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是道宗》 楔子 遗忘的那个夏天 我曾见过一副清明上河图，严格来说，应该只是一副仿作。甚至都不应该叫做清明上河图，因为在这副图中，所有原本应该是北宋风俗的画中人，全都被画师改地面目全非。 原本栩栩如生的人物，变成了一个个站立直行的妖怪。恍如真有这般城镇，任由这些妖怪在此地如凡人一般赶集。 可惜那时候的我还尚且年幼，并不记得那副图上有什么东西。只是被爷爷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本来乱翻宗族祠堂的我理所应当地会被按在长条凳上一顿胖揍。爷爷却只是有些唏嘘地看了我一眼，那顿打，就那样被揭过了。 那一天后，放暑假回到老家避暑的我，被爷爷给了一本书，那本书连书名都不曾看懂，然后那个夏日的记忆，都沉淀在时间长河中。到如今，我连回忆起那本书上的文字都欠奉。 消失的夏日记忆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影响，只是那个假日后，我身边多了一个骄纵的小女孩，与我相差不过两岁，原本应该叫我做叔叔的，却非要叫我哥哥。爷爷说，那是他哥哥的大孙女的女儿，也就是我远方堂姐的女儿。因为各种缘由，身处国外，不能照顾到她，因此才交到爷爷的手中，而这个小女孩，顺理成章地进到我的家门，成为了我的“妹妹”。 我的父母对此事只是简单地过问两句，便让只有七岁的我和五岁的她住在同一个房间中，对于年幼的我，连理由都没给我明说。 当时的我还有些开心，从小是独生子女的我，只能在老家的时候才能和哥哥姐姐一起玩耍，现在家中有了个远方的侄女，只是与自己年龄差异不大，也便多了个玩伴。却不想这个小女孩，逐渐成长为我的一个噩梦。 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想起爷爷话中的端倪。我爸妈也没有比我那不知其面容的堂姐清闲到哪儿去，时常都不在家中，于是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我与“妹妹”在家中，被迫学会了各种生活技能，而在外人眼中集学霸和女神为一体的妹妹，在家中不过是好吃懒做没啥形象的人。而我在学校中多了很多想做我妹夫，一天到晚都叫我大舅子的朋友。根本不想认识这群人，很累的。 而我的成绩一直中规中矩，无论是在父母还是在老师的眼中，我都能看到他们的怜悯，那大概是一种对弱者的同情。可我本不需要这样的同情，只因为我多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妹妹”。 这大概就成为我从小学到初中时代的一个噩梦。于是在高中的时候，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个外市的学校，逃离了这个地方。有点狼狈，感觉自己原本可以做家长老师心中的宝宝，却不想被这个噩梦横刀夺爱。 高中时期的我总算是脱离了“妹妹”这两个字的魔咒，而因为年龄的增长，我与妹妹的关系，也就愈发地趋于平淡。是因为我的刻意疏远，那个奶声奶气地叫我哥哥的那个小女孩，终究活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终于开始有了我自己的生活，高中是个寄宿学校，只能每周末的时候回到家中，由于是在外市，又不想回到那个家中，我和父母商量结束后，到周末都在学校留宿，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再让妹妹与我产生更多的交集。 于是我与她，长达三年的高中生活中，一个字都未曾说过。即使到了放长假的时候，我都会选择回到老家陪爷爷。而她，却从没有回来过。我们从此再没有联系，在我的手机上，始终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直到高中毕业后，我上了大学，在本省和外省之间，我选择了外省。而听家人说，“妹妹”已经保送了五道口理工大学。还是那么光彩夺目，让光芒阴影之处的我，更加不起眼。 升学宴上，我终于在三年后第一次见到了她，她还是如同当年那般，只是原本活泼的眼神变得有些清冷。与我父母交谈的时候，却可以看到她瞳子里的温柔。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做给旁人看的假象，虽然三年不见，可我还是笃定地这样认为。 直到宴会结束，她才得以靠近我身边，与我擦身而过，轻轻地叨念一句，“恭喜你了，哥哥。”错愕的我没有看到她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到她的背影远去，比原来更高挑了，也更为清瘦。心中有些刺痛，转眼就又被叔叔阿姨们恭喜，咽下杯中的酒液，在喉腔中发苦变涩。 是的，三年没见之后，心中的愧疚，宛如枯萎平地起丛林。 原来那么小的我，心中就那么冷漠，而忙碌的父母平时也很难照顾到她，那么她又如何度过这孤独的三年。也许她有男朋友了吧，毕竟她那么优秀，就算是早恋，老师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她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都会让这个年龄的男生无可抵抗。 这始终是我心中的愧疚，她轻轻地离开了这场属于我的宴会，消失在视野中。 我们都已经做出了选择，然后她会远去京城，而我会远走蜀都。天南地北，冬天她会吹着暖气，也许会在教室惦着脚看窗外大雪滂沱，听一夜落花生。而我会在蜀都吃着火锅，与朋友喝酒聊天。从此不复同行。 原来从那个夏天，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了。那副只记得是妖怪赶集一般的清明上河图，也许再也不会看到。 一个人乘着火车，带着一个小的行李箱，兜里揣了一包印象云烟。看窗外景致在我眼前飞逝，有时候会去车厢连接处抽根烟，然后吃火车上难吃的盒饭。 直到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我才将它拿出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信息也不过是聊聊几个字。“我是陆苑。” 在那辆火车上，没有人发现，我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起来，不争气地我跑到车厢连接处，也顾不上从厕所传出的异味，一边抹着眼中止不住的泪水，一边颤抖地打字回复。 “我是陆昭，好久不见。” 第一章 预想不到的相遇 酷夏最后一抹余热，在蜀都的九月挥散。 知了知秋至，嘶鸣声也带了点歇斯底里。秋高气爽不起来，寝室的几个人都迎接新生去了，陆昭没有。大一结束后，大二开始，身体的惰性战胜了找个学妹女友的欲念。 其实陆昭的学院也不缺少女孩，只是女孩都在工程设计那个专业，不过百分之二十的学院人口占比，却占有了百分之九十的学院女生占比。都是些艺体生，好看的姑娘也不少，只不过都被上一届的学长拎得差不多了。至于陆昭的专业，整个专业，二十来号人，一个女生。整个班都瞅着这个女生，结果她在大一下学期转专业去了商学院。 俗话说“苟活尚可，单身不可。”整个学院唯一的和尚班诞生在陆昭的班级，在高中的时候明明是个理科班，班上的女生好歹也是过半了的。到了大学，才明白，大学生最怕的便是，选错了专业。 因为迎新的缘故，寝室的那三个满脸青春痘的少年，早就穿的一副人模狗样消失在寝室。只剩下陆昭一个人在床上躺到十二点，要不是肚子饿得不行了，应该还会继续睡下去。 桌子上摆着昨晚那三个少年打玩游戏后黑灯瞎火泡的泡面，陆昭面上露出一丝厌恶，有些强迫症地他叹了口气，将只剩汤的泡面盒子一一拿到厕所去，将汤倒去，这才丢到垃圾桶中。 用香皂反复地洗了几遍手，拿着扫帚把寝室打扫一遍，将垃圾打包放在门口。将小恐龙睡衣脱掉，叠整齐放在床尾，这身睡衣还是在大一的时候有个学姐送的，只不过后来陆昭懒得出寝室，沉迷于与寝室的人开黑玩游戏，以及二十四小时不关的空调，学姐似乎又送了临近寝室的一个有些小帅，还入了学生会的另一个少年人一套小熊睡衣。寝室的人都说陆昭是个傻子，陆昭笑着不做声。 确实，在这样的学院中，就算是不算特别好看的女生，要是愿意，都不难找到男朋友，宁缺毋滥那是选择很多的人才会说的话。 只是一直都没想到买睡衣这件事，陆昭琢磨着，还是新买一件睡衣。不然每次临近寝室的少年过来接水的时候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换上衣服，带上钥匙，提上垃圾口袋，今天就不去开小灶了，这个点无论是小北门还是南门的店子，里面坐着的大多都是送孩子报道的家长。想想自己当年来报道的时候一个人来的，接待他的学长都有些不相信他是新生。 食堂的冒菜大婶面前的队伍很长，陆昭本是不吃辣的，结果在蜀都被寝室的那三个本地人带着吃了一年，现在没点辣都吃不下饭。好不容易等到陆昭了，牛肉基本上都没了，只能混杂一些其他的菜品，端着盘子一个人，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过了用餐高峰期，找个位置还是可以的。 坐下后从包里摸出手机，信息还不少。有寝室的几个人的，还有几个同校的学弟学妹发来的消息，拉到最底下的时候，有个名字让陆昭刨饭的筷子愣住了。 陆苑。 上面只是简单的几个字，“我来报道了。” 她报道了跟他有什么关系，可是陆昭并不能这样回复，毕竟去年好不容易让关系缓和了下来，两兄妹也开始有些基本的交流，虽然不是每天，但是到了周末的时候都会聊上几句。只是暑假的时候陆昭被自己的老妈送去朋友的公司中实习，一整个暑假，只有寥寥三四天的假期，所以也没能见到陆苑。 原本陆昭还期待陆苑会来个毕业旅行，然后途经蜀都的时候也来看看他。顺便他也就有理由给那个剥削自己假期的阿姨请上两天假，来陪自己的妹妹好好玩。结果并没有等来陆苑，只等来了来找阿姨聊天的老妈。只是在一起吃了个饭，却并没有让陆昭得到期盼的假期。 心里的小剧场完了，这条消息发来已经快有四个多小时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了句，“好，注意安全，不要被那些所谓的学长骗了。” 原本以为陆苑应该在忙碌，却没想到刚放下手机，就有电话打过来。陆苑两个字，让陆昭身躯一震。 “喂。”小心地按了接听键，陆昭此刻脑海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才起床吗，这时候才看到消息？”声音悦耳，只是语气中有些嗔怪，在埋怨陆昭看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了。 “没，在吃饭，才看到消息。” “在哪儿呢？我过来找你。” 陆昭一愣，陆苑不是应该在京城吗？她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在蜀都啊，京城和蜀都距离那么远，坐飞机过来也都晚上了啊。 “喂，还在听吗？”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有些不耐。 陆昭连忙问道，“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过来？” “谁给你说我去京城了，快发个定位给我，然后有什么好吃的，给我也点一些。” “哦，哦。” 电话被挂断，但是陆昭拿着手机的手迟迟没有放下，他有些懵，可是陆苑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该不会是闹着玩的？可是陆苑在这一年都没有和他开过玩笑，每次聊天的时候都是以聊两个人的生活为主，大部分时候还是听陆昭讲学校里的趣事，毕竟高中生活并不是那么丰富。 在微信上给陆苑发了个定位，很快就有了回信。 陆苑：居然在食堂吃，今天周末都不去吃点好的，是不是没钱啦 陆昭：今天迎新，外面的馆子大部分都是学生家长，不想去和他们挤，你怎么过来啊？ 陆苑：走过来呗 陆昭：你不是在京城吗？？？ 然后陆苑发了一张自拍，后面是一道大门，秀美的面容都没有让陆昭注意，他只是死死盯着那大门上的几个字，“蜀都中西大学”。 震惊席卷了陆昭的内心，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平时肯定都会收拾的餐盘都来不及去收拾，他冲出食堂，然后在通话记录中，点在最上面的那一行，拨通出去。 很快就接通了，陆昭迫不及待地张口问道，“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你站着别动，我，我马上过来。” “我在第一教学楼门口啊，刚刚去把申请交了。” “你站着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电话被挂断，陆苑轻轻地撇了撇嘴，这还是陆昭第一次主动挂断她的电话，往常都是她先挂电话。不过看在他这么焦急的份上，原谅他吧。 陆昭这才发现，自己是跑错方向了，一教的方向根本就是反方向。 他气喘吁吁地到了一教，四处张望，却并没有看到陆苑的影子，他有些呆滞，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细微的汗珠。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陆苑是不是在开玩笑，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陆昭：我到了，你在哪儿？ 可是一直都没有回信，他一边擦着自己的汗，一边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大概过去了一分钟，手机振动了一下，他瞳孔微缩。 陆苑：转身，转身。 他转过身来，看到有个梳着长发的少女，秀美的脸朝着他笑着。陆昭的嘴张大，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她却出现在了这里。 “好久不见，哥。” 在这个夏末，已经成为青年的陆昭，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万花筒。 第二章 于是少年做了苦力 除了少女眼中的万花筒的晶亮，陆昭此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新沁出的汗滴都来不及擦，自然地滴落在衣领，渍出水迹。 由于长时间的无氧运动，肌肉泛酸，可是这些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的少女，轻轻地吐出那几个字眼。 是啊，好久不见。 “怎么，看到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陆苑微眯着眼。 陆昭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擦了擦在脸上留下微痒的汗迹。“你，你不是该在京城吗？不报道了？” “我不是已经报道了吗，喏，报道通知。”从背后的小包抽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上面有个报道单，只是标题并非是他想象中的“五道口理工大学”，而是他们现在所身处的这所“蜀都中西大学”。 陆昭有些茫然地在文件袋和少女脸颊来回打量，报道单上学着的确实是陆苑的名字。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学妹了，学长请多多指教。”陆苑还朝着陆昭鞠了个躬。 这时候一教的人并不算多，周末在一教上课的学生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来上自习的。只是少女的这个举动让周围的人有些异样，看向陆昭的眼神就有些玩味了。 见陆昭还是有些呆滞，陆苑轻轻地挽住陆昭的臂弯，“好了，还要在这个地方站多久，我快要饿死了。” 感受到妹妹身上的温热，陆昭有些羞愧想要从她手臂中抽出来。毕竟自己是跑过来的，在蜀都还不算是清凉的夏末，自己穿着一件短袖，手臂上也有细微的汗渍。只是陆昭抽了两次，换来了陆苑更大的力道，防止陆昭把手臂从自己手中抽出。 “熟人看到不太好。”陆昭嘀咕道。 陆苑白了他一眼，“难道你怕你相好看到我？拜托我可是你妹妹，就算是她想进我们家门，也得讨我这个小姑子欢心才对。就这点时间，还不让我挽挽我哥的胳膊肘了？” 陆昭被陆苑噎住，只能带着陆苑去学校外找个吃饭的地方。一路上两人都颇有默契地只是聊了些家里的话题，陆昭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陆苑也没有主动地说起。仿佛她待在这里，理所应当。 直到来到一家人并不算多，但是口味还说得上的东北菜馆，两人才面对面地坐下，陆昭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些微微发麻，倒不是因为陆苑用的力气有多大，而是他手臂一直都僵着。 随便点了几个菜，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这家餐厅的锅包肉和地三鲜都算得上正宗，刚到蜀都你应该吃不太惯辣的东西。而且这时候想在那些外地学生家长那里抢到川菜馆位置也有些难。” “恩，你安排就行了。” 乍看之下就是一个乖巧的妹妹。 “现在人已经不多了，可以说明了吧。”陆昭压低了声音，满脑子的疑惑都无处寻解，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女可以给他解释。 陆苑抿了抿嘴唇，嘴角一勾，一瞬间的笑容让陆昭这个不似亲哥哥，胜似亲哥哥的人，都有些呆滞。“就算是你让我说，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啊。” 陆昭微微一顿，然后开口问道。“为什么会选择来蜀都？” “因为不想去京城，雾霾太严重了，对少女的皮肤不好。” 似乎有些被少女的埋怨的语气呛到，陆昭翻了个白眼，“那为什么不早点给我说你选了我们学校。” “那时候你在工作啊，小姨婆带我去瑞士旅行了，当然你也有伴手礼，我也给你带过来了。”小姨婆是陆苑对陆昭妈妈的称呼，陆昭习以为常。 “她让亲儿子去工作累成狗，却带着你环游世界？” “锻炼你嘛。” 陆昭很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说到底就是自家老妈不把自己当做亲儿子。很惭愧，当年他们生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是个女儿。以至于来了个侄孙女，就让自家儿子沦为充话费送的。 “所以你今天一早就来了，是他们送你来的吗？” “是啊，还给我把住宿安排好了。本来说要带我一起吃饭的，不过我说我中午的时候会来找你，然后他们就很嫌弃地离开了。” 陆昭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被自家父母所嫌弃，总觉得没什么地方值得骄傲。 “哦对了，我不住在寝室，你找个时间搬过来吧。”语气并没有询问陆昭，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租了房子？” “买的。” 陆昭咂舌，为了在蜀都上大学，这小丫头居然在学校附近买了个房子。恩，不对，等等，冷静。陆昭感觉这个买房子的人应该和自己很熟悉，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陆苑仿佛知道陆昭心里在想什么一样，她微笑着说道，“是小姨婆买的，写的我的名字。” 陆昭歪着头一脸懵逼地看着陆苑，从他的眼中，陆苑似乎看到了他的疑问，who is my mother？ 陆昭深深地吸了口气，“那我为什么要搬过来？” “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取快递。”没有一点犹豫，仿佛这些事情是陆昭理所应当的。 “我拒绝，这些事情你应该学会自己去做。我是你的哥哥，不是你的保姆。” 陆苑白了陆昭一眼，“有区别吗？” 陆昭终于回想起那些年被陆苑所压迫的恐惧，以至于让她成为自己的噩梦。 “可是你不过是个大一的学生，学校规定大一是不能外出住宿的。”陆昭想做最后的抵抗。 “这个不用你担心，你以为我刚才给你说我去办手续是什么事情。作为省状元，我来这个学校，有什么条件他们不会答应？况且只是一个在外住宿。” 陆昭又一次被陆苑噎住，好在这时候服务员将热气腾腾的菜端上来，才让这段会话告一段落。 “放心，一会儿会有人给你打电话。吃完饭过后你回寝室收拾东西，我呢回去好好睡一觉。五点就上飞机了，昨晚追剧又看的太晚。” 飞机。 陆昭沉默地看着陆苑从筷屉里拿出一双筷子，在茶水里面涮了涮，然后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将水擦干净。原本的感动，在这一席对话中，都化作泡沫。 去年自己上大学的时候，坐的是那种绿皮的火车，忍受着满车厢的脚臭味，和车厢连接处厕所的异味。可是她却是坐飞机来的，好生气，好心酸。 从裤兜里摸出烟，硬玉溪。上了大学之后终于明白，烟这种大规模消耗资源，要坚持长线作战，首要条件便是不要抽太好的。 点上一根，重重的吸上一口，按平日里肯定会询问身旁的女生是否介意自己抽烟。可是现在的陆昭并不想和这个自己老妈的“亲女儿”说话，太心累，怕觉得委屈哭出声，太丢人。 陆苑小口吃东西，看着陆昭抽烟皱了皱眉，“不知道在女士面前抽烟是很不礼貌的吗？至少也应该询问一下吧。” 陆昭默默地站起身，走出饭馆，蹲在马路牙子边，看道路中央车水马龙，有些彷徨。 直到一根烟烧到头，陆昭才站起身，将烟头丢在饭馆门口的大竹篓子中。等着这位姑奶奶用完膳，原本是有些饿的，可是听完她的话，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 “说起来，大学里有相好了吗？”陆苑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人丑且穷，还不知上进。而且什么相好不相好，都什么年代了。” “哼，看把你能的，只能说你们学校的女生眼光不咋地。” 陆昭想反驳，听完后却发现陆苑其实讽刺的并不是自己，只能看着她慢慢的吃饭。 时间就像回到了从前，在那个只有两个人的饭厅中，等着吃得慢的陆苑吃完，自己才将碗筷收去厨房洗干净。 这样似乎，也不算太差。 第三章 学院新晋大舅子 等着姑奶奶用完膳了，遮住小口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真的累了。虽说没有黑眼圈，不过还是从她眼神中看到一丝丝疲惫。 “我先回去睡了，到了给你发个定位，你收拾好了自己过来。”说罢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在饭店门口独自一人的陆昭。 陆苑的背影也是极好看的，只是陆昭抬头望了望天，湛蓝的天空几缕云朵，恬淡的氛围不似这车水马龙的喧哗。 大二一开学，陆苑就给了他一个惊喜，只是对于陆昭来说，可能没有喜。 走回寝室已经是两点了，宿舍的兄弟应该都还在为着自己剩下三年的幸福生活努力着。自己书桌上摆着的书都要拿走，不过剩下的那罐子花茶和苦荞就没必要拿走了，他们几个偶尔也会泡上些茶。 陆苑发的定位就在西门出去的一个小区，陆昭没怎么去了解过蜀都本地的物价，也没兴趣了解。可是学区房终究算不得便宜，自家的老妈恐怕真的是把陆苑当做亲女儿了。至于儿子，她没有儿子。 大一刚开学买的鸟巢烟灰缸，也留给这几个哥们了。终究只是过了一学期，所以也没有多少东西留下。大概日后聚一聚也挺难的，好在还是要去上课的。 等到陆昭把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这时候手机在裤兜里震了起来，陆昭摸出来一看，上面两个字，“老妈”。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妈。” “苑苑给你说了吗，你去她那边住，照顾她一下，不要让她累着了，天冷的时候记得让她加衣裳。”老妈的声音以前一样，显得有些风风火火。 陆昭没敢反驳，只是小声地说道，“妈，搬出去住是要手续的，我这还没去办呢。” “没事，已经给你办好了，你辅导员说让同学帮你带回来，等你拿到手续，在宿管那里登记一下就可以过去了。” 得，自家老妈根本没打算给陆昭一条活路，连怎么死都给他规划好了。这样也好，省的自己去办，还要给辅导员送些东西。找辅导员办事还是要送些东西，虽然肯定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不过对于陆昭原本不多的零花钱来说，也算是笔大开销。 “好的，我知道了。等登记完我就过去。” “我这边还有些事，你自己弄好，别让苑苑操心。” 电话挂断，忙音显得有些急促。陆昭把手机揣回兜里，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本来可以坐在床上的，只是床上如今只剩下棕垫，别人的床也不好去坐。看了眼还在角落的小恐龙睡衣，找了个垃圾袋把睡衣装好，一会儿下楼去的时候顺便也给丢了。 如果陆苑没有来，陆昭会在这间宿舍再待上三年，也许也会有个女朋友，会在楼下等着自己一起去吃饭。每天下课之后玩游戏，或者和寝室的哥们一起去喝酒看女生。 不过在陆苑来了之后，这样惬意的生活恐怕会成为陆昭大学最美好的回忆。仔细想想，有些悲伤。忧伤程度有些高，需要有小姐姐的抱抱才能平息。 等到四点多，楼道里有些吵闹，陆昭听到了熟悉蜀都嗓音。是寝室的兄弟回来了，不出意外还给他带着一张外住申请单。 门没有关，几个兄弟一下进来就给陆昭围住，让陆昭有些害怕。 “你们想干嘛？” “说，今天挽你那个妹子是谁？”最先开口的是室长朱鹏，两只手直接搭上陆昭的肩膀，给他一个劲儿地晃，陆昭都要被他晃晕了。 “你小子早上叫你去你不去，原来是自个儿偷偷溜去了，这么好看的妹子怎么就被你给拿下了。过分啊。”满口过分的是齐明涛，他不是蜀都本地人，是隔壁市的，所以口音和朱鹏略有些不同。 一声不吭坐在陆昭面前的是刘俊，他死死盯着陆昭，眼中的怒火与其他两人不差分毫。对于陆昭这种偷跑的行为，他从根本上是不耻的。 陆昭一巴掌把朱鹏的手给拍下去，“别晃了，那是我妹妹。” “我当然知道是你妹妹，情妹妹嘛。哎哟哟，才多久啊，就开始哥哥妹妹的了。”朱鹏的普通话说的不好，一口川普让陆昭翻了个白眼。 “什么情妹妹，真的是我妹妹，我是她哥。” “你是她哥？你当然是她情哥，等一下，他真是你妹妹？”齐明涛眼前一亮，仿若朝圣者见到神明。 “不然你以为？”陆昭翻了个白眼，起身来。“外住申请单呢，老徐应该交给你了吧，拿来吧。” 刘俊赶忙站起身来，略弯腰，谄媚地将揣在兜里叠着的外住申请单交到陆昭手上，“大舅哥，您拿好，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嗓子？” 陆昭诧异地看了刘俊一眼，没想到这小子才是最机灵的那个。陆昭没搭理他，只是摊开叠着的外住申请单，看了看，没什么问题，然后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东西，“花茶和苦荞给你们留着了，知道你们被我带出好这口。这个烟灰缸也给你们留着了，以后当个念想。” 朱鹏谄媚地走到陆昭身后，给他按肩膀。虽说川省人平均身高并不高，朱鹏却还是比陆昭高了半个头。力道倒也不错，就是手法生涩了点。“大舅哥，我给您搬过去吧。这点小事哪劳您动手，是不？” 朱鹏的川普已经不是原本的气急败坏，现在听上去还有些像是那些抗日片里的带路党。 “不劳你们了，我叫了个车。”说罢晃了晃手机，上面有在他们还没进门时就叫好的车。 三人顿时有些丧气，这个大舅哥不吃这套啊。恐怕是因为刚才进门时声响太大，让大舅哥心中不高兴了。 刘俊想最后再挣扎一下，“要不晚上咱请您吃个宵夜，庆祝你乔迁之喜？” 陆昭回头咧嘴一笑，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抱着书，提着床单。“不用，我妹妹晚上不吃宵夜。” “切。”三声嘘声整齐划一。 陆昭走到门口，有些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今后常聚聚吧。” “快走快走。”三人已经打开电脑，点进陆昭熟悉的游戏界面。以前都是四个人一起的，不过现在恐怕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陆昭有些唏嘘，可是三人都没有把陆昭离开当做多大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陆昭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大家想一起吃个饭，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抿嘴笑了笑，只是这三个家伙恐怕不太清楚那位姑奶奶的怪脾气，以后想出来一起聚一聚，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有些吃力地将东西搬下去，在宿管那里做好登记，宿舍门口已经有一辆车等在那里。陆昭一看车牌，就知道是他叫来的网约车。司机也是个实诚人，帮陆昭打开后备箱，还给他把东西装好。 车稳当地开出学校，开进陆苑所在的小区。司机还帮他把东西搬上电梯，等电梯到了，陆昭才给陆苑打电话。不过响了一分钟都没人接，陆昭全当是陆苑还在睡觉，就又打过去，还是忙音。陆昭心里有些不快，继续拨过去，不过这次很快就接了。 “不知道等等吗，一直打一直打。”就算陆昭没见到陆苑，也知道这姑奶奶肯定是一边翻白眼一边在接电话。 “到家门口了，我又没钥匙，开门。” “等会。”就给陆昭把电话挂了。 陆昭摸了摸鼻梁，心想这姑奶奶起床气是真的大啊。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门才打开，只见陆苑穿了身粉红色的睡衣，肚子上还有个可爱的小熊图案，仔细看熊耳朵都给做出来的。头发有些微微凌乱，不过丝毫不影响少女清新的美感，反倒是多了些美人初醒的慵懒感。 也没和陆昭说话，打开门就又进去了，根本没想着给陆昭帮一把手。 陆昭只得自己将东西搬进去，不过这进门就被装修给亮瞎了眼。墙上是刷的淡粉色的涂漆，客厅与饭厅连在一起，饭厅放着一张白色的桌子，桌上铺着垂丝的桌布，四张椅子也都是白色的。客厅内摆放着布艺沙发，壁挂着五十寸的曲屏电视。 再往里看，饭厅旁就是厨房，居然是开放式厨房的设计，还有个吧台，连酒柜这种设计都有，只不过里面还没有摆放着什么。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恐怕陆苑已经打定主意让陆昭做饭了。 陆苑就没个正行地躺在沙发上，眼睛已经闭上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陆昭翻了个白眼，这丫头指定没睡着，只是不想帮自己搬东西。 他只好自己去里面，有两间卧室，刚要打开一间卧室的门，就听见陆苑在客厅里拖得老长的声音，“另一间。” 陆昭摸了摸鼻子，只得自己打开另一间卧室的门，这间卧室的装饰并没有延续客厅的装修风格，不过可能是懒得装修，白墙，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一个小书柜，一张单人床，落地窗前放了一盆孤零零快要死去的龟背竹，顶上挂了一台空调。比起宿舍的条件应该算是好的了，陆昭把东西都搬进来，等到收拾好了才走出房门。 再一看，陆苑已经真的睡过去了，恐怕昨晚追剧不是一两点的问题了。 去冰箱里看了看，调料品倒是齐全，不过没有菜，冷藏室倒是冻了些干货和肉。想必是自家老妈贴心的买的，想了想还是出去买点菜，不然到晚上这姑奶奶肯定是要闹脾气的。 于是陆昭打开门，开始了做家庭妇男的第一天。 第四章 是我妹我惯的 由于陆昭并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菜市场，只能到最近的沃尔玛里去碰碰运气。这个时间很难选到新鲜的菜品，毕竟大妈们对于买菜来说还是很积极的。 在超市门口寻了个推车，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蔬果区。陆昭并不太喜欢大超市，因为里面东西太多，让他总是找不到自己想找到的东西。然而小超市，并不会提供蔬菜这一类的选项。说到底还是找不到菜市场的位置，不然也可以在菜市场去看看。 仔细想想，日后恐怕不只是要去伺候姑奶奶的一日三餐，还得考虑每天早上去菜市场中与阿姨们抢夺新鲜菜品的所有权。 果然，在蔬果区的蔬菜大多都是被挑拣完了的，剩下的蔬菜要是在菜市场，指定被摊主当成损耗处理掉。不过好在有那种稍微贵一点的精品包装的菜品，由于用盒子包起来，价格比称量的贵上一倍。至于是不是真的精品挺难说，胜在能保证不会是什么残瓜烂菜。 仔细想想刚才好像没有看到香料，顺手买了些，今晚的饭菜注定不会太丰盛。又去称了些米，陆昭不太会挑这东西，不过往贵了买应该没什么毛病。 收获颇丰地出了超市，才感到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两下，掏出来一看，是运营商发来的，有两个未接来电的提示。超市里的信号不怎么好，号码倒是看一下就知道是陆苑。 回拨过去，一下就被接起来了。 “你人呢？”声音有些慵懒，倒也听不出来有什么怨气。 “出去买点菜，醒了？” “刚醒，喊了你几声发现你不在屋里，打你电话又显示不在服务区，以为你跑到什么山沟里去了。” “怎么会，我马上回来，晚上在家里吃。” 电话就被挂断了，似乎只要知道陆昭在什么地方就好了，根本就不用陆昭再继续汇报什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姑奶奶脾气，陆昭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家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只能敲门，陆苑这次开门倒是很快，打开门后站在门口戏谑地看着陆昭，陆昭一时间都不好意思进门。只能勉强问道，“怎么了？” “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出去买菜了，然后钥匙也不带，厉害了，我的哥哥。”这句哥哥根本就没有萌点，相反让陆昭压力倍增。 “这不是怕打搅你休息嘛，你也没给我钥匙啊，我怎么知道。” 陆苑翻了个白眼，“钥匙就放在茶几上，你自己没长眼睛怪我咯。先进来吧，站在门口别人还以为是吵架的小两口。” 陆昭有些脸热，走进门，就要往厨房走。 “换鞋，自己家呢。” “哦。”陆昭又回过神来，两手提着东西把鞋子踢掉，换上早就放在一边的浅蓝色拖鞋。又匆匆忙忙地跑到厨房去。 陆苑又翻了个白眼，倒没有把陆昭叫回来，蹲下身将陆昭踢乱了的鞋子摆整齐。又嫌弃地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去厕所抹上香皂洗干净。 陆昭看着满头黑线，低头开始处理食材。冷藏室里面的肉放进去的时间不久，所以没有冻硬，取出来的时候刚好方便切。把米淘好，放在电饭煲里面。电饭煲是那种只有两升的小电饭煲，应该是考虑过在家里面吃的应该只有兄妹两人，所以没有必要买那种比较大的。 把食材料理好后，就等饭蒸的快好了再下锅了。陆昭又翻找了一下，发现居然有个土砂锅。这要是周末没什么课的时候，还可以给陆苑炖个汤。 陆苑没什么形象地躺在沙发上，用遥控器翻来覆去地调电视节目，眼睛却一直盯着细心料理菜品的陆昭。这时候的他没有平日里的那种散漫，比什么时候都专注。 直到陆昭等饭好，坐在沙发的一侧，陆苑才将视线转到电视上。不过不开心地瞪了陆昭一眼，陆昭有些莫名，“怎么了？” 陆苑翻了个白眼，“坐过来。” 陆昭歪着头懵逼地看着陆苑，“你躺着我坐过来干嘛？” 陆苑瞪着陆昭，“让你坐过来，话那么多干嘛？” 于是陆昭顺从地坐到陆苑腿边，都不敢坐进去，屁股刚好沾了点沙发边。陆苑直接就将修长的腿搭在陆昭的膝盖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认真地看电视。 这下就让陆昭里外不是了，陆昭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这种亲昵让陆昭受宠若惊，陆苑的腿包裹在粉色睡裤中，透过裤面传来淡淡的体温，让陆昭有些脸红。好在陆苑现在的注意力全在电视节目上。 “你，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军训？”陆昭想转移下注意力，开始问起陆苑琐碎的小事。 “后天吧。” “那你早上集合怎么办？要不要我叫你起床。” “不用，小姨婆帮我给学校交了个申请，所以我不用去军训。” 陆昭终于明白咸鱼和人生赢家的区别了，毕竟陆苑是以省状元的身份来到这所学校，这些小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之后会有学生会组织招新，应该会错过。恩，还是算了，现在的学生会没啥好的。”陆昭想到了自己待了半学期的学生会生涯，想想还是让陆苑避免这样不开心地大学体验。 陆苑轻轻一笑，不知道是在笑电视节目里的无聊段子，还是在笑陆昭此时的局促，只是这笑容有些惊艳，让因为太阳沉下而黯淡的房间绚烂起来。 两人都没有在说话，似乎都沉浸在这样安宁入水的时光中。只是很快电饭煲就开始发出声音，还有十五分钟饭就熟了。陆苑将腿移开，陆昭开始在厨房中忙碌起来。 虽然有一年都没有做饭，稍微掂了几下锅，基本上就已经熟悉了该怎么去做。一切都显得行云流水，陆苑仰躺在沙发上，也不再看电视节目。默默看着那个在开放厨房中忙碌的青年，等到电饭煲第二次响的时候，陆昭已经开始做第三个菜了。 番茄炒蛋，青椒肉丝，鱼香茄子。除了最后一个菜是陆昭看菜谱做的，也算是一道基本的川菜，让陆苑也尝尝川菜，出锅前拿筷子尝了尝，味道差的不远，要是再做几次应该会更好。 三道菜摆在餐桌上，陆苑才慵懒地从沙发上起来，坐在椅子上，等陆昭给她添好饭。把饭放在餐桌上，陆昭又回到厨房，把锅都洗好了，这才取下围裙走出来。 看着陆苑居然在等自己，有些惊讶。“你先吃啊，等我干嘛。” 陆苑也懒得和陆昭说话，拿起筷子在装着鱼香茄子的盘子里翻了翻，“这是什么？” “鱼香茄子，简单的川菜，看菜谱学的，味道比正宗的差不了多少。” “哦。”夹了一块到碗里，有些嫌弃颜色。小口尝了尝，味道有些怪，不过并不算难吃，这才开始吃起来。 “我看了看，厨房里还有砂锅，周末的时候还可以给你炖个汤。你亲戚来的时候还可以熬姜茶，哦，对了你那个日子还是十四号吧？” “恩。”陆苑似乎对鱼香茄子来了兴趣。 “那我明儿去买点老姜，做点姜粉，到时候给你做姜茶。”陆昭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知道了，好啰嗦啊。” 陆昭被噎住，“还不是妈让我照顾好你，你以为我想啊。” 陆苑在桌下踹了陆昭一脚，“食不言，寝不语。” 陆昭开始老老实实吃饭，毕竟姑奶奶才睡醒。 心里默念三字经，是我妹，是我妹，是我妹。 我惯的，我惯的，我惯的。 第五章 应倒着青玉冠 陆苑向来吃得慢，陆昭吃完后就等着姑奶奶细嚼慢咽。 “你选的啥专业啊？”陆昭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 “历史学。”陆苑满不在乎说地说道。 陆昭有些无语，历史学确实算是蜀都中西大学的王牌专业。然而这个专业最尴尬的一点就是，目前没啥就业环境。太过于学术的专业，都不太适合就业。 不过看到陆苑这般不在乎，他也就懒得去说了。 这种正儿八经文科专业，女生是真的多。大概校方也以为陆苑是真的想做学术，所以给她开这么多后门都再所不惜，也不单单因为陆苑是个省状元。 “那你好好和同学相处，大学四年，想通过考试，同学的帮助，恩，你不需要，当我没说。”陆苑学霸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同学会眼巴巴地指望她给他们助攻。人与人是有差距的，更何况是咸鱼和学霸。 陆苑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陆昭习以为常地把碗筷收起来，剩菜有一些，只能倒掉。日后总结一下不浪费的分量，也算是节省一下开支。 “茶几抽屉里有备用钥匙，你拿一把。每天按时回家做饭，不要带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过夜。”陆苑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个苹果，像松鼠一样啃着。 “饭后吃水果容易长胖，而且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以后有女朋友了不带回来过夜好吧？”陆昭翻了个白眼。 “你敢？”陆苑秀眉一撇，让陆昭没了脾气。 “我都不带回来了，还能怎么样。”陆昭嘀咕着。 陆苑从沙发上坐起来，“每天必须回家过夜，小姨婆说了的让我管好你的生活作风。从前没机会管你也就罢了，现在我在这儿你必须听我的。” “是是是。”陆昭又在心里默念自己的三字经。 陆苑这才满意地翘着腿，躺着啃苹果。 她眉眼弯弯，拢在睡裤下修长的小腿一颠一颠，煞是可爱。陆昭把碗筷收拾好了，走到沙发旁，在陆苑边上坐下，仰躺在沙发上。陆苑自然地将腿放在陆昭大腿上，“我明天早上有课，你要吃早饭吗？” 陆苑皱了皱眉，“不吃了。” 陆昭苦口婆心地劝道，“早上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我早上会早点起来，把早餐买回来，你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一下。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就不叫你起床了。” “恩。”陆苑轻轻地应了声，饭后有些困意，陆昭啰嗦的话让困意更深。 “昨晚到底几点睡的，这时候看着这么困？” “不知道，困的时候就睡了。你别说话了，让我躺一会儿。” 于是这一躺，就躺到晚上十点，连陆昭都有些困意了。看了陆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忍心叫醒她。 蹑手蹑脚地把陆苑的腿放在沙发上，去她的卧室把门打开。打开灯的开关，就被里面有些华丽的装饰震慑住了。回想起自己简陋的卧室，和陆苑的卧室比起来就像是猪圈。 叹了口气，将床上的被子掀开，又回到客厅，将陆苑横抱起来。陆苑并不沉，虽然身形高挑，可是体重还是蛮轻的。不过让陆昭这么个入大学一年都没怎么锻炼过的人来抱，还是有些分量的。从陆苑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香气，让陆昭有些脸红。近看陆苑秀美的脸蛋，有种不在人间的错觉。 陆昭轻轻地晃了晃头，打消了脑子里的想法，进门时侧身，以防撞到陆苑的头。将她的拖鞋脱下来，整齐地放在床边，又给她把被子掖紧。 这时候还是有点热的，陆昭想了想，还是把空调给陆苑打开了。调到二十四度，睡眠模式。半夜也不会因为太热而醒过来，陆昭把这些事弄完，才去洗浴室洗了个澡，脏衣服丢在脏衣篓里，明天找个时间洗干净了。 弄完过后把垃圾清理到门口，又在茶几抽屉里把钥匙拿了一把，放在书包里。 回到卧室，忽然看到那盆有些枯萎的龟背竹，又回头去接了半杯水，倒在花盆托盘中。龟背竹这种植物不能直接浇水，陆昭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总之倒在托盘之中。 就在陆昭回头把被子放在书桌上时，那盆龟背竹上闪过一抹青色光芒，然而去关灯躺在床上的陆昭，对此一无所知。闭着眼在床上，一阵困意就涌了上来。 由黑暗中传来一声苍老而悠远的声音，是几个复杂的音节。不知是因为太过遥远还是什么缘由，陆昭听不太清楚。 “谁？”他警惕地开口。 放眼望去一片黑暗，陆昭却并不觉得害怕。相反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自己在很多年前来过这里。 直到一点青光出现在陆昭视线尽头处，那青光宛如奇点，隐隐有青丝萦绕。陆昭伸出手去，想要去将青光笼罩，却发现即使伸出手去，也这挡不住青光。那青光穿过陆昭的手心，直直的入陆昭的眼帘。 “应倒着青玉冠。”陆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悠远音节忽然变成陆昭所能听懂的词句，让他去回想。 “应倒着青玉冠。”又一次回响，这次回响，那点青光似有生命一般搏动，陆昭可以清晰地感知那青光在震颤，与自己的心跳共鸣。 “应倒着青玉冠。” 这一声宛如炸雷，让陆昭眼前一黑，再回神时，整片黑暗都被青光吞没，陆昭沉浸在一片青光中。他不着片缕，身体却是半透明的，在这青光中分外突兀。 只见原本一点青光的地方，凭地出现一封卷轴。这封卷轴陆昭又是莫名熟悉，只是比起印象之中的那封卷轴，又有些许不同。 他的身子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卷轴慢慢靠近他。直到他身前一丈处，卷轴停住，一封卷轴徐徐展开，如同有人牵引着卷首，将这封卷轴的内容展现在陆昭眼前。 是一副画卷，只看到开头露出一截，陆昭心中就如同雷击。自己见过这封卷轴，他曾经在那个夏天，见过。只是那封卷轴比起这封，更为古朴，这封卷轴更像是刚画出来一般，上面的墨迹都似乎在流动。 《群妖清明上河图》，是陆昭给这幅图取得名字。他终于回想起在那个模糊的夏日里，自己所看的这幅群妖图是什么模样。上面各式妖怪，如凡人一样挤凑在一起，在人间开一场盛大的集会。 不，又不一样。《清明上河图》是北宋的市井风俗，然而这幅《群妖图》，更像是去朝拜着什么。他们带着自己的宝物，朝着一个地方而去。 等着一副画卷完整地展露在陆昭眼前，陆昭看到在卷尾，有一个在群妖中格格不入的人类。是的，那是个人类，与陆昭所见过的古画中的人物一样。看不出是男是女，也看不出是年轻或是苍老。他本来应该深深地印在陆昭眼中，却又让陆昭只记得这里有个人，其他的，一无所知。 他所见到的，在他脑中成不了一个具体的印象。 这让陆昭迷茫，然而再一转眼，那漫天的青光突然消失，只剩下黑暗笼罩着陆昭的世界。 陆昭已熟睡，而在这件原本简陋的房间中，以陆昭为中心，一副罗天大醮，八方世界，上有罗天重重，别置五星二十八宿。而那盆原本枯萎的龟背竹，徒然焕发生机。 只是在陆昭身前，出现着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的人，陆苑，她嘴角带着些轻笑，她浑身上下被青光所笼罩，瞳孔复生重瞳。 “应倒着青玉冠。”陆苑口中吐出的字眼，正是出现在陆昭梦境中的那几个字。只是他梦境中的声音苍老悠远，陆苑的清脆而带一抹妖艳。 而他，此时正在沉睡。 第六章 千万不要迟到 蜀都清晨的空气算不上好，在陆昭大一上学期的时候，还没有雾霾的。结果一个冬天过去了，蜀都雾霾成了每个人都糟心的时候。后来好多露天的烧烤摊都被查封了，名义是污染环境。 而最主要的某州石化，依然排放着大剂量的污染物。 不过这些跟陆昭都没有什么关系，醒来的陆昭头有些疼，摇晃两下也差不多清醒了。闹钟响了三次，如果是在寝室，还可以再睡上半个小时。 当然，是如果。现在和妹妹同居的自己，已经失去了睡懒觉的资格。昨天夜里好像做了个梦，陆昭怎么都想不起来，但是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陆昭现在都感觉有些漂。可惜，真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残留着梦境的体验，而是因为陆昭低血糖。 收拾好床铺，一撇眼，看到昨天得到陆昭半杯水滋润的龟背竹，已经不似原本奄奄一息的模样。陆昭把花盆往外移了点，让龟背竹能更容易获取阳光。 洗漱一番后，发现长了些胡须，又懒得去拿剃须刀，对着妆容镜把几根突出的胡须扯下来，结果就是疼的陆昭睡意全无。回房把书包背上，提着门口放着的昨夜的垃圾，就去买早餐了。 陆昭刚出门没多久，陆苑就睡眼惺忪地从房间出来，朝着门口地方向白了一眼。“看来还是要给那个傻瓜说一声，不要随便动房间里的布置。” 看着那盆沐浴阳光，反而有些枯败迹象的龟背竹，陆苑将龟背竹移回原本的位置。花盆归位时，房内青光大盛，陆苑眉心绽放出一朵莲花。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惜陆昭并没有留在原地。 陆苑回到房内，拿出手机，输了一个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很快就被接听了，是个苍老的声音，“老夫这边祭坛五星二十八宿已归位，看来还算顺利。” 陆苑的语气有些恭敬，若是陆昭看到，肯定会大呼小叫，居然会有让陆苑都尊敬的人。“不知这罗天大醮要持续多久？他今早就动了最为关键的阵眼，我担心要是我不在家中，他擅自移动了会使事态有变。” “哦？你用何物做的阵眼？”老人有些好奇。 陆苑有些羞于启齿，“一盆快要死了的龟背竹，按他的德行看到龟背竹要死了，肯定会主动浇水。这样比较省功夫。” 老人有些无语，不过他毕竟也不在蜀都，这些事情都只能由陆苑一人操刀，“你提醒他一下吧，只待这几日过去就好了。” “恩。您的身体状况如何？” 老人笑了笑，“天生天养，生死自有定数，有你在蜀都照顾好他，老夫自然放心。不过老夫前些天观星象，蜀都过阵子会不太平。” 陆苑欲言又止，只能应下来。直到老人挂断电话，陆苑才自己嘀咕着，“您老人家都看不清东西了，还能观天象。” 只是这吐槽注定无人应和，陆苑打了个哈欠，又回到房间睡去。 又过了几分钟，房门咔嚓一响，陆昭提了半袋子包子，一个鸡蛋和一杯豆浆，小心翼翼地往廊道瞅了眼，陆苑的房门是开的。他将早餐放在桌上，以为陆苑已经醒了，探头去看，陆苑睡的正香。 心想应该是刚才起来上厕所了，于是小心地将她房门掩上，背着书包去上课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陆苑睁开眼，有些化不开的情绪融在眸子中。 陆昭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暗叫一声不好，急急忙忙就往学校冲去。给陆苑叨念着不吃早饭对肠胃不好的陆昭，自个儿都没来得及吃口早饭。 急急忙忙到上课的教室，课已经开始了，陆昭蹑手蹑脚想小心地走进教室，还是被突然转身的老师看个正着。陆昭脸上露出尴尬地笑容，“郭老师，我早上拉肚子了。” 只见转身过来的老师，也是个极好看的女人，精致的面容上看起来与陆昭一般大，只是那股子成熟韵味是尚且大二的女生模仿不出来的。今天还有些难得，化了个淡妆，陆昭乍一看还被惊艳了一下，只是稍后就被恐惧所支配。 郭书筠，陆昭的专业老师，虽然是专业老师里面最年轻的，还很难得的是个女老师，让不少其他专业的学生都羡慕不已。然而，旁人只知吃肉好，不知吃肉多艰辛。她的严厉，也是在经过大一下学期洗礼的少年们痛苦的缘由之一。她的课，挂科率年级榜首，平均分不到五十。除了极个别学霸能够获得一个比较正常的分数，陆昭这样的一般也就六十分出头一点。 更何况那是建立在上学期从未迟到从未缺席的情况下，去年有迟到或者缺席的人，都挂了。 郭书筠微抿嘴唇，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步朝着陆昭走过去。陆昭不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职业套装下包裹着的身躯火辣，被黑色丝袜所包裹着的长腿笔直而诱人。 直到郭书筠走到陆昭面前，穿着高跟鞋的她与陆昭双目平视。“我记得你叫陆昭，对吧？” 陆昭使劲咽了口唾沫，有些颤抖地点头。 就在所有人都在看热闹的时候，背对着其他学生们的郭书筠，伸出舌尖舔了舔红艳的嘴唇。陆昭只感觉心跳骤停，冲击力太强，让年轻人根本把持不住。 “这一次就算了，这学期第一节课，就当你暑假睡眠还没有调整过来，下不为例，去坐下吧。”郭书筠回头，留给陆昭一个惊艳的背影，而她黑长的发丝，在转身时似轻拂陆昭的面颊，让陆昭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让陆昭又不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整个人还呆立在原地。 直到郭书筠走到讲台上，看着陆昭还愣在原地，“怎么，想让我给你扣分才愿意坐回去吗？” 陆昭赶忙回魂过来，一溜烟跑到寝室几个兄弟旁边坐下。 朱鹏目不斜视，口中却小声嘀咕着，“你迟到居然被师太放过了，这简直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和师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陆昭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事情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也很懵逼啊，今天师太好像吃错药了一样。害怕。” 就在陆昭说完，郭书筠朝陆昭四人坐在的靠边位置轻轻一瞥，四人都很自觉地闭上了嘴，无论是疑惑的室友，还是懵逼的陆昭，都不再说话。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郭书筠讲的并不枯燥，虽然她的要求严格，课程内容却出乎意料的有趣。就算是慕艳名而来旁听的人，都觉得讲的很不错。 直到课程完了，陆昭刚收拾好书，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一抬头，郭书筠正好站在他身前，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毛骨悚然。 寝室的兄弟一看情况不妙，赶忙丢下陆昭一人，陆昭心头暗骂一句真不够兄弟。却只能勉强挤出笑容，“郭老师还有什么事儿吗？” 郭书筠一抬眉，“没什么事，就是有些东西要搬，找不到其他人，就你吧。” 陆昭心知这茬算是跑不掉了，如果真的跑了，恐怕下学期的重修名额上，又多他陆昭一人。上学期所有挂科的同学，都低于三十五分，而学院规定，只有三十五分以上的人才有补考资格，三十五分以下，直接重修。 “好的，没问题。”脸上笑嘻嘻，心中那啥啥。 背着书包，跟在郭书筠身后，朝着她的办公室走去。走了好一会儿，郭书筠忽然停下来，“我的背影那么好看吗？” “恩，啊？”陆昭回过神来，郭书筠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 “下课了就不是老师与学生了，大家都是朋友，并肩走。”嘴上说着朋友，可语气根本不容陆昭商量。陆昭赶忙跟上郭书筠，走在她的身侧。 “听说你们叫我师太？”郭书筠忽然问道。 陆昭反应了一下，然后歪着头疑惑回应道，“啊？” 郭书筠白了他一眼，“你来的时候我可都听见了，别以为你们说的小声我就不知道，我只是懒得说而已。” 陆昭局促地挠了挠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郭书筠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嘴角一勾，露出些笑容。看着郭书筠的嘴唇，陆昭不由得想起刚才在教室，背着所有人的时候，郭书筠轻舔嘴唇的诱惑模样，一时间有些痴了。 只听“啪”得一声，陆昭撞到放在实验室门口的展示柜，一下就坐在地上，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展示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撞着。 而郭书筠很不淑女地笑起来，只能勉强遮住自己的嘴，直到陆昭爬起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你，你注意点。”声音都有些接不下去，看来是真的笑的很厉害。 陆昭有些幽怨地瞥了郭书筠一眼，心里委屈，可说不出来，丢人。 直到郭书筠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这才继续往办公室走。陆昭这下再也不敢瞎想了，要是再撞一次，恐怕郭书筠会真的把高跟鞋的鞋跟笑断。 啪嗒啪嗒高跟鞋踩击地板的声音，在楼道间悠远。 第七章 少年与狐狸精 郭书筠的办公室很干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房内有股好闻的味道，和郭书筠身上的香气一样。 郭书筠进办公就褪下职装外套，只剩下一件贴身的白色衬衣。陆昭眼睛一下就直了，冲击力太强，根本不是陆苑这样的小丫头能比拟的。郭书筠坐在皮椅上，把上课用过的书籍放在书桌上，然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陆昭听话地坐在郭书筠对面，“郭老师，不是要搬东西吗？” 郭书筠妩媚地瞄了陆昭一眼，“不急，先聊聊。” 她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册子，“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再给我说。” “哦。”陆昭拿起小册子，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图片，应该是某块碑上的字。但是这些字陆昭压根就看不懂，如果是行书或者繁体字，陆昭还自认为有些文学基础，至少也能认出几个来。但是这图上的字，与其说是字，倒不如说是象形符号。 翻了好几页，陆昭茫然地看郭书筠，她正打量着陆昭，让陆昭有些不自在。“郭老师，这些都是什么啊，看不太懂啊。” “真看不懂？”陆昭肯定地说道。 “开篇第一句话，是‘应倒着青玉冠’。”郭书筠盯着陆昭的眼睛，想从他眼中看出陆昭是否对她有所隐瞒。 但是陆昭是真的没有印象，摸了摸后脑勺，“这已经是甲骨文了吧？郭老师还对这个感兴趣吗？” 郭书筠白了陆昭一眼，向前探身将陆昭手中的小册子拿了回去。陆昭顺势看到她胸前那两块凸起，鼻腔一热，赶忙移开视线。现在的老师，根本不懂年轻人是多么经不起诱惑，也就是胆子小了些。 “不是有兴趣，是很重要的研究资料。如果可以，根本就不想研究这个。本来以为像你这样不务正业，但是歪门邪道懂得挺多的孩子会有些间接，看来还是我想多了。”郭书筠翘起腿，将小册子收入抽屉中。 “我，我也没有不务正业啊。”陆昭有些词穷，不知怎么给自己最重要的专业课老师解释，自己是个勤学好问的好青年。 “没有不务正业？我怎么听说你大一的时候逃课去听历史学院的讲座？本学院的讲座一次都没来过，连考试都很勉强，这还不算不务正业。”郭书筠颇有深意地看着陆昭，让陆昭背后冷汗直冒。 “爱好，是爱好。郭老师说的对，我以后一定改。”陆昭站起身郑重地朝郭书筠保证道。 “得了，只要你在我课上不迟到缺席就行了，其他时间我管不着，也懒得管。” 陆昭尴尬地坐下，最尴尬莫过于自己掏心掏肺赌咒发誓，别人却把你当空气。好尴尬，好想转身就走，但是不敢啊。 “好了，跟我去搬东西吧，休息得差不多了。” “好。” 郭书筠起身，将放在皮椅上的外套拿起来，穿在身上。不过似乎有意放慢速度，让陆昭心跳加快。随后轻轻瞥了陆昭目瞪口呆的一眼，嘴角一勾，陆昭只感觉心跳几近停滞。 “好看吗？”郭书筠靠近陆昭，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呼气让陆昭耳朵一颤，半边身子已经酥麻了。 “好，好看。” “好看就走，还有些东西要搬呢。” 陆昭这才回过神来，又跟在郭书筠身后，想起郭书筠之前的话，加快速度跟上郭书筠，走在她身侧。 “以后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办公室问我，不要嫌麻烦。” “谢谢郭老师，我会的。” “听人说你已经外住了，怎么，寝室条件不好吗？” 陆昭一愣，郭书筠只是个专业课老师，生活方面按理说是不会理会的，一般来说只有辅导员才会在乎，她是从什么地方听说的？不过陆昭只能把这些隐藏在心底，“也不是寝室不好，我也想住在寝室。大学最重要的可能就是寝室的那几个兄弟了，可是我妹妹也进了学校，申请了外住，我爸妈也不放心她一个人住，所以让我也搬过去了。” “哦？你能照顾好她吗？” 没有问为什么陆苑大一就能出去住，陆昭总感觉郭书筠对他很了解，但回过神来想，也许只是专业课老师懒得去过问那些关于行政的事情。 “能啊，我也会做饭啊。之前在寝室的时候卫生也基本上是我打扫的，我现在还在担心，我离开过后寝室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没想到你还这么能干，要不以后你来我公寓，帮我也打扫打扫，省一笔找保洁的钱，期末的时候给你高分。”郭书筠好笑地看着这个青年。 “一般一般。给您打扫真能期末给高分？”陆昭在意的是后面的东西，能在郭书筠的课上拿个高分，再努力一把，也许今年还能拿个学院奖学金什么的。被金钱所蒙蔽双眼的陆昭，根本没察觉到郭书筠的深意。 “那行，等我需要收拾的时候给你电话。” “那您留个我的电话吧。”陆昭殷勤道。 “我有你的电话。” “恩？有吗？”陆昭有些好奇。 “你大一的时候帮我跑过几次腿，忘啦？要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你上学期就你那个卷面，能及格？” 陆昭讪讪一笑，他还真的忘了。大一帮不少老师做过事，就想争取一下表面印象。到期末的时候不好意思挂他，所以并不是陆昭大一的时候有多刻苦的在学习，大部分老师让他课程及格，都是因为这个少年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不一会儿到了图书室，郭书筠与管理员打了个招呼，管理员似乎也与她很熟，两个人就聊起来，把陆昭放在一边。陆昭看了眼管理员，觉得有些好笑，分明都已经三十好几了，还与郭书筠这般热切，也不知道让自家媳妇儿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后果。 直到郭书筠委婉地提醒了几次，管理员才装作恍然大悟地拍拍脑子，然后从桌子后面抱出一个箱子来，还殷勤地询问郭书筠，要不要给她送过去。郭书筠笑着指了指陆昭，管理员这才看到原来刚才自己和郭书筠搭讪的时候，还有个小子站在一边啊。 陆昭隐蔽地翻了个白眼，对于这样脑子里还想着花花世界的中年人，无话可说。管理员有些遗憾地把箱子交给陆昭，陆昭一介手，就感觉到箱子的重量。 管理员恋恋不舍地与郭书筠道别，陆昭跟在郭书筠身后，小声地问了句，“郭老师喜欢年纪大的？” 郭书筠白了他一眼，“会说话吗？社交辞令不懂吗？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还以为是高中生呢，想怎么就怎么。” 陆昭讪讪说道，“这不是看你和那大叔聊得很开心嘛。” “哪只眼睛看到我开心了，女人笑又不是因为开心，是因为美好吗？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郭书筠不大想去理会陆昭，陆昭只能一路上抱着沉重的箱子，不敢说话。 到了办公室，郭书筠随手一指，陆昭就将箱子摆放在角落。她顺手从书柜下面抽了两瓶矿泉水出来，“辛苦了，喝口水。我这里没纸杯。” “郭老师不必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接过水的动作倒是很快，想想也是，从早上开始就没吃饭，是有些口渴。 “一会儿还有课吗？”郭书筠随口问道。 “没有。”心想，要是一会儿有课不是迟到了吗。 “那行吧，有事再找你，先回去吧。” “那郭老师再见！”郭书筠随意地一摆手，就开始写教案。 陆昭走出办公室，这才松了口气。和郭书筠打交道是真的很累，背着书包按照路线，去往查到的那个菜市场，离小区也并不算远。 菜市场的东西确实是要比超市里面的要新鲜一些，毕竟超市大门大户，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没有小菜贩重视。挑拣了几样菜，又去肉市看了看，不过没有遇到好点的肉。一位好心的阿姨告诉陆昭，挑肉最好是早上来，到了这个点，好的部位已经被人挑选完了，而且肉也称不上有多新鲜。陆昭点头称是，朝回走去。 一开门，看着早上放在餐桌上的早餐已经没有了。只留了一个有些油渍的盘子在上面，看来陆苑已经吃过了。 他把书包放回房间，陆苑的房门并没有关，见陆昭回来了也只是看了一眼，还是陆昭先开口打招呼，“醒了。” “恩。” “在干嘛呢？” “看剧。” 陆昭有些好奇，走进陆苑房间，凑近去看她身前的平板电脑，里面正播着一部不知名的美剧。 “好看吗？叫什么名字？”陆昭随口问道。 没想到陆苑却并没回答，小鼻子抽动几下，皱眉问道，“你今天去见谁了？” 陆昭有些疑惑，“早上去上课了啊，没见谁啊。” 陆苑转过头来，满脸的不高兴，“那你身上的香水味是谁的？” “哦，我今天帮我们老师搬了东西。” “女的？” “恩。” “好看吗？” “还，还行。” 陆苑一脚就踹在陆昭身上，“去把衣服换了。” 陆昭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去换衣服了，不知道陆苑为什么发脾气。 陆苑朝着陆昭出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嘀咕了一身，“狐狸精。” 第八章 终将从黑暗走来 饭做好了，陆昭把菜都端上来了，可陆苑还没出来。走进陆苑房间，还盯着平板电脑看着。 “吃饭了。” “不想吃。”陆苑还在生气，可惜陆昭并不知道陆苑为什么生气。 “多少吃一点啊，不然下午你又吃零食。” 把陆苑平板电脑拿下来，按了息屏，陆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陆昭满意地将平板放在书桌上，跟在陆苑身后。陆苑走出门还有些气不过，在陆昭鞋面上踩了一脚，这才坐下来。 陆昭有些莫名其妙，叫自家姑奶奶吃饭，平白无故地还被踩上一脚，真是那什么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要是陆苑直到陆昭现在的心理活动，铁定把这个没良心的咬死了。 今天的菜比昨晚丰盛，从荤菜的数量上就可以知道。陆苑对鱼香味有兴趣，陆昭就用笋丝和木耳丝给陆苑炒了个鱼香肉丝。至于鱼香味的改进，陆昭觉得只能慢慢来，网上所说的比例，还是需要根据陆苑的口味来调整。 吃饭时陆苑不想理会陆昭，陆昭说的话都当做没听到，专心吃自己碗里的饭。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家这个哥哥，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天赋莫名的高。 陆昭伺候完自家姑奶奶吃完饭，洗完了。发现陆苑并没有回到卧室继续追剧，而是坐在沙发上，一副要好好审陆昭一番的模样，像极了抗日片里的女特务。只可惜那身可爱的粉色睡衣，让女特务的严肃大打折扣。 “不去看剧，坐这儿也一声不吭的，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陆昭一边擦手，一边笑着说道。 “严肃点，坐下。”陆苑双眸一瞪，想做出陆昭妈妈那种严厉模样，可惜只能学个形似，在神髓上，差了不止一分半毫。 陆昭笑着坐在一边，陆苑盘起腿来，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样子。 陆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模样，是有多可爱。 “说你的那些缺点之前，先声明一点，这房子是我的，以后房内的东西，除了厨房里的，其他地方的东西都不能动，直到吗！” 好严肃，可惜陆昭只想笑。“那我房间的东西都不能动吗？” “不能，特别是你房间的东西。还有你房门不许关上，就算睡觉也给我开着。” “那我怎么睡觉啊，合着被子我也不能动啊？”陆昭好笑地看着装严肃的妹妹。 “你严肃点，不准笑。你搬进来过后，放的东西我不管，你搬进来之前的那些东西，一个都不能动。” 陆昭只是笑笑，却不想陆苑直接伸出腿来，在陆昭腰上踹了一脚。雪白的足尖弓起，也难怪古人愿以美人足作酒杯。踹得很轻，但也知道拗不过妹妹，无奈地答应了。“好好好，以后都不会乱动了，行了吧？” 陆苑这才满意地收回腿，“你要记牢了，房门也要记住，不能关。” “不能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我昨天就说了。还有，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学校里也不行。你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时身上那股子骚味，隔得老远都闻着了。” 陆昭没好气地打断陆苑，“喂喂喂，别人好歹也是我专业课老师，什么骚味啊。对老师尊重点好不好，况且那味道哪儿骚了，挺香的。” 陆苑一听陆昭的话就像炸了毛一般，一下次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挺香的？”一脚踢在陆昭身上，陆昭不敢反抗，只能伸手去挡。 “挺香的？好啊陆昭，进大学一年了，翅膀硬了，没人管得了你了吧？”又是一脚，陆昭苦笑着，原来是郭书筠的香水味惹到这位姑奶奶了。 踹了一会儿，口中一直叨念着“挺香的？”三个字的陆苑，似乎是有些累了，气鼓鼓地坐回去。陆昭这才看向陆苑，由于有些激烈的运动，陆苑的额头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 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了一股好闻的味道，陆昭起身来，稍微靠近陆苑的位置坐下。“苑苑，我真是帮老师做事，没和她有其他的接触。帮她在图书馆搬书，今天不是早上给你买早餐吗？所以迟到了，这个老师可严了，要不是帮她搬书，期末妥妥地挂科。” 陆苑冷冷看着陆昭，不说话，任由他解释。眼里写满了两个字，冷漠。陆昭心好累，要不是一直心中默念三字经，要不是坐在这里的这个发脾气的是陆苑，要不是，哎，没那么多要不是。 “我不管你和她之前是什么，以后不要和她接触，知道没有？和她接触多了，没什么好处。”陆苑冷淡说完，便看向陆昭，想看他的态度。 有些不对劲，但是陆昭不知道哪儿不对劲。郭书筠也不对劲，陆苑也不对劲，仿佛从这学期开始，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了。 “哦，听你的就是了。别生气了。”陆昭轻言细语地说道。 陆苑这才满意地从沙发上起来，快步走回卧室。陆昭仰在沙发上，脑子里有些混乱，不知道混乱源是因为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太多，仿佛自己才是不对劲的那个。 从郭书筠对他的态度，和突然造访蜀都的陆苑。原本他所想的生活并不是这样，以及在他心底里，有些话并没有对郭书筠实话实说。他把郭书筠糊弄过去了，册子上的字，他虽然不认识，但是很熟悉。 很多年前他曾见过，只是忘了在哪儿见过。以及那就“应倒着青玉冠”，在他耳边回响，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不知不觉，陆昭想着事情，有些乏了，竟是歪头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轻微的鼾声传到陆苑房内，让看上去是在看剧的陆苑放下平板。 她不知道郭书筠的名字，可是从陆昭衣物上所沾染的味道来看，那种味道很恶心，让陆苑有些想吐。如果只是陆昭所说的香水味道，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她走到卧室门前，穿过廊道默默看着客厅，在沙发上小憩的陆昭，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事情。他以为他还是个普通的大学生。 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他是这一代，没落的陆家唯一能将那本书参透的人。仅此一点，他便不在普通。 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对于那些家伙有多诱人。不同于人类经不起美食的诱惑，更像是在诱惑那些家伙的灵魂。 想要靠近他，想要得到他，想要，吃掉他。 陆苑必须要在他身边，用她的方式，默默守护还未觉醒的陆昭。所以那位老人才会用拜托的口吻，让陆苑看好他。 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家伙，靠近陆昭。这些陆苑可能难以应付，那位老人也难以应付。所以要尽快完成那个仪式，让他真正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龟背竹伸长出新的叶片，青光在陆昭卧室的龟背竹上若隐若现。 而那副陆昭在梦中见过的《群妖图》，此时骤然在陆昭身前出现。陆苑并不意外，她眉心莲花印升起，青莲之下的陆苑，褪去往常的那些骄纵，美得不似在人间。 “应倒着青玉冠。”陆苑喃呢，此间有一千二百醮位在空中浮现，随后尽入陆昭眉心。 第九章 从前少年意气风发 青光逐渐消散，陆苑眉心的莲印也消失不见。 她轻轻靠近沙发，弯腰下去，轻抚陆昭的脸颊。熟睡的陆昭似乎觉得有些痒，伸手去挠。陆苑嘴角一扬，收回自己的手。 如果能一直这样平淡下去，就好了。不过那些家伙不会让他们平淡下去的，他们会如蛆附骨而来，陆昭是躲不了的。 至于陆昭所说的专业课老师，恐怕已经监视陆昭一年之久了。只是那时候陆昭还未觉醒，然而，不过是刚开始觉醒，那位狐狸精就像是闻到腥味的猫，立马就从暗处钻了出来。 没有不偷腥的猫，既然已经出现一个，那就去会会那位吧。 陆苑打定主意，给陆昭发了条短信，换上寻常衣服，就出门去了。 那股味道在空气中消失不散，即使陆昭回来这么久，沿途还是留有味道。 “真是个不检点的狐狸精呢。”陆苑低语笑道，可惜笑容有些阴沉，不再是那个温婉的少女模样。 刚踏入校门，一道淡淡地涟漪在她面前扩散出去。陆苑从未打算隐藏自己的踪迹，她不屑这样做。这个狐狸精听上去好像不怎么检点，不过还懂得造个结界。 也只是个结界，在陆苑身上泛起无色气焰。身边走过的男生都忍不住看向这位少女，他们并不能看到陆苑身上的气焰。仿佛有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们，让他们去注视这个少女。 惊艳，是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恩，身材倒是极好的，美中不足的是胸着实小了点。 寻着味儿，一路走到教师公寓。挺老的建筑，比不过陆苑所住的地方，带着些年代感，连电梯都没有。少说也有二十年的使用时间了，由于就在学校里，租住这里的公寓也有学生，价格也一点都不比学校外面的高档小区来的便宜。 走上三楼，那股厌恶的味道越来越重，陆苑明白，这里就是那个狐狸精的老窝了。 还在纠结是将这扇门打烂，还是敲门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一张精致的面容出现在陆苑身前。身材火爆的郭书筠，一脸莫名笑意。 反观陆苑，阴沉着小脸，高下立判。特别是胸前那两坨雄伟的肉，陆苑在心里琢磨着要不将这两个玩意儿割下来。 “还以为是陆昭来了呢，没想到是你。”郭书筠率先开口，并没有好奇为什么陆苑会出现在这里。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嘁。”陆苑一把将杵在门口的郭书筠推开，走进房内。 脸上的厌恶表情依旧，那股味道浓郁地发指。郭书筠也不去阻拦，顺势将门关上。 “至少换上拖鞋啊，弄脏了辛苦的可是你那个‘哥哥’。” 听到郭书筠加重语气的两个字眼，陆苑眉梢一挑。 “不要再纠缠他了，不然，我杀了你。”陆苑阴沉地看着郭书筠。 是真的会杀了她。 郭书筠却不被陆苑所胁迫，她捂着嘴轻轻笑着，仿佛陆苑说了个多好笑的笑话一样。只是空气有些冷，来自于自顾自坐下的那位少女。 “喝点什么？” “不必了。” “那就白水吧。” 转身走到厨房，将一个杯子洗净，从一旁的水壶中倒了半杯水，水还冒着热气。 “有些烫，凉一会儿才喝。” 将水杯放在陆苑面前的茶几上，也不管陆苑是否要喝。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 “当然，就算你明面上与你那位‘哥哥’关系不怎么样，可你在东南所做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郭书筠脸上笑容就没停过，在陆苑眼中也是越发厌恶。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再这样下去的后果是什么。是真的会死。” “呵呵。” 好讨厌，这个女人，哦不，这个狐狸精。陆苑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忍住不爆发出来。 “很多你这样的妖怪，都选择避讳。陆昭就这么让你舍不掉，不怕被其他道君察觉？” 郭书筠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端着一杯热茶，里面还加了些枸杞。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你也不是道君，你也成不了道君。” 陆苑没去看她，只是盯着面前这杯冒着热气的白水。这句话很多年前也有人说过，那个人还是她十分尊敬的老人。 所以她也曾经恨过那个一直羡慕着她的哥哥，人永远都互相羡慕着对方。因为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别人无动于衷。 “那你把那些东西，也给他看了吧？” “什么东西，要说清楚哦。”郭书筠笑靥如花，只是在男性面前所向披靡的笑容，在陆苑面前失去了作用。 陆苑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上清纲》。” “没有呢。” 气温直降，陆苑依旧坐在远处，只是眉心莲印升起，一柄青色气剑徒然直指郭书筠的脖颈。 “不说实话，会死的。” 淡漠的陆苑，还是不能让郭书筠的笑容动摇分毫。郭书筠伸出手，拍了拍气剑，气剑浮起一道波澜，险些破碎。 “如果是道君的‘伏妖剑’，也许我还会坐立不安，不过小丫头，你这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陆苑微微抿嘴，气剑又消失在空气中，压抑的气氛在气剑消失的一瞬间回复平常，连带着莲印也消失。 “道妖在百年前就已不是对立的，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你在东南的那些事情不光是让大妖不满，也让不少道君不满。若非陆昭，恐怕你也走不到现在。” 郭书筠没想给陆苑留有情面，继续说着。 “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或许你以为你现在能突破真人，陆家也只有你一人能入真人。然而天下不止你一位真人，比你强的人数之不清。唯独你一位真人让群妖闻之丧胆，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是因为陆昭。” “道君们给还未觉醒的陆昭一个面子，再加上陆家虽然没落，却还有些底蕴，让道君忌惮。因此，他们不多追究。” “我也可以做出畏惧的模样，不过那也就不是我了。妖这种东西，本应该随着‘他’而去，可‘他’又活过来了，所以妖又可以存在了。” “这世界本就不只是人的世界，这世间本不是人的世界，人才是侵略者。” “‘他’不想终结的世界，谁都无法终结。” 郭书筠说完了，陆苑仰躺在沙发上，失神地看着天花板。 她明白自己和郭书筠的差距，确实，自己以为自己很厉害。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可笑。 不是所有的人，或者妖，都害怕她。害怕她的，也并非是因为她的实力。更多的是因为陆昭，有些不甘呢，明明是自己在保护他。 郭书筠优雅地喝茶，把陆苑当做一个普通的客人，享受这午后的阳光，恩，如果他在就更好了。想到陆昭有些羞涩的模样，郭书筠的笑意更甚。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不惜等在这里一年。”陆苑不死心，咬着牙，侧头看向郭书筠。 “一年？你真以为我只等了一年。我已经等了一千多年了，这是他第四次转世了，小丫头，别以为只有自己在等着他。看着他轮回，生老病死，如今又回到陆家，一千年了。” 郭书筠有些伤感，笑容消失不见。 陆苑愣住，她从郭书筠那里得到了一个她没想过的答案。 也对，她只有十八岁，而陆昭已经轮回不知道多少世了。不然，一个只不过十九岁的少年，如何让那么多道君大妖都为之忌惮。 他们都明白，这就是宿命。 即使陆苑不去做那些事情，他也会真正的从黑暗走来，找回到远古的自身。 “那你为什么要等他？” “等他？不，我在等自己。” 陆苑疑惑地看着那个狐狸精，等自己？很新颖的说辞，可自己本来就在那里，为什么要等？ 陆苑不懂，郭书筠也不会和她说。这些事情，已经有些出格了。 她离开的时候，郭书筠送她到了楼下。道别都懒得去说，还是郭书筠体贴地说，“一路小心。” 陆苑的背影消失在郭书筠视线中，郭书筠打了个响指，原本被陆苑撞破的结界又重新修补好。 “小丫头，你以为单凭你就能护住他。若非我在，这结界将他的气息锁住，离开陆家的他，早就被怀恨在心的那些家伙撕成碎片了。” 只是陆苑听不到了，她还在生气。生郭书筠的气，生陆昭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打了个哈欠，游戏困了，想到那个少年有些拘谨的模样，郭书筠就有些想笑。在客厅里笑着笑着的郭书筠，眼角突然就有些泪花。 当年她还未成人形，是个少年把她从灵台上接过。从此她伏在少年肩上，走南闯北。少年意气风发地模样，至今她都记得。 直到有一天，他离开了。 那一天，少年浑身是血，她闻得到，不是他的血。可是他眼里满是死寂，不再是那个有些温婉的少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知道，少年不是原本的那个少年了。 然后等她修成人形，再也看不到那个少年。 原来人和妖是不同的，人会死。 即使是成为此间无二的他，也会死。 舍弃了一身皮囊，舍弃了一身修为，也舍弃了一身牵挂。走的从容而轻松，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人，对感情，太过于执着，超过了对于生命的执着。 原来的她不懂，现在她也只是略懂。 不过现在也挺好，比起温婉而严肃的他，她更喜欢现在的这个模样。会在自己挑逗下害羞，这样也挺好，真的。 可是。 还是好想他。 第十章 不借春风于少年 怀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家中，陆昭还在沙发上睡着。 也是，不能察觉的神识消耗，让他精神上疲惫不堪。能有这样的机会睡上一觉，对陆昭并没有什么坏处。 将陆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除了垃圾广告之外，只剩下自己离家时的那条短信。 解锁码应该还是自己的生日，一试，果不其然。把那条短信单独删掉，默默回到房中。 趴在床上，用枕头把自己的头蒙住。双手从枕头下反搂住枕头。 “好累啊。” 是啊，已经很累了，原来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等他。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开始怀疑，这让陆苑接受不了。 打不过那只狐狸精也就算了，就连与陆昭的关系，都没有她来的长久密切。而那些原本让自己洋洋得意的战绩，如今都成了一言笑话。 说什么保护陆昭，最后还不是陆昭在保护自己。 迷茫的少女有些想流泪，所有在郭书筠面前不能爆发出来的委屈，都从心里涌现出来。 少女终于轻轻地抽泣起来，枕头留下一道湿迹。 陆昭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摇了摇头，有些昏沉。总觉得在梦里经历了些东西，却什么都回想不起来。 轻轻走到陆苑房间，她趴在床上。修长的腿随意搭在床沿，身材一显无疑。只是她的身躯在微微抽动，像是在哭。 他走到陆苑床边，陆苑警惕地抬起头来。双眼红肿，明显就是哭过。陆昭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哭，心里突然有些疼。原来高不可攀的妹妹也会哭啊。 陆苑慌乱地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头偏在一旁。 “很好笑吧。”陆苑的声音有些冷淡。 “不好笑。” “你一定很想笑，想笑就笑出来吧，没关系的。” “怎么了？”陆昭关切地问道。 “和你没关系。”陆苑倔强地咬着牙，一看到陆昭的脸，又想起那个狐狸精，心里的委屈更甚。 陆昭坐到陆苑床旁，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陆苑的身躯一颤，许久不曾有这样的亲昵，无论是陆昭还是陆苑，这样的接触都太过陌生。 然而又是熟悉的，因为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人。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无论你怎么样，就算不愿意给我说，我也可以借个肩膀给你。” 陆苑手指绞得发白，陆昭自然是看到了，伸手将她手笼罩住。她的手不大，陆昭刚好可以将她包住。 手上的温度，连陆苑心都暖起来。 很奇妙，就在陆昭握住她手的时候，他的体温就让陆苑的委屈消散。陆苑将头枕在陆昭肩上，陆昭看不到她的脸。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她的背，用他自己的方式，分担自己妹妹的委屈。 他也许永远不知道，陆苑和郭书筠有过一次接触。这次接触把陆苑的骄傲打的粉碎，于是在陆昭面前，陆苑卸下所有面具，一只手将陆昭紧紧抱住。 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在这个下午，陆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心疼。 此后，生活逐渐平淡。陆昭也习惯了这种学校，菜市场，家的三点一线生活。 和寝室的兄弟一起吃了个饭，陆苑并没有去，让那几个人心痛不已。不过既然认识陆昭，那机会总归还是有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陆苑是有多优秀，单身的太久，有点机会就想顺着杆子爬上去。 陆昭又如往常一样去上课，大一新生的军训还没完，陆苑在家睡的昏天黑地。有个家里蹲妹妹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有时候也想拉着陆苑出去吃个火锅什么的，来了蜀都这么久，连最特色的火锅都没吃过。也是有些遗憾的，然而陆苑的懒超过了陆昭的想象，这丫头压根就不想出门。 走到教室，还在感叹自家的妹妹怎么会这么宅。 上课铃响，还没看见人，就先听到高跟鞋鞋跟踏击地板的啪嗒声。郭书筠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职业装，内底的衬衣却是黑色的。白色却没有衬得皮肤的晦暗，反倒是让整个人的魅力散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郭书筠时不时在看自己。这个情况从上次帮她搬了东西后，就一直有。 上完课，陆昭准备回去，却不想又被郭书筠蹲到。他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郭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有人回头看了一眼陆昭，眼里满是幸灾乐祸。陆昭有些无辜，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又被郭师太盯上了。 “上次说的事情，还作数吗？” “恩？”陆昭疑惑地看着郭书筠。 郭书筠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忘了，还好自己脸皮厚，凑过来问。“房间有些乱，帮我收拾收拾。” “哦，哦，没忘，没忘，郭老师的事情我怎么会忘，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笑容愈发尴尬，好害怕啊，自己已经彻底忘了有这回事了。 “呵呵。” “郭老师，我真的没忘。” “那就是不想做咯？” “走吧，刚好没事。” “是没事才愿意做的？” 在郭书筠一步步紧逼下，陆昭溃不成军。不是友军不给力，是黄军太强大。 在陆昭露出死鱼一样的眼神后，郭书筠终于满足了。 “走吧。” 陆昭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好难过，老师何必为难学生。更何况还是要给你做苦力的学生，现在的老师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满口的大道理，自己却不讲。惹不起惹不起。 一路上不少人都侧目看郭书筠，也难怪，郭书筠的模样就算放在整个学校，都算是一等一的。更何况一身职业装，更是让少年人心动不已。 羡慕的眼神看向陆昭，陆昭只能把苦涩咽下去，顶着旁人艳羡目光，昂首挺胸。 “得意什么呢，像个小公鸡似的。” 一句话让陆昭破功，还是个学生的他又变得畏手畏脚。 不过转念间一想，自己马上就能进到郭书筠的房间了，一想到这儿眉眼里又是兴奋，自己会不会是第一个进到郭书筠房间的男人，激动啊。 郭书筠都看在眼里，嘴角勾出笑意。 要是以前的他，根本不会这样。只是这样也挺好，两种人，两种感觉，只要是他，都没问题。 打开房门，从房内传来的味道，就是郭书筠身上的味道。香气宜人，在门口往里探头，大致看了一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脏，只是东西有些多，显得乱了些。 郭书筠给陆昭提了一双拖鞋来，看样子是刚拆封的。仔细观察一下，没有其他的拖鞋，另一双就穿在郭书筠脚上。心中在呐喊，脑中在狂笑。 不过随后递给他一把扫帚，还有围裙和手套。 陆昭有些懵逼，“打扫个卫生还需要这么多装备？” “拿着。”郭书筠满不在乎，反正他打扫不打扫都无所谓，只是想单独看看他而已。轻松地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陆昭打扫卫生。 地板很快就打扫干净了，其实根本就不脏，只是有些东西落在地上。象征性打扫一遍，开始收拾。 沙发上穿过的衣服和没穿的衣服根本没法分辨，郭书筠随手指着，陆昭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把穿过的丢进脏衣篓，把干净地叠整齐。 陆昭机械地分类，突然手一轻。陆昭还在想这件衣服这么薄啊，还用手搓了一下。 嗯？这个触感，不对。 年轻人低头一看，手上一片清柔丝缕。双眼一下就红了，直直地盯着那一小片布料。 好刺激，不行了，鼻血要出来了。于是两道血痕从年轻人的鼻梢流出来。 “好看吗？” “好，好看。” 陆昭木然地回道，抬头看向郭书筠，又低头看看手上的布料。脸一下就红了，那块布料像是烙铁一般，赶忙甩到脏衣篓去。 鼻梢有些发痒，用手一擦，血。 陆昭脸滚烫，无地自容。拿着自己老师最贴身的衣物好半天，别人问还回道好看。丢人啊，可是郭老师也有责任啊，知道陆昭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这些私密衣物还不提前收拾好。 陆昭偷偷抬眼去看郭书筠，却被吓得后退一步，被绊倒在沙发上。 郭书筠的脸，刚才与他不过十公分。郭书筠已经褪下外套，黑色衬衣包裹下的身躯格外有诱惑力。 她探出身去，双手紧贴陆昭的头，陆昭使劲吞了口唾沫，眼前就是两坨凶悍之物。贼刺激，年轻人根本把持不住。 “郭，郭老师。”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 郭书筠似乎也闹够了，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手肘，脸色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可陆昭已经有些待不下去了，背上自己书包，匆匆和郭书筠告别。换上鞋，也不等郭书筠回复就跑出去，连门都没关。 留下郭书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吃吃发笑。 “还好看，拿着还不够么？” 耳背也有些发红，只是陆昭走的匆忙，又不敢去看郭书筠，没能发现这美艳的一幕。 还是年少啊。 第十一章 世间再无陆甲寅 回到家中，陆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想到刚才刺激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蹑手蹑脚想回到房间换衣服，却不想陆苑开口了。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 讪笑回头，“没呢，就是有点累。” 手上还提着菜，更显得有些可疑。陆苑站起身，走到陆昭身前。 “诶，是吗？累到连菜都要提回房间吗？” 陆昭咽了口唾沫，之前是因为郭书筠的诱惑，现在是陆苑的疑神疑鬼。再加上是有些心虚。陆苑凑近，鼻子抽动几下。那股让她厌恶的味道果然在他身上，立马就有些不开心地皱眉。 “又帮你们那个老师做事情了？” 虽然不知道陆苑为什么不喜欢郭书筠，按道理说两人压根就没见过面，这样草率地讨厌一个人真的合适吗？只是陆昭只能点点头。 “呵呵，那你心虚什么？” “没呢。”陆昭故作大大咧咧笑着，“这不是忘了吗，嗨呀，昨晚没休息好，哈哈哈。” 把菜放在吧台上，也不管陆苑不满，走回房间。书包随意地丢在书桌上，如释重负地躺上床。一闭上眼就是那条轻柔的布料，要不是怕陆苑看出什么端倪，恐怕连买菜都忘了。 陆苑不想去知道他与郭书筠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这种感觉让陆苑有些抓狂。让这样一个女人在陆昭身边，终究会成为一个祸患。 可她也没有能力除去这个祸患，只能限制陆昭的行动。看来以后还是有必要和他一起去上课，而且他的觉醒应该加快进度了。 夜里陆昭又是早早睡去，不知为何，自从来到这里，睡意总是特别明显。转念一想，寝室里经常会有人抽烟，或者打游戏。就算是想睡，也得等到那些人弄完了。 睡意正浓，直到陆昭发出轻微鼾声，陆苑的房门轻轻打开。 他不会醒过来，庞大的神识消耗，让他疲惫不堪。睡梦中是绝不会轻易醒过来的，陆苑先是看了看屋内的布置。龟背竹果然没有被移动，自从陆苑说过后，陆昭自然不会再去轻易动屋内的东西。 青光从龟背竹上扩散开来，如水一样的罗天大醮展开。 “道冲，似万物之宗。” “渊兮，而用之或不盈。”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湛兮，似若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口中喃呢经文，陆昭在梦境之中，也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脑海深处而来。 陆苑眉心莲印乍起，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样应该就可以看到陆昭真正的觉醒了吧。 却不想徒然异象横生，屋内青光如同被人按下开关一样，熄灭了。 陆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错愕地愣在原地。压根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心里焦虑。她再看陆昭，黑洞洞的房间，只有窗外阑珊处灯火通明。 “哎。” 一声叹息声打破宁静，陆苑警惕地四下张望，“谁？” “此年，是何年？” 声音有些沙哑，陆苑周身气焰升起，“伏妖剑”立在身前。她几步向前，护在陆昭身前。可是四周什么都没有，一点波澜都没有。 “少年人，莫要这般机警，余无伤人之意。” 陆苑错愕的回头，只见从陆昭身体中，一道青烟泛光，出现在陆昭身上，逐渐构成一道人影。是个男人，依稀与陆昭有几分相似。但是和陆昭不同，他的表情冷淡，眼神更是空洞无神。 “。。。”陆苑已经呆住了，伏妖剑摇摇欲坠，刺也不是，不刺也不是。 “少年人，此年，是何年？” “他”又问了一声。 “二零一二年。” “他”有些疑惑，“二零又是何年号？此间还是大宋江山？” 大宋，陆苑忽然想起那位尊敬的老人和那只狐狸精所说的话。莫非这位就是？ 还不等陆苑开口，一道紫光流转空气，一道浅浅的人影出现在陆苑身旁。陆苑侧目，是那张讨厌到极致的脸。伏妖剑正要刺向她，却不想那张原本讨厌的脸上，双眼含泪。 “好久不见。”她檀口微张，声音哽咽。 “他”打量她片刻，“是小狐狸啊。” “恩。”郭书筠双目如决堤，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她就泪流满面。陆苑默默将伏妖剑收起，连带着莲印都消失了去。 “此间多少岁月不见了？” “千余年。” “大宋江山何在？” “早已山河破碎，改朝换代多次。” 一问一答，陆苑根本插不上嘴。他的面目逐渐清晰，与陆昭的模样一般无二。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那身鹤氅，和他的眼神与神情，陆苑肯定会将他当做陆昭。 难怪，这个狐狸精会这样下作地去勾引陆昭。 “他”开口道，“如今余只剩下这一缕神识，若非小友罗天大醮开天祈神，余难见这天日。” 陆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看着他。 “余本名陆甲寅，此世余名何？” 陆苑刚要开口，就被郭书筠抢先一步说，“叫陆昭，还是那个陆家。只是陆家如今不复当年恢弘，这一脉只剩下您一人可延续。” 陆甲寅轻笑一声，明明只是一道神识，却那么的真实。 “恢弘又如何，不延续又如何。余本乃天生地养之人，此后为何，与余何干？再者，此世陆昭既是陆昭，陆昭非余陆甲寅。世间已无陆甲寅。” 话音刚落，郭书筠脸上原本的惊喜之意消失全无，只剩下惶恐与绝望。陆甲寅没有看她，他看向窗外。 “如此高宇琼楼，比之宋强盛千倍。世间本已无陆甲寅，何苦又强将‘陆甲寅’之名赋予陆昭。” “别，别说了。”郭书筠哀求道，陆苑退后一步，陆甲寅，这个名字高居陆家祠堂第一位。 她不知道那位老人的想法，或者说她不敢去想，将陆昭变成陆甲寅第二，光复陆家。那位老人绝对做的出来，否则那些铺垫，就显得多余而无用。 “小狐狸居然已成人形，修为也比之那些大妖相差无几。余甚慰，今后莫要仗己修为，为乱苍生。” 陆苑突然有些心疼郭书筠，等了陆甲寅一千余年，却只等来一句，莫要为乱苍生。可笑啊，陆甲寅可笑，郭书筠也可笑。然而更可悲，陆甲寅不愿世间再有第二个他，郭书筠不愿只被陆甲寅当做一个宠物。 当年人已死，如今凉薄心头生。 “我，知道了。”郭书筠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陆甲寅又扭头看向陆昭，与他无二的面容，只是有些少年的青涩。 “做陆甲寅有什么好，你看，他便只愿做陆昭。” “黄粱梦，一梦醒。大醉不复醒，不做此间人。余陆甲寅自愿入黄泉，受天劫地罚三千又六。唯有这抹神识不死，非是看不厌这天地风景，而是不愿世间再有陆甲寅第二。” 成就道家第一人的陆甲寅，竟是将自己转世会被人供为陆甲寅第二都预知到了。 他没有强行将罗天大醮毁去，即使只剩一抹神识的陆甲寅，依旧可以做到。但是他没有，他将选择权交给了陆昭。若他愿入道家，便成为陆昭。若他不愿入道家，也可做陆昭。 世间只剩陆昭，唯独不见陆甲寅。 他像是看遍了现在的这些风景了一般，轻轻一笑。青烟又消散在空中，被陆昭呼入体内。 留下神伤的郭书筠，和默不作声的陆苑。 郭书筠强笑一声，空气扭曲，随着紫光由强变弱，她消失在原地。 她应该是想回家一个人哭上一场吧，在陆甲寅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必须安分的小狐狸。她的爱慕，她的憧憬，对于陆甲寅来说，无关紧要。世间再无陆甲寅，陆苑不敢想，郭书筠日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只是这样的仪式还应不应该继续下去，陆苑找不到办法，她想了想，还是回到自己房中。明天找个时间给那位老人打个电话吧，关于陆昭，关于陆甲寅，她有很多话想要问那位老人。 朦胧中，陆昭见到一个与自己面容一样的人站在他身前。 他们处在山巅之上，有朝日升起。他没有看陆昭，他看向朝霞。 “余名陆甲寅，本应遵循女娲遗旨，铲尽天下仙妖。” “如今入世三十余年，初入世间见一妖，便杀之。而后杀妖无数，成就道家第一人。” “却又不得真意，只剩杀伐，妖也并非作恶。” “人妖区别，不过一具驱壳。烛龙尚未灭尽天下仙妖，余陆甲寅，亦做不到。” “炎黄之后，世间唯人至尊，再无大妖大能祸乱世间。” “封神之后，再无妖物起波澜。” “陆甲寅做不到，甘愿受尽天劫地罚。” 只见那身披鹤氅，名为陆甲寅的人，在太阳完全升起后，化为一道紫烟，洒落世间。 一卷长图掉落在地上，陆昭小心翼翼走近，将卷轴打开，赫然是《群妖图》。 只是与自己所看到的不同，这幅图栩栩如生，那些妖怪仿佛能看到他们的表情，在笑，在怒骂，在焦急。 而在最末，一人立在群妖中，身披鹤氅，手持青玉剑。 “至此，世间再无陆甲寅。” 第十二章 关于爱想象的妹妹 头有些疼，起床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应该是低血糖的原因吧，穿着拖鞋疲惫地走出房门。陆苑的房门紧闭，也就不去打搅她的清梦了，到时候还会责怪自己。哥哥不好当啊，稍不留神就会被吐槽。 拿起保暖水壶，倒了杯水，还尚且温热。随后往里面倒了些果珍，这是常年低血糖所带来的习惯。早上起来的时候，倒上一杯果珍，基本可以避免低血糖症状。 据说是遗传，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坐了五六分钟，还是有些晕。最近的睡眠质量是真的糟糕，头疼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早上没有课，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早起，难得一天早上没课，还睡不着了。人真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大好的时光不去享受。 陆甲寅。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也许是某部武侠电视剧里面出现的名字吧。听上去也不怎么样啊，怎么会记得住。又兴许是这名字实在是太烂了，所以反倒是记下来了。 现实要是有谁取这个名字，肯定是个傻缺。 “阿欠。” 陆昭打了个喷嚏，将睡衣收拢了些，天气终于开始转凉了。出门时可以加点衣服。 身上有些粘，应该是昨天晚上热的。匆匆洗了个澡，就出门去买早餐了。家里还有个妹妹嗷嗷待哺，不能懈怠啊。万一饿死了怎么办，这不出门的家里蹲，饿死了是常有的事。不也老有那种新闻上说，某家里蹲长时间不出门，再被人发现时竟是被饿死的。 害怕，还好有自己这么个勤劳的哥哥，陆苑才会免于饿死。这么一想，还有些洋洋得意。 菜市场人倒是很多，大妈们总喜欢赶早，这个点基本上都是往回走的。选了几样菜，应该够中午和晚上吃，换个花样。 要是周末还可以买点骨头啊，鸡啊，猪脚啊什么的，可以给陆苑滋补一下。胸小这件事也不好拿出来炫耀，自卑肯定是有的。想想郭书筠，什么时候自卑过，向来都是以实力碾压那些女生好吗。 脑子里对比一下，不得不说，陆苑也就赢在年纪上，可塑性还是比较强的。但是你想，郭书筠已经成长了那么多年了，现在一眼就能看到汹涌。人这种生物就喜欢吃现成的，等久了就没什么耐性了。 在早点铺要了碗黑米粥，两笼小笼包。其中一笼打包，老板和自己已经很熟了，所以不用说就知道给陆昭打包好了。要不是这个时间吃早餐的人多，老板得和陆昭聊两句。 说来也巧，老板也有个妹妹，在这里帮厨。前些日子不忙的时候，还给自己感叹，自家这个妹妹嫁不出去了。陆昭一看，也不难看啊，还挺清秀的。 老板就叹了口气，悄悄给陆昭说，自家这妹妹喜欢自己很多年了。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在单身，闹得自己也找不到媳妇。可恶啊，真是个不乖的妹妹。 又想起自家那个家里蹲，说多了都是泪，自家这妹妹可不怎么喜欢自己，倒是挺喜欢折磨自己。有些羡慕老板，毕竟有个喜欢自己的妹妹，自家的那位就只会埋怨这里不好，那儿也不行。 想着想着，就吃完了，把钱放在纸箱里。陆昭选择这家店的原因就是干净，老板从来不用手碰钱，找钱都自己在箱子里拿，老板也信任食客。这样建立起来的信任，很容易让客人成为回头客。就算是味道算不上顶好的，也吸引客人。 老板挺鸡贼的，想必给自己说故事也是想让自己成为回头客。 一边感叹老板得生意经，就到家了。 陆苑已经起来了，双目失神的坐着，还有些黑眼圈。陆昭就知道，这家伙也低血糖了。赶紧叫她来吃饭，就连吃饭的时候，她都是迷迷糊糊的。 直到吃完了，陆苑忽然问道。 “哥，你愿意改变现在的生活吗？” 陆昭有些奇怪，这种问题本身不能叫做问题。 “想不想都没办法啊，总不能不读书咯。况且现在也挺不错的啊，每天无忧无虑的，多好。” 陆苑瘪瘪嘴，就知道自家这个哥哥是个咸鱼，已经没救了。 “那如果有机会能改变呢？” “要看什么情况，要是大家都好，就没必要去改变。这么过日子，虽然不算特别富足，但是充实。吃完过后可以想下一顿吃什么，也挺幸福的。” 陆苑想起昨晚陆甲寅说的话，让陆昭做陆昭，而不是做第二个陆甲寅。她就有些纠结，那个老人应该不会这样想吧。陆家没落这么多年了，需要有个像陆甲寅那样的人，来带领陆家走向繁荣昌盛。 曾经道家执牛耳者的陆家，如今都没什么人清楚了。要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想必很多人都忘了有陆家了吧。 陆昭不想改变，这是最让陆苑头疼的事情。他从小就这样，有人逼迫他，他就去换一个环境。当年自己那么努力去刺激他，想让他变得优秀。好家伙，直接一个人跑去其他市读高中了，三年都没和她说一句话。 看上去挺平和的人，做起事情来全靠冲动。不知道陆甲寅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如果是的话，那个狐狸精当时也头疼得紧吧。 哦，不对。那狐狸精只要能跟在陆甲寅身旁就能花痴的不行了，不考虑她的意见，她就是个花痴。胸大的不管是人是妖，都无脑。 哎，就算是这样，还是想成为一个无脑的人啊。低头看着自己没有什么起伏的胸前，暗自叹息。 下午陆昭去上课了，陆苑才有机会给那位老人打电话。 “喂，陆苑啊，有进度了吗？” 陆苑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那就是有些困扰了。” “恩，是这样的。” “能说说看吗？” 老人的声音很温和，然而即使隔着电话，陆苑还有些害怕这位老人。 “我见到陆甲寅了。” “陆，陆甲寅。” “恩。” 老人似乎被这个名字震慑到了，话筒另一边沉默了。 “他说他不愿世间有陆甲寅第二，太爷爷，你是不是想让陆昭，成为陆家第二个陆甲寅。” 依旧是沉默，被叫做太爷爷的那位老人，自然就是陆昭的爷爷。 “哎。” 话筒另一边传来一声叹息声，陆苑心头一紧，害怕他说出让她愧疚的答案。 “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何曾需要陆甲寅第二。只是他想过吗，有多少人惦记着他，如果陆昭真的什么都不会，到后来，谁来保护他。我不想要一个陆甲寅第二，我只想要我孙子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听到这样的答案，陆苑有些意外，也如释重负。老人是为了陆昭着想，也是，老人都说过，天生天养，何去何从自有天定。 “陆甲寅当年造就的杀孽太重，在他彻底领悟人与妖并无不同时，已经太晚了。所以有许多大妖其实都没忘记他所做的事情，他的死，是必然的。” “他没有选择位列仙班永垂不朽，自愿轮回人世。单凭功绩，上古时代的封神功勋，都不如他一人来的多。唯一比的上他的，只有烛龙。” “他死了，可他还在轮回。这样的事情，让那些大妖心动。如果不能亲手杀掉他，那杀死他的转世，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所以，不是陆昭要成为陆甲寅第二，而是陆昭必须要有保护自己的手段。没有人能保护他一辈子。” 陆苑醍醐灌顶，老人没有其他的念想，只是想要陆昭一世平安而已。 大妖可以不去管陆甲寅的后人如何，但是陆甲寅的转世就不一定了。这道理陆苑也懂。 “好，如果下一次再见到陆甲寅，我会给他说明白的。” 陆苑下定决心，就算是陆甲寅极力阻拦，她也要让陆昭真正觉醒。 这片天地能没有陆甲寅，但陆苑不能没有陆昭。仅此而已。 挂断电话后，长抒一口气。心里疑惑的东西都解开了，陆甲寅的神识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没有考虑过自己造过多少杀孽。 他接受天劫地罚，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然而没能杀掉他的大妖，心里肯定留有遗憾。所以陆甲寅不知道陆昭的现状，不过他肯定可以理解陆昭。 况且陆昭并不是一个会滥造杀孽的人，陆苑相信他，比相信自己还多。 这下就只等陆昭回家了，想想还有些开心。这样的生活感觉就像是两夫妻一样，作为妻子的她等待陆苑回到家中，然后宠妻的陆昭再给自己做饭。 脑子里想着，时间过得飞快。 陆昭进门时看着自家妹妹在沙发上坐着，一边还在傻笑。还以为是中午吃了什么东西食物中毒了，走近去拍拍她的脸。 “苑苑你没事吧？” 陆苑还美着呢，冷不丁被陆昭拍脸，想象一下就被打断了。一下就跳起来，炸毛了。 “你才有事，你巴不得我有事是吧。离婚，啊呸，滚去做饭。” 陆昭莫名其妙就挨了一顿骂，还没等自己解释陆苑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心里默念三字经，好委屈，但是谁让她是陆苑呢。 开始做饭的陆昭肯定不知道，陆苑关上房门后，耳根子都红透了，怎么就把离婚两个字说出来了，太羞耻了。还好陆昭比较傻，肯定只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不过，有陆昭在真是太好了。 第十三章 小道士开始要饭 “好累啊，怎么会派我来这个地方。” 一个少年抱怨着，把鞋子脱下来。他的面容年轻而俊秀，皱起来的面目分毫没有影响帅气。只是除开面容之外，身上穿着的衣服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一件道袍，许多人恐怕都没见过真正的道袍。影视作品里的道袍大多很花哨，而更不会用“衲衣”这种用于云游的粗布道袍。大襟，长及小腿，多层粗布缝制，笨拙而厚重。 头上也没有带什么道冠，头发也是短发。除开衣服和脱在地上的布鞋，少年看上去和一个都市人没什么两样。背上还背着个大旅行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啥。 只是这样的“奇装异服”，当真会被周围的人当做疯子看的。 火车站外的一些黄牛有些犹豫，要不要和这个少年搭讪。换个人肯定就上去问了，“帅哥要不要住宿？” “帅哥要不要打的？” 诸如此类，广告有很多，不知道哪一样适合这个叫花子少年。 少年就这样坐在马路牙子上，来往川流不息的车辆，也可以让他看的出神。看他这么累，就知道一路上都是站着来的。天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过来蜀都，说不定站了几十个小时。 “咕咕。”少年的肚子发出不争气地声音，他手伸进内衣，摸出一个干巴巴的小袋子。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人用钱袋这种东西。 打开一看，还剩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得，还是要走一下。师父说过，火车站附近的东西都很贵。 穿上鞋子走，一路上见到路边摊子上的鸡蛋饼，烤红薯，都给少年馋坏了。好想吃，可是没有多少钱。 时不时也有些女孩会看上少年两眼，感叹现在的叫花子，颜值是越来越高了。 师父说要来蜀都寻找自己的缘机，现在想想那个老家伙的模样，分明就是想把自己饿死在蜀都。天地良心，自己就是吃的多了一些，但是男孩子嘛，到发育期的时候是要吃的多一些啊，没毛病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一所学校。“蜀都中西大学”。 少年是真的累了，摸了摸揣在内衣兜里的钱袋。 “恩？我钱袋呢？” 绝望笼罩在少年心头，五十块钱啊！那可是一百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世界上居然还有要偷他这般贫穷的人，诅咒他们生**没儿子。 然而时间回溯到刚才少年拿出钱袋，揣回去的时候，钱袋没有揣回内衣兜，而是直接顺着衲衣下摆，落在地上。 背负旅行包的少年只顾着被美食迷失双眼，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钱袋子孤单地落在地上，最后被环卫工人扫走了。 由于钱袋子过于破烂，环卫工人都懒得捡起来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得，少年心里一横，把旅行包放在地上。从里面摸出一卷布，一个碗。把布摊开，碗放在布前，碗看上去破旧不堪，还有好几个缺口。盘膝坐在布后，低垂着头。 只见那布上写着。 “身无分文，也无长处，出门在外，全靠朋友。走过路过，给点闲钱，流落街头，实非本心。大慈大悲，救世菩萨，怜我少年，孤苦伶仃。” 当年祖师爷也这么干过，不丢人。师父还说过，那些学生，尤其是女学生，心肠软，看到落魄的人都忍不住给点钱。 师父不会骗我的。刚才还在心里默默骂着自己师父老不死的少年，现在心中无比虔诚。师父的模样绽放光芒，仿佛天神下凡。 可能是少年穿的太像叫花子，有些路过的人，身上揣着几个硬币，就丢到破碗中。 少年用悲凉的眼神看着那些投币的人，用着半生不熟的河南话说道，“谢谢昂。” 这时候从学校门口走出来一个背着书包的青年，他脚步轻快，看上去穿的还行，家境应该挺殷实的。 青年原本没看到少年，少年有些急了，没憋住。 “这些少侠请留步。” 青年倒是回头了，不过回头的还有其他人。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师父说，说出这句金言，你想要的人，就会转过身来。师父这不一样啊，转身的人好多哩。 好在其他人都以为这叫花子犯病了，间接性抽风，继续沿着刚才的路走了。只有那位青年歪了歪头，朝自己走过来。 这个人真上道，贫道在心里给你打call。 “小师父你叫我啊？”青年开口问道。 这声小师父让少年微微一愣，这家伙居然认识衲衣？少年一时间有些哽咽，眼泪汪汪地看上去有些可怜。 “小师父？” 青年又叫了一声，少年这才回过神来。不经意地抹了抹眼，入戏太深，真哭出来了。 “贫道观你五行，近日恐有灾患，少侠若是有空，不如算上一卦。”少年笑眯眯地，看上去格外真诚。 青年犹豫了一下，“小师父，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这布收起来，怪别扭的。” 少年神情一滞，低头看了看那张布，和碗里的一些零钱。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相逢即是缘分。” 青年不说话，有些冷场。少年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心里在骂人。原以为是个上道的好人，想不到居然不是个傻子，好生气啊，早知道就不叫他了。 “小师父有名号吗？” 青年端详了一下布上的字，有些古怪，但是青年不知道哪儿古怪。 “贫道俗名蔡奉，道号青一子。再问少侠名号？” “我叫陆昭。” 啪，蔡奉从地上一下就蹦起来，破碗都给提倒了，里面的零钱散落一地。 “你就是陆昭？” “啊？”陆昭有些莫名，看样子这个叫蔡奉的小道士似乎认识自己。可自己心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家的那个谁谁谁，是不是你爷爷？”蔡奉神情焦急，口齿都有些不清。 陆昭满头黑线，谁会把谁谁谁做名字，不知道就不要说好吗，这样显得你很业余。 “难道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缘机？”蔡奉嘀咕着，上下打量着陆昭，然后伸出手来。 “大家都是道家人，富道人要接济贫道，懂吗？” 陆昭摇摇头，也没打算给这个大呼小叫的小道士钱。谁是道家人了，我是读书人。 蔡奉急了，这陆昭怎么可以这么不上道。只是这一急，就把天眼给开了。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小道士，开了天眼。 要不是凡人肉眼看不到他身上的青光，十有八九会被人抓去研究一番。 只是陆昭看见了，他看见这个小道士，突然就满身青光，不刺眼，甚至有些让自己亲近。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好神奇，这是魔术吗？还有人在身上藏灯泡的。 要是蔡奉直到陆昭心中所想，肯定将陆昭一顿胖揍，修行十来年，被人说成是魔术，不打哭他真是对不起青一子这个道号。 然而就在他不经意地一瞥，陆昭身上毫无道家气机。原本以为是陆昭修为高出自己，再一想，自家那师父说过，自己这天眼可是天上地下唯一的一双道眼，连不在五行之内的事物都能看穿，更何况一个陆甲寅转世的陆昭？ 这就奇怪了，陆家是没落了，但是也不至于没落到这种地步啊。 蔡奉犹豫了一下，张口问道： “喂，你知道道家真章吗？” “啊？” 陆昭的懵逼，一点都不做作。 得，蔡奉算是知道了，这家伙生在陆家，可啥也不懂。这就有点意思了，随便一坐就遇到了他，想必这就是师父所说的缘机啊，师父诚不欺我。 “快，带我去吃饭。我饿了。” 咕咕，两声响声，蔡奉不觉得尴尬，似乎还有些光荣。 陆昭愣在当场，这个小道士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可是陆昭还真不太会拒绝别人，叹了口气，“走吧。” 小道士美滋滋地收拾东西，跟着陆昭走。旁人还有些诧异，现在装要饭的都不掩饰一下了，直接就这样和同伙离开了，看来是这个地方真的要不到钱啊。 路人连带着看陆昭的眼神都带着鄙视，好在陆昭没时间理会这些事情。 买了些菜，准备带蔡奉随便在外面吃点东西。却不想小道士笑眯眯地说，“去你家吃，更好。没想到陆家的人这么客气。” 客气你大爷，没辙，只好带着蔡奉回到家中，先提前给陆苑发了个短信，让她不要邋遢地躺在沙发上。陆苑还想问其他的，却被陆昭推辞了。 打开房门，先看了一眼，陆苑并不在客厅里，这才让蔡奉进门。 “啧啧，没想到你住的还挺豪华的。” 把包放下，也不换鞋子直接就走了进去，舒服地倒在沙发上。 “哎，这玩意儿就是舒服。比那些椅子强多了。” 陆昭把菜放在吧台上，还在想怎么和陆苑解释。 陆苑听到声响，从卧室里出来，笑眯眯地看着陆昭。 “哥，你回来了啊，辛苦了。” 陆昭愣住了，没想到自家妹妹还会有这么乖巧的一面。 再一看坐在沙发上，原本露出舒服表情的蔡奉，眼睛突然瞪得老大，瞳孔里的恐惧透露出来。 “你怎么也在这儿。” 得，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这害怕的小模样，让陆昭都顾不得惊讶自家妹妹的乖巧，奇怪地看着蔡奉。 陆苑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身穿衲衣的少年，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眼里的惊恐，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 陆苑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眼中的寒芒也如有实形一般。 “终南山的青一子真人，好久不见呐。” 第十四章 希望有尊严地离开 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陆昭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认识。 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蔡奉，跪在地上一样。他满脸的委屈和不甘，少年帅气的脸纠成一团。 好惨啊，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有些开心。陆昭知道这样是不好的，可就是按捺不住。 “苑，苑姐，给我青一子一个面子。要不你给我师父一个面子，别让我跪着了，我腿好酸啊。” 少年眼里有泪花涌动，陆苑却稳坐在沙发上。沙发上之前是有防尘布的，陆苑已经将防尘布丢在地上。她嘴角噙着冷笑，宛如掌控世界的女王。 至少对于蔡奉来说，是这样的。 陆昭没有去问，为何陆苑会和这个小道士认识。他也不打算去问，这些事情，要是陆苑愿意给他说，自然就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苑也不例外。 “面子是自己争得，想必是你缠着我哥来的吧，这是第一。进门了居然连鞋子都不换，礼义廉耻都喂到狗肚子了吗？这是第二。见了我在了，居然害怕成那个样子，我有那么吓人吗？这是第三。” 连陆昭都有些胆颤，不敢再去看那边惨不忍睹的场面，自个儿默默切菜做饭。 “苑姐啊，我真不知道您在，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这样。您放过我吧，求您了。” 蔡奉没了一开始的无赖模样，陆苑所带给他的恐惧，看来不是一般的深。 “呵呵。” 蔡奉没了脾气，低垂着头。 陆苑心里也是十分不爽，本以为是陆昭带朋友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个货。也就是陆昭不记得了，如果记得，应该知道，在那时候，这家伙也是来过陆家的。 不过那段经历，让陆苑和蔡奉都不甚开心。 陆苑作为胜利者，碾碎了尚且年幼的蔡奉的自尊心。而陆苑心中对蔡奉破坏自己和陆昭单独相处，也怀有怨言。所以每年这位姑奶奶，都会上一次终南山，殴打一下这个少年。 于是年少的蔡奉，对陆苑产生了阴影。 他压根就没想过陆苑会在这里，这肯定不是自己的缘机，如果真的是，那自己去年被陆苑打的时候，就会说了。 “说说吧，来蜀都找谁？别说你是来找我哥的，我会真的打死你的。” 蔡奉犹豫了一下，随后就是一只拖鞋砸在脸上。蔡奉委屈地抬头看陆苑，然后将拖鞋给陆苑递过去。 “师父说，蜀都有我的缘机，所以我就来了。” “那你怎么遇到我哥的？” “我下了火车，钱袋被人偷了。最后的五十块也没了，所以只能在陆昭的学校门口化缘，看他像是个有钱人，就跟他搭讪。结果他没和那些人一样，认出了我这身道袍，叫我小师父。心生好奇的我就问了他的名字，然后发现我认识他。” “然后你就死皮赖脸的跟回来了？” 蔡奉羞怯一笑，看着陆苑一阵反胃。 “怎么能这么说，是陆昭邀请我的。” “啪”，又是一只拖鞋甩蔡奉脸上，蔡奉幽怨地将拖鞋还回去。 好丢人啊，又被打脸了，好想离开啊，可是不敢啊。 “对不起，是我死皮赖脸。苑姐，能不能别老拿拖鞋丢我了。这让别人知道了，太没面子。” 陆苑微微一笑。 “还是那句话，面子是自己争得。自己造的孽，就别怪别人不给你面子。” 陆昭有些看不下去了，刚好饭也做好了。 “算了，苑苑，别为难他了。吃饭吧。” 蔡奉回过头去，像是看救世主一样看陆昭，好感动。 陆苑也懒得为难蔡奉了，说到底这家伙就是个傻子。 “看在我哥面子上，吃饭。吃了就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是是是，吃完就滚，吃完就滚。” 本来让蔡奉坐陆昭旁边的，但是这家伙死活不肯上桌，说是怕弄脏了苑姐的桌子。然后就蹲在一旁刨饭，要不是陆昭看不过去，给他夹菜，这家伙连菜都不敢夹。 陆苑倒是不再看蔡奉，骂人也是很累的。蔡奉很快就吃完了，少年老老实实给陆昭还有陆苑打招呼，有些别扭。相信这家伙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陆昭也就没留他。 至于陆苑，话都不想说。 少年走了，留下兄妹二人，气氛有些尴尬。 陆苑其实心里挺紧张的，蔡奉在的时候还可以装作原本的模样。蔡奉一走，不知道怎么给自己哥哥解释这些。 说自己被人叫做真人，说自己每年都会去揍这个家伙，说你其实是陆甲寅。 “如果你不想说，就别说吧。不过下次别这样对他了，挺可怜的。” 陆昭开口打破沉默，陆苑松了口气，嘴上却不饶人。 “谁让他不请自来的？对别人缺乏基本的尊重，哥你就是个滥好人。” 陆昭满脑子黑线，给你台阶下来，还要顺口嘲讽一下自己。有意思吗？当哥哥就没有尊严了吗？ 当然这些都是陆昭心中一闪而逝的念头，面上只是笑笑不说话。 随口聊着学校的事情，让这个家里蹲妹妹知道学校的情况。比如食堂哪儿好吃，比如哪儿适合谈恋爱。不过陆苑对这些地方，连基本的兴趣都欠奉。 下午要去上课，陆昭收拾好了餐盘就在沙发上小憩。陆苑坐在一边看电视，原本沙发上的防尘布已经被陆昭洗了，本来也没打算洗。可陆苑嫌脏，非要洗了。 拿她没辙，洗吧。 闹钟响了，陆昭感觉手臂有些沉。睁开眼，陆苑正趴在自己身上，沉沉睡过去。 嘴里嘟囔几声懒丫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回房内。这要是在沙发上睡久了，对脊椎不太好。 已经有些寒意了，被子也是要盖好的。陆苑的被子有股特殊的香味，让人心神宁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把垃圾提上，出了门。刚走出小区，就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蔡奉。 只见他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陆昭后面，没有陆苑。这才安心地看向陆昭。 “不好意思，哥们。你妹妹太凶了，惹不起，我害怕。不过我真没辙了，身上没钱，能不能先借点给我，我坐个车去玉皇观。今后必有重谢。” 陆昭叹了口气，这家伙神经是真的很粗。大家就见过一面，为什么你认识我妹妹就要借给你钱，我们很熟吗？ 然后陆昭就从钱包摸了两百块出来，“够了吗？” “够了够了。” 蔡奉两眼放光地接过钱，然后对着天看了一下防伪印，确认是真钱了，才揣到怀中。 陆昭满脑子黑线，你丫要是信不过别人，就别收好么？ 不过蔡奉铁定是没这种觉悟的，他拍了拍陆昭的肩膀，一脸感激。 “谢了哥们。” 结果刚一回头，就被一个人吓得退了两步。 陆昭一看，一股熟悉的香味传来。 “郭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郭书筠，不过她没有看陆昭，而是看着蔡奉。 蔡奉歪着头，笑的一脸纯真，“姐姐找我有事吗？” 郭书筠微微点头，“是有点事，见到有人勒索我的学生，你说有事儿没？” 郭书筠的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她都不怎么搭理陆昭。就连自己主动打招呼，她都不理会自己。想必也是对自己摸了她贴身衣物而生气吧，可也不能怪自己啊，是你自己不注意，好歹自己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没有的事，我是问陆哥借点钱回道观。”蔡奉笑眯眯回道，他不怎么害怕郭书筠。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蔡奉自然猜到面前的这位好看的老师，是个妖怪。 他身上青光乍起，陆昭有些疑惑，这家伙怎么又在变魔术了。 郭书筠只是微微一笑，任由他开天眼。 蔡奉天眼刚开，原本的郭书筠，变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妖气柱，两人合抱粗细。而在妖气柱中，有一只白狐，没有那些凶妖的狰狞模样，还有些可爱。 少年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腿都在打着哆嗦。青光收敛，再看到郭书筠时，宛如看到洪荒猛兽。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没礼貌。” 少年躬身道歉，陆昭莫名其妙，这家伙变个魔术还把自己变礼貌了。然后从怀里把揣着的两百块还到陆昭手中，“告辞。” 少年一溜烟跑掉，心中咒骂自己的师父。什么缘机，这分明就是想让人家死啊。有个从小揍他的陆苑也就算了，随便遇到一只妖怪还是荒古大妖级别的存在。妖气柱贯穿天地啊，乖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厉害的妖怪。 而且这个大妖还是陆昭的老师，少年下定决心，要离陆昭远远的，再也不来了。 陆昭有些尴尬地看着郭书筠，郭书筠转身要走，陆昭赶忙开口道，“郭老师，他是真的借我钱。” 郭书筠也没回头，只是停顿在那里。“陆昭，那些道士，都是骗子。以后少和那些人接触。” 陆昭有些懵逼，郭书筠也没有给他解释为什么，就离开了。 郭书筠不认识蔡奉，但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她从一开始就在陆昭身旁，陆苑在时没必要出手，陆苑不在，即使再怎么心酸，也要出手。 毕竟他是陆昭。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陆昭，或者说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陆甲寅。她选择不与陆昭说话，可心底里还是惦记着。 好难受，陆甲寅，这就是你所说的感情吗？ 第十五章 城里人套路深 好像蔡奉的出现，只是平静生活的一道波澜。 他好几天没有出现了，陆昭还以为郭书筠走了，他就会再次出现。 原来这家伙说的告辞，是真的告辞啊。 转眼间就到了新生军训的尾声，陆昭硬是将自己的家里蹲妹妹拖出来。陆苑不情愿地出了门，不过一进校门就变得温婉而端庄。把同行的陆昭看懵了，变化之大，叹为观止。 她顺手挽住陆昭的臂弯，陆昭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家里蹲妹妹累了。 呐喊声即使离操场有些距离，还是清晰可闻。陆昭也经历过军训，训练时对教官各种谩骂，然而真到离别的时候，还是不舍。 走到操场看台上，找了两个空位。陆苑有些嫌弃，陆昭从书包里拿了本书垫在下面，才坐下来。 一列列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阅兵这种仪式感挺强的，不在队伍里其实挺难体会到那种庄重感。 “好想回家啊。” 陆苑嘟囔着，呐喊声盖过了她的声音，陆昭有些没听清楚，扭头疑惑地看她。 “没什么，有些后悔没参加。” 笑靥如花，陆昭也认同地点头。缺少了一次锻炼，以及和同学友好相处的时间段。大学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和这些相逢的人，产生的回忆。或许无关紧要，可最后毕业的时候，这些都会像走马灯一样想起。 这话陆昭没给陆苑说，一来太吵闹，二来陆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太过于拘束她，会起反作用。 看台上不少都是高年级的，有来看小鲜肉的学姐，有来看漂亮妹子的学长。这大概是高中和大学最大的不同，在高中必须压抑的情绪，在大学稀疏平常。 “哥，你军训的时候也是这样喊口号的？” “是啊，大学生都会经历。就你特殊，没参加。可惜了。” 陆苑撇撇嘴，有的时候真不想和他说话，太累。 这些天没有闻到狐狸精的味道，大概陆甲寅的话把她伤到了。陆甲寅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狐狸精不一样，漫长的岁月里就等着他，好不容易见上一面，陆甲寅的话却那么凉薄。忍不住想送一首《凉凉》给狐狸精，就这样一直保持，不要再来纠缠陆昭了。 想着就靠陆昭近了些，陆昭也没注意到陆苑细小的动作。他有些想念当时训练他们的教官，个子不高，与他们的年龄差距也不大。经常在上厕所的时候，和他在厕所里抽根烟。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应该还是照常训练，今年的他应该没来，去年就听他说过，打死都不想带学生了。 阅兵式完了，然后就是领导发言，这时候已经有些无聊了。陆苑实在是兴致缺缺，就拉着陆昭走了。领导讲话确实没什么好听的，感觉今年的话，和去年的没啥区别。这稿子估计都是一届一届传下来的，听着都觉得累。 今天估摸着做不了饭了，就带着陆苑去食堂吃饭。陆苑有些不开心，食堂做的饭哪有陆昭的小炒好。单说卫生就比食堂好许多倍，更何况陆昭会考虑到陆苑的喜好。 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食堂，给陆苑选了些清淡的菜品，寻了个空位，面对面坐下。 筷子在食盘扒拉几下，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看陆昭倒是吃的蛮香的，也对，可以不用自己做饭洗碗，吃啥都觉得好吃。 “陆昭？” 有人在喊陆昭，还是个蛮好听的女声。陆苑警惕地抬头，看到一个女生端着食盘，样貌自然比不上陆苑，只是胸前倒是挺雄伟的。 陆昭抬起头，一看，就笑了。 “婳姐！好久不见了。” 被陆昭叫做婳姐的人，不客气地在陆昭身边坐下，陆苑沉默不说话，不过单是看气场，就知道她现在心里很不爽。 “是啊，从学生会退出来，都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老是在寝室打游戏，聚餐都不来。这位是？” 女生看到与陆昭面对面坐着的陆苑，好奇地问道。 “我妹妹，陆苑。大一新生，带她熟悉熟悉学校的环境。” “诶，大一不是还在阅兵吗？” “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没去参加军训。哦，苑苑，这是婳姐，王婳，我大一时候的部长。对我蛮照顾的。” “哦，婳姐好。” 陆苑心不甘情不愿的打了声招呼，没想到有自己在，还有这些花蝴蝶往陆昭这牛粪身上冲。果然核心竞争力竞争不过别人啊，低头看看自己有些平坦地胸襟，陆苑有些少女的忧伤。 “恩恩，你好啊。要不要参加学生会，你哥哥去年做的倒是挺好，可惜退了，本来都打算把部长的位置让给你的。” 王婳的笑容挺有感染力的，毕竟在学生会待了那么久，人情世故，十分老套。 可惜陆苑并不吃这一套，她对王婳这个大胸怪，一点好感都没有。 “谢谢学姐了，我身体不太好，挺耽误事情的。” 王婳脸上有些遗憾，似乎挺看好陆苑的。 “婳姐还在学生会待吗？” “在啊，刚做了副主席，超累的，还是做部长好，没那么多事情。” “哈哈，我当时就是觉得有些累，耽误了玩游戏的时间，所以才退出的。” 王婳娇嗔道，“你看你，整天都只知道玩游戏。马帅他们就是被你给带的，连副主席竞选都没去。” 马帅是学生会科技部的部长，和陆昭关系蛮好的，主要是玩同一款游戏，时不时地去网吧连坐。陆昭退出学生会后，就很少和马帅一起玩游戏了。没想到马帅还真是老当益壮，网瘾青年网瘾大，副主席这样好的位置都不去竞选了。 “跟我可没关系哦，我早就退啦，是他自己经不起游戏的诱惑，怪我咯。” 王婳妩媚地白了陆昭一眼，两人聊天很随意，不太像是部长和部员的对话。陆苑有些插不进话，毕竟自己只是个大一新生，还推拒了王婳的邀请。 这个叫王婳的大胸怪，肯定对陆昭有特别的企图。陆苑已经脑补了，要是陆昭不退出学生会，肯定会用职权要挟陆昭和她在一起。真是个不检点的狐媚子，大学里面怎么尽是些这样的东西。 好在吃完饭后，陆昭就和王婳告别了，王婳有些不舍，却没什么其他的理由留下陆昭。不过约了个时间，老部门的人出来聚餐，陆昭也答应下来。 陆苑不屑地撇嘴，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走出食堂，陆昭才开口问道。 “感觉你有些不开心啊，怎么了，是困了吗？” 困你个大头鬼啊，又不是猪。可是不能直接这样说，要让陆昭明白不能继续和这些幺蛾子接触了。 “有点。那个婳姐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怎么可能，婳姐对人一直都这么好，你想太多啦。” “嘁。”陆苑小声唾弃一声，“我感觉就是这样啊，看她一直都想挽留你，可你不领情啊，挺可怜的。” 一点都不可怜，就是装的，可恶的大胸怪。 “那是你哥哥我优秀好吗，婳姐惜才。再说了，我现在也没时间谈恋爱啊，有空都在给你做饭，哪个女生受得了男朋友没时间陪她啊。” 陆昭白了一眼陆苑，对这个拖油瓶十分不满。 陆苑有些得意地笑起来，也不回他的话。 一路上陆苑都没说话，全是陆昭在数落陆苑。今天挺奇怪的，这丫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让陆昭莫名其妙，最近这些人都变得好奇怪啊。 不懂城里人套路，太深了。 第十六章 他不想做天下第二 玉皇观里的日子，不要太舒服。总算不用每天都担心生存，陈师傅是个好人啊。 不用自己去收拾被褥，会有杂役帮他弄。在斋堂吃饭，会有很多陈师傅的弟子问自己问题。当然“博学”如蔡奉，会一一为那些愚昧的年轻人解答。 这些都是玉皇观的陈师傅，看中了蔡奉真人的身份。所以给足了这位终南山真人优待，蔡奉也接受的理所当然。 蔡奉就这样悠闲地过了几天，师父所说的缘机，都抛到了脑后。开玩笑，谁要去和陆苑还有上古大妖级别的缘机打交道。蔡奉选择放弃，趋吉避祸是常识，明知灾祸一往无前的，不是圣人就是傻子。 蔡奉自知自己做不了圣人，也不愿意去做傻子。 用完斋饭，陈师傅叫住蔡奉。 “青一子真人，去禅房一叙？” “可。” 蔡奉跟在陈师傅后面，陈师傅原名陈学道，小时候就在青城山出家。到现在，快有四十多年了。现在道家对戒律没原来那么严格，陈学却还是一生未娶。 小道消息更可怕，听说连自我发电这样的事情都没做过，有时候五十来岁的陈师傅也会偷偷摸摸地一大早洗裤子。蔡奉有些不敢想象，不过自己不能做这样的人。 陈学道男儿女相，要不是声音是男声，那真是雌雄莫辩。陈师傅喜欢喝酒，有次喝到医院去了，医院的护士叫陈师傅大妈，硬生生把他脸叫绿了。要不是爬不起来，陈师傅肯定头也不回就走了。 不过这样一个人，只专注于道学，是真的没有修为。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应该是有些缘由。蔡奉再怎么蠢，也不会去问陈学道，这是忌讳。 禅房很大，空落落地两个人。四个蒲团，中间一个矮茶桌。陈学道喜茶，也钻研茶道。蔡奉老实盘腿坐下，陈学道就开始烧水净器。 蔡奉看不懂，陈学道修道心。 “真人稍等，片刻即好。” “好。” 文绉绉的陈学道，和被迫文绉绉的蔡奉。 “陈师傅，其实不用那么多礼的，平常说话就好了。” 蔡奉憋了好几天了，终于开口说了。 陈学道有些惊讶，连冲茶的手都微微一抖，片刻将手稳住，这才回答。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真人都是这样说话的，我记得你师父就是这样。哎，你早说啊。” 蔡奉尴尬赔笑，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自己师父喜欢装高人，可也不代表我也要喜欢装高人啊。 “是我没说，陈师傅有什么事情？” 陈学道将小茶杯放到蔡奉面前，这才悠悠开口。 “最近蜀都不太平静，前些天感觉到西边让人不得安宁。就问了问上面的人，他们也没什么头绪，只能让我拜托一下道家人。” 蔡奉沉默，上面的人是一个说辞，指的是名叫“道家密宗”的一个组织。虽然是叫道家密宗，实际上是国家对于道家和有挂名的妖怪的一个管理机构，就算是道宗级别的人物，也要受这个机构钳制。 科技与神话，相互背驰的两种东西，在这个机构下，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当世唯一的道祖，就在道家密宗里坐镇。认同实力的道家和大妖，都很识相地认可了这个组织。 没办法啊，不认可就被打，谁愿意没事就被打上一打。再说了现在的花花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要打打杀杀。 “所以，陈师傅是准备让我去吗？” 沉默良久，蔡奉才憋出这句话。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被陈学道看着头皮发麻，然而他也知道为什么不安宁。开玩笑，陆苑和那个上古大妖，谁安宁。 “是。” 干脆利落，可是好想拒绝啊。 “难道就找不到其他人了吗？我可不是本地道士，有些逾越了。” “哈哈哈，真人不用担心，我已经写了申请了，上面的人也同意了。所以尽管放开手脚去做吧。” “。。。那还真是谢谢陈师傅了。” “不必客气。” 谁跟你客气啊，你想害死我直说啊。 脸上勉强地笑着，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不甘。刚从那里离开，就又要回去了。还是去找陆昭吧，陆昭至少说还是个老实人，看上去也比较好欺负。 一顿茶喝完，蔡奉告辞回到自己的房内。收拾了东西，师父说过，遇事不决跑为先。 刚背上自己的旅行包，就看到陈学道笑眯眯地拿着东西进来，蔡奉眼皮一跳，这老东西又要作妖了。 “真人啊，我看你身上的衲衣太破了，给你拿了件法衣。这法衣可不简单，可是上代观主穿过，上面道法自然三千，我与你也有缘，就把这法衣送给你了。” 蔡奉接过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那样站着，满脸的委屈。你放我走吧老大，别让我去送死好不好。你这些天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是想让我长膘了去送死啊。 “这怎么行啊，这可是镇观之宝，陈师傅我不需要的。” “拿着吧，还挺多的。” 强塞在蔡奉手上，然后又笑眯眯地说。 “怎么还收拾行李啊，是在玉皇观不舒服吗？有什么不满意地给我徒弟说就是了，保证让你满意。来，先把行李放下，换上这身法衣。像真人这么厉害的，这点小事肯定手到擒来。” 蔡奉身上的旅行包被陈学道强行卸下来，委屈地换上法衣。这法衣确实不凡，要不是玉皇观没有真人，恐怕也轮不到蔡奉来用。就算有一仓库的法衣都不够用。 好难受，好像砍死这个老东西，怎么办。 又看了眼行李，算了这老东西恐怕不打算让自己背着行李离开了。哎，怎么会这么难受。 “那我就恭祝真人旗开得胜，请吧。” 蔡奉满脸懵逼，什么，你居然赶我走，还不让我拿行李。太过分了。 看蔡奉不走，陈学道一拍脑子。 “看我这记性，我忘了真人都不喜换银钱，可是在蜀都没钱可不行啊，不管是出行都不方便。来，这是一万块，拿着，不够再回来拿。玉皇观没什么厉害的人，但是香火还是很旺的。” 手里拿着沉甸甸的一沓钱，蔡奉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好有钱啊，好想做个没什么本事的道士，然后在玉皇观出家啊。 “那陈师傅，我就走了。” “请。” “我真走了。” “请。” “我。。。” “请。” 蔡奉委屈地走出玉皇观，回头看，陈学道在台阶上笑着朝他摆手。 不得不走了，这个老家伙，压根就没好心，叹了口气，去吧，到时候亮出自己身份，看在道家密宗的面子上，应该不会怎么为难自己吧。 玉皇观虽然偏远，坐车还是好坐的。打了个出租车，也不管去西边要多少钱。反正现在有钱，只是感觉这笔钱买了自己的命。 真人心里苦，但真人不说。 直到蔡奉离开了，陈学道才笑眯眯地走回去。脸上的得意神色，让徒弟都心中一凛。师父又要作什么妖了，快跑。 回到禅房，拿出手机，鼓弄好半天，才按了一串数字，拨打过去。 嘀咕一句，“现在的高科技还真是难用，还不如以前的千里传音。” 那边嘟嘟两声，就有人接了电话。 “喂，喂，我是老陈，是老李吗？” “是我，蔡奉那小子被你忽悠过去了。” 陈学道一听就又得意笑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这种小家伙随便忽悠就高兴地不行。” 若是让蔡奉听到了，肯定要把这老家伙骂到死。 “哎，毕竟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你这老东西都动不了了，还逞强。什么忽悠，怕不是你倚老卖老骗他过去了。” 一听这话，陈学道就不高兴了，吹胡子瞪眼地。 “哼。反正他去了就是了，这样不会让那狐狸心生不满吧？要是一刀给这小子剁了，我们拿狐狸没办法，可铁定要被老余讨上门。” “呵呵，这可说不清。狐狸脾气可不是那么好，不过有个陆昭在，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只是小心那些鬼鬼祟祟的东西就好了，这也是好事，要是成了，老余可不得感谢你啊。那可是陆甲寅转世，都多少年没人羽化登仙了，有他那群妖图在，打好关系了，飞升那不就跟喝水一样简单。” 陈学道摇摇头。 “不知道你们对成仙为啥那么大兴趣，像我就没兴趣，安安心心一辈子就好了。” 话筒那边沉默了，陈学道继续说道。 “若是可以，最好连转世都没有，这样就让你们绝了那些念想。” “转世都没有，最后悔的恐怕不是那只狐狸，而是你老陈了吧。” 这次轮到陈学道沉默，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神飘到很远。 电话挂断了，没有互相说再见。老家伙都忌讳说这两字，不想说的时候就挂电话。 陈学道走出禅房，玉皇观坐落在蜀都南边小山上，禅房位于山顶。一眼望去，城市的轮廓一览无余，陈学道眼神悠远。 当年有个青城山的小道士，修行十三年，入道宗。天下道家人都以为他会成就当世第二位道祖，可是他下山后，遇到了一个女孩，身患绝症。 已经懂天地轮回的少年道士，用自身修为，改天换命，换得女孩重获新生。从此再不修行，一生无用，最终也只能老于玉皇观中。 至于女孩，她最终嫁人了。她还记得那个面容有些像女子的小道士，只是他们从此在没有相逢。 此生怕是无缘再见，还请来生再来指教。 小道士当年，用一生福祉，换了女孩一生平安。 不亏。 已不是少年的陈学道，咧开嘴笑了，满脸的皱纹。 第十七章 当小道士遇到鬼 在看到蜀都中西大学招牌的时候，蔡奉是拒绝的，身负使命的他，没有任何所谓的使命感。 希望陆苑和那位大妖前辈，能遵守规则。你们可以开挂，但是你们也要照顾一下普通玩家的心态。这样才是和谐的游戏。 守在学校门口是愚蠢的，在小区门口守着才是。但是要注意防范那两个恐怖的家伙，希望他们不要注意到可怜的小道士。 等啊等，这一等就是整天，眼睛都看酸了，都没能等到陆昭。天色逐渐黯淡。 “应该不会来了吧，反正没什么事情，我还是先回去吧。” 蔡奉喃喃道，仰头看天，一轮圆月正朦胧地挂在天空。 “咕咕。” 肚子有些不争气地叫起来，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估摸着这个点，玉皇观已经没吃的了。 还好小区周围吃东西的地方不少，想了下，去了沙县小吃。以前就没舍得进去吃过，现在有钱了，说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 点了一份馄饨，加了鸽子汤。已经不敢再去看其他的吃的了，看上去似乎都很好吃的样子。少年道士并没有经过了太多大场面，这样的规格，对比平时吃的那些东西，已经很棒了。 虔诚地端起馄饨，起身作揖。让老板差点就以为这家伙是个疯子，这家伙，吃一碗馄饨都能吃出眼泪来？ 让老板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辣椒加多了。 恩，不对，他点的是海鲜馄饨，怎么会有辣椒。于是看向蔡奉的眼神，多了一抹可怜。这家伙，大概是真的疯了吧。算了，要是一会儿这家伙不给钱，也让他走吧。毕竟这年头，不在精神病院的疯子，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年纪这么小，估计也快进去了吧。 仔细一想，老板甚至还有些心疼。又给这家伙端了个卤蛋过去，放在桌上的时候，轻声说道。 “孩子，慢慢吃，别噎着了。” 蔡奉疑惑地看着装在小碟子里的卤蛋，又看了看一脸心疼的老板。 “老板，我没点这个啊。” “没事，这是送你的。” 蔡奉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老板您可真是好人啊。” 老板笑着点点头，转身后微微擦拭眼泪。这个少年，看来真的是受过不少委屈。连这样一个卤蛋都会觉得别人是个好人，看他穿的那个鬼样子，看来是真的没衣服穿啊。 如果让陈学道知道，玉皇观上一位观主的法衣，被这个老板叫做鬼样子，平时和蔼的陈观主，应该是想打人吧。 一餐吃完，给老板钱。老板坚持不收，让蔡奉感到人间自有真情在。怀着感恩走出了沙县小吃。 “孩子，一路保重，也许再也看不见天空的颜色了。” 老板擦着眼角，似乎已经想到这个隽秀的少年，即将进入精神病院。 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舒服地站在陆昭小区外。天色黯淡后，行人也就渐渐少了，餐馆也开始陆陆续续关门。 少年本来要去拦车的步子停了下来，他周身忽然升起淡淡气焰。原本恬淡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空气中，安静弥漫开来。本不应该这个样子，这时候，对于大城市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而不应该是这样宁静的气氛，仿佛有人在刻意引导。 天上的圆月逐渐清晰，蔡奉抬起头来，原本在雾霾笼罩下，有些朦胧地月亮，清晰可见。它的模样在半空中放大，仿佛正在下坠。 瞳孔微缩，不应该的。城市不应该是那些家伙的禁区吗？这样肆无忌惮地涌过来，是不是真的把蜀都的道家，不放在心上。 蔡奉嘴角上扬，有点意思啊。 人群慢慢地离开，路灯忽明忽暗，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远看已经沦为黑洞洞的一片。没有人声，也没有虫鸣鸟语。 只有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蔡奉站在原地，往最外看去。一片黑暗，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厌恶的味道。 “喂，老家伙是预料到这些家伙会来，才让我来的吗？”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需要人回答他。 风开始变得强烈，入秋后的黄叶，被风吹落满地，路灯亮起来时的光线越发黯淡，有东西来了。 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越发沉重，风声更大，这片天空也开始阴云密布，原本清亮的月色，也被阴云所遮蔽。这片天地，除却了忽明忽暗的路灯，在没有其他的光源。 蔡奉眯着眼，那家伙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可是没有畏惧自己，是自己这个真人，动不了它吗？ 也对，它应该知道陆苑在，陆苑也是真人，既然连陆苑都不怕，那自己也算不了什么吧。 只是这家伙啊，是不是有些太小看人了啊。 路灯暗下去，再没有亮起来。风将蔡奉的法衣吹得呼呼作响，一道紫红色闪电，从阴云中劈开这片天空。红色照亮蔡奉的脸，带着些笑意，他会怕陆苑，会怕郭书筠，但是他不会怕这样弄虚作假的小妖。 只是仿照冥界所构架出来的结界，不足为奇。 “虽然我是个真人，可我也去过冥界多次了。” 少年带着笑意，黑暗中，他周身气焰的青色，分外惹眼。 “来了。” 一声轻语，就在这一刻，天空落下瓢泼大雨。触碰蔡奉周身青色气焰时，发出噗呲的声音。像是水滴在烙铁上，只是这雨是黑色的，不，应该是暗红色的，如果蔡奉没猜错，这是血。 三界生灵，死后的血液，会变成最为凶戾之物。所以这家伙，要用这血雨，消耗自己的耐性，以及修为。 瞥眼看去，青气已经不复刚才的火焰升腾模样。这家伙很聪明啊，懂得用些歪门邪道，把自己的修为压制住。 “让我来看看你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吧。” 眉心一道裂缝张开，面容上凭地生出一只竖眼，其中泛开青光。天地之间，唯有这一只天眼，天生而来，看破五行三界，无一逃出他的法眼。 他双眼紧闭，唯有这道家天眼睁开。 青光延伸至黑暗深处，透过血雨，透过狂风，他终于看到那个家伙的真面目。 它浑身紫红，面目狰狞，一颗头颅光秃，血管密布，而赤裸的上身，一双人乳立在躯干上，却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紫红色的肌肤上，布满血疮。原本是手臂的，却延伸成螳螂刀臂一般的东西，发出森森寒光。下半身支出四肢，就像是蜘蛛腿一样，上面布满黑毛。 是的，应该就是它的。刀劳鬼，也对，也就这家伙的出场，有这样的牌面。 它不能在无风无雨的地方，因此它会不断地迁徙。浑身是毒，从口中更是可以喷出毒气。那些小刀劳鬼吐出的气体，或许还还有可能活下来。若是这家伙吐出来的，蔡奉自己直接触碰都不敢保证能有什么活路。 “要怪就怪你出现的排场太大，都把我给惊醒了。本来没打算管的，现在你这架势也没打算放我走。” “是的呢。” 从那黑暗中传来一声妩媚地女声，一道窈窕的身影逐渐显露出来。她浑身赤裸，黑发及腰，面容姣美。只是姣美的面容，遮掩不住面上的苍白。 可惜蔡奉已经闭上凡眼，从他天眼中，看不到这幅寻常人看起来诱惑无比的场景。在他天眼中，这个家伙，始终是那一副恐怖模样。 “今天月圆，那只狐狸不会在这里。是结界最为孱弱的一天，此前就算是满月，她也会在这里。不知为何现在却不在了，让我好等啊。”天眼中刀劳鬼龇着牙，面目狰狞。 蔡奉叹了口气，就连这样的事情，道家密宗的人都能知道。所以派遣自己来，保护陆昭那个可能成为道祖的种子。 对自己有些不太公平呢，不过也没时间感叹了。 原本身上衰弱的气焰突然雄厚起来，升腾的气焰将这片黑暗都照亮了。手中掐一个不动明王印，口中轻声吐出一字，“灵。” 由他身上青光，背后生人像，盘膝坐在石座上，童子模样，头上有七鬓，垂在左肩，左眼细闭，下齿啮上唇，显现出愤怒模样。背后有猛火，右手持木剑，左手持钩锁。 蔡奉抬起右手，人像将木剑剑柄递交给他，他轻轻握住，青光大盛。 刀劳鬼盯着他，等他将一切都准备好了，才不屑说道。 “不过一个小真人，还真把自己当做道宗了？” 蔡奉轻轻一笑，“那也要试过才知。” “轰。” 一声如炸雷，原本被黑色笼罩的结界，被劈开一道缝隙，刀劳鬼歪头看去。 原本黑暗的的地方，有个少女站在那里。她眉心的莲印，透散出金色光辉，浑身被青光所包裹，让蔡奉不由愣住了。 “苑，苑姐？” 陆苑只是紧盯着浑身赤裸的刀劳鬼，她没有蔡奉那般天生道家天眼的神通，所以在她眼中，刀劳鬼只是个样貌姣美的裸身女人。 “真不要脸。” 从陆苑口中吐出的字让蔡奉几近晕倒，大姐，你能不能看看情况，你跟一个鬼说不要脸有用吗，她有脸吗？ 只是来不及吐槽，那刀劳鬼已抬起手，在蔡奉眼中抬起刀臂。 “小心。” 刚张口提醒，已经来不及了。那手臂无限伸长，蜕变成白骨刀，斩向陆苑所在的方向。 “完了。” 蔡奉有些绝望，刀劳鬼的模样本就让人掉以轻心，但没有想到，连陆苑都着了她的道。 来不及了，蔡奉不忍心地扭头，不想看到这秀美的少女，陨落当场。 第十八章 买包卫生巾杀个鬼 良久，没有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 蔡奉扭过头来，只见陆苑单手反持刀鞘，挡住了刀劳鬼乍起的骨刀。她平静地目光，让蔡奉的心尖颤抖。 是生气了吧，绝对是生气了。这家伙生气的模样，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样的秽物会出现，你们已经窥伺他很久了吧。我不在的时候，还有那狐狸精在。那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想必是察觉到那狐狸精不在这里了。” 陆苑捏刀鞘的手指微微发白，刀劳鬼咧嘴一笑，尖牙从口中露出，美艳的面容也盖不住狰狞。 “就凭你们两个小真人，还差了些。” 由刀劳鬼躯干上，蔓延出紫红色瘴气，一圈圈缠绕在骨刀上，向骨刀尖而去。 “苑姐小心，有毒的。” “我知道，闭嘴。” 陆苑右手握住刀柄，一柄细长的刀出鞘。由寒光四射的刀身，放出金色光芒。刀臂被震开，紫红色瘴气一股脑打在结界上，发出一声闷响。 见一击未果，刀劳鬼的刀臂又收回原样。 蔡奉见此时机，口中轻念一声，“镖。” 木剑刹那间镀上一层青光，大金刚轮印，降三世羯摩会。 身如飞燕，气势拔高。木剑出，滚滚雷鸣缠绕四周，将血雨撕开一道口子。刀劳鬼转身闪躲，只见木剑穿过雨帘，带着少年的坚毅，直刺刀劳鬼的心脏。 刀劳鬼也是有心脏的，虽然她是鬼。 刀劳鬼来不及闪避，抬右手去档，只见木剑上，缠绕这雷光。连风声都被这雷鸣声给压住，一剑刺上刀臂，却没有想象中的穿刺感，被挡住了。 刀劳鬼狞笑一声，从她赤裸的背上，裂开新的肢体。她看上去光洁的背上，裂开的口子，露出里面紫红色的肉体。有些莫名的东西在蠕动，恶心不堪。刚生出来的刀臂，没有像原本的苍白色，而是呈现出紫红色。 蔡奉暗道一声不好，就被刀劳鬼左手握住剑身。原本的雷光在刀劳鬼握住的一刹那大震，左手被雷光灼烧去了外表的白色肌肤，裸露出紫红色的内肌。 想要抽去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放开握住木剑的手，一脚踢在刀劳鬼的身子上，借着力道闪避开来。而随后就看到从刀劳鬼身后伸出的肢体已经弯曲过来，刺向蔡奉刚才的位置。 失去与蔡奉接触的木剑，雷光也消失了。刀劳鬼捏在手里，冷笑一声，原本威光赫赫的木剑，断成两节。也对，只是一柄普通的木剑而已，比不上陆苑手中所拿的“苗曦”。 木剑被随手扔在地上，被血雨浇着，慢慢地被腐蚀。虽然是普通的木剑，上面却有道法加持，也难以抵挡住这血雨。 “灵。” 身后的不动明王身再现，只是右手所持的木剑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左手的钩锁。 陆苑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动，她的苗曦早已出鞘，也仅仅只是出鞘。莲印之下，陆苑终于没了平日里的那些骄纵，宛如女仙。 “苑姐，你该不会真想看我去死吧。” 蔡奉苦笑道，她知道陆苑对他所来很不满，不过也不至于真的要让他去拼。 “你连真言都没说完，还能死掉？” 刀劳鬼有些恼怒，这两个小真人到现在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还在自顾自地闲聊。于是她双臂一抖，两道骨刀破开苍白肢体，紫红色的飞快向二人刺去。 陆苑抬起刀鞘，准备像上一次一样将刀臂挡下，拍开。而蔡奉就狼狈一些，从不动明王手中接过钩锁，可是哪会有道士用钩锁的。 然而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刺向蔡奉的骨刀突然一折，直接向陆苑刺去。蔡奉心道一声不好，只能将手中的钩锁甩出。“统。” 钩锁之上，附着烈火。即使不是三昧真火，也足够了吧。大概。 然而触及骨刀的钩锁只是微微一滞，随后就将钩锁震开，钩锁又飞速地被抽回。来不及了。 陆苑刚用刀鞘挡住骨刀，就隐隐察觉到不妙。苗曦以一个十分怪异地姿势出去，却不想直接被由蔡奉那边来的骨刀打中，骤然而来的骨刀，让仓促抬手的陆苑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巨力抽打出去。 身躯在空中翻滚，骨刀没有停下，朝着那个方向刺去。眼看就要刺中陆苑的躯体，眉心莲印金转红，苗曦之上，烈火雄浑，她在空中以不可思议地方式踩住空气，停滞在空中。 骨刀又在空中转了个方向，陆苑面色微冷，修长的苗曦，带着灼灼烈焰，在空中划了个花刀，触及的血雨被火焰烧干，散发出怪异地血腥味。 这次两柄骨刀刺向陆苑，陆苑也没有再想着去格挡，她大概是动了真怒。带着烈焰的苗曦，斩向骨刀。 蔡奉一咬牙，也不能就站在这里看，他提起手上的钩锁，即使真的不怎么好用，也得上不是？ 他随手一扔，钩锁浮在空中，口中轻念，“洽。” 风雷涌动，火焰翻滚，照亮这片小天地。 骨刀紫红，上面有已经发干的血迹，也附着着紫黑色的烟气。刹那之间，与陆苑的苗曦相碰。刀劳鬼原本的笑意冰住了，只是短暂的触碰，原本应该僵持住的骨刀，竟然在被苗曦缓缓割断。 不应该。 然而烈火将紫黑色瘴气灼烧，顺着骨刀，燃烧着。 三昧真火。 居然是三昧真火，不过是个真人，为何连三昧真火这样的东西都会有。她不怕把自己给烧死了吗？ 可惜陆苑不会去回答她，还不等她的震惊消失，身子就忽然被紧紧缠绕。是另一个小家伙，他用钩锁将自己缠绕住。上面雷光乍起，雷声涌动。 不甘心啊，她的身子开始扭曲，骨刀被缓缓割断，雷光灼烧着她的驱赶。被钩锁缠绕的位置，紫红色的血肉蜕出来，看上去可怖极了。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紫红色躯干彻底暴露出来，血肉在蠕动，看上去恶心至极。再也没有刚才赤裸的模样，刀劳鬼的身子开始膨胀，却被蔡奉的锁链紧紧束缚着。 这又是让她猝不及防，为什么，这个小真人不是不善用钩锁吗，连骨刀都不能挡住。为什么能将自己的身子这般束缚？ 似乎是知道刀劳鬼的不甘心，蔡奉带着些笑意，有些欠揍。 “我来自终南山，我道号青一子。” “我的不动明王，只有一面双臂。” “我一手桃木剑，另一手捆鬼锁。” “桃木剑被你打碎，捆鬼锁刚好束缚天下恶鬼。” 这时陆苑已经将骨刀切断，从刀劳鬼口中发出厉啸，不甘心啊，明明狐狸都已经不再了，为什么还是杀不了他。 陆甲寅，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保护着。你不敢自己出面来吗？ 然而这些都只是在她的厉啸中，结界在颤抖。 陆苑从半空中落下，她提着苗曦，眉心莲印红的发紫。 “你不该来的，以为狐狸精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抬起刀，刀劳鬼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陆苑抬手。苗曦之上，火焰熄灭，无光无彩。蔡奉知道，陆苑是真的想杀她。因为苗曦本身就是上古大妖的骨质打造，最凶煞的，就是刀本身。 所以这一刀，刺入刀劳鬼身上。刀劳鬼的厉啸戛然而止，她的身躯也不再扭动，膨胀地躯干，在逐渐缩小。苗曦之上，开始散发出血色气息。 苗曦不是道家兵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邪兵。蔡奉有些胆怯地看着那把刀，叹了口气。 撞在陆苑头上，算你倒霉啊。 死在苗曦上，也不算冤。 这把刀毕竟是烛龙的骨髓打造，当年烛龙啊，可是把四圣兽的葬身处都给挖出来的啊。 苗曦吞噬着刀劳鬼的精血。结界在破碎，一片片掉落在地上。刀劳鬼的身子逐渐被苗曦吸食殆尽，结界也消失了。 周围逐渐又回复人声鼎沸，看着奇装异服的蔡奉，和手持苗曦的陆苑，也没有太多惊奇。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两个玩那个叫什么cos的玩意儿。现在的人见得市面广了，也就不奇怪了。 结界只笼罩了身体有灵力的人，所以凡人见不到光。 然而刀劳鬼算错了一点，陆昭身上，毫无灵力。所以她就算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最终也寻不到陆昭的踪迹。只能寻到陆苑和蔡奉。 蔡奉从地上捡起钩锁，小心地缠在手上。逃避周围人的目光，在陆苑注视下离开了这里。 陆苑收起苗曦，脸色有些苍白。苗曦再不复原本的血光，它安静地回到刀鞘中，仿佛在沉睡。 蔡奉害怕苗曦，天下道宗的人都害怕苗曦。所以害怕陆苑的另一点，也是害怕这把叫做苗曦的刀。 烛龙和陆甲寅，这两个家伙，都是不能去触碰的。 烛龙死了，但是它脱离肉身，成了新神。 陆甲寅死了，他陷入轮回，转世不灭。 想杀陆甲寅的人很多，可都没能真正地让他魂飞魄散。没有人知道陆甲寅有多少魂魄，因为没有大妖真的将陆甲寅杀死。 他的转世被大妖杀了四次，也未见天地间陆甲寅的气息消失殆尽。用最恶毒地方式毁去他的魂魄，陆甲寅依旧可以重新转世。 陆甲寅死了，他亦也没死。 陆苑回到家中，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陆昭正在看电视，想着自家妹妹出门买点卫生巾就累成这样子。还真是缺乏锻炼呢。 只是他没看到，陆苑已经沉沉睡去，她的裤腿破了，被整齐地割开，没有伤到肌肤。 第十九章 一定要爱护老人 原本初开天地时，天地一片混沌。若有混沌，既是有气。于是有人开天辟地，纯澈之气上升，为天，浑厚之气下沉，为地。处于中间的，又让万物借此生长。因此才有生气一说。 万物缘起万物生，万物缘尽万物灭。借此有了生死，人死后并非是彻底毁灭，原本属于纯澈之气的，回归天际，称之为生魂。原本属于浑厚之气的，下到地府，称之为灵魄。 天地，以天下气度构成的人类，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真正的天与地的。 地下生黄泉，天上有宫阙。 陆昭听得脑子发胀，最近老是重复这个梦境。他知道自己在做梦，有个人在他耳边低语。身体变得很轻，再也没有往日那种精神透支的感觉。 自己在慢慢改变，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天地汇聚一些奇怪的光点在自己身体中。这些光点在自己血脉中流畅，把那些黑点从自己身体中逼迫出去。 这些都是在梦境中看到的，再也没出现过不能记住的梦。所有的梦境都清晰地记着。 可是这些东西感觉没什么用，只是不断地重复。是有人想让自己记下来？ 沉睡在梦境的陆昭，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此时正在经历着什么。 陆苑也在沉睡，可是她浑身都被汗所浸湿，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眉心的莲印时而深紫，时而火红。她好看的眉梢皱起，就连在梦中，都在经历着痛苦的事情。 苗曦是邪兵，陆家与烛龙的联系非比寻常。这把苗曦就是当年陆甲寅，从冥界带回来的。一千年来，从没有人选过这把邪兵。唯独陆苑，一眼就相中了它。 它并不会如同其他邪兵一样反噬主人血肉，但是它比那些邪兵更加残忍。它会将每一个杀过的生灵死物的魂魄吸收，然后通过与主人的联系，将这些魂魄中的痛苦传给主人。以此让主人更加强大。 也更加痛苦。 可是陆苑依然选择了苗曦，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梦境中经历着什么。 大概是在经历着刀劳鬼，生前死后所遭受的痛苦。 这就是烛龙骨髓所留下的特性，他在那场上古战役之后，彻底将大妖消灭的一干二净。现在所说的大妖，远远不及上古时候那些妖物。参与过炎黄之战后的烛龙，自成一仙。 蔡奉坐了个出租车回玉皇观，司机要收他两百块，说是回去只能放空。蔡奉懒得听这个司机的，给了他钱就让司机拉他走了。司机倒是一乐，没想到这个道士装扮的少年，还真是个大款。 可想而知，现在的道士是多么赚钱了。一瞬间司机也有出家的想法，只是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还是算了吧。到时候老婆成了别人的，说不定儿子都会叫别人爹。 出租车开的极快，就算是平时拥堵的蜀都，这个点都没什么车了。蔡奉闭着眼，休息着。 消耗太大，没想到一个刀劳鬼都会让他这么疲惫。捆妖索的消耗，是真的大。不过最让他触目惊心的，反倒不是那恶心的刀劳鬼。而是陆苑手上的那把苗曦。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苗曦，以前也略有耳闻。可是从来没想过，苗曦会这么可怕。 是的，可怕。 除了这两个字，找不到字眼来形容这把邪兵。即使手持苗曦的陆苑，看上去秀色可餐，然而还是遮盖不住那把邪兵的邪性。 没有人会知道，陆苑为什么会选择一把邪兵作为自己的兵器。 过了大半个小时，出租车停在玉皇观下。 蔡奉疲惫地下车，一步步走上玉皇观的台阶。台阶中间镶嵌着一块石头，在射灯的光亮下，是个篆书的“道缘”。听说是用陈学道的手迹刻下来的。 还有些灯光，是陈学道留给蔡奉的。这些老家伙肯定在注目这场战斗，因为他们不能让陆昭去死。 至少，陆昭不能死在那些妖魔鬼怪手上。 陈学道站在门前，在迎接蔡奉，干净地道袍，苍老的面容，有些疲惫地老人，站在那里，等着蔡奉。 “陈师傅，还没睡？” 蔡奉站在山门，笑着说道。 “没呢，想着你在经历的事情，睡不着觉。” “明明是年纪大了，非要找这些借口。” “呵呵呵，自然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好睡。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蔡奉苦笑一声。 “似乎我不用去也行啊，陆苑在的。” 陈学道摇摇头，“你必须去的。” “我去也没起什么作用，陆苑和苗曦，那些家伙，挡不住的。” 陈学道又是摇头。 “并不是让你阻拦那些家伙，而是让你，在陆丫头发狂的时候，阻拦她。万幸的是，她没有。” 蔡奉微微皱眉，发狂？陆苑已经承受不了苗曦了吗？看上去很正常啊。他看向陈学道，陈学道接着说道。 “苗曦从不是什么善茬，从没有人使用过，就连陆甲寅那般惊艳绝绝之人，都没有使用过。或许是他不屑使用，这也说不准。然而没有人知道使用苗曦，到底会经历什么，除了陆家的那个小丫头。” 微风吹过玉皇观，吹动了蔡奉的法衣，也将陈学道的胡子吹散。蔡奉不想笑，他只是想知道陈学道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从他眼中，陈学道看不出玩笑。 这就可怕了啊，那么可怕的女人，配上那么可怕的兵器。 “而郭书筠也不在，所以我们也担心，在没有郭书筠保护下的陆昭，会走火入魔。” “因为陆苑？” “恩。” 蔡奉长舒一口气，心里的愁绪怎么都吐不尽。来寻找缘机的他，不想沾染这些事情。可是他却没法避免，或许这就是师父说的缘机吧。 去你的缘机，我想要平淡的生活。 “郭书筠又是谁？” 蔡奉想起刚才陈学道话中的名字，有些疑惑。莫非又是个什么厉害的道家人，这陆昭的桃花运还真的好的过分啊。 可恶，这个单身道士中的叛徒。 “她就是那只守在陆昭身边的狐狸精。你应该见过吧。” 蔡奉一愣，想到那贯通天地的妖气柱，身子有些发寒。对不起陆昭，刚才错怪你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道家对郭书筠非常纵容，就算是道家密宗，也对她很照顾。并非单单是因为她是个大妖，还因为她当年就跟在陆甲寅身边。而且在这千年来，她几次关键的出手，道家如今已不复存在了。” 又想到郭书筠最后给陆昭说的那些话，蔡奉有些头疼。是的，这个家伙很明显喜欢陆甲寅，不，应该是爱。爱到骨子里，想把他掰碎了，揉进身子的那种。哎，难受难受。不想去管陆昭的私生活，想好好念经，最好能有个漂亮的师妹。 哦，漂亮师妹就算了，自己有，可是一点都不可爱。让自己头疼。要不要一个乖巧的师弟，恩，这个可以有。 蔡奉打了个哈欠，陈学道也没有再说。让陈学道回房去，可他还站在山门前。 有些受伤，这老家伙原来并不是在等自己。 刚才还让自己那么感动，说这老家伙一把年纪了，还对我这么好。原来全都是假的，心好累啊，想安静地做个小道士，怎么这么难。 等到夜色慢慢加身，连远方城市的灯光都开始黯淡。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的时候。天空忽然闪过一道紫色流星，光直坠向玉皇观。 老人恬淡地注视着那道流星，直直地朝着自己而来，在他的瞳孔里不断放大，直至落在他身前。 没有响声，没有其他的，连他身前的石板上的尘埃都没惊动。 一道人影在那紫光中，看那下作地轮廓，应当是个女人。 “你来了。” “当然。” 声音是郭书筠的，富有磁性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她。她周身的紫光逐渐散去，只留她站在那里，身穿黑色长裙，裙摆漂浮。 “陆昭那边没事吧。” “没事，一切正常。” 郭书筠指尖捏着自己的下巴，单是眼神就让人浑身发热。 “那个小道士也去了？” “去了，还有老胡。” “有什么家伙来了？”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太多，就一个刀劳鬼。其他家伙都还有着对你的恐惧，不敢来也是自然的。” “看来还不够啊，要引出更多的东西才行啊。” 陈学道摇头。 “那些家伙已经等了足够久了，所以再等上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除非陆昭到达他们所不能阻拦的地步，否则，他们会一直等下去。” “况且，他终究会死，就算是这一世杀不成，他们也可以等下一世，不是吗？” 陈学道有些沉重地点头，他何尝不想一次性把那些家伙都引出来，可是他们太狡猾了。 “我将‘那个’取来了，有机会的话，把它给陆昭吧。” 只见紫光在两人中间一闪，一个木箱出现在两人之间。没有古朴的花纹，就是普普通通的箱子。 “这是？” “《群妖图》。” 陈学道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为什么不是你给他？” 郭书筠笑了，笑的这漫天星辰都黯然无光。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那就是有什么了。好了，我也不去过问这些。有机会我会把这个交给他的。” “恩。” 轻声答应后，郭书筠的身躯逐渐消失在空气里。除了残留着的香味，仿佛她从没来过后。 陈学道有些愣住，再看看脚下那个看上去就挺沉的箱子。 “你倒是心疼一下老人家啊，留这么大箱子我怎么搬啊。” 可惜郭书筠已经不在了，自称老人家的陈学道苦着脸，拖着箱身，蹒跚地回到观内。 没有人知道陈学道经历了什么，只是第二天他的徒弟发现，每天都六点起床的陈学道，破天荒睡到了午后才起床。 第二十章 妹妹想回家 陆苑开始上课了，最开心的就是陆昭。 总算不用担心自己的妹妹彻底成为家里蹲，仔细想想，作为哥哥的陆昭，心中多了些许宽慰。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家伙提不起劲来，每天回到家就彻底躺在沙发上。 也挺难受的，消极的妹妹，让陆昭差点愁白了头。 生活开始进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淡期，偶尔会遇到王婳，互相打个招呼，驻足聊会儿天，在没有什么话题之后离开。 郭书筠恢复了正常，变成了一个严厉的老师。只是后来陆昭也迟到过一次，郭书筠什么都没说就让他进去了。脑子里想的是，完了，要重修了。 最重要的是重修还不是郭书筠，是个秃了一半的中年男人。虽然也教的好，然而和学弟学妹一起上课，真的挺羞耻的。 哦，没有学妹，这个专业的女生，都绝种了。 陆苑虽然比以前更懒了，不过却更开朗一些了。偶尔会帮陆昭做做家务，想想，这改变大概是从郭书筠家中离开后开始改变的。自家妹妹很抵触郭书筠，也不知道缘由，这注定是一场陆昭看不懂的战争。也许这就是平胸与**之间的代沟吧。 可是平静中的不平静，忽然就来了。 陆苑的照片忽然就出现在学校的贴吧中，不少人都组队去历史系参观，眼见陆苑真容后的男生，惊为天人。 这给陆苑的生活带来一些困扰，会有很多人，用各种方式，来要陆苑的微信。 有个和陆昭一届的家伙，冒充创业团队，追着陆苑让她扫码关注，说是给创业助力，扫码的还会得到一个气球。陆苑自然是扫了，那家伙一开心就把所有气球都送给陆苑，然后美滋滋离开了。 陆苑压根就没点发送验证消息，只是扫了一下。这家伙也不看看有没有好友提示，就以为自己成功了。 当然这样的例子也很多，让陆苑有些心烦。大学和高中是不一样的，高中的追求者更内敛一些，会用一些自以为文艺隐晦的方式。只要选择忽视，就和没有一样。 然而大学的这些饿狼，糟心的让人烦。陆苑只好通过自己的同学，散播出了一些消息。 陆苑是追着自己男朋友来的蜀都，在高中时候就在一起了，只是那家伙比她高一级。现在他们正在同居。 这个消息散播出去后，陆苑就发消息让陆昭早早来教室接自己，然后一同出校门，去菜市场买菜，像极了已经结婚多年的老两口。 连续好几天，大部分人知难而退。也暗地里说过陆苑的坏话，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陆昭的模样也算不上俊朗，因此还是有些人酸，陆昭肯定是个富二代之类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陆昭自己恐怕都要笑疯。只是对于这些都毫不知情的陆昭，傻乎乎地每天都来接陆苑，局促地跟她的同学打招呼。结果陆苑自己都说不出这些人的名字，陆昭都记下几个了。 这些都是有条不絮的生活中，一些小插曲。 转眼间，已经快到十月了，学校将要放长假。 陆昭还在想去个什么景点玩，在网上看了许多攻略，不过评论里也总有一些告诫，在大长假时千万不要去。这句告诫就让陆昭有些索然无味，诚然放假出去玩玩换心情是不错的，可到最后变成人挤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陆昭就拿着手机去问陆苑，陆苑正躺在沙发上，翘着腿看剧。 “苑苑，十一要出去玩吗？” “去哪儿？”陆苑眼睛都没转，依旧盯着平板电脑上播放的剧集。 “不知道啊，不过我选了些，你看看？” 陆苑点了暂停，把平板放在肚子上，接过陆昭的手机。上下滑动一会儿，转脸向着陆昭。 “你确定这些地方能看风景而不是看人。” 陆昭讪讪一笑，“总不能七天都待在家里吧？” “回老家吧。” “啊？” 陆昭有些没反应过来。 “回老家啊，你聋了吗？什么时候你已经连听力都这么差了？” “不，只是让我有些惊讶。还以为你不想回去了，居然会自己提出来。好吧，我看看回去的机票。” “不是不想回去。算了，你看吧，还有钱吗？” 陆昭楞了一下，自己好像还真没多少钱了，这个月买东西的开销变大了。 “还是我来买吧。” 陆昭有种受伤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哦对，是从初中开始的，那时候自己每周零花钱二十，这小丫头每周能有一百整。到了高中没过问，应该还是比自己多。 有点难受，心里苦。我大概是个假儿子。 陆苑选好时间，就定了下来。说起来这么多年，陆昭还是第一次见陆苑回老家。不知道爷爷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重孙女。 老年人的记忆力不太好，万一不记得，会不会很尴尬。要是当做自己的女朋友什么的，恩，也不至于，解释一下就好了。 最后订在九月三十号，下午的航班，要坐飞机的话应该要请假。陆苑那边没有课倒是很轻松，只是那最后一天的课是郭书筠的，让陆昭有些头疼。 不忍心拒绝自己妹妹，好不容易主动提起回老家，不能太扫了她的兴致。还是自己去和郭书筠说吧。 于是第二天，陆昭主动去了郭书筠的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陆昭有些紧张，不知道怎么和郭书筠说。上次肯定是把她惹恼了，这才会这么久都不和自己说话。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要去面对。 “叩叩叩”。 “请进。” 声音平淡，没有波澜。陆昭应声打开门，郭书筠正坐在办公桌后，外套搭在皮椅上，衬衫的袖子也整齐地挽起来。最让陆昭惊艳的是，她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原本美艳的郭书筠，配上这幅眼镜，看上去多了一分知性，更让年轻人把持不住。 “陆昭，有什么事吗？” 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陆昭没能听出来，他心里还是害怕的。 “郭老师，那个，我想和你请个假。” “请假，请假去教务处，我这里不受理。” “额。” 没想到郭书筠拒绝的这么直接，有些想念那个当时媚笑的郭书筠。至少不会看上去冷淡，现在的郭书筠给陆昭的感觉，更像是他们给她取得外号了，“师太”。 “郭老师，我是向您请假，因为订下了三十号的机票，是下午的，其他航班都没有了。” 郭书筠抬起头，细长白嫩的手指托了下镜框。 “三十号？十一长假要去哪儿玩吗？” 陆昭从她表情中看不出其他的东西，她就是单纯的在问自己吗？ “不是出去玩，是回老家。我妹妹想回去，她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所以，还请郭老师准我假。日后我一定给您做卫生来报答您。” “恩，可以。” “郭老师，求您了，诶，您同意了？” 郭书筠轻轻一笑，笑的这窗外的阳光都黯淡了，办公室内只剩下这张笑颜让陆昭沉醉。 “那不然呢？你都说明原因了，是因为自己的亲人，又不是为了出去玩。我不同意是增加自己的工作难度。” “真是太谢谢郭老师了！” 陆昭没想到，郭书筠竟然如此通情达理。 “没什么事就这样吧，我还有些事，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恩，谢谢郭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陆昭离开了，带上了门。 郭书筠取下眼镜，桌上放着的工作笔记本上，胡乱画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刚才陆昭在时，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心里的紧张，只有这些鬼画符知道。 “去见陆休德吗，小丫头打着什么注意。” 风从窗户吹来，吹散郭书筠一头青丝。 第二十一章 有妹妹在的行程 蜀都的伞流机场，逐渐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机场。完成了旅客吞吐量四千来万的数据后，也成为蜀都人除却火锅以外的骄傲。 当然，陆昭并不是川省人，来蜀都也不过一年多一点，对这个地方的归属感，还是太少。不过伞流机场，确实比他们那个地方的机场大很多。两个航站楼，占地五十万平方米。从建设一开始就奔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民用运输机场，自然不是陆昭所在的东省能比的。 拖着两个行李箱的陆昭，无聊的坐在椅子上。陆苑说去买点吃的，飞机餐难吃的很。说来也有些感叹，也是搭着陆苑才能坐飞机回家。陆昭实在是不想体验绿皮火车上的体味轰炸了。 还在想呢，陆苑就提着些吃的回来了。大多是女孩子喜欢吃的零食，陆昭懒得去看。有些想念家乡的食物了，远离东省的川省，做出来的鲁菜，都不怎么地道。 这大概是地方菜的通病，离开了当地，在其他地方，总是没有当地的味道。这些因素或许是水，或许是天气，也可能是心中的情怀。 “吃吗？” 陆苑坐在陆昭身旁，一股幽兰气味传到陆昭鼻中，让陆昭忍不住怂了怂鼻翼，多闻了一下。 “不饿，才吃了饭，又要吃吗？” “不吃算了。” 陆苑朝陆昭做了个鬼脸，他会以笑容。带着些宠溺，这让陆苑心中暗喜，郭书筠那只丑狐狸精，大胸怪，没机会了。 见陆苑高兴地紧，他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是怎么了，最近神叨叨的。话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想想。要是让陆远知道他在想啥，估计会被她乱刀砍死。小丫头脾气可爆了。 修长的腿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天气已经冷下来，陆苑换上了牛仔裤。修身的裤腿把陆苑的长腿秀出来，让不少人都朝她侧目。 好像她很容易成为人们的焦点，这是陆昭体会不到的。自己也从来没有做过人们的中心。像是陆苑这样的家伙，是会让陆昭在高中时代羡慕的。永远不缺少异性的吹捧，不用刻意去和人结交，她在哪儿，哪儿就是焦点。 真是可恶啊。 “一直没问，怎么想着回爷爷家了？” “好几年没回去了，再加上不想去人挤人，老家也是个好去处。乡里人都离家去外省打工了，留在老家的人少。” “也好，刚好秋天了，山上的野鸡应该都肥了。” “哇，野鸡是保护动物诶。” 陆昭一想，好像还真是。只是乡下人都不怎么讲究，上山打了野鸡也都是自己吃。野鸡没多少肉，主要是吃那股子鲜味儿。野生的味道，和家养的老母鸡，口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还有一会儿，我去抽根烟。” 陆昭说了声，陆苑哼哼两声，由他去了。自己在家的时候，陆昭都没抽过烟，出来了也就没必要管那么严。他估摸着也不是烟瘾犯了，而是有些无聊。 和自己这样的美少女聊天都觉得无聊，活该你单身。 可惜她自己也不想想，是谁让陆昭保持单身的。少女不会去想，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作为陆苑的哥哥，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 出了候机厅，在出口找了个垃圾桶，点了根烟。不着急吸，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淡淡燃烧。 “兄弟，借个火。” 旁边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口川音，把陆昭从思绪中拉出来。陆昭指了指自己，青年点头。陆昭从口袋里把打火机递过去，一次性打火机，上飞机肯定过不了安检。 美滋滋吸上一口烟，青年将打火机递还回去。 “兄弟去哪儿旅游呢？”青年有些无聊，找了些话头。 陆昭讪讪一笑，其实他不太应付得来这种搭话。 “不是，回家。” “哟，你还是学生吧。” “恩，今年大二。” “哎，还是学生好，想做啥子就做啥子，不想我，好好地十一假都要去出差，哎，难受得一匹。” “你是做什么的？” 陆昭想想也是闲聊，就随口问了问。 “做金融的，这几年不景气，以后千万别入这行。蜀都的金融业估摸着要完了。” 青年也有些愁，行业不景气，最直接就是影响他们的工资。 “是有些不景气，不过也坏不到哪儿去。” 青年哈哈一笑，“你说的是大部分金融，那些都是闹着玩的小额贷款公司。捞一票就跑的，都算不上正规金融。蜀都这地方，太散漫了，还是北上广的金融好做。就是要求的学历太高了，去不了。” 陆昭认同地点点头，出于礼貌。 又随口聊了聊，陆昭的烟快烧到烟蒂，在垃圾箱顶上灭了，丢进中间的小洞。 “我先进去了，还有人等着。” “去吧去吧。” 青年随意地摆手，萍水相逢的人聊聊天就好了。没必要打探太多东西，说太多，会让别人反感。 回到位置上，陆苑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抽烟抽这么久？” “遇到个陌生人，聊了会。” “不会是个美女吧？” “怎么会，就是个做金融的。男的。” 陆昭最后加了两个字，陆苑这才不多过问。好像陆苑对和陆昭聊天的女人，都不怎么感冒。大概是宽阔的平原，容不下高耸的山峦。女人这种东西啊，你都不能去多想。 广播开始让陆苑他们航班的开始安检，陆昭拖着两个行李箱，陆苑提着一小口袋零食，不紧不慢地过去。 过安检时，打火机果不其然地被没收。下飞机的时候还得再买一个，真是难受。 坐着摆渡车上了飞机，陆昭的是靠窗的位置，陆苑不客气地和陆昭换了。陆昭有些害怕高处，也说不上是恐高症。陆昭曾经争辩过，人类这种土生土长的陆地人，对天空怀着崇拜和敬仰，所以自然就畏惧高处。所以没什么好嘲笑的，然而解释完了后，笑的人就笑得更厉害了。 陆苑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耳机，插在平板上，将另一头递给陆昭。陆昭接了过去，戴在右耳上。飞机快，也要些时间。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看一部无聊的剧集，美美的睡一觉。 结果剧集意外地好看，让以前都不怎么感兴趣的陆昭都入迷了。两个多小时，陆昭就没闭过眼。不经意之间两人凑得更近，陆昭都感受到陆苑身上温热的体温。 可惜这是自己的妹妹，要是是个其他的女孩子该多好。也只能想想了，要不是跟着陆苑这个小富婆，哪有机会坐飞机这么高大上的交通工具。想想就行了，别当真。 到济市很快，降落后陆苑关了平板，陆昭还有些意犹未尽。看陆昭那恋恋不舍地模样，陆苑娇嗔道。 “回去再看咯，看你那样子。平时不是讨厌的不行吗，这下看上瘾了。” 陆昭吱吱呜呜地辩解道。 “平时都没看过，当然，当然就感兴趣咯。” “诶，兄弟，好巧，你家原来在济市啊。” 陆昭听到熟悉的川音，回头一看，居然是机场和自己借打火机的那个兄弟。脸上露出腼腆地笑容。 “是啊，没想到你也是来这里工作。” “这位是你女朋友吧。” 陆昭刚要辩解，就看见陆苑微笑着点了点头。青年一见陆苑，眼前一亮。这少女真的漂亮的有些过分，往日见过的那些漂亮女孩，和这位一比就真的是庸脂俗粉了。 “是的。” 这是什么操作，陆昭整个人都看懵了。 “哟，那要不一会儿拼个车，我去长清区。” 陆苑露出些遗憾。 “我们有车来接，直接回老家去。” 青年讪讪笑了笑，刚才自己是有些唐突了。也不怪这个女孩抵抗。 “那行，你们慢慢去。这是我名片，兄弟要是要回去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陆昭接过名片，上面写着蜀都某某金融公司，市场经理，于圣平。 “好的，回去了给你打。” 于圣平也不多停留，和陆昭两兄妹道别。 陆苑有些深意地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的东西。 这家伙，绝不是普通的工作族。 “走啦，发什么呆呢。” “恩。” 少女转头露出甜美的笑容，走向机场的地下停车场。 第二十二章 一路向家请慢行 有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是陆苑提前让陆昭的三叔放在这里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车，一款十来万的大众车，用来回老家是足够了。两兄妹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这辆车。 陆苑从小包里摸出钥匙，递给陆昭。 “你准备的还真是充足，我可没怎么开过车，你多看着点啊。” 陆昭接过钥匙，驾照是早就考了，摸到车的机会也不多，陆苑居然还敢让他开。 陆苑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我知道，你开吧，驾照带了吗？” “带了。” 见陆苑都不怎么担心，陆昭吐出口气，让心神平静一下。小丫头对新司机一无所知，鬼知道陆昭现在心里在经历着什么。方向盘都有些陌生，在车座上熟悉了好一会儿，才点火发动。 “安全带，安全带！” 陆苑嚷嚷着，陆昭低头一看，自己紧张地连安全带都没系上，尴尬地将它系好，陆苑已经闭上眼准备睡一会儿了。 “你不看着路吗？” “不是有你吗？” 她眼睛都懒得睁开，脸上的肌肤光滑如玉，陆昭又叹了口气，这要是出事了，那就是一尸两命啊。 “你还是睁开眼帮我看看吧，我真没怎么开过车。” “哦，你事情好多。” 陆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陆昭这才缓缓开动车。脑子里全是驾校里面，教练给自己说的那些注意事项，手心里全是汗。 开出停车场，车费都交了快两三百。 “怎么会这么多？” 陆苑白了她一眼。 “车是好几天前就停在这儿了，钥匙是三叔爷寄给我的，不然你以为我哪儿来的钥匙。” 陆昭不再过问，紧张地看路。陆苑那边没了声音，城里有些拥堵，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在济市城中，而是济市的一个小乡镇的村子里。 在城市里转悠了一个多小时，陆昭全神贯注，嘴里叨念着驾驶规则。对于新手司机上路，他是真的难受。 不过好在总算是上了熟悉的国道，陆昭这才放下心来。对于新手来说，城市道路可比国道难看多了。扭头一看，陆苑已经歪在椅子上睡过去了。 陆昭满头黑线，这家伙还真是心大，自己开的车都敢睡觉。估计昨晚又熬夜看剧了，天天都是这样睡不醒的样子，让陆昭有些担心。刚开始上大学，就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以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边感叹自己的妹妹成了废宅，一边专心开车。 今天国道的车辆不算多，大长假还没开始，好多人都没有下班。要到晚上人才开始变多，陆昭以前对大长假都没什么太多的感觉。大概从高中开始，国人的收入迈入一个新的高度，于是很多人就开始选择在工作之后的长假里，出门旅游。 导致了在景点的人山人海，而现在的景点很多都千篇一律，古街古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在国道上开了大概有一个半小时，以规定的六十码速度开到了乡镇上。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将车停在镇子狭窄的街道上，把陆苑从梦里叫醒。 陆苑惺忪双眼，伸了个懒腰，美目微张，往窗外看了看。 “到了？” “没有，到镇子上了，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家里估计什么都没有。” 朝老家走，还要过桥，然后走乡村公路，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这个镇子就是老家唯一的补给站，由于村里人已经不足二十，所以连小卖部这种地方都没有。要买东西，只能在镇子上买了再去。 陆苑打开车门，呼吸了口空气。和城市比起来，清新了不少。 “走吧。” 陆昭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上锁，走到陆苑那边。陆苑自然地挽住陆昭的臂弯，他也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自家妹妹这样程度的亲昵。 小镇上还是有大超市的，和沃尔玛这类肯定没法比，只能说东西大部分都有。 超市门口推了个车，陆苑开玩笑地说想坐进去。被陆昭嘘了两局，小手就直接扭上陆昭腰间的软肉，疼的陆昭龇牙咧嘴。 打闹了一会儿，两兄妹才往里走。超市入口处就堆了些牛奶，陆苑直接提了箱旺仔牛奶放车里。 “这么大了还喝这玩意儿。” “你管我。”朝着陆昭做了个超凶的表情，却把陆昭萌到了。 陆昭扭过头去，捂着嘴偷偷笑。 “你笑什么？” 陆苑警惕地问道。 陆昭不理她，往车里拿了些毛巾，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陆苑自个儿去到边上，找自己喜欢吃的零食。袋装的膨化食品塞了大半个推车。 “你拿盒装的啊，袋装的薯片多碍事啊。” “你懂什么，盒装的薯片难吃的要死，一股子淀粉味儿，我才不要吃哪种。” 陆昭是真的不懂，对于他这种很少吃零食的人来说，薯片都没什么吃的。在老家可是能吃纯天然的绿色食品，还拿这么多东西，真是。 选完了东西，把推车推到收银处。还是陆苑给的钱，对于这样的富婆，要始终压榨，能不给钱就不给钱。 东西让陆昭提着，上车后正式往老家走。天色已经暗下来，这才发现夏日已经彻彻底底离开了，秋天来了。 车在乡村公路上开着，偶尔看后视镜会看到陆苑的脸，没什么紧张感。本来以为她会近乡情怯，没想到完全没那回事。 “看什么呢？” 被发现了，陆昭转过去认真看路。 “没看什么。” 嘴上肯定是要否认的，虽然已经被发现了。陆苑脸上露出些笑意，妩媚动人。也幸好陆昭转过头了，不然还真得被迷住，开进公路边上的田地里。 “好看吗？” “？？？？” 陆昭一脸懵逼，没搞懂这句话想表示个什么。见陆昭那傻傻的样子，陆苑白了他一眼，这个不懂女人心的家伙，最好一辈子单身算了。 二十分钟也不算久，很快就到了老家的山下。由于通往宅子的路是自己修的，所以比较窄，开上去也比较费力。陆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下车去指挥陆昭。又在上山路的口子忙活了十来分钟，才开到宅子前。 两个红灯笼挂在老宅门口，大门是铁门，上面贴有去年陆昭贴的年画。从门的缝隙里透露出光来。宅子很大，一圈碎石砌成的围墙将宅在围住，陆昭下车去敲门。 “来勒。” 里面传来老人的声音，是陆昭的婆婆。门打开后，老人看到陆昭就眉开眼笑。 “咋想着回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饭都没给你做勒。” 看着陆昭开车回来，又往车那边瞅了眼，“咋了，还有个小姑娘，你女朋友啊。” 陆昭满头黑线，“奶奶，是陆苑啊，光线太暗没看清吧？” “哦哦，现在你们在一个学校，方便。先把车开进来，我给你把门打开咯。” 陆昭点点头，陆苑坐在车里，没有下来。陆昭上车后，婆婆将大门缓缓打开。 “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 “那怎么不下去和奶奶打声招呼。” 陆苑白了他一眼，摇下车窗，“祖奶奶，一会儿不用给陆昭做饭了，他不吃。” 陆昭伸出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还让奶奶做饭，你口气大着勒？” 朝陆昭做了个鬼脸，老人又是关切地到陆昭那边，“咋了，苑苑说你不吃饭，是不是不舒服啊？” 陆昭回头瞪了陆苑一眼，看你弄得这叫什么事。 “我是让她说您别做饭了，我来做。两个人的饭我还是做的了的。奶奶你先进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来关门。” “好好，你自个儿弄。奶奶年纪大了，弄得慢耽搁了。” “瞧您说的，您快去歇着。” 老人进门去，陆昭把车子开到里边，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停下来。至于怎么开出去，到时候在想，现在他不想去碰这车了。 陆苑打着空手就下去了，跑到堂屋里去，应该是找老人打招呼了。 陆昭看了看后备箱里面，好几个大口袋，还有两个行李箱。 “这丫头，就不知道搭把手吗？” 第二十三章 一切都是巧合安排 东西从后备箱里倒腾出来，分成两批拖到宅子的屋檐下。又去门口把大门锁上，回到屋檐，将箱子里面给爷爷奶奶买的伴手礼拿出来。 好不容易回趟家，没多少钱也要给他们买点东西。川省特产还是蛮多的，豆瓣酱还有些川酒。他们不太能吃辣，豆瓣酱的辣度陆昭自己都能接受。 提着盒子进堂屋，爷爷正坐在躺椅上，奶奶握着陆苑的小手说些贴心话。 “回来了。” “恩，爷爷奶奶，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 陆休德点点头，奶奶想起身拿，被陆苑拉着。 “就放那边吧。” 陆苑指了指靠墙放杂物的桌子，陆昭白了她一眼，还是放了过去。冷静，现在还不想和这个丫头闹。 爷爷一如当年，有些严肃。不过眼里还是有些喜意，陆昭知道爷爷是个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的人。 “这次回来多久？” 陆休德张口问道，陆昭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十一长假吧，估摸着要提前点，不然回学校麻烦。” “你看看你，都读了一年大学了，都不知道带个女朋友回来。” 奶奶嗔怪道，陆苑别过脸，气鼓鼓地模样。 “哎呀，这不是现在女孩要求高吗。” “我家小昭模样也挺俊的，是那些女孩眼瞎。你还是要努把力，你性子就是太温吞，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主动的。这不，电视剧里面不是说了吗，主动才会有故事，小昭你注意点，奶奶还想看你结婚呢。” 奶奶用手摸着陆苑的头，满满地梳理她的长发。 “嘿嘿。” 陆昭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在一旁干笑。 陆休德摇了摇头。 “儿女情长可以不管，妇道人家知道个什么。孩子也不小了，你看的那些电视剧都是些什么。让他们自个儿去选，新时代了，老一套的东西，孩子都讨厌。” 奶奶白了陆休德一眼，没再说话，陆昭打心底感谢陆休德给他解围，若是奶奶一直纠缠这个事，陆昭还不知道怎么办。 “还有些什么菜，我去弄点吃的。”陆昭问道。 奶奶起身来，“我去弄。” 陆休德朝奶奶一瞪眼，“让他自己去弄，你一天就知道瞎操心，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忙个啥。” 转头向陆昭，“厨房里面应该还有剩菜，你要是不想弄就热一下。” 陆昭点点头，朝厨房去。奶奶不甘心地坐下，又不想和老头子争。 “我去帮帮他吧。” 陆苑开口了，陆休德点头，“去吧。” 陆苑这才松了口气，跟着陆昭去了厨房。身后还听到奶奶在责怪陆休德，“老家伙，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开车回来，那么累还让他做，你心是不是石头长得。” 陆苑吐吐舌头，老两口还是喜欢吵吵，这大概也是老一辈的相处方式。要是自己和陆昭老了，会不会也是这样？不过陆昭的温吞性子，也有可能不会和他吵，到时候自己会有多无聊啊。 想着想着，到了厨房，看着陆昭开着冰箱，在看还有些什么。 “相好吃什么了吗？” 陆昭看了眼陆苑，“你来干嘛？” 她凑过去，不理会陆昭的话，凑过去看，冰箱里菜倒是挺多的，剩菜也用保鲜膜弄好了，再加上锅里还有些粥。 “还有些馒头，热一热就能吃。菜可能有些少，我去抓点泡菜，应该就够了。” “行，你怎么弄都好。” 于是陆昭就开始鼓捣晚饭，大概十来分钟就弄好了，其实都只需要热一热。陆苑端着盘子出去，陆昭留在厨房洗锅。 吃饭时候老两口都笑眯眯地看着，心底里高兴，一眼就能看出来。陆昭与陆苑时不时会互怼一下，老两口也不插嘴，天伦之乐大概就在这里。 陆昭以前的时候没有这么开心，之前在家的时候，也会笑着给老两口讲些趣事，可那时候他有些拘谨，老人也挺难和他聊到一起。现在和陆苑一起回来，他们说的事情老两口难听明白，可陆昭的开心是做不得伪的。 陆昭开心就好了，老两口没其他的想法。 吃完饭陆苑破天荒地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洗了。留在堂屋的陆昭一脸不可思议。 “这丫头竟然也要做家务？” 还好老两口没听到，不然陆苑辛苦经营的乖巧少女形象就崩塌了。 看了会儿电视，陆休德似乎想起什么来。 “前些天晾的被子是不是还没干？” 奶奶这才想起来。 “是啊，家里只有一床被子了，你们晚上怎么睡啊？” 陆昭愣住了，往常家里都有很多被子的。奶奶一脸歉意地解释道。 “这不没想到你们会回来吗，我就想着把棉被拿去洗洗，结果昨儿下了场雨，被子湿了。收回来的时候都湿透了，今天还在外面晾着。” 难怪，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上晾的全是床单，原来还有这一茬。 “那我睡车上吧。” “一起睡吧。”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完又互相看了眼对方。陆昭眼里满是怪异，都多大了兄妹还同床。 “反正小时候都一起睡的，而且车上睡着肯定很难受，明天还要上山呢。” 陆苑满不在乎地说道，耳根子有些发红。这家伙居然要睡车上，人家都没想过让你那么惨，你自己找什么不舒服啊。 奶奶也在一边劝着，“是啊，睡车上多不舒服。都怪奶奶，没准备好。” 陆昭见奶奶开始自责了，赶忙说道，“没事的，挤挤就行了，奶奶我不睡车了，您别怪自己。天气的事情，怎么能怪您了。” 听了陆昭的劝慰，奶奶还是嘟囔着，陆休德开口决定了。 “就一起吧，反正都是陆家人，有什么好推脱的。” 陆休德一开口，所有人都没了意见。天色也晚了，陆昭作为一个新司机，开了那么久的车也有些累了。老年人也开心过了，困意涌上来。 两兄妹到了卧室，谁都没进去，站在门口。 “你进去啊。” 陆苑不满地说道，陆昭“哦”了一声，先进去了。把包放好，从里面拿出洗漱用品。 “你要洗澡吗？” “你先，我收拾一下。” 一听这样，陆昭就拿着自己的用品去洗漱了。洗澡的时候脑子有些混乱，只能感叹事情真的太巧了。换上睡衣后，在洗漱池捧了把冷水，把杂念都抛开。 不能多想，大家都很信任自己，不能多想。 一脸正气地回到卧室，一开门就看到光洁的后背，陆昭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把门关上。 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然后又打开，陆苑已经转过身来，身上围着浴巾。 “敲门不知道吗？” “对不起。” “好看吗？” “好。。。额，你在说什么？” 陆苑妩媚一笑，推开陆昭，自个洗澡去了。留下陆昭一脸懵逼，这是被套路了吗？有意思吗，我一点邪念都没产生。好看个p啊。 不过还是有些不冷静，一个人跑到堂屋门口抽了根烟，还是用的火柴点的，打火机在机场就被收了。 乡下的天空特别干净，还看得到星光。在城市居住多年的陆昭，也只有在老家才能看到这满天繁星。即使是秋末，也察觉不到夜的黑暗。虫鸣声不断绝，要是再多些蛙声，天气再热一些，说不定自己还会以为是夏天。 一根烟抽完，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回到房里，床挺大的，不过陆苑还没洗完，等她洗干净了决定睡哪儿自己在去吧。推开窗，散散屋里的热气。 凉风吹拂在面上，冷静的少年随手抄了本书，打发时间。 看了好一阵，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第二十四章 青星归位 冷静的少年和夜色做着最后的斗争，说不紧张，真的就是在骗自己。人这种生物啊，总是做着骗自己的事情，说着骗自己的话。 连自己都要欺骗的生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女生洗澡真的好久啊，陆昭都快看睡着了，陆苑还没回来。内心躁动的小人，快被睡意的小人打死了。 终于，门外传来拖鞋踩击地板的声音，这丫头总算是洗完了。敲了敲门，陆昭顿时来了精神，“进来吧。” 陆苑穿着睡意，头发包起来，从睡衣领子冒出些热气，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这味道和自己所用的沐浴露的味道不一样，难道这家伙还自己带了？ “帮我吹一下头发。” “哦。” 陆昭从包里拿出吹风机，这个东西老家是没有的。老人用不上这玩意儿，之前有一个，被回家的小侄子给弄坏了。后来也就没买，基本都要自己带。 陆苑坐在椅子上，从她脸上看得出倦意。头上的毛巾被陆昭解开，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打在陆昭的手上。头发也不算特别湿，不过还是要吹一吹。不然第二天早晨起来，乱糟糟的不说，还会头疼。 没有调到最大档，先用手试了试温度，有些高了，把温度往下调低一些。然后才给陆苑吹着，她闭着眼，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呜呜”声充斥着卧室，陆昭轻轻地撩起陆苑的发丝，吹了小半个小时，才把头发彻底吹干。陆苑身上不断传来如幽兰般的香味，让陆昭有些心猿意马。 心里不断叨念，这是我妹妹，这是我妹妹。 以前好像也给她吹过，那都是好多年前了。太久没有做过这样亲密的事情，都已经淡忘了。如今又做起来，生疏中透着熟悉。 “对不起。” 陆昭小声说道。 “恩？” 因为吹风的缘故，陆苑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说你头发柔顺，好了，吹干了。” 关上吹风机，顺手放在桌子上。陆苑站起来摸摸头发，确实干了。一下就扑在床上，把拖鞋甩在地上。修长的腿轻轻摆动，如果自己有个女朋友，是不是也会这样？ 不过这丫头是自己的妹妹，有些可惜啊。走过去把拖鞋摆整齐，“你要一个人睡一整张床吗？” 陆苑翻过身来，朝着陆昭做了个鬼脸。这才把腿收进去，拉上被子睡在里面，把靠外的位置留给陆昭。 陆昭突然有些心疼陆苑，刚才她翻过身来，如果不是面朝着他，他还以为根本没翻身。平胸的少女真的好多忧伤啊。 这样想着，就没多少杂念了。满心都是对她的心疼。这也就是陆昭没说出来，说出来估计要被炸毛的陆苑打成残疾人。 掀开被子睡了进去，盯着天花板。陆苑背对着他，青丝笼罩下的耳朵通红。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忘关灯了，你还要看什么吗？” “去，去关啊。” “哦。” 陆昭爬起身来去关灯，屋子顿时陷入黑暗。陆昭有些后悔，应该拿着手机的，这下一片漆黑。陆苑今晚居然也不看剧了，一点光亮都没有。只能摸着黑找过去。 蹑手蹑脚根据位置走过去，却不想被床梗一下杠住，“啊。”一声痛呼，整个人就扑在床上，头撞在了陆苑身上。不过并不太疼，还感觉有些柔软。 陆苑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炸毛，今天的她忽然变得安静，就算是陆昭这样无礼。陆昭手撑在床上，把身体撑起来，赶忙向陆苑道歉。 “对不起啊苑苑，我没看清楚。” “恩。” 陆苑的呼吸急促，这家伙居然直接倒在那个地方，刚才还以为这家伙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欲望。扑过来的时候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没想到只不过是被绊了一下，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没伤着你吧？” “没有。” 陆昭又拉起被子，将身子盖住。 “那就晚安咯。” “恩。” 少女的呼吸急促，又拼命克制住呼吸声。直到过了好一阵子，陆苑忽然听到身旁传来轻微的鼾声。 她从床上坐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家伙居然就这样睡了？对一个美少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好好睡一觉？这家伙还是人嘛？他是不是喜欢男的？ 兄妹同床夜聊都没有吗？好歹也是时隔多年的同床共枕，说说体己话，没毛病吧。后来一想，这家伙今天也开了很久的车。 好了，就当你累了。这样陆苑心里也宽了些，蹑手蹑脚从床上爬起来。 走出门外，堂屋内灯火通明。原本应该已经睡去的陆休德，正坐在躺椅上。 “他睡了？” 见陆苑出来了，陆休德问了句。陆苑轻轻点头，睡死了都。 “这边准备已经做好了，开始吧。” 堂屋里的正中央，放着灵龛。供奉有香烛鲜果。上面并非是和其他乡村家里的贴图，而是一尊道像。模样竟然和陆昭有几分相似，陆昭也没有多看过，如果真的细看，恐怕不知道心里会想什么。 陆苑端了三炷香，插在灵龛前面的香炉内。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陆苑微张檀口，声音悠远。陆休德手背在身后，注视陆苑所做的一切。 “天地长久。”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 “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先，外其身而身存。” “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上善若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 “与善仁，言善信。” “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声音持续，从那座道像上，与陆昭眉眼相似的道人，恍如生机。从道像上，生出烟霞，就连室内的灯光都比不上的璀璨。 烟霞中生有人形，他睁开双目，眉眼逐渐清晰起来。陆苑抬起头，人形与陆昭神似。但她知道，这不是陆昭。这是陆甲寅。 陆甲寅左右看看，无神的双眸最终看向陆休德。 “汝是陆家此代掌门人？” 陆甲寅的神识，也有寄存在这道像之上。当年陆家曾遭受一场大火，唯有这尊道像独存。 陆休德朝烟霞缓缓跪下，长长一拜。陆苑也不能站着，只能跟着陆休德跪下。 “陆家第一百九十代掌门人，见过先祖。” “起来吧。”陆甲寅的声音悠远，却清晰可闻。 “唤余所来，有何事？” 陆休德从地上起来，也不去拍腿上的灰尘。 “小辈有一事与先祖名言。” “但说无妨。” “小辈知道先祖不愿陆昭成为陆甲寅第二，不过先祖恐怕不知道小辈孙子陆昭状况。也不怕先祖生气，先祖此前所杀大妖，惹怒了太多其他妖。因此大妖对先祖转世，多有恨意。因此小辈并非是想让陆昭成就先祖第二，只是想让他有自保之力。还请先祖成全。” 陆甲寅沉吟，他注视着陆休德，随后看了看陆休德身旁依旧跪着的陆苑。 “是余考虑不周，余不再阻拦。” “谢过先祖。” “此人是何人？” 陆甲寅问道，看的却是陆苑。 “这乃是族中小辈，先祖应当见过她一次。” “算了，此事余不多问，如今余已死多年，后辈之事，后辈之忧。” 他看出些端倪，可他不愿多问。世间再无陆甲寅，世间也再无陆甲寅过问之事。陆苑头低着，长舒了口气。 “恭送先祖。” 一声之后，烟霞消散，灯光又重新夺回照明权。 陆苑起身，拍了拍灰。陆休德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这下放手去做吧，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 陆苑点点头，回到屋里去。陆昭还在沉睡，真是个猪啊，这样都还能睡。不过也好，这样会方便一些。 只见陆苑眉心莲印乍现，青光璀璨，而屋内升起二千四百醮位，不再是罗天大醮，而是周天大醮。 与此同时，后山陆家祠堂内，排在首位的陆甲寅的令牌微微颤动。天星斗转，无论是终南山的余姓道人，还是玉皇观内的陈学道，亦或是其他的道人，都被这天星斗转所惊醒。 他们站在窗前，从所未见的情况，但是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陆昭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凡人，陆甲寅这个名字，或许又要被许多人提及。 而在蜀都中西大学内的郭书筠，静静地坐在房顶。 这星空可真美啊，转动着，凡人所不能看到的景观，身为大妖的郭书筠，自然是能看到的。这是她所见的第四次，前三次都没能转完，等她到的时候，他已经彻底死去。 现在不会了，有陆家祠堂在，陆家大阵本就是他所下，所以他应该会回来了吧。 也不，他已经死了，现在是陆昭。不过陆昭也好，陆甲寅也好。都是他。 小屋内沉睡的陆昭，身体漂浮在床上，床下是周天大醮。他根本不知道，从今日后，他所接触的生活，将会不一样了。 他现在还在睡梦中，他看到那位与自己容貌相似，身披鹤氅，蓄长发，着青玉冠的人，将一副卷轴轻轻地交到他的手上。 “应倒着青玉冠。” 他在睡梦中，也跟着念道。 “应倒着青玉冠。” 天星挂钩，一颗原本黯淡的青星，重放光芒，璀璨无比，盖过了满天繁星。 第二十五章 这世界原来真有鬼 “好沉。” 快要窒息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感觉胸口快要被勒断了，是什么在自己身上，怎么这么沉。 昨天夜里的梦境真实到现在还记得，浑身上下有些奇怪。但是最奇怪的莫过于现在身上的沉重感，陆昭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睁开眼，看到天花板，而自己身上，趴着一个少女。她双手死死搂住了自己的脖子，睡梦中的窒息感，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这家伙睡觉就不能像个温婉的少女吗？非要用这么奇怪的睡姿，这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好不容易将陆苑的手掰开，把自己的枕头塞在她怀里。她又吧唧嘴侧过身睡去。好家伙，这丫头硬生生把自己挤到最边上。危机感拯救了自己，不至于掉下床去。然后就被这丫头压醒了。 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不过看陆苑的睡姿，自己恐怕很难睡回笼觉了。打了个哈欠，换上衣服。 这家伙晚上肯定又熬夜看剧了吧，一时半会应该是醒不了了。伸了个懒腰，走进堂屋。天色还没亮起来，爷爷奶奶应该还没起来。去厨房里把粥熬上，米是昨天夜里泡的。这时候拿出来熬粥正好。 在老家早上总起来的早，通常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城市里所没有的新鲜空气，这山也不算高，如果是二十来年前，早起的人也不少。现在的话，大部分人都出去打工了，没谁来叨扰这山了。反倒是清净了些。 要是再过三十年，这山还是这个样子，自己就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回来养老。哦，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不然两个人看久了，都觉得对方很烦，这就不美了。 走出院门，没有上锁。这些地方，小偷都懒得光顾了。除了晚上防止小动物进来，其他时间段都不锁门的。 上山的小路，因走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路都快被边上的杂草掩盖了。上面沾满了露水，也对，已经秋天了，有露水是很正常的事情。蜀都的冬天来的太快，而夏天走的太慢，总让陆昭没有秋天的感觉。 上山路有些滑，昨晚下了露水。 回头一看，自家宅子上面，还晾着被子。 完犊子了，这今晚肯定又干不了，到时候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好难受啊，这家伙睡相是真的对不起她的脸。 继续往上走，山路蜿蜒山体，有些地方开着野菊花，点缀在山路上。今天有些奇怪，往常走在这山路的时候，走到半山腰这个位置的时候，就会觉得很累。 但是今天没有，连微微喘气都没有。而且感觉自己吸进的新鲜空气更多，吐出的浊气也更多。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 好奇怪啊，大概是照顾陆苑这段时间，身体素质变好了。这家伙，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就这样一路走到山顶，往下眺望，原本很大的宅子，都变成了一个小方块。而且自己一点都不累，这根本有些不科学了。 其他地方，房屋大多都破破烂烂的，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去城市里，然后老人走了后，老房子疏于打理，也或者是没有人气，逐渐破落了。这种过程很快，往往一两年没人，就变得破破烂烂的。 不怎么累，让陆昭决定再走走。顺便去看看自家的祠堂。 成年之后，好像再也没去过祠堂。对祠堂的印象，也只剩下小的时候，守夜的时候，听到鬼哭，吓得自己也哭了。后来自己父母解释，是因为房体建筑结构，风吹进缝隙后，就形成了像鬼哭一样的声音。可那时候还是害怕，再也不敢去祠堂。 算了，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吧。 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的念头，陆昭决定去祠堂看看。 翻过山，然后往下走。很奇怪的是，这条路却鲜有杂草。按理说走的人应该也不多，应该和前山的草差不多。 也许是阳光吧，少了杂草也好，上面的露水不会把山路打湿。一路下去，祠堂在山中若隐若现。前山还有鸟鸣声，一到山后，就变得幽静起来。 秋风飒飒，吹拂山间。陆昭觉得有些热，将外套脱下，拿在手上。不多时，已经走到祠堂之前。 老宅翻新过，祠堂却没有。只是简单的做了些加固，居然没有加锁，陆昭还以为会上锁。就算不担心小偷，也得防范一下那些小动物，万一把里面的灵牌碰落就不好了。一会儿下山给爷爷他们说一说。 推开祠堂的门，一鼎香炉在正中。这里应该是有香烛的，陆昭往旁边找了找，门的墙角处，有个柜子。打开柜子后，果然有香烛以及黄纸。拿了三根香，一对蜡，一沓黄纸。先把蜡点着，插在香炉内两个方向，再用蜡把香燃起，插在中央。香炉下边有灰盆，陆昭在里面烧黄纸。 一沓纸稍没，陆昭捂住口鼻，往里面走。里面还有一道门，也只是简单地插上门栓，将门栓抽下来，顺势推开门。 就在这一瞬间，门内青光大盛，陆昭抬手来挡，眼睛也情不自禁地闭上。只见从灵堂之上，千道青光转瞬融入陆昭身体内，再无波澜。等到陆昭再睁开眼时，灵堂又回复原本的平静样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只是那耀眼的青光是那么的真实。他相信科学，所以他相信世界上没有鬼，祠堂里的哭声，不过是结构问题。他在心里笃定自己是眼花了。 只见灵堂之上，摆放的灵牌，密密麻麻。陆家是个很老的家族，听说以前也挺有钱的，结果在清末的时候，惨遭抄家，只有爷爷那一脉留存下来，之后也就没落了。 这些灵牌大多都不是老灵牌，在那场浩劫中，一场大火把多半的灵牌烧没了，剩下的灵牌是按照族谱上后来制作的。现在没有人提及，怕触动了老人的伤心事。 到陆昭这一辈已经少有人再关心这个了，几百年前的事情，对现在的年轻人，太古板了。这里也只剩下爷爷奶奶在打理了吧。 陆昭走进去，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应该有人经常打扫，忽然看到在摆放排位的桌子下，有一个灵牌落在地上。陆昭捡起来，用衣服擦拭了一下，虽然才看到上面所写的名字。 “陆甲寅。” 这名字，好熟悉啊。 哦对了，自己之前遇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哪部电视剧里的。抬头一看，有空缺的，只有排在第一的那块空着。 还是陆家的最老的先祖？陆昭有些惊讶，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灵牌放上去。然后朝着灵牌作揖。 “嘭”。 一声轻响，陆昭奇怪地抬起头，只是一眼，就将他吓住。 只见在这小簇的灵堂内，每个令牌之前，都有一个半透明的小人，他们在朝着陆昭作揖。 陆昭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腿一软，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些小人有年轻的，有苍老的，有男，也有女。穿着各式各样，却清一色全是寿衣。 “鬼？” 陆昭从前不相信鬼，现在却不得不信。然后小人又朝他连续作揖三次，口中喃喃低语，陆昭只觉得天旋地转，灵堂的门骤然关上，灵堂陷入一片黑暗中。 那些小人身上发出青光，陆昭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恐惧，算不上，他们并不吓人，他们在朝他行礼。唯有陆昭放上去的那块灵牌之前，没有小人。 作揖三次后，小人都转向写有“陆甲寅”名字的灵牌。 陆昭战战兢兢站起身来，他们在朝拜陆甲寅的灵牌。 第二十六章 重回那个夏天 陆昭不敢发出声音，害怕惊动了这群小人。从小人的表情上，他看到了敬重。他们为什么朝拜陆甲寅，陆昭不知道。 “安息。” 空灵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原本紧闭的门，又重新打开。 小人齐刷刷转身，望向陆昭身后。陆昭有些害怕地朝外一看，居然是原本应该熟睡的陆苑。 “苑苑？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苑朝他一笑，却没有回答他。直到陆昭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并非是陆苑的衣服，而是一身鹤氅。声音也与陆苑有些不同，感觉她的声音更成熟一些。 “安息。” 陆昭再回头看，原本林立的小人，都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刚才的景致，分明就是真实的。 她走到陆昭身边，陆昭歪过头去看她。比陆苑稍微高一些，她不是陆苑。这些事情让陆昭脑子快要炸了，他已经有些搞不清状况。这个身着古装，酷似陆苑的女人，究竟是谁？那些小人又是什么东西？ 这些现状，都不是陆昭所学的科学，能解释得了的。 女人脸上带着笑意，温婉地像九月的流苏。她穿着一双白色布鞋，鞋底却没有沾染泥土。比起平日看上去骄纵的陆苑，这个女人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最重要的是，从鹤氅的轮廓看，她的胸，比陆苑大很多。这么说对自己的妹妹有些残酷，然而这就是现实。 “你是谁？” 陆昭轻声问道，他有些害怕和她说话，但是有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好奇。感觉就像是坐了时光机，忽然就来到了十年后。所以才会有这个温婉的陆苑。 “你是陆昭。” 她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向灵堂之内，看向这灵堂之内的灵牌。 “你和陆苑，有什么关系吗？” “陆苑？哦，陆苑啊。” 就像已经陌生了，但在别人提醒下，想起了某人一样的反应。她的笑容真的好看极了，这张和陆苑相同的脸，居然会有这么好看的脸。让陆昭几近痴了。 “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原本的你。” 陆昭疑惑着，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做着一个真实无比的梦。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让已经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他，措手不及。 “从今日起，青星归位。三千六百醮位，一一入你身。先主陆甲寅之魂魄，又有安身之处。刚才的灵，朝你作揖，并非是对你，而是对你魂魄中的陆甲寅。” 云里雾里，什么青星归位，三千六百大醮，以及魂魄鬼神之说。他沉默着，静静地看女人。 “陆家大阵皆入你身，真血灵魄初现，你的身体会变得强韧，你的神识会让道家无人参透。你以肉眼，可视凡人所不能观之物。超脱三界五行，世间唯有你陆昭一人而已。” “可是，你说的都是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陆昭整个人是懵的，这就是一场梦吧，这个女人要是在城市里这样神叨叨地说，是要被送进精神病院的。 “不需懂，去听，去感受，去体会。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且闭上眼。” 陆昭警惕地看着女人，她依旧是温婉地微笑，让人信服。可是这并不是陆昭信任她的理由，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诡异了。然而就这样僵持了两分钟，女人的笑意一点没变，陆昭却败下阵来。 她与陆苑太过相似，这是一场梦，闭上眼就会醒过来了。陆昭自己安慰自己道，然后闭上眼。 因为闭上眼，听觉变得更加清晰。四周先是空灵，安静。是的，就是这样，安静。也对，这是山中，连飞鸟都没有的后山。 忽然，一声细细地抽泣。陆昭心头一紧。 “不要睁开眼，去听。” 陆昭压抑住心头的恐惧，又去听那声抽泣声。哦，这声音，很熟悉，在哪儿听过，那时候自己也是闭着眼的。 哦，原来是小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父母说，那是结构问题，陆昭相信了。可是现在，他脑海里有这间灵堂的所有结构，深深镌刻。有些原本已经忘记的东西，忽然就伴随着这一声哭声，开始重现在陆昭脑中。 “爷爷，这是什么？” 那是自己，手里拿着一个卷轴。对，这幅图自己看过很多次，《群妖图》，是自己取得名字。 然后陆休德摸着自己的头，他没有责骂陆昭，他递给了陆昭一本书。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郭书筠那里所看到的小册子，就是这本书。这本书陈旧，书页已经彻底黄了。不知道保存了多久。 上面有一股好闻的味道。《上清纲》。 这本书叫《上清纲》，自己突然就认识这些陌生的字眼。 “应倒着青玉冠。” 郭书筠也说过这句话，在梦中也听过这句话。哦，自己在那个夏天，也见过郭书筠。没错，她那个时候就那个模样。只是她那时候穿的黑色的长裙，表情没有现在的这样妖娆。那时候的她，更多的是一种死寂。 还与她说过话，还被她抱着来了这里。然后逐字逐句地教自己，《上清纲》写的什么。她开始会笑了，眉眼里流转的妩媚，终于变成了现在陆昭所认识的那个郭老师。 她带着自己走遍这山，可是她始终只肯待在祠堂，不肯去老宅。与爷爷也只见过一面。 然后，是面前的这个像陆苑的女人，在那个夏天也出现过。她说，她叫道缘。她安静地在那里，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可是她也有不笑的时候，哦对了，是因为一头怪物。 那怪物徒然闯入这里，天雷滚滚，甚是吓人。可是道缘出现在他身前，她手里拿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刀身上刻有些字符，陆昭并不认识。但是她挥刀的时候，天地都被这一刀惊动。最后这一刀，斩了怪了，斩开着一片天幕，重见天日。她脸上沾着血，自己却并不害怕。 她回头看自己，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然后把刀随意地扔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 然后是那个名字，陆甲寅。我是他的转世，原来如此。会偷偷来到祠堂，拿起那块灵牌，小脑袋歪着，和灵牌对话。这时候，其他令牌上，会走出些小人，他们坐在陆昭的肩上，或者趴在陆昭的头上，听着他和他说话，就又是一个安静的午后。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忘却了。 陆昭再睁开眼时，道缘还在那里，还是穿着那身年幼时的鹤氅。她没变哩。 “道缘，好久不见。” 眼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涩，他抬手去擦，两行泪顺势落到衣领上。 “道缘。” “道缘。” 他哭的像个孩子，他不知道为什么哭。原来从一开始，是自己忘却了他们，他们曾经那么熟悉。 道缘微张开双臂，上前轻轻搂住陆昭。他的头靠在她肩头，嚎啕大哭。 “陆昭。” 她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轻拍他的背脊。她从没变过，她一直在这里，只是自己后来不再来到这里。原来这里从来不是爷爷奶奶在收拾，从来都是道缘在做。 “都想起来了吗？” 声音轻柔似水，会这样温柔对待自己的人，好像一直都只有她，道缘一人而已。 所有的道家，妖，鬼怪，陆昭都明白了。这片天地，凡人所不能触碰到的另一个地方。 “想起来了。”声音还哽咽着，已经十多年没哭过了，这一哭，就要把十多年的分量都哭出来。 “你们还要抱多久？” 清冷的声音，是熟悉的。陆昭从道缘身上抬起头，手使命擦着眼睛。可眼睛还是红肿的，陆昭转过头来。是陆苑，那个骄纵的陆苑，平胸的陆苑，自己的妹妹陆苑。 “好久不见。” 道缘依旧是满脸笑意，她向陆苑打招呼。 可是陆苑并没有重逢的喜意，她目光清冷，站在灵堂门外，却不进来。她与道缘，似乎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而这分界线，就是灵堂的门槛。站在门槛内的道缘，站在门槛外的陆苑。 “你怎么来了？”陆昭还在擦眼睛。 “这么大的动静，连陆家大阵都消失不见了，我怎么会不来。” 陆苑声线中听不出情绪，可陆昭知道，她生气了。 “早就该不见了。十多年前就该不见了，现在也不晚。” 道缘轻轻把手放在陆昭肩上，如同十多年前一样。只是现在陆昭长高了，她看上去有些吃力。 “把手拿开。” 陆苑终于带了些怒意，这个女人，一直都这样。所以她不愿意回来，就是不想见到她。 空气有些微凉，陆昭感觉到些微冷意。道缘没有把手放下，笑眯眯地她，就这样看着生气的陆苑。 可陆苑终究没有进来，她站在门外。陆昭感觉有些诡异，但是他并没有问，恐怕道缘与陆苑，渊源并不止长得像这么简单。 或许是孽缘也说不定，总之陆昭不会去过问。 “该走了。” 道缘对陆昭说，陆昭有些不舍，但是道缘把手放下来。她双手合贴在腹部，温婉地笑着。 陆昭踌躇一下，又问道，“你还会在这里吗？” “会。” 听到肯定地答复，他才与道缘道别。 “那，再见了。” “恩，再见。” 陆昭走出灵堂，灵堂门缓缓关上，陆昭在没有觉得奇怪。 “走了。” 陆苑气鼓鼓地走出祠堂，不想和这个家伙说话。居然还舍不得，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哦。” 跟在陆苑身后出了祠堂，他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祠堂。 一缕秋风拂过，吹动陆昭的发丝。 真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七章 山中一瞬隔五日 山路崎岖，陆苑走在前边，走到都一点的地方，会低着身子小心踩下去。陆昭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要准备拉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拉下去。 一路上，想了很多，关于道缘，关于郭书筠，关于陆苑，关于陆休德，以及那突然而来的奇怪力量。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涌动，暖洋洋的，青色的。 看过很多漫威的电影，在那些超级英雄电影里，他们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是陆昭并不想做超级英雄，他只是想享受这安逸的生活。原本自己会安安心心毕业，然后找个女朋友，或者是相亲，最后结婚生子。就这样的生活，现在来看，已经走远了。 道家，妖怪，两种传说中才有的东西，突然就落在陆昭肩上。陆甲寅不想让他抗所谓的道家大旗，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你既然做得到最好，那为什么不尽全力。 就这样，一路走到老宅，两兄妹没有对话，陆苑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她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以前总以为她骂郭书筠，是因为郭书筠的香水，如今看来，恐怕她早就知道郭书筠本体是狐狸。 陆苑停在门口，陆昭也跟着止住脚步。 “哥，你会怪我吗？” 恩？还以为陆苑会发脾气，但是她没有。 “不会。” “这些我早就知道，也是我一手策动的。陆家一直是道家一份子，我也不例外。陆甲寅也阻止过许多次，不让你真正接触这个世界。但是我和爷爷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从今天起，你的生活就会和以前大不一样，这样，也不怪我吗？” 她今天很奇怪，不，她一直是这样。她的骄纵，只是她的保护层，内心柔软，才是真正的陆苑。 陆昭有些心疼她，她都没有转过身来说，她也害怕看到陆昭的脸。如果陆昭怪她，她会很难过。 不过陆昭不会，他嘴角一咧，眼睛还红肿着。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陆苑的头。 “我怎么会怪你呢，好啦，回家了，早餐都有些晚了。去吃饭吧。” 陆苑低着的头，感受到从陆昭身体传来的暖洋洋的气流，现在的他，恐怕已经不用她来保护了。 “恩。” 走进家门，陆苑突然说道。 “已经不早了，下午就要回家了。” “啊？” 陆昭有些意外，这些事情做完就要回去了吗？不是还有几天假期吗？ “啊什么啊，你已经在山上待了五天了，明天就是六号了，机票就订在那天。” 陆苑回头朝着陆昭做了个鬼脸，然后轻快地跑回堂屋里。 什么鬼？我居然在山上待了五天？我一点都没感觉啊，哇，我就闭上眼，感觉就是一小会儿啊。 从兜里摸出手机，原本出门时充满电的手机，已经彻底关机了。陆昭这才有些相信，陆苑所说的五天。自己一点都不觉得饿啊，感觉就是早上才出门啊。 可是陆苑不给他解释，他只能回到堂屋里。 陆休德坐在堂屋内，奶奶应该去厨房端菜端饭了。陆苑应该在帮忙。 陆昭老实地坐在八仙桌旁，没敢说话，爷爷的表情很微妙，陆昭决定还是不去惹话头。 “你都知道了吧。” 陆休德先开口，他手机提着一根烟杆，没有烟叶，只是习惯。手在烟杆上摩挲。 “大概都知道了，爷爷我真的在山上待了五天吗？” 陆休德表情有些怪异，这个问题其实有些蠢，但是对于这个孙子还是要给他留有基本的尊严，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来说。 “恩，啊，是的。” “那为什么我不觉得饿啊？” “因为，你变强了。” 陆休德是真的难受，早知道就不起话头了，这个孙子大概是傻了。咱们是道家人啊，主要就是修仙啊。就算一千多年了，也没出个仙人，但是好歹也是修仙啊。所以这句，你变强了，陆休德说出口就觉得有些羞耻。 这对一个老人家来说，说出这么中二的话，确实很难受。 陆昭开始发呆，感觉不到自己有那么大的变化。或许这些变化也都是有的，这个普通人，是做不了了。好想做个普通人啊，突然成为一个真人，压力好大的。 陆家明明都已经没落了，都只剩下陆休德还有陆苑两个人，在苦苦支撑着陆家的门面。哦，奶奶算个后勤部，然后道缘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于陆家。 好在陆苑和奶奶进来，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陆休德和陆昭同时松了口气。又看到了对方的表情，都笑了笑。爷孙俩，终于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坐下吃饭，奶奶一直给陆昭夹菜。弄得陆昭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自己是真的想陪陪爷爷奶奶，但是一不小心就错过了相处。就算陆昭自己不去，陆苑也会带他去。他只是把时间提前了些。 奶奶叨念着些体己话，陆昭也变得难过起来。分别总是难过的，明明想说的话很多，也没了机会。虽然现在也有电话，然而通过电话，隔着三山四海，总觉得不怎么对味。 吃完陆苑就去收拾东西，陆昭抢过奶奶手上的空碗，拿去厨房洗了。好歹也做点事吧，这样感觉自己回来过。 在厨房洗好了，去卧室里换上干净的衣服。和老两口道别，上了车。 车开出去老远，还看见老两口在后面一步一步地跟着。陆昭眼睛有些酸涩，没有哭。 今天的自己，特别多愁善感，老是想哭。 神识清明起来后，与回来的时候，感觉换了个人。所有东西都能察觉到，在他的脑海里，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开陆昭的神识。 速度快了，也更稳了。 “这次回去了，估计那狐狸精会缠你好久。别上她的当，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又提到郭书筠，陆昭并不太适应。好好的一个美女老师，突然变成了狐狸精，就算以前就与她的记忆，也显得尴尬。 “我知道，心里有数。” “呵呵，怕不是心都要飞到天上去了。是啊，自己的老师居然是转世之前的羁绊，是不是很动心啊，恨不得马上回到蜀都去？陆昭我可告诉你，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 陆昭沉默了，说不动心是假的，可他并不是陆甲寅。而他是陆昭，除了是他的转世，其他的根本没有关系。她牵挂的，只是陆甲寅而已，而他如果不是陆甲寅转世，郭书筠压根就不会搭理他。 年少的人，总会因为这种情思，而变得伤感。 斩不断，理还乱。 “而且，山上的那个女人，也离远一点。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就连祖爷爷都和她没多少交集。所以，理她远点。” “可人家还守着咱们家祠堂呢，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陆苑有些语塞，其实她也知道，这样说有些太牵强，况且陆昭也不是瞎子，要是真的信了她的话，那陆昭就是真的傻了。毕竟她俩，除了胸前的规模，几乎一模一样。 可恶的女人啊，可恶的陆昭啊。 再看向陆昭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超凶的表情。陆昭自然感觉到了，没扭过头，这家伙是真的不知道，她这个表情是有多可爱。 就这样开到济市的机场，停在原来的那个位置，钥匙被陆苑收回去了，说是回到蜀都再寄过来。 手机也没电了，只能在机场找了个咖啡厅，边等飞机边充电。上飞机之前应该可以充好吧，陆昭这样想。 陆苑明明可以坐在桌子对面，却非要和陆昭挤在一起。把耳机递给陆昭，已经换了一部剧了，陆昭老实接过来。 这种剧真的不好看，也就是太无聊了，我才会看的。陆昭这样自我安慰道。 闲暇的午后，咖啡厅内灯的光影，打在相依地两人脸上，分外安静。 第二十八章 对不起，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安静的时光并没有享受太久，从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空气中隐隐有一丝波动，那个人像是打进水面的石子，激起一道涟漪。陆昭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步入真人的他，对这种感觉，陌生无比。 而陆苑不同，她抬起头来，盯着那个人。 是个认识的人，是那个当时在临别时，递给陆昭名片的于圣平。一个自称是做金融的家伙。 “哟，好巧啊。” 于圣平本来就看着他们，说完这句话就自来熟地坐在两人对面。隔着一张咖啡桌，陆苑坐直了身子。陆昭感觉这家伙有些不一样，但是不知道哪儿不一样。 “挺巧的。”熟练的客套话已经说出口。 “密宗的人，什么时候像个小偷一样了？” 密宗？陆昭依旧是一脸茫然，如果是在别人那里听到，估计会想到藏传佛教，但是出自陆苑口中，就又不同了。应该是和道家有什么关联，自己的妹妹可是个道士啊。 “陆小姐言重了，只是我是个另类而已，还请陆小姐对密宗多些宽容。” 转头向陆昭，一身休闲装的于圣平，看上去真的和道家这两个字格格不入。 “陆少爷的动静可不小，这次也是密宗派遣我来保护的。当然，借着保护的名义，我也做了些调查。陆少爷，第二次见，第一次坦诚相待，我还是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于圣平的气质变了，陆苑甚至感觉到一丝威压。陆昭倒是没什么反应，不知道这家伙是太迟钝了，还是没感觉到。总之陆苑知道，这家伙是个货真价实的道君。 “在下于圣平，道家密宗川省分部的副部长。当然平日里也做些金融，如果陆少爷有需求，也可以联系我。陆少爷的安危，密宗还是很关心的。既然陆少爷已经成功步入真人，那基本流程还是走一走。” 一长串前缀，还是挺唬人的。但是明明叫做道宗，为啥还要用现代职称，感觉蛮奇怪的。陆昭心里想。 “基本流程是什么？” “当然是注册啊，这个很简单，就像你加入一个商场的会员，要提交资料，然后商场给你优惠。密宗也是一样，我保证，陆少爷将会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这个你放心。” 于圣平的笑容有些谄媚，陆昭被这笑容笑的发毛。 陆苑冷哼一声，“于副部长。” 副字咬的很重，于圣平也不恼。早就知道陆家的这位小姐，脾气火爆，于圣平早有心理准备。 “恐怕你这点待遇，不太拿得出手吧。我哥想加入哪个省的分部，都是可以的吧？” 于圣平笑脸有些僵，收回刚才自己的心里感受，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讨喜，一点都不！ “呵呵，陆小姐看你说的，这样，我再加一把法器，随便陆少爷挑。” “我陆家缺吗？” 于圣平仔细一想，还真不缺。单是陆苑所拿的邪兵苗曦，川省分部就没一件法器比得上。心中感叹，这个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的。还是那些无名道士好忽悠啊，随便忽悠一下，就进来了。大家族的人真烦。 可就算心里那么想，也不能真的表现出来。这时候还是要招揽陆昭的。陆昭看上去比较好说话，多说几句好话给陆昭。心下有了主意，于圣平又转向陆昭。 “只要陆少爷愿意加入川省分部，我愿意让陆少爷直接做干部。” 陆苑还没说话，陆昭就摆摆手。 “干部算了吧，我做不来的，而且一听你们这个密宗，事情就挺多的。做了干部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这样，既然是规矩，那就按规矩来，我也不要什么多余的规格，就和其他人一样就好了。是要填什么表吗？” 于圣平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陆昭这么好忽悠。赶忙从公文包里摸出一张纸来，然后还谄媚地递上自己的笔。 陆苑私下掐了陆昭一下，陆昭没理他。他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是陆苑也没有反对。既然这样，随便怎样都无所谓了，守规矩向来是陆昭的脾性。至于在什么地方，都无所谓的。 见陆昭没反应，陆苑在一边生闷气。这个家伙，自己可是在给他争取，他可倒好，把之前的东西也都拒绝了，一点都不知道上进。 结果笔，和普通的表格一样，无非是姓名籍贯之类的，但是往常民族的那一项，改成了种族。 “这个怎么填啊？” 陆昭指了指种族那一项。 “填人族就好了。” “哦，哦。” 写上人族，总感觉怪怪的，像极了以前玩的一款rts游戏。填好了，就交给于圣平，于圣平却没有接，他指了指在最后的位置。 “陆少爷，这个地方要盖个手印。” “啊？手印？你有印泥么？” “陆少爷说笑了，道家人自有道法，你将体内的真气调动在手上，然后在这最后按一下就好了。” “真气？” 陆昭有些懵，作为一个新手真人，没有其他真人的那些刻苦修行，平白得来的道法，几乎一窍不通。 只见陆苑拿起陆昭的手，然后拍了一下他的小腹。 “往这儿呼气，然后憋住。然后聚力到手上，试试。” 陆昭照做，然后手上凝出一团青光。纸上顿时开始勾勒出青色的光轨，杂乱的符号，陆昭自己也没看懂。 于圣平注视着那杂乱的字符，脸色越来越凝重。如果说之前只是对那个传闻笑而不语，如今真的看到陆昭，以及这杂乱的符号，还是动容了。陆甲寅的转世，果然霸道。居然是“道法自然”，意味着，道家要是有人想对陆昭出手，只能用物理手段。否则，其他的方式，对陆昭一概无解。 “道法自然”啊，最上乘的道格，就连当今唯一一位道宗，都只是一流道格“三清神界”，与这“道法自然”，根本没法比。俯瞰所有道格，唯有“道法自然”一种。 陆苑倒是看不懂这符号，松开陆昭的手后，下意识问了问。 “这是什么道格。” “‘道法自然’。” 于圣平眼神复杂，收回那张纸。 陆苑没有意外，转头笑着对陆昭说。 “哥，是最上乘的道格哦。” “哦，恩。” 看着这两兄妹，如同问候吃了没的对话，让于圣平脸直抽抽。也就是这两兄妹了，要是换成一个宗门，能出个“道法自然”这样的道格，能把掌门人让给这家伙。 史上也只有两位是这样的道格，一位是道家开山始祖老子，另一位是道家真正的执牛耳者陆甲寅。 呵呵，笑容逐渐凝固，于圣平收好表。内心复杂之外，还松了口气。总算是把陆昭骗进分部了，之前想过这家伙强，但没想过这么强。下次要是有个什么竞赛，不用比了，直接把陆昭拍上去，对面咔咔放一万个技能，这家伙屁事没有。 好气哦，但是又好开心哦。 复杂的情绪在于圣平脸上，他想了想，还是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那，在下先告辞了，陆少爷与陆小姐玩的尽兴。” “再见。” 陆昭还是礼节性地社交辞令，陆苑懒得给他打招呼。于圣平复杂地走出去，这个有道宗修为的青年，现在有些受伤。 天赋这玩意儿，确实是有差别的，有的人生来只有把小木枪，好不容易练到小手枪了，好家伙，有的人出生就拿着核弹头，看哪儿不顺眼炸哪儿。比不了啊。 见于圣平失魂落魄地走了，陆昭扭过头。 “你刚才掐我。” “怎么了？” 陆苑昂起头，挺起胸，宽阔而平坦，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 “疼。下次不要那样了，真的疼。” “哼。” 少女不说话，懒洋洋地点开播放键，又开始看自己的剧。陆昭小心凑过去，陆苑白了他一眼，妩媚地不像话。 第二十九章 眼见灵气汇聚成河 陆昭专注地看着剧，陆苑时不时会斜眼看他。见他看的那么认真，又好气又好笑。 嘛，是“道法自然”，至少就安心了一半。之前来自于圣平道君的威压，也并非是陆昭反应慢半拍，而是根本对他无效。 当然，密宗也不是完全不需要警惕。说到底，他们对陆甲寅的转世，又爱又怕。爱的是这家伙应该能再次执牛耳，怕的是这家伙继承了陆甲寅的那些怪癖。陆甲寅死前，曾说过来世不当人。大概就是在杀过无数的妖怪之后，彻底对人这个种族，有些绝望。 最后他不愿登入仙道，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些与陆苑无关，只要他平安就好了。只要密宗不来干扰，只要那些大妖不来阻拦，向往平凡也无错。 上了飞机，又下飞机。陆昭脱了件外套，蜀都这天气，也是没谁了，时而冬天，时而夏天，就是没有个秋天。 回到家已经下午五点过了，陆苑进门就扑到沙发上。陆昭苦笑一下，今晚本来想着叫个外卖，看这丫头的架势，恐怕是难了。冰箱里的菜应该是不能用了，挑拣出来，装在垃圾袋儿里。 “我要出去买菜，要去吗？” “不去。” “那要给你带什么东西吗？” “薯片，袋装的。” 叹了口气，出了门。她这是要养秋膘吗？晚饭吃的不多，一天零食倒是吃的蛮多的。回老家一推车的薯片，走的时候全部都给吃完了。那种高热量的食物，乃是养秋膘最佳的食物。 和熟稔的老板们问好，十一长假都没出去玩，坚守在摊位。生意没多好，也没多少钱，但不出去，可以节省一笔。家里面的吃穿用度，总归能达到一个平衡，一年到头，还能有一小笔积蓄。 对陆昭来说，这才是生活。没多少钱，有些事做，能有些盼头。 挑拣了些成色稍好的蔬菜，回到家中。陆苑还在沙发上躺着，衣服倒是换成了睡衣。一回到家里就是这个模样，陆昭有些担心她未来的男朋友。 如果不能和自己一样照顾她，陆昭一定会反对这门亲事。这家伙就是来享乐的，也不知道是父母的教育使然，还是陆昭自己想的。陆昭觉得现在的女孩子自己美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让男孩子做。 当今社会的男女比例，很是个问题啊。让陆昭也不自觉地忧虑起来。 好在步入真人后，陆昭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算是强化过了。而在与陆苑的闲聊中也知道，自己不用和她一样修炼，完全是托陆甲寅和在灵堂的小人的福，不过五天，就让陆昭进入了真人境界，完成了很多人，用了足足二十年才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陆苑留了些小心思，没有说道缘出了很多力。她看不惯那家伙，自然就没必要为她说好话。最好陆昭心里能恨死她。 想的倒是挺美的，就陆昭趴在道缘肩上那一哭，就注定了，这辈子陆昭都不可能恨这个女人。 吃完饭后，陆苑心安理得地枕着陆昭的大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她这模样，叹了口气。 “苑苑，你这样会长胖的。” “不会，我好几年没胖过了。” 陆昭瞥了一眼她的平坦，翻了个白眼，没胖过也不是什么好事，比如该长大的地方，执着少年的青葱。 “看哪儿呢？” 陆苑冷哼一声，那道不怀好意地视线她当然感觉得到。 “没什么。” 陆苑坐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 “好了，也给你说说关于真人该知道的一些事情吧。” “哦。” 陆昭很冷淡，毕竟并不感兴趣，如果可以，最好不听。不过陆苑不会放过他的，陆昭就是懒驴，不给一棍子，是不会走的。 “你现在的境界是真人，感觉得到充斥你体内的气流没？” 陆昭点点头。 “这些气流就是真气，他由内府而生。但根本是从天地灵气中转换，天地灵气的话，就是在空气中你所能感受到的光点，他们很分散，但是也很多。” “哥的道格是‘道法自然’，这大概是最让人艳羡的道格。道格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不过能达到上限的，少之又少。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止于道君，根本不可能体会到上限的存在。” “那苑苑老师，你的道格是什么？” 陆昭卖了个乖，陆苑脸上露出得色。 “‘残道邪候’，一个二流的道格，和你比不了。” “这道格听上去，怪吓人的。” 陆苑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道格是很奇怪的一样东西，它天生便是如此。所以是什么，是自己不能决定的。道格不能改变，但能抹除。它代表人的天赋，上限，我记得有几个抹除自己道格的家伙，其中一个你也听说过。” 陆昭有些懵，“谁啊？” 陆苑微微一笑。 “齐天大圣，孙悟空。” “他不是妖怪吗？怎么和道家扯上关系了？” 陆苑嗤笑一声，“谁给你说，只有人才有道格的？世间万物皆有道格，连普通人都有。只是上乘的道格，少之又少。” “那孙悟空的道格又是什么？” “‘三界无双’。”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比什么道法自然厉害多了。 “这个道格很强悍，但短板也很明显。所以孙悟空为了抹去这个道格，消除自己的短板，入了佛门，取了佛性。” “佛性？” “佛门与道家不同，他们起源于另一个开端，所以佛门在中土，几乎没有进展。才有了孙猴子西天取经，只是人们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故事。” “那，孙悟空还存在？” 陆昭睁大眼，谁在少年的时候，没有仰慕过那个混世魔王。 “在的。” “恩？！！”震惊，除了震惊之外，陆昭想不到其他词了。“那我是不是有机会，见到大圣爷？” 陆苑又是一声嗤笑，“见到他多容易，他就在长安，现在好像在做素食火锅店吧。” “素食火锅店？？” “佛门对于荤腥是有要求的，不杀生，不食荤腥，都有明确的戒律。但是道家没有这么严苛，基本上和普通人没啥区别。” 陆昭要崩溃了，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好吗？ “不是，大圣爷开了个火锅店？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苑又是一个妩媚地白眼，这家伙就不能好好听自己说吗？ “他想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以为所有道士都必须在道观里修仙？不过也是想体验自己的生活而已。” 陆昭还想问，被陆苑手往后，掐住腰间的软肉。 “疼，疼，松手，啊你掐我干嘛？” “别打断我，听我说。道格你可以自己去了解，我那里还有些书，记载了这些。于圣平那边还有资料，都可以去要，这些不是什么秘密。把水给我，有些渴了。” 陆昭老实地把桌上的水杯端过来，给陆苑大佬递茶。陆苑满意地喝了口水，继续讲道。 “有些道术，以你现在的境界和悟性，我抽个时间给你讲讲基本上就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定境界，每晚上抽点时间打坐冥想就好了。” “冥想是个啥？” 一脸懵逼地陆昭，剥了个桔子，然后把面上的桔络给一点点扯掉。陆昭自己不太喜欢吃这个，所以通常都会把桔络扒掉。掰开一瓣，喂到陆苑嘴里。 陆苑一边吃着，一边回答。 “就是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去感受天地灵气，就是那些光点，很简单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啊，它们很亲近你这种道格的。” “哦。”又掰了一瓣，喂到陆苑嘴里。陆苑舒服地闭上眼，享受陆昭给她投食。 “那你为什么不打坐，你每天晚上都在睡觉吧。” “你以为罗天大醮，和周天大醮，都是谁在牵引？” “辛苦你了。” 陆苑侧了侧头，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 陆昭闭上眼，依照陆苑所说的，去感受。 空气中的灵气，并不是特别充裕，城市对于灵气，还是有影响的。那些道观几乎都在山中，也不是没有原因。陆昭感受到了，那些光点。在意识中，那些光点，欢愉地朝着陆昭而来。 它们亲近着它，由这蜀都各地，奔涌而来。 陆苑惊讶地坐起身，看着陆昭。灵气如同洪流一般，从四面八方而来。而汇聚点，正好就是闭眼坐在这里的陆昭。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便是“道法自然”？ 而这一些异动，也惊动了蜀都的一些人们，那些光点，在他们的眼中，盖过了星河璀璨，朝着蜀都一角而去，滂沱如斯，无人可见。他们惊讶着，震惊着，同时也在思量着。 郭书筠轻轻地挽起一道光点，然而光点却挣扎着，它要往陆昭所在的地方去。 “又见到了呢。” 依稀记得那年，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少年第一次打坐冥想，天地灵气汇成汪洋，聚在少年身旁。 千年之后，此景又现，依旧还是个少年，只是不复当年的少年。 凡人看不到那些灵气，所以黑夜依旧是黑夜。他们看得到灵气，所以黑夜亮如白昼。 第三十章 成长的烦恼 这浩瀚的景观，持续到陆昭睁开眼。 那在道家人眼中的白昼，一瞬间消失殆尽。陆昭全然不知自己引起了多大的动静，一低头，看见自家的妹妹像是看怪物一样。他挠了挠头。 “怎么了，看你那样子，我是不是又帅了？” 自恋地摸摸脸，皮肤光滑了些，看来成为真人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自己变帅了。陆昭心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泡个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你在傻笑什么？” 陆苑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了，这家伙笑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还有些恶心。是的，恶心，陆苑平生第一次觉得，陆昭笑起来有些恶心。 “我不是便帅了吗？不然你怎么会那么看我。”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很难相信，自己家那个老实敦厚的哥哥，居然也有这么猥琐的一面。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还变帅了，美得你。” 这是个傻子吧，算了还是不给他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想想自己那个表情实在是太丢人了。“道法自然”作为序列第一的道格，自然就是有他的惊人之处，引起这样的动静，也不奇怪。 从沙发上起来，去盥洗室洗漱。陆昭没得到自己想象的答案，有些泄气。不过身体充盈着陆苑所说的真气，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是有印象，只不顾鉴于这家伙，还没有真正见过别人是怎么冥想的，还真没把这当回事。 陆苑洗漱好了，就自个儿回到房里去了，再也没和陆昭说话。 陆昭自讨没趣，去浴室里，在镜子里死命照，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充其量肤色变得红润了些。早前有些贫血症状，看上去苍白一点。 这一夜，陆昭选择了正常人的休息方式，就是睡觉。 只是梦境变得很玄妙，也会做梦，但是陆昭自己知道在做梦。 梦中有山河破碎，没有现代的建筑，荒凉的土地，遍布山野的骸骨。他只是个观察者，观察着发生的一起。 抬起头，天上开始下雨。雨水滴答落在荒野上，地上缓缓生长出嫩芽，漫山遍野，开始重换新绿。有个人站在山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身上布满了黑色纹路，像龙，又像蛇。 身前插着一把四方的剑，看上去像很大的阔锏，四面绘有简陋的图案。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昭就知道那是一把剑。即使，它看上去一点都不像。 从那剑身上，源源不断地扩散光圈。原本灰黄的天空，光圈所及之处，焕发成蓝天。那个人仰起头，他看着这蓝天。 即使陆昭看不清他的脸，也知道他在笑。只是莫名的，有些苦涩。 有个小孩，从山脚下，艰难地爬上山巅。没有道路，全靠小孩自己一个人，爬着。那个人低头，看见了小孩的踪迹。他没有去搭把手，任由小孩自己努力。 过了很久，他才爬到山巅，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围在身上的叶子，都破破烂烂，勉强能盖住肌肤。小孩冲着那个人直笑，他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顶。 然后这山河，彻底变为郁郁葱葱，干涸的河床，也开始有流水经过。 他猛地回头，看向陆昭。 陆昭一下就惊醒了过来，浑身都是汗。直接从床上做起来，抽了卫生纸擦干身上的汗。 无比真实的梦境，窗外还黑着，陆昭点亮手机屏，已经六点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蜀都天亮得越来越晚。 伸了个懒腰，浑身关节发出轻响，吓了陆昭一跳。这具身体改变的太多，陆昭还没习惯。不过没了睡意，自然是不想睡了。爬起来，陆苑的门没关，小丫头还在床上睡着。 看来最近是真的累坏了，之前用着熬夜看剧的借口，看来还是蛮辛苦的。 却不想，从她床头传来些声音，陆昭一看，是平板电脑继续播放下一集。恩，当我刚才没说。这丫头还真是在熬夜看剧，叹了口气，去把平板关上，让她好好睡着。 悄悄合上门，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早起去吃个早餐，腹中并不算饥饿，维持一个好习惯也未尝不可。然而天真的陆昭并不知道，真人并不用每天进食，三天吃一次都是可以的。 脑子里一直在想刚才的梦境，那个小孩的样貌，自己记得很清楚。有些熟悉，又确信自己是没有见过的。他的装扮，就不像是现代社会的人。感觉更像是远古时候，一个部落里的小孩。 至于那个浑身都看不清的人，陆昭就懒得去想了。 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家伙，靠在墙上，睡的正香。可不就是那个小道士，蔡奉。 本来想一走了之，最后还是蹲下自身，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小道士胡乱抖动几下，不想让陆昭打搅自己的睡眠。 陆昭没辙，只能用手使劲拍了拍他的脸颊。 蔡奉一个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陆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蔡奉这才发现只有一个陆昭。 他打了个哈欠，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爷，大长假的，起这么早干什么啊，让我再睡会儿呗。” 称谓改成了陆爷，看来这家伙，应该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道家这圈子很小，发生了什么事，基本上马上就能知道。 “可是你睡在我家门口，陆苑要是起来了，看到你睡在家门，还不抽你啊。” 蔡奉这才不情不愿地又站起来。 “陆爷，您可不厚道了，用苑姐威胁咱们，不讲究啊。” 得，这家伙是真的怕陆苑。一提这个名字，原本睡的舒舒服服的，都想走了。不过蔡奉能冒着这么大风险，都要睡在家门口，恐怕是真有事。 “说吧，有啥事。” 蔡奉又打了个哈欠。 “这不玉皇观的陈师傅，想约见您一面，托我来传个话。结果您昨晚都没出来，我就只好在门口干等着。那老家伙，不就是给了我点钱吗？把我当牲口使，这些道士啊，真不讲究。” “陈师傅？我不认识什么陈师傅啊。” “哎，看您说的，见一面不就认识了吗。好像陈师傅还有些东西要给您，您可千万要去啊，估计是个好宝贝。” 陆昭乐了，两个人说熟，也没多熟，这话倒是说的挺近乎。 “好宝贝就让我去了，万一你坑我怎么办？我对你们道家那一套，是真的不熟啊。” “嗨，你看我，睡糊涂了，忘了忘了。陆爷，这是陈师傅的帖子，正式邀请您啊。” 说罢，从法衣里摸出叠帖子。这帖子，陆昭也就在电视剧里见过，没想到还真有人在用。做的还是蛮精致的，接过来一看，一打开，印刷体。原来还是个现代产品，现在的道士还挺赶潮流的。 “您这接过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先走了，替我向苑姐问声好。还请陆爷今后多罩着咱们这些小兄弟些。” 也不等陆昭道别，就匆匆离开了。蔡奉是真的怕极了陆苑，宁肯在门外睡一宿，都不想惊动陆苑。仔细想想，还蛮可怜的。 陆昭摸着厚厚的帖子，有些茫然，不过有陆苑在，去不去都这家伙来决定，陆昭打定主意，回去把帖子放在桌上，自己出门去吃早饭了。 蜀都的早晨，和老家那种大山里，肯定没法比。说实在的，在老家还没待够，说着去打野鸡，也没空。 还是很想老家的那个山林的，要是能一直住在那里就好了。哎，感觉身上突然多了些责任，心里已经开始撂担子了。还没开始呢，总觉得今后事情还会很多。 哦对，先不说这个玉皇观的陈师傅怎么样。既然想起来过去的事儿，那郭书筠那里，怎么说也是要去一趟的。 青年心中犯愁，不知该怎么弄。 大概这就是成长的烦恼吧。 第三十一章 老前辈请喝茶 和早餐铺的老板闲聊了会儿，老板的妹妹勤劳地给其他人装好包点。而老板自己在陆昭旁边，唠嗑唠到陆昭走了。总感觉老板是因为不想和妹妹多相处，才和陆昭聊天的。 当陆昭吃完走了后，回头一看，老板屁颠屁颠凑到妹妹旁边，帮她做事。额，就当我想多了吧。陆昭快步离开这个地方，老板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人啊。 到家门口，蔡奉早已不在了。手上提着给陆苑带的早点，打开门。 陆苑已经起来了，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听到门口响动，瞥眼过来。“今天起来这么早？” “是啊，昨晚做了个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哦。以后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陆苑耳根有些红，陆昭没怎么注意，“哦，好。你昨晚看了剧没关平板，怕影响你休息，才进去关了的。” “知道了，下不为例。” 陆昭耸耸肩，把早点放在桌子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帖子已经不见了。 “吃饭了，哦，那个名帖你看了吧。” 陆苑走到餐桌边，坐下，开始用早餐。 “看了，去吧。” “一起吗？” “恩。” “哦，是蔡奉送过来的，昨晚在门口睡了一宿，没敢敲门。你以后别老是没事就吓唬他，挺可怜的。” “我知道他睡了一宿，就是不想开门而已。” 算了吧，兄弟已经仁慈义尽了，奈何自家妹妹我也管不了。好自为之。心里给蔡奉默哀了一下。 “玉皇观你找得到吗？” “打个车过去吧，反正也不是很远。” “哦。” 总算是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贫困使陆昭理智，刚才还想着坐公交车过去，看来跟着陆苑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小富婆会带陆昭飞。不用去挤公交车，开心。 名帖放在沙发上，陆昭坐下来，仔细看了看。大概是一些客套话，时间定在今天上午，既然决定要去，吃了早饭就去吧。 陆苑吃完，就回到卧室中换衣服。等她从屋中出来，里面是件淡粉色的衬衣，外边罩着一件白色运动衫，一条紧身牛仔裤，将修长的腿衬出来。手上还拿着一顶鸭舌帽，将它套在头上后，走到客厅里。 “怎么样？” “可以，很有活力。别老是穿睡衣，偶尔也换换其他衣服。” 陆苑白了他一眼，在家里不穿睡衣多不舒服，特别是紧身的衣服，会抑制平坦地发育的。 当然陆苑是不会告诉他，平时穿睡衣的时候，里面都是不穿内衣的。 见陆苑已经换好衣服，陆昭去盥洗室漱了个口，顺便洗了个脸。洗完后，摸着自己越来越光滑的脸颊，有些自恋。这样下去，就算是不会变帅，但是皮肤会越来越好，哎呀，美滴很。 陆苑拍了拍盥洗室的门，陆昭回头一看，她靠在门栏上，似笑非笑。 “还在臭美呢，是觉得自己现在帅了，心也就躁动起来了？” “没有，没有，过奖了。” 陆昭又喜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哎呀，这样和陆苑在一起，差别应该就没那么大了。得，也就是陆苑不知道他想的那些小心思，不然铁定又送个白眼给他。 “还照镜子呢，弄好了就让出来啊。” “哦，你用，你用。” 恋恋不舍地离开镜子，看来得去买一面镜子，放在卧室里，这样就可以偷偷自恋一把。 等两人收拾好了，差不多也就七点半了，两人一起出了门。 由于是十一长假，现在这个时间许多车还在外地，或者堵在高速上，反而显得空荡荡的，基本上只有出租车在跑，很快就拦到一辆空车。 司机挺健谈的，和陆昭聊了很久的关于社会体制的，陆昭也只能附和。陆苑不插嘴，在一旁看着窗外，偷偷地笑。看着陆昭吃瘪的样子，总是觉得有意思。 陆昭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好不容易到了玉皇观，就如释重负下了车，司机有些意犹未尽，这个小子还是很懂的，就是这旅途太短了些。懂事的小子，总是不缺少好看的女生喜欢的，这小子的女朋友，就好看地不得了，一上车的时候自己都有些看愣了。身材也不错，就是胸前平坦了些，美中不足，白玉微瑕。 阶梯中间，一块石板横在那里。上面刻有两个字，不过陆昭没看懂。转头问陆苑。 “这两个字是什么啊。” “道缘。” “道缘？道缘和这个有关系吗？” 一听道缘这个名字，陆苑就不想和陆昭说话了。好好地，提她干嘛？打定主意不理会他，陆昭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又闹脾气了。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欺我。 山门后，是三清殿，有个老人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他们。还没等到两兄妹走近，这个老人已经作揖，陆昭赶忙停在原地，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处理。 陆苑倒是平静地回了个道礼。 “见过陈师傅。” 这个老人，自然是邀请陆昭来的陈学道，他脸上带着笑，脸都皱起来。 “好久不见，修为精进了不少，后生可畏啊。” 陆苑礼貌地回应道。 “陈师傅还是没老，看来是对道学多有参悟，也更为精进了。” “哈哈，你这小丫头，嘴儿倒是挺甜的，就是不知道蔡奉那小子怎么就那么怕你。” 陆苑一撇嘴，他当然怕咯，每年挨一次打，就是不怕，也得怕起来。被揍得多了，见了陆苑都抬不起头。这些事，蔡奉自觉丢人，肯定也不会和陈学道说。 “哎这位便是陆昭吧，果然一表人才，名不虚传。且随我来，去禅房，喝上杯热茶。这观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就算有估计你们也不稀罕。一杯清茶，绵薄之礼。” “陈师傅。。。”陆昭还没说完，就被陆苑抢过话头。 “陈师傅言重了，一杯清茶足矣。” 看着两人这么多礼，陆昭有些拘束，也是不太习惯这种相处方式。 好在陈学道带着两人，沿着三清殿旁边的林荫阶梯，走到了禅房中。一进禅房中，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道字，冲击陆昭的视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道字，变化万千，只是定睛一看，又只是一个道字。 陆昭盯着道字看了好半天，陈学道和陆苑也没去催促，直到陆昭发出了声感叹，陈学道才笑眯眯问道。 “陆昭小友可有什么领悟，不妨说出来听听。” 在心里琢磨了会儿，陆昭才开口回道。 “字写的极好，乍一看，千变万化，仔细一看，又只是一个道。” “哈哈，好一个只是一个道，蔡奉那小子见到这字，就说演变万千，却忘了这本就是一个道。修道之人，修力都是身外修行，唯有修心才算得上真正修道。唯有陆昭小友一语言重。” 陆昭强笑着应和，心里却想着，我就随口一说，陈师傅你就这样吹捧我，这样让我很不好意思啊。商业互吹也要有个限度啊陈师傅，我都还没开始捧你，你一个劲捧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在也只是点到为止，陈学道就邀请两人坐在禅房靠窗的矮桌前，陆苑跪坐下来，抬眼看着陆昭。 “随意坐就是了，怎么舒服怎么坐。” 陈学道开口道。 陆昭只好跟着陆苑一样跪坐，只是膝盖实在难受，想了想，还是不要那么拘束，换成了盘膝坐。可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这大概是最舒服的姿势了。这老道士，都会用印刷体打印名帖，都不知道弄个有高桌，有椅子的，那样才舒服啊。 陈学道开始弄茶，无论是手法，还是老人身上的气度，看上去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第三十二章 群妖长图现世 玉皇观不似蜀都城内，雾霾那么严重。约莫也是在山中，绿色植被颇多，空气比城里都要清新一些。 秋风从禅房窗口送入，也不觉得冷，吹拂在脸上，还有些舒服。陆昭陆苑各自坐着，看陈学道弄出两杯清茶，陆昭看的有些痴了。他没有从老道士身上，感觉到如蔡奉，陆苑这类真人身上的淡淡气息。 老人身上的气息，中正平和，与普通的老爷子差的不多。两杯清茶缓缓端到两人身前，依旧是七分满。留了三分情面，这大概就是陈学道的道。陆昭不是很明白，依稀明悟。 “先尝尝，这喝茶，要趁热，太烫又伤了口，太凉又凉了胃。” 陆昭端起茶，小口琢了下，细细品味了一番。 “如何？”陈学道笑着老脸，问道。 “清茶淡雅，唇齿留香，茶汤清亮，好茶。” 陆昭惊异地看着自家妹妹，自家妹妹吹捧起人来，也是这么不要脸的？别吧，要是老道士问起我来，我该怎么回答，一时词穷，说个好茶？ “陆昭小友觉得如何。” 得，这老道士就不准备放过尚且年幼的自己。 “额，恩，这个，大概是我平时不怎么喝茶，感觉和普通的茶差不多。呵呵，陈师傅还请别怪，我这个人忒俗。” “哈哈，坐是道，站是道，行行走走，皆是道。陆昭小友自有道心，这茶当然是普通的茶，只是看着繁琐的工序，其实喝茶不过就是普通茶即可。” 恩？见陈学道是真的开心起来，让陆昭彻底懵了，这老前辈不会是蔡奉请来的托吧。感觉蔡奉做的出来这样的事，这小子，可不老实勒。不过看陆苑若有所思的表情，又放弃了这个可能。自家这妹妹可没什么兴趣捉弄自己，看她的样子，这个老前辈，还真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这也让陆昭更疑惑，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凭什么对自己这么热切。他虽然对人际交往不怎么在意，但也不是傻子。 “陈师傅说笑了，茶也喝了，还请说正事。” 陆昭苦笑着，听一个老前辈夸自己，还是很羞耻的。 陈学道端正坐起来，梳理了一下道袍，然后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大箱子。 “有人托我，交付你一样东西。当然，这个人我不能说是谁。” “恩？” 陆昭往后一看，在陈学道身后，有个不起眼的大箱子。可这个不起眼的箱子，让陆昭有些异样的感觉。但从眼中，看不出有什么不妥，里面的东西，却给他一些熟悉。 是的，熟悉。仿佛那本就该是自己的一样，是身体的一部分。 陆昭的眼睛都直了，可是陆苑却微微皱眉。 “还没请问陈师傅，这箱子中是什么东西？” 陈学道依旧是笑着。 “此物，乃是陆昭小友之物，至于是否需要，陆昭小友自己决定。老夫也并非是卖关子，陆昭小友如果真的决定拿这件东西，必然需要承担一些责任。” “呵呵，那又是什么责任？如果是要拯救苍生，我哥可没这个本事。” “陆姑娘又怎么知道，陆昭小友救不了苍生？一切皆是他之道，非你之道，亦非我之道。若是苍生毁于一旦，陆昭小友恰巧可以拯救，是你让他不救，便不救？” 陆苑哑口无言，是的，这些选择其实都是陆昭自己去做，她应该明白，在陆昭成为真人后，他需要承担很多责任，这些责任，也是他必须要承担的。 因为就算他不做陆甲寅，他仍旧是陆甲寅的转世。别人不会因为他想做陆昭，就忽略了他是陆甲寅的转世。至少在现在，陆昭这个名字，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仅仅是代表陆甲寅的转世。 陆昭转头看向陈学道，他想要这个东西。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争取过什么，这是他第一次，迫切地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这个，无论承担什么。” 陆苑一惊，直直的盯着陆昭。陈学道似乎早已料到陆昭会是这样，摸着自己下巴短须，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一旦你决定了要拿，就要负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 “是的，我知道。” 陆昭斩钉截铁地回答。陆苑不明白，她根本不知道陆昭现在的迫切。它已经等了我很多年了，许多许多年。陆昭有这种感觉，漫长的岁月了，它沉睡在箱子里，等待着他真正的到来。 “那陆昭小友自己去打开吧。” “等等。” 陆苑出声阻拦，陆昭却点头站起来。陆苑心里一急，起身拉住他的胳膊。 “哥，你连要做什么都不问，那里面是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就这么去了？” 陆昭带着笑意，他伸出手握住陆苑的手背。 “我知道，你很担心。但是我从没有这种渴望，我知道它在等我，所以我必须要去。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主动争取过什么，所以，让我去吧，苑苑。” 陆昭没有用力，就把陆苑的手轻轻地拉下来，然后在她手背上拍拍，示意她不要担心。 陆苑眼里的担心，全收在陆昭眼中。他一步步走进那个木箱，手缓缓伸上去，他没有急着打开箱子。他缓缓在箱子上摩挲，仿佛多年的旧情人。 “我来了。”他低声喃呢道。 箱子一下就发出柔然的青光，在陆昭那一声喃呢中，箱子自己打开了。更加璀璨的金光，从箱子内发出来，刺地陆苑与陈学道，都闭上了。陆昭没有，他直直地看着那团金光。 金光漂浮到箱子上，陆昭触手可及。直到那团金光散去，显露出原本的样貌。 是一封卷轴。 陈学道睁大了眼，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的真实模样。陆苑一脸不可思议，她没想过是它。是了，如果是它，陆昭确实无法抵御它所散发的气息。 因为它是《群妖图》，与陆甲寅血脉相连的《群妖图》。 卷轴缓缓打开，还是原本的那个样子，与十年前所见到的，如出一辙。只是它崭新地，像是刚画出来的。画卷之上，妖怪们栩栩如生，在交谈，在行走，陆昭仿佛看到画卷之中所描绘的场景，在他眼中重现。 直到它展开到最后，那个原本在陆昭梦境中，无论如何都看不透的人，陆昭也看清了。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身披鹤氅，手持青玉剑，他在高台之上，与天下妖怪说教。 “道之所及，心之所至。” 那副画卷就展露在陆昭身前，陆昭甚至可以感受到，这幅画卷是活的，它在发出欢愉地声音。 “陆昭小友如果下定决心要接纳它，那么要答应贫道一些事。这些事，也是托付这幅《群妖图》的人，交待给我的。因此请陆昭小友谨记于心。” 从禅房走出来，陈学道笑眯眯地送两人，全然不复刚才的严肃。送到三清殿的台阶，陈学道才停下脚步。 “我便送二位到此处，还请陆昭小友谨记。” “我会记得的。” 陆昭与陈学道告辞，陆苑再也没有礼貌地招呼，直直下山。 也是，她心里对陈学道有意见，她本以为陈学道只是出于长辈礼仪，给他一件法器。玉皇观的藏品之多，连道家密宗川省分部都比不上。然而，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一个转交人，所交给他的，还是那副《群妖图》。 玉皇观所在的山，不好搭车，两人只能顺着大路走下去。 “哥，你明白吗，那些事情，很危险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 “因为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 陆昭苦笑着摸了摸少女的脑勺，蜀都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脸颊，却驱不散少女的担忧。 第三十三章 纯情少女入室狼 湛蓝的天空，阳光洒在四人的身上，也只能简单的提供一丝暖意。空气发冷，高海拔让气温变得与平原不同。 陆昭上身穿着黑色的运动衫，下装是收腿的运动裤，头上戴着和陆苑同款的鸭舌帽。陆昭与陆苑在这四人中，看上去更像是来旅游的。 而与两人不同的，是蔡奉和他的师妹，宋懿安。终南山上下来的道士师兄妹，则是标准的道袍装束。 看不到尽头的山峦叠嶂，让陆昭停下了脚步。“歇一会儿吧。” 蔡奉畏惧地看了眼陆苑，等陆苑点头，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道家的脸都丢了个干净。 宋懿安挂着些笑意，一蹦一跳地到陆昭歇息的地方，把身后包里的瓶装水递给陆昭。“陆师兄，喝水吖。” 陆昭抬头，见到少女如浴春风的笑意，接过来。“谢谢了。” 宋懿安乖巧地摇了摇头，眼巴巴地看着陆昭扭开瓶盖，仰头喝水。 陆苑无奈地盯着那个道袍少女，少女无动于衷，陆苑只能生那边正享受着少女侍奉的陆昭的气。 而蔡奉则是一脸恍惚的神情，自己为什么要来受罪，啊，好累啊，好心酸啊，小师妹还去照顾别的男人了，难受。还要忍受陆苑的威压，更难受。 时间回溯到三天前。 陆昭上完课，打定主意要去见郭书筠一面。然而郭书筠上完课后，就径直走了，陆昭只能快步跟上去。直到走到办公室门口，转过身来。 俏丽的脸上，带着些怒意。 “陆昭同学，你是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陆昭一脸无所谓，“郭老师，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就在这儿问。” “问题很长的，郭老师穿着高跟鞋，站着很累。” “我不累。” “可是我会累。” 实在是受不了陆昭这种纠缠，最主要的还是那张脸，耍起无赖来，让郭书筠没什么抵抗能力。郭书筠无奈地把门打开，放陆昭进了门。 办公室显得有些乱，陆昭进门就开始帮她收拾。把门关上后，郭书筠双手抱胸，就站在那里。 “说吧，有什么事。” “你先坐着，我收拾一下。” 郭书筠彻底败给这个小男人，说到底，郭书筠骨子里不是个特别强势的妖怪，她的强势，更像是装出来的面具。 陆昭不紧不慢地收拾，时间逐渐流逝，坐在皮椅上的郭书筠，看这个少年，有些痴了。直到他收拾完了，郭书筠都还没回过神来。 “郭老师。” 陆昭坐在郭书筠对面，她的瞳孔才逐渐回复清明。 “现在可以说了吗？” “是的，有很多话想要说，我也明白你之前为什么会回避我。是因为陆甲寅的那些话吧。” 郭书筠呼吸一滞，胸口因为停滞的呼吸，轻轻地颤抖一分，让本来镇定的陆昭吞了口唾沫。好凶。 一时间，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本以为他在知道一切后，会消化一段时间，这样郭书筠能有心理准备。然而他直接就来了，没有隔得太久。感受到他的气息，让她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咳咳。”陆昭咳嗽一声，然后才说道，“陈师傅交给我的群妖图，是郭老师托付的吧。” 没有等郭书筠反应，陆昭接着说。 “我回到老家后，之前被陆甲寅封锁的记忆，基本都恢复了。所以我也就将你回忆起来了，很高兴能重新见到你，郭书筠。” 这一次，他叫的是她的名字。让郭书筠身体微颤，她低下头，让陆昭看不见她的神情。 “在看到《群妖图》时，我还不知道是谁想给我，但是在听到陈师傅说的要求后，我就知道是你。是的，寻找陆甲寅神识的这种要求，也只有你会提出来。这些天从陆苑那里得到，关于道家的一些事情，他们绝对不会让我成为真正的陆甲寅。所以，这世间唯有一个人，想要陆甲寅重现人间，那就是你。” “当然，道家人最终会有人来帮助我，因为他们知道《群妖图》意味着什么。没有陆甲寅神识的《群妖图》，只是一副画有妖怪的图而已。” 郭书筠终于抬起头来，她脸上没有表情。 “不，就算没有他的神识，《群妖图》也不是一幅图。” 郭书筠身上的气息流转，让陆昭有些窒息，由他眼中，郭书筠轻轻抬起手，原本被陆昭收拾干净的办公室，被这股气流又卷地乱成一团。 一抬手，流光呼啸而至，陆昭完全来不及躲避，瞳孔在流光中放大。 “完了。”陆昭心想。 然而触及到陆昭身体的流光，也只是在他身上泛起一圈光晕，如同打入水面的石子，溅起波澜。随后一切都平息下来。 陆昭睁开眼，郭书筠静静地坐在对面，仿佛刚才发出毁天灭地一击的人，不是她。 “为什么？” 陆昭疑惑地问道，当然不是问郭书筠为什么出手，而是为什么没有作用。 “因为《群妖图》，本就是对没达到那个层次的妖怪，最大的限制。” 那个层次，陆昭不知道是什么层次，也没有继续追问。 良久，他叹了口气。 “好吧，我知道了。既然答应了，那我肯定会做，只是接下来我要去哪里？” “木乡。在川西高原上。” “好，我回去查地方。” “恩。” “具体的位置有吗？” “不需要，等你到木乡后，你就能感受到。” “好。” 陆昭站起来，把刚才郭书筠弄乱的办公室，又重新收拾了一遍。做完这些事情后，轻轻地朝她摆了摆手，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木讷的郭书筠。 “真傻呢。” 她突然笑起来，有如秋风中盛开的鲜花。 陆昭走出校门，还在想怎么给陆苑解释这件事，却不想被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女，拦住了去路。 陆昭本想绕过去，却又被少女横过来一步拦住。陆昭疑惑地盯着她，终于感觉到了那抹与普通人不同的地方。 少女带着些年少的娇憨，清秀的面容，如是三月，微露咬花蕊。脸色晶莹，肤色如雪，鹅蛋脸上微现腼腆，可还是坚持盯着陆昭。 身姿曼妙，外套着一件白色兔毛毛衣，也可以看到胸前轮廓惊人，围着一条宝石蓝的围巾。下身一条修身的牛仔裤，和身体比起来，显得修长。只不过个子局限了少女，只能仰望着陆昭。 这小家伙太矮了，还有些萌。陆昭不由笑着问道。 “小妹妹，是找不到路了吗？” “呜，我，我找你。”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陆昭没有太过于奇怪，这个小姑娘应该是道家的人。随后他看到了，从大门走过来穿着法衣的蔡奉，一脸的不情愿。 “陆爷早啊。” “不早了，得，这是你师妹？” 蔡奉无奈地点点头，小姑娘憋红了脸，退回到蔡奉身后去。 “让陆爷见笑了，我师妹挺崇拜你，所以看到你也不等我就过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妹，宋懿安。和我师出同门，现在是道君。” 道君，这让陆昭惊讶地看过去。宋懿安害羞地又朝后缩了缩。在陆昭眼里，陆苑也算是天赋异禀的人，如今不过也才真人，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都是道君了？ “陆，陆师兄你好。” “哦，你好。” 蔡奉如有雷击，听到这声陆师兄，心寒了。这个小姑娘，从入门以来，就没叫过自己师兄。难受，想哭。 “找我有什么事，别说又是找我去玉皇观喝茶。” 蔡奉摇摇头。“我们是来陪你去木乡的，是师父要求的，我也没有办法，所以一路上还请陆爷多多照顾。” “理由？” “终南山想和陆爷交好，陈师傅和我师父交流了一番，陆爷大概是不想成为陆甲寅，而陆爷前途无量，能帮陆爷做事，是我的荣幸，亦是终南山的荣幸。” 陆昭沉默了片刻，他确实不太清楚去木乡是有多么危险，去木乡只是第一站，今后会去哪儿，也不知道。不过最让他意外的，大概是陈学道认为他不想成为陆甲寅。为这个机智的老头点赞。 “那我去和苑苑商量一下，一起来吗？” “恩。” 蔡奉还没答应，小姑娘先开心地答应了。眼睛扑棱扑棱闪着，好看极了。蔡奉哀莫大于心死，被自家师妹坑死了。 于是陆昭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 “苑姐姐。” 宋懿安一进门就叫了坐在沙发上的陆苑，蔡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叫了声，“苑姐。” 陆苑有些惊讶，没想到宋懿安会来，至于蔡奉，陆苑直接就忽略了。 “懿安，过来坐。” 一大一小两个少女，坐在沙发上，赏心悦目。 “苑苑，给你说个事。” “恩？” “这周末，去木乡。” “恩。” “然后他们也会同行。” “恩，可以。” “你不反对吗？” 陆苑轻轻一笑。 “我为什么要反对，懿安可是很厉害的，再加上这个家伙，基本上大部分情况都能应付。” “那就这周末去，我先带着师妹告辞了，今天就是认了个门。宋懿安，走了。” “你回去吧，我要陪苑姐姐。” ？？？蔡奉满脸的问号，自家师妹一见到陆家的两个恶魔就叛变了，怎么会这样，留他一个人孤独回清冷的玉皇观。 “还不走吗？再不走。。。” “我走，对不起，打搅苑姐和陆爷了。” 少年跑了，害怕地瑟瑟发抖。陆苑收回刚才凶狠地表情，轻轻地抚着少女的青丝。 “嘿嘿，苑姐姐真好。陆师兄也住在这里吗？” “是的。” “诶，真的吗？那太好了！” 宋懿安笑了起来，露出两个虎牙，煞是可爱。陆苑忽然有些不详的想法，而后，很快地就应验了。 第三十四章 寒影初现 回过神来，入室狼已经缠上了自家的哥哥。 每天陆昭醒来时，宋懿安已经开始做早餐了。熟悉了家里的厨具之后，陆苑还必须要承认，她做的饭比自家哥哥还要好吃一些。然而这不是放纵入室狼的理由。 以前自家哥哥去买菜，一个人去，现在加上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别人都会问，是不是陆昭的女朋友啊。然后宋懿安就会露出羞怯的笑容，脸红得不行。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就连陆昭自己都默认了宋懿安的存在。 因为宋懿安如此乖巧听话，陆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假妹妹。一口一个苑姐姐的宋懿安，俨然成了陆苑的心腹大敌，最难过的还是，这个小丫头跟着陆苑一起睡。 褪去一切外物之后，胸前的雄伟，让陆苑叹为观止。现在的小女孩发育都这么好的吗，可怕，羡慕与嫉妒并存。 对一切都得心应手的陆苑，第一次感觉到力不从心。 时间回到现在，处在川西高原上的四人，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又准备往陆昭所感应的方向走着。 经过陆家先人洗礼的陆昭，身体素质几乎天翻地覆地改变。体力成倍的增长，晚上打坐冥想时，也会感觉自己长高了些。原本只有一米七五的陆昭，现在应该已经有一米八了。 宋懿安乖巧地装好水，回头招呼陆苑和蔡奉上路。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跟在陆昭与宋懿安的身后。 “这边的风景还是不错，就是路有些难走，要是有机会，可以往这边旅旅游。” 陆昭喜欢这里的蓝天白云，高原上空气与城市决然不同。陆苑没精打采的“恩”了一声。 “好啊，陆师兄可以带上我吗，我也好喜欢这里啊。” 陆昭随意地答应下来，却看见自家妹妹憋着股气往前走。 “苑苑，走那么快干嘛，要节省体力。” “哼。” 于是就成了蔡奉吊在后面，陆昭与宋懿安在中间闲聊，陆苑一个人往前走。木乡看上去平静无比，陆昭一进入到木里，就感觉到，有东西在呼唤自己。 由于道路没有开发出来，而御风而行这样的事情又不够境界，只能徒步而来。饶是几人速度惊人，也不过是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 长时间消耗真气抵御高原所带来的高原反应，和高速地行走，在午后，还是停了下来。特别是陆苑，已经有些消耗过度，陆昭实在是心疼。 几个人围在一起坐着，沉默。陆昭开始生火，对于真气的使用，陆昭一直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比如在高原生火这样的事情，在火的四周，汇聚出一片与平原相似的环境。火很快就升起来，然后从背包拿出用真空袋装好的肉。 用瑞士军刀把袋子划开，肉早已经在出发的时候腌制好，颜色也和鲜肉不大一样。包里鼓捣出些调料品，乍一看还以为这些人是来秋游的。 在肉上用刀子划出细细地痕迹，这样烤的时候，会把肉里面的水汽烤出来，能更快地熟透。腌制也只是锁住肉质的鲜嫩，所以在烤制中，还是要加上调料。 用竹签把肉串好，包里还有钢条，用几根钢条搭了个简单地架子，把烤肉放在上面方便翻面。 烤的半熟时，往上面加些香料，原本肉香混杂着香料，让宋懿安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蔡奉也是喉结直动，往日里吃的东西都简单，山上的孩子，对于现代烧烤一无所知，就算是烤肉，也只是简单放一些盐巴。哪里受得了这些诱惑。 也就陆苑满不在乎，口味早就被大江南北的美食，养刁了。这大概也是门派与家族的对比，在金钱用度上，作为弟子的蔡奉和宋懿安，还真比不上陆苑钱多。 直到肉熟了，在陆昭说了声好了之后，蔡奉和宋懿安就迫不及待地个各自拿了一串，往嘴里塞。宋懿安好歹还是有些女儿家矜持的，蔡奉就是一大口咬上去。 幸福啊，能在高原的野外，吃上一串热气腾腾的烤肉，是真的幸福。以前蔡奉还不太理解幸福这个字眼，现在大概是理解到了。 “不吃吗？” 陆昭拿起来，递给陆苑。陆苑这才接过，小口咬着，担心香料抹在脸上，因此特别小心。 烤的刚好，香料没有盖过牛肉本身的鲜味，烤制时间不长，因此也不会过老。 吃完后，陆昭将东西收拾起来，将火踩熄。又各自喝了些水，再休息一会儿。 陆苑有些小困，靠在陆昭肩膀，眯着眼。宋懿安摆弄着面前生长的草，蔡奉直接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舒服得不行。陆昭本来想抽根烟的，在这蓝天白云之下，高原之上，吃完了饭，抽根烟，简直美得不行。 可惜陆苑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只好作罢。 直到陆苑恢复过来，几人才继续前行，看久了之后，风景也开始枯燥起来。宋懿安也逐渐的不怎么说话，与这高原山峦比起来，四人也不过是小点。 空气中，逐渐开始有些其他的东西掺杂进去。和之前的感觉，不一样了。陆昭往旁边一看，一群狼，正在山脊上看着他们。 宋懿安等人都没有过多的反应，对他们来说在，这些野兽已经成不了什么威胁。可陆昭不同，他本身对着狼这样凶猛的野兽，还是畏惧的。 “那边有狼，在看我们，怎么办？” 陆苑瞥了一眼，“让他们看吧，会走的。” “狼是聪明的动物，他们现在看我们，只是因为秋后食物变得少了，只要他们开始感觉我们身上的道家气息，本能的会有些畏惧，自然就退了。” 蔡奉解释道。 陆昭点点头，记得以前也从书上看到过，狼群一般是不会袭击人类的。人类从本质上来说，属于他们的天敌。他们没有利爪和獠牙，却有比利爪獠牙更恐怖的武器。 “不对，有些其他的东西。” 宋懿安皱着眉，停了下来，修为比他们高的宋懿安，能感觉到更多的东西。 三人听闻宋懿安的话，也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这片山峦，只剩下安静。吹过的山峰，带着些刺骨的寒意。是的，与刚才不同了，天色也阴沉下来。原本的阳光，也被云层遮住，天色黯淡了些。 陆昭本能地往陆苑身边靠了靠，陆苑口中轻声念道，“灵。” 青光乍现，眉心一朵莲印盛开。陆昭惊奇地看着与往日不同的陆苑，她身后慢慢出现层气焰，气焰中褪出光华，有个女人闭着眼，站在他身后，然而和人不同的是，她有两张脸，一张脸呈欢喜相，一张脸呈悲悯相。 身上四臂，欢喜相持刀鞘，刀鞘古朴，上面点缀有龙蛇花纹。对，他在梦中见过这个花纹，在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身上。欢喜相持长刀，刀脊黝黑，而刀刃寒光刺骨，刀柄看上去阴森可怖，布满荆棘。 陆昭想到她所说的道格，陆苑的道格，乃是“残道邪候”，听名字就带着些邪气。 蔡奉感受到陆苑已经唤出自己的兵器，不由打了个寒颤。如此近距离感受苗曦，还是有些胆寒的。 陆苑手轻轻一扬，四臂先是将苗曦收入刀鞘中，再讲苗曦递给陆苑。看着陆昭这么惊讶，她浅浅一笑。傻乎乎地陆昭，还是有些莫名的可爱。 “这是道家真言，一般唤器物，皆是如此。你的《群妖图》，也可以这样唤来。” “不过陆师兄，《群妖图》暂时没什么作用，你先不要动，一会儿有什么东西出来，站在我们身后。不要受伤。” 宋懿安贴心道，可对陆昭就有些扎心了，这样看来，自己在他们眼中，确实算不上什么战力。 风愈发寒冽，云层也越发深厚，一触即发。 第三十五章 天雷滚滚守灵神 天地异象，孑然而来。 眼见身旁的人，都拿出了属于自己的兵刃。陆苑的苗曦，蔡奉的木剑，以及宋懿安的“周行”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呼啸的寒风，刮着他的脸生疼。 宋懿安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和平时的可爱模样大相径庭。她靠近了陆昭一些，为了确认他的安危。师父说过，唯有陆昭不可有闪失。而陆昭却快要忘记她是个道宗，远比陆苑与蔡奉厉害的道宗。 “何人擅闯禁地？” 响彻四野的厉声，古穆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在这山峦包围的平地中，回声不断，振聋发聩。 陆昭只觉得胸口气闷，其中的滋味，难以言尽。那声音仿佛就要把自己浑身真气打散，不光是陆昭如此，境界稍微低一些的蔡奉，已经面色苍白。 “宵小鼠辈，竟是名号都不敢报来。” 愤怒转为嘲弄，阴云之内，雷鸣乍响，电光滚滚。回响声连绵不绝，平心而论，现代科技能做到这样是可以的，但是成本实在是太高。对于声音的主人来说，这样不过是轻而易举。 蔡奉身子压低，原本周身的气焰，也被打压的几欲破碎。打心底来说，蔡奉从未遇到过这般悬殊的对手，一开始就摇摇欲坠了，有些伤士气。要不是有自己的师妹，和陆苑在，他都想掉头就跑了。 只见宋懿安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作揖。“守灵神大人，在下终南山第六百二十一任弟子青婵子，打搅大人乃是无心之举，还请大人放行。” 陆昭倒是意外地看向宋懿安，这个安静的少女，居然也会有这样威光的一面。而陆苑的冷漠，从一而终。大概这才是少女本来的模样，宋懿安本就是道君，在这等威压之下，亦能从容不迫。 “终南山道人，便回终南山去。此处乃道家禁地，况且身带邪物之人，更不得进。” 邪物，大概是指陆苑手中的苗曦。 “守灵神大人，这位乃是陆甲寅前辈转世，乃是寻回陆甲寅之神识而来，并无他想。” “陆甲寅！！！” 守灵神的声音一下就更为震怒，蔡奉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单单声音就让他浑身真气几欲散尽。如此可怕的威压之下，连陆苑都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也只剩下陆昭与宋懿安还能保持原状。 一道天雷滚滚而下，将这山峦内照的如同白昼。而天雷所指之处，正是陆昭所站的地方。 陆昭心头一颤，天雷徒然而降，夹带毁天灭地的威能，可自己哪能躲得开，恐怕连周遭的人都要被自己所波及。 这时两人动了，陆苑推开陆昭，一身道法转至极限，眉心莲印刹那青转黑紫，连气焰中都透出一股黑气。抬手苗曦便出鞘，陆昭甚至看到她虎口沁出血丝，苗曦在吞噬她的精血，借此剑指天雷，隐有蛇龙缠刀，以抵挡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宋懿安也动了，她以周天剑画圆，周天剑直指天雷飞去。口中轻吐一字真言，“统。”剑身附青光，光华流转。宋懿安脚踩太极八卦图，指尖所指之处，周天剑所及，要以微弱剑脊，捍天雷势如破竹。在这青光之下，配着那套道家法衣，宛如天上谪仙。 不过刹那间，周天剑穿透天雷，强如宋懿安也脸色白了一分，不复原本的从容。天雷仅仅被周天剑停滞一瞬，依旧朝着陆昭劈来。 蔡奉不禁往后动了一下，一声真言喝出，“禅！”竟是将最高阶的真言喝出，身上炸开青光，光华将陆昭的脸都照成青色，以抵挡来自天雷的威势。 然而天雷并没有触及到蔡奉，便被陆苑的苗曦挡下。刀尖与天雷触及的一刹那，蔡奉被气流卷地翻了几身，陆昭直接被卷地滑开三米。唯独陆苑在炸开的天雷中，独自屹立。宋懿安指着周天剑，也从天而降，抵挡这道突如其来的天雷。 天雷炸开，足足有半分之久，陆昭的眼，都被近距离炸开的天雷闪得失明。天雷消散之后，陆苑身子一软，直接半跪下来，面色纸金，陆昭赶忙扶住陆苑，陆苑想挣开，然而力道还不如婴孩捶打之大，只能任由陆昭抱住自己。 宋懿安亦是好不到哪儿去，她站在原地，身上的气焰摇摇欲坠。 “哦，居然能抵挡这道天雷。” 守灵神的语气轻佻起来，隐隐有些佩服。说起来这天雷恐怕也只有道宗才能全身而退，而一个道君与真人，合力抵挡下来，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本就是想试探一番陆甲寅的实力，可惜，那位陆甲寅的转世并没有出手。 他没有原来的实力了，守灵神有些伤感。 “这便是你待客之道？” “哦？” 只见那山峦之间，少年轻轻地扶起陆苑，将她递交给宋懿安，宋懿安勉强接过陆苑。陆苑直直地盯着陆昭，他身上的气势，徒然间变了。本以为他会畏惧在她们身后，然而他没有。 他一步步离开三人。 “哥。” “陆师兄。” “陆爷。” 三人叫道，陆昭回过头来，腼腆一笑，眉心赫然一点朱砂。 “区区守灵神，大话倒是很多，欺负起小丫头来，还是顺手啊。” 守灵神还未还嘴，陆昭脚下乍现太极八卦图，与宋懿安不同的是，这太极八卦图，更趋近于实体。“灵。” 天地席卷罡风，汇聚于陆昭之身。他双眸中幻化重瞳，一念之间，惶惶青光骤然升起。身后所幻化的神灵，并非不动明王，而是一个衣着古朴的老人，而《群妖图》，赫然在其手中。 陆昭还是那个陆昭，他以前可以平凡着，或许结婚生子。有一个优秀的妹妹，压力会很大，但也不会有太多的压力。她终究是自己的妹妹，他从没见过陆苑这般不堪，她眼神都要揉碎了，身子骨也酥软，可她还想保护他。 呵，他陆昭可以平凡，但他首先是一个哥哥。 所以他站了出来，“道法自然”，心生万法。群妖图直直飞到他的身前。 “你既然用天雷待客，那我也用天雷回礼。” 执手一指，指尖划过《群妖图》的卷轴，缓缓张开而来，群妖嘶吼声从其中传来。他们感受到了陆昭的怒意，因此他们回应着陆昭的怒意。 只见群妖图中，一道紫色闪电劈出，在半空中蔓延开来，把阴云都照亮。 “啊啊啊啊！！！” 一声痛苦的喊声，从天际传来。是守灵神的，紫色蔓延了整个阴云，把这阴云都震散开来。 陆苑三人看着陆昭，宛如神灵一般。从未想过，只是个普通人的陆昭，生气的时候，会这么可怕。陆苑蜷在宋懿安的怀里，痴痴地笑了。宋懿安亦是震惊地睁大了眼，蔡奉更是缓缓站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随后，从天而降一道状若陨石的事物，它笔直地落在陆昭身前五百来米的地方，落地之后，尘埃形成蘑菇云。 直到那烟尘都散去，他们才看到，那地上被撞出一个大坑，坑中有一个由磐石构成的巨人，卧在坑中。 身上的土块抖了抖，巨人从坑中站起来。它大抵有十三四米高，身上有着道家纹路，泛着青光，而头部与人的五官并无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在构成人眼的地方，两道白光透露出来。 愤怒，是石巨人唯一所表露出来的情绪。他张开嘴，如雷鸣的声音，震响山峦间。 “陆甲寅，这是第二次了，这次我绝不饶你！” 陆昭站在那里，佁然不动。 “奉陪。” 第三十六章 应当遵守的规则 “蔡奉，你保护好她们俩。我去去就回。” 陆昭回过头，朝着蔡奉说道。蔡奉使劲地点头，他不再去想为什么只是真人境界陆昭，能有这般强横的实力。事实在眼前，陆家的人，都是怪物。 少年一步一两仪，眉间朱砂红转青。 守灵神用力地一拍掌，失去阴云道法的他，决定用蛮力将这个陆甲寅的转世，拍的粉碎。“道法自然”不惧道法，而守灵神亦有粉碎山河的蛮力，足以将只是真人境界的陆昭拍成渣滓。 守灵神一声狂啸，回荡在这山峦间，几乎快要把山都震碎。 “呵，除去守灵神的神性，你与那山间野兽又有何区别。” 陆昭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在他身后的陆苑等人，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的瞳孔，变为了重瞳。守灵神经不起这样的挑衅，一声怒喝就朝着陆昭奔来。踩踏在平原间，感受到大地震颤。 陆昭不急不慢，往前走着，两仪生脚底，八卦着心间。道法神通源源不断地从《群妖图》上传来。这一刻，陆昭并非是他一人在前行，伴行的还有《群妖图》中的三千精怪。 “应倒着青玉冠，黑眉不见白发生。” “画中如影随行，双目不识真道珠。” 守灵神已然近了，巨大的身体，惊人的速度，带着猛烈的罡风，陆苑与宋懿安不住在口中喊道，“小心。” 陆昭抬起头，那可怖的石头颅上，两点白光要将他身体透穿。延续了千年的恨，谁也不知道这个守灵神在此，待了多久。被冠以神的称号，决然不是陆甲寅所在的时代的人所创造的，在那个时代，即使陆甲寅，也不可能赋予石像“神性”。赋予没有生机存在的石像以神格，那几乎是要上古大能才能有的存在。 “真好奇，是谁将你唤起的。” 一声低语，《群妖图》绽放青光，将守灵神所向披靡的一拳，挡下。 守灵神不可思议地看着与他身躯相比小小的图卷，竟然能挡住他破碎山河的一击。再往前，已绝无可能。 陆昭单手握拳，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嘲讽地笑容，让守灵神也注意到了。这个渺小的人类，居然敢嘲讽他。他另一拳蓄力而出，朝中陆昭的头颅，他要将这渺小的人类，捶爆。 “孽畜！” 一声轻喝，由陆昭口中发出。握拳的手，用力挥出。 即使被骂作孽畜，守灵神也心头一喜，这个渺小的人类竟然要与他对拳，他有绝对的把握，将这个可恶的人类打成肉酱。 渺小的拳头，与硕大如人的拳头相碰，空气轻微地停滞。 没有毁天灭地，没有星辰陨落，只是轻轻相触。 两个拳头，相互碰在一起，陆昭没有成为肉酱，他嘴角依旧是那抹嘲讽地笑意。 “你剥开神性，不懂人情。赋予你神格的人，也意识到你只能做个守灵人。当剥去神性外衣后，你便只是一堆石头。因此在你心存高傲之时，你所携带的神性，将崩塌瓦解。” 陆昭轻轻地说完，那守灵神浑身的道纹，逐渐消散，而那隐隐透着凶意的白光，也渐渐消失了。 是的，在守灵神，回忆起当年陆甲寅，与现在的陆昭所作所为，重叠在一起后，愤怒充斥了这个初具神性的守灵神，他的愤怒，源自于他神性之上的高傲。 在他眼中，这些人都是渺小的人类。在被陆昭用《群妖图》中的紫电击落之后，他的骄傲被践踏了，他对人类起了杀心。 这个守灵神的神性，便是来自于对人类的守护。这是根据陆昭从它身上的道纹所看出来的，所以他敢用自己的拳头，和他正面相碰。只需要这样，守灵神的神性便会彻底瓦解，之后再不用陆昭动手。 至于为什么会看懂，陆昭不知道，冥冥之中，就这样认定了。陌生而熟悉的道纹。 他眼中的重瞳消失，回复往常的模样，眉心一点朱砂也不再了。而他面前的《群妖图》，自然也是随着太极八卦图一同消散。 面前的石像，屹立在阳光之下，他还保持着刚才战意盎然的姿态，只是它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尊石像。 陆昭有些脱力，他勉强转过身来，对着他们笑着。 蔡奉赶忙过去，拉扯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陆爷威武。” 蔡奉拍上自己的马屁。陆昭白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想去理会这个马屁精。不过他拒绝了蔡奉的搀扶，缓缓走到陆苑身前。 “我把他打碎了，替你报仇了，嘿嘿。” 咧开嘴角的少年，陆苑眼睛有些酸涩。 “傻子，以后别那样了，很危险的。” 宋懿安有些羡慕，他们可以相互依存，而自己却只能默默前行。那个没啥作为的师兄，已经被她给忽略了。 “不这样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哩，你还没结婚，没谈过一场恋爱，多亏啊。” 一句话说出来，把陆苑的感动，硬生生憋了回去。这家伙就没打算让她好好过，烦人。 好在天气终于放晴，人心也跟着轻松了些。他们休息着。陆苑和宋懿安都开始打坐，尽快地恢复体内的真元。陆苑甚至服下了两枚丹药，让陆昭吓了一跳，这玩意儿里面不是有很多铅吗，就这么吃下去，会死人吧。 不过蔡奉随后解释道，在道家，炼丹和历史上所说的炼金是不一样的。真正的炼丹，是不经过火的，更像是研磨中药的手段。然后在里面注入真元，能成的丹药，都有治疗伤痛的作用。 这才让陆昭放下心来。 “陆爷，您那一手紫电，是个啥玩意儿啊，以前没见过这个啊。” 蔡奉好奇陆昭所用的那些手段，感觉并不像一个初学者。更像是百战老手，难道传承还能随着战斗经验一起传承？这也太可怕了一点。 可惜陆昭摇头，“不太清楚，只是感觉自己应该那样做。” “那你最后是用蛮力将守灵神的神性击碎的？” “是它自己作死吧，你们没有看它身上的道纹吗？他的神性源自于对人的守护，如果他对起了杀心，那他注定会神性消散。” “哈？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杀我们的？” “对。” 蔡奉幽怨地瞥了一眼陆昭。 “没想到陆爷还挺焉儿坏的，设了这么个套子，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得死啊。” 这是宋懿安睁开眼，她主要消耗的是真气，所以恢复地快。她也听到了两人之前的话。 “那个道纹，陆师兄是怎么认出来的？” 陆昭沉默，宋懿安可爱地歪着头说道，“那个道纹我也不认识，所以想请教一下陆师兄。” 陆昭苦笑道，“我要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你信吗？” 宋懿安摇摇头，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陆师兄不说也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认识啊。陆昭给憋在心里，没说出来。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少女失落的低下了头，楚楚可怜的模样，让陆昭心生不忍。 “轰”，一声，让三人的视线都扭转过去，打断了这段尴尬。那守灵神石像，轰然倒地，化为齑粉。 粉末飘散在空中，一部分向着大坑而去，宛如魔术一般，将大坑变回到原本模样，而另一部分，朝着天空挥洒，化为光点。 尘归尘，土归土。 “它会慢慢的重生，因为这里始终需要有守灵神。当年陆甲寅将神识放在这里，应该也有这个考虑吧。” 宋懿安轻声说道，她回头一望，陆昭依旧注视着飘散在空中的光点。又忽然想起刚才少年，一往无前的气魄，脸色微微发烫。 第三十七章 山中乾真墓 感应更加明显，陆昭确定，陆甲寅的神识，应该就在这山洞之中。 经过长达一天的跋涉，终于来到了这个布满杂草的山洞前。这山洞处在山的阴面，如果不仔细寻找，会被阴影遮盖过去。压根就不会发现这里。 “进去吗？” 蔡奉问了句，宋懿安摇头。 “应该还是有禁制的，我先探查一下。” 凭手捏了个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从她身体，脱胎出一股神识，往洞内延伸去。闭上双眼的宋懿安，眼角带着天然的妩媚，是陆苑学不来的。陆昭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不想被陆苑发现，悄悄伸过去掐他腰间软肉。 陆昭倒吸一口凉气，这丫头掐的可真狠。回头瞪了一眼陆苑，她又不甘示弱地回瞪来。两兄妹感情在这趟旅途，又算是近了一步。如果是平常的事情，陆苑都不和陆昭争辩了。不过关于陆昭偷看宋懿安，这可就是原则问题了。 蔡奉当做没看到，在洞口四周查看起来。 守灵神已经被陆昭打败了，就无处询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所以也只能自己来探查。神州大陆这般大，甚至还有神州之外的地方，不为人所知的地方，是真的很多。 再加上高人总喜欢藏些东西在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坏毛病。 良久，宋懿安收回神识，她眉弯微皱。陆昭与陆苑也没有再互瞪，转头询问道。 “懿安，有什么收获吗？” 她摇了摇头，皓齿轻咬红唇。 “很奇怪，神识进入很顺利，但是无法查探到周围的情况。以前根本没遇到过，我觉得要多做些准备。” 陆昭苦笑道，“东西可都在这儿了，恐怕做准备也难啊。” “等等，你们过来看看。” 蔡奉站在洞口，用木棍将长在洞口上的杂草打落，露出几个有些模糊的字来。三人上前看，陆昭看了一眼就放弃了，这种古体字，都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再加上有些模糊，自己怎么会看的明白。 转过头来，陆苑和宋懿安都专注地盯着那三个字。 “最后一个字是洞，这个我知道。” 蔡奉洋洋得意道，陆苑白了他一眼，宋懿安压根就不去理会蔡奉耍宝。只有陆昭露出了笑容。 “不，不是洞。应该是‘乾真墓’，你们听说过那个传言没有，姜子牙有个师弟，叫做‘乾真’，不过关于他的事迹太少，只是有些古籍上，零星地记述了他的名字。” 陆昭与陆苑摇头，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于陌生，况且都没被人记下来，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留下墓。 说到底，谁会用洞穴作为自己的墓，是想让人去参观他的尸骨吗？骷髅架有什么好看的。 “乾真吗？我好像听师父说过。据说是叛出阐教，入了截教，被姜子牙所厌恶，最终在封神之时，剔除了。而且他没有参加封神之战，恐怕想被人记下，也难了。最终截教元气大伤，道门得到净化，一部分截教的幸存者，还被西方教所收纳。截教名存实亡，而毫无功绩的乾真，连西方教都没能被收纳，或许就是这样，才会在这个荒芜之地隐归。” 陆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阐教和截教，不是《封神演义》里面的吗？小说里面的东西能信啊？” 陆苑白了他一眼，“既然孙悟空都能在，为什么这些人不能在？这些演义从某种角度来说，甚至可以算道门的史记。” 陆苑说的很有道理，陆昭居然无言以对。 “那我们要进去吗？”宋懿安迟疑了下，打断了几人的玩笑。 “去吧，如果有什么不妥，再出来。” 宋懿安苦笑，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不妥，那真就看天命了。可她没有选择，只能尽力去帮助陆昭。不光是处于师父的命令，还有对陆甲寅的崇拜。宋懿安崇拜陆甲寅，唐朝之后，佛教大盛，是陆甲寅一人将佛宗驱逐出境，至此，神州正统只剩下道门一门。 “那就这样吧，由我头阵，蔡奉你断后。”宋懿安心知不能改变陆昭决心，只能做好阵型的安排。蔡奉点点头，同意了。 除了陆昭，都唤出自己的法器。《群妖图》就这里不好，消耗太过于巨大，陆昭也不是没有试过唤出《群妖图》，真人的那点真气，根本就不够《群妖图》的庞大需求。这次回到蜀都之后，还是要去玉皇观，或者道家密宗讨一件趁手的法器。 一行人进入墓穴后，陆昭带来的手电有了作用，虽然比不上乙炔灯还原洞穴原色，好在续航能力长。陆昭甚至备了好几块蓄电池，led白光照在洞**，光柱延伸到洞穴深处。 陆昭时不时照一照两旁，石壁上，没有想象的壁画，只有几道长长的划痕，不过很奇怪，这些痕迹十分光滑，即使被侵蚀不知多少岁月，还保留着笔直光滑。 “这是被什么划出来的？”陆昭好奇地问道。 “法器吧，看来这边也发生过战斗。”宋懿安回道。 陆苑摸了摸光滑的痕迹，若有所思，但没有说出来，又紧跟着陆昭。蔡奉好奇地打量了陆苑所摸过的地方，然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从洞**传来些风，说明这个洞穴是有另一个出口，或者还有地下水道的存在。按理说，作为墓穴应该不会选择这样的环境，不过也有可能是后来由于气温变化，山雪化开雪水形成的地下水。 突然，宋懿安止住脚步。三人也停了下来，陆昭问道。 “怎么了？” 宋懿安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前面，陆昭拿起手电往前面一照，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庞大的空间出现在众人眼前。手电四下照射，都不能照到深处，能看到顶部有钟乳石柱，然而往下照时，却只能看到手电照射的光，所形成的细小光柱，这下面竟是深不见底。再往边缘照射，根本就没有可以到达另一边的道路。 “我倒是可以带上一个人御空而行，通过这个地方。来回虽然麻烦一些，但是我不敢这样尝试。如果在这深坑之下，有什么禁制存在，恐怕会摔得粉身碎骨。况且就算我带着人过去了，总还是要回来，如果对面有什么不测，我也难以出手。” 三人沉默下来，是的，只有宋懿安一人实力强，就算陆昭又击败守灵神的战绩，那也是从中取巧而来的。如果对面真有什么不测，那先过去的人，恐怕真的回不来了。 “那，我们先出去？” 蔡奉低声说道，他心底里有些发毛。其实不光是他，陆苑和宋懿安都有这样的感觉。 众人又看向陆昭，因为说到底，他们是为了陆昭所来的。自然得由陆昭来做决定，回去做些准备，自然是更为安全的。然而在这段没有守灵神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附近的精怪得知这个地方，一具毁掉这个墓穴，让陆甲寅的神识永无宁日。 他在犹豫着，沉默不语。 陆苑站在他身后，心中担心。 “回去吧。” 陆昭说道，他决定先保住一行人的安危，寻常妖怪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毁灭陆甲寅的神识。日后总有机会的。他这样想到，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正当他们要往外走时，忽然从深坑内，刮出猛烈的风，风几欲将他们吹倒，宋懿安一声轻喝，“解。” 青光充斥洞穴中，一道轻薄的结界，将四人笼罩在内，抵御这徒然到来的风。 风很快就停下来，随后一声叹息，在洞穴中回响。 “唉。” 骤然间，整个洞穴都亮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封神旧事重提 宋懿安双指并拢，将结界支撑。 墓穴的洞道中，五步为距，升起火光。火焰在穴壁的烛台上跃动，刚才陆昭就发现了烛台的存在，只是没想到，经历了如此长久的岁月，这烛台还能亮起来。 那一声叹息，更让人毛骨悚然。这可是别人的墓穴所在，这声音莫非就是乾真死后所化作的鬼魂发出的。 而那深不见底的巨坑中，在这火光下，还是漆黑一片。只是陆昭大概看到，这深坑，约莫有两个足球场那般大小。而风，是从坑中吹出来的。 “谁？” 宋懿安警惕着，周天剑横在身前，剑尖直指前方，浑身气焰升腾。陆苑眉心莲印洒出青光，苗曦已持在手上。 而蔡奉双眼轻合，眉心一只竖眼睁开，瞳孔直视坑道深处。蔡奉的道家天眼，加上其道格“知春秋”，三界五行，无一可逃出他天眼所及。奈何他修为太差，大半修行都耗费在这道家天眼中。历来拥有此物的人，都大器晚成，有前车之鉴，他才没有急于功成。 只见在他所看之处，漆黑一片，肉眼可看到的光亮都不曾见到，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他这才苦笑着将天眼闭上，这其间的禁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也难怪宋懿安的神识都无法探查。 “唉。” 又是一声叹息，从坑道中升起一道影子，半透明状，只是衣袍还摇曳，就像是因为时不时吹来的微风摆动。依稀可以从面目中看到，这是个老人。长及腰间的长胡须，及脚跟的长发，皆是白色。额头三道皱纹，苍老已经将样貌完全腐蚀，只剩一张干如树皮的面容。身上被古朴修长的道袍所笼罩，根本看不出身形。 “唉。” 又是一声叹息，正是从这半透明的影子而来。他的目光直指陆昭，随后又转向陆苑。 “孽缘啊。” “可是乾真前辈？” 宋懿安出声问道，她自然看出，这个老人，已经只剩下这身魂魄，认不认，鬼不鬼。避开天道轮回，又未入仙道，取得仙位。便成为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乾真？乾真早已死了，老夫乃是他守墓人。” 不是乾真，那这人又是谁？为区区乾真，化作这魑崇模样，忍受魂魄受人间真气灼烧之苦，也要留在此处守墓。 “尔乃陆甲寅何世转世？” “第四世。” “此年又与封神之战相隔几岁？” “三千余年。”宋懿安回道。 “三千余年啊，这三千余年，老夫竟从半仙，褪为人躯，又转魑崇形体，是也有三千余年。” 四人一惊，他居然曾经是半仙，乾真何德何能，能让半仙心甘情愿做他的守墓人。 “老夫这三千年岁，除却尔等，竟是只见过陆甲寅那小儿。” 三千多岁的家伙，称陆甲寅为小儿，没毛病。不过陆昭总觉得怪怪的，这感觉也充斥在三人中。 “下次再醒来，又不知身为何物，唯恐只化作天地真气了。” “唉。” 又是一声叹息，陆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问道。 “前辈既然不是乾真，那前辈又是何人？” 那魑崇没有先回答，只是喃喃自语。 “是极，余非乾真，余又是何人？” 陆昭轻轻斜眼看陆苑，陆苑倒是看懂了陆昭的眼神，这家伙莫非是个傻子。 “是了，余已被姜子牙那厮打得神通散尽，终成人形，半仙之位也被这厮划去，只剩人间道。” “余名，高明。” 陆昭一听这个名字，作为喜欢演义小说的他，自然是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在封神演义中，高明便是棋盘山上的桃精，他还有个兄弟，叫做高觉，然而在封神演义中，高明分明就是一个妖怪。有千里眼加身，最后被姜子牙用打神鞭打的脑浆迸流，一命归天，甚至还被杨戬，去到棋盘山，将桃李根盘掘起，而后把轩辕庙中两鬼泥身打碎，绝其灵气之根。再用重雾，隔绝与天地沟通之道，两鬼世间无痕迹。 既然是精怪，又缘何称自己为半仙。陆昭不不解，讲这些自己所记得的事情和盘托出，以求解惑。 只见高明听完陆昭所说，向天哈哈一笑，直到笑完了，满是沟壑的脸上，布满了恨意。 “姜子牙这厮，竟称老夫为精怪，还以‘千里眼’此等低下道格称谓老夫，真是笑煞我也。老夫何曾有过兄弟，这棋盘山上，本就老夫一人而已。老夫根本未曾参与封神之战，被乾真救下后，便来到此地，甘愿成了他之守墓人。” 三千年太久，封神之战后所封的仙人，如今已不在人间。因此也无人会纠正。 “那姜子牙那厮，可曾登仙？” 陆昭摇摇头，高明又是哈哈大笑。 “尔亦有此日，乾真老儿，可安心了。” 只见那深坑中，红光璀璨，仿佛在回应着高明。从中流转的气息，让四人新生寒意。 “陆甲寅竟未告诉老夫，怕是当日老夫初为魑崇，唯恐老夫祸害人世，真是笑煞老夫。若老夫真是要祸害世间之人，还能让尔等小儿破去那守灵神？” 那守灵神竟是这老家伙所做，恐怕在当时，高明的道行是真的通天彻地，封神演义中所说，恐怕真是胡编乱造。然而为何在记述中，高明是桃精，而还编缀其有一弟为柳精。这都不得而知，高明已三千年未曾离开此地，对真是所发生的事情，恐怕还不及陆昭一行人。 “老夫甚慰，尔等小儿所来之事，老夫也有所知。只是陆甲寅在另一头设有禁制，连老夫都不可逾越，若非老夫成为魑崇，也不至于此。老夫且助尔等一力，此路开。” 话音刚落，墓穴开始颤动起来，陆昭与蔡奉扶住穴壁，才站直了。只见那深坑中，升起一道石桥，联通到另一边去。陆昭心中一喜，后面就是陆甲寅神识所在之处。 “且去了。” 四人朝高明鞠躬道谢，走过石桥，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让陆昭鸡皮疙瘩都起来。刚走到另一端，高明浮在半空回身，叫住陆昭。 “陆小儿留步片刻，老夫有些话要讲。尔等静候片刻。” 陆昭疑惑地转过身，又看了看三人，陆苑咬了咬牙，点头同意陆昭过去。陆昭轻轻点头，走到桥边，高明魑崇体态落在陆昭身前。 “他们已听闻不见，老夫观你魂魄，与陆甲寅相似，却又有不同之处。” 他先说陆苑他们听不见两人说话，然后说道陆昭的身躯。 “老前辈请讲。” “呵，尔魂魄，非是常人三魂七魄，而是四魂八魄。若非老夫曾为半仙，还瞧不出门道。” 陆昭微微疑惑，其实对三魂七魄一说，他还不是很懂。 “尔真以为，单凭尔之修为，当真能驱逐老夫之守灵神。至于那个高女娃，也颇为不同，不过老夫不在人间久矣，不知其为何。” 陆昭回过头，高个女娃，恐怕是指的是，用担忧目光注视着他的陆苑。他朝着她微微一笑，示意没有什么问题。 “我知道了，多谢老前辈提点。” “且去吧。” 陆昭又一次道谢，高明又浮到空中，闭上眼了。 陆昭走到三人中间，陆苑轻声问道，“高明前辈和你说什么了？” “只是说了些关于陆甲寅的事情，没有别的。” 不知道为什么，陆昭和陆苑说谎了。听到是陆甲寅相关的事情，几人都没有再问，又朝着墓穴深处走去。 而在他们身影消失之后，高明睁开眼来。 “没想到此间还有灵族在世，尔究竟想做甚？” 只是没有人回应他，他又闭上眼，苦笑一声。 “这人间如何，与老夫这流放之人，又有何干。” 高明潜入深渊中，只剩下风流通在墓穴中。 第三十九章 当年道长还是少年 将高明的话，放在脑后。陆昭本可以直接去问陆苑，但是他没有，他觉得一旦问出来了，可能会让现在的这融洽关系，不在复存。 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说谎有时候不是为了骗别人，是为了维系两人的关系。 深渊这头，比起之前的墓道，更为曲折，几乎三两米就有一个转折。而且也逐渐变得狭小，两旁写着一些文字，但是四人都没人看得懂，陆昭掏出手机，将这些文字拍下来。以后有机会，可以翻出来看看。 “拍下来的东西，会失去神韵，你以后要是真想看，再回来就是了。” 陆苑看出他的想法，开口道。 “没事，先记下来，以后要是能看懂了，再回来也无妨。” 终于，在行走将近十来分钟后，又一次豁然洞开。但是这次并不是像之前的深渊一样，而是一个石室。 从刚才走到深渊这头，陆昭就发现了，不管是通往石室的通道，还是石室，都和刚进乾真墓时不同。前者更像是人工穿凿开来的，而后者是天然形成的。 而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摆放着一个小盒子。陆昭本以为这里，会有众多的法宝，然而石室显得空荡荡，除了这张石桌与盒子，什么都没有。 盒子看上去精巧，大概四寸见方，每一面上，都画有各式各样的飞禽走兽，笔法工整。更难能可贵的，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千年前，陆甲寅放在这里的，画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变得斑驳。在这小空间里，这上面的笔墨都似乎未曾干透。 “这大概就是要找的东西吧。”宋懿安开口问道。 陆昭点头，那股强烈的意识，也在不断碰撞自己的心尖。心里在不断地大喊，就是它。 三人都看着陆昭，他缓缓伸出手，触到那盒子上。 “轰。” 陆昭脑中听到一声巨响，整个人失重，不断下落，手脚都变得沉重，无法挣扎。恐惧爬满心头，无法挣扎。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 是有人在念经，声音显得稚嫩。陆昭睁开眼，是在一个道观山门之前，低下头看自己，身体模糊不清。被那稚嫩的声音所吸引，陆昭抬脚往道观里走。 “这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只见一个少年，盘膝坐在道观内一方小庭院中，道袍干净而平整，蓄留长发，头戴道帽。少年的面容，看上去颇为熟悉。 “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哦对了，这不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那个少年，与陆昭小时候，除开装束和长发，几乎一模一样。这难道是自己？可是在这么大的时候，自己已经开始上学了，根本就没在道观之中待过。 陆甲寅。 一个名字浮现在陆昭心头上，他恍然大悟，如果这是陆甲寅，那就很有可能了。 星辰斗转，陆昭就这样站在这个小庭院中，看陆甲寅，身体逐渐成长，他不觉得乏味，反倒是与少年陆甲寅，产生了共鸣。 陆甲寅时常会在夜里，看天上星辰，那颗青星，璀璨如斯。时常会有个老道人，站在陆甲寅身旁静静看他，专注的陆甲寅未能发现。也时常会有师兄弟，有不懂的地方向他询问，陆甲寅也会一一作答。 可是这样的生活，不是他所想要的，陆甲寅心中知道，陆昭也知道。他想去外面看看，无论是什么地方。 于是陆甲寅向观主请命，在十四岁这年，他下山平妖。观主同意了，师兄弟依依不舍，没能让陆甲寅心软留下。他毅然决然地下山，背负桃木剑，身着长道袍，头戴青玉冠。 下到山脚，陆甲寅回头望，陆昭跟随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道观已经不见了。再回头看陆甲寅，少年有些彷徨和迷茫。也对，陆甲寅以后再怎么如日中天，如今的他，还只是个少年。他对这个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也会有感情。 随后陆甲寅，洒然一笑，潇洒别过道观，走上官道，走向轰轰烈烈。 他的第一站，是徐州城。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陆甲寅，很快就丢掉了自己的银子。陆昭都看在眼里，有个貌似乞丐的人，从他身前走过，顺手拿走了他系在腰间的钱袋子。陆甲寅忽然不觉，满脸的好奇看着周遭美好的新世界。陆昭出声提醒，却发现只能自己听到。 这是陆甲寅的经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然后，没有钱袋的陆甲寅，在徐州城，连个柴房都睡不了。只能在桥下打坐，听一夜风雨声。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鱼，徐州城内河，涨水了。 陆甲寅拿上桃木剑，目光如电。只见从内河中，一条蛟狰狞可怖地抬起头，它双目血红，硕大的头颅，几乎有两个陆甲寅那般大，头上无角，浑身鳞甲在月色下，反射着黑光。从河中直立起来，单单是露出水面的长度，都有三丈高。足上四爪，爪尖更是锋利无比。 “好一个走蛟，在这城中作恶，不怕扰乱自身修行，终生为蛟？” 蛟闻言，更是盛怒，朝着陆甲寅嘶吼一声，巨大的嘶吼，让整座徐州城都为之一颤。陆甲寅手指轻点桃木剑，一抹剑脊，身上的气焰如影随形，比陆昭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强悍。连仅仅是个看客的陆昭，都看的心惊。 年仅十四岁的陆甲寅，居然已经强过了宋懿安。如果陆昭真的了解过，就知道，陆甲寅此年，已半步道宗。当世年轻一辈中第一人，无人能及。 走蛟吸水，云层遮月。陆甲寅不动如山，只是灵动一指，桃木剑浮在空中，剑尖直指走蛟。 片刻间，走蛟汲水而成，浑厚的妖力，伴随着巨口中的水，朝着陆甲寅喷涌而去，而陆甲寅朝走蛟一指，桃木剑携带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走蛟斩去。 “且慢！剑下留人！” 一声娇俏的呼喊，让陆甲寅手不住一颤，桃木剑在半空中止住，然而走蛟口中喷出的水柱，狠狠地拍击到陆甲寅身上，陆甲寅来不及闪躲，周身气焰都被妖力顷刻间吞噬，夹带的力道，将陆甲寅拍出十来丈。 “啊？你，你没事吧？” 只见一道浅色光华，从一旁落在陆甲寅身旁，是个比陆甲寅年纪稍长的少女。一身蓝色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头上斜插一根镂空玉簪，少女并不算上等容貌，却让看着她的陆甲寅，看傻了眼。 走蛟听闻声音后，也停住了。它疑惑地看着少女和陆甲寅，歪着头，也没了一开始的凶恶模样。 少女转过头来，厉声喝到，“你怎可随意伤人！” 走蛟如同家养小狗一般，呜咽几声，大头往水中一扎，潜入水中。这个少女，约莫就走蛟的主人吧。 陆甲寅晃了晃头，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身上被走蛟妖气如体，浑身发疼。 “你，你没事吧？” 少女歉意的问道，没了刚才凶走蛟的模样，满脸的羞愧。 “无妨，无妨。” 陆甲寅扶着腰，刚走一步，就疼的龇牙咧嘴，全然没了刚才的高人风范。 “噗嗤，道长可去我门中待上些日子，我门中走蛟伤了道长，还请道长不要嫌弃。” 陆甲寅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陆昭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陆甲寅也会有这样一幕。 第四十章 那只名叫书筠的狐狸 “小女子陈枝柏，道长叫什么？” “陆甲寅，道号玄青子。” “小女子乃是灵璧门下，不知陆道长来自何处？” “并州，青衣观。” 陆昭蹲在河边往水中看，走蛟游曳在徐州城河中，俨然没了之前的那些凶戾。陆甲寅与陈枝柏走远了，陆昭赶忙追上两人的步伐。 少年有些羞怯，不愿意过多说话，更多的是由陈枝柏来说。这时候的道门，因为道门不兴，宗派主要也以佛门，以及这类似培养山灵走兽的灵宗为主。只是为什么之后灵宗消失，陆昭不太清楚。只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来。 灵璧门，则是徐州的一大门派。而那只走蛟，是陈枝柏所饲养的山灵。只是暂时没有化龙的资本，平日藏匿在河水深处，直到夜里才出来觅食修行。袭击陆甲寅的原因则是，陆甲寅身上的威势太过强盛，让走蛟误以为陆甲寅要将它诛杀。 陆甲寅便在灵璧门安置下来，除了每天修行之外，更多的是跟着陈枝柏去河中看那条走蛟。走蛟也与陆甲寅熟稔起来，会亲昵地碰触他的手掌。 陆昭旁观着这一切，陆甲寅约莫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子，而少女也心有爱慕。少年与少女，相逢在最好的年华，又互相倾慕。于是在一个月下，由陆甲寅开口，与少女表白。 这时候，陆甲寅已经在灵璧门停滞了一个多月了。陈枝柏许诺了，等陆甲寅及冠之后，便嫁于陆甲寅。灵璧门门主也认同了这门亲事，并许诺陆甲寅可在灵璧门中的“烨莲灵台”中，挑选伴生灵。 陆甲寅跟随着灵璧门主少叔北，进入到烨莲灵台之内。灵璧门培养山灵走兽足足六百余年，下至妖兽，上至灵物，皆有培养。通过上古大能所留下的烨莲灵台，可选出自己最为适配的伴生灵。 那烨莲灵台，在一方密室中，经过冗长的隧道，才到达。密室石门，足足有六尺高。少叔北手抚门上凹槽处，金光璀璨，几欲将陆甲寅与陆昭的眼灼瞎。 直到夺目地光华消散，那密室中，一尊三尺莲台，浮在半空。如此玄妙之物，别说陆昭，就连陆甲寅也是首次见到。七彩光华流转台身，通透如琉璃，上面点缀着金银玉石，又以颇梨作笔墨，附着华美纹路。 如此璀璨的法宝，恐怕人力根本无法做出。 “陆小友请上前，以手触及莲身即可。” 陆甲寅才如梦初醒，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来。只见在手触及莲身，竟然直接透穿而过。他瞳孔放大，而烨莲灵台绽放青光。少叔北抚着短须，脸上露出笑意。 陆昭呼吸急促起来，如果他没有想错，在这烨莲灵台上，陆甲寅所得到的伴生灵，就是郭书筠。 果然，从连台上，升起白色光华，陆甲寅看呆了，被那柔白光华所包裹着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狐狸，通体纯白，没有一分杂毛。它睁开眼来，灵动地眸子打量着陆甲寅。 陆甲寅也注视着它，眼里的喜意，就连陆昭都可以感受到。他从莲身抽出手来，青光与白光消散，小白狐狸怯生生卧在莲台上。陆甲寅轻轻伸手去，将小狐狸抱在怀中。小狐狸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陆甲寅的脸颊。 “竟是白灵狐，陆小友当真运势惊人。老夫门下三百余人，无一能得到这白灵狐亲近。” 陆甲寅羞怯一笑，脸颊靠近狐身，柔软的触感，让陆甲寅欢喜不已。 这只白灵狐，被陆甲寅取名叫书筠，它盘在陆甲寅肩头栖息，与陆甲寅同吃同眠，靠着陆甲寅周身浓郁灵气养育，品相极好。 只是陈枝柏与书筠难以相融，书筠对陈枝柏敌意颇深，无论陆甲寅如何安抚，都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月，陆甲寅再也没有借口待在灵璧门，他与陈枝柏相别于徐州城。在一个清晨，由徐州出发，往最繁华的汴梁城去。 道门不兴，佛门兴。陆甲寅下山，一为斩妖除魔，二为光复道门。身负“道法自然”无上道格，必须要承担这样的责任。 从灵璧门出来的陆甲寅，只是多了一只白灵狐陪伴。他寂寥的时候，会与书筠说话，只是书筠初通人智，难明事理，只能舔着陆甲寅的脸颊。而他也会在夜里想念那个叫陈枝柏的姑娘，不知她在徐州城内，与走蛟如何。 在汴梁城的陆甲寅，与佛门斗法，无一败绩。无论是论经，还是武斗，皆是全胜。佛门不能再容忍一个已经没落的道门中人，对他们如此挑衅。 汴梁佛门，决定诛杀陆甲寅，陆甲寅对此全然不知。佛门从唐时盛行，遍布中原，侵吞道门。到如今，道门只能苟延残喘在山中，而佛门寺院，可以修在城内，享受香火供奉。 陆甲寅高估了佛门的度量，而佛门低估了陆甲寅的实力。 一夜汴梁，由佛门挑起的战斗，光如白昼。佛门出手之人，皆被陆甲寅一人重伤，而自己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虽然步入道宗，还是不得不带伤离开汴梁。 陆甲寅才知，道门复兴，实属不易。 辗转东上，出海寻蓬莱所在。却只能寻到在珞珈山中的普济寺，不过这寺中和尚，与中原和尚不同。他们修行小乘佛法，也就是南川上座部佛法，而非中原所推崇的大乘佛法。普济寺中的圣人，只信奉观世音观自在菩萨。 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战，没想到主持玄正邀请他进了寺中。虽然吃的都是些素斋，陆甲寅却险些落泪。玄正为他疗伤，并传授他小乘佛法。 陆昭都看在眼里，玄正老和尚，对陆甲寅，如嫡传弟子，恐怕并非只是简单地欣赏陆甲寅。 果然，玄正一夜，与陆甲寅长谈。 “甲寅觉中原佛门如何？” “腐朽不堪，不具佛性。” 玄正长叹一口气。 “中原佛门求力，将释迦摩尼当做威力广大，法力无边，全知全能的佛。而唯有我等知道，释迦摩尼是教主，是导师，是彻底觉悟之人。当其为人，其为佛。当其为佛，其为魔。中原已不复中原，几百年来，早已无佛。” “玄正大师授我佛法，也与我论道，我知玄正大师所修为真佛，只是我不知，大师为何不去中原。” “中原已无小乘佛法信众，贫僧无能为力。贫僧知甲寅愿意光复道门，愿助甲寅一臂之力。中原佛门不除，道门光复无望。” 陆甲寅沉思良久，书筠静静地蜷在他盘膝处，似在打盹。 “我愿助玄正大师。” “善哉。” 这一日，陆甲寅身负八部天龙，脚踩一支芦苇，远渡重洋，归复中原。 而到这儿，忽然一片混黑，陆昭又深陷那种失重感，双目漆黑一片。直到片刻后，陆昭才感觉到有一抹光亮出现在自己眼前。又重新恢复了光明。 自己还是抚在小盒子上，转头一看，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有发现什么吗？” 陆苑关切地问道。 “现在，是什么时候？” 陆昭迷茫地看着三人。 “什么什么时候，你不是刚摸上去吗？你是惊喜过头了么？” 陆苑白了他一眼，这问题简直在犯蠢。 陆昭回头一看，小盒子已经失去了原本对他的那种感应。可是他还是将小盒子拿上，原来那些记忆，就是陆甲寅的所留下的神识碎片。 那些记忆，自己随着陆甲寅度过漫长的几年，却不过是人间的一瞬间。何等奇妙，何等厉害。只是他心头好奇着，身负八部天龙的陆甲寅，到底又做了什么。 也许，要等到下一次找到陆甲寅的神识，才能知道了吧。 “走吧。” 拿着盒子的陆昭，对三人说道。 第四十一章 深深地一个吻，哦 走出冗道之后，没看见高明，四人在另一边，对着深渊长鞠一躬。又一声巨响，石桥开始下沉，充斥墓穴中的灯火，也消失不见了。 陆昭打开手中的手电，不过短短几刻，陆昭却恍如隔世。 一路回到蜀都，已经是星期天晚上了。宋懿安没有跟着陆昭与陆苑回家，而是与蔡奉一同回到玉皇观中。陆苑终于松了口气，终于送走了这个死丫头，打心底开心啊。 陆昭也觉得疲惫，回到家简单清洗一番，就开始睡觉了。 陆苑躺在床上，睡不着。想着这一趟出行，虽然最终达成了目的，却没有出多少力。在守灵神面前，表现出无力，源自于自身的局限。 他突然变得睿智与强大，能够一击破除他们无能为力的天威，也能够一眼看出守灵神的破绽。明明说好了要保护他的，可现在却要他来保护自己。自己应该是很难过的，可却又没有那么难过。享受这种被他保护的感觉，看和他面带怒色，一步一两仪，以微渺之身，撼神威之躯。 这般想着，不知何时也倦了，她在对抗守灵神时的消耗，比想象中巨大。 陆昭睡饱了，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昨天夜里是真的睡的舒服。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一看时间才六点过一点。看了会书，像往常一样去早点摊子买东西。 陆苑还在睡，这两天她有些太累了。虽然她逞强说着没事，陆昭却看得出来，心里心疼，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真是倔强啊，强忍着不适，也不愿意拖累他。可是傻丫头，这又哪里存在什么不适，我可是你的哥哥啊。 然后，一切都准备好了，要去学校了，今天星期一，有郭书筠的课，他也想要去见见郭书筠。陆甲寅神识中的，那只叫书筠的白灵狐，还深深印在陆昭的脑中。 然而，郭书筠没有来上课。 走到教室的时候，空无一人。给原来寝室的兄弟打电话，得知她生病了，今天的课程取消。陆昭愣在教室中，看着空荡荡的教室。 在思索片刻之后，他离开了教室，朝着教师公寓去了。 一路走到她的家门口，在门口却停下了敲门的手。 郭书筠已经请了病假，是她不想见到自己，还是真的有事情。她会不会在家里，不，她应该在这里，陆昭可以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气，带着些魅惑的味道。 门开了，陆昭没有敲门，抬起头，看到一张略显局促的俏脸。还是和往常一样，青俏可人，可是她在看着陆昭的时候，没了往日的强势，不自然。 她开门后，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昭进门，房间变得整洁了，应该是自己收拾过。之前来的时候，就觉得缺少点什么。现在看来，郭书筠应该没有真正体会到真实的当代女孩子的生活。装饰都太过于死气沉沉，缺少点亮色点缀。 “我找个时间给你买点装饰品吧。” “恩？” 还站在门口的郭书筠，露出娇憨的茫然，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娇羞，约莫就是这样。 “郭老师，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来客人了诶。” 故作轻松的陆昭，打了个哈哈。 “哦，恩。” 郭书筠连忙走到客厅内，坐到单人沙发上。郭书筠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一开始严厉的女老师，到诱惑他的女老师，再到现在的局促小女孩模样。外壳一步步被粉碎，流露出了最本质的一面。 “你这屋子里，感觉不像个女孩子的房间。给你买点玩偶之类的装饰一下，可能会好一些。” “是，是吗？” 陆昭从沙发上站起来，郭书筠身子不自觉地一颤，低下头来，不敢去看他，从秀发之间露出的耳根通红。 几步绕过茶几，走到郭书筠的面前。她身子在微微发抖，是在害怕吗？ 陆昭蹲下身来，仰头看向郭书筠。垂着的发丝，轻轻地触着陆昭的面上，微微发痒。 而陆昭的呼吸，也轻轻地吹向郭书筠，她的身子颤抖地更厉害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眸子很好看，晶莹透亮，里面倒映着陆昭的模样。睫毛不断地颤动，直到，下一刻。 她猛地俯下身子，重重地吻上了陆昭的唇。陆昭被撞得发疼，脑子却在这一刻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陆昭完全没想过，但是那个吻住自己的女人，生涩而用力，这可是自己的初吻啊。保留了这么多年，就被一个女老师给拿走了？现在的大学老师都这么流氓的吗，亲人都没有前兆的？ 直到片刻之后，郭书筠抬起头来，她微微舔了舔嘴唇，陆昭早已经懵了。看见他这个模样，郭书筠笑了起来。 嘴角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到了仰天大笑的地步。陆昭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笑靥如花的郭书筠，脸上带着些幽怨，像极了那些被欺负的良家妇女。 “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陆昭嘴唇颤抖着，说话的声音都不连贯了。 郭书筠依旧笑着，胸前也随着笑意而颤抖。哦，是了，她还是郭书筠，她从一开始就没变过。她的颤动不是因为她在害羞，或者胆怯，她爱陆甲寅，她亦爱陆昭，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有着这个想法，从没有变过。 是陆昭自以为她在害怕，自以为她在自责。不，郭书筠从来不会这样。 她终于止住了笑声，陆昭还瘫坐在地上，郭书筠伸出手来，轻轻摸上陆昭的脸颊，在上面揉搓一番。 陆昭被这一番揉搓给弄得清明了，一把将郭书筠的手甩开，气的站起来。 “郭书筠，你不要惹毛我了！” “哟？还炸毛了？谁叫你靠那么近的，不知道姐姐受不了吗？” 陆昭满头黑线，合着你亲我还是我不对咯？这个道理和网络上那些大男子主义者有什么不一样的，做了侮辱女性的事情，就说女的穿的少。 “你可是人民教师，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学生。” “好了，我是不是人民教师，你是不是学生，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我。。。” 陆昭还真没话说了，尴尬地拍拍屁股，扭头走到原来的位置。自己刚才还想安慰她来着，这么想的自己，真是个傻子。初吻也没了。 哦，初吻没了我在膈应个啥，不是老早就想没有吗。 似乎是想开了，陆昭又振作起来。而郭书筠站起来，几步坐到陆昭身旁来，下陷的沙发，让两人身子紧紧贴在一起。陆昭甚至感觉到了郭书筠胸前的柔腻触感。 妙啊。 “所以你看到了那些吗，关于他所经历的那些。” “看，看到了。你能不能坐过去一点。” “怎么，受不了？” “没，没有。”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亲了别人就跟没事人一样，还问别人受不受得了。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好吗，作为一个气血方刚的男人，没有掏出自己的降魔杵打死你个妖精已经很不错了。 “你今后，会去其他地方去寻找。我只能告诉你我所知道的那一部分，剩下的，还要靠你自己去感受。” 陆昭叹了口气。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找。” 郭书筠轻轻一笑，勾魂夺魄，险些让陆昭看呆。 “如果我能去，又何须你去。他藏匿神识的那些地方，大多是妖族禁地。恐怕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杀得妖族太多，所以为了防止妖族寻找到他的神识，自然是首先要让妖族无法踏足。” 这样一讲，好像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陆昭决定不去多想，这些东西，就当是自己信了吧。 第四十二章 关于狐狸的吻与羞涩的少年 聊完正事，就有些沉默了。 郭书筠去厨房给陆昭倒了杯水，还有些微烫，陆昭端在手上，像个老头子。 “谢谢。” “哟，还知道说谢谢啊。” “合着在郭老师眼里，我就是个不讲礼貌的人咯。” “那倒没有，你可乖着呢！” 郭书筠笑语盈盈道，眸子灵动地出水，唇线也愈发诱人。陆昭别过头，年轻人有些把持不住，还是不看为好。 “你家那姑奶奶可看我不顺眼得很，你就不怕来了这儿，被她发现。” 眼神一转，瞥着陆昭的面部，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陆昭微微一愣，“她看你不顺眼干嘛？你又没见过她。哦，不对，你们见过一面，但是你们也没说话啊，你这就知道她看你不顺眼了？” “女人的直觉咯。” 陆昭歪头斜眼，眼里的意思很明确，你压根就不是女人，你是女妖精。被郭书筠扬手打了一下手臂，并不疼，像情人之间的打闹，重在调情，不在打。 “那我就没办法了，等有机会让你们多接触接触，之前可能是不了解，她觉得你是妖族，而她又挺正派的，估计对你没什么好感。等了解了，就可以做朋友了。” 郭书筠妩媚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和你家那姑奶奶可是见过一次了，上次就差挑明自己是来寻场子的，至于接触接触，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还想做朋友，做梦吧。 当然这些不可能直接说出来，女人之间也是有秘密的，这些事情不能让男人知道。特别是陆昭这个，无论是对郭书筠，还是对陆苑，都很重要的男人。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家里缺点什么。” 郭书筠将修长的腿搭在茶几上，黑色丝袜包裹的小腿，没有一丝赘肉，让陆昭眼睛都转不开了，都没时间回答郭书筠的问题。 她又轻轻拍了一下陆昭，娇嗔道，“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啊，哦，你说啥？” “呵，我问你，家里缺点啥。” 她轻轻笑着，作弄少年也是蛮有意思的。 “哦，啊，这个啊。缺点活泼点的颜色吧，你看你平时穿着，大多都是黑白色的，虽然也好看，就是少点感觉。你样子看上去又不老，穿的活泼点咯。家里的话，感觉太冷清了，摆点花花草草，再买些毛绒玩具啊之类的。恩，虽然和你气质不太搭，但是总好过一个人住的时候对着墙壁好。” “恩，恩，还有呢？” “然后贴一层墙纸，也不用直接刷漆。买一些暖色调的墙纸，在屋子里都觉得干净。要是你不会选的话，找个时间一起去选。” “那就今天吧。” “啊？” “就今天呀，去选东西。” “今天啊。”陆昭皱了皱眉，想了想，家里陆苑还在等着吃饭。“今天算了吧，过几天再说吧。” 郭书筠又轻轻笑起来。 “想着你家姑奶奶了吧，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陆昭微微皱眉，为自己争辩道。 “我怎么，怎么就没出息了，我也是很厉害的好吗！他们都没打过的守灵神，被我一下就击落了！” “我知道哟，你很厉害。” “诶。” 郭书筠这样附和，让陆昭有些不适应。 “我当时就在附近，想不到吧。” “啊？” “不然你以为我放心让你们几个去啊，当时我都准备出手了，结果你站出来了，看来适应新身份还是蛮快的。” “还好，还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也说不出为什么不好意思，大概是那个样子被人看到，和自己吹嘘，是两回事。总觉得被人看到了，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完美。 这样的闲聊，莫名的惬意，没有那么多烦恼，在郭书筠面前，不必特别逞强，也不用刻意地去扮演一个哥哥的角色。这大概是在陆苑面前，所感受不到的感觉。 两兄妹只见，也少有这样的闲聊，更多的时候，是有什么事情，才会互相说几句话。在陆昭了解了郭书筠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也不再是那种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 “陆昭，你原来的梦想是什么？” “啊，梦想吗？在家那边，开个咖啡厅。” “这就是你的梦想？” 郭书筠哈哈大笑起来，让陆昭摸不着头脑。 “这种梦想有什么不对吗？可以听别人讲说自己的故事，晚上的时候端一杯酒坐在闲置的桌子上，看来来往往的美女，多惬意啊。” “喂，我生气了。” “啧，你生什么气。” “你看别的美女啊。” “哇，那是我的梦想啊，现在又很难实现了。” “哈哈哈，逗你呢。那你后悔吗？” 陆昭微微一愣，自己好像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是因为道缘，还是因为陆苑，自己入了道门，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道家人。做了真人，之前的理想也很难实现。或许可以实现，但肯定短时间很难了。 “不知道呢。” “那就是后悔了。” 郭书筠微微眯着眼，妩媚地像一杯烈酒，那么地醉人。 “也不完全后悔，体验新的生活，把自己活成一个故事，也许到老了就可以酿一杯酒来。” “真酸。” “啥？” “我说呀，真酸，不过像你这个年纪说出来的话。” 郭书筠瞧着陆昭认真地面孔，觉得他真的可爱，像个小孩子一样。 “毕竟没有故事的人，总是渴望有些故事。高中的时候还想当个作家呢，还写了很多东西。” “是吗，还留着吗？” 陆昭的脸一红，这些事儿，拿出来肯定是会羞耻的吧，毕竟算是黑历史了。 “没，没有了。” “哈哈，你都结巴了，肯定还留着。” “没有了！” 陆昭涨红了脸，义正言辞地说道。可惜大红脸出卖了他，分明就是还留着。 “还害羞呢，没有就没有吧，说那么大声，肯定是心虚。” “真没有。”只是声音有些小，小到陆昭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鬼话，更何况聪慧如郭书筠。 “那以后我开个咖啡厅，你来做老板怎么样？” “你开的咖啡厅为什么要我做老板，这算个什么事？” 陆昭翻了个白眼，不是很懂郭书筠的逻辑，真奇怪诶这个女妖精。郭书筠回了个白眼，难怪这家伙到现在都单身，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么木讷，不单身才怪勒。 “那你出钱开个咖啡厅，我去给你做收银，你就去听那些人讲故事，然后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书，我来看，行了吧。” “这个可以，不过你就心甘情愿做个收银员吗，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哈哈哈，谁敢欺负我，你敢吗？” 郭书筠手撑在陆昭大腿上，往他脸前凑。如兰的呼吸轻轻地吹在陆昭的脖颈上，半个身子都酥麻了。 “不，不敢。” 陆昭咽了口唾沫，郭老师你靠的太近啦！ 下一刻，郭书筠轻轻地伸出舌头，舌尖轻触他的脸颊。一瞬间，陆昭的身子都僵硬起来。 “郭。。。” 还没说完，就被郭书筠按倒在沙发上，长发簌地拍在陆昭脸颊，一点都不觉得疼。她直接坐到陆昭大腿上，俯下身子，用力地吻上了陆昭。时间都为之停滞，安静地只剩下厚重的呼吸声。 直到郭书筠满足了，才抬起头，两人的嘴唇都微微发肿，郭书筠的眸子里透出的水光，宛如天上的星辰闪烁。嘴角一抹晶莹，更是增添无限的诱惑。她伸出舌头，轻轻地将晶莹卷入口中。 他的旗帜高高竖起！ 他的脸色红如炙铁。 “郭！书！筠！” 他大声地喊出声来，连带着羞怯都迸发了出来。 “恩？” 只是一声轻声妩媚婉转，陆昭就偃旗息鼓。 第四十二章 最怕少年不识少女心 郭书筠吻了陆昭，还两次。 少年的少男心，怒放开来。纯情的少年，与妖娆的狐狸精。 陆昭终于回过神来，将郭书筠一把推到旁边，郭书筠妩媚地发出一声娇喘，闻声就被酥麻了半边身子的陆昭正襟危坐。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脸。 好在郭书筠没有涂唇彩，身上也留不下什么印子。 “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吗？” “呵呵呵。” 郭书筠不答，一个劲儿笑，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 “你这样算是勾引男大学生。” “嘻嘻。” 得，说的什么都被一笑而过，被当做小男人的陆昭，有些受伤。白了一眼没个正行窝在沙发里的郭书筠，没救了，这个狐狸精。 “我得走了，苑苑还等着我回家做饭。” “一路平安，别摔着了。” “谢谢您啊！” 刚起身，郭书筠就扔了个东西给他。还好已成真人的陆昭，身体素质与往常截然不同，反手一把就抓过来。是一把钥匙，陆昭疑惑地看着她。 “有空常来啊。” “哦，好。” 带着懵逼走出了郭书筠的家门，将门关上。脑子还是一片空白，手里把玩那把钥匙，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和郭书筠在偷情的感觉。虽然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门内的郭书筠，依旧窝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发呆。忽然一个翻身，抱着沙发垫打滚，头埋在垫子中，耳根子红的艳美。直到她仰起头来，笑意都快溢满脸颊。 陆昭穿过学校，走出大门，然后站在门口，脑子总算是回复了清明。刚才对他的冲击力太大，其实都没有完整地去想过事。 郭书筠喜欢他吗？ 毫无疑问是喜欢的。可是她真正喜欢的人，是陆甲寅。自己不过是陆甲寅的附带品。然而久不识肉味，被旖旎冲昏了头脑，在经历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缘由。 陆昭笑了起来，却又那么的苦涩。那把钥匙被他揣在兜里，心里那个咖啡厅的梦，渐渐远去了。 回到家中，不见陆苑。才想起她今天上午后两节是有课的，没由来松了口气，在郭书筠那里不知不觉已经熬到中午，本是不想的。该问的东西，一点都没问道。 比如郭书筠，为什么会姓郭。 比如陆甲寅，之后做了什么。 不过反过来想，就算是他问了，郭书筠也不会去说。陆甲寅这个名字，大概是他与郭书筠之间的禁脔。与其去问她，不如后来自己去看。总会有答案的。 换了身衣服，又脱下来，去盥洗室洗了个澡。不能让陆苑知道他去见过郭书筠的念头，突然就冒了出来。他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从郭书筠家里出来时，会有一种在偷情的感觉。 这想法让陆昭打心底里觉得可怕。 十二点过一点，陆苑开了门。饭已经闷好，陆昭如平常一样，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开始炒菜。陆苑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眼，让陆昭心头发毛。 放下包后，陆苑就坐在沙发上，直直盯着陆昭。 过了会儿，陆昭开口了。 “你看着我干嘛？剧都看完了。” 陆苑不说话，依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个透彻。陆昭有些心虚，没有再问。 良久，陆苑才悠悠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 回答的很快，陆苑站起身来，走到开放式厨房里，更靠近地看着他。 “你干嘛啊，马上就要吃饭了。” 陆苑脸贴近陆昭，在陆昭身上嗅了嗅，脸色由狐疑，变为恍然大悟，然后转怒。 “你是不是又去见了那个狐狸精！” 炸毛的陆苑，吓得陆昭差点把锅里的菜抖到地上。 “一惊一乍的什么，我去问了点事情。” “问了点事？那你洗澡干嘛？” “出去比较热，出了点汗。” 陆苑掏出手机，弄到气温的界面。十六度。 “你是真人，出去问个事情，还会出汗？” “跑了一下。” “运动了？你们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 陆苑眼神突然冰冷起来，陆昭炒菜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气氛有些不对，她转身就离开了这小块地方。往盥洗室的地方走过去。陆昭松了口气，却又马上提起来。 衣服还在脏衣篓！ 果不其然，陆苑把陆昭的衣服拿了出来，往沙发上一扔。 “上面的狐狸骚味，可不轻啊。别和我说你们只是坐着聊聊天。” “啪。” 一把钥匙，从裤子兜里滑落出来，轻弹几下，就安静地躺在木质地板上。 有些刺眼。 陆昭想去出去拿起来，陆苑已经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捻在手上，朝着陆昭的方向展示出来，死死盯着钥匙。 “这不是我们家的钥匙吧，哥。” “哈哈，不是。”陆昭尴尬地笑了两声，气氛几乎凝固到冰点。 “那是谁家的钥匙呢？” 陆苑面露笑意，眼神却仿佛要将陆昭杀死般的冰凉。 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是，郭老师家的。” “哦？那她为什么要将钥匙给你呢？” 她的声线轻柔温婉，却让人感觉到不到一丝暖意。大概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陆昭使劲咽了口唾沫。 “是，是让我去打扫卫生。” “是吗？一个单身的狐狸精，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钥匙给你了，是不是很激动啊？” “不，不激动。” “真不激动？” “真不激动！”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这丫头怎么会这么聪明，不去当侦探，屈才了。像是那些出轨啊什么的，让这丫头去闻闻味儿，啥都真相大白了。狗吗！ “哦。” 陆苑打开窗户，用力一掷，闪烁着银光的钥匙，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消失在了陆昭的视线中。心好痛，感觉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苑拍拍手，把陆昭的衣服丢进垃圾桶里。陆昭沉默地把菜端到饭桌上，没敢去捡。衣服还是刚买没多久的，就被陆苑丢了。没有太多零花钱的陆昭，只能心疼地看着垃圾桶一眼，又被坐在饭桌旁的陆苑一瞪眼。 得，还是丢了吧，保个平安。 两兄妹坐在饭桌上，沉默不语，各自吃饭。 真人不需要每天进食，这种与其说是摄入必要的能量，不如说是两兄妹用来调剂乏味的生活方式。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说，至少也比各自在各自房间里修行或者玩闹好。 今天破天荒的陆苑先吃完，扔下筷子，就盯着陆昭的脸。 “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靠她太近。” 陆苑说的很认真，陆昭有些恍惚。 这不是陆苑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上次说这个的时候，他还不知道郭书筠是大妖。如今他大概也明白，郭书筠很厉害，只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恶意，反倒是不断地去诱惑，哦不，引导他。 这样亦师亦友的关系，在陆苑看来，是不自然的。 “恩，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p。” 陆苑第一次爆粗口，火气还没消，正在气头上。 “额，要不要给你熬点姜糖水？” 陆苑一拍桌子，就站起身回到房间里，留下愕然的陆昭，不知所措。 突然有些想念在木乡是，那个虚弱的陆苑。至少说没力气发火，哪像现在，一惊一乍的，吓得陆昭都吃不下饭了。 菜都没怎么动，饭也剩了半碗多。 浪费粮食啊，于是陆昭只能默默在房间里吃着。 陆苑使劲关上门，一下就扑在床上，脸埋进枕头中，手不停地捶打床面。 “死狐狸精，死狐狸精。。。” 咒骂着郭书筠，若是郭书筠能看到这一幕，铁定笑的站不起身来。 年轻的少女啊，有太多愁思，不能说给那个傻兮兮的少男听。 最怕是少年，不识少女心。 第四十四章 跳跃，比山崖更高！ 玉皇观今日香火还算不错，来了一个老年团，游览了一番，觉得很清静，想在这里求个塔陵。 陈学道委婉的推拒了，玉皇观内没设有塔陵。 这让陈学道的弟子也很不解，毕竟塔陵这个东西，算是现在道教的一个来钱手段。比墓地便宜，只要道观不倒，存在的时间必然比公墓使用的时间长。况且现在的公墓有使用年限，要是到了期没人来续钱，直接给你铲了丢垃圾桶里，后人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塔陵做的很不正规，通常来说年轻人都不大信，一般道观也做得挺私密。只是陈学道不允，弟子也没其他的办法去做。 陈学道坐在上山的石阶上，打了个哈欠，年纪大了后，睡眠越来越奇怪，有时候一整天都很困，有时候整宿都睡不着。 蔡奉不知道啥时候，也坐到陈学道边上。两人没说话，就那样坐着，看山下的小湖泊。有时候飞过来些鸟，蔡奉抬起头来看一会儿，不是因为好奇，是怕这些鸟飞着飞着一泡屎拉在道袍上。 陈学道瞥了一眼蔡奉，嘴角往上一扬，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就是傻了点。 两人都不出声，享受着安逸的午后。老年团走了后，估摸着也没什么香客了，一天也就算完了。山里的日子闲适地不行，在终南山上好歹天天还要做些基本功，在玉皇观，天高师父远，只有宋懿安那个傻妞才天天坚持。 所以这也是为啥，蔡奉现在还是个小真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傻妞做完功课，出来散散心，一眼就看到山门台阶上，坐了一老一小。 “陈师傅，在这儿干嘛呢？” “看风景。” “看了这么多年了，不腻吗？” “腻啊。” “出去走走呗。” “去哪儿？” “五湖四海，想去哪儿去哪儿，反正陈师傅你有钱。” 蔡奉眯着眼，听着这对老小打诨，有些困了。 “老了，走起来麻烦。还不大认路，走丢了被送进养老院就惨了。” “养老院咋了？” “养老院那些老太太啊，缠人。” 蔡奉听不下去了，瞥了一眼老道士，老道士洋洋得意，可惜没有胡须的陈学道，反倒是像极了老太太。 “陈师傅，你这模样能有老太太瞧上你。” 陈学道瞪了蔡奉一眼，这皮小子，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还是小宋好，每天都来请安，嘴巴也甜，难怪那些当爹的都想要个闺女。这样的闺女，谁家不想要一个。 一时间有些冷场，宋懿安也站在山门旁，瞧山下的模样。 又过了一阵，山下走过来一年轻人。 宋懿安眼睛尖，一下就看见那年轻人就是陆昭。 “陆师兄。” 清脆的声儿，在山间传开，山下年轻人一抬头，嚯，台阶上坐着一老一小，是蔡奉和陈学道。后边站着个穿着法衣的娇俏少女，可不就是宋懿安。 在山下摆了摆手，蔡奉懒得搭理他。 陈学道虽然老了，心还年轻着，跟着宋懿安一起朝着陆昭摆手。 一步步走上来，也不觉得累，不像那些老年团的老头儿老太太的，走三分钟歇五分钟。不一会儿就走到三人面前来。 宋懿安就往陆昭面前凑，蔡奉不屑地撇撇嘴。嘴里还是不情愿地叫了声，“陆爷。” “陆小友好久不见。” “哈哈陈师傅也是，身体还硬朗？” “还成，就是有时候困着哩。” “陆师兄，今天怎么有空来玉皇观啦。” 陆昭脸色一僵，宋懿安歪着头，等着他的答案。 “回蜀都之后，一直没空，这不最近清闲吗，过来瞧瞧你们。” 毕竟不能说是自家姑奶奶大发雷霆，出来躲躲，实在找不到地方，想起玉皇观里还有一老两小在闲着。 “吃了吗陆师兄。” “吃了，都下午了，晚饭倒是没吃。” “那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额，可以。” 估计晚上稍微晚点回去，小丫头气应该就消得差不多了。 蔡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妹，跟那些大明星的脑残粉一样，也就是还有些矜持，不然铁定贴在陆昭身上。哎，丢人啊，终南山的脸，都被这师妹丢干净了。 陈学道又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往里面走。 “老了，困了。你们年轻人玩玩，我且睡上一觉。” “陈师傅慢走。” 三人齐声说道，只不过蔡奉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宋懿安盯着自家的师兄，蔡奉一扭头。 “看着我干嘛？” “你不困吗？” “困。” “那你也回去睡吧。” “恩？？？” 蔡奉满脸的问号，这就要赶师兄回去，好啊，那以后要是真嫁给他了，那师兄来讨口饭吃都不让了。宋懿安娇憨地笑着，笑的蔡奉发毛。好吧，我走，待不下去咯。 “我也困了，回去睡了，师妹你陪好陆爷啊。” “恩，师兄慢走。” “慢走。” 蔡奉缓缓起身，又蹒跚地跟在陈学道离开的方向。看到陆昭，连自己喊她师妹都不在乎了，要是平时，铁定就是一顿打。哎，这还没嫁出去呢，师妹就成泼出去的水了。 这话不敢说出来，得罪不起宋懿安，也得罪不起陆昭。缓步离开的蔡奉，背影是那么的苍凉。 “陆师兄去过后山吗？” 宋懿安转头对陆昭甜甜一笑，陆昭摇了摇头，上次来连玉皇观都没逛过，更何况后山。 “那我带陆师兄去，后山风景可好了。” “好。” 这山里的空气，比起蜀都城里，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闲来无事，坐着也是闲，逛逛也是闲。 有宋懿安在身边，都不觉得枯燥。小姑娘一直叽叽喳喳地，说着些这些天在蜀都的见闻，陆昭心想，要是陆苑能有这么活泼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要是陆苑真成这个样子，那都让陆昭不敢认了。 “陆师兄，陆师兄，来看。” 陆昭闻声看过去，只见少女蹲在山路边上，一簇野菊花开在她脚下，给这山景添了些别的颜色。不过更好看的是少女，娇憨可人的模样，比这山景好看一万倍。 “陆师兄？” 见陆昭有些发愣，宋懿安歪着头叫唤他。 “啊，很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说野菊花，还是在说少女。 宋懿安从山道上站起来，狭窄的山道，只容得下一人通行。少女没有采下野菊，兴许是不愿意将这短暂的美好扼杀。 “往后走吧。” “好。” 宽大的道袍，看不出少女的身姿线条。在这山路上，也是蹦蹦跳跳的，少女很开心的样子。好像很多年前，陆苑也曾经与他，在老家的后山上这样走过。只是那时候陆苑的发梢，带了一朵小花。 山路出现了两条分叉，一条往上，一条往下。宋懿安往上走，陆昭也跟在后面。少女扭过身子来，乖巧地说道。 “陆师兄，我先带你去后山崖边上去看看。” “你带路就好。” “恩。” 又走了一会儿，到了她所说的山崖。只见山路前方的道路已经彻底断绝，而一片浮岩横亘在山体上，构成了山崖。边缘与小路，足足有一丈多的距离。 只见少女轻轻一跃，落在山崖上，回过头来看着陆昭。 “陆师兄，跳过来啊。” “额。” 陆昭站在小路尽头，头微微前倾向下看去，险些晕过去。 这之下足足有六百来米高，若是真的掉下去，那尸体都碎了。陆昭身子都僵住了，有些恐高的陆昭，第一次觉得宋懿安的笑容，一点都不可爱。 “有点，太危险了吧。” 陆昭哆嗦着嘴唇，把头缩回来。 “陆师兄，你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别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就好了。” “是，是吗？” 陆昭苦笑一声，看来是真的避无可避了。 心一横，瞧着山崖上的落点，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冲刺的力道与腿部的弹力，纵身一跃。 脚下便是百丈深渊。 第四十五章 原本飞鸟不知鱼 耳旁是呼啸的山风，脚下是百丈的深渊。 稳当当落在山崖上，陆昭松了口气。这才第一次觉得，自己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之前无论是在老家见到的鬼魂小人，还是在木乡击败过的守灵神，都没有让陆昭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蜕变。 直到今天，一步跨越一丈多的距离，这在过去是基本不可能的，如今轻而易举就办到了。觉得自己超厉害。 又探头往下一瞧，浑身的那种战栗又回来了，得，就算自己超厉害，怕高的人还是怕高。人毕竟是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物，要对天空致以敬畏。 “陆师兄，你看。” 宋懿安往前一指，陆昭随着她的指尖，往山下眺望。后山看不到城市的痕迹，一片山丘，连绵不绝。偶尔飞鸟掠过，惊起一片鸟叫。山中点缀着几户人家，而后是已经泛黄的稻田。 蜀都城郊是有庄稼地的，入秋后，开始收割农作物。少女在崖上坐下，陆昭也随之坐着。主要是这地方有些高，呼啸的山风，让陆昭腿软。 “陆师兄应该很少见过这样的景致吧。” “恩，大部分时候都在城市里。就算是回老家，也都是冬夏两季，秋景倒是真没见过。” 远方有候鸟南飞，雁字环形，秋意正浓。 “我以前一年四季都在山里，十四岁之前都没下过山，蔡奉下山带回来的新奇东西，都能让我开心好久。陆师兄肯定觉得特好笑吧。” “不会，因为新鲜的事物好奇，是每个人都会有的。” “陆师兄真好，要是蔡奉，肯定已经在笑话我了。” “这就是他的不是了，一会儿一定要好好说教他一番。” “哈哈，蔡奉可怕你们兄妹俩了。” “说起来，你怎么不叫他师兄啊。” 陆昭有些疑惑，按理说，同门师兄妹关系应该都蛮好的，不过见到蔡奉宋懿安这一对儿，就觉得幻想破灭了，故事里都是骗人的。 “这个嘛，小的时候他老是笑话我，骂我笨。那时候好像自己确实也挺笨的，去问他他都不给我讲，只能去师父那里问，师父也骂我，说我不认真，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啊。他三年就入了真人，我足足花了八年。” 陆昭心疼这个小姑娘，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蔡奉居然也骂的出口。手轻轻摸上她的脑袋，发丝顺滑。宋懿安脸红了一下，微微眯了眯眼，像极了一只小猫。 “后来呢，我一年就成了道君，他就再也没骂过我了。不过也很少说话了，也不会给我从山下带新鲜东西回来。因为他小时候老是骂我，我都不愿意叫他师兄。” “恩，不用去理会。顺着自己想的去做就好了。” “要是陆师兄是我师兄就好了，陆师兄一定不会骂我笨。” “哈哈，肯定不会，你这么可爱，怎么会舍得。” 小姑娘舒服地昂起头，眼睛彻底眯成一条线，享受着陆昭的抚摸。 蔡奉其实从来没觉得她笨，他比所有人都看好宋懿安。陆昭有些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做，因为小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的表达方式，就是去欺负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靠近她。 所以他并非是嫌弃宋懿安，而是喜欢宋懿安。否则他也不会每次下山，都给宋懿安带小礼物。要是真的烦她，为什么要给她带东西。 只是没想到，小姑娘没能领会到他的感情，反而记仇了。到后来也张不开口道歉，僵持到现在。 也难怪为什么蔡奉不太喜欢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 “你比苑苑更像个妹妹，也很可惜，你不是我妹妹。” “诶，苑姐姐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小心思太多，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老是无缘无故发脾气。” “嘻嘻，陆师兄今天是惹了苑姐姐才来看我们的吧。” “额，你怎么知道。” “一开始问你的时候，你愣住了，脸色也不太好。况且你要是真的是闲着没事来看我们，至少也会带上苑姐姐啊。” 没想到一开始就被这小丫头看清了，看来自己还真的没做到位。想必陈学道也看出来了，只是老道士懒得揭穿。 这么一想就很尴尬了，陆昭笑容都僵住了。 “陆师兄一看就特别宠妹妹，苑姐姐才会这么黏糊你。在你家的时候，每次帮你做事，苑姐姐都在生气。” “她还生气呢？都不知道搭把手，好意思生气。” “陆师兄你。。。哈哈哈。” 小姑娘笑了起来，花枝招展，都把陆昭笑懵了，手收回来，揣在怀里，不敢说话。自己倒是真的没发现陆苑生气了，只是觉得那几天可能大姨妈来了，脾气不好正常。还在做的菜里面，加了些补血的材料，饭后还很贴心地熬一杯姜糖茶。 “陆师兄，下一次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加油的。” 陆昭扭过头来看着小姑娘，元气满满，手握成拳放在胸前，在给自己打气。他一下就温柔起来，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在身边，确实很难生气，也难怪，蔡奉会喜欢上这个小姑娘。 “好，你可以的。” “陆师兄我们下去吧。” “行。” 陆昭赶忙起身来，早就想下去了，这山崖上可真高啊，都不敢往下看。山风呼呼吹得，心都凉了。也就是一直在和宋懿安聊天，不然他腿都哆嗦好一会儿了。 陆昭一个健步就跳了过去，狂跳的心安静了下来。身后小姑娘依旧轻盈一跃，像是山间跃动的精灵，可爱而灵动。 宋懿安一个错身走到前面带路，陆昭贴近山壁让开道来。 “陆师兄你还真怕高呢，要是以后成了道君后，能御空而行怎么办？” 陆昭犹豫了一下，“坐飞机把，反正现在机票也不贵。” “噗哈哈哈。” 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走回刚刚的分叉口，拐角朝下。陆昭和道家人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于这里，做了太久的普通人，所以至今都维持着普通人的心性。 下山走一走，景色确实很好，可惜蜀都的冬天没有雪，要是能有雪将这片山给覆盖，想必也是极美的。 可惜了。 返程时，陆昭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上面显示两个字，“陆苑”。 犹豫了一下，陆昭接起来了。 “喂。” “你在哪儿。” “额，在玉皇观，找陈师傅喝茶。” “呵呵，晚饭呢？” “在这。。。我马上回来。” 无论如何，在玉皇观吃再也说不出口了，小丫头发起火来，受不了啊。 “哦，那你快点。” 电话已经挂断，陆昭苦笑着，宋懿安踮起脚，高高抬手，才勉强够到陆昭的头，在上面轻轻抚摸了几下。 “陆师兄回去吧，不要让苑姐姐等久了，不然她又生气了。” “好，哎，说好和你们一起吃晚饭的。” “没事，有的是机会。” “好，那我先回去了，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恩。” 其实还是想送的，不过既然都说了不送，那就不去了，就这样看着陆昭，一步步下山。 蔡奉不知道从哪儿来，走到山门边上，站在宋懿安后面。 “傻师妹，走远了。” “我知道。还有，别叫我傻师妹。” 蔡奉一愣，苦笑一声。“好。” “你看陆师兄多好，人温柔，还体贴别人，哪像你。” “恩，比不上。” “算了，回去了。” 宋懿安转身，快步离开了。也没有一蹦一跳，陆昭没留下来吃饭，小姑娘失落了。 蔡奉望着通往山下的阶梯，天色已微微黯淡下来了，咧开嘴笑了笑，跟着宋懿安的步子，回到玉皇观中。 “师妹，等会儿我。” 第四十六章 一场别开生面的座谈 天色阴沉沉，下起了小雨。 人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有些阴郁，陆昭不太喜欢下雨，特别是秋末，会刮起寒冷的风，吹落干枯的叶片。凭地生出一种寂寥感，秋风萧瑟，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可是今天必须要出门，郭书筠没有给下一个陆甲寅藏神识的地点给他。陆苑非要跟着一起，陆昭只能带上她。不过见一面总是好的，能够和解一下关系吧，大概。 撑着伞，走过校园。榕树道落满了枯叶，铺了一层。昨天晚上的雨很大，已经枯黄的叶子，经受不起大雨滂沱。 站在郭书筠门口的陆昭迟疑了，陆苑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敲门。陆昭讪讪一笑，尴尬无言。 很快，门就开了。陆苑双手抱在胸前，衬托出胸前的平坦。 双目直视郭书筠，郭书筠一身居家服饰，难得可贵的，居然不是黑白两色，而是淡紫色的睡衣。棉拖也换成了粉色鞋面，上面绣了个乖巧的灰色猫图案。 郭书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进来吧。” 陆苑冷哼一声，径直走进门。陆昭小心翼翼跟在后面，“郭老师好。” “恩。” 尾音拖得很长，妩媚而妖娆。 陆苑转过身，“快进来。” “哦。”陆昭没脾气，快步走进来。 郭书筠关上门，这才缓缓踱步到沙发边上。 房间已经大变样了，郭书筠买了许多小盆栽，放在茶几，或者窗台上，到处都点缀着些生机绿色。沙发也换成了布艺沙发，上面放着些可爱的玩偶。墙面上，也贴着淡橙色的墙纸。 陆苑坐下的时候都有些愣住了，她分明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性冷淡风格的装饰，怎么忽然就变成这种少女风了？ “怎么样，舒服些了吗？”郭书筠笑着问道。 “确实好很多，住起来应该也没那么压抑了吧。” “这倒没有，和原来差不多，有时候还会觉得多的东西有些碍手碍脚，不过你觉得好很多就行了。” 陆苑皱起眉头，目光游离在两人之间，这对话暴露出来的东西太多了，信息量有点大。“你觉得好就行了”？“舒服些了吗”？这是普通师生该有的对话吗？ 不过陆昭完全没有自觉性，陆苑手绕过郭书筠的视线，从腋下伸过去，掐住陆昭的腰，在软肉上使劲一拧。陆昭身子一颤，猛地回过头来看着陆苑。 陆苑也不甘示弱地和陆昭对视，冰冷目光想要杀人。随后转向郭书筠，脸上掐出一丝笑容，可惜压根就看不出笑意。 “狐狸精，你给我哥钥匙，是什么意思？” 郭书筠轻柔笑着，身高相似的两人，风格迥然不同。 “没什么意思啊，他毕竟要给我打扫卫生，要是我不在，可以自己开门进来啊。”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啊，钥匙被我弄掉了。我的意思呢，要是你让他打扫卫生，就别让他在你不在的时候打扫，毕竟我哥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你家里一些东西，对他诱惑太大。” “这样啊，那丢了就丢了呗。至于我家里的东西，觉得诱惑大，陆昭你拿就是了，什么对你诱惑大，拿什么。” 两人的声音都很平缓，陆昭却听出一股杀意。像是两军对垒，互相叫阵的感觉。 “还是算了吧，你毕竟也是个老师，让一个学生经常来自己家，传出去多不好。” “清者自清，流言蜚语可是止不住的。” “那也要清者才能自清，有些人都洗不干净了。” “那也总比有些人上大学了，还和小学生一样好咯。一定要多喝牛奶，才能长大咯。” 空气一瞬间凝固，从两人眼中迸出的杀念，相互碰撞。 “你们冷静点，冷静点。” 陆昭小声说道，两人齐刷刷望过来，陆昭适时闭上了嘴。 郭书筠往后一仰，先停下和陆苑的对峙。 “你们是来问下一个目的地的吗？” “是的。” 陆昭赶忙接过话，要是让这两人再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当时觉得这两个人能好好相处的自己，真是个傻子啊。 “你现在已经将，将他第一道神识化解完了？” 中间停顿了片刻，那个名字，在郭书筠这里果然是不能提及。就连她自己，都在避讳提到陆甲寅。 “差不多了吧，在《群妖图》都有显示。” 只见陆昭轻喝一声，“灵。” 由他背后，一个白发须眉的老人，徒然出现在身后，他身上的袍子遮住身躯，手中一卷《群妖图》，金光璀璨。陆昭手在虚空中几番划弄，《群妖图》从老人手中漂来，浮在陆昭身前。 缓缓展开，群妖图上出现一道大星盘，其上点缀着无数灰色星点，只有一颗最左边的星辰亮起，青光闪闪。 郭书筠盯着《群妖图》一阵失神，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木乡时也见过，上面有他熟悉的气息，让郭书筠欲罢不能。 最后视线落在那颗闪烁的青星上，晶莹的光亮，打量片刻之后，郭书筠点点头。 “本以为你还要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融汇了，看来是我太低估你了。” 陆昭讪讪一笑，其实早在乾真墓的时候，他就已经化解完成了。在经历陆甲寅的记忆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在他脑海中融会贯通。很玄妙的一种感觉，他都无法与人讲述究竟为何。醐醍灌顶一般，不光是陆甲寅的一些技能，甚至是与佛门对战的经验，都传到了陆昭身体中。 陆甲寅着实强悍，即使只是接触到他的冰山一角，都觉得恐怖。 是的，恐怖，很难有人让陆昭觉得，一个人很恐怖。 “下一个还是在川省，还是只能给你一个大致的位置，多瀑沟，如果你们准备好了，就可以去。至于周一的课程，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多瀑沟在哪儿啊？” “甘州那边，德格县里。自己去查查，反正也是你们去，自己去查更好。” 陆昭心中吐槽，明明你也跟着一起，只是不和我同吃同住，说详细一点又不会怎么。不过陆昭不会这样说，毕竟郭书筠老师余威还在。 只是陆昭不清楚的是，郭书筠还真的不知道具体在哪儿，陆甲寅藏匿神识无比仔细，根本没有和外人说过，只是隐约记载了一些地点，留给郭书筠。 不过也只是一些大概的位置，估摸着是担心日后会有大妖来寻仇，波及到实力尚浅的郭书筠。 “好吧，我回去自己查一查，今天打搅郭老师了。” “没事，只要你想来，随时来就行了。” 郭书筠轻抿红唇，让陆昭心跳慢了一拍。 一直没有插嘴的陆苑一下踩在陆昭的脚上，然后站了起来。陆昭张大嘴，忍了下没痛呼出来。看着这一切的郭书筠没出声，只是笑意更浓。 “既然问完了，那就走吧。” “好，好。” 陆苑这才将抬脚离开，陆昭这才得以站起身，龇牙咧嘴地跟郭书筠道别。陆苑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郭书筠，眼里的杀意弄得几近实质。 郭书筠佁然不动，优雅端起面前的茶杯，回以温和的笑容。 陆昭一瘸一拐走出门，“郭老师再见。” “再见~” 门关上，陆苑站到陆昭面前，笑容冷澈，没由来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看你们挺熟悉的啊，陆昭，长本事了。” “瞧你说的，没有的事。” 陆昭讪笑，他能怎么办，总不能说这狐狸精强吻了他，还两次。对吧，这么说，陆苑怕不是在背后发脾气了，恐怕会直接提着苗曦要去斩了郭书筠的狐狸头。 女人啊，不懂。 “哼，你好自为之。” 留给陆昭一个清瘦的背影，陆昭苦笑跟上，回头看了看郭书筠的家门。总觉得，她似乎是在门口，隔着门，看着他一般。 “挺可怜的。” 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郭书筠。 第四十七章 山里人见世面 陆昭在收拾东西，上次准备的有些不足。多余的东西带的太多了，这次没必要带什么烧烤用的钢条了，陆苑还就这个事情，骂过陆昭一次。 把心爱的简陋烧烤装置放在阳台，心里空落落的。 郭书筠没说马上走，陆昭决定明早去。也给陈师傅打了个电话，让蔡奉和宋懿安也准备准备。这俩人已经和陆昭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多少也要考虑考虑别人。 就是有一点不好，这两人不会用手机，还不如陈学道。也难怪，每次找陆昭都是靠见面。也挺难为蔡奉的，每次捎个口信的事儿，都穿过整个蜀都城。 当代社会，不会用手机的家伙，快要灭绝了吧。陆昭比较幸运，一次性遇俩。 “要不要带上睡袋，这是我原来去旅行的时候用的，蛮结实，上次就没带，感觉休息地很差。” 陆昭从寝室带过来的箱子里翻出两个睡袋来，在手上扬了扬，问陆苑。 陆苑微微皱眉，“你怎么会有两个。” “哦，这个蓝色的是我的，这个橙色的是我学生会的一朋友的，他放在我这里，我顺手给带过来了。” “学生会的朋友？你那部长王婳？” 陆昭翻了个白眼，“合着在你眼里，我在学生会就只认识一朋友？还得是我部长？别闹了，一哥们，关系挺不错，在隔壁学院，老长时间没见了，下次有机会还得找他聚聚。” “哦，算了吧。其他人用过的，我不想用。” “成，那就不带了。也没多的，就咱两用，对蔡奉和宋懿安有些不公平。” “多带点水就好了，不用带那些。你都不是普通人了，那些东西都是给普通人用的。就算是高原，也不会把你冷死的。” 陆苑吐槽道，陆昭至今还没习惯真人的身份，还老是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考虑东西都全面地不行。说实话，道家估计也就这位天天吃饭了，连没修为的陈学道都不会天天吃饭。 “哦，那就没什么好带的了，随便拿些东西就好了。” “是的。” “苑苑，你说这次我们会遇到啥玩意儿？” “我怎么会知道，那狐狸精没给你说？” “没说，我估计她也不是很清楚。” “也是，也不过是个狐狸精。” “你别老是对她又那么多成见，郭老师人还是不错的。这《群妖图》也是她托陈师傅交给我的。你看，她都能和陈师傅那样的大能打交道，坏不到哪儿去。” 陆昭认真地说道，陆苑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抬起头看着他的眸子，他是认真地。 “而且，小时候，她还来过老家。你忘了？” “忘了。”陆苑撇过眼，有些委屈，但这委屈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他根本不会明白。他就是个傻瓜。 “哎，你说你怎么就看她那么不顺眼呢？她不是那些妖精，没你想的那么。。。” 话还没说完，陆苑就站起身来，陆昭识时务地闭上嘴。 “好了，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笑容变得尴尬，她盯着陆昭。 “还有其他的吗？” “没，没了。” “那就睡觉。” 一转身，留给陆昭一个清冷的背影，回到房间，重重地关上门。 “哎。” 长叹一口气，装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又怎么了，咋又生气了，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叛逆的吗？ 一夜无话，睡意全无，陆昭打坐冥想到清晨。天色还没亮，就有人在门口敲门。 陆昭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在夜色中回旋，缓缓消失在空气中。 开门，站着俩人。蔡奉和宋懿安。 “陆师兄。” “陆爷。” “懿安和蔡奉啊，进来坐会儿，我去叫苑苑。” “诶，好勒。” 三人也都熟稔了，没那么多客套话。坐在沙发上，蔡奉见桌上还摆着几个苹果，顺手拿起一个，就开始啃。 宋懿安白了他一眼，“不知道礼数吗？主人家让你吃了吗，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这一口苹果才刚咬下去，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陆昭笑出声来，“随便吃吧，别把自己当外人。” “恩，好的陆师兄。你快去叫苑姐姐吧。” 宋懿安对着陆昭甜甜一笑，陆昭摇摇头，这两师兄妹，也是对冤家。 蔡奉这口苹果吞下，叹了口气，合着就他一外人，你可想当他内人了吧。这话不敢吐槽出来，一出口，估计会被周天剑削成人棍。 这边陆昭走到陆苑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里边没声。 “苑苑，我进来了。” 先出声提醒了一下，然后扭开门，陆苑还在睡着，睁开眼看了陆昭一眼，随后就又闭上眼来。 “蔡奉和宋懿安已经过来，你快起来，别让他们久等了。” “那就让他们等着，我再睡会儿。” 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又开始睡。陆昭苦笑着摇摇头，将门又关上。见到两人，面带歉意。 “她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可能要稍微等一会儿。” “没事，让苑姐姐睡吧。” 蔡奉也跟着点头，他可不敢招惹陆苑，让他不开心了，出手揍他一顿，疼是小事，大的是没面子。 “说起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们要等天亮才过来。” 陆昭闲聊道，有些好奇。 “这不我师妹。。。” 蔡奉刚开始说，就被宋懿安背后一掌拍上去，剧烈的疼痛，让蔡奉直咳嗽。宋懿安依旧面带笑意。 “你没事吧，怎么还咳嗽呢？” 蔡奉脸上青筋都被疼地迸出来，满脸通红，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宋懿安，满眼的悲怆。这个师兄真是没法当了，真是憋屈。 “哎，蔡奉就是这样，经常不分场合地作怪。也就是怕早上过来的时候，城里堵车。蜀都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是吧这堵车的问题确实也很麻烦，有他这么个累赘，我也不好御空过来，怕吓着人。” 陆昭都看呆了，宋懿安那一掌自然也看在眼里，好家伙，这可是真打啊，和陆苑那种掐软肉可是不一样的，实打实地真元附上，怕是都有内伤了。 “哦，恩，是啊，蜀都堵车是挺麻烦的，哈哈哈。” 陆昭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容，之前还觉得宋懿安挺活泼可爱的，对自家这师兄颠覆了陆昭对她的印象。这真算得上心狠手辣。 又东拉西扯一会儿，陆苑打开门来，先往客厅瞄了一眼，蔡奉宋懿安坐在主沙发上，陆昭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这才满意地去洗漱，对蔡奉没好感，对入室狼好感度降低，对自家哥哥没啥好说的。 直到陆苑收拾好了，才背着包走出来。只见一身绿色运动装的陆苑，带上顶白色的鸭舌帽，让陆昭眼前一亮。一缕耳发调皮地从帽檐垂下来，平添一抹朦胧美感。身姿修长而苗条，稍显贴身的运动服之下，也看不出一点赘肉，青春活泼。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恩，走吧，等久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三人齐声说道，陆苑余威仍在。 走出门去，天色才微微亮着，一抹鱼肚白点缀在视线尽头。小区旁停着一辆越野车，是郭书筠借给陆昭的。蔡奉和宋懿安好奇地打量着这庞然大物，虽然也见过别人开过，但要坐上去，还是有些激动地。 这俩山里孩子的好奇，让陆昭有些心疼这两人。 “上车吧，车程可能有些长，得一天左右，你们好好休息就行了，我来开。” “哦，陆爷您还会开车啊？”蔡奉羡慕地看着陆昭。 “是啊。” “您可真厉害啊。” 蔡奉那崇拜的眼神做不得伪，难得这家伙真佩服一次陆昭，却让陆昭有些别扭。 第四十八章 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 陆昭已经提前查好从蜀都到德格县的路线，全程大概有八百多公里，出了蜀都往西边走，高速路没有多少，大部分路段都是国道。这都算是好的了，难的是从德格县到多瀑沟的那一段距离。 网络上关于多瀑沟的资料比较少，大部分都是自驾游为主，然而很多地方，无论是人车都难以通行的地方，基本上属于盲区。 根据上次的那场经验，目的地多半就在那些盲区中。好在这四个人，每一个是普通人。 陆苑坐在副驾驶上，上车就开始打瞌睡。 高速路还好，平缓为主，蜀灌高速转入都汶高速，这一路还算得上惬意。车速也较快，蔡奉甚至还偷闲吃了包薯片。鉴于陆苑在睡觉，三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宋懿安盯着专心开车的陆昭看了好一阵，眼神都痴了。蔡奉瞥了一眼自家师妹，得，陷进去了。 其实陷进去也没啥，可是陆昭压根就对她没什么意思。充其量就当做个小妹妹，颇为照顾她。 很快从高速路上下来，陆昭全程都是在超速开，不过上了国道就没那么容易了。这边运输的大卡车较多，水泥路面都被压得坑坑洼洼。这在车里的人，就有些遭罪了。 还好是越野车，地盘大，不至于陷在那些坑坑洼洼中，蔡奉不一会儿就脸色苍白起来。 “不行了，停一下停一下。” 陆昭踩了刹车，把手刹提起来，往后视镜一看。蔡奉拉开车门，在道路边上呕吐不已。宋懿安都没往那边看，陆昭看呆住了。 诶，兄弟，说好的大家都不是普通人，你晕车算个啥？意思是我们中出了个叛徒？ 陆昭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走到蔡奉边上，轻轻拍他的背。让他能吐得舒服些。 “你晕车啊？”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有点。” “兄弟你这可不是一点，道家晕车的人多吗？” “没见过别人晕过。” “合着就你一人啊？” “啊。” 吐了干净，还是难受，陆昭让宋懿安递了瓶水，让蔡奉漱漱口。连续漱了三四次，这才猛地灌了一口水。已经逐渐上了高原，空气变得稀薄而干净。 “我开慢点？” “不用，早点完，早点回家。” “哦对了，我记得我包里还有晕车药。” 说罢绕到车后，把后备厢打开，从包里拿出一盒晕车药，看了看日期，还有一个月过期，还好。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一直备着。 递给蔡奉，蔡奉抬头来看了眼陆昭，又看了看手上两片药。 “这玩意儿有用吗？” “试试呗，总比开一路你吐一路好咯。” “也是。” 蔡奉扭开水盖，往口中灌了一口，刚要丢药片进去。 突然一道炸雷声响起，之间从对面山头上，两道灰黑流光划破天空，落在车辆不远处的国道上，大地为之震颤，惊起尘埃。蔡奉被这一声惊住，刚灌进去的水喷出来，不住地咳嗽。 陆苑睁开眼，与宋懿安几乎同时从车上下来。青光闪烁间，周天剑与苗曦已然出鞘，呈现防备状态。陆昭伸出右手将蔡奉拉扯到身后，左手气焰包裹，隐有风雷声。 “叮铃叮铃。” 如同玉佩碰撞的响声，从那尘埃中传来。直到那尘埃逐渐散开，两个身高相似的人影出现在尘埃中。轮廓中，人形的腰极为纤细，头部有两边，各自坠着环状物。 尘埃散尽，人形终于清晰起来，他们有着人一样的脸，算不上俊美，只能说是中庸。唇间露出尖齿，白到泛出寒芒，锋利无比，若是不小心，是不是会咬破自己的嘴唇，陆昭这样想道。随后，身子没有东西遮盖，然而布满毛发，像是豹子一样的花纹。 玉佩碰撞的声音，便是从他们口中发出的。 “?武罗？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他们的踪迹？” 陆昭微微疑惑，还不待他问出口，其中一个?武罗，扬手一挥，其手心徒然出现一团讹火。火光灰黑，怪异无比。只是眨眼不到，由那团讹火中，炸开火莲，如同火雨一样朝着四人呼啸而来。 周天剑骤然飞出，呼啸而前卷起气流，立在四人身前，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障展开来，那火雨不断拍打在屏障上，灰黑火花四溅，却始终破不开这道屏障。 而另一个?武罗似乎预料到这种情况，身形只是一跃，便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其身已不知在何处。 宋懿安单手直指周天剑，抵挡这灰黑火雨已到极限，对消失的?武罗无可奈何。陆昭警惕地四下观察，突如其来的?武罗，打乱了他们的节奏。 很有可能，他们的出行，已经被暴露了。既然连?武罗这种，应该生长在青要山的山魁，都出现在这个地方。后面会怎么样，陆昭不敢想。 很明显的是，这些家伙应该都是冲着陆昭而来的。 陆昭抬起头来，也希望躲在暗处的郭书筠能出手相助。火雨还在拍打屏障，又是一呼吸间，陆昭隐隐感觉有东西在自己身侧晃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道巨力轰拍出去，身子在半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撞向山壁。 陆苑猛地转身，却只能看到残留在陆昭刚才站着地方，一道?武罗的残影。 “轰。” 陆昭只觉得浑身炸裂开来，着力的位置，几乎要断裂一般，撞击山壁并没有给他留下其他的疼痛。 陆苑一个健步过去，扶起陆昭，宋懿安只能转头过来，关切地看向陆昭。苗曦立于身前，以防消失的?武罗再次出现。 他们，对于陆昭很了解。都是以物理的手段打击，那讹火雨，恐怕也只是让道君宋懿安失去作战能力而已。 蔡奉两指并拢，在眉心一划，双眼缓缓闭上，眉心裂开一道缝隙，竖瞳睁开。天地为之一暗，代表着宋懿安的碧光，代表着陆苑的白光，代表着陆昭的青光，以及代表释放讹火的?武罗的灰黑光。 那么剩下的那个在哪儿呢，四周没有另一道灰黑光的迹象，它在哪儿？ 安静，不去听风声，以及讹火撞击屏障的噗嗤声。 安静，必须要安静。 是的，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不安静下来，是看不到他的。 那家伙，很会躲藏，?武罗，青灵山上有名的妖怪。与陆甲寅有什么旧怨他不知道，兴许只是个斥候，来打探他们的情报的。 哦，对，凡胎之眼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这句话，是师父说的，师父说过，只有心，才是真实的。眼观之处，皆是幻觉。 只见那代表?武罗的灰黑光，徒然分出一道暗影而来，朝着陆昭，以迅雷之势轰杀过来。 “来了！你们小心！” 蔡奉大声提醒道。陆苑身子动了，可是陆昭比她动的更快。左手叱咤风雷声，气焰包裹的一拳，朝着暗影处轰去。 “嘭。” 一声巨响，夹带惊雷，那暗影在蔡奉眼中变为灰黑光，而手持讹火的灰黑光，反倒成了暗影。 陆昭拳之所致，雷霆万钧。?武罗被直接一拳打出，直直朝着道路尽头摔去。讹火雨停顿下来，周天剑变竖为横，剑尖直指讹火呼啸而去。 一剑刺穿，随后那?武罗变一分为二。只是一剑，便被斩下。分为两半的?武罗，化作讹火燃尽，空气弥漫一股难闻的臭味。 而那被陆昭一拳打出去的魁梧罗，被周天剑直直插在身子上，身躯被雄浑烈火焚烧。 陆昭一下跌倒在地，陆苑赶忙蹲下身子，将陆昭扶起来。 倒吸一口凉气后，呻吟出一声，“好，好疼。” 黑血顺着嘴角溢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连左手的气焰都消失不见了。 “别说话，你别说话。”陆苑紧紧抱住陆昭的身子，几乎带着哭腔说出来。陆昭那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浑身的气力。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那一拳已经出了。 以肉体硬捍山魁身躯，都不知道说陆昭是傻还是什么。而他本身就被?武罗伤到了，还要强行出力，真傻啊。 陆苑眼泪都充满眼眶，宋懿安蹲下身子，先按住他的脉搏，尚且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苑姐姐，不用担心，陆师兄只是伤了些骨头，妖力并未侵入体内，只是需要养一阵子。” 蔡奉竖瞳闭上，细缝消失，双眼睁开。听到宋懿安的话，也是松了口气。 “真的吗？” 陆苑此时已经六神无主。 陆昭咬着牙，吃力说道。 “没多大问题，本来以为撞上山壁会更疼的。不过感觉肋骨断了，那家伙还真是不留情，看来是真的想杀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苑快速抹去眼中的泪花，不让陆昭看见。 蔡奉蹲下身子，“其实那家伙本来就只有一个，是个障眼法而已。那讹火也应该不是他的神通，想必是借了别人的。不然也不会用这么低劣的方式。不过我觉得，要不先回去整顿一番，继续这么下去，恐怕我们还没到多瀑沟就全军覆没了。” 宋懿安与陆苑还在犹豫。 “不必了。” 成熟的女声，带着些自然妩媚与娇俏。一个穿着休闲装，却依旧难以遮掩火爆身材的女子靠在车上，三人沿着声音看过去，神色各异。 唯有陆苑咬牙切齿地喊出来，“狐狸精？” “是我。” 被叫做狐狸精的，自然就是郭书筠，她带着轻柔的笑容，站在那里，连风声都安静了。 第四十九章 来自狐狸的暴击 司机换成了郭书筠，蔡奉被赶到副驾驶座上。还好越野的后排空间大，能让陆昭将椅子放倒，躺在后排。 时不时会有些颠簸，疼得陆昭龇牙咧嘴。已经服用了两次灵药，断掉的肋骨，成为了陆昭唯一的问题。 车内弥漫着郭书筠身上的香味，蔡奉感觉到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酝酿风暴。没有人说话，正襟危坐的蔡奉瑟瑟发抖。 郭书筠的出现，在陆昭的意料之中。这场行程已经出现纰漏，她不可能再像上次一样袖手旁观。于是她从天而降，连带陆苑都松了口气。她是个妖怪，可她绝不会威胁到几人的安危。 只有她会无条件地希望陆昭将陆甲寅的神识收集完全，陆昭侧过头来，从中间缝隙，打量着那个单手抚方向盘的妖精。 “别乱动了，好好躺着。” 郭书筠秀口微张，声音轻柔。 “恩。” 陆昭有些尴尬，偷看被人发现。 陆苑手捏的发白，这时候不能去掐陆昭这个伤患人士，也打不过郭书筠，真委屈啊。 道路逐渐开始好走一些，两旁的风景，也开始干净而清晰。植被的高度，随着海拔的升高，低矮起来。天空湛蓝，几缕白云随风轻飘。 陆昭很想看风景，只是躺着的他只能通过余光看车窗之外。宋懿安时不时查探一番他的身体状况，通过药力和真元加持，恢复地极快。 “你们怎么不说话。” 长达三四个小时的沉默，被陆昭打破了安静。 陆苑冷声说道，“不想说话。” “聊聊吧，趁着这个机会，大家互相了解一下。” “没什么好了解的。”陆苑把话题又按死了，陆昭有些头疼，自家这个妹妹还真是不会聊天啊，话题终结者啊。 郭书筠轻轻一笑，开口道。 “好久没去过终南山了，余药池道士修行如何？” 宋懿安微微一愣，没想到郭书筠会问起他们师父的状况。本来不想说的，可既然提起师父了，自然还是要说的。 “师父老人家身体硬朗，修行也颇为顺利。” “顺利吗？入道宗之境了吗？” “前辈说笑了，道宗哪是那般好突破。” “也是，现在毕竟不是从前。”郭书筠发出一声感叹，道家在没落，这一千年来，唯有陆甲寅所在的时代，大概才算是真正的道家时代，这时代来的很晚，结束的却很早。 “从前怎么了？”陆昭虚弱地问道。 “没什么，你总会知道的。” “你老是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郭书筠轻轻一笑，“你会看到的，所以你自然都会明白，现在的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嘁。”陆昭嘘声。 路过一家加油站，郭书筠将车开进去，加点油。不知不觉已经跑出去五百来公里了，除开遇到魁武罗以外，其他时候都没什么。 “这一路安静太安静了，不应该啊。” 车还在加油，宋懿安皱起眉来，本以为会陆陆续续有山魁野怪来寻陆昭。 “只要稍微理智一点的，都不会当着这位出手。这位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主。” 蔡奉给自家师妹指了指下车的郭书筠，宋懿安抿了抿嘴唇，心情复杂。和陆苑还能友好相处，而这个家伙怎么相处。 在宋懿安看来，这个妖精才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 加完油，付钱，郭书筠上车，车辆缓缓开出加油站。还剩下两百公里到德格县，大概能在天黑前到达。 不知是因为郭书筠车技好，还是吃过晕车药，蔡奉没有再晕车。 “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德格，到了过后在城里整顿一下，明早再出发吧。”郭书筠轻声说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好，陆师兄的伤势也需要养一晚上。” “到时候我可不会进去，主要还是看你们。” “知道。”陆苑冷冷回道，郭书筠是妖怪，进不了那些禁地，她是知道的。 “多瀑沟除了有道门踪迹之外，还有佛门的一些东西。虽然佛门已经被彻底驱逐出境，你们还是要小心。那些遗留下来的东西，都不会那么简单。”郭书筠提醒道。 “佛门？”宋懿安皱起眉，“如果真的有佛门遗迹的话，要是不小心闯入怎么办。那些家伙对我们可没什么好感。” “是的，更何况还有他。” 郭书筠说的他，自然就是陆昭。被驱逐出境的佛门，恐怕唯一所厌恶的中原人，只有陆甲寅。 “这些东西都需要你们自己去琢磨，我只能提醒你们。” “我会注意的。”宋懿安咬了咬嘴唇。 “如果是佛门的话，我应该有办法。”陆昭小声说道，他不敢说话太大声，触动肋骨会很疼。 “哦？”郭书筠好奇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她还不知道陆昭究竟从陆甲寅神识中获得什么。 “他是成就佛道两全的人，佛门的禁制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陆昭解释道，没有说出陆甲寅的名字，陆昭还仔细盯着郭书筠，好在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心底松口气。 “那就没什么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到德格县的时候，还没有天黑。路程比想象中更为顺利，有郭书筠坐镇，山魁野怪根本不敢来袭。 郭书筠到来后，一开始宋懿安还感受到过那些家伙的气息，甚至跟着车子移动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逐渐失去了耐心，一一离开了。郭书筠一直在散发着气息，单单是大妖的气息，就让那些家伙根本不敢靠近他们十里。 随意找了家酒店，连身份证都没用，就开了五间房。陆昭是被陆苑和宋懿安扶上去的，郭书筠也只是笑笑没说话。这两个小丫头对她的敌意和不满，她都清楚得很。 不过在她看来，这都是小事。郭书筠这样活过足够长的时间，对这些小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她也知道，陆昭对这两个小丫头，是真的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看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所以这些小丫头，根本不足为惧，她们对她的防范，郭书筠一笑了之。 几人聚在陆昭的房内，陆昭已经服下第三副灵药了，肋骨已经没有那么疼了，勉强可以坐起来。不像一开始，起身都难。 “看陆昭明天的恢复状况，决定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可以把你们送到马乡，然后从马乡开始，你们就要自己去了。禁制的限制范围，马乡已经是边缘了。” “那我们怎么联系你？”宋懿安问道。 “不需要联系我，你们没出来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郭书筠笑道。“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先回来整顿，这次用的时间，应该会比上一次多一些。” “你怎么会知道？”陆苑皱了皱眉。 “因为这里的禁制十分不稳定，其间天地灵气絮乱，佛门道门的禁制会相互侵蚀，他感应到的气息，不一定会真实。” 郭书筠朝着陆昭媚笑一声，宾馆房间的灯光都黯然失色。陆苑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也就是现在还要仰仗她，要不然陆苑就要掏出苗曦把她剁成碎片了。 “我知道了，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我。” “恩，我会守在这里。”郭书筠笑着说道。 宋懿安和陆苑本都要作势起身，一听郭书筠这句话，屁股跟黏着胶一般，不再挪动，宋懿安神色异样，陆苑一脸愤怒，陆昭愣在那里。 “开玩笑，你们都这么大惊小怪干嘛？”郭书筠笑着走出门，顺势将门带上。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哼。”陆苑先哼了一声，也随之走出去。 “陆师兄，我先回房间。” “哦，好的。” 所有人都离开了，陆昭抬头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第五十章 一场夜袭失了魂 夜色降临，德格县变得安静无比。陆昭在房间都听不到什么声响，可还是睡不着。 越是靠近多瀑沟，对那个地方的冲动越强烈。连《群妖图》都在灵魂深处颤动，渴望着。 “你也安静不下来，你就那么想念的主人？” 喃喃自语，《群妖图》颤动着回应陆昭的问题。 “是的，你肯定想念他，一千多年都封在黑暗中，换我也会激动。” 指尖升起一点青光，房内开着灯，青光忽明忽灭。 陆甲寅的神识给了陆昭太多的启发，只是一直来不及实践。陆甲寅在道法中，自开一条蹊径，一路走到黑，才见光明。陆甲寅不单单只是个天纵奇才，还好战。 与佛门一战，即使被佛门暗算，他也在期盼着那种酣畅淋漓的战斗。就连旁观陆昭都能感受到那种好战的情绪。 所以陆甲寅没能留下什么法宝，单是那场佛道之争，陆甲寅所持法宝全数毁灭。 夜深了，陆昭又服下一剂灵药。胸口已经不疼了，用道门内视的功夫查探，肋骨已经恢复原样。这让陆昭觉得神奇不已，这不单单是丹药的药力，还有这具身体的自愈能力。 明早应该会好吧，陆昭心想。 这是门口传来一声响动，陆昭还未去看，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来的人是谁已然知晓。手上青光消失，出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 陆昭降低了些声音，害怕陆苑发现，小心翼翼地样子，让刚进门的郭书筠笑出声。 “不用担心你家姑奶奶发现我来了，我在这里设了禁制，仿了你的气息，她听不到的。” 陆昭咽了口唾沫，郭书筠已经站在房内了，长发披在肩上，上身就穿了件白衬衣，轻薄的衬衣，在宾馆不算亮的光线下，紫色内衣若隐若现，下装是条黑色短裙，长腿笼在黑色丝袜中，修长而无赘肉的小腿从裙内伸出，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鞋。 “是还有什么没说吗？” 陆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中背诵《道德经》。只可惜，在这狐狸精的魅惑下，心如止水的境界被撕得粉碎。在她身子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让陆昭几乎忘了《道德经》的句子。 “都说完了，过来看看你的伤势。” 她缓步走到陆昭床边，在他床沿坐下，床垫往下一陷，陆昭半身都僵住了。那股诱人犯罪的香味更加浓烈，而偏暗的灯光，让郭书筠的容颜更为夺目。 “你，你想怎么看？” 陆昭吞吞吐吐，心跳几欲跳出胸膛。 “呵。” 郭书筠素手抚上陆昭胸膛，不算宽阔的胸膛，在陆昭有意识的锻炼下，还是有了几分肌肉。虽然是躺在床上，陆昭还没有褪去内衬的短袖。他坐在床上，空气中只剩下郭书筠摩挲陆昭衣服的窸窣声。 郭书筠手上的动作轻柔，淡淡紫光萦绕指尖，胸前传来的暖意，让陆昭有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感觉。几番摩挲，郭书筠终于移开手，见陆昭僵直地坐在床上，忍不住又是一声轻笑。 “没什么大碍了，不过你自愈能力挺差的，其他人这种小伤，打个坐就好的差不多了。” “啊？这还算慢的？” “大概是你原本没有根基，入真人也未经过伐髓之苦，稀里糊涂地就成了真人。道缘都不多留你几日，不然就那小山魁的撞击都能将你伤成这样。” 郭书筠皱了皱眉，口中却提到了道缘，让这陆昭心头的旖旎消失殆尽。 “道缘，怎么了？”提到道缘时，微微停顿。 “挺在乎她的？”郭书筠一挑眉，好看的眸子让陆昭差点陷了进去。 “还行。” 嘟囔着回应郭书筠，大概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 “在乎就在乎，不在乎就不在乎，还行是个什么？” “额。” 一时语塞，郭书筠还是那个强势的女人，陆昭在她面前强硬不起来。见陆昭说不出话的样子，郭书筠觉得好玩极了。 “还是说，在你心里对她有其他的想法。” 陆昭不说话了，言辞太过犀利，让陆昭几乎丧失话语权。 “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来看看你的伤势好没，既然没事我就走了。” “啊？” 你就来看看伤势，为啥要偷偷摸摸地，还大费周章地设置结界让陆苑无法察觉。老姐，你这个操作我有点看懂啊。陆昭都被她的话愣住了，自己都做好被侵犯的准备了，结果你一刹车，自顾自下去了，留下乘客在半道上顾客伶仃。 “看你那样子，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啊？” 郭书筠妩媚一笑，脸凑近了一些，陆苑甚至看得清她睫毛在微微颤动。 “没，没有。” “是吗？” 眸子忽然凝固，郭书筠的嘴唇，轻轻黏住他。陆昭不自觉地伸出手来，将郭书筠环抱住，触手处，即使隔着衬衣，也可以感受她肌肤的滑腻。舌尖相触，让陆昭浑身都酥麻起来。 郭书筠反搂住陆昭，原本消失的旖旎，绽放在两人唇齿间。 两人的动作都很轻，看得出生涩，却又那么地用力，不受到控制的吻，让两人的身子都火热起来。 却也止步于接吻，良久，两人才松开亲昵在一起的舌头，唇间拉出一条晶莹的丝来，陆昭脸红了，郭书筠伸出手去将拉丝抹去。 她盯着陆昭的眸子，徒然间笑靥如花，让陆昭看呆了。 以前都是她在主动，这是陆昭第一次抱住她，让她有种被包裹的感觉。他并不用力，却温暖。不算宽阔的臂弯，刚好搂得下她。恍如梦境，也只有在梦中，被他那样搂住的时候，才会身心俱失。 “我要回去了，你明天还要做正事。早点休息。” 两人对视许久，郭书筠有些失神，慌乱地从床上起来，整理自己有些乱的衣服。 陆昭手足无措，“好，好的。” 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主动地抱住郭书筠。是不是这就是喜欢？然而这是不是又太过于唐突，又害怕这是年轻的霍尔蒙的爆发。 郭书筠的耳根通红，她抬手将落在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单是这个动作就让陆昭心跳加速。 “晚安。” 郭书筠落荒而逃，没等着陆昭的晚安，就出了门。将宾馆门关上，背靠着门，急促地呼吸着。 自己是怎么了，这根本就不像是平时的她，在他面前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用手用力地拍打几下脸颊，平稳了呼吸，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陆昭抬头看着天花板，心里乱成一团。 自己肯定是寂寞久了，所以才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然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心中呐喊。 “她喜欢的是陆甲寅。” “你不是陆甲寅。” “你只不过是陆昭，她喜欢你不过是喜欢你的样子。” “因为你与陆甲寅一模一样。” 是的，他不是陆甲寅，所以他才会在激动之后，失神落魄。看着自己指尖，又不知何时萦绕的青光，流转指尖，陆昭看它出神。 那青光逐渐不再流动，停滞在陆昭指尖上。 天上道家星盘，青光徒然黯淡一分，陆昭不知，却让道家密宗的观星者们吓了一跳。 而随后，青星外围生出一圈环带，紧绕着青星，这才让观星者冷静下来。 “如果我是陆甲寅，就不会有这样的纠结了。” 陆昭这样想到，闭上眼，满脑子都死郭书筠娇笑的影子。她妩媚动人的模样，彻底地俘获了陆昭的心。只是少年还在惆怅着，空气中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只是伊人已不在。 于是少年，彻夜难眠。 第五十一章 山上有座庙 陆昭好的差不多了，于是司机又变成了陆昭。山路不光狭窄，在路面上，还有摔成碎块的落石。若是落在车顶，稍微差一点的车直接就要打个对穿。 陆昭倒是不担心，已经拥有超乎常人的神识，别说落石了，就连陨石都能躲开给你看。 郭书筠没有多说话，陆苑狐疑在两人身上打量，没看出什么端倪。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和平时不一样。可哪儿不一样，陆苑不清楚。 郭书筠望着车窗外出神，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陆昭时不时会假装看后面的车况，通过后视镜看郭书筠一眼，又飞速转到前面去。 有些话堵在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马乡很快就到了，除了来往的班车，又不是旅游旺季，基本上就陆昭他们这一辆车开进来。马乡的人口极其稀少，以农业为主。多瀑沟还没有正式开发出来，基本上也只有些自驾游的驴友回来这儿玩。 也就注定了暂时没法以第三产业为主，可能旺季还会有人来兜售物品，这个时间点，基本没戏。 不过这辆越野车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这个季节来马乡的外来人，基本上都是往多瀑沟走的。陆昭将车停下来，开始收拾东西，就有人过来搭讪，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 “老板，需要导游么？” 他的话与川普一点不同，这地方算是藏区，口音听上去都怪别扭的。 “不需要，谢谢啊。” 一连拒绝了好几拨人，马乡人就对这群人兴致缺缺，不过三个小美女倒是让他们眼前一亮。尤其是那个胸大屁股圆的，穿着一身马乡人都没咋见过的白领装束，小伙子都移不开眼来。 蔡奉早早收拾好，就去和乡民搭讪聊了会儿。蔡奉身上的道袍，让乡民都好奇不已。只是这不伦不类的样子，除开英俊之外，一无是处。 陆昭瞥了一眼郭书筠，朝她那边靠了靠，“你注意安全。” 郭书筠媚笑道，“怎么，怕有人占我便宜？” “得，你当我没说，谁能占你便宜。” “谁占了便宜还不知道？” 陆昭小脸一红，又回到原位，装作平静地吹口哨。口上戏弄陆昭一番的郭书筠白了他一眼，这没胆的家伙。 陆苑早就注意到陆昭过去搭话，听不太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只是从陆昭的表情上，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脸色阴沉，遇到这个狐狸精，就没啥好事，可惜陆昭看不透，还老是往他身边凑。 明明都说过，要离她远些，可陆昭就是不听。 好在接下来的路段，没有郭书筠。 几人收拾地差不多了，就和郭书筠告别。郭书筠点点头，就看着几人离开了，自己上了驾驶座，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在沟口停住脚步，陆昭已经感觉到了那股让他心潮澎湃的灵识。只是与上次有所不同，这次的他，感受到的是两股，一南一北，分居两地。 “我感受到有两个地方。”陆昭疑惑地说道。 “会不会就是有两个。”宋懿安歪着头看他。 “不应该，按理说不会这样来弄。”蔡奉摇摇头。 “那多半就是佛门禁地与道门禁地冲突所产生的‘海蜃’，这也没办法，只能一个一个试了。”陆苑叹了口气，对于这她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倒是要辛苦你们了。”陆昭歉意地说道，毕竟这是他个人的事情。 蔡奉笑了笑没说话，宋懿安可劲摇头。 “没有的，只要是陆师兄的事情，我都会全力以赴的。” 小姑娘这席话说出来，陆昭笑着点点头，心里感动不已。可陆苑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刚送走了一个狐狸精，入室狼就开始作妖了。 这种几乎算得上是表白的话，好在陆昭只是将她当做小妹妹，没听出其他的东西来。 一行人闲聊片刻后，讨论出了结果，先往南边那个方位走着。 几人的脚程很快，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明明还是秋天，一望环山，几乎半山都被积雪覆盖。陆昭还抽闲拍了几张照片。 开路的陆昭，手中拿着开山刀，将那些枯枝斩开，方便行走。不过饶是如此，还是让陆昭觉得路况复杂。也亏得几人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上不知多少，否则单是这开路，就耗废去许多时间。 “当地人说过，这边有些寺庙，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去过了，所以现在几乎都成了废寺。我们可以去这些地方查探一番，也许还有线索。”蔡奉突然想到了开始收拾时与当地人打探到的情报。 三人想了片刻，决定听从这个建议。毕竟这样径直去，会错过一些关键的线索。 陆昭在只剩下狭窄至半人通行的山道边犹豫许久，脚下就是百丈深渊，耳旁是凛冽的山风，灌进衣服领子中，让陆昭浑身僵硬。陆苑白了他一眼，自己先走过去，才让陆昭下了决心走了过去。 而后想起来，自己挺蠢的。就算是掉下来，宋懿安可是实打实的道君，能让他真的掉下去？ 几人出发的比较早，却也到了中午时候，才走到蔡奉所说的寺庙。远远看到了寺庙的踪迹，却足足翻了一座山。 寺庙并不算很大，还是设有一道山门。只不过山门只剩下一半还开着，另一半落在门内，上面还长着不知名的菌类。 三人走了进门，宋懿安停在门口，作了个揖才跟在三人后面。陆昭回头看了她一眼，温柔一笑。 寺庙之内的院子却出乎意料地干净，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打扫。后来一下，这里这么潮湿寒冷，山上的植被大多低矮，几乎不太可能看到其中充满枯枝落叶。 庙宇上挂了牌匾，因为年岁已久，看不出什么字。上面写的应该也不是汉字，而是藏文。庙宇内，立有一尊佛像，然而佛像的样子让陆昭徒生一股寒意。 那尊佛像，没有头。泥塑的身子也斑驳不已，镀彩都被岁月侵蚀，看上去无比诡异。庙顶彻底坍塌，落下的砖瓦横梁散落在地上。 陆昭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四处走动一番，发现佛像后，有个狭小的门，而落在地上的锁，彻底锈了。陆昭将锁捡起来，还没来得及端详，就又碎成几块。 “这。。。” “很正常，这寺庙大概有几十年没人来过了。这锁都锈成这个模样，进去看看吧。” 陆苑轻轻推了下门，门直接就倒下去，显露出后面的禅院。禅院开垦出了些种植地，原来应该是种植了一些植物的，因为无人打理，恐怕早已枯死了。 四人移步到禅院，禅院中立着四座灯柱。比中原古建筑中的小不少，而且模样都不一样，应该是寺中原本的和尚自己琢磨出来的。陆昭小心地摩挲着，石质的灯柱，被侵蚀的部分，应该都被山风吹得不知何处。 “呜呜呜。” 院中忽然传来响声，惊得四人环形站立，四处打望，却没有找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咳咳咳。” 是什么在发声？陆昭不知道，紧张地捏紧了拳头，上面气焰附着，青光流转指尖。 而随后，又是几声奇怪的声音，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话。然而四人没人听得懂，只剩下寒意萧瑟在禅院内。 “会不会是在和我们说话？”陆昭轻声问道。 “不知道。” “待我来查探一番。” 蔡奉双指由眉心向下一划，缝隙裂开，道家天眼竖瞳现。 只见在那漫天黑暗中，身后庙宇内的佛像，金光闪烁，而他们之前的禅院内，一颗佛头，正直直看着蔡奉。 第五十二章 八部锁佛头 那佛头金光璀璨，头部裂开几道缝隙，不知是被摔过，还是铸造的年代太过久远而张裂。 这些都不重要，蔡奉与那佛头对视，心底升起一股寒气，席卷全身。那种仿佛被彻底看穿的感觉，更让他心生恐惧。 陆昭回望一眼蔡奉，他已经满头大汗。双目颤抖，脸色苍白，露出惊恐的表情，身子摇摇欲坠。之前从未遇到这种情况，道家天眼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如此恐惧。 宋懿安与陆苑也注意到蔡奉的异样，她们握紧手中的刀剑。 “嘎嘎嘎。” 怪声在禅院内回荡，冰冷的山风吹在四人脸上，剧烈的心跳侧耳可闻。 “喁喁喁。” “嗡嗡嗡。” 霎时间，怪声四起，陆昭手撰得发白。指尖流转的青光大盛，连陆苑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青光，似乎将怪声吸引住了，陆昭只觉得有些东西在靠近。 “唵！” 蔡奉天眼中，佛头金光徒然绽放，将这禅院笼罩。 即使没有天眼，陆昭三人也看到了，从禅房内放出的金光，遍布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刹那间，宋懿安两指并拢，指尖在剑脊划过，真气气焰包裹剑身，剑身一颤，直直立在几人身前。一道无色屏障张开，然而能将讹火悉数挡下的屏障，却无法将金光挡下。 四人周身，金光依旧。屏障泛起淡淡涟漪，宋懿安疑惑不已。这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若是连剑屏都隔绝的金光，到底是什么。 金光充斥，没有让人感觉到丝毫不适。陆昭甚至觉得有些温暖，当然，除了蔡奉。他浑身都仿佛被浸在水中，被汗水湿透了。 蔡奉眉心天眼徒然消失，身子一软，直接往下倒去。陆昭一看情况不妙，将他扶起。 “蔡奉，你没事吧？” 宋懿安关切地看过来，蔡奉微微睁开眼，猛地咳嗽两声。随后捂住嘴，几滴红艳，从他指缝中渗出，落在他的法衣上。 “蔡奉，你吐血了！” 陆昭大急，两指并拢，点在蔡奉胸口的任脉上，青光流转，真气注入蔡奉体内。青光出身，蔡奉体内的气息极为絮乱，不过是开了天眼，缘何会遭受如此强大的反噬。 真气疏通他奇经八脉，蔡奉满手都是淤血，法衣上积起血摊。他面色苍白如纸，双目失神，宛如被夺取魂魄。 “咳咳。” 又是一声咳嗽，蔡奉吐出一大口淤血，手已经遮掩不住。血腥味充斥在他们鼻内，蔡奉瞳孔勉强回过一抹神光。 “陆爷，谢了。” 声音虚弱不堪，像个将死之人。 “你别说话，你先休息着，剩下的交给我们。” 蔡奉摇摇头，借着陆昭的肩，勉强站起来。法衣上的血摊，哗啦一下流在地上，渗透入铺在地上的石板中。 他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这寺庙，就是佛家禁地，这个禁制，专门用来困住我们这些，道门中人。” 蔡奉喘了口气，现在的他，出气多，进气少。 “我们进到这里，再没有后退的可能，这些声音，是残留在这里的僧人魂魄发出的，我们身上的道门气息惊动了他们。” “像这样的禁地，并非只有一个，陆爷，你能感应到他的神识在什么地方吗？” 一席话说完，蔡奉用手撑住陆昭的肩，陆昭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扶住他。 “勉强能感受到，不过不在这个地方。你说我们没法后退，是怎么回事？” “呵，进来看到的佛身，是牵引，踏入寺中无所遁形。那边禅房中，还有个佛头，是禁制，入此方天地无处逃窜。金光是纯粹的佛光，师妹的剑屏只能抵挡妖魔邪物，对这佛光，毫无办法。” “难怪。” 宋懿安若有所思，虽然她也想去看看自己的师兄，可她现在必须要时刻警惕着发生的状况。 “佛身是牵引，那只需要打碎就可以了吧？” 陆昭问道，蔡奉无奈地摇头。 “现在已经出不去了，佛门自古就有小天地神通，我们所在的这个禅院，就是禁制中的小天地。陆爷，这次是我对不住了，是我把你们带进来的。” “别说了，不是你的错。” 陆昭宽慰道，其实他早该注意到，在自己第一次看到那斑驳的佛身时，就有一种异样。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注意，如今看来，那恐怕是融入他魂魄中陆甲寅的神识，在给他警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来试试如何破解。 还未开口，陆苑眉心莲印青转紫，苗曦之上气焰被皆数吞噬。寒光四溢，风雷流转。 她口中喃喃道。 “道无两全，剑冲阴阳。” “无魂无魄，诛心诛邪。” “三九定数，无相轮回。” 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阴云密布，天雷滚滚如擂鼓。 “这是？” 陆昭心头猛颤，陆苑此时的模样，宛如由炼狱之中而来。而宋懿安与蔡奉都没有吃惊，他们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是‘残道’，她的道格是‘残道邪候’，可动用天地残缺之气，铸成她自己的道。其名为残道。” 蔡奉虚弱地说道，陆苑清瘦的身影立在前方，气焰之上泛出紫黑，她置若罔闻，向前一步踏去。 金光都为之震颤，天雷在阴云中盘踞，天地之间，仿若天地之间，独独只有陆苑一人。 而远在马乡的郭书筠，不由得走下车来，站在车前，静静看向那边密布阴云。 “是什么逼得这丫头，连压箱底都掏出来了。” 乡民都往家中跑，以为是要下雨了。可他们哪里知道，远在多瀑沟的陆苑，一刀斩出，整座山都为之震颤，紫色火焰直冲云天。 阴云被这紫火染成紫色，仿若被紫火所焚烧。天昏地暗，一点水滴落在陆昭脸上，陆昭伸出手擦去，仰头看天。 随后大雨倾盆，雨水四处流淌。狂风呼啸，将对面山崖上的矮树连根拔起，卷入天空。陆昭都险些站不稳，与蔡奉相互支撑，才勉强在这狂风中站立。 狂风将陆苑头上的鸭舌帽卷起，披下一头青丝，在风中飞舞。 再看她身前，金光她那几乎毁天灭地的一刀，斩为两段。 随即，禅房的门轰然倒塌，一颗佛头诡异地摆放在桌上，正对大门，佛头的眼盯着陆苑，更为诡谲的是，佛头之上，有八道锁链，那些细小的锁链，贯通佛头，延伸到房内各处。 “这是。。。什么？” 蔡奉瞪大了眼，在天眼中，分明没看到这八条锁链。 陆昭却似乎见过这个，当年陆甲寅与汴梁佛门一战，曾见过有佛头内，延伸细锁。 当日是十六道，如今是八道。 可当日，陆甲寅已是半步道宗，身具各类法宝。在十六道锁佛头处，也落了个法宝尽碎，身负重伤的后果。 陆苑微微迟疑，她眸子盯着那颗佛头。 “咻。” 一声尖利刺耳的厉啸声，在这禅房内炸开。只见佛头上，一只通体纯金色的雕直冲而出，径直飞向陆苑。 “小心。” 顾不得扶着蔡奉，陆昭周身青光环绕，双手撑起一道青光盘，一个跃布到陆苑身前，那金雕风驰电掣，直直朝着陆苑身前的陆昭而来。 陆苑愕然，那个身影挡在自己身前，可她已经来不及了。 蔡奉唤出木剑稳住身形，眼中陆昭的背影化作一道青色流星。 宋懿安周天剑随指尖而动，直指金雕之身。 “轰。” 金雕与青光盘相撞，声音振聋发聩。金光大盛，几乎要将他眼睛刺瞎，闪亮的金光，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声音一过，只听见耳鸣声，神识恍惚。 再一看，陆苑身前，哪里还有陆昭的身影。 第五十三章 陆昭！比流星更快！ “唵。” 是谁在那里，在说着什么。 “嘛。” 这又是什么地方。 “呢。”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叭。”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出现。恍惚之间，一片黑暗，混沌如开天辟地之前。 “弥。” 天地初始无光，开天辟地之后才有光。一点光在黑暗中，由暗逐渐转亮。 “吽。” 一字出，光点骤然亮起，大片金光将黑暗吞噬。一座宏伟的寺院，出现在陆昭眼前。 寺院宛如天宫，立于云层之上，一排排建筑参差有序。庙顶皆是铺满琉璃，金碧辉煌。屋脊上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寺庙最远处，不知是霞光还是佛光，普照这一整片庙堂，金光璀璨。 陆昭就这样，立在寺庙之前，心头勇气朝拜的欲望，却被神识压制下去。居然会有如此宏伟的建筑群，绝非凡人所建，一定是佛陀所筑。 可分明上一刻，还在多瀑沟那座经年无人的寺庙里，还有那颗被八道细锁洞穿的佛头，以及那只纯金的雕。 是了，自己是替陆苑挡下了金雕，随后就陷入一片黑暗中，才得以见到这宏伟的寺院。就算是别人给他说，这是西天，陆昭都信了。 可这是不是西天，陆昭并不在乎，他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因为自己死了吗？ 不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不是死了。 他迈动步子，走在云间道上，细细一看，那云道都镶满金银玉石。身子轻盈地与往常又孑然不同。 大概是梦吧，想醒过来，不然陆苑会担心，不想再让她哭了。自己受了点轻伤，陆苑都哭的梨花带雨，那模样让自己心疼。 还有郭书筠，她也会担心吧，远远看着自己，却不能进入到其中，肯定也会担心。她还在想着陆甲寅，要是自己真的死了，恐怕她还会依然挂念陆甲寅，而记不得陆昭这个名字。 便是西天又如何？ 陆昭瞳孔不断放大，裂出重瞳，一双眼睛看上去诡异无比。手上凝出气焰，真气流转，青光若隐若现。 “我执，是痛苦根源。” 声音庄严肃穆，大气磅礴，在寺院内外回荡。 陆昭停下步子，抬头仰望头顶的佛光，重瞳中乍现杀意，与这寺院格格不入。 “孽障。” 又是一声大喝，饱含怒气，陆昭明白，是朝着自己所喊来的。 自己有些不同了，想起陆苑，想起郭书筠，就很想回去。心间生出的杀意，他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佛要挡我，我便杀佛。 寺院震颤起来，是在恼怒？就算是恼怒又与我何干，这中原之上，已无真佛，区区禁止而已，能奈我陆昭何？ 一抬手，烟雨重楼。 二抬手，半袖风雷。 千年前有陆甲寅一人逐佛门，千年后有我陆昭单人闯西天。 体内有源源不断的真气传到手上，身后层云弥补，将原本普照这片天地的佛光驱逐，自据为城。 呼我为孽障，那我便成为孽障。 寺院之上，缓缓升起一尊金像佛头，不威自怒，佛像眼珠盯着陆昭。身子也升起来，一手拈花，一手盘腰。身下一尊莲台，七色琉璃，晶莹剔透。 “清澈光明。” “心开意解。” “如花绽放。” 佛像完整地展露在陆昭眼前，单是手掌都比陆昭大好几倍，整个佛像恐怕得有百来丈高。陆昭在它之前，宛如蝼蚁。 陆昭咧嘴一笑，与平时的他大有不同。他快速动着步子，朝着佛像一往无前。掌心雷光鸟鸣，这是陆甲寅所自创的掌心雷，曾于汴梁城外，杀佛陀。 漫天云层跟随其后，夹带雷光电闪，为陆昭压阵。陆昭奋起一跃，他想到了那天在玉皇观，与宋懿安一同越过山崖时，自己内心那一抹欢愉。 是的，人是畏惧天空，但道门中人，从来是逆天而行。 一跃，金佛拈花一手转掌，向着陆昭跃来的方向盖去。曾在西游记中看到过这一幕，没想到自己会真实见到。自己童年时候所仰慕的混世魔王，就这样被如来佛压下五指山。 陆昭嘴角还带着笑，笑意残忍，身影渺小却又不屈。一拳出，与金手掌正面硬捍。 相碰的一刹那，天地都为之震颤，陆昭表情不改，面色略白一分，佛掌将陆昭往下压。打在佛掌上的拳头，就像打进了一团棉花，可自己身子承受着万钧的重量。 一拳一掌，高下立盼。陆昭死死撑住，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被佛掌压着下坠的趋势。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比之前一往无前的时候还要快。 就在这时，他眉心的一点青，转为红色。重瞳之中，有火莲跃动。浑身的气焰都在这一霎那转为赤红，仿佛从烈火中踏出。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开始升起黑色的诡谲纹路。如果陆昭能看到自己，肯定会发现，这个纹路，与苗曦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那纹路在赤红气焰中更加清晰，陆昭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他怒吼一声。 “你算个什么卵佛。” 气息攀升到极致，怒喝传遍这小天地，寺院中的建筑，庙顶上的琉璃悉数尽碎。雕龙画凤的屋脊，也随之坍塌。 他稳住身形，不再下坠。手上的力道在不断变大，陆昭依旧佁然不动。此时的他宛如修罗，重瞳再裂，一眸四瞳，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只是这里只剩下陆昭，与这不知名的金佛。 庞大的巨佛，没能像千年前压住猴子一样，将陆昭拍到人间。 随后，一声金石破碎的声音，那手掌被陆昭洞穿，陆昭骤然停在半空，落到佛臂上。 站在佛臂上的他，似笑非笑，伴随着身上的赤红气焰，一步步朝着佛头走去。每一步，都在佛臂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金佛盘腰的手高高扬起，对准陆昭，用力拍去。陆昭斜眼一望，八瞳看上去可怖极了，而那佛手风驰电掣拍下，他也不去闪躲。 直到将要拍到他时，他才抬起手，又是一拳与佛手相碰，这次没有天地没能颤动，亦是没有响声。 佛手之上，开始张开细小的裂缝，裂缝不断扩大，速度蔓延地也越来越快，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手臂根部。 一声金石破碎声，整只佛手都轰然落下，佛手碎块下坠，将寺院中的建筑，砸的稀巴烂。 陆昭没停下步子，他依旧沿着手臂走，去向佛头。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口中喃喃自语，这佛头，大概就是那禅房之内的那一颗，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高僧所留下的大佛真言，让这佛头自成一方天地。 陆昭越走越近，已经看到佛头被八道锁链所洞穿。他开始加快速度，沿着手臂，一步步踏出，之前的佛手也开始碎裂，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跟上了陆昭的步子。 眼见脚下的佛臂就要下坠，陆昭猛然一跃，超过佛头，直逼佛光照耀初。 佛头岿然不动，陆昭的身子直直下坠，速度比流星更快，而随后一拳，击在佛头上，佛头被陆昭这一拳，骤然洞穿。 陆昭轻轻落在金佛身后，金佛浑身都布满龟裂，随后由佛头开始，八道锁链尽断，佛头炸为碎块，佛身轰然倒塌。 陆昭回头一望，天上云层将金光遮盖，寺院震颤，从云端开始一点点地下坠，直到这漫天建筑都破碎成块，像是瀑布一样朝着下面坠去。 只见头顶之上，忽然变黑，陆昭只觉得身子又是一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出去一样，整个人都被提起来。 而后一眨眼，陆昭已经站在地面上。 他看到陆苑，她脸上爬满了惊讶与狂喜。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陆苑朝他奔来，一把将他抱住。 突如其来的陆苑让陆昭没反应过来，一下就被扑到在地上，他眼中倒映着少女完美无瑕的脸颊，与漫天星河。 番外-没有妹妹的世界 A01 那时候也只是孩子 陆昭昏昏沉沉走在马路上，嘴上咒骂着那两个灌酒的傻子，迎面而来是秋天里略带些寒意的风，吹进了陆昭的衣襟，让他打了个哆嗦。 “冬天快要来哩。” 陆昭使劲拉拢衣襟，不让风灌进来。 远远看到一家“zozo”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有些怀念大学的时候喝完酒后，买杯豆浆捧在手上的感觉，虽说豆浆是兑出来的。 用掉了身上的两个钢镚，从zozo捧着豆浆出来，小口小口的喝着，感觉有些疲惫，索性不在乎周围的行人，直接坐在zozo的台阶上。 川流不息的人群，自己已经不再年轻。 ?在春天已经满了二十五岁，从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有一份工作，不算稳定的收入，活的也不算是太难过。 谈过恋爱，也在大学城周边的小商店买过***，在操场上挥洒过自己的汗水。也奋斗过，拼搏过，最后毕业，同寝室的兄弟凑在一起，很没骨气的流了泪，说，真是被大学上成了残花败柳。 毕业后家里买了房子，付了首付，后面的房贷陆昭自己来偿还。 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想哭，却忽然听到在蜀都嘈杂的汽车轰鸣声中，夹杂着一声小小的呜咽。 陆昭当时就不乐意了，本来是自己先开始想起从前，你是哪儿来的瘪犊子，居然比我先哭出来，该哭的人是我好不好？ 陆昭愤怒地抬起头，手中一用力，装着豆浆的纸杯瘪下去，豆浆从纸杯盖子缝隙处，流了一手。 扭头一看，旁边坐了个小小的身影，身上还穿着某中学的校服，看样子应该是个高中生。 身线发育欠妥，身高上却已经快要赶上陆昭了，小姑娘不知道受了啥委屈，蹲在陆昭边上嘤嘤婴，小模样看着陆昭心都要碎成渣子了。 陆昭张开的嘴最终还是闭上，就算是他昏昏沉沉，可还真不忍心对一个小女孩发脾气。 默默地转过头，这才看到溅到手上的豆浆，怪叫一声，在身上摸来摸去准备找纸擦擦，摸着摸着，眼角一抹白色让陆昭停下了动作。 陆昭一回头，是坐在他旁边的小姑娘递过来的，小姑娘估计不知道，自己的刘海乱的跟狗毛似的。 陆昭没看清小姑娘到底长了个什么模样，只看见在那乱的跟狗毛的刘海后，有一双还带着泪光，闪闪发光的眸子，以及她手上拿着的纸巾。 “给我？” 陆昭指了指自己。小姑娘点了点头，顺便还用袖子吧啦一下，抹了把泪。 陆昭闷声说声谢谢，刚刚还想骂人，却得到来自别人的善意，总觉得有点别扭。 擦干净手上的豆浆，把纸杯放到台阶上，瞥了一眼小姑娘，小姑娘估计也没好意思继续哭，旁边坐着这么大一活人，还是个浑身酒气的死酒鬼。 害怕，为什么刚刚要递纸巾，就当自己没看到多好。可惜死酒鬼的一声怪叫，让小姑娘从哭泣中惊过来，再想趴在自己的腿上嘤嘤婴地哭，也没了感觉，没有那个感觉，就算是挨了打，也难得哭出来。 得，陆昭就和小姑娘，各怀心思地尴尬对视。 最终还是小姑娘不敌昏了头的陆昭，羞怯地低下头。陆昭这才一摆头，从台阶上拿起豆浆，一口把杯子里面的豆浆喝干，站起身。准备潇洒地离开，刚走两步，又走回来。 “哦，那个，谢谢你的纸。” 小姑娘刚松一口气，结果那个醉鬼又回头了，吓得小姑娘打了个哆嗦，颤抖地说。 “没。。。没关系。” 小姑娘受了这茬，估计有一段时间不想再跟大叔类型的人说话，太可怕了，简直比少女还多变。 微微抬起头，想看看旁边的醉鬼大叔，到底走了没，却发现陆昭夹着外套，嘿嘿嘿地对着她傻笑，吓得哆嗦一下。 然后这个醉鬼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哎，你一个小姑娘，大半夜的坐这儿，也挺危险的。这样，等你男朋友来我就走。。。走。。。” 陆昭说罢就坐在台阶上，枕着双手，闭上眼，想消化一下体内不听话的酒精。 小姑娘彻底懵了，没见过这样的醉鬼，简直就是个奇葩，吓得腿软，一时半会居然还站不起来。看着醉鬼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委屈，直接就哭了。 陆昭隐隐约约听到又有人在哭，一抬头，嚯，小姑娘不知道受了啥委屈，又特么哭了。 “喂，小屁孩，你被男朋友甩了？” 小姑娘继续哭，看来感觉到位了，可惜陆昭受不了有人在他旁边哭的跟筛子抖水似得。 “小屁孩，你到底咋了，你给我说说？” 小姑娘不理他，继续哭，陆昭挠了挠头，终于站起来走了。 小姑娘眼角瞥见醉鬼晃晃悠悠走了，终于抬起头，还在一抽一抽的，哭上头了一时半会停不下来。眼泪止住了，器官还在作祟。 小姑娘还在庆幸，终于逃离了醉鬼的魔爪，结果啪一下，一个身影又坐在了她身边，递过去个东西，是一大包纸巾。 “喏，现在不欠你了。” 小姑娘畏惧地看着这包纸巾，眼睛里迅速凝结了泪花，在眼里打着转，又不敢流下来。 “我说你这小屁孩，到底咋了，本少爷好心好意的，你哭的跟死了亲爹一样，是不是就打定主意哭下去了？” 陆昭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小姑娘的哭了，嚷嚷吵吵。 小姑娘颤颤地接过纸巾，不敢说话，把纸巾拿在手上可劲掐着。 眼泪落下来也不去擦，被陆昭这么一吓哭不出来了，估摸着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谈过恋爱，当时那小妞跟小爷我分手的时候，也哭的稀里哗啦跟筛子抖水一样。” “哦，我没说你哭的跟筛子抖水似得，哎，你这个年纪懂个屁的爱情，对另一个小屁孩有点好感，就想念他白色袜子的味道，那是饥渴的老处女才有的表现，你才多大个年纪？见过威武雄壮的汉子么？” “给你说，就你那点审美，估计喜欢娘炮兮兮的男明星吧，穿的跟个女的似得，那玩意儿有啥好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谈个锤子的恋爱，那玩意儿毕业就分，有啥好谈的？” 陆昭嘴巴一张，那就停不下来了，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反正小姑娘没怎么听进去，就被这彪悍的话给吓得懵了，这哪个神经病医院跑出来的病号，没吃药啊？ 渐渐地，陆昭说的有些口干了，一转头，小姑娘已经趴在膝盖上睡着了，口水都流到地上了，他摸了摸下巴。 “老子没去当政治老师，真是浪费了这一身才华啊。” 一伸手，看看手表，居然都快要一点了，周围的人都少了许多，更别说车子了，就一些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还在动。 醉鬼叹了口气，把夹在腋下的外套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披在还在流哈喇子的小姑娘身上。 “哎，果然还特么只是个孩子啊。” 陆昭摸遍了全身，找出一个被压得皱巴巴的烟盒和一个打火机，吧唧给自己点上，吐出烟圈。 “哎，这小屁孩的男朋友真特么绝情，如果那时候我有这么个像流浪狗似的女朋友我都不知道把她惯成啥样。” 只可惜，陆昭老了，都快成这小屁孩的叔叔了。 ? 番外-没有妹妹的世界 A02 从年龄上来说不可能 ?“不知道”是一条狗，是某友人养的一条金毛的名字，蠢得跟哈士奇似的。那条狗有病，每天像发春似得到处找小母狗，嗅遍街边每一条野狗的屁股，发现自己只能默默地舔自己。真是个悲哀的故事。 陆昭迷茫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左肩老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着。他恍恍惚惚中一把推开那座大山，得意一笑，宛如海格力斯。 然而山却发出一声惊呼，陆昭浑身一哆嗦，一身的酒意全都化作了尿意。一瞥旁边的大山，卧槽山怎么穿着高中生的校服，还特么是个妹子。 等陆昭缓过神来，迎面而来的是狗毛般杂乱的刘海，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口水流出来，不停擦嘴擦嘴巴，而陆昭看了看自己左肩上一滩水迹，心情复杂。 理清了前后顺序，陆昭这才开口略带点幽怨。 “小屁孩你睡觉真不讲究。” 小姑娘不说话，陆昭看了看手表，乖乖，三点了，两个傻子在秋夜的寒风里，坐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睡了俩小时，陆昭觉得自己的颈椎都要断了。 “你男朋友真狠心。”陆昭小声的吐槽了一下。 “不是男朋友，是。。。是和爸爸妈妈吵架了。”小姑娘小声地反驳道。 陆昭愣了，突然觉得面前这小姑娘，倔地跟犀牛似得。 “我大写的服，小屁孩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你的爹妈多伤心。这都三点了，我估计你爹开着车在城里找你半宿了。”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不在乎我。” 小姑娘理所当然地撇嘴，看着陆昭想大嘴巴子扇这小姑娘，可惜这小姑娘不是她的女儿，只是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无关重要的路人甲。 揉了揉肩膀，厌恶地避开了那摊水迹，小姑娘也发现了这一点，害羞地捂住了脸。 陆昭点上一根烟，烟圈随着小风儿吹到小姑娘脸上，呛得她直咳嗽。 “你看看，你在我这一外人面前，做了错事都知道害羞，在你爹妈那儿做了那么多卵事儿，都没啥负罪感，小屁孩，你这个年纪我也经历过。” 小姑娘听惯了大道理，陆昭接下来的话，八九不离十都是些大哲学大道理，正所谓，大道理我都懂，但我就要叛逆就要逆反。 陆昭看了看小姑娘的死猪样，把烟灰一抖，云淡风轻。 “我那阵也和你这么叛逆，不过没人管我，所以我的叛逆就只有给自己看，我爹妈长期都在外面，基本上都没时间回家。” “那时候啊，特么的每天都想着老子爹妈看老子一眼，这样老子能乐好几宿，可惜了，那时候读的住校，半年回一趟家，回家的时候爹妈还不一定在家里。所以老子的叛逆，只有老子高中时候，那棵天天在那儿撒尿的歪脖子树知道。” 陆昭忽然觉得尿意汹涌实在是扛不住了，看了看周围就小姑娘一个人。 “你，背过去。”表情一瞬间凶恶起来，恶狠狠说道。 “你。。。你要干嘛？”小姑娘警惕地看着陆昭，小拳撰得发白。 “我还能干嘛？就你这样小胸小屁股，就腿稍微长点，头发跟我们楼下那条哈巴狗似的，我能把你干嘛？你再不背过去老子就当着你面尿了。” 小姑娘彻底石化了，她已经不懂这个可以当她叔叔的男人，到底想干嘛了。 陆昭终究还是有羞耻心的，不可能在一个小屁孩面前，展示自己的小兄弟。 一把将小姑娘撂到背后，对着那棵骨骼惊奇的小树尿了起来，一边尿还吹着口哨，这一泡尿估计得有小两分钟，直到最后抖了抖满足地拉上拉链。 等陆昭处理好生理问题后，小姑娘又蹲在地上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说，你这小屁孩到底咋回事，老子在你这个年龄都脱处了，啥世面没见过。还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丁点小浪花，就跟老子的唾沫似得，入了长江渣渣都不剩了。” 小姑娘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陆昭冷静下来，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再怎么都不能拿自己的小兄弟，恫吓一半大的孩子。 “好了，继续说刚才的事。你这年龄，稍微有点自己的想法，看的世界就那么点大，可你觉得你看到的世界，就是全部。” “听别人吹牛逼啥都信，可惜，就觉得自己的父母啥都不懂。你知道这叫啥么？” 小女孩一脸懵逼，估摸着今晚上都不会说话了。 “你这就叫只会打内战，对外人怂的跟狗一样。” 陆昭就这么说着，说了一个小时，说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啥，小女孩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叔叔你借我点钱，我打车回去。。。” 陆昭停下来，“小屁孩可以啊，一毛钱都没有，就敢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你也就是遇到我，遇到别人了，你都不知道成啥样。走吧，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回去，我怕再遇到啥事。” 小女孩有些别扭地看了陆昭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随手在路上叫了个出租车，上车后陆昭与司机四目相对。 “哥们去哪儿？” 陆昭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蜷在后座一角，像鸵鸟一样的小女孩。 “问你呢小屁孩，你家哪儿的？” “锦绣华都。” 小女孩说完这个地名，就继续装鸵鸟，陆昭也乐得清闲，懒得再跟她说了，刚才说了那么久，嘴都说干了，现在就想喝点水。 到了目的地，陆昭下车，顺便给小女孩开了后门，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跟在陆昭身后。 “你跟在我后面干嘛，我找不到你家在哪儿，我没有脑电波交流能力，你快带路，我还要回家睡觉。” 说罢打了个哈欠，这时候远处忽然亮了一下车灯，一辆车疯了一样向着陆昭的方向开来，然后急刹车停在陆昭旁边。 从副驾驶座上冲下来一个女人，跑过来紧紧抱着小女孩，陆昭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随后露出感怀的笑容。 还没等陆昭的笑容散尽，后面传来一声威严而又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陆昭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一黑，啪倒地上了。 半响陆昭才缓过神来，就听到小女孩像死了爹一样的哭声，在这大半夜空旷的夜晚分外嘹亮。 “别特么哭了。” 陆昭只感觉后脑勺疼的，跟被锤子锤了一样，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缓缓坐起来。 小女孩蹲他面前又哭又笑，身后一对中年夫妇，带着愧疚而讨好的笑容看着他。 “叔，我不是说你，你看我多大了你女儿多大，我怎么可能是你女儿的男朋友，你上来就给我这么一下，疼的我差点去见我家祖宗。” 陆昭缓缓站起来，龇牙咧嘴。 “对不起对不起，我当时太激动了，一用力，就，哎，真不好意思啊！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还没说完就看着小女孩朝着他爹凶道。 “赔什么，你赔的起吗？”小女孩带着哭腔，还一抽一抽，陆昭有些牙疼。 “你看你就跟我说的一样，就特么打内战厉害。他可是你爹，我都没说话你说个屁。” 也不在乎在中年夫妇面前说话重。 “好了我没事，我先回去了。”陆昭站起来，刚好有一辆车经过见，陆昭招手停了下来。 “年轻人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中年女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陆昭看了看在风中跟一条流浪狗似的小屁孩。 “没事，你们回去吧，这小屁孩就是欠收拾，有啥毛病直接打就行了，别惯着，惯一身毛病。” “是是是，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男人递给陆昭一张名片，在车上的陆昭礼貌接过。 “师傅去东方广场。” 车子启动直到离开，陆昭只看到那家人还远远看着他，陆昭嗤笑一声，看了看手上的名片，随手就扔出去了。 到家后，陆昭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直接昏昏睡过去。 当年叛逆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只是还有太多叛逆还在盛行。 番外-没有妹妹的世界 A03 所以到最后他都没听 “卧槽，我衣服呢？” 陆昭被闹钟惊醒，才发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沾满了酒渍的衬衣。 用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才想起来，昨儿夜里怕小姑娘着凉，披在她身上。走的时候脑子被她爹给敲懵了，走的潇洒，忘得一塌糊涂。 还好手机放在裤子兜里，早晨的闹钟想起来，差点把自己的小兄弟震断。 在床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估摸着衣服是拿不回来了，昨晚上装酷，把玩那个男人的名片后，不知道扔在那个街头。 算了，一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买不起。 匆匆忙忙洗了个澡，今天还得去上班，就一阵没由来的疲惫。 上了公交车，陆昭还在打哈欠，晚上接近四点才到家，还被一个老爷子，用不知名的东西抽了一下后脑勺，任谁多么坚韧，都扛不住这种折磨。 在公司附近的包点店里，买了俩包子一杯豆浆。走过前台时，和熟悉的前台小姐打了声招呼，今天又和过去所经历的每一天，看上去没什么不同。 没什么特别的任务，陆昭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文件，准备做个统计。 “嗡”传来一声火车轰鸣声，陆昭拿起手机，看见一条短信，短信的备注人是“陈然”。 消息内容大概是约着晚上去吃个饭，地点在一家算是小资的餐厅。价格不便宜，提供的伙食也算不上绝佳，只有装饰风格对得起那个价钱。 陈然是个有味道的女人，陆昭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大胸。就是腿稍微不那么耐看，外貌还成，在陆昭眼里能打个八点五分。 陆昭埋着头想了想，默默地打了几个字。 “今天晚上有活动，下次吧。” 久久没有回信，陆昭这才放下心来，估摸着是群发的短信。 这女人碰不得啊，看上去骚浪骚浪的女人，每次动感情都是来真格的。 记忆里很多次，因情所伤，哭的撕心裂肺，跟大姨妈永远不走了一样。 这种女人可怕到什么程度？ 陆昭自认为还是挺懂女人，然而这种女人，他永远都不会懂，也不想懂。懂了对他来说，只会增加无意义的负担。 陆昭没有高兴太久，不一会儿一个电话打过来，联系人赫然是陈然。 “今天真特么是没看黄历就出门了，打给我搞毛啊？真要约我来个一炮双响？呵呵，还不如去日树。” “喂你好，这里是宏发投资公司，我是业务主管陆昭。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竭诚为您服务的吗？有请按挂断键。” 陆昭等铃声响了会儿，才抓起来按了接听，语气倒是客套，话一点不讲究。 “哟，陆少爷就这么招待我啊？” 陈然的声线极其勾人，单单是一个哟字，就让陆昭心里荡漾起来。谈恋爱果然还是要找个成熟点的女人，就是这个女人不能沾，可惜了。 “陈姑奶奶这么有闲心，还给我们这种屁民打电话？” “不是某个大少爷说没空么，我来确认一下咯。” “真没空，晚上要和客户吃个饭。” “吃完饭就行了呗？去我家里喝一杯？” “这个，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万一擦枪走火了我不好给我女朋友交待啊。” 陆昭猥琐地笑了笑，话却是摆明了的推诿，是个聪明的女人几乎都能听出来。识相的就应该把电话一把摔在地上，然后和陆昭这种男人老死不相往来。 只可惜陆昭想的挺美的，却低估了陈然的下限。 “***才几块钱一个，陆少爷会买不起？把你女朋友叫过来一起玩咯，大不了多买几个，你不缺那点钱。” 女人一般不流氓，可是流氓起来男人都想跪。 陆昭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哎哟这下不好搞了，只能用推延打法。 “我今晚上都没空。” “那明天。”陈然不以为然说道。 “明天也没空。” “那就后天。” “后天也是。” “那等你有空。” “陈然我艹你大爷，你是属口香糖的黏着就不放了是吧？” 陆昭来了火气，明摆着的拒绝都不听，非要生气起来？ “陆昭老娘告诉你，老娘就是瞧上你了，你最好给老娘认真点，别跟个娘们似得扭扭捏捏，老娘有的是时间把你给办了。” 陆昭隐隐觉得有点不对，这姑奶奶是不是今早上吃错药了，这种话也能说出来？ “那个，额，陈然，抱歉，我之前有些激动，大家都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老娘现在冷静得很。” “我真有女朋友了。” “认真的？” “认真。” “哦。” 嘟嘟两声，对方挂断了电话，电话中传来的电子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冷漠。 陆昭这才长舒一口气，造化弄人啊。不过算是解决了，这样的事情，真是不想在遇到了。 饮水机热水一直烧着，端着茶杯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冷静一下。 上午的工作，陆昭实在是没心情做，拿了本杂志看，讲男人装束的，聊胜于无。 临近中午的时候，电话又响了，瞅了一眼，发现不是陈然，而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宏发投资公司，我是业务主管陆昭。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竭诚为您服务的吗？” “额。。。那个，请问你是陆。。。陆昭吗？” 陆昭皱了皱眉眉头，已经说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还要重复一遍，莫非是想要诈他？ 声音并不算成熟，大概年纪偏小。说话吞吞吐吐，也实在是没法和记忆中的哪个客户对上号。 “是的，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啊？哦，那个，我是郑衣衣，那个我主要是。。。主要是。。。” 陆昭估摸着这个人，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到他们的业务。打来电话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的客户少见，但也是有，语无伦次，那叫一个糟糕。 “啊。郑小姐啊，请问郑小姐需要哪一项业务呢？如果您不太清楚的话我可以给您介绍一下，我们主要有这么几项业务。。。” 陆昭刚准备介绍自己负责的那几个业务，却被那个女人打断了。 “那个，我不是来找你做业务的。啊，那个，我，人家是昨晚上你送。。。送我回去的那个女孩子。” “哦。” 啪，陆昭挂了电话，在手机上划拉几下，将这个电话号码，彻底拉黑。从昨晚上遇到那个小屁孩开始，自己的运气，就像是被那棵歪脖子树日了一样糟糕。 打了个哈欠，生意不好做啊，经济大环境也糟糕，真想甩手不干了。可惜一点都不现实，生活就是这样，没得选。要是不做了，饭也没得吃了。 少年老了，已经不是孩子咯。 番外-没有妹妹的世界 A04 一个人骄傲不过孤单 少年最后会因为生活而去奔波，小孩子才能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一直像个孩子，只能被叫做智障。 吃过午饭，趴在办公桌上，准备睡一会儿，体内血糖充盈的时候，困意也涌上来。 “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 铃声还没响完，陆昭就不耐烦地接起来，只可惜语气不敢不耐烦，做服务行业的都这样，就算你想把他打成傻子，你也要像个傻子似的把别人伺候好了。 “喂你好，这里是宏发投资公司，我是业务主管陆昭。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竭诚为您服务？” “我是郑衣衣。” 小女孩的声音明显带着愤怒，陆昭把手机拿回面前，看了看手机号码，不是刚才那个。 哎，现在的小女孩怎么这么烦人，都拉黑了还不明白吗？这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你想干嘛？小心我报警你性骚扰！” 陆昭看了眼四周，同事几乎都在午睡，压低声音恶狠狠说道。 “性，性，性骚扰？我？” 小女孩的信念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陆昭美美点上一根烟，翘着二郎腿。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被人打搅了午睡美梦，还是个很烦的小屁孩，自然是不需要好脾气。 “你现在在上班吗？那个，我下午想请你喝杯奶茶。” 小女孩声音变得小，被陆昭不耐烦的声音吓得不轻。 “没空。” 啪，陆昭又挂断了电话，然后趴在桌子上又准备睡下。 “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陆昭马上就接起来电话，“你大爷的，小屁孩你玩上瘾了？” “就请你喝一杯奶茶，不然我就来你公司找你，至少也要把衣服还给你。” 郑衣衣委屈极了，也是，在学校里被男孩子追捧，在家里被父母惯着，顺风顺水，哪里遇得到陆昭这个路数的妖魔鬼怪。 “呼。。。哪儿。” “啊？” “我说奶茶店的位置在哪儿？” “哦，你答应了啊！” 小女孩激动地说道，反观陆昭，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简直反差到萌。 “我问你，位置在哪儿，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位置在一中门口，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电话是给你洗衣服的时候，上衣口袋里面有一沓名片，我爸爸说应该就是你的。衣服还没干，下次再给你吧。” “哦。” 陆昭就挂断了电话，他想，这大概就是没有答应陈然的报应吧，不然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去陪一个黄毛丫头喝奶茶，想想都寒碜。 至于衣服的话，他已经决定不要了，他不想再见这个小屁孩。 为了错过下班高峰，陆昭提前给老板打了声招呼，自己不舒服说提前下班。 老板很大度地同意了，陆昭叹了口气，换了身衣服就离开了公司。 不想穿着一身西服就去见小屁孩，办公室里只有一套运动衫，只好将就。 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在后排，思考人生。 出租车开的飞快，公司离一中也不是很远，大概就十来分钟的样子。也就是不太清楚路，不然肯定就是坐公交车了，一会儿只能打个车去地铁站坐地铁，在这个城市，攒点钱也不容易，能省一点是一点。 下车的时候刚好五点，估摸着也快下课了。 刚点上一根烟，还没来得及抽完，就接到了郑衣衣的电话。“ 你到了吗？” 小女孩那不相信陆昭人品的语气，简直让陆昭想跪着喊造孽啊。 “我在你学校门口，旁边有棵歪脖子树。” “你。。。流氓。” 小女孩挂断了电话，让陆昭摸不着头脑。 不懂现在的小屁孩啊，羡慕他们的年轻，无知，傻了吧唧。 不一会儿，陆昭的视线中，已经有一大波穿着一中校服的中学生，冲出校门口。 据陆昭读书的经验，这群像脱缰野狗的中学生，十有八九是去网吧的。 青春啊，操蛋啊。 一根烟抽完，又点上一根，地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烟头了。 他还有些紧张，万一被人认作小屁孩的家长怎么办，凭空老了几十岁的感觉。 陆昭还在忧郁，直到有人拍自己的肩头，陆昭转过身，看着郑衣衣踮着脚举着手，对着他傻笑。 小女孩的刘海不再像昨天散乱的狗毛，没哭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可爱。 陆昭觉得心里有块地方软了，这个模样，多么像她那个时候的样子啊。 可惜那时候的她，已经找不到踪迹。 “瞧你那傻样。”陆昭把烟头随手丢在地上，“走吧，去你说的奶茶店。” 陆昭准备离开，却看着郑衣衣蹲在地上，把他随手扔在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用纸巾包了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恩。” 郑衣衣开心地跟在她旁边，笑容满面，像个傻子。 陆昭忽然觉得，这个孩子或许还有救。无论如何，她心中的良知还是存在的。 即使任性和家人倔强，那也只是青春期的叛逆罢了。谁没有个操蛋的青春期？ 在奶茶店随便点了一杯咖啡，不要糖。看着小女孩一脸纠结地看着奶茶店的甜品单，陆昭拿着菜单看了眼，然后给服务员说。 “来一杯热牛奶。” 顺手结了账，二十来块，现在的奶茶店真黑，无比想念以前两个人四块钱的年代。 “诶，说好的我请你的。” 小女孩好半天才从包包里掏出钱包，陆昭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小屁孩，你赚钱了么？” 随便找了个位置，运气比较好，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刚好离开，陆昭顺势就坐下，郑衣衣扭捏了一下，还是坐在一边，把椅子朝陆昭那边稍微搬了搬。 在一堆穿着校服的小屁孩里，穿着成人服饰的陆昭显得格格不入。小女孩害羞于周围人的目光，捧着热牛奶不说话。 “你想说些啥。”陆昭抿了口咖啡淡淡地看着郑衣衣。 “啊？哦，我想对你说声谢谢，我爸爸说现在社会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就这个？”陆昭瞥了郑衣衣一眼，“哦，其实我也是坏人，我只是觉得你太小了，吃起来没味道。” “。。。”小女孩完全没有应对过陆昭这个级数的妖怪，差点拿出手机来报警。 “而且你爸？等你老爹不会瞎打人了，你再听他的话吧。” “那个，真的对不起！我爸爸不是故意的！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小女孩有些激动，整个人都站了起来。 这坐着还不要紧，一站起来，周围小朋友的目光，全都聚焦到陆昭这一桌子，陆昭一撇，那个有些姿色的服务员，用一种看渣滓的目光鄙视陆昭。 “卧槽，你敢不敢小声点！” 陆昭赶紧把小姑娘摁下来，小姑娘也发现自己实在太大声，脸色一红，深吸一口气，做下一个决定。 “那个，你有女朋友么？” “有。” 陆昭头也不抬地回答，像是在品味杯子里的咖啡，虽然是用速溶包冲泡出来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陆昭开口道。 “小屁孩，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爹妈是真心对你的。而我，只是你生命中出现的一个路人，那晚上就算我遇到的是一条狗，我也会把他送回去，不要把别人随手施舍的善良，当做是这个人的善良。” 陆昭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好了我走了，牛奶记得喝完。再见。” 心头低语，再也不见。 小女孩低着头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没关系，等我长大了，那个女人就老了。” 现在的小孩子啊，思想教育真的有问题。 番外-没有妹妹的世界 A05 时间不会给我们答案 “可是小屁孩，等你长大了，我也老了。我老的比你快，我已经二十五了，等你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然后为了家庭而奔波了。” “那时候我可以嫁给你啊。” 郑衣衣不在乎，她还年轻，觉得世界还握在她的手中。 “卧槽，你这小屁孩，你明白什么是结婚么？那特么不是单纯的九块钱，是关于两个人的家庭，还有责任，你才多大，你明白这里面的意义是什么吗，小屁孩。” 陆昭真的生气了，眼睛里迸出几条血丝，看上去狰狞可怖。 “是，我是小屁孩，我什么都不懂，但是至少我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呵呵。” 陆昭转身就走，不想再理会这个小屁孩。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郑衣衣又拉住陆昭，哀求着他。周围人看陆昭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看向他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人渣。而转向小女孩的目光，怜悯而柔和。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回到昨天，我肯定不会管你。你明白吗郑衣衣，我不是个好人，我的善良只是暂时的，可以对任何人，也可以对阿猫阿狗。” “你所看到的，不是真实的我。在这个吃人的社会，我就是个人渣。” 拍开郑衣衣的手，陆昭走出奶茶店，边走边点上一根烟，忽略了心里的那点心酸，拦了一辆出租车。 透过后视镜，陆昭看她跑了出来，小姑娘倔强地站在路边上，看着陆昭拦出租车，直到她消失在陆昭的视线。 他觉得那个小姑娘疯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所谓的一见钟情，更何况一个醉鬼。呵呵。 如果可以回到时间的尽头，陆昭大概会在那个时候，和自己初恋喜欢的姑娘保持原状，不会选择在那个青涩的时候，把那一分暧昧打破。 现在已经不知道那个姑娘在哪儿，心酸有，失落也有。 有时候在太年轻的时候，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然后和她在一起，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消失在十里春风之中。 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大概就没有后面的这些故事，自己也不会一个人，住在那空荡荡的屋子里。 大学也会选择和那个温婉的姑娘，走进同一所大学。慢慢有着自己平淡的故事，平淡地相遇，平淡地开始一段，不算可歌可泣却又幸福的恋情。 只是已经回不到那个时候。 郑衣衣只是个孩子，她不会理解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正确的人是什么样的。 当然她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正确的人。 仅仅是建立在一面之缘上的感情，只会是喜欢。如果要成为爱，一段时间的沉淀，是必不可少的。 出租车到了目的地，在楼下买了包烟，这才回到家。打开家门，陆昭忽然觉得这不足一百平米的房子，分外地空荡。 “养只猫吧。” 陆昭小声地嘀咕一声，从冰箱中拿出冰镇的饮料，又瞄了一眼冷藏室，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了。 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菜，皱了皱眉，把菜拿出来丢在门口，下次出门的时候再拿去扔了。 打开急冻室，里面还有一袋速冻馄饨，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看了看生产日期，没有过期，不过也快了。 好了，晚餐也有了。 接点水在燃气灶上烧热，直接把馄钝一股脑倒进去，水溅在陆昭的手上。 盖上锅盖，几分钟后水沸腾起来，陆昭用小碗在水龙头接了一碗冷水，倒在锅子里，沸腾的水瞬间就安分下来。 如此又重复了一次，这才把馄钝勺出来，随便放了点酱油醋和油辣子，就在饭桌上吃了起来。 有点陌生的寂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屁孩的出现，勾起了陆昭对自己十八岁时候的回忆，这样的回忆总是显得伤感。 “买只猫吧。” 陆昭脑中又涌起这个想法，然后他拿出手机，随手翻了一下里面的号码，手指停在一个备注为老赵的号码上。 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刨着馄钝，响了三声后，就有人接起来。 “陆少爷啊，咋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哦，就问问你媳妇还有在卖宠物嘛？” 老赵的媳妇儿，是个宠物店的老板。 “有啊，你想养个啥？我帮你问问你嫂子，优惠价给你。” “想养个猫，随便什么品种就行了。我现在过去，你媳妇儿那儿还开着门么？” “开着，直接过来吧。” “好，回见。” “拜拜。” 挂断电话，陆昭也就没心情吃有股怪味的馄钝了，扯了个垃圾袋，把剩下的倒在垃圾袋里，打个结装好。 把碗扔在洗碗池里，换了鞋子出门，顺手提上门口的垃圾。 “取个什么名字呢？” 陆昭满脑子都是素未谋面的猫，他还是没有想好自己要养一只什么猫，去老赵那边就算钱不够，先赊着也可以，就不没专门去取钱了。 找了个出租车，报了老赵媳妇儿家宠物店的那条街道。 “叫缘缘呢，还是叫须须，算了看看吧。” 陆昭一个人嘀咕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大概是寂寞了，就算是有只猫，也比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好。人是社会动物，一个人的世界，终究是寂寞的。 当陆昭抱着三只猫回家的时候，他开始担忧起来，怎么照顾这三只猫。 当那些小猫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怎么都不能拒绝，就像，就像。。。 就像郑衣衣最后看他的眼神。 三只猫取名叫晓晓，须须，还有黑黑。 三个小家伙有些怕生，可是陆昭心中开心像花开。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陆昭突然想辞职了，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突然觉得自己的现在过的就像是一具丧尸。 他向自己的老板递交了辞呈，老板无比惋惜，说了许多话，陆昭还是毅然决然地走了。 发了条朋友圈，收获了无数的赞和表扬。 如果可以的话，去旅行吧。有一条评论如是说道。 评论的人，是一个没有备注，名字叫浣溪沙。 陆昭知道她是谁。陆昭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朋友圈。 “可以的话有谁能帮我领养一下三只猫。” 不是不愿意花钱送到宠物舍，而是不怎么相信宠物舍的人，虽然只是一个月，他还是爱极了三只猫。 附上一张照片，三只小猫亲昵在一起，微眯着眼睛打盹。同样是收获了一堆赞，有人想养，却没有地方。 陆昭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准备放在猫舍吧。 手机震了一下。 陆昭点开那条微信。 是叫浣溪沙的她。 “不介意的话，我来养吧。” “你不是在国外么？” “回来了，觉得还是国内好，能安心。” “那就好。” “你是要去旅行了么？” “对啊。” “那你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送猫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也许是明天。”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呐。”附带一个微笑的表情。 “你呢？还和以前一样吗？” 一分钟没有回复。陆昭正想要说点其他的东西的时候，却看到标题处开始出现正在输入的字样，陆昭就等着她打出来。 又过了两分钟。 “一样哦。”三个字，看似简单却又无比复杂。 “确实和以前一样，一到这样的时候，就开始变得半天说不出话了，哈哈哈。” “。。。。。。。。。。。。。。”“讨厌。” “别生气啦，好久没和你说过话，突然觉得挺怀念的。” 又是良久，浣溪沙才默默地打出来几个字。 “我也是。” 陆昭忽然觉得开心起来，从沙发根的啤酒箱里，摸了罐啤酒，一边喝酒一边回复她。 可是时间从来不会给我们答案，他只会嘲讽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