定的社会关系网是不一样的。” “或许吧,那时好像还有我爸爸的姑父、舅舅一些做官的亲戚,所以他的一路几乎都是升,我只记得家里的人早晚都是闹哄哄,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本来爷爷还想要个孙子的,但爸爸好像那时正是事业的麦黄时节,所以这一耽下来,我就是独生子了。” “你这个女儿可比一般的儿子优秀多了,美丽的紧又聪明的紧。”乔一恒是真心实意地夸白洁。 “谢谢你的夸赞,但愿我的优秀能入你的眼睛,就是我最大的幸运和福气。”她清亮的目光直直地像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乔一恒赶忙转开了头,下面的河水清澈可见鱼儿的影子,哗哗的流水声,寂静的树林,好像十几年来它就一直是这样似的。 白洁温柔地拉他的手,两人并排躺了下来,他的胳膊做她的枕头,两人不说话都仰看天上的云彩,听流水的声音,鸟儿的啁啾声。 “我会唱三毛作词的那首歌《梦里花落知多少》”。 “你唱。”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 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白洁的声音很柔很轻,乔一恒听着真的有要睡过去的感觉,觉得一切都远了淡了似的,梦里是什么呢? 第10章 闻扬扬接到小姨的电话说是外公脑溢血突发,要她赶紧去人民医院,吓得扬扬又快速拨电话给爸爸。 “爸爸,我外公脑溢血住院了。” “哪个医院,你快过去,我也过去。”闻柏青着急的声音。 “在人民医院。” 闻扬扬赶到的时候,小姨和姨夫正在过道里焦急地走来走去,外婆瘫坐在椅子里,不停地抹眼泪,扬扬围着外婆,紧紧搂住她,不一会儿,闻柏青就也到了。外公是吃完饭收碗筷要去厨房的时候突然歪倒在地,当时吓坏了外婆,是邻居帮忙才很快送来医院。医生出来说了句,准备的事情还要做,他们也会尽力的,大家在愣怔里都是眼泪滚滚。 “快叫加思回来吧,活着不见,死了就再也见不了了。”外婆大哭了起来。 旁边听的惊呆了闻扬扬。 闻柏青快速地说自己先去料理一些事情,指派姨夫在这里守看,说完就走了。 扬扬走近小姨,卓尼拉起她的手往楼梯的大门走去。 “你妈妈现在湖北黄石巴河镇,唉!”卓尼长长的叹气。 “小姨,和我说说吧,我已经长大了,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闻扬扬恳求的带有哭的声音。 “当年你妈妈是割腕自杀,从医院出走的,这件事情你爸爸最知情,你妈妈去了我姨妈姨夫在的地方,在他们的帮助下安了身,才给你外婆我们来的电话,电话里一再的央求不要告诉你爸爸,但要我们照顾好你,这么些年她一次也没有回来过,我几乎一年去看她一次,你的照片你的事情我一件不落的每次去就好像是单给她汇报你,她在那边过的也很清苦,一个人病了什么的都没有个亲人。” “当年的事情很严重吗?妈妈就决绝到这样?我就不能留住她吗?” 卓尼的脸色慢慢的涨红了起来,声音也抬高了。 “被人含血按上气死婆婆的罪名,被人污蔑为勾引人家丈夫的罪名,丈夫养情人要离婚而又不离的复仇行为,是你你能无动于衷吗?” 小姨简单的几句话蕴含的愤恨与悲怆深深地震撼了闻扬扬,假如小姨说的都是真的事情,那妈妈的出走就不是简单的负气不负责任了,那情形将是不可想象不可言说的呀! “你给我地址,我去接妈妈回来。” 卓尼惊奇地看着扬扬。 外公的情形暂时是稳定下来了,扬扬还是决定去巴河镇,走时闻柏青张口欲说还休的样子,闻扬扬已经几天没有和爸爸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说些什么,此时看见父亲为难拗口的样子,心里真的很不忍,可又想到受苦的妈妈,心马上就又硬了起来。 闻柏青猜想到了卓尼已经和扬扬说了她妈妈的事情,也了解女儿的心情,他不敢开口相问,他怕事情越解释越乱,看到女儿收拾东西要出远门的样子,就大致猜到了是要去看秦加思,百感交集中感觉这事情就要有一个结果了,他想同去,他又怕去,他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奈地叹气,默默地给扬扬收拾行装,默默地送女儿到车站,默默地看车尾部的拉烟淡去消失。 其实没多远,十多个小时就到了黄石市,再转乘到巴河镇的汽车,下午两点多就到了巴河镇,闻扬扬按小姨给的地址很容易就问到了地址,她远远地就看见‘洋河副食批发’的牌子,一个看着四十多年岁的中年妇人在忙碌着,她不用看样貌就知道是妈妈,因为从她记事起只要有人提起妈妈,就都说她很干净,不但个人的服饰很注意,住的不管什么地方只要经她的手抚摸过就和别人的不同了,眼前的这个小副食店的店面,花砖,门前柳等都是特洁净有韵味,而妈妈的穿着简单又大方,是微笑而不是喉咙里奔出的朗笑也不是咧嘴的翻笑,闻扬扬觉得妈妈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似的,她看着她没有一丝陌生或生疏的感觉,她心里充盈的只是柔情只是甜蜜。 秦加思看着站立门外的女孩子在定看她,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因为视力不好看不清,她不敢确定,等慢慢的走近,她的心轰然响了——和照片的样子一模一样,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女儿。 “扬扬——”加思摇颤的声音抖的厉害。 闻扬扬憋呀憋的,眼里慢慢就蓄上了泪,静静地顷刻就滚落,滑了下来。 “扬扬——扬扬。” “妈。”扬扬扭头哭出了声。 加思几乎要晕过去了,魂牵梦萦都在念着的女儿忽然立在了眼前,当时不到两岁的小孩儿如今高出了她半个头,二十二年的时间啊!她们母女二十二年没有见过面,天知道她有多想她,天知道她流过多少的泪,天知道她有几个囫囵的睡眠,而她能支撑到今天也是因为对女儿的牵挂,不然,不然她早化灰化烟了。搂紧女儿的肩,她的泪不可遏制的狂涌而出。 晚上临睡前,加思给女儿铺好了床,看女儿钻进了被窝,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手就一直的一直摸着床单然后十指相扣然后再摸床单然后再十指相扣,看着纯净如小姑娘的妈妈简单重复的动作,闻扬扬的心里揪疼,她能想象妈妈是怎样的想她,怎样的度过每一天的日子,那种熬煎的心理该要怎样的理智承担啊!她不能想,她真的想不出来。两人都是独立惯了的人,即使如她们此刻的感情怎么地奔腾汹涌,闻扬扬也没有说出:“妈妈,我们睡一起吧。”加思同样也没有说出:“和妈妈一起睡吧。”最后仍然是闻扬扬目送着频频回头看她不舍的欣喜的母亲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闻扬扬住了三天,告诉了妈妈外公的病情,也说了外婆想要她回去的心情,从加思听到父亲得病的情形到母亲要她回去的话,她的眼泪一直就没有干过,她没有回复女儿的话,她要女儿多讲一些她成长的事情,她听的是那么认真那么有乐趣,好像就是当时她亲眼目睹的事情。闻扬扬也问了妈妈的在这里的事情,加思只是简单地说了个大概,初来这里租房,进厂子,又换工作,再辞工,最后来这个地方开这个小店,这期间亲戚也因工作的变动早就去了武汉,基本也算是她一个人在这里了闻扬扬听着妈妈的寥寥数语却充满了怆恻与无奈。 加思也知道女儿的工作很重要做的也很好,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加思就打消了回去的念头,闻扬扬流泪也没有打动母亲要回乡的心,在看到母亲深痛的目光一刹那,她也就明白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不过她对母亲提了要求:她要她好好的善待自己,允许自己经常来看她,她不管有什么事情比如生病什么的不管大小事情都要告诉她,不然她不放心,她也会想着来陪妈妈一起生活。加思笑着在泪影了都答应了下来,然后强着非要送女儿到黄石市,看着女儿的火车不见了,这才踽踽地回去了。 闻柏青看到空着回来的女儿就明白了当年给加思的伤害有多深,即使他用一辈子的赎罪也还不了她的刺心疼痛,明白了加思心底伤痛的那一瞬间,闻柏青的心真的是比死还难受。闻扬扬看见爸爸失落难受的样子,她忽然想到,或许爸爸是很爱妈妈的,只是世事蹉跎他们才成了今天的样子,也不能全怪爸爸的。 “爸,你放心,我会再去几次的,妈妈被我缠不过,最后就回来了。” 闻柏青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妈妈和她年轻时的照片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很瘦弱,看着很好看。”闻扬扬知道父亲想听到妈妈现在的样子,于是就故意地说了这一句。 果真,闻柏青的耳朵支了起来,虽然不看女儿,但他的神情是瞒不过她的。 还偏偏孩子似的淘气,闻扬扬看见父亲的样子故意打住不说了。闻柏青等了一会儿不见女儿再提起这个话题,也不好意思主动的问起。 “唉!谁也犟不过她的!”闻柏青兀自小声的嘟哝。 闻扬扬背过脸偷偷地笑了。 第11章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雪下个不停,远望茫茫白,近看是斑驳的白,难得看见太阳的脸儿,几乎所有的阳台迅即都搭的密密实实,人们也都寻着太阳的移动而移动,对这一点儿的温暖真是太祈求了。 闻扬扬不敢告诉妈妈外公中午突然发病不在了的实情,她只能缓着点和妈妈说外公又发病了,很严重,外婆和外公都要她速速回来,又怕妈妈不信,外婆伤心时的言语激切又直白不能让她对妈妈说,只有小姨的话妈妈才会不疑,因而,扬扬又看着小姨和妈妈通了电话,又算着妈妈乘车的时间,说好车站等她才挂了。 秦加思听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心里乱极了,一方面对自己为人子女的忤逆没有尽职孝道而深感痛苦,一方面是真的惧怕回去,但又不得不回去,她不懂这些世情,也害怕进一步的非议,半辈子清心寡欲的生活已经磨没了她那原本就少的可怜的世情礼仪,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仰靠谁也没有谁来依傍,她只有对父母女儿的牵挂和想念,如今不管是义务还是亲情她都得回去了。 “做人真是麻烦啊!”加思禁不住在心里直叹气。 百感味道急匆匆赶车,一路的风景随车倒去,昏昏沉沉什么也懒得理看,多年后的返乡浸满的仍是心酸,一切都如昨天的清晰历历眼前,当年落魄出走的时候,还是穿着医院的病服,在筱敏的帮助才去了湖北,那时的心情是什么,灰暗,阴沉,湿淋淋,三年寄人篱下的日子,辗转多次的工作,小屋飘泊不定,白发隐隐小镇才得安定下,人生的大半就这样过去了,唉!以后的日子就该对父母尽孝并尽力弥补女儿了! 跟着人流走出出站口,加思抬眼看这闹哄哄的陌生的城市,这就是自己长大的地方吗?曾经熟悉过,现在却是陌生的他乡人了! “妈——妈——妈——” 加思看见女儿挥舞着胳膊在急速地挤着往这边来,她一阵惊喜,也使劲往扬扬的地方移动。 气喘稍定,加思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外公他怎么样了?还在医院吗?” “咱们先回去吧。” “不在医院吗?那是在家里了!”加思吁了一口气,心放了下来。 母女两人并坐出租车的后座,闻扬扬手抚摸着妈妈的肩膀,又理了理妈妈的头发,心里幸福满满的要溢出来了。 “妈,你一直都这样瘦吗?照片里的你就是长头发,现在是盘在脑后,你一直都喜欢留长发吗?听外婆说你小时候就喜欢梳长发——” 加思反手握住女儿的手,爱惜地笑了:“你有很多问题呀!以后和你说好不好?现在你和我说说你外婆外公的事情吧?” 加思感觉女儿的手从她的肩头滑了下去,一种不详的感觉立即涌了来。 “我这么多年没有见他们了,你先和我说一些。” “妈,我外公昨天中午就走了。”扬扬低垂着头不敢看妈妈。 加思感觉一阵晕眩,心口突突地跳的紧呼吸也艰难了,泪迅即就濛了上来,她咬死嘴唇使劲压制着歪在了一侧,她不想说什么话了,扬扬伸过来的手,她轻轻地推开了,自己只想瑟缩起来,她觉得心口堵的厉害。 别离了这么久的门楣泛着年月痕迹的苍白,记忆里簇新的院落是很早的事情了,邻里的面孔更迭的大多都不认识了,父辈的面容零零星星,白发苍苍的母亲摇巍巍地觑着眼睛来看她,老泪纵横呜呜咽咽,她给妈妈跪了下去,头深深地顶在地下,老人的心都碎了,抱着她嚎啕不止。在扬扬的搀扶下,她颤颤地来到灵位前,迟疑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水晶棺,面条,筷子,摇曳的蜡烛,她觉得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被抽走了,感觉虚飘飘的轻盈,她就这么地慢慢的倒伏了下去。 闻柏青看到进院子的加思,他没有进入她的眼帘,悄悄的盯视这个自己认为倔强不可思议的人,他不知道年岁给予了她什么,他清楚她给予他每一个日子里的自责和愧疚,她的举动使得他永远都生活在一种折磨里,看着那么柔小娇弱的躯体怎么会蕴含着那样的叛逆那样的激烈还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冰冷,她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在致命地伤了别人,此刻,他看着她忽然很有些恨,恨她把原本很平常的事情做到了人人痛苦的境地,恨她的自私恨她的没有责任感恨她骨子里流出的傲气,他再看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更是生出了气愤,烦躁地转身就走出了院子。 “哥,你怎么出来了?” 卓尼的丈夫杨正东也跟了出来。 闻柏青喟然叹了一气。杨正东不解地看着他:“我姐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啊?怎么是叹气?” “你不懂的,嗨!”他嘴角扯了一下转而问:“明天就可以去那里了,单位,亲戚,朋友,邻居等来的事情安排在哪里好?你待会和卓尼商量一下,我再去定吧。” “让她们姐妹商量吧——” “她懂什么!你和卓尼商量了再问一下妈就行了。” “那好吧。” 杨正东听到他语气里对加思的怨气,就知道了他心里正不得劲的时候,于是不再说什么就走了。 事情都是在闻柏青和杨正东的料理下顺利地办完了,卓尼姐妹就一直守在灵前,扬扬一直在陪着外婆,兼顾还要来陪妈妈和小姨,在妈妈晕倒的时候,爸爸只是叫来了医生,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而妈妈看到爸爸忙碌的影子也没有多看一眼或是问起,好像就是一个邻居的帮忙而已,她在伤心之余就有些悬心他们的事情了,如今外公的事情完结了,原本卓尼姨妈要接外婆的,可妈妈说她在家陪伴照顾外婆,说让卓尼她们回家歇歇去。 “接妈回家住吧,离开这个触目生情的地方对她更好些,人老了,很容易多想多看的。” 闻柏青是第一次站在加思面前,他不能什么也不说就回去的。 “缓几天,我就会带她去湖北的,谢谢你。”加思不卑不亢没有感情的声音。 闻柏青一时窘在了那里。 “我已经几天没去单位了,就让扬扬在这里,有事我就来。” “不用了。” 看见爸爸和妈妈说话了,闻扬扬高兴的很,看爸爸出来也就跟了过去想问问。 “爸,和我妈说什么了?” “她说要带你外婆去湖北,咳!” “外婆肯定不会去的,她一辈子都在这里老了要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肯定不会的。”闻扬扬肯定地说。 “你这个妈呀!犟的厉害。” “哦,扬扬,我先回去了,你就在这里,有事了叫我。” “嗯,你回吧。”闻扬扬若有所思的神情。 加思慢慢地每天开导母亲,陪她各处溜达着,卓尼也不时地过来,扬扬每天下班就来这里,一时家里也是你来我往的热闹,到底是有年纪的人了,想起来时流泪,转过身也就忘记了,每天看见两个女儿,外孙在身边,觉着这日子真的很好,因而笑容也时时地浮在脸,有时看见闻柏青来了,就借机劝慰加思几句:“也是一把年纪的人,在外边终究不是长策,还是回来吧,扬扬也大了,以后的日子还不是笑着过吗?” “妈,我也习惯了。” “我,你也不管了是吗?” 加思语结。 “对你爸爸已经是遗憾了,难道还要我死时看不到你,还要悬心你,你想想,从小到今,也快要老了的人,我们几时省过操你的心,你就不替我们想一点儿吗!”说着母亲竟然又哭了起来。 加思的心里难受极了。 卓尼的两个孩子,都还在学校,她们夫妻的都最是吃重的时候,如今母亲又不愿和她们一起住,让她一起去湖北,她却恼怒的不行:“都一把老骨头,快要死了,还要死在外边,不干,那里也不去,就在自己的老窝。” 加思在一次扬扬的电话响起她不在时,看到了她包内‘乔一恒、白洁的订婚请柬。’随后闲问起:“你的男朋友呢?” “跟这个白洁订婚了。”扬扬嬉笑的脸是无奈的表情。 加思的心一沉,不觉认真地看了看女儿,她不知道分手后他们怎样还会送来这个?而扬扬又为什么要接这个?心里又是怎么想? “别多想,大不了,我也孤独到老就是——”心里这样想也没有寻思就溜了出来,话到一半才猛然想起了妈妈,忙掩口看她,妈妈正看着她笑。闻扬扬难为情极了。 “没什么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加思柔和地对女儿笑笑,就离开了这个话题。 “我很烦恼,你外婆她不肯跟我走!”加思说到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回来吧,家里需要你,不说别人,外婆,我,此刻都很想你能回来,在我们身边,真的很想你在。”看着女儿恳求的眼神,加思的心疼的不行,她心里明白,此刻孤单的母亲需要她,女儿也很需要她母爱的慰藉,可她仍是觉得要回来很艰难。 回来已经快一月了,各人的话语意思里都围绕着加思回来的问题,闻柏青知道加思的性格和犹豫,他想着在适当的时候,他们该谈谈了,不然这彼此的怨尤要到何时了!她不能真的客死他乡,他也不能抱愧终身,解铃终须系铃人,在得知加思后天就要走的时候,他觉得不能再等了,也正好,扬扬陪外婆去广场溜达了,加思永远是加思,眼里永远都是活儿,只要她在的地方,就和整洁,雅致分不开,因为后天要走,父亲的东西都被她整理到另一个房间了,给母亲又重新布置了房间,换了窗帘,洗净了所有的被褥床单等用物,又打扫了整个的房子,她想让母亲过的舒服一些,或许过段时间她就会想去她那里了。 “还在忙?”闻柏青进来的时候,加思还在整理着母亲的衣柜。 “哦,你来了。”加思停了手,走进了客厅。 “你后天要走?” “嗯。”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心里也知道不能再回避了,这是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倒杯水给他,反身也就坐了下来。 “我们都是上年岁的人了,很多问题也该看开了,回来吧,妈,扬扬,她们都很需要你。”闻柏青在斟酌词句,他有些怕说错话,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是呀,都老了,我妈,扬扬,我会照顾的,要回来——这么长时间的离开再要回来,感觉会很不适应的,这个以后再说吧。”加思淡淡地语气。 “我们之间的解,你也放下吧——”他很轻地问她。 “这么着都觉着很累,我累,估计你也不轻松,我们的时日也都有限,该有个了解了。” 看着她的笑,闻柏青心里却紧了起来,他隐约地猜到,但他还寄希望这么些年的日子可以磨掉她的偏执和任性,他不能接话等她往下说。 “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她真的还是提出了这个,他心里真的是又恼又怒,不过他忍着没有露出来。 “只要你痛快,你高兴,那就办了吧,我们之间的事情解决了,而你也就可以回来了吧。”他淡淡语气里有嘲讽的味道。 加思装着听不出的样子,微微地笑道:“谢谢,那就明天你把手续都带上,你时间上方便的时候去,我在民政门口等。” 闻柏青心里不禁叫了起来:你这么迫不及待吗?就这样恨我入骨吗?我就真的惹你厌恶到此吗?他忽然从骨髓里产生一种疲惫感,一时间里觉得灰心欲死,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你放心,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去的。”说完就走了。 扬扬默默地送妈妈坐车,她知道父母的事情是他们自己的权利,这样也算是了解了他们心上的死结和隐痛,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各自的人生里能够真正幸福起来,虽然很遗憾但欣慰更甚,这样最起码爸爸和妈妈的内心是都解禁了,从此可以真正地笑逐颜开了,不过也由此让她想到了一个人的性格和命运的关联是如此的密不可分,也许她可以借鉴一些什么,命运的诡谲和不可预测使她对大自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谦卑,也懂得珍惜眼前乐,生命太短暂,花费在一种怨尤里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重新来过。她和妈妈一样是个自主的人,她想应该有和妈妈不一样的人生活法,过自己喜欢想要的生活才是最重要,个性固然重要,但尘世里的磨合也是要经过不断的调整和融合,才能是一个满意的生活。 第12章 半年后加思在母亲一而再的电话催促下,扬扬两次的往返里,处理完自己巴河镇的东西回来了,和母亲住在了一起,一边还托筱敏帮她看一所单元式的小房子,她算好买间小屋还有剩余,还可以有女儿的嫁妆钱,和母亲的生活也不成问题,她想过了等母亲百年后的房子买了可以全部给卓尼她们,也算是补偿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了。 乔书培也是多年不进城的人,一时冒冒失失来,也没有给儿子电话,去单位找他因为是星期天况且也不合适,他的住处又实在的摸不清,要不是白洁说要他来这里商议他们的婚事,他还没想过一个人来,此刻又不知那个紫林小区在哪里。 “叔叔,你找什么?” 乔书培抬头看见这个女孩子,心里一惊,这么面熟,尤其是神情,转而就哑然哂笑自己的荒唐,这么年轻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她呢! “哦,我想去紫林小区,可不知道怎么走,姑娘你知道吗?”乔书培清淡的回答,让闻扬扬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年纪大概五十多一点吧,身材颀长风度儒雅,相貌清瘦,神情里的落寞显得别样的落拓而流离,一时心里忽然一动。 “从这里还要转几个街口,估计我说了你也是弄不清,这会我也没什么事情,就带你过去吧。” “不麻烦你吗?” “没什么,我也有事要去哪里的。”闻扬扬真诚的冲他笑笑。 到紫林小区下车的时候,乔书培要付钱,被闻扬扬抢了先。 “这,这,真是不好意思麻烦到家了,如果不是赶时间,我儿子就在这里住,上去喝杯水吧。”乔书培真是觉得歉意极了。 “你儿子在这里的几号楼住?” “电话里说是8号楼,我也是第一次来,估计这次应该很好找吧,都到了这里了。”乔书培为自己的不识路径轻笑了起来。 “给你儿子打个电话,一切就都搞定了。我走了,你快去吧。”闻扬扬挥手转身要走了。 “姑娘叫什么呢?”乔书培猛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呵呵。老叔叔,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要问姓名来报答呀!算了,很小的事情,我叫闻扬扬。”说完又俏皮地一笑,这才反身走了。 最近加思没事了就和筱敏在一起闲聊,这天她们约好了去郊区看一套一居室的单元,扬扬听说了也非要来来,因而她们俩就在扬扬公司楼下的饮吧里坐了等她,一边无目的的闲聊起来。 “当年帮你逃难,我就不敢见闻柏青了,如今再帮你买房,我就更是无脸见他了!”在闲扯到扬扬的话题时,不知怎么就扯到了闻柏青,筱敏因而不自觉就有帮加思而愧对闻柏青的心理。 “关你什么事,你净找托词不尽心来帮我,我可就你一个朋友啊!”加思见了筱敏心里仍觉得还是年轻的心态,不由就做出了以前的形态来。 “清心寡欲的生活使你显得比真实年岁小了很多,看来我也逃出去个几年养养颜,就省却了成百上千的往脸上涂抹,而再怎样的涂抹也遮不住脸上的皱纹黑斑,说不定还可以再次春光明媚呢!”她知道自己这样打趣加思她不会恼的,她们几乎是几十年的朋友了,即使她远在他乡也没有隔断彼此的联系和情感。 “羡慕我尼姑的生活呀!那赶紧来,我们就一起参禅悟道吧,只是你得先把老王安置好了再来,我可不想你带个拖油瓶来。”加思仍如当年一样丝毫不逊于她的反讽。 “你知道吗?那个白浩然的仕途是一路顺畅,现在我们两家是邻居,他的那个女儿看着也真不错,长的漂亮,大学也是个名牌,听说这个月就要结婚了,找的那个小伙子也优秀的很,跟着市长呢。”筱敏忽然就想起住他们隔壁的白浩然一家来,而且也知道白浩然和加思的因由,所以就扯起了这个来。 加思忽然想到了扬扬包内的订婚请柬。 “他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白洁。咦,你不会认识的,她大不了扬扬多少的。” 加思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 “你怎么了?”筱敏看着加思的脸色不对。 “世界真是小啊!”加思无奈的苦笑了。 “到底怎么了?” “好像她现在的结婚对象曾经是扬扬的男朋友,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看到他们给扬扬的请柬时知道这个的。” “是吗?就这么巧吗?”筱敏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算了,不说这个了,扬扬也不是小肚肠的人,好像还和他们是朋友了,要不怎么还会有请柬,我只是觉得命运的好玩和有意思,这大千世界人这么多偏偏就这么的搅合在一起了!”加思乏力地也笑了。 “阿姨,妈,你们在聊些什么?等了好久了吧?”忽然蹦出的扬扬可真是吓了她们一下。 “调皮,不会慢慢地出来呀,吓我们一跳。”看着可爱活泼的女儿加思忍不住喜悦的嗔她。 “鬼精灵,真是青出一篮胜一篮呀,比你妈还优秀。”筱敏的夸赞让扬扬喜的乐不可支。 “损我可以,但不要连累我的女儿。”不知怎么今天加思就喜欢和筱敏的斗口了。 “好了,好了,走吧,再晚会儿,太阳都回家睡觉了。”筱敏摆手罢战,扬扬去结账,三人这才起身去看房。 事情偏是就这么凑巧,这套房子原来是白洁姑姑的房子,因为儿子要接她一起住,留着也是白白的折旧,还不如买了省心,因而就托白洁来办理,白洁也想不到买家是闻扬扬她们,再看加思的秀气里透出的冷冷神情,聪颖玲珑心的她又是一个那么会来事情的人,顷刻间她心里就打定了主意! “阿姨,这房子一直是我姑姑一个住,地方也好,清幽又方便,环境也不错,因为以后实在是不需要了,才决定卖掉的,价钱无所谓,只要你喜欢。”白洁的聪颖乖巧不禁让加思多看了她一眼,真的是不错的优秀的女孩子,善解人意文雅口才也好,眉眼也亮眼。 “妈,就买下吧,这里的环境多清静,商店等也都方便,这阳台也大,以后你喜欢的花花草草也有地方放了。”扬扬也是欣喜地怂恿她,其实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房子,房间的格局尤其合她的心意,特别是阳台。 “要了吧,你喜欢洁净的人,我也是知道你这个,所以才挑这个房子,因为知根知底所以才给你介绍。”筱敏也在劝说着。 “好吧,你们都说好,我要再说不好的字来岂不是有眼不识金香玉了。”加思也不禁笑了起来。 房子就这样算是敲定了下来,没心没肺的扬扬倒是乐呵的不行,加思也就摇摇头不去钻牛角尖了。 最后完善了买卖房屋的整套手续时,白洁看加思的面容喜气盈盈,于是就适时地跟加思发出了邀请:“阿姨,不要怪我冒昧,初见你我就很喜欢你,而你又是扬扬的妈妈,我和扬扬又是同学,很想请你和扬扬能参加我的婚礼,不知阿姨肯赏脸不?” 加思和扬扬对看了眼,她在看女儿的反应。 谁知这个傻女儿居然喜得是笑逐颜开:“好啊,妈妈,你就答应吧,到时我们一起去为白洁祝福,新人的喜酒是一种福气,我们也去沾点福气吧。” 加思心里真的是佩服女儿的了,为她的洒脱大气而由心的欣慰安心。 “好的,我会去喝你的喜酒,祝福你们幸福美满的。” 白洁真的是乐坏了,她知道闻扬扬以前是没有母亲的,如今出现的妈妈又是这样的清秀和雅致,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优雅的阿姨,好像她的潜意识也一直在努力她的这种优雅,看见自己由心钦佩喜欢的人也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她真的是很高兴。 白浩然对女儿结婚的场面办的很大,几乎是市里的各界名流都来了,还不说一些县区的人物,他是有谋算的,预想借这个机会,既有隆重退出乔一恒这个棋子,也有审时度势目前一些环境的变化情况,他在上边已有所安排,只是对于身边的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才好,他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结婚请柬是乔一恒送来给闻扬扬,加思的请柬是白洁亲自送来,两人是相隔了一天的时间,加思和扬扬各自翻看品味着这张纸的音韵,没人知道她们手拿请柬的心态。 秦加思和扬扬悄悄地在女客厅靠窗的一张桌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场面,都是各色方框里的主要人物如政界、商界的闪亮明星,都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一个左护右拥腆着肚腩的中年男人被白浩然谦卑地迎进了贵宾房,门随即就关上了,不一会儿,有人探身出来,服务员很快拿来的东西被门内的人接了进去,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没有人去打扰这个房间。 “气派而又神秘的人。”扬扬看了这半天,啧啧的冒出了这一句话来。 加思只是微笑着。 “我爸也来了。” 加思寻看过去,闻柏青和他们单位的人一起也来了,被安排的司仪迎进了另一个房间。 “大厅在举行结婚仪式,我们快去看看吧。”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探头喊道。 “妈,我们也去看热闹吧。”扬扬站起了身子。 “你去吧,我就这里坐会儿。”加思有些倦怠的样子。 “去吧,当玩儿嘛,一个人冷冷清清有什么,走吧。”说着话扬扬就拉起了妈妈的胳膊,加思无奈只得跟了去。 人头攒动,都使劲的看台上的人,新娘一袭白色婚纱,新郎深色西服很熨帖,好像还有男女双方的父母,只是离的距离太远了,加思的眼睛又不好所以看不清楚。 “咦,这个老头就是乔一恒的爸爸呀!哦——原本就该想到的,他们的样子很想象的,而且他还描述过他爸爸。”闻扬扬突然看见台上的乔书培就知道是那一次问路的那个老头。 “这亲家的反差可真鲜明,一方富贵一方清淡,他们都有一个优秀的孩子,这两个孩子组成一家可也真是般配的很。”旁边的人在窃窃私语的议论。 加思没怎么去看台上的人,她一贯冷清的人,对于热闹的场合只有远离的,像今天的行为要不是因为扬扬她是不会来的,她站在人群里也只是充数而已,目光没有聚焦任何的点,再听到身边人的议论时,她也只是轻笑了一下,仍然没有去看台上在表演的人。而扬扬就不同了,她是睁大眼睛看着乔一恒和白洁的表情,动作,眼神,她本以为自己心里会很难受,想不到内心竟有一种庆幸的感觉,庆幸站在乔一恒身旁的不是她,也就是此刻她才看清,她和乔一恒原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她喜欢在自己有限的天地做喜欢舒服的事情,追求一种生活的舒适和自由,她也知道所有的自由和安闲都是建立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所以她才会进工资好的公司而不去国家机关蹲班,而乔一恒倒不是追求这种生活舒适的人,他是想有所作为出人头地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人,他是一个有人生大课题目标的人,所以爱情于他是可以被替代的,或许也是宁愿被替代,再或许他确实是喜欢这样的一种生活吧。 “你真奇怪,居然真的可以这么看得开,心里就没有一点不舒服吗?”加思看着微笑的女儿,不解地小声问她。 扬扬这才转过头,和妈妈头挨头:“我也是才发觉,我们的生活是有很多的点面来组成,婚姻是一种,爱情呢,也是一种,但都不是结局,也不是活着的唯一理想,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看外形的合适与否,般配与否,就是所谓的追求、性格等也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那种舒适和愉悦的感觉,我仍是喜欢自己所选择的这种生活方式。” 加思惊奇地看着女儿,眼里何止是喜悦,有钦佩还有赞赏。 “你们也在这里?”闻柏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爸,我们刚才也看见你了。”扬扬高兴的声音大了,引来了别人的目光,加思瞪了她一眼。 乔书培的目光早都看到了秦加思母女,仪式使他也在众人的关注点里,因而心底里的异样是决不能露出来的,他在努力的移开目光,脸上只能浮出微笑,十指也只能在腿面合拢,可那里就像是磁铁一样,要移开很快就又吸了回去,他觉得尴尬难受极了。乔一恒很快就发觉了父亲不自然的神情,瞥眼顺他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闻扬扬她们。 加思微笑回答闻柏青话的时候抬头,就碰到了乔书培的眼神,她的身子不自主就僵在了那里。 仪式很快就完了,人群也随即散开了,闻柏青跟加思和扬扬也正要离开。 “你好。”浮着微笑的乔书培走了过来。 扬扬首先呵呵地笑了起来:“叔叔,你好,今天你大喜呀,恭喜,贺喜。” “谢谢你们来,真的很意外,真的很高兴。”乔书培的声音轻松而沉静,始终面带微笑。 “叔叔,你别客气,乔一恒白洁我们都认识的,哦,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扬扬永远都是脆脆甜甜的声音。 闻柏青看到乔书培看加思的眼神有些异样,不过还是首先伸出了手,说祝贺他大喜的话。 加思的心里很宁静,嘴边隐隐浮出笑意,她忽然觉得能够再见面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而且看着也走过来的白浩然,她也是一样的平静,只是她把那种微笑略微改了改,而且忽然也明白了:只有繁华过后的平静才是真正的平静。几个人中只有她的心里是最明白了。彼此也都是涵义无穷地笑着。 闻扬扬转身看见了陈丹青对她投来的目光,她莞尔一笑,笑得如云间泻下的一缕柔和的春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