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逐鹿的五代十国》 序 古人云:“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乃常理也。”中国自秦始皇帝以来,朝代频繁更换,未息刀兵,苍生苦不堪言。秦末天下大乱,群雄逐鹿,后来汉高祖皇帝一统。王莽篡逆,兵戈又起,后光武又得九鼎。自董桌以来,诸侯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纷纷争霸,强者称帝,弱者称王,天下又乱矣。自赤壁战后,天下三分,遂成三国。数十年后,天下归晋,然晋主生活奢华,耗费无度,且又生内乱,死者不计其数,天下遂又分也。先有十六国,乃五胡乱华;又有南北朝,战争不休。至隋,天下又大一统,但炀帝广又施暴政,起义不断,终为唐高祖皇帝所统。子太宗皇帝承神器,仁德爱民,真乃“济世安民”也,固有贞观盛世。然好景未常,不出百年,武氏即作乱,武则天皇帝革唐命,改旧制,但晚期宠信奸臣,使江山大没。玄宗皇帝有开元之治,素有贞观之遗风,继承祖业,勤政爱民,革武氏之弊端,使唐鼎再旺。然天宝末安史作乱,从此天下再度分离。 呜呼!唐末藩镇当政,苛捐杂税遍及九州,猛于猛虎,百姓皆以流难为生。豪族狂夺农田,括为“公地”,为己所用,少则百顷,多则万顷,而可不缴赋役。赋税名目多而奇,有“二房税”、“盐税”、“曲税”、“蚕税”、“地头税”、农器税“、”农皮税“、”米税“、 ”卫兵税“、”桔园“、”社酒“、”鹅鸭“、”螺蚌“、”柴薪“、”地铺“、”枯牛骨“、”虱子“及”房灌“……不计其数。苍生皆处水深火热之中。因不能交如此之多税,而自杀者数不胜数。至顺宗永贞年间,顺宗皇帝欲革弊兴国,用王叔文、王仳变法,然二百日后顺宗皇帝即患中风,不能亲理政务。宦官遂废革新之举,贬杀变法士人,唐鼎又落也。 唐自安史平定后,河北三镇始离朝廷,如同一国。节度使不受朝廷任免,可独自为政,一切事物皆可不报朝廷,可终身任职,可传位子孙,朝廷亦无可奈何耳。其余藩镇皆效仿河北三镇,不从国君之命,各自为政,并互相攻伐。至晚唐,最强者有二人:朱温,李克用。 自开平起,天下即转为大动乱之时,唐鼎沦陷,五代十国起。五代十国共计七十三年,其时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独夫民贼,悲剧之人;有多少有为之君,昏庸之君,中立之君;有多少清平修兵,兵戈混战,内乱事变。 五代十国各开国之君,李茂贞等边远之国不列。 梁太祖皇帝 朱温 能征善战,勇猛侠义。不用阉人,以防乱起。晚年昏庸,荒淫归西。 唐庄宗皇帝 李存勖 身先士卒,每战必克。战得天下,骄傲志得。恢复弊政,重征税苛。不理政务,粮饷扣克。兵变被杀,罪有应得。 晋高祖皇帝 石敬塘 灭梁大将,屡立战功。倚靠契丹,终得九五。出卖汉族,死有余辜。 汉高祖皇帝 刘知远 少时为将,马上平贼。汗马功劳,充得使节。武夫得位,朝政独断。滥杀无辜,在位一载。 周太祖皇帝 郭威 出身贫寒,参军起家。清君侧号,自称孤家。勤政爱民,招揽国家。正有作为,身死宫衙。 吴越武肃王 钱穆 贩盐为生,军队掌政。受封王爵,钱塘江成。安民有策,正寝寿终。 闽忠毅王 王审知 少年救兄,年轻老成。称尊建国,屯田发农。求贤若渴,得孔子后。死于巡视,千古英雄。 南平武信王 高季兴 少时童仆,老时奸雄。靠主战功,得为帝用。处于大局,千古相称。晚年害人,数不胜数。 楚武穆王 马殷 出身渔家,幼年欲军。时来运转,天意所闻。王位被受,农业展真。奉主奉士,寿终正寝。 吴王 杨行密 青年起义,中年从军。晚年建国,传奇无比。南北之敌,皆不敢侵。欲有作为,一病不起。 南唐烈祖皇帝 李昴 不惑掌政,重农抑商。半百得国,不建宫衙。节俭无比,各国赞赏。在位五载,命失国凉。 前蜀太祖皇帝 王建 狄虏从军,节度二川。痛恨朱温,遂用猖獗。称帝建国,厚待文才。搜刮无度,终破江山。 后蜀高祖皇帝 孟知祥 唐室宗亲,灭蜀得国。鼓动旧臣,大肆搜刮。在位之时,中立致祸。称帝半载,即走天涡。 南汉高祖皇帝 刘岩 年轻有为,境内大治。关门称帝,日渐得志。大建宫殿,苍生恨耻。施展酷刑,起义忧死。 北汉世祖皇帝 刘崇 汉祖亲弟,遂得王爵。汉亡称尊,号为打郭。奉事契丹,相约哲哲。叔侄之礼,终得遭祸。 第一回 李茂贞兵逼京师 朱温取代唐社稷 却说唐末天下大乱,各地藩镇割据一方,飞扬跋扈,互相攻伐、兼并,天子号令不出京城门,苍生家破人亡,流民甚为其见。此时,一小小儒生开始出人头地,步步高升,最终乘乱夺得中原社稷。此人乃何许人也?姓朱,名温,字勃凤,安徽砀山人也。温世代为儒,父朱理曾为当地一豪门子弟之师。唐僖宗乾符六年九月,温应募入黄巢起义军,及巢称帝,封温为右仆射、荥阳留守,后晋封临潼侯。广明四年正月,温见义军已大势已去,便降了唐朝廷。旋被僖宗召见,赐名全忠,封宣武军节度使、梁公。僖宗死后,昭宗晋封温为梁王、丞相,加九锡。自此,朱温始有挟天子令诸侯、一匡天下之心。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不服,与众将商议曰:“朱贼早晚必篡唐矣!吾乃刘备,救国除贼,特即刻出动邻邦四镇兵马,加上本部之兵,开向京城,救出天子,杀死朱贼,剿灭其党羽,以复唐室也。”即率二十万大军,征伐朱温。温闻之大怒曰:“李茂贞休矣!汝小看了吾,视吾为贼,吾今后同汝不共戴天也!”即传梁王旨,命丞相府中领军董祁总督御林兵马,率十九万大军迎战李茂贞,同时奏请昭宗亲征。 天复元年五月初一日夜子时,董祁率军于长安南城门三十里处扎营。参将王则旭曰:“将军可用疲兵之计,先装成商人向北撤五十里,留三百步兵埋伏于树下擂鼓,敌军闻之,必惟恐我军欲乘夜劫营,即不战而退也。此乃某上策,未知将军同意乎?”祁从之,即依计行事。 茂贞闻董祁营旁鼓声隆隆,不禁大惊失色,即召部将商议。参军赵焉曰:“梁军必乘夜劫营,请主公整好兵马备战。”凤翔节度使府判官全恽曰:“否。此乃梁军疲兵之计耳,请主公不予理睬。”茂贞问道:“若其果真乘夜劫营,为知奈何?” 恽曰:“依某所料,梁军定不会乘夜劫营,请主公安心入寝。”于是茂贞即熄灭灯火,入寝了。次日午时,茂贞于营中发现一锦囊,上写:“主公可乘梁军驻于南城门的兵寡之机,偷袭南城门。”茂贞率七千精骑杀来,战三回合,南城门攻破,梁军守将败走咸阳,后又逃往临潼。茂贞乘胜又攻破东、西二城门。 朱温与昭宗曰:“陛下,长安定会为叛军占有,请迁都洛阳。”昭宗哪能不从,即排车驾赴洛阳。李茂贞即率军北撤。却说昭宗迁都途中,百姓跪于两旁,三呼万岁。昭宗泣曰:“我不是天子耶!” 八月下旬至洛阳,改元天佑。朱温旋将昭宗徙于大明宫,并于十月十七日将其鹤杀。同月,温立昭宗少子李祝为帝,即哀帝,时年十三岁。温仍掌握实权。 天佑四年三月二十九日,朱温带剑入宫,董祁率三百铁骑跟随其后。丞相府长史西门宏、吏部侍郎甘歆、工部侍郎张肃、梁王府校尉西门沽、王则旭及董祁六人联合上奏曰:“大唐历时二百九十载,传二十一主,今天命已祚终。朱公事唐二十余年,兢兢业业,为唐立下汗马功劳,东扫西荡,除奸平叛,该代唐为天子。今陛下可效仿尧舜及历朝各代,举行禅位大典,将帝位禅让于朱公,以享天年。”哀帝泣曰:“我昏庸无能,不可为万民之主耳。今即刻将帝位让给朱公,安享清福。”即命王则旭草禅位诏,并让其布置禅位大典。以四月初四日午时,太史于玄武门上鸣钟,禅位大典正式于上阳宫内举行。哀帝下台,脱下龙袍,备官服,并手捧玉玺给朱温。温受之,穿上龙袍,上台。西门宏、董祁立于左右,执剑。宏与哀帝曰:“封汝为清河郡王,加一倍俸禄,赐黄金三百两,布一百匹,奴婢八百名,当日便行,非宣诏,只许就国,不许入京。”哀帝大哭,拜辞而去。朱温即了帝位,改国号为梁,改元开平。追尊曾祖父朱弘衍为始祖英皇帝,曾祖母甘氏为始祖英皇后,祖父朱鉴为世祖文皇帝,祖母蔡氏世祖为文皇后,父朱理为高祖武皇帝,生母熊氏为圣母昭毅皇后,养母仇氏为高祖武皇后。封西门宏为丞相,西门沽为尚书令,董祁为太尉,王则旭为中书令,甘歆为吏部尚书,张肃为工部尚书,汪桓为兵部尚书,祁弟朗、祯各为大将军兼兵部侍郎和郎中令,陈抟为太师。大小官僚,皆尽受赏。 却说细作将朱温称帝之事报与山西节度使李克用,克用闻之大怒曰:“朱贼休矣!为恢复唐室,吾欲尽起倾国之兵,杀入京师,剿灭梁军,然立一人为新君,众将有何计策?”长史镡允参曰:“主公,山西兵寡粮少,须待十年后兵广粮多时方可伐梁。”克用大怒曰:“若再等十年,我山西全境皆将为朱温所并耶!那时,吾等皆成为梁朝的阶下囚,后悔也迟了!卿若再言即斩。”参军李耽曰:“主公,现漠北契丹部新兴,其有三十万铁骑,不可战胜。”未等李耽言毕,克用即抢先问道:“卿是否让吾遣使向契丹借兵?”耽曰:“然。”克用即与契丹主耶律阿保机致书,命沙驼哈宁送去。未知阿保机同意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李克用占领秦州 王建成都称蜀帝 却说李克用命沙驼哈宁北上赴契丹借兵。及哈宁至契丹,阿保机设宴款待。哈宁曰:“某主公乃山西节度使李克用也。其为剿灭奸贼,振兴中原,恢复唐室,特命我等持书北上向大汗借兵十五万,未知同意乎?”阿保机命哈宁将书拆开,然哈宁即将致书奉上。阿保机览毕,持笔于书上批曰:“可也,吾欲借给汝本部十五万精骑。”于是沙驼哈宁即引契丹借兵回山西。克用即命李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江哲为左军统领,长子李存旭为右军统领,镡允参为山西防御使,守太原,于五月十一日南下,浩浩荡荡,杀向梁国。 梁帝闻报大惊,即与群臣商议。太尉董祁奏曰:“近闻敌军驻扎于祁山,必有取长安、咸阳、临潼三地之意。陛下可调集四镇兵马,臣再率一路敢死队,共同迎战敌军。”温从之,即命董祁为先锋,汪桓为副先锋,许州防御使诸葛松为讨逆大使,长安留守胡淄为讨逆副大使,率领四镇兵马,加上京兆敢死队,分道迎战李克用。 却说山西天下兵马大元帅李耽屯兵于祁山黄师谷,于此地建立营寨,训练兵马。一日晚,耽召诸将于营寨中设宴,大赏三军。副将文恢曰:“今梁军欲袭临潼季家堡,因此堡山路崎岖,将军可亲率五万精骑埋伏于此堡,留某引一千人马守营。”耽从之,即依计行事。 却说汪桓引梁兵入临潼,于季家堡二十里处下寨。其子汪虎曰:“临潼季家堡之地,乃兵家必占也。父亲乃天子信任之臣,今奉命讨贼,须抢攻此堡也。若仍观望,敌军必至此,固父亲失责,当不妥矣。明日子时,儿引五千兵马,从东节口杀来;父亲亦率五千兵马,从西节口杀来。一时辰后,两军会合。”桓从之,即于次日子时,命汪虎引五千兵马,从东节口杀来,自己随后从西节口赶赴约定地会合。 两军会合后,突闻细作报道:“山边有尘土,定是伏兵。”桓不信,即亲自观看。此时,李耽令伏兵一哄而上,杀得梁军死伤惨重,残兵败将丢盔弃甲,纷纷逃跑,溃不成军。随后,李耽即率山西军入城,临潼守将随即入耽大营,献地投降。其余各路山西军亦连克长安、咸阳、雍城、新都等二十余城,于当年六月底占领秦州全境。华州、庆州、瑞州三州皆相继归顺。 此时,十余驿使飞马入李克用大营,报曰:“山西防御使镡允参叛变,献太原等十五城,降梁去了。”克用泣曰:“山西皆入梁朝手中,吾为知奈何?”即下令班师,以救太原。原来梁董祁闻秦州陷落,向梁帝上奏,遣弟董朗率十万兵马攻太原,包围太原守军。镡允参坚守城池不成,只得献地投降。却说克用刚行八十里,即发风疾,不能下床。又闻左军江哲被困,全军覆没,心神恍惚,乃放声大哭,翻身长叹一声,淌脓一盅,气绝而亡。年五十五岁。时开平元年七月初二日亥时也。后北汉代州刺史杨业有诗曰: 戎马冉冉横天下,征贼讨虏保国家。 五十五载春秋梦,皆是一生战生涯。 其子李存旭闻讯后,即刻率军奔丧,然后回长安,暂驻于此地。 此时有一人,姓王,名建,字平国,乃契丹人也,生于赤哈尔。建本姓大淑勒,名乃吉亥,生父乃大淑勒部首领也。唐大中年间,建生父为伊拉渥部所俘,并惨遭杀戮,此时建方四岁,为唐松漠都督府招讨使王守彰所收养,旋改姓名王建。十五岁养父死,建随生母耶律氏迁居京畿。及广明年间,黄巢入京,建以九夫长护驾僖宗南逃,因功被授予入门下省。大顺元年,唐昭宗封王建为门下省平章事,行从二品。景福元年,建因谋低价买郎中令之职,受丞相朱温所诬,以谋反罪流放夜郎。乾宁元年复被召入朝,任神策将军,晋封剑南侯。天复元年自称西川留后,天佑元年晋封西川节度使。二年,建自立为蜀王、领江、显、维、梓等十三州刺史。及朱温建梁,乃与群臣商议:“蜀地乃中原之屏障,上有秦岭,下有汉水,成都此城乃中国大粮仓,祁山乃自古兵家之地。朕若不得此地,安得使大梁千秋万岁耶?”吏部尚书甘歆及吏部侍郎全休联合上奏道:“今陛下欲得蜀地,必招降王建也。可遣使持印绶入蜀,表封建为成都国王、都督巴蜀诸军事,赐黄金五百两,其与陛下感恩戴德,必归顺大梁矣!”温从之,即遣使去了。 却说王建闻之此事,勃然大怒曰:“反贼休矣!汝当年陷害吾至夜郎,又胁持天子,陷害无辜,横行霸道,作乱中原,使万民如水深火热也!今篡了唐室,又欲招降吾,汝真乃大奸雄,董卓、曹操、司马昭方不过如此!”即令部将斩了来使,将其首级挂于蜀王府门前。此时参军马鹳曰:“主公自天复元年占成都,为西川留后后,布恩施德,深得民望,又东扫西荡,歼灭叛逆,百姓常言:‘今又得一诸葛孔明也,吾愿常年居蜀地,死而无憾!’今主公已事蜀四年,可布告天下,以即正统。”建曰:“百姓安得有推我为帝之心乎?”鹳曰:“然。今百姓皆望立主公为天子,此事宜即刻而行,不可推辞也。”建再三推辞,乃回府。 次日子时,马鹳引蜀王府大小官僚一百余人,跪于王府门前。世子王宗瞻曰:“今众人皆望父亲即皇帝位,可即刻行事。”宗瞻异母弟宗淳亦作《劝父王即帝位》,献与王建,曰:父亲不幸受贼诬,夜郎流放五载余。 方得特赦为神策,竭力来把唐室护。 天复首载奉圣旨,入蜀进位为留后。 旋受册为节度使,始来戎涯治巴蜀。 此后布恩得民心,蜀人皆称小孔明。 云云…… 建虽仍推辞,恐三军变,只得从之。命锺喜于成都南郊三十里处筑坛。以当年九月二十四日午时,建面南而坐,即天子位,接受百官朝贺。御坐两边,左为马鹳,右为第五二崇,执剑。国号大蜀。封韦庄为丞相,第五二崇为太尉,王宗弥为中书令,江士考为尚书令,高勒为兵部尚书,马鹳为刑部尚书。锺喜为太师。大小官僚,皆尽受赏。追尊养父王守彰为始祖武皇帝,守彰正妻李氏为始祖武皇后。生父弘参尔为高祖圣皇帝,生母耶律氏为高祖圣皇后。以当年为天佑四年。 却说梁主朱温闻王建称帝,大怒曰:“汝不归降中原,而自封帝号也!”即下诏,命董祁为先锋,董朗为副先锋,王彦章为讨逆大使,汪虎为讨逆副大使,兵分四路伐蜀。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董太尉聚众谋反 梁国本玄武被弑 却说梁帝下诏,命董祯交于西门沽盖印执行。沽曰:“告知天子,此事不可行。蜀地粮草丰足,若擒王建,必截其粮路,以挫其军。而汉中栈道易守难攻,且王建有水陆三十万大军,守栈道者二十五万。若伐蜀,则必败也。今宜放弃巴蜀,仅命十万兵马戍守于边界即可。此为上策。”祯告知梁帝。温从之,既传令此诏作废。旋又下诏,命王彦章率本部十万兵马,赴梁蜀之界戍守。 时开平二年七月十三日也。梁帝召董祁入寝宫。温曰:“卿先祖乃何许人也?”祁曰:“禀陛下,臣先祖乃薛郡董氏也。”温怒曰:“汝先祖乃汉奸贼董卓,安知董卓乃何许董氏?”祁亦怒曰:“无道昏君!吾自唐大顺时应募从军,投奔汝部,为汝立下汗马功劳,不料汝今竟忘恩负义,侮辱吾也!汝视吾如何?当诛戮汝以谢吾祖宗及天下人!看先前汝重用吾之面,汝复梁王之爵,请受、赏赐如同先前,即日便行,若无诏,不许入朝!”温拜辞而去。此时,一骑突杀来,董祁毫无防备,率同僚五十人逃离宫城。原来,汪桓闻董祁废主,即刻引骑七百人,自兵部尚书府杀入宫。次日,诸葛松献董朗、董祯首级入京见桓。桓大喜,即于上阳宫大会群臣。桓曰:“逆臣董祁废主,并欲杀大臣,取代大梁。今诸位文武应施妙计,以救梁室。请问如何?”王则旭曰:“可先立新君,后剿灭董祁一党。此乃上策。”桓曰:“请中书令引御林军700人追杀董祁,吾自与群臣商议立新君之事。”则旭即引御林军去了。 却说董祁逃至清河郡,忽闻细作飞马来报:“汪桓杀了董祯、董朗,又遣王则旭引700兵马来了,欲擒杀主公,问废主之罪。”祁大惊,即召部将商议。主薄胡昭曰:“主公可先遣使求和,然于清河屯田、募兵,自领清河节度使。待三月后,立清河郡王李祝为唐王,并以复唐为号,杀入京师,诛汪、王二人,命李祝归国,然别立新君。”祁从之,即依计行事。 却说驿使至洛阳,见了汪桓。桓曰:“董祁欲反否?”答曰:“董祁欲告老还乡,现已收聚兵马,暂不反矣。”桓曰:“其日后欲反否?”驿使答曰:“今闻董祁老岳母薨,其回乡吊丧后,永不反也。”桓大喜,即以天子名义,表封董祁为清河节度使,命其吊丧后即赴任所。 且说董祁接表后,大喜,受职。并即刻招募清河勇士二万人,又亲赴霍县屯田。次年正月,立李祝为唐王,加祁为大相国、都督清河诸军事。二月,祝即命祁出征,号为复唐。渡黄河后,祁军以增至五万五千人。三月二十三日,董祁令攻开封城。胡昭曰:“可令大军回寨,主公亲率五十人入开封令府,见开封令殷岱,娶其姊殷氏为妃,然编其军,开封可不攻自破矣。此为上策。” 祁从之,即依计行事。果然殷岱献城投降,董祁收编其军。又令围洛阳。此时因立新君之事未成,群臣推汪桓为议政尹,代理朝政。桓闻董祁来围城了,急将王则旭召回,并命其坚守孤城,自率轻骑一千人突围,赴汉中请救兵去了。则旭挥刀与董祁决战,战不三合,则旭大败,弃洛阳而走。祁率军追赶,边赶边骂道:“反贼休走!汝昔日为吾将,今竟杀吾二弟,并欲擒杀吾也!”于是则旭换乘快马,飞奔东方。董祁追不上,只得回宫。此时,梁太子朱友丹至。董祁曰:“此人乃逆主之子,当可诛之也。”友丹未及反抗,即被弑于玄武门。亡年二十三岁。 却说汪桓赴汉中,见了王彦章。彦章曰:“吾与汝合军,然至荥阳,并与王则旭合军。”桓从之,即乘战车赴荥阳。汪虎曰:“儿闻叛军守洛阳者,乃六万人;守开封者,不过二万人。可先收复开封,并迎天子至开封复位,迁都于此。待半年后,再收复洛阳。”桓即令攻开封。留守殷岱率军来迎。战了五十合,不分胜负。忽诸葛松引兵杀来,随即溃败殷岱军。岱勉强逃入洛阳,入见董祁。祁责之曰:“若汝再败即斩!”岱曰:“今梁兵势大,恐主公不可战胜。岱愿用主公首级以祀吾祖宗,可否?”未知董祁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诸葛大闹二仙岭 梁帝复位董乱平 却说殷岱欲杀董祁,祁于营中长叹一声:“吾为何陷入困境耶!既生祁,何生岱?”乃放声大哭,眼睛出血,撞柱而死。年五十一岁。岱遣使向唐王李祝报丧,祝遂以祁长子纲为大相国,都督清河诸军事。以岱为尚书平章,留洛阳辅政,封万户侯,纲诸弟皆为县伯。 却说汪桓闻董祁死,大喜,乃召部将设宴庆贺。王则旭曰:“今反贼董祁已死,主公剿灭叛军有名矣!某取清河,擒唐王李祝;诸葛松取洛阳及方、卫、宋诸州,擒殷岱;主公取黄河府及其以东各州,剿其水军。然遣使赴新梁城,迎天子至开封复位。即日便行。未知主公同意否?”桓从之,即依计行事。 且说驿使至新梁城,见了梁王朱温。温曰:“大梁千秋万岁否?”答曰:“今董祁已死,王则旭、汪桓等朝中一班元老,遣某迎主公至开封复位。”温曰:“此事乃真乃诈?”驿使曰:“大梁真可千秋万岁也!”温曰:“吾即位后,定会收复洛阳、长安等地。请汝驾车速赴开封,当日便行。”于是朱温至开封,百官出城三十里而迎,然群臣请温升太极宫,山呼万岁。以汪桓为太尉,西门沽内弟张普为兵部侍郎兼大将军,王彦章为兵部尚书,冯筮为郎中令。追尊太子朱友丹为显祖孝皇帝。大小官僚,皆尽受赏。并即刻依则旭之言,反攻叛军。 却说王则旭率军北上,一路势如破竹,直逼霍县。唐王李祝大惊,即命殷岱、董纲召各县二十三万兵马,并募民间五万勇士,号称五十万,围王则旭霍县大营。却说王则旭闻叛军来围城了,大惊,即抢先弃霍县逃走。途中,天降暴雨,水没了腰,且数日不息。副将高耀曰:“主公可乘小舟撤回开封,然自率五十人抄小道赴清河诈降,并乘李祝不备之机 ,发起猛攻,以轻骑围清河城,即可擒李祝也。” 则旭即乘小舟,班师回朝。时开平二年八月二十日也。次月,则旭欲诈降时,诸葛松擒了殷岱、董纲及其兄弟,并于清河城三十里处下寨。李祝遣三十万大军,仍号称五十万迎战梁军,扎营于二仙岭。松仅有八万兵马,无力破敌。但其心生一计,此计乃“树上开花”之计也。九月二十八日夜,叛军发动总攻。诸葛松督促士卒入寝,自骑黄马,身服戎装,至叛军营前,喝道:“吾乃寿春人诸葛松,何人敢胆上来交锋?” 声势震天。胡昭大惊失色,昏厥于地。参将江泰曰:“今梁军势大,吾等不逃,性命何保?”即仓皇挟唐王李祝撤离清河。松又喝道:“大丈夫能战即战,汝等为何不战耶?”叛军南下,逃至涿鹿。十月初六日夜子时,诸葛松率军入涿鹿大营,乘夜生擒李祝等十万人押回开封。朱温将董纲、李祝、胡昭、江泰、殷岱等三十首将夷三族。于是叛军皆降梁。并挖董祁墓,将其尸处三百鞭,暴尸五日。董祁乱遂平。后宋陆游有一诗曰: 董祁臣子起反心,中朝天子尝所疑。 千秋万岁不尊忠,董卓安得是董祁? 诈称复唐起兵戈,为得新君称己心。 和亲婚嫁终不动,反叛安得快快遂? 却说开平三年正月,朱温 于开封紫萧宫大会群臣。王则旭奏曰:“开封位于中原正中,且易守难攻,为使大梁千秋万岁,臣恳请陛下定都于此,可否?”温从之,即下诏,以开封为东京,洛阳为西京天圣府。当年三月十八日,温嘱群臣道:“朕上岁时,欲复长安等地,但无力可行。今乱已平,天下太平无事,朕须即刻亲征,剿灭李存旭。诸位大臣不得劝谏,若进言者即斩!”果真来了个不怕死的。张普曰:“我大梁新兴,实力不敌李存旭,不可穷兵黩武也。请陛下圣鉴!”言毕,失声痛哭。温大怒曰:“今朕欲仗义讨贼,汝为何阻止!朕欲统一九州,须先灭李存旭也!”即喝武士斩了张普,然下诏,命同州节度使诸葛松为护驾,兼任监军,新梁令李侑为讨逆大使,诸葛松参将周肇汶为讨逆副大使,子巢王朱友桂为先锋,王则旭为副先锋,亲征李存旭,并于长安南七十里处下寨。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李存旭南投王建 马殷钱穆皆建国 却说朱温亲征李存旭,存旭闻之,大惊,急召部将商议。参军李耽 曰:“朱勃凤亲征,其国都空虚。请主公遣某率五万兵马袭开封,朱勃凤闻讯,必令大军班师回救开封。主公乘机率轻骑阻其归路,成前后夹攻之势,其军必大败矣。”存旭从之,即依计行事,并留文恢守长安。 却说朱温闻李耽欲取开封,即问群臣:“今朕为知奈何?班师回救开封否?按兵不动否?”周肇汶奏曰:“依臣所料,李存旭乃用”围魏救赵“之计也,请陛下留臣守营,自率大军袭其大营,焚其粮草,则不攻自破矣。”温即命周弘肇守营,亲率主力十五万袭李存旭大营去了。 且说朱温入山西军大营,文恢即亲率大军交锋。战十回合,朱温败走。忽李侑杀入营,骂文恢曰:“现天下乃大梁天下,汝主为何不归顺,反欲复唐室耶?王八贼子!”声势震天。恢大怒:“反贼休矣!汝为何不清君侧,剿灭逆臣朱温,以护唐室,反竟阿奉其耶?”一戟便刺中李侑,侑带伤与恢挥,挥刀决战,战三十合,侑斩文恢于营中。于是李侑率军入粮库,将其一把火焚烧了,成为断壁残垣。 却说李存旭屯兵雍城,以探消息。忽细作来报:“主公,长安大营失陷,请主公速召回李将军,并与其合军,回救长安。”存旭问道:“此事乃真乃诈?”细作泣曰:“恳请主公纳小人之言!军粮真被李侑焚了。”存旭怒曰:“汝乃卑鄙小人,为何敢胆干涉吾内政耶!现梁军已驻屯于长安多日,回救必败!吾明日收拾营帐,南逃汉中,若汝再言即斩!”即命沙驼哈宁携亲子李玉贞入蜀为质,并呈与蜀主王建《大行歌》一首,以下乃诗一片段: 滔滔汉水,嗷嗷大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行甚乎? 夫李氏危难,老夫特于晨曦哉!陛下圣明,垂文韬武,聪明仁智,则天象不可兑焉。 次日,李存旭命各路大军班师,然乘戎车赴汉中。蜀丞相韦庄亲率丞相府同僚二百人接应。此时为大蜀 武成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沙驼哈宁、李玉贞入成都,跪见王建。建请起,赐坐。哈宁曰:“陛下垂文韬武,聪明仁智,请与臣等共商破敌之策。臣主李存旭,因其大营被朱温攻破,军粮被焚,且折兵大半,固遣臣入蜀,向陛下借兵。共剿朱温,以复唐室。”李玉贞曰:“臣逼祖之仇未报,恳请陛下助臣报仇,可否?”建笑曰:“朕亦未报杀子受诬之仇矣,今愿与李氏结儿女亲家,共灭大梁,以雪耻辱。择吉日良辰,朕亲赴汉中,纳卿姑李氏为正宫,以卿为黄门侍郎,卿父为大元帅、江州刺史,谥卿祖李克用为大将军。”哈宁、玉贞谢过王建,即持诏书赴汉中去了。却说李存旭接诏,与来使曰:“大元 帅之职,吾不受了。请告知天子,去吾大元帅之职,加汉中留守。“驿使即告知王建, 建从之,即下诏,封李存旭为汉中留守、江州刺史。 以七月初六日,建排车驾,赴汉中留守府,见了李存旭。存旭设宴款待。建曰:“李公,朕与汝虽不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以破朱贼,恢复唐室。朕择于明日牛郎织女下凡之时,纳汝姊李氏为正宫,明日戌时食御膳后入洞房,可否?”存旭曰:“臣领会了。寅时一刻,臣准将李耽至。”建曰:“朕拜李公为弟,望同心协力,剿灭天下奸贼。往后,汝可不称臣,而称弟;可不称朕为陛下,而称朕为兄。朕亦称汝为弟,称汝子为令郎大人。”存旭致谢。忽报李耽至。建曰:“大将军在时,在下奏大将军借契丹骑兵攻朱温,而取秦州等地,雪了老夫之仇,不料功亏一篑,深值惋惜。今老夫仍需特地感谢在下汝。”耽笑曰:“陛下真乃圣君也!”建将一包裹呈与李耽,里有一诏书:“明日朕纳汝主之姊为正宫,请汝即刻宰羊、牛、马各五只,取馒头三十个于正堂,以祀天地、祖先。” 次日戌时,王建穿红衣,戴冕,步入正堂。丞相韦庄、太尉第五二崇等文武五百人皆来庆贺。中常侍董超于台上朗读祭文,其余阉人提祭物入庙内。全城百姓,皆敲锣打鼓庆贺。建正式纳李氏为皇后,并册封李耽二妹为舒妃、哲妃。建又于汉中留三个月余十日,方启驾回宫。且说此时,朱温已撤回开封。 却说此时有一人,姓马,名殷,许州鄢陵人,世为渔翁。殷少时喜读兵法,其父责之,答曰:“父亲为何以捕鱼为生?我欲战死沙场,壮志报国,以抗顽敌!”殷于唐大顺元年离家,赴蔡州应试,不中。旋应募入忠武军节度使秦宗权军,为忠武军指挥使刘建锋麾下参将。景福元年,刘建锋脱离秦宗权部,殷随其攻占豫章等州、府。乾宁元年,建锋命马殷率军入湖南府,陷长沙,定名潭州。以建锋为湖南留后,殷为潭州刺史。刘建锋乃庸人,不善用人,嫉妒贤能, 不能帅其下。 邵州刺史孙儒率八百禁军,夜围湖南留后府,迫建锋自刎。孙儒遂推殷为湖南留后。 光化元年,朱温表封马殷为判湖南府军事。从光化二年正月自开平元年九月,殷相继据有衡、道等十七州,天佑元年自称武安军节度使。及朱温建梁,殷上表归顺。开平元年十二月十日,武安军指挥使李琼、道州刺史范彦恽及孙儒三人联合上表曰:“主公虽出身贫寒,但南征北战二十余年,报效朝廷,剿灭叛贼,则有尧舜之仁,禹汤之德。今湖南万民皆归顺主公,可应天顺入,即皇帝位。”殷再三推辞。次日卯时,殷赴洞庭湖畔狩猎,李琼跟随。殷观一地主欲射一小鹿,鹿不知所踪,该地主抚掌大笑。殷大惊,问李琼道:“卿知此事甚是何意否?”琼曰:“主公,小鹿犹如顽敌,箭 如同帝号及传国玺,若得此物,顽敌定会归降,岂不喜乎?请主公布告天下,以即正统。此事绝不可推移,应即刻行耶。“殷曰:”吾虽有功,仅为一微臣,且无才无德,不可称帝建国也。“忽孙儒至。儒下马,与马殷曰:”主公可暂称楚王,继除奸逆之臣,巩固疆土,待民心已安,方即皇帝位。“殷曰:”应先遣使至中原,请求朝廷承认,方可行事。“儒遂遣门客孙祥与朱温致书一封,赴中原求梁廷册封马殷为楚王。温阅了致书,与文武曰:”是否从之?“西门沽曰:”昔陛下为唐丞相时,马殷曾助陛下镇压黄贼部‘浪荡军’,尝之殷乃大梁功臣。依臣所料,殷有尧舜之仁,禹汤之德,文武双全,则湖南民心皆呈向殷即王位矣。今陛下应册封马殷为楚王,都督湖南诸军事,加九锡,以悦湖南民众也。“朱温曰:”若湖南民众皆归顺马殷,并望殷即天子位,朕欲册封其为湖南国皇帝,年赐银七万两,绢十万匹,并命殷年纳岁贡银、绢各十五万与朝廷。“王则旭笑曰:”天子圣明!湖南为大梁属国,既能牵制马殷,又可安定民心,此乃一箭双雕之策。“温即下诏,册封马殷为湖南国皇帝。 却说殷接诏后,上表推辞。表曰: 武安军节度使臣马殷,表奏大梁皇帝陛下:臣渔家出身,并无特权,参军报国仅乃谋生之路。臣自唐大顺以来,南征北战,平定湖广,为朝廷效力,忠心耿耿,别无他意。尝今臣已据地三千里,仅称楚王即足耶。汉袁术据有淮南全境,拥兵十万,但其建国心切,自称帝号,分裂疆土,则四面楚歌、亲离众叛矣,后已入绝境,忧愤而亡。臣已术为鉴,绝不妄动。恳请陛下三思,封臣为楚王即可。臣殷拜辞。 大梁开平二年正月二十日表 温从之,即改封马殷为楚王,都督湖南诸军事,加九锡,年赐银、绢各五万,并命殷年岁贡银、绢各七万。改鄢陵县为龙凤县。二月初三日,温遣使入楚,赐殷楚王印绶。殷受之,遂于当年农闲之时,大发工匠扩建长沙城,并筑楚王府。开平三年三月,马殷以范彦恽为靖边大将军,攻朗、岳二州,谭州刺史秦虎归顺 .至此,楚国东至巢湖,西至夜郎、泸定,南至湘江,北抵荆南。 又有一人,姓钱,名穆,字具美,杭州临安人,盐贩出身。乾符二年,穆应募入镇海军节度使董昌军,为参将,旋升副将。光启二年,穆率军擒浙东观察使刘汉宏,并有其军,因功于次年升杭州刺史。景福元年,唐廷授钱穆镇海军观察使,旋改镇海军指挥使。乾宁三年,昌建国号大越,自称帝号,以穆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穆不受。遂募杭州十七至六十岁乡勇三万人,攻越都乘圣府,并出榜文道:“凡擒董昌者,赏金三千两!” 昌大惊,即召文武商议。中书令金象曰:“陛下可先去帝号,复为镇海军节度使,然遣使入钱穆大营求和,待其兵北撤,方复帝号不为迟也。此为上策,未知陛下同意否?”代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马绍奏曰“陛下公主董氏极美,陛下遣使求和时可携公主去也。”昌从之,即去帝号、国号,复为镇海军节度使,然遣使求和。穆闻之大怒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吾不擒此叛国之贼,誓不为人!”即斩了来使,献其首级于朝廷。公主连夜逃回宫。穆下令围城。围城半载,昌军弹尽粮绝,士气低落。昌亲率禁军突围,穆率精骑追赶。两军于牛山相遇,战五回合,昌军大败,纷纷溃逃。当年十月十九日夜子时,钱穆弟钱利擒杀董昌于舟山澳酵驿。昌余部皆降穆。穆将昌夷三族,将其首级献于朝廷,其余家属首级投入钱塘江。穆遂有浙东、浙西诸州,自领镇海军节度使。 天复元年,朱温封穆为越国公,天佑二年晋封越王。及朱温称帝,穆继马殷上表归顺。王则旭与温曰:“陛下,今钱穆乃大梁功臣,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且能文能武,又仁又孝,可册封其为吴越国王,都督东南诸军事。”温从之,即于开平二年七月,遣使持印绶入越,册封钱穆为吴越国王,岁贡如同马殷。穆受职。当年九月初九日,穆拜见主父钱孺之。孺之年八十余岁矣。穆曰:“今儿已受封为吴越国王,欲脱离梁廷,建国改元,但不称帝号。未知父亲同意否?”孺之曰:“痴儿,万万不可。汝国北有大吴,南有闵南,西有大楚,皆是强国也。而汝国疆土小,军事弱,不可与别国为敌。若一国发兵来攻,汝国须向中原朝廷求救也。汝身为一国之君,应能屈能伸,不可轻易脱离中原,应常年与中原纳贡,自称臣属,并遣使携汝子钱弘光入中原为质。此为上策。”穆从之,即遣使将子钱汝光送至中原为质去了。 却说汉中留守、江州刺史李存旭受王建封为巴国公,时为武成三年正月也,即梁开平四年正月。当年四月,建改国号大汉,大赦,并改为永平元年。五月十三日,建于成都仁德宫召李存旭。存旭曰:“今朱贼有附庸钱穆、马殷等,皆欲仗势来犯。弟逼父之仇仍未报,恳请兄君命弟率军十万,浩浩荡荡,杀入梁国,以剿灭叛贼朱温及其附庸,报仇雪耻。”建答道:“兄欲御驾亲征,请弟跟随罢了。”存旭笑曰:“不可。弟欲收复弟故地,然分兄君一半,不须兄君御驾亲征耶。”建遂下诏,命存旭率三镇十万兵马,从攻山西。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李江州收复太原 王审知福州开国 却说细作报与梁帝朱温,温大怒,即命山西防御使镡允德为靖国大将军,率十五万兵马,开至李存旭大营宁关迎敌。镡允德乃镡允参之弟,允参于开平三年九月发风疾,临终嘱弟允德代其职。十一月初六日,朱温遣使赴太原吊丧,旋命允德为山西防御使,赐黄衣。 且说镡允德于开平四年七月二十三日至太行,驻军于此,饮酒作乐,不问正事,使士兵皆厌战。此部将帅如此腐化,安能作战?副将窦荣与众士兵曰:“昔宋义驻屯于安阳四十八日,不思进取,使项羽怒杀义自为主帅,而获巨鹿大捷;今镡公亦过如此,如宋义之举,尔等必杀镡公而救国矣。”遂率八百人冲入帅营。此时允德正酣睡,其侍从闻变,即刻喝道:“一队人突袭帅营,欲索主公命,快起!快起!”允德半信半疑。侍从又喝,允德方起,即召部将商议。但窦荣已至,顷刻间刺了镡允德一戟,允德带伤逃走,士兵紧追。允德行二十里,至一桃树前,见追兵已散,遂就地休息。只见该树杆有刻曰:“镡贼死于此树下。”允德心神恍惚,呕血而死。时开平四年九月十七日也。 却说窦荣逼死了镡允德,士兵皆推其为帅,并遣使至开封,请梁帝朱温封其为靖国大将军。温从之,遂赐印绶与荣。且说李耽与李存旭曰:“今反将镡允德被其副将窦容逼死,敌军大乱。主公可施‘趁火打劫’之计,乘乱南下,袭取太原,其余之城即不战自破矣。”存旭即依计行事,留李耽守营,李存旭亲率主力从攻太原;耽养子从珂率水路,渡黄河而北上助攻。窦荣即与李存旭决战。两军对圆,战十回合,窦容败走。此时李从珂所率水路助攻军已闭了太原城门,封锁了要道,荣含泪杀士兵万余后自刎。山西军入城。 十月初十日,李存旭欲班师回汉中,参将郭崇韬曰:“不可。王建虽有大志但不可成大器。某闻武成元年五月,太子王宗瞻请求领三省事而被黜,太子府百人跪于宫门口求情,建竟斩求情者,实乃不仁义之举矣。宗室小犯上即严惩重罚,何况外人乎?何况主公乎?今主公仇已报,应脱离王建,扩筑太原城,改名晋阳府,改山西军为河东军,自领河东节度使,布告天下,大赦罪犯。此为上策。”存旭从之,即依计行事,脱离王建,废永平年号,废汉中留守、江州刺史之职及巴国公之爵,改称河东节度使,并于当年农闲之时,大发工匠,扩筑太原城,改称晋阳府。称当年为天佑七年。 次年正月初,天降甘露,李存旭乃假造天命,自称大晋天王,筑天王府,铸天王印绶;以李耽为左相国,李从珂为右相国,郭崇韬为尚书令,安重诲为中书令,改郎中令为纳言,以江弘为纳言,石敬塘为辅国将军,表拜卢龙节度使刘守光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封燕王;谥曾祖李鑫为威武天王,曾祖母张氏为威武王后,祖李国昌为神武天王,祖母宋氏为神武王后,父李可用为圣武天王,母曹氏为圣武王后。二月初一日,李存旭改名存勖。 却说此时有一人,姓王,名潮,世代务农。潮十八岁应募入豫章王绪起义军为参将,旋升副将。唐大顺元年,王潮迎老母入军,母年七十有余。王绪大怒曰:“家母不可入军,汝竟违规迎汝母,依军法当斩首!”喝武士将潮押至刑场腰斩。母泣曰:“将军请留吾儿一命!吾自大中元年嫁与王太公,家一贫即洗,仅靠务农度日,仍不可谋生。今吾儿入将军麾下,实乃求生,为何须偿命归天耶?”绪怒曰:“汝一小小农妇,竟胆敢大闹法场,乞须一死耶?吾遵军法处置恶犯,汝为何阻扰?若再言即斩!”母泣不成声,跪于断头台前喊道:“贱妾乃王潮之母!贱妾宁死,王潮不可死也。请将军明察!” 忽一人率数骑飞马而至,喊道:“刀下留人!”王绪大怒,喝武士将其首腰斩,余部皆囚于马台。其首曰:“有诏擒反贼王绪。今黄王下凡,汝不去奉迎,实有反意,故黄王下诏擒汝。”绪大惊,即率卫军与其数骑交战,战不三合,王绪败走。此人竟胆敢救王潮,乃何许人也?乃王潮幼弟,统五团指挥事王审知也。后王绪逃至东霞山,为刘建锋所败,自刎,余部皆散;潮降唐,唐廷授其为龙虎将军,封归义侯。景福元年,王潮占泉福等四州,朱温授其为清源军节度使,封闵国公,以审知为清源军指挥使。光化二年,王潮卒,审知袭职,旋占建州。及朱温称帝, 审知亦上表归顺。开平二年正月,王则旭与朱温曰:“陛下可册封王审知为闽王,岁贡同马殷、钱穆。”温从之,即赐王审知印绶。审知受职,于当年农闲之时,大发工匠扩筑福州城。 却说又有一人,姓刘,名守光,父为唐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守光于唐天佑元年出任幽州刺史,封成国公。后历任卢龙指挥使、卢龙观察使。三年十月,朱温亲率十五万兵马围攻房城。仁恭欲出城督战,忽接一锦囊,里有一表,表曰: 卢龙观察使、幽州刺史、成国公儿刘守光,表奏父卢龙节度使刘仁恭:今梁兵强大,不可为敌,父亲若与之决战,则必败,父亲性命亦难保。惟儿幽州城凭长城之天险,易守难攻,且儿有雄兵三十万,故恳请父亲即刻率军突围,逃至幽州城避祸,则父亲性命可保矣,免成俘虏。 大唐天佑三年五月七日表 仁恭欲从之,卢龙节度使判官、仁恭妹夫马图曰:“不可。某兵精锐,请主公令某率军埋伏于宁关,用诈败之计,定一举破敌也。某料守光迎主公至幽州城,名为请主公避祸,实则害主公。”未知仁恭同意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刘守光囚父称帝 李存勖发兵往讨 却说仁恭曰:“守光乃吾爱子,安能害我?梁兵强大,人皆不可为敌,卿亦不可也,惟守光可与之决战。若再言即斩。”马图回府,仰天长叹道:“刘卢龙死矣!”饮酒自尽,年四十七岁。仁恭厚葬之。 且说五月十五日夜,仁恭命全军突围,赴幽州城。守光率卫军三百人,出城十里而迎。守光迎仁恭至黄马驿,大摆筵席款待乃父。仁恭笑曰:“今日三军如何?三军精锐乎?三军胜过梁军乎?”守光曰:“父亲所言皆是也。待敌攻城,儿将奋力抗战,绝不饶敌一兵一卒,请父亲放心。”仁恭曰:“此黄马驿豪华舒适,品端极优,可改为黄马宫,暂住于此。”酒过三巡,仁恭大醉,守光喝卫军生擒了乃父,与部将曰:“此人乃犬父,骄奢淫逸,久病不起,不可理大事;而吾乃其子,南征北战,剿灭叛贼,安定百姓,有汗马功劳,且德才兼备,今吾可代犬父理事也。违抗者立斩不赦!”士兵虽不服,但恐被斩,只得听命。守光遂自立为卢龙节度使,然将乃父押至龙德宫,囚禁于此,令牙将监视。仁恭泣曰:“天日昭昭!吾悔不听马图之言,使今犬子得势!” 朱温遂南撤。 梁开平五年三月,刘守光与部将曰:“今大唐已立二百九十四载,气数已尽。逆贼朱温乘乱夺社稷,自称皇帝,作乱中原,使百姓家破人亡,皇帝位虚,郊祀无主。吾刘守光有地二千里,有雄兵三十余万,所向无敌,今特受天命,即皇帝位。劝谏者立斩不赦!” 卢龙指挥使易蘅曰:“今主公乃天下兵马大元帅、卢龙节度使、领燕王爵,身兼数职,位居极品,万万不可妄动。”守光大怒曰:“吾乃代北豪门,且有传国玉玺,有何不可?若再言即斩!”蘅泣曰:“主公仅有卢龙一地, 待南下剿灭朱温,称帝未迟。小人宁死,必谏主公,万万不可妄动耶!”守光勃然大怒,喝武士斩了易蘅。其余部将皆敢怒不敢言,三乎万岁。以孙鹤为丞相,李小喜为太尉, 徐薪为中书令,红义为纳言,张贞佑为尚书令,王定为太师,孙靖为大将军兼兵部侍郎,以下文武百官,皆不一一列述;追尊曾祖父刘叔道为太祖武皇帝,曾祖母章氏为太祖武皇后,祖父刘据为高祖文皇帝,祖母李氏为高祖文皇后;奉母罗氏为圣母皇太后,父刘仁恭为太上皇;国号大燕,以当年为应天元年。当年四月,守光以刘据庶孙刘元英为南京尹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守幽州城,自率百官回房城,改名北京,建立宫殿,训练人马。 却说李存勖闻刘守光称帝,大怒曰: “吾奉汝为上宾,汝竟效仿朱温,自称皇帝,背叛唐室,实乃忘恩负义也。吾不讨汝,誓不为人!” 即发倾国之兵三十万,自领大唐讨逆大使,以石敬塘为先锋,郭崇韬为监军,江弘为左军元帅,李从珂为右军元帅,李耽为讨逆副大使,浩浩荡荡,杀向燕国。五月十八日,晋军占魏州,驻屯于此地。却说燕主刘守光闻李存勖往讨,大惊,即召百官商议。中书令徐薪曰:“陛下可发北京、南京二都之兵二十三万,另募勇士四万人,令臣、孙靖、李小喜兵分三路,迎战晋军。”守光从之,即依计行事。 却说孙靖欲夜袭魏州晋军大营,李存勖闻之,乃急召郭崇韬入内,问道:“为之奈何?”崇韬曰:“主公勿忧。我军可用诈败之计,敌军刚至,我军即后退三十里,敌军来追,我军退至山谷,然设伏兵,待敌军再追时,我军即可一举破敌矣。”存勖从之,即依计行事。且说孙靖率军至晋营,闻晋军“败退”,果然引军追击。闻晋军再退,靖即令再追。副将章恽曰:“某料晋军退至山谷,必设伏兵也,请主公回营。”靖不听。燕军追至山谷,存勖即令伏兵万箭齐发,与燕军大战二十回合,杀得天昏地暗,燕军全军覆没,尸横遍野,章恽、孙靖皆被斩于马下,有幸出逃者,仅数十人。刘守光闻之,放声痛哭,谥孙靖为“忠愍”,并作诗一首叹曰: 冉冉孙元帅,战无不胜者。 唯有魏州战,其军败不克。 尸如山中山,罕有出逃者。 天意何至此,燕鼎兴而没。 却说李小喜闻孙靖军惨败,大怒,引军至魏州,欲雪孙靖之仇。李小喜军与晋军交战,战不一合,燕军大败,折兵半数,李小喜被擒。李存勖命晋军将小喜押至晋营,设宴款待。存勖曰:“汝亦乃唐室后裔,为何随国贼刘守光耶?”小喜跪于席,泣曰:“某亦不知刘公乃国贼,蓄谋称帝叛唐,故未投主公也。今刘公大势已去,某定随主公剿灭 国贼,恢复唐室,誓死不离!”存勖大喜曰:“若汝真降,待恢复唐室后,咱裂土为界。”小喜固辞。李存勖遂以小喜为关外副元帅,命其随李耽围攻燕国二都。徐薪闻之,不战而降。 却说晋军围攻燕国北京三月余,燕军不支,刘守光遂携父母南逃梁国新梁城, 赦父刘仁恭之囚,并请梁帝朱温支援。温不许。且说南京尹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刘元英闻北京城破,守光出逃,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参军吴灵曰:“主公功德巍巍,得一玉玺,今燕国无主,请主公布告天下,即皇帝位,然降守光皇帝为汝南王,可不之国。”元英曰:“若晋军来攻南京,为之奈何?”灵曰:“主公有二十万雄兵,若晋军来攻,可另募六万勇士,并向契丹借十万精骑,总乃三十六万兵,以据守南京。”元英先是固辞,经吴灵等部将数次苦谏,方命张震发工匠于南京外城筑坛,择日登基。至登基之日十月初八日,大典尚未举行,晋军已入南京城。刘元英仓促迎战,战三回合,燕军大败,折兵半数。吴灵等二十人自缢死。张震中箭伤而死。刘元英开城投降。却说晋军乘胜追击,至新梁城,将刘守光宗族生擒,押回晋阳府。李存勖令夷刘氏三族。燕亡。李存勖率晋军暂驻于高邑。 却说梁开平五年,改元乾化,大赦天下。正月,梁帝朱温曰:“晋国李存勖欲吞并天下,今其收复晋阳府,又及刘燕;刘燕已灭,必及大梁;若大梁灭,必及王蜀与南方诸国也。朕欲统一中国,必起倾国之兵,剿灭李存勖。”即下诏兵分三路伐晋。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梁晋高邑大会战 杨行密扬州开国 却说梁帝朱温下诏,兵分三路伐晋:山南节度使李憨率左路,有卒七万;河中节度使李师厚率中路,有骑八万;河中团练使王琼率右路,有水师五万。三路兵共二十万,以中路李师厚为帅总调度。以三月十六日,梁师自东京发,浩浩荡荡,征李存勖。闻亲往送之。 且说梁师至郢州,会合于此,安营扎寨,操练兵马。李存勖闻之,大惊,即召部将商议。郭崇韬曰:“主公勿忧。昔圣武天王在时,曾掳梁兵二百人至长安,今已囚之于晋阳府。高邑多雾,主公可则一下雾之日,令那些被掳者着我军服,回梁营探亲,然遣使装成梁军,命其于其营后大喝道:‘晋军已至!’梁军定会大乱,我军则可一举破敌矣。”存勖大喜曰:“吾得孔明也!”即依计行事。果然三月十一日,大雾弥漫,梁兵俘虏回梁营“探亲”。梁帅李师厚欲设宴款待之,忽闻营后有人喝道:“晋军已至!晋军已至!”师厚大惊。只见营中士卒互相践踏,顷刻间十万大军一哄而散,师厚仅率三百骑退走,至王彦章处避难。后宋陆游有诗叹曰: 哀哉乱世,天无宁日。 痛哉乱世,此为错时。 高邑大战,死伤惨重,岂非天时? 梁军自相残踏,乎悠悠五季所食。 却说此时有一人,姓杨,名行密,庐州肥县人。行密世代务农。少孤,养于叔祖父养子杨彰家。 景福元年,行密应募入淮南军节度使高骈军。骈授行密为淮南军押牙兼指挥使,甚得亲信。 乾宁元年,行密以一千万钱买庐州刺史之职。三年,扬州刺史毕师恭囚高骈反,自称淮南留后,并欲攻浙西三州。行密率军五万往讨毕师恭,并乘其不备之机,引兵围攻扬州。师恭募军十三万人,出城督战。行密未等其全军皆渡阴平河,即令大军一哄而上,将其军截成两翼,不能相应,全军大乱。行密亲登河岸阴平楼,大喝道:“吾乃庐州杨三武公,何人敢与吾决战?”喊声震天。毕军不顾收拾营帐,纷纷溃逃。杨军以少胜多,取得大捷。杨行密遂占扬州城,自领扬州刺史;赦高骈囚,仍推其为淮南节度使。未几高骈即死,众将推行密为淮南留后,行密先是固辞,然后即从之。次年正月,唐廷授杨行密为淮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封吴国公。行密遂据有江淮二十七州。 梁开平元年十一月,杨行密上表归顺梁帝朱温,次年正月,温封行密为吴王,并赐印绶。行密遂扩建扬州城,改名吴兴府。以金陵为陪都,称江宁府。 开平三年正月,行密欲罢宣州刺史田诲之职,诲怒,遂据宣州反,自称宣州都知兵马使,并于当年五月并黄寿等八州。七月,田诲称宣义王,天下兵马大元帅。行密命江宁府留守朱瑾赴宣州,招降田诲。诲闻朱瑾至,大怒,即喝武士拦截朱瑾及其随从,并欲擒杀之。瑾曰:“汝为吴王部将十余年,吴王皆奉汝为上宾,不料汝竟忘恩负义,反叛吴王,实乃不得人心也。今汝大势已去,请速归降。若汝即刻归降吴王,可仍为宣州刺史耳。” 诲跪于地曰:“吾愿归降吴王,誓死不反!”即喝退了武士,随谨至扬州。杨行密命其回宣州,仍为宣州刺史。 却说梁帝朱温后期,荒淫无度,曾三次召太子妃入宫,令其饮酒,视如嫔妃。乾化二年正月,温欲册立宋王朱友文为太子。汪桓奏曰:“宋王无才无德,若此人继承大统,大梁必亡也。陛下万万不可立其为太子。”温怒曰:“汝依仗复国之功,议论政事,罪不可赦!”即喝武士将汪桓押至刑场出斩。桓泣曰:“陛下若立宋王为东宫,以后必后悔也!请陛下三思!臣乃冤枉!臣乃冤枉!”温勃然大怒曰:“朕乃天子,大臣皆不可干预朕事,但汝视朕为儿童,独断专行,不遵国法,应斩首示众!武士,速将汪贼凌迟一千剐,并夷三族,幼女充后宫,还朕一个清白!”武士遂凌迟处死汪桓,并夷三族,幼女充后宫。桓死时年五十七岁。 此时,阶下有一人痛哭汪桓。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弑父夺位乱伦理 豆萁相争毁江山 却说武士报阶下有一人痛哭汪桓,众视之,乃王则旭长子王恪也。恪乃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领汝州刺史。温怒曰:“汪桓乃大梁国贼,视朕为儿童,议论朝政,其罪不可赦,汝反哭之,何意也?”恪曰:“汪太尉之言是也。宋王无尧舜之德,无禹汤之明,为何使其乱国祚也?”温勃然大怒,喝武士处斩王恪。大臣苦谏,温令革职下狱。狱卒怜之,乘夜将其放走,恪遂南投蜀主王建去了。建授恪为礼部侍郎,封湘阴侯。 且说乾化二年三月,梁帝正式下诏,册立宋王朱友文为太子。友文乃朱温江妃所出。江妃生三子:长曰朱友丹,董祁作乱时被弑;次曰友桂,封鲁王,领济南节度大使;幼子即友文也。友文性豪爽,然脾气暴躁,常以杀为乐,且有勇无谋。友桂妃孙氏,洁白如玉,色美如褒姒。友文嫉妒之,命宋王府主薄邢鲍夜入鲁王府夺之。朱温亦闻孙氏之美,诏孙氏入宫服侍。孙氏入内,温为其色所迷,数月不朝。温因此立友文为太子。友桂闻之,大怒曰:“今友丹兄已遇弑,我乃长子,应为东宫,汝竟倚仗吾妃之美,篡夺吾位耶!吾不灭汝,誓不为人!”即令参军杨元昭率虎卫兵三千五百人,夜围东宫。鲁王府主薄张豫曰:“宋王东宫之位,乃天子所立。今主公欲除宋王,必先缚天子也。”友桂从之,即于当年五月二十五日率随从五十人入宫。 却说杨元昭已先至京,率军围了东宫。刑鲍与朱友文曰:“今太子被围,已 无计可施,只有一下策可保也。“友文泣曰:”何下策?“鲍曰:”太子只得遣使入宫,面见天子,求其将江妃还与鲁王,然后择日出降。“友文即遣使入宫去了。 此时,朱友桂已入大内。温大骂曰:“混帐!孺子欲杀父篡位,真是无法无天!”友桂大怒曰:“无道昏君!汝不修内政,整日与娼妓玩乐,且废长立幼,立储不择贤,吾奉天帝之命讨汝,有何不可?”温亦大怒曰:“汝欲篡夺储位,害朕性命,朕恨当初生汝!”友桂亲自持箭登上殿阶,数名武士跟随其后。左羽林将军何成康喝道:“太子除暴安良,欲缚昏君否?欲斩昏君否?”友桂曰:“斩之!吾只要死的!”武士数箭齐发,将朱温射死于榻上。温亡年六十一岁。时乾化二年六月初九日也。 梁主已死,朱友桂命武士禁闭宫门,密不发丧。却说此时朱友文使已至宫门,被朱友桂兵阻拦。使者曰:“某乃宋王之使,今宋王命某等与鲁王求和,两方裂土分治,宋王将江妃还与鲁王,两方世代友好。未知鲁王同意否?”卫兵之首乃何成康也。成康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此事不可行。”即斩了来使,将其首级献与友桂。友桂大喜,遂宣布梁主死讯,并假写遗诏,自称监国。 却说友文闻使者已死,心神恍惚,遂斩了邢鲍,并写降表,然遣使携鲍首级及降表赴杨元昭大营,见元昭,择日出降。表曰: 降臣宋王朱友文表拜杨元帅麾下:我昔劫鲁王妃,又欲篡夺储位,实乃罪不可赦也。王兄滔天,除暴安良,天下皆当悦服。今大势所趋,天命转暗为明,昭予王兄,吾谨承天意,不得不降,永不再反。皇天后土,愿施宽仁,乞为贱人,改过自新。善哉!善哉!臣弟友文拜辞。 大梁乾化二年六月二十七日表 却说杨元昭看毕大喜,遂废朱友文为庶人,幽禁于新梁城,然推友桂为天子。友桂先是推辞,然后即于当年七月二十四日正式登基,大赦天下。以杨元昭为丞相,何成康为太尉,张豫为中书令,西门沽之子西门昭为尚书令。其余大小官僚,皆有封赏,从略。追尊父朱温为太祖庆皇帝,母江氏为昭德皇太后,太祖皇后王氏为昭毅皇太后。 却说王太后有一子,名友贞,比友桂年长三岁,太祖建国,受封郢王领开封尹。友贞闻友桂弑父自立,大怒曰:“此无道之贼,欲乱大梁也!我乃先帝嫡子,应斩此贼,以报先帝之仇!”即率武士五十人入宫,欲杀友桂。忽阶下一人喝道:“主公为何不纳某计!”友贞视之,此人即王彦章也。友贞喜,问道:“卿有何策?”彦章曰:“宫中有一阉人,姓吉,名秋,见为中常侍。鲁贼弑先帝时,此人大开宫门,作为其应。今何不用重金收买之,先鹤杀鲁贼,再斩其爪牙张豫、何成康及杨元昭?此为上策。”友贞从之,即依计行事,遣使携重金入宫见吉秋去了。 且说使者见了吉秋,曰:“鲁王朱友桂,弑父篡位,大逆无道,天下人应共诛之。汝一阉人,曾为其内应,今若不倒戈,恐性命难保耳。愿三思而行。善哉!善哉!”秋怒曰:“吾乃天子辅臣,安可逆反!汝速回去,告白郢王,若一意孤行,背叛梁室,天子将废汝为庶人!”使者曰:“先帝无罪而被弑,缘何?今鲁王倚势伪诏自立,其为真反也。且其乃无父无君之贼,罪不可赦,若投之,定不能安逸。为庶人的,不是郢王,是鲁王!”秋曰:“今天子非正位,其为失德,但其乃梁主,臣僚若称其为反贼,亦有不赦之罪也。”使者曰:“吉公为其内应,则为一时富贵,但不可一世富贵也。常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鲁王篡位,其乃失德,则其位不可久保矣。那时吉公无依无靠,为之奈何?”吉秋无话可答,只得与使者商议,择日鹤杀朱友桂。却说此时张豫闻吉秋倒戈,大惊,吐血斗余而死,年四十九岁。杨元昭闻之, 即于相府购买武器,操练兵马。数月间,又募步兵八百,骑兵七百五十人。元昭以兄子杨宗勃为骑兵都指挥使,守开封北内门;亲子杨浣为步兵都指挥使,守南内门;杨洵为折冲校尉,守西内门;自为诸道大元帅,守东内门,并节制各路兵马。 十一月二十五日,梁主朱友桂正式下诏,承认杨元昭所令事宜,并赐其尚方宝剑一巴,戈三百支,尊称“忠义贞献武德虎威大元帅”。十二月初九日,又下诏,晋封元昭为豫西郡王,领许州刺史。次年正月初一日,朱友桂召集文武,举行国宴,大赦天下,改年号为 .次日又赐杨元昭五县封爵,兼领顺义军节度使,进九锡,带剑上殿,入朝不趋。 正月十九日夜亥时,梁主朱友桂就寝于开封紫萧宫。忽殿外一班人,不男不女,伏于地痛哭。友桂惊醒。刹时,哭声渐止,友桂欲起身探听动静,忽吉秋率十余阉人入内。友桂大怒曰:“朕正就寝,汝等为何入内扰耶?”秋曰:“臣今日入宫时,遇一老翁,此人自称华佗之孙,生于魏文帝黄初元年,今已六百九十三岁也。其与臣曰:‘今龙体已为病毒所侵,若不治,数月必亡矣。为救天子,吾特制一中药,夜服,一次一石,数次即可。汝应即刻献与天子,不得延误。善哉!善哉!’数罢即不见其踪影也。臣大惊,遂伏于宫门前痛哭。臣又恐其为诈,特令宫中巫师占一卜,乃凶兆也。臣经三思,即冒愚入宫,将此药献与陛下。” 友桂即起身服了此药,吉秋即退。一时辰后,友桂忽觉腋下疼痛,俄而又头晕脑胀,目不能视。友桂遂喝太医入内。太医将友桂救起,友桂遂昏厥,至次日午时方醒。其已不能言语,两眼大张,翻身而亡。寿三十六岁。 后人有诗曰: 乱悠悠,权悠悠,生死亦悠悠。 争权夺利终不生,愁来又何愁。 翰墨清贫闲得贵,帝王险又厚。 且说友贞闻友桂已死,大喜,即令王彦章率军先行入宫,自引所部随其后。杨元昭闻之,大怒,即命杨宗勃率骑兵五百人埋伏于北内门,拦截王彦章入宫;自率大军杀至城中,与朱友贞交战。友贞亲自出马,大骂杨元昭曰:“狗辈,汝乃先帝重臣,先帝又不曾亏待汝,汝竟背反梁室,随贼弑主耶!真是混帐无比!”元昭大怒曰:“先帝有罪,天子讨其罪,乃正义之举,其非反贼也。汝称天子为反贼,妄自夺位,才是真反!汝敢来,必死矣!”友贞命副将刘赋来迎,两军对圆,不一合,赋即诈败而走。元昭亲自追击,至北内门,与杨宗勃军会合,共与刘赋溺战。两军战了近百合,不分胜负。忽王彦章至,从侧面猛攻杨元昭军,杀得其军全军覆没,元昭被斩于马下,宗勃装成平民,单骑逃脱。杨浣、杨洵、何成康及部将一百余人皆投降。 于是朱友贞入宫,伪造遗诏,自称监国。二月二十日,王彦章与友贞曰:“国不可一日无君。今鲁贼已死,主公应布告天下,即皇帝位。”友贞遂于三月初四日正式登基,以杨浣为丞相,王彦章为太尉,杨洵为中书令,刘赋为尚书令,何成康为兵部尚书,吉秋为黄门侍郎。其余大小官僚,一律封赏,从略。追尊父太祖朱温为至德文靖贤圣皇帝,母王氏为至德文毅皇太后。赐江太后死。称乾化三年。 却说吴开平三年冬十一月,吴王杨行密至庐州狩猎。忽天降暴雪,雪深五尺。行密遂染伤寒。文武将其送至安圣行宫养病。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徐氏父子秉吴政 王延彬出使新罗 却说吴王杨行密染伤寒,文武将其送至安圣行宫养病。一日,行密卧于榻上,觉上气不焦,目不见物,忽殿内荧光闪闪,天花板裂开,闪出一鬼神,曰:“吾乃毕师恭之魂也,吾来向汝索命!吾来向汝索命!”行密大惊昏倒。 次日晨方醒,乃召左牙指挥使徐温、右牙指挥使张灏、参吴王相府事王叔度、江陵府留守朱瑾入内,嘱以后事。行密泣曰:“孤戎马三十余年,功无数,过亦不小,孤不计较。惟孤不幸染恶疾,抛幼子而故,乃最大憾事。孤有五子:长子杨渥,年二十有余,但喜淫乐;次子杨清,有勇无谋;三子杨泯,不幸早殇;四子杨隆演,五子杨溥,年纪皆幼小,不堪为君。孤不得废长立幼,欲立长子为嗣,愿诸大臣安心辅佐,以保平安。”王叔度曰:“徐温、张灏德才兼备,大王可将幼子托孤与二人。”行密从之,即命二人至榻前,曰:“孤死后,汝等应效诸葛孔明,竭力辅佐幼主,孤死而无撼!”二人谢恩。 行密忽觉舌木已强,大叫三声:“太子安在?太子安在?太子安在?速……速……速宣太……太子……进……”又昏睡过去。徐、张二人即召太子杨渥入内。渥即刻入宫,行密忽醒,此时已不能言,只得手指太子而卒。年五十五岁。时开平三年十二月十九日也。 吴王已卒,徐温、张灏乃立太子杨渥为主,并于次年正月回都。渥宣布大赦三吴。以徐温为大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领庐州刺史,封会嵇郡王;张灏为左副相国,领黄州刺史,封寿阳郡王;徐温子徐知训为右副相国,领季州刺史,封始兴郡公;养子知浩为升州团练使,封庐江郡公;王叔度为大将军,封彭城郡公;朱瑾仍为金陵留守,封新安郡公。其余大小官僚,皆有封赏。追尊父杨行密为武德天王,母邢氏为武德王后。当年三月,梁太祖朱温正式承认杨渥为吴王,加号天下兵马大元帅,并遣使报丧。 却说吴王杨渥,自即位后不理政务,日夜饮酒、嬉戏。朱瑾曰:“徐温、张灏二人,早有篡位之心,其名为忠心辅佐,实则掌权也。若大王仍不理政务,杨氏危矣!”渥怒曰:“徐、张二人仅为家奴,奈何得了其耶?孤身为吴王,应安享清福,不愿处理繁琐之事!汝若再言即斩!”瑾叹道:“可怜武德天王之基业,不久便转于他人也!不出数年,吾等必死无疑!”拜辞而退。 且说乾化元年五月,黄州地震,死者无数。张灏叹道:“吾身为黄州刺史,却不能安逸,灾害连年,天欲亡我也!”主薄范遇曰:“此必是徐相国作祟,欲害主公也!”灏曰:“为之奈何?”遇曰:“昔武德天王在时,主公立有汗马之功,理应正位为大相国,但徐温何等匹夫,嫉妒主公,倚其微薄之功,逼主上封其为大相国,令人切齿。今又欲害主公,主公应召徐温入内,却令武士埋伏于宫门,待其至此,击杀之。此为上策。”灏大喜曰:“吾得子房也!”即于当年八月十一日令范遇草诏,召徐温入内商议朝政。 却说徐温接诏,正欲入宫,忽主薄陈蟠至。蟠曰:“主公不可入内。”温大惊曰:“为何?”蟠曰:“张灏因未得大相国之职而嫉妒主公,欲杀主公也。其恐主上治其罪,而用此策,伪造诏书,召主公入内。”温大怒曰:“卑鄙小人竟敢害吾也!”即问陈蟠:“为之奈何?”蟠曰:“某闻张灏欲赴黄山狩猎,主公可与梁廷修书一封,列张灏罪状,命其主派兵攻黄州,其守兵乃乌合之众,不出数日必败。张灏闻黄州陷落,必回救也。主公可奏请主上,发倾国之兵截拦张灏,灏必被乱箭射死矣。”温从之,即依计行事,令陈蟠修书一封,赴中原去了。其书曰: 大吴大相国徐温表拜大梁皇帝陛下:今逆臣张灏倚其功劳,擅树党羽,骄横无道,目无朝廷,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人欲共诛之。陛下圣明,文治武功尧舜不可比拟,今事已至此,臣温等恳请陛下起倾国之兵,以讨灏贼。若陛下肯出力,臣此乐不彼,虽死亦无撼矣。善哉!善哉!臣温再三拜辞。 大梁乾化元年八月二十三日表 蟠见了梁太祖,太祖缆其表,曰:“汝主欲赴中原为官否?朕欲授其为翰林承旨兼东京飞龙使,封都宋侯,避朕讳更名献。”蟠曰:“臣不知。”太祖曰:“如此,朕即命驸马都尉,封蔡国公张允让调七千虎卫兵入吴,助徐相国诛张贼。”蟠拜辞而去。九月初十日,太祖正式下诏,派兵攻黄州。却说张灏此时已赴黄山狩猎。忽驿使飞马而至,报道:“徐温察觉出主公之谋,拒不入宫,并遣陈蟠入中国,借梁兵七千攻黄州。”灏大惊,即召部将入营商议。范遇曰:“梁兵皆精,主公应即刻回救黄州,绝不可容缓也。”灏即率军撤回。此时,徐温已自引大军至其必经之路。灏知有埋伏,令大军开战,并以副将程宪为先锋,杀至徐温军中。温令参将季祥来迎。祥大骂程宪道:“大耳贼!汝乃小辈,理应忠心报国,为何为奸臣效命耶!狗辈!混帐!混帐!”宪大怒曰:“徐温何等匹夫,倚其微薄之功,骄横无度,陷害忠良,结党私营,几欲篡夺王权,使杨氏危矣!汝理应将其诛戮,却随此奸贼,并胆敢辱骂吾耶!”祥勃然大怒,下令进攻。两军对圆,不一合,程宪败走。祥引军追击,将宪斩于马下。余部皆投降。却说张灏闻程宪战死,其余部投降,大怒,亲自引军杀来,欲为其报仇。行至途中,被纪祥射死。余部亦投降。徐温遂以纪祥为庐州团练使,封平虏侯。至此,吴事无大小,皆有徐温决定。 且说当年十一月十五日,徐温带剑入宫,入见吴王杨渥。温与渥曰:“吾新除张贼,功不可没,大王是否欲将王位让与吾?”渥大惊曰:“徐……徐……徐相国辅国,功……功德觅天,孤……孤欲行尧舜之礼,禅位于徐……徐相国。” 温大笑曰:“大王自比秦皇汉武,是否如此?”渥曰:“孤是自比秦皇汉武,但今日孤不是。”温曰:“何许人是?”渥曰:“张灏是也。”温大怒曰:“汝忘了张灏骄横无道,目无朝廷?”渥默然。温喝道:“吾自武德天王起家以来,战功巍巍,今又与子辅佐王室,汝理应重赏吾等,但汝却不分忠奸,赞美奸贼,毁陵吾也!且汝荒淫无道,整日饮酒嬉戏,不理政务,实乃无道之主!要汝何用?”渥颤瑟,遂入后宫去了。 温召文武入内,令陈蟠草诏,亲自至榻前宣读。诏曰: 今主上杨渥荒淫无道,整日饮酒嬉戏,不理政务,且忠奸不分,赞美并重用奸贼,陷害忠良,不堪为一国之主也。今事已至此,臣徐温特奉武德天王之遗诏,将其赐死于宫中,然别立一人为新君。若有不服者,乃治其抗旨罪,诛灭九族。皇天后土,滔滔逊圣,此乃天命,不得不从。善哉!善哉! 大吴乾化元年十一月十六日诏 王叔度曰:“昔武德天王遗命汝与张灏共同辅政,汝却杀令部将杀张灏而独揽大权,今又欲借天命,借武德天王之遗诏,弑主篡位。吾誓死不服!”温大怒曰:“汝怕灭九族否?”叔度喝道:“不怕!吾为杨氏臣,今杨氏灭,吾及吾家属欲同主上共死!请速斩我!”温即命纪祥将叔度腰斩,并灭九族。 于是温令纪祥率十余武士入昭武殿杀杨渥。祥喝道:“奉徐相国之命来赐死汝!”渥正欲反抗,祥已令武士挥刀冲至榻下,武士砍断其背,又向其喉砍去。渥倒至榻上,大叫数声而亡。在位二年余,寿二十七岁。 徐温假装哀痛,哭泣起来。三日后,温又召文武至殿内,商议立新君。纪祥曰:“今主公掌握吴政,不趁热打铁,即刻登位,还待何时?”徐知浩曰:“否也。今主公虽已赐死渥王,但南北人未全服主公。应别立一人为新君,仍奉天子已令不臣,秉政数年再代之也。”温曰:“何人可立为新君?”知浩曰:“徐国公杨琳可也。此人乃武德天王兄杨行赣之孙,又仁又孝,但性懦,可立其为吴王。”陈蟠曰:“否也。武德天王第四子大兴郡王杨隆演,年十二岁,聪明好学,虽年纪小于杨琳,但才德胜过其也。主公应立此人为君。”温曰:“此言正合吾意,吾从之。”即令陈蟠赴大兴,迎隆演入京即位。 且说蟠至大兴,见了隆演。蟠与隆演曰:“今主上不幸暴卒,无子嗣。国不可一日无主,主公聪明好学,故先王遗命由主公继王位。”隆演曰:“我不当为主也。”蟠曰:“此乃先王遗命,不可不从。”隆演曰:“真乃先王遗命?”蟠点头。隆演大喜,遂登轿入京。徐温率百官出城三十里而迎。至宫内,温请隆演登昭文殿。隆演遂继吴王位。次年正月,梁太祖朱温正式封杨隆演为吴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徐温仍为大相国,都督中外诸军事,领庐、黄二州刺史,封会嵇、寿阳二郡王;朱瑾为大将军,平卢兵马使,封新安郡王;徐知训、知浩等人,仍任原职,封爵各加三县。其余大小官僚,皆有封赏,从略。 却说闽王王审知,自即位以来,兢兢业业,勤政爱民,使闽地太平无事,中原士人多来投之,只要德才兼备,皆受审知重用。如一人,姓孔,名贤,字君度,乃鲁州曲阜县人也,大成至圣先师孔丘之后。贤生前父已卒,母难产而死,由叔父孔栗玄收养。及十三岁,曲阜水灾,贤随叔父南迁宋州,又迁同州。十九岁叔父又卒,贤又迁居商州、华州、汝州、秦州、京兆。金统元年,贤二十三岁,中黄巢大齐政权举人 ,受黄巢召见,授京兆尹府主薄,年底徙商州为刺史。金统三年,又召为礼部侍郎。黄巢败,隐居于华山。唐廷多次召之为官,均不受。开平元年李克用攻朱温,贤为避乱,南投闽王王审知。审知授贤为闽王天策府参相府事,封东平郡公,三子皆为侯,时贤已五十七岁矣。 乾化二正月初一日,王审知大赦闽地,召文武于太清宫通殿内举行国宴。孔贤率天策府臣僚入内,与审知曰:“今我国太平无事,大王可遣招宝侍郎赴新罗,见新罗王,纳泉州土特产、贝壳、象牙等物,并结为兄弟之国,唇亡齿寒,互不侵犯,可否?”招宝侍郎乃何许人也?乃审知侄延彬。延彬乃王潮之子也,生于军中,文武双全。此人性豪爽,喜结交名士,通兵法。王审知为闽王后,封延彬为金国公,领泉州刺史,率水军镇金门。其发展经济,人称“招宝侍郎”。却说孔贤劝审知遣延彬出使新罗,审知从之,即召延彬入京,授其为全权新罗事大臣,然下诏命其率三百余人去了。 延彬登船,船遂入港行驶。延彬与门客张文雍曰:“今主上教我赴新罗,毕有大事。请问乃何事?”文雍答曰:“主上自继兄业以来,已历十余年矣。今内政已修好,国内太平无事,且中原士人多来投主上,主上欲通外交,以建我国之屏障也。主公文武双全,德才兼备,且性侠义,乃兴外交之最可人选。固主上命主公率船队出使新罗。”延彬曰:“新罗距我国有多少里?”文雍曰:“某不知。但据某估计,有三千五百里也。”延彬曰:“足有三千五百里远?”文雍曰:“大概是耶。”延彬叹道:“吾须半载才可成使命也!” 深夜,延彬于船内闷坐,咏诗一首,诗曰: 新罗使途金人闷,船内咏诗闲人屯。 不及微风拂拂绿,世上今人胜古人。 帝王胄里侄情深,奈何半载使命旅。 叹天为何使人髡,也罢我国屏障深。 二月二十七日,延彬至新罗,入见新罗王王澄。延彬与澄曰:“臣与大王本为一家兄弟,不料中途分散,令人惋惜也。今难得再次相遇,可再次团圆,大王岂不乐哉?”澄笑曰:“是也。孤与汝虽乃不同民族,祖先同也。今汝主遣汝赴我国,乃和亲否?”延彬曰:“臣奉臣主之命赴新罗,确为和亲也。臣主欲将其女太康公主嫁与大王,并结为兄弟之国,两国日后唇亡齿寒,互不侵犯。可否?”澄从之,即授丞相金哲遵德为全权和亲大臣,命其与延彬签订和议。 以当年四月十四日,王延彬与金哲遵德于新罗首都开城勤政宫签订《闽新乾化和议》。和议为:新罗以当年四月为正月,改用中原年号,新罗王王澄称闽王王审知为兄,新罗国内可驻闽兵,闽国国内也可驻新罗兵。五月二十九日,王延彬回国。七月初三日,延彬抵闽都。闽王王审知设宴款待延彬。延彬曰:“某已与新罗王签订和议了。”审知大喜曰:“你草诏,言孤欲于八月十五日携太康公主亲赴新罗,令新罗王设宴款待孤等。”延彬即草诏,授孔贤为监国兼龙兴府留守,留其守龙兴府,审知自率文武、携太康公主赴新罗。延彬亦奉命回金门。 九月初九日,审知至金门,王澄设宴款待之。审知与澄曰:“吾已遣使赴中原见梁主了,梁主已下诏封汝为新罗国王、都督新罗诸军事。”澄笑曰:“弟谢兄隆恩。”审知遂命奴仆将诏书及印绶拿来,献与王澄。澄大喜,遂带上印绶,穿上王袍,乘金银车,驾六匹马,行于市井间。回宫后,审知与澄曰:“汝明日即是吾婿也。”澄曰:“恕女婿王澄不拜之过,现特补拜岳父。”遂跪于审知面前。审知请起。二人大笑。审知亦咏诗一首曰: 一脉互相连,新罗和亲藩。 我愿后继者,不可轻相断。 次日午时,太康公主正式嫁与王澄。审知哭笑不得,遂回国。十一月二十日,审知抵闽都。孔贤率天策府臣僚出城三十里而迎。此乃王审知遣延彬出使新罗,又自率文武赴新罗见新罗王王澄也。 却说吴相国徐温自掌权以来,结党私营,培植亲信,排斥异己,吴人皆敢怒不敢言。贞明元年五月,徐温赴黄山狩猎,留子徐知训在京辅政。知训骄横过于其父,文武皆惧,吴王杨隆演年幼,虽聪明,亦无可奈何。未知其具体做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徐知训欺辱幼主 韦庄招抚留绵竹 却说一日,吴王杨隆演赴三清湖游玩,徐知训等陪同。行至湖边,隆演先登船。徐知训见罢大怒曰:“汝忘了吾吗?为何先登?汝不尊忠臣,真是无道昏君!”然指隆演大骂道: “狗辈!混帐!吾恨吾父立汝为主也!”隆演泣曰: “我有何过错?”知训喝道: “还不知错?应由吾先登船,汝为何先登?狗辈!混帐!早发一言! ”隆演曰: “孤乃吴王,应有自由也。汝乃大臣,不可问孤自由。”知训勃然大怒曰:“汝为何如此无礼?吾先登,有何不可?且吾乃汝国父!”言罢,拔出剑来,欲杀隆演。隆演号啕大哭。此时,一宦官至此,与隆演曰:“若大王不即刻逃离,恐性命不保也。臣有一轻舟,请大王速登此舟,臣驾此舟逃回宫。”隆演即登船。知训怒气未消,拿一石块,将宦官左足砸伤。幸得宦官加快速度,才免一死。隆演回宫后,整日痛哭,废寝忘食,数日方休。 又一次端阳节,章太后召文武国宴,徐知训亦率十余人赴宴。酒过三巡,知训大醉,与隆演曰:“吾欲与大王演戏,如何?吾演参军,大王演奴仆。”太后大怒曰:“汝为何倚势欺辱我儿耶?应由我儿演参军,汝演奴仆!”知训亦怒曰:“汝一寡妇,管得何事?汝若再言即斩!”隆演哪能不从,只得演奴仆。数名忠义之臣,泣不成声。左牙指挥使窦邈叹道:“徐知训如此骄横,不出数年,必篡位也!”乃咏诗一首,诗曰: 当年司马氏欺君,数年夺鼎乱理囵。 如今徐氏亦如此,大吴安的似大魏? 徐知训览此诗,大怒曰:“汝竟将吾比作司马昭耶!吾父子二人辅国,立有汗马之功,接替九鼎有何不可?汝若再言即斩!” 且说当年十一月,徐温自黄山回,陈蟠曰:“主公,今扬州吴兴府内有贼作乱,欲焚相府,不如携主上迁都金陵江宁府,如何?”温从之,即入内与杨隆演曰:“今都城内有贼作乱,欲焚相府即宫城,迁都金陵江宁府。”隆演曰:“孤吴王之号,有名而无实,为何再亲理此事?孤只欲安享清福,政事请相国推断。”温笑曰:“大王真欲将王位让与吾!”又奏太后。太后曰:“依汝子所言,吾为一寡妇,不得亲理政事,汝为何又问吾此事?”温默然而退。次日,温又带剑入内。温命陈蟠假写诏书,命文武迁都,并逼太后签署。太后只得签之,并命尚书令盖印执行。 以当年十二月十五日,吴正式迁都金陵江宁府。扬州吴兴府降为陪都。徐温自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兼中书令,加号诸道大元帅,封爵加五县。子知训为检校太师,封爵加三县。 却说蜀主王建,在位十二年,时巴蜀、汉中大部其管辖,唯有地主留搴据有绵竹县,自任县令;地主汪季滔据有虞县,亦自任县令;地主冯玄、张子昱据有壁、凤二州,冯玄自任壁州刺史,张子昱自任凤州刺史,对抗朝廷。 建命丞相韦庄招抚留搴。庄率十余骑赴绵竹。搴命部将紧闭城门,不纳韦庄入城。庄喝道:“吾乃朝廷之人,若汝等不放吾进去,天子将率百万大军亲征,一举剿灭汝等。”部将将其话告白留搴。搴大惊曰:“绵竹一城仅有数万人,安能敌得过官军?不如即刻放其入城。”部将即放韦庄入城。庄入留搴府,见了搴,问道:“汝为何招兵买马,反叛朝廷?”搴曰:“汝才为真反!昔巴蜀之地,乃唐廷国有土地,汝主却倚势占之,自立为帝,却伪称复唐,实乃不得人心也。且汝主建国后,应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轻徭薄赋,却奢侈腐败,贪污成风,收取重税,吾不抗汝主,还待何时?”庄怒曰:“吾主乃仁慈之主,汝却据要地背反,真是无法无天!”言罢,拔起佩剑,喝道:“今汝及汝部将之性命,皆掌于吾手中!此剑若起,汝即死矣!”搴默然,报头鼠窜而走。庄提剑追赶,至兔泊,追住留搴。搴跪于地曰:“罪臣搴日后忠于朝廷,再不反了!”遂回府,将绵竹地图、兵器、自制县令印绶、官服等物献与韦庄。庄命搴随己回成都听旨。 韦庄一行至成都,建大喜,命中书令王宗弥草诏,授庄为清平军节度使,封绵竹县公,仍兼任丞相,加九锡,带剑上殿。退早朝后,建单独召见留搴,赐坐。搴曰:“罪臣料陛下乃无道昏君,固据要地对抗朝廷。今闻陛下仁慈,固归降。请陛下治臣罪。”建曰:“不用了。念汝可主动归降,朕赦汝罪,不杀汝,封汝为义阳侯,暂不之国,留京闲居。请汝跪下听旨。”骞即跪下听旨。王宗弥念诏曰: 罪臣留搴听旨:汝昔日据要地绵竹反朝廷,自立为绵竹县令,并私募数万兵马,应斩汝首。念汝主动归降,特恩赦,今朕汝为义阳侯,赐良田三十顷,住宅一套,奴婢八百名,暂不之国,留京闲居。汝若能改过自新,朕欲升汝为义阳郡公,并增加赐物。钦此。 大蜀永平元年六月十五日诏 留搴谢恩,拜辞而去。此时,汪季滔闻留搴已降,亦来归降。建封之为沛阳侯,亦暂不之国,赐物如同留搴。 却说王建已荡平绵竹、虞县,乃下诏,亲征冯玄、张子昱。韦庄奏曰:“不可。冯玄、张子昱据地遥远,且其兵少粮多。我军虽兵多,但粮少,恐其用‘以逸待劳’之策,迫使我军粮尽退兵。陛下万万不可亲征,应亦遣臣招抚之。”兵部尚书高勒奏曰:“韦丞相之言否也。冯玄、张子昱据二州之地,恐招抚不可荡平。即使贼降,不久又反。昔诸葛孔明北伐时兵多粮少,用‘调虎离山’之策击退司马仲达。陛下亦可用此计也。”尚书令江士考奏曰:“陛下可施离间计,遣使言冯玄欲吞并张子昱称帝,使子昱起疑心,必发兵攻冯玄也。陛下乘二人互动干戈之机,命臣率五万大军出征,将二贼各个击破。”未知王建依何人之策行事? 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王平国荡平巴蜀 朱瑾俘杀徐知训 却说三人对蜀主王建出不同之策,建曰:“率大军亲征,此为上策;遣使招抚,此为下策;施离间计,此为中策。上策太急,下策太缓,朕欲施中策。”即遣使赴风州,见张子昱。子昱曰:“汝乃何人?”使者曰:“某本为王贼之人,今王贼称帝乱国,某恨之,特来投主公。”子昱曰:“汝主乃狄虏王平国否?”使者曰:“是也。”子昱曰:“一伪朝廷之人,来投我,此乃皇天后土之恩也!”即设宴款待该使。使者大喜曰:“某谢主公之恩。”酒过三巡,忽使者喝道:“有一事,某未告知主公!”子昱曰:“何事?请先生快讲。”使者答道:“某来降时,闻冯玄近日于壁州招兵买马,欲吞主公之地,俘获主公,并称帝。”子昱大惊曰:“此事乃真乃诈?吾生死兄弟,竟起异心耶!”使者曰:“若某骗主公,请主公将某刀剐五百三十下,使某死。”子昱曰:“吾不敢,先生!吾不敢!现事已至此,为之奈何?请先生赐教。”使者曰:“主公现已无计可施,只得发兵攻冯玄。”子昱从之,即命副将句怀募风州勇士三万五千人,并编为卫军,择于九月末一吉日出发。 句怀曰:“主公,不可!不可!此人名为来投主公,实则为伪朝廷所遣奸细也!王贼欲施反间计,使主公与冯玄互动干戈,从而各个击破。请主公慎重,不可信其谗言耶!若主公出兵攻玄,待玄灭,主公虽扩大了疆土,但失去了屏障。请即刻斩此奸细!”张子昱怒曰:“吾欲兴帝王之业,为何不出兵兴国?汝若再言即斩!”怀叹道:“吾不出三年,定会死于成都也!” 次日,句怀至后堂,又与张子昱曰:“主公,请速将奸细腰斩!某愿出任监斩官。”子昱勃然大怒曰:“汝想死耶?念汝为吾部将,又立有汗马之功,今吾不杀汝,命汝即刻出兵,回师后将汝囚于马台,汝故友皆下狱,亲戚皆废为庶人!若不听命,诛灭九族!” 怀大哭而退,叹道:“张凤州必亡矣!吾不降朝廷,还待何时?”时吉日已到,怀引三军出发,刚出凤州内城三十里即停,驻于一驿馆内。怀与众士兵曰:“吾若继续进兵,必死矣。不如倒戈降敌,以保性命。如愿随吾降者,请举左手,不愿降者举右手。”士兵皆举左手,喝道:“吾等愿与将军同生共死,将军降朝廷,吾等亦降!”怀大喜,即杀监军,然后遣使献降表与王建,表曰: 裨将军臣句怀表拜大蜀皇帝陛下:臣本为张凤州副将,自投其以来未受重用。今张凤州欲发兵攻灭冯壁州称帝,实乃不义之举也。臣劝谏其无效,反受斥责,臣心神恍惚,料其必亡,为保全性命,臣特来降陛下。陛下圣明,恳请纳臣降。 臣从此忠于陛下,永不反叛。臣无他意,陛下授臣县尉即可也。善哉!善哉! 大蜀永平元年十月初五日表 建揽表大喜,即重赏来使,并召句怀进京。怀即领兵去了。建欲封怀为万户侯。怀坚决不受。建曰:“汝主动降朕,朕无物可赏汝,只得如此。”怀曰:“臣于降表上已说明,臣不愿得高官厚禄,仅愿任一县尉。臣无德无才,安肯受万户侯也?”建只得授怀为涿阳县尉,赐地十顷,住宅一套,奴婢三百名。怀谢恩而退,遂走马赴任去了。 却说张子昱闻句怀降蜀,大怒曰:“小人竟忘恩负义,叛变降贼也!吾恨当初未杀汝!吾灭冯玄后,将即刻整顿兵马讨汝!若汝不死,吾誓不为人!”即亲率五万大军,开至壁州攻冯玄。 且说玄闻子昱已率军开至壁州,大惊曰:“吾生死兄弟,为何起异心也?吾明日即亲赴其营见其。”即于次日留参将王元焕守营,自率八百骑兵赴子昱大营见之。 冯玄到了营内,与张子昱曰:“兄为何发兵攻我?”子昱喝道:“汝是自作自受也!汝与吾本能同心协力,共抗狄虏,汝却起异心,欲灭吾称帝,吾不讨汝,还待何时?”玄曰:“吾无异心也。”子昱怒曰:“事已至此,还欲狡辩?”遂喝武士将其拖下斩首。部将苦口婆劝,乃将其扣留于营中。 却说此时蜀主王建闻张子昱已扣留冯玄,遂问尚书令江士考:“此时朕是否可攻之?”士考奏曰:“陛下可命臣率五万兵马,水陆并进,偷袭凤州内城,张子昱必引军回救。陛下此时可亲率精骑九千五百人,埋伏于其必经之路上。其军已疲惫,士气低落,陛下可一举而破之也。此时,我军应生擒张子昱,并命其交出冯玄,二贼之兵定会一举投降矣。”建大喜,即下诏,以江士考为靖寇大将军,命其偷袭凤州内城。 却说此时张子昱正围壁州内城。王元焕于城内大营中闷坐,心神恍惚,遂与众士兵曰:“主公已去月余,仍未回城,是否遇害?”士兵曰:“主公定会被张凤州扣留,生死未卜。将军不可继续守城,应即刻出降。”元焕从之,即亲赴张子昱大营,与子昱曰:“某今已降主公,请主公即刻将冯壁州放回,可否?”子昱曰:“汝乃诈降否?”元焕曰:“若主公即刻放回冯壁州,某即永远忠于主公,永不反叛。”子昱怒曰:“吾不放!汝一奸细,不待吾攻城,即已出降为名,赴吾营救汝主,真是无法无天!退下!若汝再来,吾亦将汝扣留也!”元焕拜辞而退。至护城河,元焕仰天长叹一声,痛苦流涕,跳水而亡。年五十三岁。 且说此时,壁州守将皆投降张子昱。子昱欲班师回凤州,忽一驿使飞马而至,报道:“主公,凤州已陷落,请即刻班师回救!”子昱大惊,即率军回救凤州。此时王建已亲率精骑九千五百人埋伏于其必经之路上。子昱军行至永定寨,建命大军一哄而上,将其军全歼,子昱被生擒,于押赴成都途中不食而死。年四十岁。余部皆投降。 却说张子昱班师时,冯玄亦跟随。途中,玄乘子昱军士气低落之机逃脱,北上投党项部落长拓拔思恭去了。思恭设宴款待之。酒过三巡,玄大醉。思恭乘机喝武士将其拖下斩首。年四十五岁。思恭遂遣使将玄首级献与王建。建大喜,遂重赏使者,并授思恭为定难军节度使,都督银、夏、凉三州诸军事,封忠献公。 于是王建荡平巴蜀。至此,巴蜀、汉中及东、西二川皆听命于建。 且说吴丞相徐温及其子徐知训、知浩秉吴政,骄横无比,目无朝廷。群臣皆敢怒不敢言。此时吴大将军、平卢兵马使朱瑾见徐氏将取代杨氏,心中不平,遂招募精骑五千三百人,购买大刀、长矛、利箭等武器,欲攻占二京,并俘杀徐氏父子,剿灭其党羽。瑾遂以章太后名义下诏,自任诸道大元帅,于贞明二年正月率军围攻金陵府内城,撤换城内布防,并禁闭东、西、北三城门。 时一驿使已飞马而至,与徐温报道:“主公,朱瑾作乱,自为诸道大元帅,率精骑五千三百人围攻金陵府内城,撤换城内布防,并禁闭东、西、北三城门,欲杀主公及部将。”温大惊曰:“你快召陈蟠或纪祥入内,命其草诏,携主上及太后,率文武百官,迁都庐州。”驿使曰:“叛军已禁闭东、西、北三城门,仅留南城门,若从南城门出城,路途遥远,恐有人逃脱。”温曰:“你快问纪祥或陈蟠,为之奈何?”驿使即致信与纪祥,祥奴仆回信,言祥叔新丧,祥已回乡奔丧。驿使告知徐温,温大惊失色,起身回相府。驿站使跟随。温曰:“吾欲回府餐饮,汝为何跟随?”答曰:“某想出一策,欲献与主公,只恐主公不从之。”温曰:“有策便可言。”驿使曰:“我国已与吴越国王钱穆通好,可先遣使见其,与其送礼;然主公携主上及太后、率文武投之,暂于其境避难,留徐知训守京城,命其率军平叛。”温大喜曰:“吾得子房也!谢天助我!”遂问驿使道:“你叫何名?”驿使曰:“吾姓徐,名元衡,字士坚。”温曰:“汝亦姓徐,吾欲收汝为养子,汝名去元字,更为知,名徐知衡,字士坚。今后,吾收汝为谋士,且定会重用汝。”即授知衡为丞相府参军,封永定郡公。知衡谢恩而去。温即从其计,遣使赴吴越,见吴越王钱穆。不说使者如何与钱穆送礼。却说徐温于当年三月初五日入内奏请太后迁都之事。太后不得不从之,下诏起程。忽徐知衡至。知衡与温曰:“主公何不留某守城,助知训兄平叛,且命纪祥、陈蟠等随主公起程?”温从之,即召纪祥、陈蟠入相府,命二人随同起程避难。二人领命。大军即出发,从南城门出城。 暂不谈徐温赴吴越避难之事。且说朱瑾此时攻城甚急,南城门亦被其命部将禁闭。瑾令大军以长江水淹城,城内徐知训所建堡垒皆被冲走。知训闻之大惊,即命部将筑土城。瑾命部将再以长江水淹城。土城筑了再淹,淹了再筑……如此反复数次,朱瑾军士兵皆嘲笑徐知训。知训闻之大惊失色,问知衡道:“弟有何策?”知衡不答。知训再问道:“今土城数次被淹,叛军士兵皆嘲笑吾,吾已丢面矣。为之奈何?”知衡答道:“现兄已无计可施,只得再次筑城。”知训曰:“若土城再次被淹,为之奈何?”知衡曰:“弟不是诸葛亮,现无妙计矣。”知训乃回营就寝。 且说朱瑾命副将章显夜袭徐知训大营。知训与部将此时正熟睡,惟有十余巡逻兵仍守营。显冲入营内,先将十余巡逻兵全歼,然至粮仓,焚其粮草。知衡早已赴会稷山避难去了,知训被俘,押往城外朱瑾大营腰斩。余部皆投降。 却说徐温此时刚至吴越,闻知训已被腰斩,大惊曰:“吾儿虽有士坚,却不能破敌,甚是为何?”即遣使与朱瑾求和,答应划江为界,封瑾为江北王,都督黄、庐等八州诸军事,瑾遂北撤。于是温匆匆引大军回都,温改领寿州刺史。 却说徐温回都,入内见章太后,喝道:“汝为何命朱贼弑吾儿耶?”太后颤瑟,曰:“无……无之。吾……未……未下此……此诏也。”温怒曰:“此诏乃何人所下?”言毕,将一诏书掷于地。太后默然,乃回宫。 且说徐温又质问吴主杨隆演道:“朱贼作乱,是否乃汝所命?”隆演曰:“无……无之。”温曰:“汝见吾儿将被俘,为何不救?”隆演曰:“孤不知此事,请丞相原谅。”温怒曰:“汝为何装作不知?若再如此,汝即死矣!”隆演叹道:“孤受如此欺辱,但愿下辈不再如此!天帝为何使孤生于帝王家!”言毕,号啕大哭。温笑道:“大王为何如此忧愁耶?某孺子平乱未成,此乃某之过也。”隆演曰:“丞相立有汗马之功,且世食吴禄,官居极品,德才兼备,丞相之子为何为犬子也?”温曰:“大王,请暂不谈此事,某恳请大王赐死朱贼,可否?”隆演不言,只是伏地痛哭,并微微点头。温遂命陈蟠假写诏书,将朱瑾赐死。瑾闻讯,遂自缢于家中。年五十三岁。时贞明二年六月初九日也。 却说蜀主王建自荡平巴蜀以后,常年患病,不能理政。于是宦官掌权,秉蜀政七年余。 光天元年七月初,天气炎热,建病重,为散闷,赴成都三清园游玩,忽昏倒于车辇中。 文武急来救之,扶别宫养病,数日方醒。当月二十三日,建又昏睡,次日晨醒,乃召丞相韦峭、尚书令江士考、中书令王宗弥、太师锺喜、兵部尚书高勒、皇后徐氏及太子王宗淳入内,嘱以后事。韦峭乃何许人也?乃故丞相韦庄之子。庄在世时峭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保,领简州刺史,封承安侯。庄已于通正元年三月病亡,峭袭父职。 却说建与七人曰:“朕在位十二年,剥削过重,内政不修,巴蜀百姓不得安居乐业,此乃朕之罪过也。朕正欲悔过,突发恶疾,不能理政,朕深感遗憾。朕不久即大行,国不可一日无主,朕立次子宗衍为太子,暂代朕理政,日后继位,革朕弊政,使天下太平无事,朕方死而无撼。朕授韦峭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仍兼丞相,并领简、壁、凤、巴、沔五州刺史,封新安郡王,加九锡;授江士考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仍兼尚书令,并领南秦、成、江三州刺史,封新平郡王,亦加九锡。二人应忠心辅政,佐幼主承大事,切勿负朕意。徐皇后尊为皇太后,垂帘听政。朕死矣,请依朕之言行事。”言毕大哭,翻身吐血而亡。年七十三岁。时蜀光天元年七月 二十四日也。 且说蜀主已崩,韦峭、江士考乃扶太子王宗衍继位,时年十七岁,名去“宗”字,单名衍,并大赦天下。韦峭兄韦梢领显州刺史,封和宣郡公;弟韦俏领梓州刺史,封和义县公;江士考弟士贞领龙州刺史,封承和郡公,子江恽领益州刺史,封承业县公。大小官僚,均有封赏。尊徐皇后为皇太后,垂帘听政。追谥生母花蕊夫人,姓名不详为慈康皇太后,父王建为太祖仁皇帝,父母合葬显康陵。 却说蜀主王衍自即位后日夜饮酒、击球、嬉戏,不理政务。生活奢华,妻妾成群。时政治腐败,赋税繁重,官以钱得,政以贿成,致使民不聊生,蜀国力速衰。衍又下诏征发工匠数万人,建清平宫。韦峭奏曰:“陛下初继大统,应兢兢业业,革前朝弊政,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可大建宫室,蓄耗钱财也。若陛下一意孤行,不出十年,大蜀必灭矣!恳请陛下三思。”衍大怒曰:“朕建宫室,以安享清福,关汝何事?朕有沔河、汉水、祁山之天险,有五十万天兵,何人也不可灭朕国!朕乃正午之日,日没朕方亡耶!汝若再言即斩!”峭泣曰:“陛下若仍如此,十年后将死于开封矣!”衍勃然大怒曰:“汝竟敢咒朕!武士,速斩其首,诛灭九族,扒其祖坟,割其头献与朕并烹之,挖其眼、手、足!”武士奉命行事,峭死,年三十七岁。此后,事无大小,皆由徐太后及其婿、中书令王宗弥、太后兄徐元慈、太后弟元鹏、元慈子安茂处理。 却说乾德三年七月, 王衍下诏,欲亲征凤翔。尚书令江士考奏曰:“陛下,请速斩臣。臣赴刑场前有一言。”然走数步,停下又道:“凤翔李茂贞有众数十万,皆为精兵,陛下不可敌之。且其辖地南北方圆三千里,境内富庶,何人也不可攻之。再言李茂贞有一子,名曰安国,文武双全,能征善战,随父征战十余年来,攻皆克,战皆胜,陛下安可与之交战?固臣冒死谏陛下,万万不可亲征凤翔。臣言已毕,请速喝武士上殿,将臣押至刑场,并斩臣首。”衍不听,遂将江士考免官下狱,永不录用。次日,衍即命大军起程。关于衍亲征凤翔成败如何,此回暂不谈,待二十一回时再细说。 却说吴自朱瑾自缢后,大小政事皆归徐氏父子,吴王大权旁落,有名无实。众文武皆惧其,不敢背反,皆归顺之。少数忠义之士,敢怒不敢言,虽心里恨徐氏父子,但不敢起兵发难,只是暗中于家中操练兵马,购买武器。贞明三年三月,陈蟠一奴仆于家中清和湖垂钓时,忽捞出一玉玺,上刻九字,曰:“吴王乃明主,天授此玺。”此奴仆遂告之陈蟠,蟠令奴仆将该玺取来。奴仆奉命行事。蟠接过此玺,大喜,遂重赏奴仆,然亲赴相府献与徐温。 温笑道:“若吴王即帝位,吾即能进位为王,并加九锡。不出十年,吾即可登金銮殿矣!感谢主薄!”即升陈蟠为丞相府总管诸著作事,封康定县伯,加三倍俸禄。蟠谢恩而退。 且说当年四月初七日,温入内,将玉玺献与吴王杨隆演。隆演曰:“孤无德无才,不可受此天命也,请徐丞相受之,并布告天下,即皇帝位。”温曰:“某忠于大王之家业,安敢受帝位也。”隆演曰:“尝孤理烦琐之事,不可享清福,甚是为何?我不愿处政道也,还是丞相自为吴帝。”温推辞不受。隆演只得命杨琳草诏,于金陵府南三十里处筑坛,择一吉日登基,受文武朝贺。以徐温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太师,兼领寿州刺史,封齐王,并加九锡。徐知浩为黄州团练使,封安定郡王;将徐知衡召回,授金陵府留守,仍封永定郡公;陈蟠仍为丞相府总管诸著作事,封康定县公,加五倍俸禄;纪祥领庐、淮、徐三州刺史,兼黄州防御使,封天定县公;杨琳为丞相府参军,领苏州刺史,封江夏郡王。大小官僚,皆有封赏,从略。追谥父杨行密为太祖武皇帝,嫡母朱氏为太祖武皇帝;兄杨渥为太宗文皇帝。尊嫂窦氏为圣仁皇太嫂,生母章氏为圣和皇太后,乳母齐氏为圣慈皇太后。改元兴平。 却说当年七月吴主杨隆演下诏大赦三吴,改元武义。 徐温及其子、孙、部将封爵皆加三县至五县不等。陈蟠、纪祥、徐知衡皆升为郡公。隆演旋又下诏,立徐温为“皇太叔”,并命其监国,处理政务,可带剑穿履上殿,位在百官之上。 且说杨隆演自称帝建国后,反忧愁日重。委政于徐温,己数月不朝,整日于后宫熟睡。每当忧伤时,皆号啕大哭,数时方止。如忧伤过度,则边哭边饮酒解愁。 次年五月初三日,隆演正饮酒时,忽觉腹部剧痛,倒于塌上,昏睡过去,数日方醒。俄而又睡,数日再醒……如此反复数次,隆演觉己将要大行,遂召徐温、徐知衡、杨琳、徐知浩、纪祥、陈蟠及弟杨溥入内,嘱以后事。隆演曰:“朕自十二岁继位以来,忧愁事不少,家业不守,此乃朕最大憾事也。今朕不幸无嗣而崩,但朕弟杨溥,德才兼备,年轻有为,可继承家也矣。朕……”忽觉腹部疼痛难忍,遂又昏睡过去,次日晨醒。隆演泣曰:“朕大行矣。请卿等勿负朕望,忠心辅政,相亲相爱,不得尔虞我诈,互相争斗。”言毕大哭,又昏睡过去。三日后再醒,此时已不能言,乃大叫数声,吐血斗余而亡。在位七年,寿十九岁。时吴兴平二年五月二十一日也。杨溥行好丧礼,即回王邸去了。关于其即位之事,此回亦暂不谈,待二十二回时再细说。 却说梁贞明三年秋,京畿及汝、同、宋三州大饥荒,居民饿死过半。大晋天王李存勖闻之大喜,遂召文武商议,欲乘机发兵攻梁。未知文武是否有劝谏不可兴兵者?且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朱友贞冤杀刘赋 李存勖计取汝州 却说晋主李存勖欲发兵攻梁,左相国李耽曰:“不可。大王立国不足十年,内政尚未修好,百姓贫困,百废待兴,大王若与梁用兵,庶人即反矣。若庶人与梁军夹攻我军,即得不偿失耳。恳请大王从某愚见,万万不可兴兵。”存勖怒曰:“我国百姓皆富庶,太平无事,并臣服与孤,汝为何言百废待兴耶?汝欲贪功否?汝若再言即斩!”耽拜辞而退。于是存勖以耽为监国兼晋阳府留守,守晋阳府; 以右相国李从珂为靖南将军,率东路军,攻黄河沿岸诸州;以辅国将军石敬塘为征虏大元帅,率西路军,攻渭水、汉水沿岸诸州;存勖亲率中路军,攻汝水沿岸诸州及京畿;另有先锋兵三万五千人,由参将、宁远将军史弘肇统领。四路共计三十三万五千人,号称五十万,于当年九月十五日,同时起程。 且说梁主朱友贞闻李存勖兴兵南征,大惊曰:“昔太祖在位时攻不克,战不胜,惟有李氏父子不敌耳。朕不如太祖,今又来犯,若朕被其所俘,为之奈何?”尚书令刘赋奏曰:“陛下勿忧。李存勖此贼,虽一时猖獗,但臣略施小计,即可破其也。其军虽有郭崇韬,自比张子房、诸葛孔明,但实则一腐儒,即使料事如神,中了臣计,亦无可奈何。”友贞大喜曰:“卿有何策?”赋答道:“李存勖依赖之武将,乃李耽也。近闻李存勖留此人守晋阳府,陛下可遣使抄小道赴晋阳府见其,与耽道:‘近闻汝主欲搜捕汝,请汝即刻降梁,否则性命不保矣。’耽心动,即献晋阳府降梁。然陛下命耽仍守晋阳府,促使李存勖引军回救晋阳府。此时,陛下再命臣率少数精骑,乘晋军疲惫之机,抄其后路,焚其粮草,李存勖定被擒矣。其部将闻主帅被擒,定会不战而降。此为上策。”友贞大喜曰:“诸葛孔明亦不如卿耶!朕恨未早重用刘尚书。”遂从其计,并遣使去了。 暂不谈使者劝李耽降梁之事。却说李存勖闻梁施“以逸待劳”之计,大惊曰:“晋阳府若失,孤将被擒矣!为之奈何?”郭崇韬曰:“汝州刺史乃刘赋兄子刘长岸也,大王可将计就计,遣使赴开封见梁帝朱友贞,言刘长岸欲据汝州称帝。友贞一心动,遂猜忌刘赋,定会召还使者,并罢赋兵权。然大王再以重金收买梁黄门侍郎吉秋,命其怂恿友贞御驾亲征。此时,大王命四路兵乘虚合围开封城,即可一举而破矣。”存勖从之,即依计行事,遣使赴洛阳去了。 却说梁使尚未至晋阳府,一宦官即捧诏至其驿馆。宦官曰:“今天子下诏,命汝速回京听旨。”该使大惊,遽起。原来此时晋使已至开封,见了梁主,化名降将、天禄将军封吕梁伯司马公彦。“公彦”与梁主曰:“臣自二十五岁应募入李存勖军,至今已十余年矣,但未受重用。臣闻陛下功过神农、大禹,德及尧舜,遂投陛下。臣从李存勖大营逃离时,闻存勖与郭崇韬曰:‘……今梁汝州刺史刘长岸反,欲据汝州称帝,此事莫非为其叔所使?……’崇韬点头。”朱友贞大怒,遂召刘赋入内。赋至,友贞怒曰:“汝乃奸细,上谗言与朕,欲将朕出卖与李存勖,罪不可赦!念汝乃为李存勖所逼,朕不杀汝,罚汝三百五十杖,并罢兵权,废为庶人,永不录用。”赋未及反抗,武士已将其拖下行刑。及打毕,赋已被打伤,后背与腰部皆出血。武士告知友贞。友贞命武士携赋回家养病,武士遂奉命行事。次日,友贞又下诏,命使者回京听旨。使者犹豫了一刻钟,遂与捧诏宦官起程。 及梁使抵京,友贞亦罚其二十五杖,并命其打毕即刻回家。该使遂回去了。且说晋使“司马公彦”此时已乘夜逃离开封,欲抄小道回李存勖大营。一驿使飞马报道:“陛下,‘司马公彦’此人乃李存勖奸细,此人真名张复,秀才出身,会试不弟,乃隐于华山。开平初,复受李克用征召,补晋王府功曹,在任二百三十日,因父丧辞退。现又应募入晋军密使营,隶史弘肇部,并受李存勖所遣,入我国见陛下,散布流言,使陛下受骗矣。”友贞大悟,乃叹道:“朕为何丢祖宗之面耶?朕恨不杀张复!”驿使又道:“禀陛下,张贼已于今日子时逃回李存勖大营!”友贞曰:“刘尚书不在,朕虽仍有文官武将多员,亦不能保全祖宗之业矣。朕若被贼兵俘去,为之奈何?”驿使默然。友贞放声大哭,驿使亦流涕。 次日,友贞遣使捧诏赴刘赋宅,欲召赋回京,官复原职。使者回,乃告知友贞曰:“近日刘赋家人正办丧事……”友贞大惊失色,未等使者道完,即泣曰:“刘赋已死耶?朕真乃自毁长城!”使者点头,亦陪友贞垂泪。友贞下诏,厚葬刘赋,赠太师,谥忠愍;遣使安抚其家人,并赐新宅一套,良田三十顷,奴婢六百五十名,金百两。 且说李存勖闻此讯,问郭崇韬道:“现孤为之奈何?”崇韬道:“某原策已不可用。大王应命参将马贞引兵五千三百人,佯攻新梁城。尝新梁城乃梁朝重镇,梁主必御驾亲征;即便不亲征,也必起全京之兵来救。若梁主亲自救新梁城,大王可亲率主力抄其后路,并猛攻其军主力,梁主便可被擒矣,或用‘围魏救赵’之策,直奔梁都,并速取之;若梁主不亲自救城,大王可率主力与马贞部回合,然攻占新梁城,抄小道回师,并于途中擒梁将,此时梁都即不攻自破矣。”存勖大喜,乃从之,并依计行事。 却说马贞此时已至新梁城,并宣称百日内必破该城。驿使告知梁主。朱友贞大惊曰:“若新梁城破,京畿危矣!朕于明日起程,亲率大军救新梁。”太尉王彦章奏曰:“不可。新梁城防备森严,晋军定不敢攻新梁,只是施攻心之策,作态势而已。即便晋军真攻新梁,陛下若亲征以救此城,则京师无一兵一卒矣。李存勖此时定会乘虚袭京师,则大梁即灭于晋军之手。恳请陛下从臣愚见,万万不可御驾亲征。”友贞大怒曰:“汝想死否?竟敢出此乱言!朕不亲征,新梁抵挡不住,城陷兵降,李存勖定会乘胜攻京师,朕为之奈何?念汝自应募从军以来,为太祖及朕立有汗马之功,朕今日不杀汝,若汝再出狂言,朕即灭汝九族!”彦章遂回府,并以养病为名,数日闭门不朝。于是友贞遂下诏,御驾亲征,以救新梁城。大军于十一月十三日起程。 却说郭崇韬闻讯,与晋主曰:“大王可率大军起程了。”李存勖大喜,遂下诏起程,直奔梁都开封。 且说此时梁主已至榕江寨。因突降暴雪,乃于寨内扎营,驻屯于此地。当年十二月初五日,一驿使飞马报道:“陛下,李存勖军已于京师北三十里处扎营,欲于数月内攻占京师。”友贞大惊曰:“京师若破,大梁即灭,朕祖宗之业,即毁于一旦矣!朕恨不听王彦章之言,一意孤行亲救新梁城!”即欲遣使赴李存勖大营议降。丞相杨沅奏曰:“不可。陛下若即刻投降,祖宗之业即失矣。若祖宗怪罪于陛下,为之奈何?今我国尚有大军十余万,还可死守京师,延续社稷。陛下应即刻率军回师救京师,与李存勖决一死战。”友贞曰:“若现回救京师,怕是来不及了。可否遣使与李存勖议和,尊存勖为伯父或叔父,封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晋国王、都督晋中诸军事,加九锡,赐印绶,并割汝州?”沅奏曰:“陛下圣明!陛下圣明!臣即考虑此策也。”友贞即遣使去了。 却说梁使入晋营,见了李存勖,曰:“某乃梁使,梁主遣某与大王议和,请大王即刻退兵,尊大王为叔父,封大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都督晋中诸军事、晋国王,加九锡,赐印绶,并割汝州与大王。梁晋两国世世代代和好,互不侵犯,可否?”存勖大怒曰:“孤兴兵攻梁,乃为复唐室,并报圣武天王之仇,并非为夺帝号,占疆土!孤不许!”郭崇韬曰:“大王若从梁主求和,亦可取一地盘矣。取一地盘夺一拔兵马,梁朝即实力大减矣。日后,大王攻梁都更易耳。”存勖即许。此乃李存勖用计夺汝州也。 梁开平时有一南平军。未知其军如何兴起?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高季昌节度南平 贻孙江陵府练兵 却说有一人,姓高,名季昌,字贻孙,陕州柙石人。季昌乃北齐宗室后裔,父永谦,唐大中时中武举,授陕州车骑都尉,后转柙石尉。咸通元年,柙石令张弘震以私买御物及受贿罪被腰斩,永谦亦受牵连,被捕入狱,并抄家。自此高氏家道中落,一贫如洗。时高季昌年仅七岁,随伯母甄氏迁居秦州,以捕鱼、贩卖私盐为生。次年甄氏病卒,季昌又随母贾氏迁居同州,继又迁云州、定州、商州。咸通七年贾氏又溺亡,季昌赴商州,为汴州富豪李七郎家奴。季昌好学,读书孜孜不倦,习兵法,又善习武。十余年来,通《诗》、《书》、《易经》、《周礼》等。光化元年,父冤案平反,丞相朱温乃诏赐季昌武举出身,并补丞相府卫尉兼禁军长。三年,温以季昌为关中副元帅兼同州车骑都尉,命其平李克用劫同州。及事毕,温命其留守同州,去关中副元帅之职。天复元年,因病隐退。及朱温建梁,又召季昌至京任太尉府参军,隶董祁部。后发觉祁欲反,乃诈称旧病复发,请再次隐退。温不许,乃命季昌仍以同州车骑都尉守同州。 开平四年五月,梁太祖朱温于大同宫内大宴百官。此时一商贾跪于殿下,奏曰:“臣乃陛下养子朱友让也。臣知陛下举行国宴,特献此礼于陛下。”朱友让乃何许人也?朱友让即李七郎。后因被朱温收为养子,乃赐此名。温请起,并令友让亲自登殿,将该礼献与己。温拆礼盒,只见内有一张名画。此画乃蜀丞相韦庄所作,题为《天国卫军图》。图为蜀王建时兵部尚书高勒正训练卫军。该图左侧为友让亲笔“高季昌”,下方为四代人,皆持矛,直指上方。温问道:“这是何意?”友让答曰:“禀陛下,该画上方为韦庄原画,下方及左侧为臣笔。韦庄乃蜀重臣,其可代蜀全国。下方四代人为一氏子孙,曰‘一孙’,‘一孙’即‘贻孙’也。四代人手持长矛,直指上方,意为高季昌攻蜀。臣恐陛下认不得画意,特又于左侧亲笔‘高季昌’三字。臣欲谏陛下,应授季昌为南平军节度使,都督荆南诸军事,兼江南抚军大元帅,命其招兵买马,从平巴蜀。”温大喜,即从之,将高季昌召至京,并授其为南平军节度使,都督荆南诸军事,兼江南抚军大元帅,命其即刻赴任。 季昌谢恩,拜辞而退。以当年九月二十日,高季昌正式出开封南城门,赴南平任所。太祖亲乘车辇,出城三十里送行。开封城内百姓、士人皆罢市、罢工,赴城南擂台庆祝。一戏班出,演戏三日余,日夜不休。收台前,士人、百姓数万人皆望南而拜,喝道:“愿阿弥陀佛、南海菩萨保佑高公顺利任职!”三时辰后,方慢慢离别。却说高季昌至南平任所,亲自开粮库,并任由百姓随意取食。然回府,下制增赈灾粮五十三石。又闻归州大蝗,乃命部将分路赴该地灭蝗。并下制曰:“今归州大蝗,百姓皆颗粒无收,安可征收赋税?吾新到任,应安定民心,特蠲免归州百姓一年赋役,免短工。若在江陵府囚犯乃归州人,可回乡治蝗,待灾荒后,方回囚所。”又下制曰:“蝗灾难以治平,吾为鼓励人心,凡捕蝗一斗者,特赏粮半斗;凡捕蝗一石者,特赏粮半石。不论地位尊卑,无论男女老幼,皆是如此。”归州百姓大悦,皆山呼万岁。 高季昌遂建南平国,为南梁属国,亦称荆南国,都江陵府。每年向中原贡银十五万两,绢十三万匹。季昌以王炅为江陵府留守,诸葛宗建为江南抚军副元帅,魏元保为元帅府参军;改节度使判官为参知政事,以窦永昌为参知政事,并更名永平;以孙甸为左牙指挥使,李子中为右牙指挥使,张茂为节度使府掌书记。其余部将,皆有封赏,从略。仍奉梁正朔,用梁年号,称开平四年。 却说梁贞明四年,改元龙德。龙德元年三月,大晋天王李存勖命李从珂、史弘肇及弟李存审训练兵马,欲再次兴兵攻梁。寸勖下诏曰:“今我大晋粮草丰足,兵强马壮,而梁朝疆土日缩,已一蹶不振。此乃天给予孤之时,不可错过。现若不即刻出兵,还待何时?”文武皆赞同。于是存勖命大军起程,亦兵分四路,统兵将领基本不变,只是先锋兵改由辅国将军石敬塘统领,共三十七万七千人,仍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大举南下攻梁。为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李存勖吕梁大战 高贻孙扩建江陵 却说大晋天王李存勖兴兵攻梁,于梁龙德元年五月十九日起程。存勖亲率中路军驻屯于祁山安兴寨。一日,存勖大赏三军,并于营中密谈。存勖问诸将道:“今孤奉天命,起倾国之兵,兴仁义之师,伐暴梁,复唐室,皆靠卿等尽力相助,才得以赖全。但长期兴兵溺战,使民生困窘,伤财务也。请问卿等何人有一妙计,不用数次兴兵,不用数此交战,即可灭暴梁矣?”史弘肇曰:“现南梁疆土虽缩,但尚有十万精骑守梁都,不可轻易消灭。大王应先取险要之地,以为根基,再图京畿。”存勖问曰:“何为卿所言险要之地?”弘肇曰:“函谷关乃昔汉高祖与项王必争之地,此地粮草丰足,且堡垒坚固,易守难攻,若大王速占此地,梁京畿不久即可图矣。请大王即刻攻此地。”郭崇韬曰:“不可。南梁函谷关戍兵有四十三万人,且皆为精壮之士,大王安得敌之?不如取其空虚之地。吕梁山地势险峻,可长期守之,以为根基。且此地梁戍兵仅三万五千人,皆是乌合之众,大王不如即刻图此地。”存勖大喜曰:“郭尚书言是也。孤留卿守营,自率数万精骑攻吕梁山,并剿灭其守军。”崇韬领命。存勖即引兵去了。 且说梁帝朱友贞闻李存勖再次出兵,大怒曰:“朕尊汝为伯父,并授汝数职,汝竟忘恩负义,再次兴兵攻我也!朕即刻御驾亲征,与汝一决雌雄,若不灭汝,朕誓不为人!”忽阶下有一人喝道:“陛下不可因一时盛怒,而图劳民伤财之举!请陛下授臣为吕梁留守、关中副元帅,命臣率军五万守吕梁,抵御李贼,如何?”众皆大惊。友贞视之,乃兵部侍郎段凝也。友贞曰:“卿可否?”凝曰:“臣万万可用。臣于李贼不共戴天,若贼灭,臣即提李存勖首级见陛下;若贼不灭,臣即刻溺水死也。”言毕,痛哭流涕,友贞亦泣不成声。君臣二人抱头痛哭,一时辰方止。 于是友贞下诏,以段凝为吕梁留守、关中副元帅,命其率五万大军守吕梁,抵御李存勖。凝赴任,观吕梁山色,于营中吟诗一首,诗曰: 苍苍吕梁山秀丽,滔滔沔水气滂然。 我于营中苦思计,安知雄心图不澹。 白水白营三尺丈,君王重命安可反。 多事之秋生多奇,晋贼何时方可灭? 却说李存勖至吕梁山北三十里处,又扎一营。一日,存勖于营中闷坐,忽一驿使至,该使将此讯告知存勖。存勖即召纳言安重诲、史弘肇及郭崇韬入营商议对策,并改李存审守营。崇韬曰:“段凝兵多又精,大王不可强攻之也。大王应以强兵围其老弱之士,并拖而不打,引至山旁,再发动猛攻,剿灭其老弱之士。然大王遣使招降其精锐之众,若不降者,再与降兵共同灭之。”存勖从之,即依计行事。 且说此时段凝于吕梁山西五十里处扎营,加固堡垒,训练将士。闻存勖亲率大军来攻,慌调一万三千骑来迎。这一万三千骑,皆为残兵,乃乌合之众,安可敌得过李存勖之精骑?因此不多时,皆被晋军围住,并拖至吕梁山下。此时,史弘肇引一彪人马,从东方杀来;参将任圃亦引一彪人马,从西南方杀来。二路军皆化装梁军。三路人马会合,然对梁军突发猛攻,从正午战至日落,将一万三千骑几乎全歼,有幸逃脱者仅一百七十人。 却说段凝闻己军大败,折兵不少,乃仰天长叹道:“天为何使李存勖活于世间?为何使李贼如此猖獗?”言毕,欲跳水自杀,被副将救出,乃回营养病。凝曰:“吾临行前,与天子誓:‘不灭李存勖不活。’吾世食梁禄,天子对吾恩重如山,现我军大败,死伤惨重,吾有何脸面存活于世间也?”副将章菥曰:“现我军虽折兵不少,但仍有望反败为胜,将军为何悲观也?且若将军身死,何人统领数万之众,以抗李贼?请将军三思。”凝即罢自杀之意。 次日夜,李存勖率晋军精骑万余人,突袭段凝大营,将其巡逻兵全歼。此时凝及菥等数百武将,皆熟睡。菥忽隐约闻晋军犬吠声,乃惊醒。向营外望去,只见数千晋军皆立于营外,每人皆持武器兵戈。菥大惊失色,乃叫醒段凝,并脱军装,掩护其逃脱。其余数万兵马,闻主帅已走,皆乱作一团,互相残蹋。晋军乘势突击,数万大军一哄而散。于是李存勖攻占吕梁。 当年七月十一日,李存勖撤祁山大营及吕梁大营,率军至吕梁山下,并于山下沔河边征发工匠,筑一新城,名曰吕梁圣城。城分东城、西内城及西外城,存勖军驻于西内城。存勖即下诏,命农官于西外城屯田,种植粮食。数月后粮食成熟,存勖乃分百姓之半,剩余作为军粮。于是全城百姓皆大悦。此乃李存勖与吕梁段凝守兵交战,并攻占吕梁也。 却说南平节度使高季昌自赴任后,兢兢业业,发展经济,轻徭薄赋,使其地百姓太平无事。梁贞明二年十月十五日,高季昌于府内召参知政事窦永平、左牙指挥使孙甸、右牙指挥使李子中。季昌曰:“吾南平国,原有江陵府、朗、忠等八府州,王建何等匹夫,自称帝号,并强吞我数州,现仅剩江陵府及归、峡三州之地,令人切齿也。今吾以建国数年,内政已修,民心已定,吾欲起倾国之兵,征伐王贼,上报中原天子之仇,下夺吾失地,卿等意如何?”孙甸曰:“主公建国不足十年,虽表面国泰民安,实则仍须与民休息也,不可轻易妄动。”季昌曰:“若无梁天子,则无我今日之富贵,吾深谢梁天子也。古人云:‘知恩者必报。’尝梁天子与王贼世仇,吾已知其恩,为何不报恩?荆南之地虽小,但百姓富庶,粮草丰足,且兵强马壮,若大军一至巴蜀,王贼之兵定会不堪一击,请卿勿虑。” 甸拜辞而退。李子中曰:“主公可先练兵屯粮,购买武器兵甲,待数年后兴兵未迟矣。”季昌大喜,从之,即于江陵府招募农夫屯田,并募新兵三万五千人,命江陵府留守王炅训练之。 却说贞明三年三月初五日,高季昌亲赴江陵府外城屯田苑视察屯田。忽王炅至。炅与季昌曰:“主公,某等已奉命种田了。待粮食成熟,若将其入粮仓内,作为军粮,可供十五年食矣。”季昌曰:“食乃天下之根本,安可使屯田苑之粮皆作为军粮?若如此,百姓何食也?”炅默然。季昌笑道:“王师有粮无兵器,安可入沙场作战?待屯田苑之粮皆成熟,你率一彪人马赴中原、南吴或大闽,以低价购其箭、戈、矛、盾、刀等武器,储于江陵府武器库内。再待农闲之时,你命诸葛宗建征发工匠扩筑江陵府,重建望江楼、腾王阁,并加固城墙、堡垒,重挖护城河,以备来年伐蜀。”炅领命,谢恩而退,并奉命行事。于是季昌回府。 知季昌道:“主公,某等已赴中原,见了天子,天子亲自下诏,赐主公箭、刀等物数百件。某等又赴大闽,见了闽王王审知,以低价又购其矛、盾、戈等物百余件,共计近千件,皆携回国,储于江陵府武器库内。待农闲之时,某等又差工匠扩筑了江陵府,腾王阁、望江楼皆已重建,某等请中原太师陈抟之弟子吴贞愍题‘腾王阁’及‘望江楼’字样,不知主公钧意否?”季昌大喜,遂封诸葛宗建为汉阳郡公,王炅为端阳郡公,并加三倍俸禄。 却说高季昌自贞明四年正月起,三日赴一次望江楼、腾王阁、屯田苑及武器库,并整日亲自操练兵马,裁减将士,使其兵皆精锐不可敌。大事已成,季昌便分布将士,扎好营寨,欲亲率四十三万大军,乘蜀王建新丧之机,水陆并进,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大举伐蜀。关于将士如何分布,以及胜负如何,此回暂不谈,待下回再细说。 却说时有一人,姓刘,名谦,汝州上蔡人,为当地富豪。三十三岁承父业,迁居泉州,次年因泉州旱灾又迁岭州南海。唐广明元年,谦将家产让于婿姚鼎,自赴封州应试,不中。遂留封州隐居。龙德元年,谦中秀才,但会试时因行贿被捕入狱。大顺元年底获释,仍隐居于封州。景福二年为朱友文所荐,赐进士出身,任封州同知兼通判,旋代封州刺史。光化元年,谦正式授封州刺史。当年七月,谦即病卒,子刘隐奉父遗嘱,召姚鼎至封州,命其代封州刺史,并以家事总管黄邺宁代管家产。鼎及邺宁皆推辞不受。隐遂自任封州刺史,并命姚鼎、黄邺宁回宅。十一月,唐昭宗正式授刘隐为封州刺史。 且说天佑二年,吐蕃汗部入侵定州,朱温召广州戍兵五万平定吐蕃。戍兵不愿与吐蕃兵交战,遂推广州车骑都尉张腊宗为中平天定太神,杀广州刺史、同知及通叛等起事,月余众至数十万,攻占广、岭二州。当年五月,张腊宗更名张嵩,自称广、岭二州留后,分封百官,境内设七郡,欲据广、岭二州反唐。刘隐闻讯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参将镏英曰:“现姚鼎、黄邺宁于岭州南海主公宅分掌家事,可命二人募兵平叛。”隐从之,遂命姚、黄二人募兵三万,水陆并进,平定兵变。 却说姚鼎、黄邺宁领命后,日夜于宅内操练兵马,分布将士。一日,二人正于宅内练兵,忽一彪人马至,将大宅围得水泄不通。鼎喝道:“此乃吾主公、夫弟刘隐之宅,汝等竟胆敢来,并团团围住,汝等欲死否?”为首者下马,大怒道:“汝欲死否?吾乃张留后之部将,吾奉留后之命,特来围官兵宅院,有何不可?汝等速滚出去!”鼎曰:“汝不是奉汝主之命来围剿官兵否?吾即乃官兵之首也。 汝若敢来取吾,无法无天也!“为首者曰:”原来汝即为官兵之首!吾正欲取汝。吾与汝即刻大战三回合,若吾败,吾即拜汝为叔;若汝败,汝即死也。“原来为首者即张嵩副将李韬也。韬原为广州戍兵之一,后随张嵩起事,被嵩授为交东郡守。此时张嵩已闻姚、黄二人整日操练兵马,即命韬率所部围刘氏大宅。二人战了三回合,韬大败而走。姚鼎遂留黄邺宁率军守宅,自追李韬。韬至惠岭寨被追住,只得下马,拜姚鼎为叔。鼎将韬押回宅内,设宴款待其,授其为副记事。 且说张嵩闻李韬战败投降,大惊失色。参将贾贞曰:“今主公得力大将投降官兵,主公势不保矣。可即刻遣使赴越南,见越南王,致书一封,求其援助;然主公自率大军赴越南避难,待有利时机,再东山再起。此为上策。”另一参将范武兴曰:“贾参将之言否也。官兵之首姚鼎兴仁义,李郡守降其后,其不但不杀之,反设宴款待之,并授以官职,尝其功德弥天,大贤大孝,令人敬佩。而主公大势已去,可速归降姚鼎,以保性命。”嵩曰:“范参将之言即善,吾即刻归降官兵。”贾贞恼羞成怒,遂自缢死。张嵩闻讯,命人厚葬了贾贞,然写降表于姚鼎,表曰: 罪人张嵩表拜大家事总管将军姚鼎、家事总管将军黄邺宁麾下:昔嵩对二麾下浑然不知,冒然起事,并自高自大,此乃嵩之罪过也,请二麾下谅解。张某部将李郡守归降二麾下,二麾下不但不杀之,反设宴款待之,并授以官职,此令张某所敬佩也,张某特代李郡守向二麾下致谢。二麾下深明大义,大贤大孝,屡兴仁义,德才兼备,张某特出降,永不再反。皇天后土,滔滔江水,愿佑张某一短命。善哉!善哉!罪人张嵩再三拜辞。 大唐天佑二年九月十三日表 姚鼎览毕大喜,即命张嵩即刻出城投降,并命黄邺宁率军至广州城接应嵩。嵩遂率军出城三十里,拜黄邺宁。邺宁遂以刺史名义,下制命嵩赴封州听候处置。嵩即去了。却说刘隐此时于封州闻张嵩已降,大喜,遂出城三十里而迎,并设宴款待之。未知刘隐如何处置张嵩及其部将?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刘岩称帝建大越 高季昌兵败梓州 却说刘隐闻张嵩已降,遂设宴款待之。隐曰:“汝聚众起事,杀刺史,击官府,自设官职,罪不可赦,本应杀汝,念汝自动归降,吾特赦汝,封汝为长乐郡公,兼都督沧州诸军事,闲居于昌定城,赐地十三顷,奴婢四百名。”嵩拜辞而去。于是刘隐得广、岭二州,罢其七郡,并自领广、岭二州刺史。次年正月,朱温正式承认刘隐为广、岭、封三州刺史,并加都督南海诸州诸军事。当年九月,唐廷又授隐为清海军节度使。梁开平三年,梁太祖封隐为南海王,诸道大元帅。 且说乾化元年正月,封州地震,封州刺史治所番禹城内狂风骤起,树木皆卷地七尺,浪高至天。刘隐于殿内闷坐,忽觉一声具响,殿内裂了个大缝,隐头部晕沉,昏倒在地,文武救之,数日方醒。三月初,隐又为春雷所击,背部生一疮,经太医调治,方稍有好转。六月时,一日,隐忽觉背部疼痛,乃大叫一声,二旧病皆又起:惊疾又犯,疮伤复发,乃再度昏于榻上。次日晨,隐渐醒,乃召弟参知政事刘岩、岭州刺史姚鼎、封州刺史黄邺宁、广州刺史范武兴、左牙指挥使王元据、右牙指挥使程衍及王后袁氏入内,嘱以后事。隐泣曰:“孤从戎已十余年,南征北战,剿灭叛贼,立有汗马之功,官居极品,孤死而无憾。只可惜孤而立之年,未留子嗣,即不幸身染恶疾,危在旦夕。孤将死矣!孤知为日不多,特召卿等入内,嘱以后事。”遂唤左牙指挥使王元据至榻前,嘱之曰:“你草遗诏,言孤将清海军分为岭南东道及岭南西道二军,以刘岩代岭南东道节度使,以姚鼎代岭南西道节度使,记住只是代领,不是正式授职,更不得假写朝廷诏命擅自授职。孤丧事毕,汝即作表一篇,并遣使申奏朝廷,请朝廷正式授职。若朝廷不许,则请驳之,并续称代领;若朝廷从之,则正式任职。”元据曰:“不可。今中原与河东长期争霸,安可顾及此事?大王若欲使刘氏成霸业,须隔岸观火,乘机得利,即刻脱离中朝,建号称帝,然兴兵北伐,一统九州,使刘氏长期富贵。此为上上策。” 隐从之,即命元据依己意图起草遗诏。元据领命。 却说乾化元年六月十九日,刘隐在内翻身大叫数声,背部病疮溃烂而亡。年三十二岁。于是刘岩发丧,然继南海王位。大赦南海。岩传南海王旨,改元乾贞,以姚鼎为左相国,王元据为右相国,程衍为尚书令,副将窦哲为中书令,范武兴为参知政事,黄邺宁为大将军,参将王子登为左牙指挥使,副将赵玄朗为右牙指挥使自领广、岭、封三州刺史,上述官僚皆封大小郡王、郡公不等;其余大小官僚,皆有封赏,每人皆封万户侯、县侯、县伯、县子或县男。 却说梁贞明三年,南海乾贞七年,当年五月初,番禹城外黄沙卷地,至天上,忽变为一黄龙之像,六时辰后方散。刘岩遂问王元据道:“今国都郊外出此奇观,卿看乃何兆?”元据答道:“大王,‘六’即‘刘’也,固该黄龙像六时辰后方散,即刘氏应为帝。此乃天欲赐大王九鼎,使大王建号称帝矣。请大王即刻顺天应人,仿尧禅舜,布告全境,即皇帝位。”岩曰:“岩无才无德,不堪承天命,继大统,请卿荐一有才能之人受之。”元据曰:“依大王之意,何人可受之?”岩曰:“第一即姚鼎可也;第二则卿可也。”元据曰:“社稷乃大王,乃刘氏之社稷,非他人可得也。某与姚相国皆乃异姓人,不可得此社稷耳。大王文武双全,德才兼备,非大王,无人可受天命,继大统。此乃大事,请大王即刻受之,不得迟疑。”岩曰:“若孤即皇帝位,以何为国号?”元据曰:“‘南海’二字,繁沉不精简,若大王即皇帝位,不可用为国号也。若去‘海’字,仅剩一‘南’字,虽稍有精简,但稀奇古怪,恐为天下人所耻笑,亦不可。某查史料,闻昔春秋时越国国都即为番禹,大王称帝后,若以复越为号,兴兵北伐,即可立国号曰越。此即为某愚见,未知大王钧意如何?”岩大喜曰:“卿乃子房再世,孔明又生也!”即命右相国府长史锺德恭筑坛,择七月一吉日,登坛受帝位。 是日,刘岩端坐于坛上龙椅上,面南受百官朝贺。姚鼎、王元据立于龙椅两旁,执剑。百官列两班,跪于坛下,三呼万岁。国号大越,改元乾亨。以王元据为大丞相,姚鼎为副丞相,刘统为郎中令,锺德恭为太师,其余大小官僚,皆有封赏,从略。分封、岭、广三州为五十四州,各设刺史一名,每十八州设一监察司,长官为监察司长,副长官为监察侍郎,另设司寇、御史、大使等佐官。追谥祖父刘建傣为始祖显皇帝,祖母阴氏为始祖显皇后;父刘谦为高祖让皇帝,母章氏为圣平皇后,嫡母马氏为高祖让皇后;兄刘隐为世祖武皇帝。尊嫂袁氏为皇太后。大赦全境。改番禺为兴王府。次年,岩纳中书令窦哲之言,改国号曰汉。 却说南平节度使高季昌于梁贞明元年九月初三日奏请梁天子,正式出兵伐蜀。以王炅为监国,守江陵;李子中为左军将军,率步兵十万攻汉中及巴蜀栈道以北诸州县;诸葛宗建为右军将军,率骑兵十万攻栈道以南、大渡河以北诸州县;孙甸为下军将军,率水军三万攻大渡河沿岸及其以南诸州县;自为上军将军,率步兵十万直捣成都。四路兵共计四十三万,号称五十万。 且说蜀主王衍此时正于成都宫内饮酒作乐,忽一驿使入内,报道:“陛下,梁南平节度使高季昌兵分四路,共计四十三万,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大举伐蜀。现四路军皆已入境,其言不出百日即可破成都矣。”衍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衍曰:“今梁南平节度使高季昌大举入侵,不出百日即可破成都矣。朕社稷危在旦夕,为之奈何?请卿等即刻决断。”中书令王宗弥奏曰:“我国有汉水、栈道及沔水之天险所阻,虽敌军可入我境,但不可百日破成都。臣略施小计,敌军即可退也。请陛下安心享清福。”衍曰:“卿言否也。昔魏武帝曹操、文帝曹丕曾数次伐蜀,蜀虽即刻未亡,但只享国四十年矣。朕欲享国亿万年,安可坐待灭亡?” 兵部尚书高勒奏曰:“高季昌欲即刻破成都,须走梓州也。陛下可命臣领梓州刺史,臣率五万天兵据守梓州,使其不能攻破此地,定会退兵耳。”衍从之,即命高勒去了。于是衍回宫,照旧饮酒作乐。 次日,高勒又入内。衍怒曰:“朕命汝去,汝为何不去,且又擅自入宫?汝若不即刻赴任,朕即杀汝也!”言毕,即拔剑欲向勒刺去。勒边退边道:“且慢!陛下,臣作晚突患风寒,须回府养病,不可赴任也。若赴任,经不起长途跋涉,不出三日必死矣!”衍收剑,问道:“何人可代汝赴任?”勒答道:“可命臣子高匡孝代梓州刺史。”衍曰:“匡孝此人可守城否?此人多大年纪?”勒曰:“差十八日即满三十岁也。……其文武双全,性情侠义,可代臣赴任并守城。”衍从之,即召匡孝入内,并命其代父赴任。又下诏,命宦官扶高勒上轿,并护送其乘软辇回府养病。 却说高匡孝奉命赴任,于当年十一月十三日抵梓州。匡孝即刻大赏三军,并于梓州外城东三十里处安营扎寨,训练兵马。 却说高季昌此时亦于梓州外城北三十里处扎一营。一日,季昌闻高匡孝代父为梓州刺史,守梓州,即召部将商议。副将孙士昭曰:“某闻高匡孝此人虽初次上阵,但文武双全,又精通兵法,万人皆不可敌,恐主公不可败之。某料其军欲坚壁清野,只守不战,与主公长期相持。待数月后我军疲惫,其突发猛攻,我军定会全军覆没也。请主公暂退归州,观察状况,待蜀军极度腐败,此将被罢后再兴兵未迟。”季昌大怒曰:“梁天子命吾即刻取成都,安可驻军不战也!汝欲贪功否?再言即斩!”士昭泣曰:“若主公不听某言,必败无疑!那时,主公后悔已迟矣!恳请主公纳某言,即刻退兵!” 季昌勃然大怒曰:“汝欲反否?吾今有精兵数十万,汝为何咒吾必败无疑?武士,速斩其首!” 参将吴寅曰:“今主公正兴兵伐蜀,若杀人,恐失民心也。此人欲贪功,可打其一百军棍,然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季昌从之,即命武士将士昭拖下,打一百军棍,并削职为民,永不录用。因其曾与高匡孝异姓兄弟张安平同乡,此时安平率一彪人马来救,再加武士怜之,遂请安平将士昭送至蜀营藏匿。于是士昭降蜀。高匡孝仍以其为副将,并命其代行军中郎将兼主薄,赐金三十两。 且说高季昌为早破梓州,多次遣使赴蜀营挑战,皆被拒。数月后,季昌粮草已尽,心神恍惚,乃发动总攻。命副将王天圣夜袭蜀营东侧,吴寅袭蜀营西侧,参将张仲亥袭蜀营南侧,自袭蜀营北侧,子高从诲截护城河,防蜀兵渡河逃走;监军董冰截安定寨,防蜀兵劫寨而逃。又命另一副将朱仪守营。六彪人马,于贞明二年三月初五日夜子时,同时起程。 却说蜀梓州刺史高匡孝闻讯,即召部将入营商议。孙士昭曰:“昔某为高节度副将时,因劝高节度不与主公长期相持而一度被斩,固降主公。某料今高节度军定会人马疲惫,士气低落,粮草亦尽,人人皆厌战。虽可主动攻我军,但必败无疑。主公可施‘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之策,命某率精骑三万三千人,据其入我营,即可败其军也。”匡孝大喜曰:“吾得子房也!吾班师后,必将汝荐于吾父,充任佐官。”即从其计,正式授士昭为行军中郎将兼主薄,并命其率军拒南平军入营。 却说当日夜,孙士昭正于营外值勤,忽一缕尘土卷来,然四彪兵马皆至。士昭大惊,即命精骑向南平军杀去。第一彪首将王天圣下马,喝道:“孙副将快快归降!汝本为南平军副将,却因犯错受罚,叛变降贼也!汝真乃无父无君之人!”士昭大怒曰:“吾仅一小错,却受一百军棍之重罚,实乃不妥当也!吾欲保命,不即刻投降蜀军,还待何时?汝敢来否?”天圣大怒,引兵杀至蜀营前,欲与蜀军决战。两军对圆,战了五十合,不分胜负。忽张安平引一彪人马至。天圣遂与安平溺战。战不一合,安平由于兵寡,败走。此时高匡孝留参将司马成恭率三千兵马守营,自率主力来救。二彪兵马合一处,战三回合,重创王天圣军,天圣大败而走。此时吴寅引第二彪人马杀来,高匡孝与孙士昭诈败而走。两彪人马行十五里,又遇张安平军。三彪兵马合一处,又向蜀营杀去,不一合,即将吴寅军全歼。寅受箭伤,率残部三百五十人逃脱。 是时,高季昌亲引第三彪人马杀至蜀营前。三彪蜀军齐心协力,战五回合,即再度重创南平军,季昌逃回营内。第四彪又杀来,三彪蜀军亦将其全歼,并一刀斩张仲亥于马下。残部皆投降。董冰闻讯,即自赴蜀营投降。高从诲闻讯,即回父营。 却说高季昌自败归后,日夜痛哭,废寝忘食。季昌自语道:“吾悔不听孙副将之言,不但致使吾大败,且促使孙副将降贼,还失了数员大将, 此乃吾大过也!吾有何脸面去见梁天子?” 经部将劝谏,数日方止,乃议退兵回归州,再回江陵府。部降皆赞同。遂退兵回归州,并将其余三路兵马召回。及季昌抵归州,乃下制,赠张仲亥安定嘉德元帅爵,追封忠国公,谥武愍,并遣使安抚其家属,赐良田三十五顷。 贞明三年十一月初七日,高季昌回江陵府。于是高季昌伐蜀宣告失败。 却说高匡孝闻高季昌已退兵,亦于贞明二年九月班师回成都。此时匡孝闻父高勒已死,乃奏请蜀主,继父为兵部尚书,封爵增五县。以孙士昭为兵部侍郎,张安平为兵部同平章事。 却说凤翔节度使李茂贞,第一回与第十三回皆叙之,其自北撤回境后,闻朱温已杀唐昭宗于洛阳宫,大怒曰:“此人真欲篡唐也!吾若再次兴兵攻之,恐其已加固防御工事,不知是成是败,为之奈何?”副将江子酉曰:“主公可即皇帝位,修好内政,待十年后再兴兵未迟矣。”茂贞怒曰:“吾兴兵除贼,不是欲称王称帝,而是欲兴复唐室也!汝若再言即斩!”子酉曰:“待剿灭了朱贼,主公可取消帝号,还政于唐室,复任凤翔节度使。”茂贞曰:“此策可也。但凤翔地狭民少,不足以即正统。若自建号称帝,恐天下人嘲吾自高自大。”全恽曰:“主公不愿即皇帝位,可暂为王,修好内政,待日后再议称帝与否。”茂贞曰:“吾应称凤翔王否?”恽曰:“‘凤翔’二字过于繁杂,不可以此为号也。主公姓李,实乃唐天子赐姓,本姓宋。宋氏源于黄帝时一部落,曰有歧部,其部落长即乃宋氏祖先。主公兴义兵,上兴唐室,下复家业,可称歧王也。”未知李茂贞同意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李茂贞凤翔建歧 李存勖占领通州 却说全恽谏李茂贞称“歧王”,茂贞曰:“‘歧’字,自商周以来,未被人用作国号也。今吾若称歧王,天下人是否嘲吾?”恽曰:“上起官吏、士人,下至庶人、百姓,皆不会嘲主公,请主公放心。此乃主公复家业之事,与此无关也。”茂贞从之,即命大著作叶兴钧于凤翔府南三十里处筑坛,择于唐天佑二年正月一吉日登坛,受百官朝贺,正式即歧王位。 是日,茂贞端坐于坛上,面南受百官朝贺。以全恽为相国,江子酉为参知政事,赵焉为左牙指挥使,俞景元为右牙指挥使,其余部将,皆论功授大小官职,并各有封赏。以长子李安国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凉、宁、文、陇、金五州刺史,都督中外诸军事。追谥祖父宋藓为文王,祖母张氏为文王后;父宋嘉裕为武王,母郏氏为武王后;兄宋文迥显王,嫂皮氏为显王后。大赦凤翔。 且说李茂贞回府后,于农闲时节征发工匠扩筑凤翔府,改名上梁府。茂贞又于唐亡当年下令,境内不建年号,仍奉唐正朔,称天佑四年。茂贞称歧王,亲自主持大小事物,兢兢业业,蠲免苛捐杂税,勉励开荒屯田,赈济灾民,使境内粗安,百姓皆悦之。天佑七年,茂贞封长子李安国为商定郡王。九年,又封安国为西宁王。十三年正月,又立安国为王太子,封爵增五县。当年八月,茂贞复姓名为宋文通,并命太子亦复姓宋氏。 却说当年十一月,一日,宋文通召文武于殿内饮宴。文通与众文武曰:“孤本为大唐一镇将,仅是大臣也。今可自称为王,并享富贵,不仅靠天时,更赖卿等忠心相助。今孤常思昔日唐天子厚待孤,使孤官居极品,并加九锡,固孤深谢唐天子耳。古人云:‘知恩者必报。’今唐室不幸为奸臣朱温所夺,孤为人臣,已知唐天子对孤之恩,应即刻兴兵伐奸臣,为唐天子报恩,卿等同意否?”右牙指挥使俞景元曰:“不可。大王建国,乃为复兴家业,称霸一方,久享富贵,不为复唐室也。唐室早已暗弱,腐败无比,昏君屡出,不可复兴耳。且大王所辖境内地辖人少,能征善战之将为数不多,安可卒除奸臣耶?”相国全恽曰:“否也。梁朝自建国以来,虽兵强马壮,但为政暴虐,不得人心。大王虽兵微将寡,但兴仁义之师,只要大兵一至,此城即可投降。不出半载,唐室即可复兴矣。”文通曰:“全相国之言极善。但梁朝黎民百姓,大多为流民,为政者极少,安可彻除梁朝?”太子宋安国曰:“大晋天王、河东节度使李存勖亦兴兵复唐,今已取汝、同、秦等十余州,并获吕梁大捷,声明远扬。今父亲欲兴唐室,可遣使至晋阳府见其,言朱氏之恶,并致书一封,请为联邦,并与其合兵灭梁。待唐室复后,父亲可与李存勖同为宰辅。”文通大喜而从之,即命安国作表,遣使携表赴晋阳府见李存勖,表曰: 大唐凤翔节度使、歧王弟宋文通,表拜贤兄河东节度使、大晋天王李存勖:今唐已立近三百年,不幸奸臣朱温挟天子以令诸侯,夺唐神器,自称为帝,陷害无辜,令人所耻也。兄与弟皆不愿坐观朱氏入主中原,皆兴仁义之师,以复唐室。但二方均独立作战,兵微将寡,实力有限,不可取胜。若为长久之计,须弟与兄一道,结为联邦,并肩作战,共剿奸臣,兴复唐鼎。今弟特册封兄为河东王,加九锡,拜兄为讨逆兴唐大元帅,待唐复之日,弟与兄共同议立新君,并共同辅政。弟宋文通再三拜辞。 大唐天佑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表 却说李存勖览表大喜,即问使者道:“其派人质否?”使者答道:“某不知。大王有条件否?”存勖曰:“请汝回去后传孤言,命宋文通复姓名为李茂贞,并遣一人质入晋。次年正月,命其再遣一使至晋阳府见孤,商议何时进兵。其余别无条件。”使者即回去了。 却说该使抵上梁府,将李存勖所嘱之言告知宋文通。文通大怒曰:“孤于表中文辞恳切,汝竟不够,还欲议条件!”即于次年正月,以“巡幸金州”为名,留参知政事江子酉及其余文武守上梁府,自率相国全恽、左牙指挥使赵焉及右牙指挥使俞景元微服至晋阳府,欲与李存勖争论。 李存勖曰:“孤命汝复姓名,汝为何不复?孤命汝遣送人质,汝为何至今仍不遣送?汝欲效仿朱氏,建号称帝否?”文通大怒曰:“孤称汝为兄,对汝待遇不低,汝还不够?孤乃堂堂中原之臣,汝仅为一狄虏之后,只是受昔唐天子之赏识,方被升官晋爵,汝须听孤之命,不得骄横无比!孤不应遣送人质与汝,汝应遣送人质与孤!汝命孤复姓名,孤不听从!”存勖勃然大怒,拔剑欲杀文通。文通亦拔剑,欲杀存勖。二人斗了数回合,不分胜负。忽相国全恽向存勖背后射一箭,使存勖受伤,流血不止,昏倒于地。太医即来救之,清洗其伤口后,然将其送回宫内养病。经调养,数日方醒,伤口亦渐愈合。 且说李存勖醒后,宋文通见不妙,命全恽即刻越墙逃离大内,然租驴车逃回上梁府。待恽奉命逃离,文通亲至存勖榻前,跪于地曰:“某因过度盛怒,言语过激,伤了大王龙体,且冒然命部将射大王,使大王昏厥,数日不醒,罪不可赦,请大王速斩某!”存勖轻声曰:“免了……免……免了。卿……卿回歧……歧地后,先……先即刻遣送人质,然再遣一使见孤,与孤商议何时进兵。”文通泣曰:“大王可谅解某,某深为感激。大王所嘱之事,某定会尽力办成。某回去后即刻将某孺子东宁王,领雍、利二州刺史李安靖遣送至晋阳府为人质,并即刻复姓名为李茂贞。”存勖曰:“卿不须复姓名了。卿只要日后与孤同心协力,共复唐室,孤即满足矣。”文通此时泪仍未干,模糊中见存勖亦泣不成声,连连点头。二人报头痛哭了一时辰,文通即拜辞而退。文通回驿馆后,乃议回上梁府。 三月初,宋文通抵上梁府。旋即下诏,遣次子东宁王,领雍、利二州刺史宋安靖赴晋为人质,并将其封地一分为三,东部属俞景元,中部属全恽,西部归中央直辖。又遣使赴晋阳府见李存勖,商议何时进兵。 却说使者赴晋阳府,未见李存勖,乃问守宫门之武士道:“请问汝主在何地?”武士曰:“汝乃凤翔宋文通所遣之使否?”该使点头。武士曰:“主上今日赴太平湖游玩,待卯时方回宫。”使者曰:“请问太平湖在何处?吾须即刻见天王。”武士即将太平湖地图献与该使。该使即至太平湖,见李存勖正于湖边垂钓,乃至一边击石子等候。存勖隐隐闻一声,低而细,似击缶声但非为击缶声,乃回头一望。使者遽起,曰:“某乃歧王所遣之使,今欲与大王商议兴兵复唐之事。”存勖遂与使者回宫。二人商议三时辰,乃定于当年九月初,择一吉日,两方同时起程。歧出三路兵,共计十五万:第一路,由宋文通亲率,走栈道,出潼关,破周、庆、陕等州;第二路,由江子酉所率,渡北汉水,穿秦岭,破元、关、平等州;第三路,由赵焉所率,走黄土坡,渡黄河,破恭、姚、思等州。歧留全恽、俞景元守上梁府,宋安国守雍、利二州。晋亦出三路兵,共计二十万:第一路、第二路、第三路统领将领皆如前,只是缺石敬塘一路兵。晋留李存审、任圃守晋阳府。六路兵,共计三十五万,号称五十万,于所择吉日同时起程,浩浩荡荡,杀向南梁。李存勖兵旋即抵通州,即驻屯于此地,安营扎寨。 却说梁帝朱友贞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太尉王彦章奏曰:“陛下勿忧。臣已以陛下名义下诏,命各州刺史在各地募兵,据守各地,以防贼军攻占一城。” 尚书令刘国逊,刘赋之子奏曰:“王太尉之言否也。陛下不知,二贼合为一处,并肩作战,兵强马壮,据守各城不可耳。须遣一大将率京师卫队数万人,乘夜先袭李存勖军营,焚其粮草。然遣使赴宋文通营,将此事告知文通,文通失去靠山,必自退矣。”友贞大喜,从之,即命刘国逊率京师卫队五万人夜袭李存勖大营。李存勖得知此事,大怒曰:“朱贼胆真大耶!孤有数十万精锐之士,而汝仅有区区五万乌合之众,安可敌得过孤?”即命副将孟知祥率十万精骑守营,防梁兵袭营。此时已龙德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又说刘国逊于营中闷坐,忽一宦官捧诏入营内。国逊大惊曰:“天子又欲罚我乎?”宦官曰:“非也。‘方今我大梁已建国十年,中原、江南、江东、闽地、河中皆已归顺,唯巴蜀、南海、河东及河西凤翔尚未臣服。巴蜀王衍,荒淫无道,日夜痛饮,委政奸臣,此国不出数年即灭,不足忧矣;南海王刘岩,自称为帝,叛我大梁,但其国偏远,土地荒芜贫瘠,人丁稀少,不出数年亦被灭,亦不足忧矣;只有河西凤翔、河东晋阳,二贼狼狈为奸,图谋灭我国,朕定会各个击破之。卿应尽力助朕破贼,鞠躬尽瘁,不出他意。’此乃天子命吾嘱汝之言。此外,天子又下诏,命汝于明日夜进兵,袭李存勖大营,一举剿灭其军。”国逊转惊为喜,曰:“今天子如此信任吾,吾定会效犬马之劳,忠心破贼,助陛下统一九州,别无他意。”遂唤宦官退走,然面南跪道:“臣刘国逊若明日不灭李存勖,誓不回见陛下。”言毕,痛哭流涕,部将亦泣不成声。 次日夜亥时,刘国逊命参将张元逸率一万五千兵守营,自率二万五千精骑夜袭李存勖大营,并命监军马肃引五千步兵为先锋,副将李在敏引五千战车兵为后盾。及梁兵至营前,马肃见营门大闭,喝道:“吾乃王师主将马某,汝等小辈竟闭门自首为反贼,实在可耻!汝等若速开门,放王师入营,吾不杀汝等;若不即刻开门,吾即将汝等皆诛戮也!汝等速开门!速开门!速开门!”营内无人回话。肃遂再喊,仍是如此。一连喊数次,仍无人答话。肃大怒,命士兵强行开门。忽一人报道:“有箭落到小兵旁!”肃视之,此人乃一士兵也,仍无军衔。肃半信半疑,遂往后一望,果然有一箭落于地。顷刻间,数箭亦如雨滴似的落下,杀得梁兵死伤惨重,肃亦被乱箭射伤。残部携肃回营养伤,并遣人告知刘国逊。国逊问道:“先锋兵全军覆没否?”答曰:“几乎被贼兵全歼,仅剩残部八十余人,其余皆或死或伤。” 国逊大惊曰:“营内无兵,箭从何而来?是否我军中了贼兵埋伏?”此人不答而退。国逊遂退兵回营。数日后, 中营使者报道:“马肃因伤口感染,昏厥而死。”国逊放声大哭,差人厚葬之于营外山中,并遣使告知家属,赐其家属抚慰金五十两。国逊遂亲率大军,赴晋营猛攻晋军,欲与马肃报仇。 此时孟知祥率军于营外值勤。国逊质问知祥道:“是汝射的箭,折吾千余兵马,并害吾一员大将?”知祥大笑道:“刘将军不知,那日夜吾正于营内检阅兵马,恐盗贼袭营劫粮,吾特命士兵大闭营门。闻汝马副将喝声,吾料营外必有盗贼,乃命士兵于登高台向营外射箭,欲杀盗贼。谁知竟是汝副将,孟某今特向刘将军赔罪。汝奈何不得了孟某耶?” 国逊大怒曰:“汝一老子,竟有意害吾一大将也!吾今不杀汝,誓不为人!”遂拔剑欲杀孟知祥。知祥曰:“刘将军竟来真的!孟某端的丧命于将军之手?”国逊曰:“汝主李存勖,背反大梁,自称晋王,不仁不义,汝为何投其?”知祥曰:“汝主才是真反!昔社稷乃李唐之社稷也。不料汝太祖竟乃奸臣,名为唐相,实则唐贼;名为辅政,实则篡国耶!吾主名正言顺,兴义兵讨贼,恢复唐室,有何不可?”国逊勃然大怒,命士兵一哄而上,向晋军发起猛攻。知祥亦怒,亦命晋军迎战。两军于营外三里处对圆,战了十合,国逊大败而走。知祥引兵追之,国逊遂命弟承逊与晋军溺战,以防晋军追来。知祥亲自上马,率晋军挥刀迎之。不一合,即将承逊一刀斩于马下。然知祥又引兵继追国逊。国逊逃了三十里,被知祥兵追住。忽三彪人马至:左为史弘肇,中为李存勖,右为云州车骑都尉章杲。三彪人马及孟知祥兵将梁兵团团围住,刘国逊欲单骑逃脱,左冲又突皆不可,乃连砍晋兵三十余人,射死一下级参将,并欲投滦河自尽。 此时,孟知祥于马上喝道:“刘将军,汝为何不降?梁政治腐朽,不出数年必为我大晋所灭,汝那时若降已迟了!”国逊曰:“吾誓死不降贼,汝若来,吾即砍死汝!”言毕,即脱下军装,身着便衣,跳入河中。知祥即命人下河救之,然亲自携其回晋营养伤。国逊被救上岸时,已昏迷不醒,回营后徐徐而苏。国逊曰:“吾为贼兵所俘否?”知祥命士兵答话曰:“我军未俘虏汝,汝已昏迷三时辰,我军主将孟知祥特将汝救出。”国逊泣曰:“某真不如将军也。将军之主虽非仁义之主,但将军大兴仁义,虽敌兵亦救之,某盛不感激,固降于将军。”待伤口痊愈后即赴东营拜见孟知祥。知祥曰:“愿刘将军恕孟某杀汝部将及汝弟之罪。”国逊曰:“不敢,不敢。罢了,罢了。某从此永忠于将军,将军之命某一概听从,别无他意。”于是国逊降晋,晋主李存勖授其为监军,仍隶孟知祥部。 却说通州刺史吴允梓闻梁兵大败,副将已死,首将已降,余部皆随首将归降,大惊失色,亦降李存勖。于是李存勖占领通州。 却说李存勖遣使将取通州之事告知宋文通,文通大喜,遂留参将守营,亲赴李存勖大营商议通州归属之事。存勖与文通曰:通州离汝国遥远,若皆归汝,则对汝不利;若皆归孤,又恐汝部将嘲孤贪心。孤遂欲以滦河为界,河之北归孤,河之南归汝,可否?”文通曰:“此可策也。但河南有一城,名崔滦城,此城土地荒芜贫瘠,人丁稀少,某欲弃之,归大王管辖,未知钧意如何?”存勖曰:“孤欲使此城二国共管,孤治民,汝遣驻军,可否?”文通点头。于是存勖即依此策行事,将通州滦河以南四城割于文通,崔滦城二国共管,滦河以北七城皆为晋地。 却说宋文通已回己营,存勖乃召文武入营,商议乘胜攻京畿。未知众文武同意否?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李存勖占领郢州 王彦章海战春岛 却说李存勖召文武入营,商议乘胜攻京畿。存勖曰:“今孤已取梁十余州之地,使其疆土一再削减。梁灭亡在即,孤若不乘胜破梁都,剿灭贼军,以复唐室,还待何时?卿等意如何?”辅国副将军景延广曰:“不可。大王虽取梁十余州之地,降其数十万大军,但梁军尚未皆降,且梁仍据数州之地,固大王万万不可轻易攻其京畿也。”存勖大怒曰:“汝为何出此胡言耶?汝不惧被诛灭九族?孤有百万天兵,若不攻京畿,有何之用?京畿一破,贼军定会献城而降,有何忧矣?汝若再言即斩!”尚书令郭崇韬曰:“景副将军之言是也。梁之重镇,大王尚未皆取之,有何力冒险攻京师?恳请大王三思,从景副将军及某之愚见。”存勖怒曰:“汝亦不怕死耶!”然和气道:“也罢,孤忽觉卿及景副将军之言有理,孤亦恐京畿难破,那时悔恨已迟矣。孤即纳二卿之言。”遂下诏,命史弘肇率军五万攻郢州,己暂驻于通州,安营扎寨。 此时,梁帝朱友贞已闻李存勖遣部将攻郢州,大惊失色,仰天长叹道:“天为何使李贼侵朕地!朕为郢王时,封国即郢州耶!苍天为何欲绝大梁?”言毕,放声大哭。忽韩太妃入内。韩太妃何许人也?韩太妃乃太祖宠妃也,其封号为慈勤贤德孝淑文仪大妃。太妃喝道:“汝一懦君,遇事即不知所措,痛哭流涕,为何继承祖宗之业?汝有脸面见汝父否?”友贞曰:“若朕真为懦君,请太妃仿唐武后,将朕缢杀或徙朕于边远之地,自称女皇罢了。”太妃曰:“吾本无自称为帝之心,只是训导陛下而已。请陛下勿忧。”友贞曰:“先帝临终时命汝临朝听政否?”太妃曰:“否也。但先帝曾遗命吾训导陛下,以安大梁。”然回己寝宫。于是友贞召百官商议对策。兵部尚书何成康奏曰:“陛下勿忧。李存勖帐下有一员副将,姓秦,名天成,字信策,此人年方而立,勇猛侠义,且是臣堂侄女婿,陛下可命臣与其致秘书一封,遣人乘夜八百里加急送之,使其请李存勖命攻城主将史弘肇暂退兵。”友贞大喜,即命何成康草秘书一封,并遣使乘夜八百里加急送之。成康领命。 于是何成康回府,草一秘书,书曰: 梁兵部尚书何成康,表拜晋副将,堂侄女婿秦信策大人:今贵国兴兵攻我大梁郢州城,京师危急,朝臣性命不保矣。我天子自知寡不敌众,已择日出降。为保吾一命,请汝以远亲上书晋天王,言梁天子已择日出降,请天王命史弘肇暂退兵回通州。待秋后一吉日,我君臣自纳降款、印玺赴晋营见晋天王。并请天王于出降之日,切勿害我君臣之命。天日滔滔!善哉!善哉!梁兵部尚书、堂岳父大人何成康再三拜辞。 大梁龙德二年三月初五日书 且说何成康草好了秘书,遂遣使乘夜八百里加急送之。使者遂装成庶人,骑快马赴李存勖大营。至宋州霍家寨时,忽遇内枢密副使王稗光于驿馆。稗光此时欲率众降晋,其为透露消息,遂设宴款待使者。该使大醉。稗光遂命士兵捕之,暂囚于驿馆内。次日晨,稗光与士兵曰:“吾若不杀此使,不得立功,固应将其斩杀。”遂命士兵杀之。一刻后,士兵将其首级献于稗光。稗光大喜,遂将使者首级并其秘书装入筐内,并将筐提于马上,然骑马赴李存勖大营求赏去了。 原来李存勖闻梁施缓兵之计欲阻其军攻郢州城,遂从郭崇韬之言,将计就计,遣使赴梁东京,于城内大贴榜文,言王稗光之兄、内枢密使王稗平欲反。宦官览文后,告知梁主。朱友贞大怒,将其革职下狱,并命王彦章代内枢密使。稗平大喊冤枉,入狱后乃作诗一首曰: 幽幽数载枢密涯,我为君王功不挖。 不幸苍天使天子,不得与余个明查。 冤狱劳苦不知年,何时才可雪正法。 皇天后土咻咻哉,安可佑卑不斩杀。 友贞览毕,勃然大怒曰:“朕不亏待汝,汝为何反耶?且入狱后仍不思悔改,作诗谎称冤枉,讥讽朕忘恩负义,朕不即刻将汝诛灭九族,还待何时?”遂喝武士将王稗平诛灭九族,并扒其家坟墓。稗平死,年五十三岁。此时其异母弟稗光在外,暂幸免一死。后闻友贞遣使捕杀其,遂降晋。稗光至李存勖大营,将此事如此如此,告知李存勖,并献梁使首级于存勖。存勖大喜,遂授稗光为晋王府都知监察事,领秦、庆二州刺史,封万户侯。稗光谢恩而退,赴封国去了。然存勖即将秦信策下狱,信策数日后死于狱中。 却说朱友贞闻己计被叛徒告密而未成,大怒曰:“朕恨不即刻将汝烹杀,并食汝肉!汝兄犯不赦之罪,罪当诛灭九族,汝竟为此叛投李贼,并将消息透露之,真是无法无天!”友贞怒气冲天,大叫一声,左鼻流血,然倒于榻上,数日不能视朝。群臣遂依太祖时汪桓故事,推王彦章为议政尹,代理朝政。彦章推辞不受。于是群臣入宫见韩太妃,请太妃临朝听政。太妃曰:“吾乃一寡妇,只愿安享清福,不愿处理政务。且先帝临终时未命吾临朝听政,吾安可不遵先帝之命耶?”群臣奏曰:“今天子不能视朝,且王太尉不愿任议政尹,若太妃不愿临朝听政,大梁无人主政也。”太妃虽仍推辞,但恐朝臣兵变,遂允之。于是暂由韩太妃临朝听政。时龙德二年五月初也。 却说史弘肇此时以围郢州城半载,城内粮草已尽,士兵皆饥,以杀人相食。一拔大将恐城破失命,遂乘夜愈墙降晋。郢州车骑都尉马伯贯战死,同知兼通判韩璋逃离郢州,另有副将、参将数十人先后投晋、逃走或饿死。参将张虎与郢州刺史石之循曰:“今晋军已围城半载,未见其攻城,某料其欲施‘以逸待劳’之策。我军粮草已尽,若不开门与敌军速战,城不保矣。请主公即刻率军开门与敌军决战,以保全城。”监军黄元勒曰:“张参将之言否也。今我军已折兵大半,士气低落,疲惫不堪,若出城速战,恐损实力也。”之循大惊曰:“为之奈何?”元勒曰:“主公可亲赴李存勖大营投降,并将全城皆献与其。除此之外,别无上策。”之循遂献城投降,并择一吉日,赴李存勖大营,将刺史印绶、户籍册、郢州地图、兵器皆献与其。存勖大喜,遂设宴款待之,并授其为卫尉大夫,封万户侯,其余大将皆封县伯。于是李存勖占领郢州。史弘肇闻讯,遂回通州李存勖大营与其回合。存勖又命石之循及其数部将隶史弘肇部。 且说梁韩太妃闻此事,大惊,遂召文武入内商议对策。王彦章奏曰:“春岛之地,虽属晋地,但其守军稀少,且皆是老弱之士。我国虽疆土缩小,但尚有三十万水军,太妃可命臣率水军攻春岛,然以此为根据地,收复郢州。”太妃曰:“此言极善,吾从之。”遂命王彦章率水军攻春岛。彦章领命去了。 却说王彦章赴任后于春岛北五十里处安营扎寨,操练兵马。龙德二年七月初三日,彦章与部将曰:“我军将于本年十一月收复春岛,以剿灭李存勖,待凯旋之日,春岛一切财务,尽归诸将。若有贼兵被俘者,诸将应设宴款待之,并劝其投降我国,不得杀戮。再者,若城破,诸将应安抚百姓,待之和气,不可掠其私产,以防百姓不悦也。以上乃我军纪律,诸将切勿不遵。若遵纪律者,待凯旋之日,赐金三十两;若违纪律者,待凯旋之日,罚金五十五两,再甚者罚金七十两,并拘禁二百日。”众士兵皆称好。 却说李存勖于通州大营闷坐,忽一使来报:“南梁不甘失败,命王彦章率贼兵三十万攻我春岛,现已于岛北五十里处安营扎寨,操练水军,形势危急,请大王速调精兵救之。”存勖大怒曰:“王匹夫为何仍不降我大晋耶!汝国将亡,汝仍不甘失败,以汝主之命强攻我春岛,汝欲死否?”即命章杲率水军二十三万,陆军二十万,共计大军四十三万,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去救春岛。 且说王彦章闻此讯,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对策。副将戴思远曰:“主公可亲率大军于渤海湾与李存勖所遣章杲兵决战,以去故障。”彦章从之,遂留参将何庾率一万三千精骑守营,自与戴思远及诸将与章杲兵决战。 且说王彦章先遣使与章杲商议,两军定于八月末一吉日于渤海湾决战。是日,大雾弥漫,章杲察梁军皆是乌合之众,又回乡心切,遂心声一计,命监军赵琼率一彪人马,乘着雾色插入梁兵中,使其分成两翼,不能环顾。然又命琼擂鼓,喝道:“汝等皆乃好人,不料为梁贼王彦章所逼,被迫背井离乡,与我军交战。现王贼已行将就木,汝等可回家见汝妻儿父母也。”士兵皆长跪不起,泣不成声。琼好言抚慰了一番,士兵皆回家去了。 却说一下级参将告知王彦章,已有大半士兵逃走。彦章大怒,即亲率大军追逃兵。忽背后一彪人马杀来,乃章杲之兵也。杲喝道:“贼臣王彦章,何不快快归降,何不兴复唐室?”彦章大怒曰:“我大半士兵潜逃,定是汝命部将所逼!今吾不杀汝,誓不为人!”即引兵与晋军溺战。两军战了十合,王彦章大败而走。章杲、赵琼二人分路追击,杀得梁军几乎全军覆没,王彦章受箭伤,单骑逃回营内,闭门不出。梁军所幸逃回营内者,仅一千五百人也。 且说王彦章回营后,仰天长叹道:“苍天为何使吾不能破贼耶!吾当初为何追击逃兵?吾今后悔已迟了!”遂商议退兵回京,并向韩太妃请罪。众将皆从之,彦章遂退兵回京。 却说此时梁帝朱友贞已醒,但仍不能下地,政事仍皆由韩太妃裁决。待十月初九日,王彦章已抵东京,此时友贞方痊愈,太妃乃归政于其,并回己寝宫。彦章入内,与友贞跪道:“臣深受先帝、陛下及韩太妃重恩,但臣未能报恩,反败于李贼,使我国水军全军覆没,实乃臣之过也。臣罪不可赦,请陛下速治臣罪,将臣斩杀或罢兵权,并革职下狱。”言毕,放声大哭。友贞曰:“罢了,罢了。朕近日昏迷不醒,思朕曾侮辱卿,使卿数日不朝,家人恐惧。今朕深感悔恨,不知祖宗是否怪罪于朕。”彦章泣曰:“陛下真乃仁义之君也!陛下德及炎黄,功过尧舜,仁义禹汤皆不可比也。”友贞抚掌大笑。彦章亦笑,只是两鬓仍滴数滴余泪。 却说梁帝朱友贞于龙德三年三月初下诏,命武将操练兵马,择当年五月初一吉日,亲率大军二十七万,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大举攻李存勖。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梁末帝亲征存勖 元据迫降缅主将 却说梁帝朱友贞下诏亲征李存勖,兵分三路:西路军由兵部尚书何成康统领,有骑兵七万,攻晋西诸州县;东路军由太祖时中书令王则旭第三子王恂统领,有水军十万,攻晋东沿江河诸州县,并收复失地;中路军由友贞亲自统领,有步兵十万,直捣晋阳府。三路军共计二十七万,号称五十万,择龙德三年五月初一吉日,同时起程,浩浩荡荡,大举伐晋。临行前,友贞又留太子朱元朔及王彦章守东京,以防王衍、宋文通、刘岩、契丹、吐蕃或定难入侵。 且说李存勖闻此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章杲曰:“朱友贞小子,乃篡唐之贼朱温孺子,不通武艺,仅粗通文墨而已,即骄横无比。其国将亡,仍不甘失败,不归降我大晋,反数次发动反攻,令人所耻。今又来亲征,妄图灭我大晋,请大王勿忧,臣略施小计,即可擒其矣。”存勖喜,乃问杲道:“汝一武将,有何计策?汝不是诸葛亮,安可用计破敌耶?”杲答道:“若大王施杲之计,擒朱友贞易如反掌矣。”存勖曰:“有何计策?”杲曰:“朱友贞所依赖之将,乃王彦章也。其深厌此人,又不可不用,今御驾亲征来伐我国,并留彦章守其京师,定疑之矣。大王何不仿诸葛亮故事,遣使装成商人,赴其驻地,张贴榜文,言彦章欲反。友贞闻讯,定会恼羞成怒而杀之。朱友贞自毁长城,若其不被擒,正常乎?”存勖大喜曰:“卿乃子房在世,诸葛复生也!卿文武齐全,孤为何不早重用卿?”即依计行事,遣使赴梁京畿去了,并即刻升章杲为司中校尉。 晋使闻三路梁军皆驻于长祁寨后,即装成商人,乘夜潜至长祁寨。晋使安顿毕,即于梁营外大贴榜文,言王彦章欲反,文曰: 梁太尉、领徐、司、同三州刺史,封济安郡王王彦章,告天下曰:梁太祖临终,命鲁王朱友桂继位,不料奸臣篡改遗诏,拥郢王朱友贞为所谓之主,令人所耻。今我大梁乃多事之秋,假皇帝素无德行,妄自居尊,擅自起卿国之兵,以为先帝报仇为名,大举伐晋,使数十万士卒生死不卜,实乃无道之举也。今臣彦章特奉天命诛此昏庸之主,别立新君,以谢天下。皇天后土,如不顺者,诛灭九族!善哉!善哉!臣王彦章再三拜辞。 大梁龙德三年六月十五日作榜 却说次日晨,朱友贞检阅士卒,忽左右将榜文揭下,献与友贞,奏曰:“臣昨日夜闻王彦章已反,太子已被其鹤杀,其正操练兵马,欲围宫城。”友贞大惊曰:“若王彦章投李存勖,二方合兵攻朕,如之奈何?”左右即传友贞旨意,召文武入营,商议对策。此时左右又阅读了榜文,友贞听毕,遂与群臣曰:“今王彦章已反,已鹤杀太子,不出数日定会围宫城。若宫城破,彦章投李存勖,二方合兵攻朕,为之奈何?”大将军张汉杰曰:“陛下今两面受敌,已无计可施,只得即刻退兵回京师,平王彦章,然再伐李存勖。”存勖从之,命汉杰率先锋兵一万五千人在前,以防晋兵追击;己召回东、西二路军,并缓缓撤退。 却说王彦章在京,忽闻梁主欲讨己,叹道:“吾虽未立大功,但无任何不赦之罪,天子为何回京讨吾?苍天为何使吾死于非命?”言毕,放声大哭。副将孙之弘曰:“今天子来讨主公,主公可杀太子朱元朔,遣使将其首级献与天子,然自率卫兵击之。”参将贾子固曰:“孙副将之言否也。若主公杀太子,则天子更疑主公。主公应自携太子赴天子军中请罪,天子即退兵矣。此为上上策。”彦章曰:“此言极善,吾从之。”即自携太子赴友贞军中请罪。 此时太子朱元朔年方十五岁,闻王彦章欲杀己,受惊,放声大哭,数日不食。彦章劝道:“臣本无杀汝之意,臣副将孙之弘小子,乱上胡言,臣已将其乱棍打死,请太子勿忧。”太子曰:“予近闻父皇以卿反为名欲讨卿,请问真有此事?”彦章曰:“那是你父皇中了贼兵奸计,固欲讨臣。”太子曰:“如此,则卿未反也。”彦章曰:“正是。你父皇疑忌忠臣,一有流寇上谗言,即欲害忠臣也。”太子曰:“卿欲携予赴父皇军中请罪否?”彦章点头。二人即留参将王忠守营,并赴友贞军中请罪去了。 且说王彦章、朱元朔二人拦住朱友贞哨兵,曰:“我等欲见天子。”哨兵即请友贞至。友贞曰:“汝等因何而来?朕正行军,待夜晚朕就食时再言未迟。”彦章跪道:“陛下乃中了李存勖之奸计。臣实未反,更未鹤杀太子,操练兵马,以围宫城。请陛下速回长祁寨,然再伐李存勖。”友贞半信半疑,问道:“太子在何处?”彦章奏曰:“太子今正随臣而来。”友贞遂命左右请太子至,见太子,友贞即放声大哭。然父子二人紧紧拥抱,友贞道:“儿思朕否?”元朔亦痛哭流涕,断断续续道:“儿……儿臣……臣日……日夜思……陛……陛下,作……做梦亦见陛……陛下也。”忽友贞因情绪过激,旧病复发,昏倒于地,口、鼻皆流血。百官即请太医来救之,数日方醒。大军乃班师回东京。 却说南汉自建国以来,南邻缅甸不服,常兴兵入寇。乾亨五年正月,洵州飞报:“缅甸王遣万户长奕奕吉格。代中引兵攻洵州,劫武器库,掳府库财产及男女老幼不计其数,并已围城百日,形势危急。”刘岩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大丞相王元据奏曰:“今缅蛮之兵,入侵我国,形势危急,陛下应命臣效仿孔明故事,率大军亲征,剿灭缅贼。”岩曰:“此策甚好,只是若丞相弃朕而走,若别国乘虚而入,围攻京师,朕亲自督战不成,何人可拒敌?”元据曰:“陛下勿忧。臣已命副丞相姚鼎、大将军黄邺宁守京师,各州刺史把守各地,又调东监察侍郎李子钧把守岭关各隘口,保陛下万无一失。若别国入侵京师,陛下亲自出城督战不成,可召以上人之兵马入京勤王,以保社稷。”岩大喜,即命元据引兵去了。 是日,王元据辞了刘岩及群臣,从南城门出,引兵征缅甸。元据至洵州惠岭寨,安抚好了百姓,任命好了诸将,即安营扎寨,并大赏三军。其日夜制造武器,操练兵马,因过度操劳,二鬓皆由黑变白。诸将见之,无不泣泪,百姓亦感激其。 却说缅兵主将奕奕吉格。代中闻此讯,大怒曰:“小子竟来伐我大缅甸之万户长耶!汝不怕死否?吾虽乃南蛮之人,但英勇剽悍,能征善战,安能败于一汉人?”即命副将凯凯勃。哲勒率精骑一万人守营,自率大军出城与王元据溺战。 此时,洵州刺史高德褒、车骑校尉马克澄、同知兼通判于铁及中监察大使王敬栓闻讯,皆望风而降,另有洵州县令三人、县尉五人、副将三十八人、参将八十六人及监军十二人,共计一百四十四人,不计名单,闻讯皆降缅兵。十日之内,主将代中共招降骑兵一万七千人,步兵三万人,战车兵三千人,共计五万人。 且说王元据闻代中欲亲自与其溺战,遂待其兵至之时,命参将第五归勤率一彪兵马设伏,拦截其入城,自于营内探听消息。归勤临行时,元据嘱曰:“你若擒代中,只许活捉,不许杀之,吾欲于营中设宴款待之。”归勤曰:“丞相如此,甚是为何?”元据曰:“汝不得细问,只要遵吾之嘱。吾现仅告知汝,吾欲效仿诸葛亮‘七擒七纵’之策,令缅蛮之贼永不反叛。其余详细之事,吾待汝凯旋后再慢慢细说。”归勤遂引兵去了。 却说代中自率大军,欲与汉兵溺战。至一山冈旁,忽一士兵报道:“某见此山冈有尘土飘扬,某料定是伏兵,请主公纳某愚见,速退兵回营。”代中不信,遂亲自察看。此时第五归勤命士兵一哄而上,将缅兵先锋皆杀。代中大怒,勒马向前,大骂归勤道:“反国之贼竟敢攻我!汝本为一私盐贩,于家乡贩盐,竟起贼心,应募入贼臣刘岩军,隶王元据部,得为一参将,充反国之贼,真是无法无天!大耳贼!混帐!混帐!汝不得好死!狗屁!”归勤勃然大怒,亲自引兵杀来。代中亦怒,命副将张怀德、参将荀得毅二人出马,分两路据汉兵。双方战了数十回合,汉兵将缅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有幸逃脱者,仅八百余人。此时,洵州刺史高德褒闻缅兵战败,主将代中狼狈而逃,遂反正,复归南汉,并亲赴王元据大营请罪。元据命其仍任洵州刺史,并命其随第五归勤追击代中。 却说奕奕吉格。代中此时已单骑逃至大谅山,此山乃两国边界,山以西即属缅甸矣。汉兵来追,代中逃脱不成,即被生擒。 是时,代中被押入汉营,面见王元据。元据命代中跪下,问道:“汝今已被吾生擒,汝服否?”代中曰:“汝料吾乃孟获乎?”元据曰:“吾不料汝一缅蛮主将,竟知汉人故事耶!汝真是学识渊博,能文能武!”言毕,抚掌大笑。代中默然。元据又道:“汝是真服还是假服?若真服,吾设宴款待汝;若假服,吾即将汝斩首也!”代中曰:“代中乃真服!将军圣明!诸葛亮亦不如将军也。亮征南蛮孟获,尚须七擒,获方服矣;今将军亦是征蛮人,仅一擒,即平蛮人也。某虽乃缅人,亦知礼仪,安得使某及某部众羞辱耳?某从此永忠于将军,永不反叛。”元据大喜曰:“既然如此,吾命你招降汝部众及缅王,可否?”代中点头。元据遂设宴款待之,然命其依己所言行事。代中遂领命去了。 次日,第五归勤入营。王元据此时正于营中闷坐,见归勤入,即遽起,然问道:“卿身体如何?卿临行前欲问我生擒代中乃何意,吾不答。现卿懂否?”归勤答道:“主公,某身体甚好。某现已知主公为何禁止某杀代中,不必主公再言。”元据抚掌大笑,归勤亦笑起来。 且说代中赴己营内招降部众,言汉兵主将王元据如此如此仁义,如此如此威德,诸将亦感激不已,遂皆归降南汉。仅有原洵州车骑校尉马克澄未肯反正,仍坚守营寨不出。元据遂亲赴其营内问,克澄答道:“若将军不肯怪罪于某,某即反正。”元据曰:“汝降后,吾不杀汝,汝即刻官复原职,可否?”克澄遂反正,仍归南汉。其弟克钧为副将,仍不肯归顺,并命士兵射伤元据,射死其副将三人,参将九人,下级参将十五人。元据带伤逃回营内,并命克澄将克钧生擒,押至汉营内。克钧遂不食死。元据命部将葬之于营外山中。 却说缅王佛勒丝。阿克闻缅兵大败于汉兵,主将被生擒,余部皆归降南汉,大惊失色,即遣使赴汉营请罪。元据重赏了使者,并命其转告缅王,日后不得再兴兵入寇。当年三月初,使者回缅甸,元据遂送之。回营后即下令,将所占缅地尽皆退还,然命代中回缅甸,并官复原职。代中拜辞而去。 代中去后,王元据遂班师回京。汉主刘岩出城五十里而迎,并设宴款待之,奉其为上宾。日后,缅甸每代国主,皆向南汉称臣纳贡,并遣人入朝为质,再不入侵。南汉外患已平,遂始修内政。十余年后,内政亦修好,国内太平无事,府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时人皆悦之。南汉国势大增,北方诸国皆不敢入侵。 却说大晋天王李存勖于天佑二十年,即梁龙德六年四月,于魏州大会文武,复国号为唐,并始建年号为同光元年。然改大晋天王令旨为大唐天王圣旨,世子为王太子,并分封功臣为王、公、侯、伯、子、男等爵。五月,又传旨改魏州牙城为兴圣宫,光文驿为光文宫。大事已毕,即召百官商议攻梁之事。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李存勖计灭南梁 复弊政骄奢必亡 却说大唐天王李存勖召百官入内,商议攻梁之事。存勖曰:“孤自即天王位以来,至今已十四年矣。孤兴仁义之师,伐暴梁,至今已取其大半疆土,其亡国已不远了。现孤复唐大业指日可待,应即刻乘胜追击,剿灭梁贼,以复唐室,卿等有何策?”忽阶下有一人喝道:“大王可用某策!大王可用某策!”众视之,此人乃降将刘国逊也。此人原为梁将,后降晋,隶孟知祥部,第十七回已叙其事。左右告知存勖,存勖大喜曰:“卿一降将,有何策?” 国逊曰:“某在梁时,知梁有三重镇,乃围攻东京之要道。哪三镇?德胜北城、德胜南城及杨刘城。若大王不占领此三镇,南梁即不可灭。”存勖从之,即留章杲守魏州,孟知祥守晋阳府,自率大军四十三万,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大举伐梁。随行出征者有李耽、李存审、李从珂、史弘肇、石敬塘、郭崇韬及刘国逊等。 数十日后,梁帝朱友贞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百官商议对策。太尉王彦章奏曰:“今李贼又来攻我大梁,陛下勿忧,可命臣率军拒李存勖大军,并命三镇守将坚守各自城池。”友贞曰:“今我国能征善战之将,已寥寥无几,若卿去与李存勖溺战,何人可替朕守京畿?”彦章奏曰:“若李贼乘虚攻京畿,陛下可亲自出城督战,以激士气,从而击退李贼矣。”友贞曰:“朕只能文,不能武,若无百官忠心辅佐,李存勖早已获得朕首级也。”彦章奏曰:“陛下勿忧,若李贼乘虚攻京畿,遣使发一八百里加急诏书,留臣部将继续抗李,召臣回京即可也。”友贞心悦诚服,无话可答,遂下诏,命王彦章率军去了。 却说此时李存勖已于南坡扎营,并从郭崇韬之策,遣李存审率一彪人马,不足三百人,于杨刘城南门外闲逛,且边逛边喝。存审喝道:“今汝城南门已被我军攻破,何人欲出城与我军决一死战?”其声十里内皆可听到。梁军士兵答道:“汝军主将是谁?区区一匹夫,安可敌得过我数十万精兵?”存审又喝道:“我是大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冀人李存审也!吾弟即大唐天王!汝等为何做贼,而不献城与吾?”梁军大惧,即开北门而降。李存勖遂得杨刘城。杨刘城降后,德胜南、北城守将深畏李存勖,皆望风而降。于是三镇皆被李存勖占领。 且说王彦章此时亦于酸刺寨扎一营,闻三镇皆降,大怒曰:“吾已命三镇守将坚守各自城池,其守将为何不听吾令,不战而降李贼耶?”参将贾子固曰:“太尉息怒。今我三镇虽失,但仍有数十万精兵,天兵即不可敌也,安得李存勖乎?”彦章曰:“汝意收复三镇否?”子固点头。于是彦章留子固守营,自率大军收复三镇。 此时已梁龙德六年,唐同光元年七月二十三日也。李存勖正于营中闷坐,忽一使报道:“梁王彦章留将守营,自率梁军挑战,欲收复三镇。”存勖大惊,即召文武入营商议。忽又来一使,报道:“王彦章已收复德胜南城,我守将史弘肇被俘后逃脱。”原来史弘肇奉命守德胜南城,此时闻王彦章来攻其城,遂留副将王章守城,自率大军与唐军交战。弘肇亲自出马,大骂王彦章道:“混帐!狗辈!汝家乡在我唐地,汝理应忠心辅佐我大唐天王,兴兵灭梁贼,却违背伦理,舍近求远,投暴梁也!汝真是无法无天!匹夫何不归降?”彦章大怒曰:“今唐已亡十余年,汝主为何仍不臣服我大梁,反而背反我国,谋重建唐朝,汝却同情之,汝才是违背伦理!” 弘肇勃然大怒,引兵杀去,与唐兵溺战。两军对圆,战不三合,彦章诈败而走。弘肇引兵追击,追至虎马山时,彦章早已埋伏了兵马,并使梁军一哄而上,杀得唐军几乎全军覆没。此时,彦章副将赵芬亦乘虚攻破德胜南城之北、东、西三门,惟有南门未破。弘肇闻讯,遂率残部逃脱,并焚南门及附近一切民房、豪宅。彦章引兵追击,将弘肇俘获。弘肇被押至梁营,听候处置。幸得弘肇乘夜率残部逃离梁营,方免被处斩。 却说德胜南城已为王彦章收复,李存勖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郭崇韬曰:“大王勿忧。若纳某之策,即可转败为胜,并一举灭梁矣。”存勖大喜曰:“卿有何策可使孤能顺利兴复唐室?”崇韬曰:“某料王彦章收复德胜南城后,定会乘胜攻北城,而我军北城防守微弱,不可守此城也。大王应放弃北城,坚守杨刘城,并遣使发一八百里加急诏书,命李耽或石敬塘救援。”存勖曰:“此策虽可解孤危,不可一举灭梁也。请问卿等有何策,既可解孤危,也可一举灭梁?”崇韬曰:“除某策外,大王已无计可施。大王施某策后,王彦章必自退矣。此时,大王即可攻东京了。大王可一面围东京城,一面遣降将招降梁主。若梁主不降,大王即可攻城。”刘国逊曰:“郭尚书之言否也。某近闻王彦章料大王欲坚守杨刘城,遂遣部将决黄河中东段水灌杨刘城。其部将现已行至砀关,不出十日即到此地也。”崇韬曰:“刘将军勿急,崇韬自有计策对之。”国逊曰:“郭尚书,请将汝计策告知天王,吾方服也。”崇韬曰:“汝听好了,吾即刻告知天王吾计策乃何计。”遂与李存勖曰:“大王,刘将军言王彦章欲灌杨刘城,固某方才计策不可用也。大王应命某率军拒其灌城,自率精骑三万五千人长驱直入,一举占领东京,迫降其主,剿灭南梁。此为上策,未知大王钧意如何?”存勖大喜,遂依计行事,命郭崇韬率军拒王彦章部将灌城,自率精骑三万五千人攻东京。 且说梁帝朱友贞闻此讯,大惊失色,未等唐军至,即投汴河而亡。在位十年余,亡年三十八岁。王彦章闻讯,大怒曰:“李贼竟欲攻我京畿,并迫我天子投水而亡,真是无法无天!”即亲率大军赴东京,欲待唐军至,与其决一死战。此时,唐军已从北门入东京,王彦章闻讯,即发动猛攻。两军对圆,战了数十合,始分胜负,梁兵大败,王彦章受箭伤,单骑逃脱。李存勖下令追击,唐兵于东京北三十里处一民房旁,将其生擒。存勖遂焚东京宫城,命大军班师回魏州,并将彦章及俘虏数十人押至魏州。数日后,李存勖以刘国逊为监斩官,命其将王彦章腰斩,其余俘虏放回家乡。时同光元年十月初也。此时梁东京已破,其余城池不战而降,梁后宫亦被掠北上,梁遂亡。 于是李存勖乃大会文武,商议回晋阳府,并欲遣使寻唐帝后裔,立其为君,自为宰辅辅政。郭崇韬曰:“今大王已自称为王,为何欲交权与他人耶?今大王已灭梁,若不即皇帝位,恐天下人议论大王也。再者,大王德才兼备,能文能武,天下除大王外,无人可即正统耳。请大王三思。”史弘肇亦曰:“郭尚书之言是也,某亦恳请大王即皇帝位。”李存勖虽心中推辞,但闻文武皆推尊其为帝,遂从之,于魏州外城南三十里处筑坛,择一吉日登基。后南唐中书侍郎韩熙载有诗叹曰: 乱世诸侯纷争,朝代频频繁更。 苍生困窘无比,天下安可安宁? 久久兵戈之苦,一代一代而成, 后李继承前朱,何时才可息停? 是日,李存勖登坛,面南接受百官朝贺。李耽、郭崇韬立于侧,皆执剑。百官跪于坛下两班,三呼万岁。大赦天下。存勖以李耽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领通、汝、同三州刺史,李从珂为中书令,安重诲为大将军,江弘仍为纳言,郭崇韬仍为尚书令,孟知祥、史弘肇、石敬塘、李存审等皆充任节度使。取消太尉一职,其权归丞相。其余官僚,皆有封赏。追谥祖父李国昌为始祖文皇帝,祖母石氏为始祖文皇后;父李克用为太祖武皇帝,母曹氏为太祖武皇后。改魏州为北都兴唐府,西京天圣府改为西京兴圣府,东京不变。次年正月,存勖纳郭崇韬之言,定西京洛阳为圣都,并排车驾,迁都于此。又下诏,废弃晋阳府,改设武德军,节度使等数职暂缺,暂由中央直辖。又拆原晋阳府天王宫改置沧城,作为武德军治所。四月,中书令李从珂奏曰:“现中书省荐太祖养子,今任丞相,邀领数州刺史李耽代武德军节度使,臣亦同意,未知陛下钧意如何?”存勖曰:“李耽已任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并邀领数州刺史,剑履上殿,权倾内外,若此人再兼一节度使,朕恐其起篡逆之心也。”从珂奏曰:“陛下勿忧。臣有一计,可将此军镇兵马皆编入京师卫军,并命一人任副使,名为辅佐其理事,实则监视其也。如此,则李耽不敢起篡逆之心;便有异心,可再削其爵位,或削其遥领数州,即可矣。”存勖从之,遂命李耽赴任,并同时命刘国逊代节度副使。二人皆领命去了。 却说大事已毕,李存勖即骄奢淫逸起来,不思进取,日夜饮酒作乐,重用奸臣,数月不朝。郭崇韬奏曰:“今陛下刚刚复唐,天下百废待兴,应勤理国事,不应日夜沉于酒色中。若如此,数年后,朱温后人定会再次篡国,陛下十余年之征战创的社稷,岂不毁于一旦?”存勖大怒曰:“此乃朕家事,汝不必多言!再言即斩!”崇韬泣曰:“陛下,臣宁死,亦恳请陛下三思,纳臣之言!”存勖勃然大怒曰:“汝欲反否?汝欲害汝九族之性命否?朕今日若不将汝诛灭九族,誓不为人!”幸得纳言江弘苦谏道:“念郭尚书昔日对陛下立有汗马之功,臣恳请陛下从轻处置其。”存勖方下诏,“恩赐”赦免其死罪,以“私通朱氏后裔”罪名,将崇韬革职,徙于潼关,并籍没家产,废为庶人。崇韬于途中忧郁而亡,年五十七岁。李存勖闻之,遂命人葬于潼关外一山脉内。 李存勖自登基后,喜演戏,名为“李天下”。一日,存勖幸于西京钟哲园,孔范,继郭崇韬为尚书令者随之。范曰:“今陛下治国有方,天下太平无事,陛下可与百姓同庆。”存勖曰:“如何同庆?”范曰:“陛下可于钟哲园内搭一戏台,召诸王或皇子与陛下演戏,曰:‘十个手指得李天下’,却教过路百姓、庶人皆观之,以言陛下之功德。” 存勖大喜,即依孔范之言,召太子李玉美、弟鲁王李存审、叔汉王李克钧、弟乾王李存中及堂弟齐王李孝坚与己共同演戏,并命孔范差工匠建一戏台。戏台成后,李存勖即登台演戏。存勖饰大将军李多诈,玉美饰太子李重润,存审饰中宗皇帝,克钧饰武三思,存中饰侍中韦坚,孝坚饰相王、太尉李旦,即后世睿宗皇帝。君臣六人演得不知时辰,直到亥时,方依依不舍而回宫。次日,四亲王皆回封国,太子李玉美亦回太子府。 李存勖复唐末弊政,废科举,改纳捐,且选官不看才能,只看三点:一乃纳捐多少,二乃是否阿谀奉承,三乃出身。又于民间加苛捐杂税数十种,且名目新奇,每项皆重,并遣人赴各地搜刮百姓钱财,授其“某州监财使”或“某州财库总管”。使苍生家破人亡,民不聊生,流亡者甚数,十有八九于途中自尽或饿死,农民暴动此起彼伏。其阶级矛盾之尖锐,不逊于唐末天下大乱之时。各官僚皆叹道:“吾数年后,定会死于他国矣!” 李存勖又喜女色,常遣人赴各地抢民间美女,只要姿色甚佳,不论已嫁与否,皆须入后宫。致使存勖晚年后宫有数万人,佳丽美女不计其数,宫殿皆拥挤。存勖为充实后宫住处,于同光三年征发工匠,大建昭德宫,工匠累死者过半。四年,昭德宫尚未建成,又欲于西京城内建一凤凰台,因群臣谏阻而罢。 却说蜀后主王衍此时骄奢甚于李存勖,群臣皆不敢劝谏之,致使其境内百姓亦民不聊生。十三回时,已言其欲亲征凤翔宋文通。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蜀后主亲征凤翔 孟知祥举兵灭蜀 却说蜀后主王衍亲征凤翔, 于乾德三年十月至兴元城,于此地安营扎寨,操练兵马。细作将此事报与凤翔宋文通,文通大怒曰:“汝一昏君,竟敢来攻我耶!”即命相国全恽、参知政事江子酉各守西平关、玉门关,太子宋安国屯俞定口,第三子凉西郡王,遥领数州刺史宋安广屯嘉定口,以防蜀兵侵犯。 此时,蜀主王衍日夜于营中饮酒作乐,不问一切事务,诸将皆有怨言,士兵更恨之。每有大事,衍皆称病不问,并命中书令王宗弥代其裁决。一日,衍问宗弥道:“朕贵为天子,应安享清福,请问何人可与朕作乐?”宗弥奏曰:“陛下,卿可也。”衍曰:“卿之言否也。卿代朕处理军事,无空暇与朕寻欢,朕安可命卿陪伴朕龙体?”宗弥又奏道:“宦官可也。”衍曰:“朕自即位以来,每日宦官皆随朕,无一日朕见不到宦官,朕今已腻也。不可。”“宫内宦官皆可陪陛下及宗室闲逛散心,有何不可?”衍复道:“卿乃朕长公主之夫,岂不亦是一宗室?如此之多阉人,令朕腻闷不止,朕已不好见之。”宗弥无话可答。衍大笑曰:“朕已知卿道不出甚多理也!卿已道至如此,亦聪明耳。”宗觅亦笑道:“陛下,臣又思凉州多美女,今陛下可以攻凉州为名行军北上,命臣为先锋,然再遣臣入凉州诸民房内采购美女,献与陛下,可否?”衍大喜而从之,即拆兴元大营,然命大军继续北上,并以攻凉州为名,亲赴凉州“督战”。 却说宋文通闻此讯,即留二牙指挥使守上梁府,自率五万精骑抗蜀兵。此时,蜀兵已至凉州。王衍授王宗觅为“采美监察司监察使”,设一“采美监察司”,命宗觅率“司员”采购美女,不论出嫁与否,只要年纪为十五至二十岁,且姿态甚佳,即将其采购。五十日内,宗觅将所采购美女共八百五十七人,一并献与王衍。衍大喜,即命退兵,班师回成都。 在王宗觅所采购美女中,有一女何氏,姿色甚佳,全身洁白如玉,时年十七岁。其父何康,乃一中农,此时已将己女与同乡张彦中之子张跫定亲。当年十一月间,王宗觅闻此讯,大喜,即遣十余“司员”赴何氏家采购何氏。何氏曰:“妾已定亲,并将于下月一吉日完婚,请司员大人禀王中书,请其采购他人。”司员强行将何氏抢至车辇内,拉至美女房,听候处置。何氏号啕大哭,数司员抚掌而笑,神色自若。张跫闻讯,呕血而死,年仅二十五岁。其父张彦中闻讯,服毒自杀。有人告知何康,康遂将家田转让他人,并携家眷赴南汉避难去了。时人闻讯皆惧,女子为避被采购,遂请画师将己容貌画丑,并穿粗布短衣,且闭门不出。 且说王宗觅随王衍班师回成都,衍抵成都后,下诏褒奖宗觅,赐号为“忠义孝天子之贤德文武能臣”,并赐金五十两,良田三十亩,奴婢七百名,又升其为监察御使,都督中外诸军事,封忠贤公。自此王宗弥独掌蜀政。王衍昏庸一日比一日甚,常命美女陪其饮酒、赋诗、歌舞及闲逛。蜀濒临亡国。 却说晋帝李存勖闻此讯,大喜道:“此乃天赐朕灭蜀之时也!朕定要生擒王衍小子,以报先帝之恩。”即与文武曰:“今蜀主王衍昏庸,日夜饮酒作乐,其国人皆愿其国速亡,朕欲命孟知祥乘机率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剿灭暴蜀,生擒王衍小子,以报先帝之恩也。卿等同意否?有何策?”西京留守,原梁将石之循奏曰:“不可。今陛下新复大唐,百废待兴,须与民休息,不可使苍生再遭兵戈之苦。再者,若无蜀王建,陛下安能称帝耶?王衍虽昏庸,但乃王建亲子,若陛下伐之,恐天下人潮陛下忘恩负义也。臣恳请陛下三思,万万不可冒然伐蜀。”存勖大怒曰:“汝乃胡言也!王衍大失民心,若我天兵一到,定会势如破竹,百姓、士兵皆会争相投降,有何人可言朕忘恩负义?汝一降将,欲贪功否?欲再叛我大唐否?汝若再言即斩!”之循向存勖请罪后,匍匐而退。于是朝中大臣无人再敢进言。存勖遂于同光三年正月下诏,命孟知祥率军三十九万,号称五十万,水陆并进,浩浩荡荡,大举伐蜀。知祥领命而行。临行前,知祥又留副将董璋率精骑三万五千人守己军镇,以防外敌乘虚侵犯其军镇。 却说边报传至成都,王衍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王宗觅奏曰:“陛下勿忧。臣遣一神至敌营,此神有特异功能,笑谈间数十万敌兵定会退走,可保陛下万无一失也。请陛下放心,回宫继续享清福。”内枢密使杨光嗣,乃宗觅门生,亦是一奸臣,奏曰:“陛下如此圣明,‘尧舜亦不过如此’,敌兵安能生擒陛下?请陛下勿忧。”衍大喜,只命数千老弱之士守成都,其余概不过问,回宫继续作乐去了。 数日后,衍传旨,命王宗觅将其所言之神请入宫。宗觅领命。一时辰后,此神入内。左右告知王衍,衍大喜,遂亲自见之,赐坐。此神奏曰:“臣乃钟南山之清道大神,至今已五百三十岁矣。臣闻陛下圣明,而遭敌兵入侵,特来保陛下。臣有一特异功能,即可于笑谈间令数十万敌兵皆退走,臣料陛下已知也,固臣不多言。陛下若不信,可命臣率五十余小神赴唐营,作一尝试。若无效,陛下可罚臣为猪,斩臣亦可。”衍大喜,遂命此神赴唐营去了。此神领命。当夜,此神突然于成都城内失踪,蜀主及王宗觅闻之,皆差人寻找,回报者皆言无人。原来,此神即孟知祥也。知祥于梓州扎营后,闻蜀主昏庸,宠信王宗觅,遂纳副将窦一泽之言,留参将劭燕率精骑一万八千人守营,只身装成神仙赴成都骗王宗觅,言己如此如此。宗觅大喜,遂请其择一吉日见天子,并另择一吉日赴唐营行事。后王宗觅闻此乃孟知祥所作,仰天长叹道:“吾为何中了孟知祥小子之计耶?吾今后悔已迟了!”即入内向王衍请罪。此时衍已得知此事,遂谅解了宗觅之过,然与其曰:“王御使,朕闻此事后,亦悔恨不已,欲怪罪于卿,朕刚遣使至卿府责备卿,即又召回了使者。”宗觅问道:“为何?今臣犯欺君之罪,不可赦免,陛下遣使责备臣,徙臣,将臣降职、革职或下狱都可,斩臣也可,只要陛下不将臣诛灭九族,籍没家产即可也。为何陛下舍不得治臣罪耶?”衍曰:“朕左思右想,觉卿德才兼备,乃‘不可多得之功臣’也。卿乃初犯,又是过失所致,加上上述所言,卿仍可戴罪立功。”宗觅泣谢而去。于是王衍又回宫饮酒作乐去了。 唐同光三年, 蜀咸康元年二月,晋将孟知祥于营中大会三军。酒过三巡,知祥半醉,即与部将道:“今吾奉天子之命伐蜀,只可胜不可败,若败则无颜面回见天子矣。请问诸将,天能否佑我将王衍此猪锁住?”忽一人喝道:“只看得我军之面!”众皆大惊,知祥亦惊愕不已,视之,此人乃唐一远支宗室,姓李名恽广,字仲忱,见为监军。恽广父为碣王李度,昭宗天佑元年,度死,时恽广方九岁,袭为碣王。及开平元年,梁太祖建国,将恽广降为泰安郡公。李存勖灭梁,复其王爵,并增三县。因其有勇有谋,孟知祥伐蜀时,即奏请李存勖,命其代为监军,存勖从之。时恽广差一岁即而立也,知祥收其为养子。此时知祥问恽广:“你话何意?”恽广答道:“义父不知,一战之成败,再人定不在天定。大战犹靠不得天,只靠得我军诸将也。此义父岂不懂焉?”知祥曰:“此言甚好,吾欲记住。”言毕,抚掌而笑,恽广亦笑也。 且说孟知祥于当年三月初发布总攻令,知祥命副将红耀辅佐长子孟昶守营,命李恽广攻西部,亲自攻中部,劭燕攻东部。三路大军,定于七月初一吉日,于成都城下回合,然合围成都。 不说东、西二路军进展状况,只说孟知祥亲率中路军于四月初九日攻江州。刺史王嗣钧,字绍平,乃后主王衍所宠中书令王宗觅长子。嗣钧闻此讯,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副将云子桧曰:“主公可命某守营,自率大军与孟知祥溺战,以保江州。”嗣钧从之,即留云子桧守营,自率大军欲与孟知祥溺战。知祥闻讯,即操练兵马,设好布防,以迎敌。 以四月二十六日,蜀唐两军正式于江州北三十里处交战。知祥亲自出马,喝道:“汝先帝曾对老夫之主有大恩,老夫今忱谢其仁义圣明!不料其早逝,孺子王衍继承大统,其素无德行,妄自居尊,且昏庸无道,重用奸臣,日夜嬉戏,不理政务,使民心失矣!今老夫特奉命讨此小子,别立新君,为汝国造福!汝等何不出降?汝等安能奈何得我? 快快出降!若不从老夫之令,诛灭九族!”其声震天,蜀军士兵皆颤瑟,只有一参将,姓胡名广陵,字彦道,大骂孟知祥道:“孟老贼欺人太甚!汝主忘恩负义,命汝来伐我国,名为为我国造福,实则欲掠夺我国财物也!汝欲死否?大耳贼!混帐!狗辈!狗辈!早发一言!”知祥大怒,引兵杀来与蜀军交锋。两军对圆,胡广陵奉王嗣钧之命迎敌,战了十合,广陵大败而走。嗣钧大怒,亲自出马,猛攻知祥,不一合,知祥即一刀斩嗣钧于马下。余部皆降。此时,胡广陵闻讯,勃然大怒,又引兵杀回,与知祥再次交锋。两军战了数十合,杀得天昏地暗,蜀军几乎全军覆没,广陵投水死,所幸逃脱者,仅九百七十余人也。 唐军打扫好了战场,知祥遂命部将下水救广陵。部将曰:“此人乃敌人,又曾辱骂主公,主公不亲自斩之即万分仁义,万分菩萨心肠也。现其投水欲自杀,主公本应大悦,为何又欲救之耶?”知祥曰:“敌人是人,我军亦是人。人人本为兄弟,便是敌对,只要其不再攻我,即与我仍是兄弟也。吾救此人,若此人醒,则吾又多得一大将矣。昔日吾攻梁时,得梁将刘国逊即是如此。若此人已死,吾虽当时无益,但有一颜面,若敌兵闻讯,或许不战而降,若此,吾益岂不大焉?”部将即下水救广陵,不幸为时已晚,广陵已死矣。部将告知知祥,知祥痛哭流涕,亲自为其举哀,将其厚葬于己军大营旁,并遣使安抚其家属。 不久,孟知祥将其所言编为《以人为本体要》手抄本,遣使发至蜀军处,每一蜀将发三份。各蜀将皆感其恩德,不战而降者过半。 却说蜀主王衍此时仍于后宫饮酒作乐,忽一使报道:“唐将孟知祥近日编《以人为本体要》手抄本,每一我军守将皆发三份,以次招降我国城池大半。今我国仅剩京畿及巴、显、简、梓、锦竹五州郡之地,危在旦夕。”衍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兵部尚书高匡孝奏曰:“今党项拓拔思恭任定难节度使,其地险峻可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陛下可弃京畿暂投之,待休整数月后,可借其兵,以收复京畿。”太尉第五二崇奏曰:“高尚书之言否也。陛下,党项之地,虽险峻可守,但路途遥远,且地狭人少,不可长久驻其地也。再者,拓拔思恭乃一狄虏,安可真心助我国收复失地乎?”衍曰:“如之奈何?” “陛下或募京师之兵五万,或召四方诸将勤王,据守成都,若不可,再召百官商议对策。此为上策,未知陛下同意否?”衍从之,即授第五二崇为抗唐都元帅,命其募京师之兵五万,据守成都。然王衍又回宫饮酒作乐去了,并喝得酩酊大醉。 却说当年七月初,三路军于成都城下会合。因此前孟知祥效仿梁殷岱故事,将己长女嫁于梓州刺史黄公绶,公绶遂降,知祥乃得梓州。此时,三路大军会合,公绶亦至。公绶遂被编入李恽广军中,隶恽广部。于是唐军于七月十五日始合围成都。黄公绶围其北,李恽广围其西,孟知祥亲围其东,劭燕围其南。此时,第五二崇亦于城内操练兵马。八月二十八日,唐军发动总攻,四彪兵马皆同时惧起。二崇遂与副将章突阎、参将王峒、拒唐副元帅李哲嵋、参军红郗愠及监察元帅章炅迎战唐军,另授天策府粮库大使熊滔为总督粮草及补给事,负责安抚后方百姓及督运粮草。 以九月初一日夜子时,两军于成都东门外交战。蜀军先由王峒出马,峒大骂孟知祥道:“竖子!大耳贼!汝一老夫名为安抚我国百姓,实则欲灭我国也!汝竟如此如此,真是无法无天!今吾不灭汝,誓不为人!”知祥大笑道:“汝还欲灭吾!若今吾被汝灭,宇宙即塌矣!等吾生擒你耳!”峒大怒,引兵杀来,与知祥交锋。两军对圆,战了三合,知祥诈败而走。峒引兵追击,知祥至黄公绶处,与公绶合为一兵,又杀回去,不一合,即杀得蜀军折兵大半。峒被知祥一刀斩于马下,其余部皆投降。第五二崇闻讯,大怒,遂亲自引兵杀来,欲与王峒报仇。战了十回合,二崇军被全歼,二崇受箭伤,单骑逃脱。残部百余人亦皆投降。此时,李嵋哲又出马,与知祥溺战。战了三合,嵋哲亦败走。知祥引兵追击,将嵋哲生擒。知祥命嵋哲回营,劝其余蜀将归降。嵋哲笑道:“不用了。某先归降将军,不出十五日,其余蜀将定会皆降。”知祥亦抚掌而笑。于是嵋哲降唐。果然次日,章炅引兵杀来。知祥喝道:“章将军何不归降?汝国不久即将灭矣!”炅下马而降。十日后,章突阎、红郗愠及熊滔皆归降孟知祥。知祥皆款待之,并命降将官复原职。于是知祥大喜,遣使告知其余三首将。三首将闻讯,皆称主公圣明,皆奉知祥之命再次会合于大营中。十月初,知祥又遣使招降蜀后主王衍及期于未降者。 此时,王衍仍于后宫饮酒作乐作乐。闻成都四城门皆陷后,大惊失色,即召百官商议对策。中书令王宗觅奏曰:“今陛下之惨败,实乃第五太尉所致。陛下应还祖宗之清白,将此人捕杀。”内枢密使杨光嗣奏曰:“王尚书之言是也。第五二崇不视国法,向陛下献馊策,以致成都即将陷落,且又单独逃脱,此人已构成欺君之罪矣。陛下若不即刻将其就地正法,诸将安可保陛下乎?”衍曰:“二卿之言皆善。只是今成都危在旦夕,国难当头,安能捕住此人乎?”二人无话可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太后弟徐元鹏奏曰:“今成都只有宫城未陷落,安可自保矣?陛下若不保住性命,大局即危。”衍曰:“卿意乃出降否?”元鹏点头。于是衍命王宗觅草诏,命诸将及百姓投降。又命杨光嗣草降表,与徐元鹏携之一并降款、玉玺、兵器、地图等物赴唐营,见孟知祥,并与其商议受降之事。己于十一月初一吉日,率百官出城三十里投降。降表曰: 降臣王衍表拜大唐靖国将军、卢龙节度使封范阳郡公孟知祥麾下:窃闻汝主自梁贞明以来,不由各人安危,身先士卒,率堂堂正正、仁义之师伐暴梁,匡复唐室,其真令臣敬佩。又窃闻孟将军乃一先锋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臣自愧不如也。臣日前不臣服将军及天子,乃臣之过,窃请将军谅解。窃闻《春秋》所言:“不行仁义必自弊。” 又闻《墨子策。大风列》所言:“得义者昌,失义者亡。”又常言道:“滔滔江水,乱世争雄。乱世英雄起四方,有矛即是草头王。” 自今日起,臣衍将献国土,永归大唐。臣衍再拜。 大唐通光三年十月二十三日表 且说一日,孟知祥见蜀营旁,尽插降旗,不禁大喜,自言自语道:“蜀国将要灭了!王衍小子降了!吾能回见天子矣!”忽部将报道:“蜀臣二人欲见主公,正于营旁等待。”知祥曰:“那二人乃何姓何名?速将二人请上来!”部将曰:“主公,某问二人姓名,一人曰:‘吾乃李天成。’一人曰‘吾乃王都。’某疑此二人所言姓名皆假。”知祥曰:“不论如何,应速将此二人请上来!”部将奉命行事。 二人入营,即匍匐而跪道:“愿主公谅解某等欺骗之错。”知祥遽起,并请二人坐于席上谈话。杨光嗣曰:“某真名为杨光嗣,李天成之名乃某化名,某乃蜀内枢密使。”徐元鹏曰:“某真名为徐元鹏,王都之名乃某化名,某乃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徐太后之弟。”知祥问道:“汝等二人为何来见吾?”元鹏答道:“主公不知,蜀主已择日出降,并命某等赴主公大营见主公。”知祥曰:“汝等携降款、降书来见吾否?”光嗣曰:“皆带来。”知祥命人取来降书,览毕抚掌而笑。知祥遂受降,并接纳降款、降书、玉玺、兵器及地图等物。 十一月初一吉日,蜀后主王衍自率百官,出城三十里出降。知祥设宴款待之,并命百官暂仍各领其职,待回京后,再予调动。唯王宗觅祸国殃民,知祥命坑杀之,百姓拍手称好。知祥又拜王建庙,追谥建为大明圣德天仁文武孝哲皇帝,称王衍为后主。是日,蜀亡。时蜀年十一月初六日也。蜀自王建于天佑四年建国,至此已历十六年矣。后人有诗曰: 兴亡谁人定,胜败岂无凭。 滔滔汉沔水,隔不住天兵。 骄奢终必亡,此事非天定。 于是孟知祥押王衍及百官回西京见李存勖。存勖大喜,即重赏知祥,然召王衍入内。衍匍匐而跪。存勖曰:“当年朕起兵时,一度惨败,若不暂投汝父,借汝父之兵,朕恐早日即被梁军生擒矣,更不能匡复唐室。当年,朕结汝父为兄,与汝复合作,共击南梁,转败为胜。汝父乃一圣君,其能助朕匡复唐室又兢兢业业,使汝国国泰民安也。但汝自即位以来,却背叛大唐,并日夜饮酒作乐,不理政务,重用奸臣,致使今日汝国被灭。汝真实罪大恶极耳!”衍泣曰:“那皆是臣之过,恳请陛下治臣罪,将臣处斩。”存勖曰:“罢了,罢了。表侄,朕念当年汝父曾助朕伐梁,特不杀汝,授汝为戴罪昏孝将军,闲居于西京,赐奴婢五百名,良田三十顷。”衍谢恩而退。存勖授其“戴罪昏孝将军”之职,乃虚职也。其不能赴任,只得闲居于西京,且有飞龙使监视,地位如囚徒。当年底,李存勖又下诏,将巴蜀故地一分为二,授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董璋为东川节度使,并以璋弟董珍代卢龙节度使。 次年五月,明宗李耽已即位,其特传旨,封衍为上秋侯,仍任“戴罪昏孝将军”,兄弟、宗师即侄皆为县伯,但仍被监视。当年底,明宗李耽将其赐死。年二十八岁。其生前仅有一子、一女,子三岁而亡,女后为孟知祥长子孟昶妻。后明宗追谥其为昏孝,赠开府仪同三司,封上秋郡公。 却说吴主杨龙演死后,弟杨溥即位。为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吴主杨溥承大统 茂贞身死地归唐 却说吴主杨隆演已死,丞相徐温恐新君即位,己须交权,遂欲篡改遗诏,立江夏王杨琳为主。丞相府总管诸著作事陈蟠曰:“不可。今丞相虽大权在握,但并未使全朝大臣皆服从。若丞相改立新君,则露篡逆之心矣,不顺丞相者即可以‘清君侧’为名反叛。望丞相三思。”温大悟,半晌道:“吾谢先生。幸得先生指出吾不可行之处,否则吾即危矣。吾若无先生,不可成大事。”即升蟠为丞相府内史,封康定县侯,然遣使迎杨溥入大德宫登基。溥再三推辞,徐温不从,溥即受玉玺。百官又请溥升昭文殿,跪于阶下两班,三呼万岁。溥下诏,改是年为顺义元年,大赦吴地。以徐温为大丞相,仍领昔日官职,并增五县封地,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并监国理政,如汉王莽、曹操故事。徐温部将皆为郡王、郡公,封爵各增三县。其余官僚,皆有封赏。追尊杨隆演为中宗高皇帝,尊隆演皇后董氏为皇太后。大事已毕,徐温即自号为“宰衡”,事无大小,皆亲自处理,不报朝廷。又恐董太后临朝听政,将其幽禁于昭武殿内,非经其许可,不得自由出入,何人皆不许见之。 徐温见大事已成,遂称病回封国,于王邸内自理中外大小一切事物。丞相府参军徐知衡曰:“今丞相已受最高待遇,且丞相已年愈花甲,不可再过问政事也。丞相应辞官安度晚年,以苟全性命。”温曰:“若如此,吾到手的大权,即为他人所得耶!此策不可行。”知衡曰:“丞相辞官同时,可奏请天子,不任他人为丞相,任知浩为相,可否?”温曰:“若如此,天子即料吾欲篡国耶!吾性命即失了!不可,不可。卿勿再言。”知衡拜辞而退。陈蟠曰:“丞相自唐天佑以来,为杨氏立有汗马之功。杨氏建国后,又与己数子辅国,功德巍巍,使吴地太平无事,天下人皆悦丞相矣。今丞相已事吴二十余年,现已年愈花甲,而吴主懦弱,不堪为君,丞相可布告吴地,即皇帝位。”温大喜曰:“此言甚好,正合吾意,吾即刻从之。”忽阶下有一人喝道:“丞相,不可,万万不可!”众皆大惊。温视之,乃丞相府副总管诸著作事王元磊。温怒曰:“汝为何言此事不可行?”元磊曰:“丞相,今中外有数十大臣觉到丞相欲篡国,遂于家中操练兵马,待丞相一即帝位,即反叛也。丞相之帝位岂能做稳乎?”温曰:“既然汝言大臣不服吾,为何陈内史言百姓皆悦吾乎?”元磊曰:“陈蟠小子,名为佐丞相理政,实则拉拢丞相,欲反叛也。便是其不反叛,其也是一阿谀奉承之徒,请丞相速斩之!速斩之!”温大怒曰:“汝不怕死否?武士,速将其烹之!”武士遂将元磊拖下,押至刑场欲烹之。 元磊喝道:“冤枉!冤枉!丞相,某宁死,必阻丞相篡国!请武士将丞相请来,吾欲见之!”武士皆颤瑟,不敢行刑。武士遂请徐温至刑场,元磊见之,遂匍匐跪于地,泣曰:“丞相,万万不可即帝位也!恳请丞相三思,万万不可即帝位!万万不可即帝位!”温怜其忠,遂命武士退下,并亲释其缚。 却说吴顺义七年,改元乾贞。是年正月,徐温至金陵府朝贺,吴主杨溥设宴款待之。宴毕,徐温欲回封国,忽觉心疼,然头部眩晕,觉天昏地暗,昏倒于地。陈蟠即请太医救之,将其送至王邸养病。数日方醒,徐徐又昏,然又醒。心疼亦加剧。是月二十五日,温料为日不多,遂召徐知衡、知浩、陈蟠、纪祥、杨琳、王元磊及妻李氏等至榻前,嘱以后事。温曰:“孤自应募从军以来,为杨氏立有汗马功劳,官居极品,地位显赫,此孤已心满意足,死而无憾矣。只是孤恐孤入土为安后,他人乘机夺权,以致徐氏没落。孤遂以徐知浩代孤官职,其余部将皆应安心辅佐,以防不测,不可尔虞我诈也。孤妻李氏,立为齐王太后。”然又与徐知浩曰:“孤死后,汝继孤位。外事不决,可问孤部将;内事不决,可问齐太后。”言毕,放声大哭,心疼又加剧,倒于地上,大叫一声而亡。年六十二岁。后北汉代州刺史杨业亦有诗曰: 徐子和兮辅吴国,不知是福还是祸。 秉政历事三代主,儿女情兮常常乐。 且说吴主杨溥闻徐温死讯,大喜,料此后己即可亲政,欲于当年三月改元“永安”。但又思徐知浩即徐温老部将,又大惧,遂罢改元之意,然遣使赴齐王王邸吊丧。知浩重赏了使者,然命其回京。知浩遂办丧事。五月初五日,知浩继任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太师及齐王,加九锡,仍领寿州刺史。六日,知浩更名知诰,尊李氏为齐王太后,立长子李景通为王太子。二十三日,杨溥正式承认徐知诰所任官职。 却说歧王宋文通闻李存勖称帝,遂复姓名为李茂贞,太子仍姓李。同光二年正月,李茂贞遣使至西京,朝贺李存勖,并宣布称臣。存勖下诏褒奖茂贞,并命其入朝为官。茂贞称病推辞。存勖不许,茂贞遂留太子李安国守上梁府,亲率百官至西京,见李存勖。存勖问道:“卿疾痊愈否?”茂贞答道:“禀陛下,臣病已痊愈矣。”存勖曰:“昔日朱氏为帝时,卿不服,遂称歧王,以复唐室。现朱氏已灭,唐室已复,卿为何不去歧王号乎?”茂贞大惧,颤瑟不言。存勖曰:“朕无杀卿之意也,请卿勿忧。”茂贞奏曰:“臣誓死忠于唐室,忠于陛下,绝无他意也。臣回歧地后,即刻撤换卫兵,并献地入朝为官,以辅佐陛下。”存勖曰:“卿应于歧地下一制,命歧地官僚、百姓皆归大唐,然献地于朕。”茂贞即奉命行事。 于是李茂贞回上梁府,然下制,命全国官僚、百姓皆归后唐,制曰: 今大唐皇帝李存勖英明神武,德才兼备,孤不如其也。孤至今已称歧王二十年矣,年亦过花甲,不可理事。再者,孤称歧王,即志在兴复唐室。今唐室已复,孤若再不去王号,即显孤有野心耳。孤欲献地于大唐皇帝,并入朝为官。谨请各官员、百姓亦顺天意,速归顺唐主。若不顺者,诛灭九族! 大唐同光二年二月十五日制 于是李茂贞遣使将此制抄写一万五千份,并发放歧地全境。官员、百姓闻之,遂皆归顺后唐。以同光二年三月,李茂贞率百官起程。茂贞亲骑快马,一日夜行一百五十里,于是月底即抵西京。茂贞亲举降旗,喝道:“歧王李茂贞投降了!”及至西京大明宫,茂贞未见唐主李存勖,即问守宫宦官道:“主上在何地?”守宫宦官答曰:“天子正游幸北都,数日方可回。”于是茂贞又赴北都。 四月初十日,李茂贞于北都光文宫皇兴阁会见李存勖。存勖曰:“你与朕皆是同姓,古人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朕安可起兵戈讨卿?固朕劝卿归顺大唐。卿能时大体,处大局,朕一陈说利害卿即主动见朕,真是难得之忠臣也。”茂贞笑曰:“陛下过奖了臣。臣昔日曾使臣部将欲害陛下,陛下不治臣罪,臣即心满意足矣。陛下才时大体,处大局,用人不视仇,唯才是举,陛下真乃千古圣君也!”存勖曰:“朕实不如卿也。”茂贞曰:“陛下此言差也,是臣不如陛下。昔日臣与陛下结盟,共伐暴梁时,陛下身先士卒,战无不克,攻无不胜,占十余州县;而臣则按兵不动,只守不攻,未立寸尺之功,未占一州县,未生擒一贼将,实则不如陛下,臣当之惭愧。”存勖曰:“不谈此事了。卿自动归我大唐,朕定会重用卿。待回西京后,朕大会文武,议定卿官职,可否?”茂贞曰:“臣于赴西京时因天凉染伤寒,郎中言须安心养病,固臣请陛下授臣一闲职,于西京赐臣一私邸,命臣闲居养病,可否?”存勖曰:“若如此,朕即刻遣使送卿回上梁府,封卿为平歧郡公,命卿委政于卿子李安国,并命卿子代任卿职凤翔节度使,另任朕皇叔汉王李克钧为节度副使,作为辅佐,可否?”茂贞领命,谢恩。存勖遂命西京飞龙待诏魏应护送李茂贞回上梁府,应奉命行事。于是歧地尽归后唐。 却说同光二年十一月,李茂贞病情危重。时昏时醒,其诸子及奴婢皆大惊失色。头部、背部皆热如火,其子急遣奴婢制冰块,贴其上,仍不可降温。茂贞知为日不多,遂召原相国全恽、参知政事江子酉、左牙指挥使赵焉、右牙指挥使俞景元等文武及诸子、妻马氏至榻前,嘱以后事。茂贞泣曰:“吾自唐昭宗时应募从军以来,三十余年兢兢业业,南征北战,剿灭叛贼,为大唐立有汗马之功,官居极品,地位尊贵,并得善终,此乃吾愉悦之处。但今日吾将死,而家业不可继承,则乃吾一憾事矣!日后汝等应继续称臣于唐,吾子孙不可妄自居尊,自称帝王。若如此,吾死而无憾也!”言毕,头部火浪升起,又昏厥。数时辰后,徐徐醒来,大叫一声,翻身而亡。年六十八岁。时同光二年十二月初三日也。 后人有诗曰: 茂贞胆敢杀梁虏,天下飞人莫不如。 三十余载攻战胜,安得不可比飞虎? 李茂贞已死,长子李安国痛哭于灵柩前,昏倒于地。众人急救之,徐徐而醒。幼子李安成此时正于西京闲居,闻父死讯,即飞马而至,为茂贞办丧事。李存勖闻讯,亦大恸不已,下诏厚葬,赐诸子银各一百两,绢各十五匹,赠侍中,谥文愍。大事已毕,存勖将茂贞诸子及生前部将召至西京,设宴款待,然各自授与官职。众人皆谢恩,走马赴任去了。 且说同光元年十月,南平节度使高季昌闻李存勖称帝,设宴庆贺,并遣使赴西京朝贺其,宣布称臣。未知李存勖如何回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季昌受封南平王 李耽入京承大统 却说高季昌遣使至西京,贺李存勖称帝。存勖大喜曰:“高节度曾为梁太祖养子之童仆,竟不必深仇,遣使朝贺朕复国,真是君子风范也!”即重赏了使者,然大会文武,议定官职。纳言江弘奏曰:“陛下,高季昌以大局为重,乃不可多得之忠臣也。今百官皆愿陛下召其入京任职,臣恳请陛下从之。”存勖从之,遂遣使召其至西京任职去了。 使者至江陵府,见了高季昌。季昌曰:“汝来有何事?”使者答道:“大唐天子命某宣主公至西京任职。”季昌曰:“若如此,何人任南平节度使耶?”使者曰:“请主公速起程,代任节度使之事,唐天子自有安排,请主公勿过问。”季昌遂留王炅、诸葛宗建等守江陵府,率其余文武赴西京去了。 十二月初三日,高季昌抵西京,见了李存勖。存勖曰:“朕灭汝国,卿怪朕否?”季昌奏曰:“陛下,何为‘汝国’?是我南平镇,还是大梁?”存勖曰:“乃大梁也。朕未料卿乃大梁一臣子,竟遣使朝贺朕复唐耶!”季昌曰:“‘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问达于诸侯。’此乃诸葛亮《出师表》之言也。臣只要保个性命,决不怪陛下灭梁国。”存勖大喜曰:“卿真是一忠臣也!”季昌曰:“陛下,臣孺子近日染风寒,病情危重,臣欲即刻回江陵府探视,可否?”存勖曰:“若如此,请卿即刻回去。朕命卿仍领旧职,并封南平王,加九锡,新年时可不亲赴京城朝贺朕,当日便行。”季昌大喜,谢恩而去。 于是高季昌于同光二年正月骑快马回江陵府,二月二十日抵江陵府。季昌遂大赦南平,并于农闲时节征发工匠,扩筑江陵府。三月初,李存勖又赐其南平王印绶,并遣使送之。季昌上表谢恩,然避存勖祖李国昌讳,更名季兴。四月又下诏,蠲免全境一年赋税,并定十二月初三日为兴平节。 却说高季兴已称臣于后唐,其余诸侯闻讯,亦上表臣服。至同光二年八月,歧、楚、闽、吴越、南平、蜀、定难、北吐蕃及成德皆归顺后唐,并遣使纳贡物。 且说李存勖自诸侯皆臣服后,更加骄淫无政,生活奢华,不理国事,又炼仙丹,服后性情暴躁,好猜忌朝臣。同光三、四年间,即杀文官一百三十人,武官一百二十五人,共计二百五十五人,致使朝野大臣皆惧。后唐日渐衰落。 同光四年二月,北都士兵因军饷被克扣数月,不堪其苦,遂聚于营中,商议对策。士兵喝道:“吾等尽忠报国,理应受款待,但主将贪财,一连克扣军饷数月之久,令吾等不堪其苦,吾等不反,还待何时?”一人曰:“众人勿忧。今将帅贪财,官僚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民不聊生,天下苍生皆沦为逃荒之人,众人甘心否?”士兵喝道:“不甘心!”此人又道:“若不甘心,请随我与天下苍生共举义旗,浩浩荡荡,冲至官府帅营,诛杀贪官,剿灭官兵,并夺回军饷,共享胜利!那时,再无贫富之差,每人财产均等,众人可快活创业了!”士兵喝道:“先生圣明,我等皆愿随先生起事!”此人乃何许人也?乃副将高玄侗。众士兵遂推玄侗为安民太师,发布檄文,号召百姓于当月底围攻帅营,欲夺回军饷。 高玄侗遣使至附近各百姓家,传递檄文,命百姓同日俱起,围攻帅营,再攻官府。百姓亦长期受官兵剥削,见之,无不欣喜,皆愿随玄侗及众士兵起事。玄侗择于二月二十六日夜,遣士兵三百人于帅营外点火、擂鼓,以此为号,自率主力随后至帅营,并于一时辰后会合,然始围攻。是日,北都兵主将樊恽戚正于帅营中闷坐,忽一部将报道:“不好,主公,中营士兵联合百姓欲反,现已于帅营外点火、擂鼓,欲围攻帅营,生擒主公。”恽戚大惊,即问部将道:“有多少人马?”答曰:“某察营外士兵仅有三百人,某疑是叛军先锋,叛军主将所遣勘察地形之队。”恽戚问曰:“汝为何言是叛军先锋?”部将答道:“主公,某方才生擒了一叛军小兵,此小兵言叛军主将乃原中营副将高玄侗,其兵马有千余人也。”恽戚大惊失色,即召诸将入营商议对策。参将王珂曰:“主公可先遣使至西京,告知天子,同时调东营、西营及帅营精兵万余人平叛,以据守帅营。”其余将士皆赞同。恽戚从之,即先遣使赴西京告知天子此事,然调精兵一万人平叛。 却说高玄侗于次日子时发动总攻,玄侗亲自出马,大骂平叛之将孙邈程道:“吾与众士兵兢兢业业,忘本报国,不知几度险些战死,理应受款待,但汝等却贪财,克扣吾与众士兵数月军饷,汝等真是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之人也!竖子!混帐!混帐!狗辈!狗辈!吾不灭汝,誓不为人!”邈程大怒曰:“汝等乃穷兵出身,混入军中,为非作歹,抢夺军粮,且无尺寸之功,竟妄想欲令吾款待汝等,真是无法无天!若汝等不即刻退兵,休想要性命!”玄侗亦怒,引兵杀来,战了三合,邈程大败而走,折兵大半。樊戚恽闻讯,大怒,亲自引兵杀来,不一合,玄侗即一刀斩戚恽于马下。余部皆投降。于是义军夺取帅营,东、西二营不攻自破。北都内城遂为义军所占。玄侗乃亲自赦免无辜罪犯,安抚百姓,并下令蠲免一年赋税,日后仅收正税,不收其余苛捐杂税。数日后,玄侗又将樊恽戚所克扣之军饷皆补回士兵。士兵及百姓无不愉悦。却说李存勖闻讯后,大惊失色,即召百官商议对策。中书令李从珂奏曰:“陛下,丞相、领武德节度使兼数州刺史李耽能征善战,可命其率军五万平叛,收复北都内城,命节度副使刘国逊代节度使,留守武德军镇。”存勖从之,即召李耽入京,然命其率五万大军平叛去了。又下诏,命武德节度副使刘国逊代节度使,留守武德军镇。 三月十九日,李耽起程。耽亦痛恨李存勖无道,遂命行军主薄张涣起草一书,然遣使携书至北都内城,欲联合高玄侗,围攻西京,剿灭李存勖。书曰: 唐丞相、领武德节度使兼数州刺史李耽告白于北都安民太师高玄侗麾下:今唐天子李存勖自恃复唐之功,骄淫无政,日夜饮酒作乐,任用贪官贪将,任由其鱼肉百姓,剥削百姓,令苍生不堪其苦,处水深火热之中,难得苟全性命。高太师英明神武,以民为重,以人为本,均分财产,诛杀独夫民贼,使耽自愧不如。今耽愿与高太师一道,围攻西京,剿灭官兵,废黜昏君,使民生共享无贫富之乐,有粮可食,有房可居,有衣可穿也。耽再三拜辞。 大唐同光四年三月二十五日书 且说高玄侗闻讯,大喜,即重赏了使者,然遣使迎李耽入城。此时北都外城守将闻讯,皆惧,遂献城出降。此外,其余五偏城此时亦皆投降。于是义军占领北都全境。 以四月十七日,李耽率军入城。当日,高玄侗出城三十里而迎,并设宴款待之。耽曰:“耽择于五月初一吉日,与高太师围攻西京,生擒李存勖,然立高太师为君,可否?”玄侗笑曰:“吾姓高,丞相姓李。吾地位卑贱,只是一小兵,且不是帝室之胄,不可即正统也。丞相出身尊贵,又乃宗室,且德才兼备,可即皇帝位耳。待李存勖被生擒后,丞相可速即大统,吾愿叩首称臣,任宰辅辅政。”耽抚掌大笑。 五月初,李耽、高玄侗围攻西京城。李耽围城西,高玄侗围城北,李耽长子李从荣围城南,高玄侗参将王如愠围城东。西京留守张愍之懦弱,闻讯后不战而降。李耽授其为监军。李存勖闻讯,大惊失色,即亲自率卫兵一万三千人出城督战。士兵因久扣军饷,不愿出战,反而有大半者投降。尚书令孔范奏曰:“臣府库内有银三千两,可将如此之银赐与众士兵,以安其心。”存勖从之,即遣使将三千两银皆赐与众士兵。士兵喝道:“吾儿女皆因饥饿而死,吾有此银何用?”拒收白银。使者回报存勖,存勖大惊,即单骑杀入义军营中,砍伤士兵十余人,然又冲出营外。李耽与高玄侗曰:“高太师,现可遣士兵射箭,生擒李存勖了。”玄侗从之,即亲率一彪人马,追住李存勖,然将其乱箭射死。在位四年,寿四十三岁。 后人有诗叹曰: 李亚子悠悠,军才多如流。 复唐身先士卒悠悠,骄奢淫逸败死所诱。 儿女君王气如云,古来昏君明君对悠悠。 于是李耽入宫,自称监国,处理大小一切事物,代行皇帝权力。六月初四日,因部将及李存勖旧臣皆推耽为帝,耽从之,遂于是日登坛接受皇帝位。高玄侗亲自授其玉玺,百官跪于台下,三呼万岁。耽曰:“耽无才无德,不可受玉玺,即正统,请有德行者受之。”玄侗奏曰:“陛下已祭拜了天地、宗庙,不可改口将帝位让于他人也。”耽遂面南而坐,受百官朝贺。耽下诏,大赦天下,并赐死旧朝奸臣,改是年为天成元年。以高玄侗为丞相,王如愠为太尉,张愍之为中书令,降将石之循为尚书令,石敬塘为大将军,江弘仍为纳言,安重诲为兵部尚书,韩洵宜为太师,其余官僚,皆有封赏。尊李存勖皇后刘氏为炀高夫人,谥李存勖为炀高皇帝,庙号庄宗。封长子李从荣为秦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次子李从厚为蔡王;中子李从贞为汝王,领河中节度使;四子李从僖为宋王;幼子李从民为英王。李耽更名李嗣源,是为明宗。 却说天成元年七月,南汉乾亨八年,南汉主刘岩下诏曰:“今我国已繁荣昌盛,太平无事,但仅有岭南一地,国土狭小无比。先帝之愿即是一统九州,而未遂即亡。今朕国已历二世,国泰民安,天兵战必胜,攻必克,朕欲乘机北上,夺取中原,成先帝未遂之愿。马楚国力弱小,政令不一,诸王分据各州,且依附于中朝。固朕先攻此地,若其求救于中朝,朕便可顺便剿灭中朝之兵,一箭双雕也。便是其不向中朝求救,朕灭此国后,中朝定会锐气大丧,不难攻之矣。”未知朝臣同意否?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南汉马楚大混战 闽主王审知归西 却说南汉主刘岩下诏,欲灭马楚,郎中令刘统奏曰:“不可。我国虽强盛,但远不及中朝矣。中朝天子乃唐室后裔,人心皆向其,且李嗣源治国有方,其国强于我国五倍也。若陛下一意孤行,不纳臣言,兴兵伐楚,则楚王定会求救于中朝李嗣源耳。若李嗣源出兵,我国安能敌得过其?臣恳请陛下三思,陛下万万不可兴兵伐楚。”刘岩大怒曰:“汝竟上胡言耶!楚王对中原垂涎欲滴,安能求救于李嗣源乎?朕以强伐弱,有何不可?再言即斩!”统泣曰:“若陛下不纳臣言,早晚必亡国矣!”岩勃然大怒曰:“汝竟咒我必败!汝反心已定,朕本应将汝凌迟或枭首,并诛灭九族!念汝昔日对我国立有大功,朕不将汝如此,朕赐汝一毒酒,三时辰内须将此酒饮下!”统即接过毒酒,一饮而尽。年五十岁。 于是刘岩下诏,以副丞相姚鼎为中都元帅,为北伐主将,有骑兵、步兵各十万,并节制诸军;以中书令窦哲为左都元帅,为西征主将之一,有骑兵五万,步兵三万;以尚书令程衍为右都元帅,为西征主将之一,有水军七万。共计三十五万,号称五十万,于乾亨八年九月初一日同时起程,浩浩荡荡,征伐马楚。 却说楚王马殷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入内,商议对策。左牙指挥使李琼曰:“大王勿忧。姚鼎此贼,有勇无谋,则一战可擒其矣;程衍此人虽有七万水军,但某已遣使向中朝天子借兵十万了,此十万乃水军,精锐无比,则亦不足意矣;窦哲为人懦弱,又是某妻弟,某已命某妻遣使致书一封与其,其览书后,定会退兵。此三路皆退也。”殷大喜曰:“有卿之忠臣,孤王位可保矣!呵,卿命卿妻所草的书有何内容?”琼即将此书献与马殷,并道:“某作二书,内容同,一书已命使者送至窦哲军中了,一书作为必备。”殷览书,书曰:楚左牙指挥使李琼,致书于妻弟大人、汉尚书令、代右都元帅窦哲:今汝国浩浩荡荡,大举征伐我国。我国君臣自知不敌,遂已择日出降,汝班师之日,不得入我国都,害我君臣性命,更不得屠城,焚城及抢掠财物。若如此,则我君臣复叛矣,并会反攻,灭汝国,皇天后土,亦不佑汝国也。那时,汝国国君定会为我百万大军生擒,及汝汝国君臣,皆会被我国斩杀矣。请速退兵回汝国。若不从命,吾瞧你看!琼再三拜辞。 大唐天成元年十月二十一日书 且说此时窦哲患心疼症,览此书后即头晕脑胀,神经不支,昏厥于地。部将急来救之,送于帅营内榻前养病。数日后,哲徐徐而醒,大叫一声而亡。时乾亨八年十一月十五日也。 窦哲已死,程衍、姚鼎等将皆遣使报丧。其军退兵回南汉。刘岩闻讯,大恸不已,日夜痛哭,数日方止。岩下诏,赠窦哲靖国大将军,追封武平郡公,并厚葬之。又下诏,谥窦哲忠武,然于其家乡建一“忠武庙”,年年祭祀之。太后亦遣使安抚其家属,赐其家属金五十两,并免税三年。 却说细作报窦哲已死,马殷大喜,即命右牙指挥使张崇屺率军三万战姚鼎步兵,敬祥率军五万战姚鼎骑兵。又待后唐援兵至,乃命劭州刺史孙化羽,孙儒子率唐援兵战程衍水军。 此时,姚鼎已择于当年十二月初发动总攻。是日午时,鼎留一部兵守营,亲率骑兵八万、步兵六万杀至楚军中。楚张崇屺、敬祥将汉兵十四万切成两翼,不能环顾,使其大乱。鼎亲自出马,喝道:“汝国乃一弱国,若不称臣于中国,难以维持国力。今我大汉天兵压境,汝国君臣为何不即刻投降,反而抗我国?”崇屺大怒曰:“汝国违抗中朝,自称为帝,并倚国强欺凌我弱楚,真是可耻耶!汝今败局已定,为何不下马受降?”鼎大怒曰:“今日降的是汝,不是吾!”两军对圆,战了数十合,杀得天昏地暗,不分胜负。忽敬祥引兵杀来,将汉兵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姚鼎被生擒,押至楚营内,并暂囚于东营马料房。鼎不食而死。 此时,孙化羽亦率唐援兵于洞庭湖岸与汉水军溺战。两军战了五合,唐兵大败,折兵大半。化羽正欲夺马而走,忽汉兵水营内突起大火,火势直烧云霄。士兵告知程衍,衍大惊,遂登小舟而走。其余将士大乱,自相残杀。原来此火为化羽所遣士兵烧之火。此火使唐兵转败为胜,一举将汉兵水军全歼,程衍率残部逃至安西州,然隐居于此地。 却说楚兵凯旋而归,马殷亲自出城五十里而迎。殷遂重赏敬祥、张崇屺、孙化羽,皆封为郡公,并增三县封爵。敬祥、张崇屺受之,孙化羽不受,自至西京见明宗李嗣源,并向其报捷。明宗大喜,即授化羽为北都留守,封忠达公。 次年正月,驿使飞马报道:“陛下,姚鼎、程衍皆大败于楚兵,姚鼎被楚将敬祥、张崇屺生擒,不食而死,程衍逃至安西州,闭门不出。”岩大惊,即痛哭道:“当初我为何杀刘统耶?若统在,朕安能败乎?”然仰天长叹道:“天为何如此!哀哉刘统!昔哉刘统!痛哉刘统!”即罢朝三日祭刘统。然又谥姚鼎为忠愍、刘统为忠敬,并遣使安抚各自家属,厚葬刘统。从此,刘岩再不入侵他国。 同光三年正月,闽主王审知大赦天下,自铸闽王天宝印绶。二月初,审知巡幸漳州。幸漳州水军大营时,忽一海浪腾起,浪高三尺,因年已过花甲,审知颤瑟,然即不支,头昏脑胀,昏厥于地。文武急来救之,送至其侄王延彬府中养病。文武又请太医调治,服以中药,数日方醒。徐徐又昏,缓缓又醒,如此反复数次。审知自知为日不多,遂召参知政事孔贤、左牙指挥使张胤、右牙指挥使方子度、相国马澄应、诸道都元帅孔平钧,孔贤之子、王后孔氏及太子王延翰入内,嘱以后事。审知泣曰:“孤事唐十三年,事梁十七年,南征北战,剿灭叛贼,为二朝皆立有汗马之功,官居极品,为尊之极,此不足意。人生自古谁无死?孤今年已六十有三矣,孤已死而无憾了。惟孤一至地下,孤子孙若因争权互相残杀,尔虞我诈,孤家即破产也。那时,孤于九泉之下,有何脸面见孤父兄耶?”又道:“太子王延翰,为人仁慈,大贤大孝,且德才兼备,可命其继王位也,然遣使上奏唐天子。其余文武应忠心辅佐,以保大闽江山。”孔后问道:“大王,何人可为宰辅耶?”审知答道:“孔贤可也。孤死后,你可以太后下诏,将相国马澄应迁为参知政事,将孔贤升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并封郡公,晋九锡,剑履上殿。”孔后推辞道:“贤乃妾父也。妾不愿亲自下诏,升妾父为丞相,请大王再选一人。”审知不许,孔后只得从之。孔后又问:“大王,孔贤已七十五岁矣。若其于人世,何人可继之?”此时审知瞳孔已放大,不能言,半时辰后即逝。年六十三岁。时同光三年二月二十七日也。后宋太学生陈东有诗赞曰: 当年审知勇过人,救母命时不顾身。 即王位后兢业业,大闽盛世长时深。 乱世当中爱民者,惟有王审知一人。 若其能活至古稀,天下无不臣服人。 于是孔后率文武举哀,然将审知葬于毅陵,谥忠毅。四月,孔后率文武起驾回龙兴府,然宣读遗诏,立太子王延翰为闽王。延翰遂即位,时年二十九岁。此时亦是延翰次子铁恂满月之时,长子铁情亦五岁矣。延翰遂立铁情为太子,封铁恂为成公,养于堂兄王延彬府中。延翰遂封外祖孔贤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义都郡公,晋九锡,剑履上殿,位在百官之上。迁原相国马应澄为参知政事,封堂兄王延彬为英公,仍领漳、泉二州刺史,尊母孔后为王太后,可临朝听政。大事已毕,延翰乃遣使奏报唐天子李存勖,存勖于七月正式承认延翰所封一切职务,及其王位。 且说天成元年,李嗣源称帝,延翰又遣使朝贺。嗣源大喜,遂加封延翰为忠义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清源军节度使,为避李嗣源名讳更名为清平军节度使。 然王延翰为人懦弱,一切事物己不能决断,皆由孔氏父女裁处。孔贤、孔太后遂掌权。因孔氏权力过大,延翰疑孔氏欲夺位,遂遣使秘密召辅闽大将军张秋平、辅闽副将军王适,命二人率卫兵五百人,夜围丞相府,欲诛其族。时张秋平麾下有一人,姓劭名康,自家愈,此人曾与孔贤有交情。秋平得知,欲杀康,康遂逃至丞相府,然与孔贤告密此事,言如此如此。贤大惊,遂秘密召长子孔平钧、次子孔平银入府商议对策。平钧曰:“父亲召儿与平银来,有何事?”贤答道:“孩儿不知,今主上嫌我族权力过大,遣张秋平、王适二人围相府。现已黄昏,入夜后其兵即至也。现离其兵至之时仅有三时辰矣,我又年过古稀,为之奈何?” 平银曰:“父亲勿忧。可效仿唐时武则天故事,请妹妹下诏,废主上为待罪公,幽禁于京城。张秋平、王适二人即自退矣。便是二人不退兵,儿掌握禁军,与其一战即可也。”贤曰:“不可。若废立国君,须国君无才无德也。但今主上虽性懦弱,但德才兼备,又无过失,不可废之。若行废立之事,朝臣定会反叛,我族岂不孤立乎?”平钧曰:“父亲可命儿紧急见妹妹,使妹妹以太后名入内,扬言欲废主上。主上生性懦弱,定会当真,并命张平秋、王适二人退兵也。”贤从之,即命平钧骑快马,抄小道去见太后了。 半时辰后,平钧即入宫。太后曰:“哥哥有何事来?是张、王二人欲诛我族否?”平钧点头。太后曰:“是否废主上耶?”平钧答道:“平银亦欲如此,但父亲不许。父亲只许吾命妹妹以太后名入内,吓唬主上,扬言欲废之。主上定会下诏,命张、王二人退兵。”太后曰:“吾虽为太后,但父亲之言,安敢不从耶?吾即刻入内。”即换穿便服,然率太后宫内甲士七十人入内。 孔太后率此七十人冲至殿内,延翰观至,大惊失色,慌躲至殿内一角,又藏于佛盖内。太后唤延翰出来。延翰只得从佛盖爬出,然匍匐跪道:“母亲为何带兵入内?母亲欲废儿否?儿有何错?”孔太后喝道:“还不知道汝错?汝竟欲杀我及汝外祖也,真是无法无天!该当何罪?”延翰泣曰:“母后,我知错了。”孔太后佯怒曰:“知错亦须惩罚!汝知如何惩罚否?”延翰曰:“是废我否?”孔太后曰:“吾正欲废汝。吾已遣甲士没收汝印绶,封汝为待罪公,于京城闲居。吾又以龙兴府中庆驿为汝王邸,当日便行,若无诏,不许入朝!”延翰曰:“儿即刻出宫。”太后曰:“慢住!吾念汝乃吾儿,特给汝一次改过之机。吾命汝速令张、王二人退兵,否则吾即杀汝!”延翰曰:“儿谢母后!儿即刻改过自新!”言毕,号啕大哭。延翰遂即刻草一诏书,命张、王二人即刻退兵,并交付太后。太后收之,然走。 时离原定出兵之时还差一时辰也。张秋平闻讯,大怒曰:“主上为何受孔太后指使,又命吾退兵耶?吾欲斩杀主上及孔贼!”王适曰:“吾愿率武士入宫,劫杀主上;由汝至盈城,请盈公王延钧继王位,可否?”秋平从之,遂自率五十人至盈城去了。秋平走后,王适亦率武士一百人入宫杀闽主。 却说王适引武士冲至殿内,见王延翰正熟睡,即亲自至榻前,将延翰胃割开,然延翰即死也。年三十岁。时天成元年十一月初五日也。然适于宫中挖一土地,将延翰尸首埋于地内。又将守宫禁军皆杀。数时辰后,适与众武士曰:“为何不将孔贼同归于尽?速冲至相府,将孔氏父子皆杀!”武士即冲至相府内,欲杀孔贤。贤惊死,年七十六岁。此时其幼子平镅已死,长子平钧闻讯,亦服毒自杀。次子平银、孔太后及劭康等孔氏亲信三十余人皆被处斩。其余亲信,但罪低者,分别判徙刑、杖刑或革职下狱。夷孔氏三族。 此时,张秋平已至盈城,见了盈公王延钧,与延钧曰:“今主上无道,已被某所遣王适入宫劫杀。主公德才兼备,可祭告祖宗,入继大统也。”延钧大喜,即于次日排车驾,至京即位。张秋平骑马先行至京迎接。 以天成元年十二月初四日,王延钧抵龙兴府。张秋平命王适大开城门,己亲率百官出城五十里而迎。百官请延钧升兴圣殿,秋平亲自授其印绶。文武跪于阶下,三呼万岁。延钧下诏,大赦闽地。尊生母窦氏为王太后,废延翰太子王铁情为厦阳郡公,封铁情弟铁恂为哀阳郡公。谥王延翰为哀愍,迁葬忠陵。谥孔太后为忠毅后,孔贤为忠德太师,其长子孔平钧谥忠文,次子孔平银谥忠武,幼子平镅谥忠贞,皆建陵墓。以张秋平为相国,王适为参知政事。其余官僚,皆有封赏。次年正月,唐明宗李嗣源封延钧为忠义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清平军节度使。 却说高季兴闻明宗李嗣源称帝,即遣使朝贺。嗣源大喜,即晋季兴九锡,并许其不将境内赋税交与朝廷。天成二年正月,高季兴遣使索万、忠等八州。为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南平江陵战唐兵 唐明宗重封南平 却说高季兴于天成二年正月遣使向中朝索要万、忠等八州之地。使者至西京,明宗李嗣源于宫中设宴款待。使者奏曰:“陛下,臣主公高节度已任职二十余年矣。但其地狭小,仅有三州之地,不可成气候。高节度乃一英雄,不愿用武之地太狭也。固其遣臣见陛下,请陛下赐其万、忠等八州之地。若陛下从之,臣主公定会感激无比,定会报答陛下。恳请陛下三思。”嗣源怒曰:“为何?高季兴受朕款待,竟忘了朕之尊严,骄横无比,目无朝廷,目无朕也!其真是忘恩负义之贼!朕决不可从之!”使者抱头鼠窜而去。待使者离去,嗣源余怒未消,仍道:“汝竟沾沾自喜!汝索要任何官职,任何头衔,任何财物皆可,决不可索要国土耶!国土乃朕之国土,一寸亦不可割!竖子!竖子!混帐!……” 该使回报高季兴,季兴大怒,留王炅、窦永平守江陵府,亲率精骑一万三千人冲至万州唐军大营,乘夜抢夺营内粮食、金银、玉帛及武器。共抢粮食五十三石,金五十两,银四百五十两,玉帛三十七件,戈十一件,矛、盾二十七张,长刀五十把,剑三把,箭二十一把。使者告知李嗣源,嗣源勃然大怒,命河东节度使石敬塘、丞相高玄侗、太尉王如愠兵分三路,共计三万,围攻江陵府。并悬赏金五十两捉拿高季兴。 高季兴于班师途中闻此讯,大惊失色,慌遣使八百里加急,传令王炅及窦永平,据守江陵府,以防唐军破城;己换乘快马,加快速度,一日夜行五百里,欲于数日内抵江陵府,援王炅、窦永平守城。以四月初七日,王炅守营,窦永平亲率军五万赴城外与唐军交战。时三路唐军已将江陵府团团围住。石敬塘围其北,高玄侗围其西,王如愠围其东。时正刮西南风,人人皆觉闷热,皆汗流浃背。窦永平乃命士兵制一风车,用手摇晃,旋转成风。士卒倍感清凉,士气大增。窦永平亲自出马,大骂石敬塘道:“竖子!今唐主李嗣源昏庸无道,倚其兵强马壮,擅自杀太祖皇帝,自立为君,淫乱中国,其令天下人所耻!汝竟不分昏明,为其卖命耶!混帐!狗辈!狗辈!”敬塘大怒曰:“汝主受炀高皇帝及今天子之款待,汝主竟骄横无比,目无朝廷,并欲篡逆耶!汝竟依附于其,真是无法无天!”永平大怒,即引兵杀至石敬塘军前,欲与其溺战。两军对圆,战了数十回合,杀得天昏地暗,仍不分胜负。忽高季兴亲自引兵来救,杀得唐军几乎全军覆没,残兵败将纷纷丢盔弃甲,争相逃窜。石敬塘受箭伤,单骑逃脱。 却说高玄侗闻讯,亲自引兵来救。高季兴与窦永平兵合一处,共同抗敌,不一合,窦永平副将马武兴即一刀斩玄侗于马下。王如愠闻讯大怒,即引兵杀来,欲为高玄侗报仇。战了三合,如愠即大败而走,其军死伤惨重。高季兴命窦永平追击,追至安元寨时,将王如愠追住,并生擒其,押往江陵城内大营。过五日,如愠乘夜潜逃。其余围攻江陵府之唐军皆投降。此战高季兴凯旋而归,获得大胜,但己亦折兵大半。 且说三路唐军皆败,使者将此讯告知李嗣源,嗣源惊倒于地,昏厥过去。百官急来救之,并扶至后宫养病。百官又请太医调养,数日方醒。五月初一早朝时,嗣源与众文武曰:“今三路唐军皆溃败,又折数员大将,此乃朕之过也。朕日后再不入侵他国,一不折损兵将,二可与民休息,不费物力、财力,三能保我国之国力也。此乃一举三得,朕即日便行。”中书令张愍之奏曰:“陛下,若日后不兴兵讨贼,若高季兴更加骄横,更加猖狂,为之奈何?”嗣源曰:“若其不兴兵伐我国,我国不动兵;若其兴兵伐我国,朕于那时命守军迎战其即可也。”然嗣源下《天成罪己罢兵诏》,诏曰: 朕本为行伍,家境贫苦,偶遇太祖皇帝,得以收为养子,地位日渐升高,才得以即帝位也。朕本欲与民休息,安抚百姓,发展经济,但朕鲁莽,擅自入侵他国,不仅惨败,且失数员大将,令朕心痛无比;再者,此战使国库险些空虚,耗费物力、财力,数额巨大,使百姓不得安居乐业耳。此皆乃朕之过。朕罪大恶极,特于今日下此诏,向天下苍生认罪,朕后悔莫及。日后,朕再不入侵他国,以安百姓。从下此诏起,朕所言皆始行。另赠丞相高玄侗为忠义太师,谥武献,并安抚其家属,赐其家属金三十两,地十五顷;以太尉王如愠代丞相,并封泰安郡公,领同、鲁、汝三州刺史,赐地二十顷。钦此。 大唐天成二年五月初二日诏 李嗣源又下诏,命兵部尚书安重诲率十万大军守施州,并代施州刺史,以防高季兴入侵。季兴闻讯,亦不敢乘胜攻施州。天成三年正月, 即吴乾贞二年也。是年,季兴遣使见吴主杨溥,愿向吴称臣,用其年号,并欲接受册封。时大小政事皆归齐王徐知诰处理。知诰重赏了使者,并以吴主名义下诏,命高季兴亲赴金陵府朝贺。季兴即亲自前往。二月二十三日,季兴抵金陵府。徐知诰曰:“高节度,今天子有疾,命吾代其见汝。汝为何与中朝断交耶?”季兴答道:“请大王告知天子,中朝天子背弃信义,本言欲将万、忠等八州之地赐与某,却迟迟不给。某遣使索要,其一怒之下,竟发兵攻我也。某虽险胜,但日夜惊恐,遂来投大吴。请天子仍授某为南平节度使,封渤海郡王。若如此,某即心满意足矣。”知诰曰:“吾已奏请天子行此事了,天子已下诏册封汝官职了,请高节度回汝国。”季兴当场纳绢五万匹,银十三万两,然即回江陵府。至此,高季兴转称臣于吴。当年七月,季兴又被封为秦王。 吴乾贞三年正月,高季兴召文武于王邸内设国宴。季兴与百官谈笑风生,忽觉下腋异常疼痛,昏厥于地。文武急来救之,送至后堂内养病,并请太医诊治。太医叹道:“高节度得的是不治之症,吾不能救矣!”文武曰:“主上无救否?”太医点头,含泪起身而去。众皆痛哭流涕,不知所措。 数日后,高季兴徐徐而醒,自知为日不多,遂召相国诸葛宗建、参知政事窦永平、左牙指挥使孙甸、右牙指挥使李子中、江陵府留守王炅、中书丞毋昭洵、王后诸葛氏及太子高从诲至榻前,嘱以后事。季兴泣曰:“孤自被梁太祖重用以来,至今已二十余年矣。孤南征北战,剿灭叛贼,立有汗马功劳,固得尊贵也。如此,孤死亦瞑目了。但孤最大憾事,即是背叛中朝,转臣杨吴。中朝乃称霸之资本;而杨吴则是由徐氏主政,国主似虚设,不出十年定会篡逆。固孤死后,太子须向中朝上表请罪,并与其复交。如此,孤国才可强耳。”然翻身大叫一声而亡。年七十二岁。时乾贞三年正月二十五日也。 后人有诗曰: 七十二朝夕,七十二春秋。 如梦如花天季流,贻孙铁如楼。 击破一朝天子一朝臣,乱世如梦万户侯。 无赖掠夺他国财,败坏己风流。 却说高季兴已死,太子高从诲率文武奔丧。丧事毕,从诲遂即秦王位,并领南平节度使,时年三十八岁。百官三呼万岁。葬父季兴于显陵,谥武信。尊母诸葛氏为王太后,舅父诸葛宗建为忠义太师。大赦天下。众臣僚皆有封赏,并封父时旧臣为郡公或郡王。大事已毕,从诲遂命参知政事窦永平修书一封,然遣使送与唐明宗李嗣源。书曰:南平军节度使、秦王臣高从诲,表拜大唐皇帝陛下:昔日臣父妄自发兵攻陛下,使唐军损失数物,并折骁卒不计其数。为此,臣袭父职后,即向陛下请罪。请陛下恕臣当时未劝谏臣父。今臣父已死,臣代臣父誓:日后再不兴兵,日后日日皆臣服于陛下,决不反叛。若臣违誓,请陛下灭臣九族。善哉!善哉!臣从诲再三拜辞。 大唐天成四年三月十九日表 使者入西京,见了李嗣源,并将此书表献与嗣源。嗣源览毕大喜,即重赏了使者,然召高从诲入京。从诲至,嗣源设宴款待。嗣源曰:“卿父乃一忘恩负义之贼,朕不料卿竟时大体,主动请罪也!朕仍封卿为南平王,即日便行。”从诲曰:“臣父抢的武器等物,陛下可使臣赔偿?”嗣源曰:“罢了,罢了。朕今释卿罪,请卿速回封国。”从诲泣谢而去。唐明宗为庆贺此事改当年为长兴元年。 却说六月初九日,高从诲抵江陵府。然从诲复称天成四年,撤吴布防,重驻唐军。十三日,从诲下诏,立妻孙氏为王后,吴氏为文淑大妃,张氏为文肃大妃。此时,中书丞 毋昭洵自恃拥立之功,妄自居尊,骄横无比。长兴元年十一月,昭洵上表,请高从诲授其相国。从诲大怒曰:“汝欲效仿杨吴徐氏,使我高氏之王位如同虚设?孤当斩汝首!”即亲率卫兵七百人,围攻毋昭洵私邸,欲杀昭洵。昭洵大惊失色,从后院逃脱, 装成商人,连夜投西川节度使孟知祥去了。 且说孟知祥闻讯,大喜,即设宴款待其。知祥曰:“汝为何来投吾部?”毋昭洵答道:“主公不知,某本为南平中书丞。因某求南平王相位,南平王竟起疑心,欲杀我。某走投无路,遂连夜投主公。日后,某定会忠于主公,永不反叛也。”知祥大喜,遂封昭洵为西川节度使府掌书记,领梓州刺史。 却说李嗣源闻此讯,大怒曰:“汝得一才,竟不荐于朝廷,反收归私囊也!汝欲结党营私否?汝欲反否?朕若不剿灭汝,誓不为人!”秦王李从荣奏曰:“父皇息怒。孟知祥老子,倚其灭蜀之功,骄横无比,目无朝廷。其早晚必反,但现其实力尚弱,剿灭其尚易如反掌。请父皇命儿臣率兵五万讨孟贼,以安蜀地。”嗣源从之,遂以从荣为靖国大将军,命其率军五万伐孟知祥。大军于长兴二年正月二十六日起程,走歧山、栈道,欲直逼成都。知祥闻讯,大惊,即欲亲自出城督战。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董毋巴州战后唐 明宗大哭武穆王 却说孟知祥欲出城督战,毋昭洵曰:“不必。某闻秦王兵欲顺便攻东川节度使董璋,现已兵临其治所巴州城下。璋遂遣使向主公求援。主公可命某率精兵数万人,赴巴州援董璋,乘此时将秦王兵一举而全歼,即可除后顾之忧矣。”知祥从之,即命昭洵去了。 毋昭洵至巴州外城五十里处,安营扎寨,操练兵马。又遣使告知董璋,请璋速引兵来与其会合。璋闻讯,大喜,即 留参将马昊守内城,自引大军至毋营。只见营外有数面大旗,上写“毋”字,皆猎猎迎风飘扬。璋大笑曰:“毋公好也!毋公真是在璋之上!”然即入营。 毋昭洵亲自迎接董璋,并设宴款待之。酒过三巡,昭洵半醉,与璋道:“董公愿与吾醉卧沙场否?董公自任节度使以来,已历四年矣,靠何物来苟全性命于乱世?”璋抚掌而笑,不答。昭洵曰:“董公原乃孟节度之部将,现虽与孟节度平起平坐,各领一川,但仍服其也。吾真佩服董公!”璋曰:“璋还佩服毋公也!公晓大义,识大体,处大局。今璋遇危难,毋公不容迟缓,即刻引兵来救,真令璋自愧不如。毋公真乃英雄耶!英雄!”时孟知祥之子孟昶亦于营中嬉戏。昶乃知祥正夫人王氏所出,生而母死,遂由知祥妾隋氏收养。隋氏视昶如己出,甚疼爱之。时昶已十三岁矣,通《诗》、《书》、《周礼》、《尚书》及《史记》。 以长兴二年三月初三日,两军正式于巴州交战。毋昭洵留孟昶守营,副将红耀辅佐之。昭洵引一彪兵马,从南营门杀去;董璋引一彪兵马,从东营门杀去。两军定于一时辰后于嵋山哲格脉会合。 却说唐军主将李从荣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部将商议。监军赵繁曰:“主公可命某率军迎战,将贼各个击破。”从荣从之,即命繁率军去了。 赵繁于途中遇一毋昭洵巡逻队,即命士兵一哄而上,杀得那支巡逻兵争相逃脱。此时,繁闻有一人喝道:“反贼竟敢杀吾巡逻队耶!真是无法无天!”繁大怒曰:“汝才是反贼!老夫乃大唐天兵中一监军,姓赵名繁,汝敢与老夫决战否?来焉!来焉!”此人露了面,喝道:“吾乃孟节度之部将!孟节度无任何罪过,中朝天子为何视其为反贼,来攻其耶?吾不服!吾不服!吾欲与天兵一决雌雄!”此人即毋昭洵也。繁喝道:“黄须小子,竟不顾性命,抗天兵耶!老夫之兵马,可不能对付焉!汝若来,即死了!反贼知否?”昭洵喝道:“汝言吾为反贼,有何凭据?”繁答道:“汝主图谋不轨,欲谋反,从而夺帝位。汝不但为朝廷立功,将其枭首,反而认贼作父,为其出谋划策也!汝不是反贼,是何人?”昭洵大怒,单枪匹马杀来,欲与赵繁对决。转瞬间,一大队人马杀来,乃毋昭洵之主力也。旋董璋之兵亦到。二路兵连同巡逻队之残部合为一处,与唐军大战十回合,杀得唐军几乎全军覆没,余部仅三百三十余人也。赵繁受箭伤,单骑逃脱。至的纹溪,因伤重流血不止而死。年五十四岁。后清内阁大学士刘统勋有一诗曰: 毋赵大战巴州城,仅有数百人逃生。 主将伤重终归西,时人叹息曾莫曾。 中朝天子擅发兵,折了将士如水生。 儿女情长不务在,天子不能永持恒。 此时,李从荣闻讯,痛哭流涕道:“苍天为何又折吾一员大将耶?我军大败,吾有何颜面回见父皇耳?”即遣使葬之,并安抚其家属,赐金五十两。众将士亦大恸不已。然撤大营,暂退至江州。 且说孟昶此时正熟睡,红耀于营中闷坐。忽一使飞马报道:“孟节度有福也!今我军取了大捷,斩秦王兵万余。”耀大喜,即遣使回报孟知祥。此时,孟昶已被惊醒,大叫道:“贼来袭我否?”耀曰:“公子勿忧。今贼兵已大败而逃,定不会来袭公子也。人皆称公子之父有福,某料公子亦有福耳。”昶大笑。 孟知祥闻讯,亦大喜,即命大军班师回成都。毋昭洵遂撤营,班师回成都。知祥出城三十里而迎,并设宴款待之。知祥遂升昭洵为参军,仍领梓州刺史,封都归侯。昭洵谢恩而去。 却说唐明宗李嗣源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群臣议论纷纷。文官主安抚孟知祥,武官主施策除毋昭洵,再兴兵伐之。嗣源犹豫不决。代丞相王如愠奏曰:“陛下,我国施以民休息之策,若再兴兵,定会耗费物力、财力无数,并折无数兵将也。孟知祥之前妻乃炀高皇帝之姊,乃朝廷宗亲,且其势力尚弱,若能招抚其,尽不出兵耳。臣请陛下封孟知祥为蜀王,都督西川诸军事,晋九锡,并赐印绶。如此,则其不敢图我国一寸之地焉。”嗣源问道:“若其不受册封,效仿王建故事,兴复蜀国,自立为帝,为之奈何?”如愠奏曰:“陛下勿忧。便是其有异心,臣差侍中王淄薪引兵把守诸要地,即可防其攻我国也。”嗣源又道:“此人能力如何?”如愠奏曰:“此人能文能武,可当毋昭洵、红耀及李恽广也。”嗣源大喜,即召王淄薪入朝,然命其率军把守诸要地。淄薪领命去了。嗣源旋又下诏,封孟知祥为蜀王,都督西川诸军事,并遣使送印绶。知祥受之,遂于农闲时节征发工匠扩筑成都城,更名安定府。改西川节度使邸为蜀王府,将安定府四城门之单扇门改为双扇门。以毋昭洵为相国,红耀为参知政事,李恽广为左牙指挥使,副将孟吉为右牙指挥使。其余官僚,各有封赏。大赦西川。 却说楚王马殷有亲子十人,女三人,养子一人。殷晚期宠养子马希崇,欲立希崇为嗣。参知政事孙元立,孙儒子曰:“大王,立储应立嫡长子为适,不应立养子也。希崇虽能征善战,颇有武艺,但无治国之才。若大王万岁之后,希崇乱国,社稷安不亡耶?恳请大王立长。”殷不从,执意下诏,立希崇为王太子,授长子希声为建阳团练使。 马希声闻讯,大怒曰:“我乃王上亲子,且又是嫡长,竟不被立为储;希崇小子仅是主上养子,安可嗣位也! 吾不服!”参军徐嵩曰:“请主公息雷霆之怒,某自有良策。”希声转怒为喜,问道:“汝有何策?请道来。”嵩答曰:“请某率卫军千人入内,把守兴安门。然某取出一主上密诏,宣太子将出征汉国,暂由建阳团练使监国,违命者斩。某再遣使迎主公入内,数日后再逼主上禅位于主公。此为上策,当即刻行事。”希声曰:“若希崇不服,为之奈何?”嵩曰:“主公勿忧。那时,若希崇不服,主公命某及孙元立征伐其即可耳,其定会臣服于主公。”希声大喜,即授徐嵩为天策府行将军事,命其率军入内去了。 徐嵩领命而行。至大内,嵩即布好阵列,然命宗郎将王淑喝道:“今老夫有王密诏,言太子将征伐汉国,暂由建阳团练使希声监国理政。一时辰后,希声即至,众文武皆须从其令,违者斩!”阶下有一人喝道:“现朝中有奸臣当权,欲挟天子而令诸侯,假写密诏,另立新君,吾决不听小人之命!”众皆大惊。淑视之,此人乃太子中庶子江景焘也。淑大怒曰:“竖子竟抗旨耶!汝欲反否?再言诛灭九族!”景焘亦曰:“诛灭九族吾不惧也。只是吾临死,须见王上,方死而无憾!”淑即回报徐嵩。嵩勃然大怒曰:“小子竟抗王令!你速回去,与此人道:‘现主上有疾,不许何人探视!若汝执意要去,罪加一等,诛灭十族!’”淑即依嵩言道与景焘。景焘仍大骂不绝,并将己心割出,流血而死。年五十七岁。后有诗赞曰: 忠义江庶子,保卫楚君王。 骂贼至将死,难得贞臣子。 王淑怜其忠,特免其诛灭家族之罚。徐嵩闻讯,亦大恸不已,令厚葬。然群臣皆服嵩。嵩遂遣使迎马希声入内,希声遂乘辇至兴安门。嵩亲率文武至门外,匍匐跪于地。希声遂下轿,慌请起。百官请希声升武安殿,嵩又令王淑喝道:“建阳驾到!”于是希声监国,大小政事皆由其亲自处理。百官亦乎:“监国千岁!” 却说马殷闻此讯,大怒曰:“小子竟命人假写孤诏,欲篡逆耶!真是无法无天!孤欲杀之!孤欲杀之!”大叫数声,呕血而死。年七十八岁。时长兴元年十一月初九日也。 楚王已死,马希声遂率文武服丧。此时,太子希崇亦至,被徐嵩拒于兴安门外。希崇曰:“我为何不能为父王挂孝耶?”嵩曰:“先王临终时,曾下遗诏曰:‘太子希崇无才无德,当可废为衡州团练使,并不许服丧。’请汝速赴任。”希崇喝道:“吾不服!天为何拒我耶?”嵩大怒曰:“此乃先王遗命,汝竟不服!武士,速拖下斩首!”希崇抱头鼠窜而去。 以十一月二十三日,马希声正式即楚王位,并葬父马殷于安德陵,谥烈。时希声年四十九岁也。次年正月,希声又遣使向后唐报丧。 且说唐明宗李嗣源闻此讯,放声痛哭,并昏厥于地。百官急来救之,数日方醒。醒后仍日夜哭泣,仰天长叹道:“朕又失一忠臣也!天为何不保其命焉?为何不保其命焉?”废寝忘食,百官劝阻方罢。 李嗣源遂罢朝五日,并于殿内设祭堂,亲自祭之。嗣源跪于地,泣曰:“朕得帝位,皆倚靠马公也。不料卿竟溘然长逝,令朕如何复生焉?朕本愿与卿同死,但卿却先离朕而去了!朕于心不忍!哀哉马公!痛哉马公!惜哉马公!”遂赠马殷为兴平天王,忠义太师,谥武穆。并封马希声为楚王,都督长沙诸军事,忠义太师,赐金印。当年七月又加希声天下兵马大元帅。希声又立长子马恂为王太子,其妻虞氏为太子妃,并将恂子孝昌养于宫内。此乃明宗大哭武穆王也。 却说徐知诰自掌政以来,求贤若渴,整日搜罗人才。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江夏王举荐敬英 两川反目大混战 却说吴乾贞三年,改元大和。是年五月,徐知诰大赦全境,设宴款待诸臣。江夏王杨琳曰:“今丞相中兴大吴,功德巍巍。小人欲荐一人,佐丞相成万世之基业,未知丞相同意否?”知诰大喜曰:“此人是谁?”琳答道:“江夏菥州人,姓司空名礼,字敬英,乃唐司空曙之后。此人德才兼备,曾任南平归州司马功曹,因久不得升迁,愤而归隐江夏菥山中。丞相可召之也。”知诰大喜,遂遣使至菥山寻之。 数日后,使者归,报道:“司空礼近日闭门不出,任何人皆不可见之也。”知诰大怒曰:“此人竟敢怠慢孤耶!竟不知孤乃吴天子重臣,受封齐王,官居极品,剑履上殿!”使者问道:“可再去否?”知诰曰:“你再至菥山,言你乃齐王之使,齐王有令,若不出即斩!如此,此人定不敢不出矣。”使者领命而行。 使者又至菥山,见一古稀之人于树阴处纳凉,即问此人道:“贵老乃司空礼否?小人乃齐王之使,齐王知礼之才德,欲召为佐官,佐其成大业,特命小人见此人。”此人答曰:“汝言‘此人’即是老夫之婿,司空敬英也。”该使大喜曰:“吾能回见王上了!请贵老速将己婿请来。”司空礼之岳父曰:“敬英正于山下对奕矣。” 其岳父刚言罢,司空敬英即至。其岳父与敬英曰:“此乃齐王之使也。齐王求贤若渴,欲召汝为佐官,佐其成大业。汝应为其效汗马之功,尽忠报国,吾死方无憾耳!”敬英答道:“小婿遵命。”然转与使者道:“那古稀之人乃礼岳父,姓周名大聘,字八成,今年已七十有一矣;礼字敬英,今年四十五岁矣。家有二男一女:二男皆已成家,将要传代;女年纪幼小,但颇聪明。礼数日前因有小疾,未肯出门,承蒙王上谅解。礼日后定会尽忠报国,为王上效力,除死方止。”周大聘曰:“请使者将老夫家产皆装入车辇内,与老夫小婿先行;老夫自携家小,随后而行,至京后老夫之家小及老夫将与小婿同住也。”使者即依其言,将其家产皆装入车辇内,与敬英同行。大聘率其老小共二十三人,随后而行。 徐知诰闻此讯,大喜,遂亲率文武,出城五十里而迎,并设宴款待之。知诰曰:“知诰一时鲁莽,欲斩先生,请先生谅解。”敬英曰:“承蒙大王圣明,礼因犯有小疾,妄自闭门不出,拒大王之使之见,恳请大王谅解。”知诰抚掌大笑,敬英亦笑耳。 却说饮宴毕,徐知诰下诏,授司空敬英中书平章衔,兼齐参知政事,封基城郡公。敬英谢恩而去。时大和元年六月下旬也。 却说孟知祥、董璋自上回所叙击溃唐军后,歃血为盟,结为兄弟之国,并常年遣使往来。长兴二年七月,孟知祥将女嫁与董璋,璋亦命兄子董修捋娶红耀之女。 长兴四年正月,因董修捋不哀红氏,欲与其离异。红氏痛哭流涕,恳请修捋善之,修捋怒曰:“吾乃一虎之兄子,安肯善汝一丑女耶!汝若再求吾,吾即不给汝颜面了!”然拔出佩剑,欲斩红氏。红氏抱头鼠窜而去,然逃至红耀营内,匍匐跪于地。耀曰:“请起,请起!汝未有错,为何跪于汝父前耶?”红氏泣曰:“请父亲将小女改嫁!小女实不能受董东川犬侄之凌辱也!若父亲不从小女之言,小女至死不起!”红耀即刻与红氏奔至蜀王府内,与孟知祥道:“大王,吾小女受董东川兄子之凌辱,悲痛欲绝,请大王速杀之!”知祥大怒,即遣使至东川,质问董璋。 使者至董璋私邸,与璋曰:“汝犬侄凌辱我王之将女,我王闻讯,一怒之下,即命吾质问汝。今吾请汝即刻言此事,或遣使向我王致歉,或杀汝犬侄皆可,只看汝意如何!若不能处,吾此剑伺候!”言毕,即拔剑砍断席角。璋大惊失色,不能言。使者佯怒曰:“汝为何仍不决断?”然正色道:“汝不决断,吾本应拔剑杀汝,但念汝乃我王亲家,特从轻行事。 吾回去后,我王百万天兵定会开来,请汝备好粮草,以待决战。”璋曰:“若决战,吾强汝王十倍,便是汝王发千万大兵来攻我,定会为吾生擒耳。”又道:“吾近日腹部不适,若不休息即疼痛不止,请使君速回,改日再议,可否?”该使即回见孟知祥,言如此如此。知祥大怒曰:“汝竟不认孤为岳父也,真是无法无天!孤与汝联盟,念汝能文能武,乃孤一屏障;不料汝竟欲与孤为敌焉!”即下诏亲征,留毋昭洵守成都,以红耀为先锋,李恽广为监军,自率步兵五万人,骑兵七万人,浩浩荡荡,大举征伐董璋。 此时,董璋已闻此讯,即命马昊抄后路至西川,突袭成都;留副将李子钧守东川治所巴州,自率大军与西川兵主力决战;又遣使杀董修捋。数日后,一使报道:“主公,董修捋闻西川出兵,已畏罪自缢。”璋命葬于巴州。 以长兴四年三月初五日晨,西、东川两军战于巴州城外三十里处。董璋亲自出马,喝道:“孟节度乃吾岳父,吾样样皆从之,不料其为何发兵来攻我?”孟知祥大怒曰:“董璋小子,汝使汝侄凌辱孤将女,孤固来攻汝!”璋又道:“岳父圣明,小婿已将贼侄腰斩,请岳父退兵。”知祥大骂道:“竖子!混帐!现向孤道歉已晚矣!孤今决不退兵!孤若不与汝决一死战,誓不为人!”璋怒,引兵杀来,与西川兵溺战。知祥命红耀出马迎战。两军对圆,不一合,璋即大败而走。知祥自率兵马追击,至清哲寨,追住董璋,并生擒之,押回西川大营腰斩。璋死,年四十六岁。 却说董璋已死,子董孝捋、董敬捋及璋兄董平、弟董怅等皆归降孟知祥。知祥皆设宴款待之,然各封为郡公或县公。此时,大事已毕,知祥正欲班师回成都,忽一使报道:“大王,董璋旧将马昊已乘虚占了成都,成都大小官僚皆闻风而降。”知祥大怒曰:“马贼竟效仿梁董氏故事,使孤无定所,真是无法无天!孤不是李克用,汝主公已被孤腰斩矣!”维国公孟昶,知祥子曰:“父王息怒。儿愿率一队精兵,收复成都,将马昊首级献与父王,可否?”知祥遂命孟昶去了。 原来,马昊乃毋昭洵之堂姐夫,昊欲即刻破城,即纳部将之言,遣使与毋昭洵修书一封,扬言东川发五十万兵攻成都,若不献城,即不可苟全性命。昭洵大惊失色,即问部将:“其言真否?”参将刘释曰:“其言虽不可信,但东川兵定会多我军十倍,若坚守孤城,恐不能退敌也。请将军暂投马昊,待其班师后,再择时反攻,收复成都。”昭洵从之,即自赴东川大营“投降”。 马昊闻讯大喜,即亲自迎其入营,并设宴款待之。毋昭洵即以收拾残部为由,单骑回营。途中,遇一队西川兵缓缓而至。只见为首有一小将,头戴金盔,手执长矛,身着黄龙服,骑天马,年约十余岁。昭洵大惊曰:“汝是谁?生于何年?蜀王为何命汝出兵?”此小将答道:“吾乃维国公孟昶,蜀王之子,生于天佑十六年,今年十五岁。今蜀王闻成都陷落,特命吾收复成都。”昭洵大惊,匍匐跪于地曰:“小人乃毋昭洵,成都陷落,实乃小人之过也。请公子治小人之罪。”昶曰:“为何乃汝过耶?吾不懂。”“今小人奉命留守成都,本可据城数月,不料小人一时信谗言,中贼奸计,擅自献城降贼,使成都不战即失矣。恳请公子治小人之罪。”言毕,痛哭流涕。昶曰:“请毋将军随吾回营,吾欲于营中与汝闲谈。”昭洵即随孟昶回营,然又匍匐跪于地。昶请起,然问部将:“请问有何策可破贼,并收复成都?”参将范冲曰:“某愿守营,请公子自率大军夜袭马昊。昊念公子年少,不以为意,定会亲自出战。公子一刀斩昊于马下,余部即降矣。此为上策。”昶从之,即率军去了。此时已四月初三日夜。 且说当夜,孟昶引兵至营外,将巡逻兵皆杀。并换了布防,然亲率十余人冲入营。此时,马昊正熟睡。士兵将其唤醒,报道:“将军,孟知祥使其子孟昶夜袭我大营,欲收复成都。现营外巡逻兵皆已被其所杀!”昊曰:“孟昶小子,今年方十五岁,其来岂不送死乎?老夫马昊,今年已五十一岁矣,英勇善战,安能敌不过一小将乎?”遂继续就寝。不久,营外已战鼓累累,孟昶亦冲至马昊寝所。昶喝道:“老贼欲死乎?速起来受降!”昊大惊失色,匍匐跪于地曰:“公子圣明,某日后定会永忠于公子,决不反叛!”昶即押其回营,听候处置。于是孟昶收复成都。 孟昶入营后,问毋昭洵:“马贼已被吾生擒,请问如何处置?”昭洵曰:“马贼虽是某堂姐夫,但某应不避宗亲,将其处斩。今念其主动归降,特赦之,授其为靖国大将军,封绵竹县公。”昶从之,即授马昊为靖国大将军,封绵竹县公,赐地十顷,私邸一套,奴婢三百名。昊谢恩而去。 孟知祥闻此讯,大喜,即册孟昶为王太子,加号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军班师回成都。知祥兼领东、西二川节度使。 却说唐明宗晚期,喜怒无常,常冤杀朝臣,令人皆惧。其于长兴三年正月,杀太尉兼代丞相王如愠;五月,召石敬塘入京代太尉,同月以安重诲代丞相。次年三月,又杀安重诲,贬石敬塘,以秦王李从荣代丞相,以内枢密使马铁中代太尉。四月,又改蔡王李从厚代丞相。七月,明宗幸成周园,至园内起病,胸疼不止,又咯血,不能视朝。太医遂救之。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唐明宗成周归西 李从厚魏州毙命 却说唐明宗李嗣源起病,太医救之,未有起色,反而昏厥,数日不醒。朝臣皆惊恐。八月,宦官令成周园全园戒严,不得外人入内,然制寿材一口。十月,明宗病情渐轻,可理小事。十一月又重,时昏时醒。嗣源自知为日不多,遂召次子蔡王,代丞相李从厚、代太尉马铁中、纳言江弘、中书令张愍之、尚书令石之循、羽林将军杨奂及皇后张氏入内,嘱以后事。嗣源泣曰:“朕戎马三十余年,南征北战,方得天子位。本应就此安享清福,但不料七载即终。今朕已六十有七,亦可死耳。只是朕尚未一统九州,定国安邦,固使朕有大憾事也。朕死后,卿等应忠心佐我幼君继朕遗志,使天下一统,再无战乱,苍生有饭可食,有房可住,有衣可穿。若如此,朕死而无憾了!”然命翰林草遗诏,册蔡王、代丞相李从厚为皇太子,以羽林将军杨奂为丞相,代大将军辅政,正式授马铁中为太尉,以中书令张愍之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调石敬塘为河东节度使,守平城,调石之循为武德节度使,守沧城,调李从珂为风翔节度使,守上梁府。百官及蔡王泣谢而退。于是明宗回宫。 数日后,秦王李从荣闻此讯,大怒曰:“我为长子,虽无汗马之功,但无罪,为何父亲不立吾为储耶?” 秦王府主薄张士恭曰:“大王可留某守王府,自率虎卫兵三千人攻大内。得手后,可遣五百精兵伏于紫萧门,并矫诏召蔡王入内,就射杀之。如此,大王即可复太子位也。”从荣从之,即引兵去了。 一时辰后,李从荣即至圣安门。从荣正下马,忽一宦官持刀将其拦截。从荣怒曰:“吾奉天子诏,引兵入内,除贼杀奸,汝为何拦截吾耶?乃奸臣使汝杀吾否?汝速回去,转告此贼臣,言‘大唐秦王奉命除贼,请防汝传首九边!’若汝不言,汝九族即被灭!”宦官曰:“小人乃内廷中书监,隶黄门侍郎张子德,姓房名瑞,一目盲。小人携刀,非乃杀大王,乃屠猪也。只是不知前方有大王人马,即冒愚而来。请……”从荣喝道:“汝将死,为何仍狡辩?”房瑞泣曰:“小人愿尽忠报国,无杀大王之意也!恳请大王三思!”从荣勃然大怒,拔剑欲杀之,瑞夺马而逃。时长兴四年十一月十九日也。从荣恐人不服己,遂暂于北门扎营。 房瑞逃至泰周园门,遇太子李从厚。原来此时,从厚已闻此讯,率侍卫三十人至泰周园,欲拔园内精兵守大内。瑞曰:“小人姓房名瑞,乃内廷中书监,隶黄门侍郎张子德,一目盲。小人因拦秦王卫队,秦王怒,而欲杀我,固小人逃至此地。不料遇太子殿下拔精兵,小人愿投殿下麾下,效犬马之劳。”从厚大喜曰:“吾得一人才也!”遂命瑞随其入园内拔精兵。 至园内,从厚问房瑞道:“请问先生有何策,可保吾太子位?”瑞曰:“殿下可乘大内未破前,速遣所拔精兵潜入大内。殿下再亲率主力入内,发动猛攻,并以火为号,命殿内精兵亦击秦王兵。内外夹击,里应外合,秦王岂不死焉?此为上策。”从厚大喜,即依计行事,然升房瑞为黄门副侍郎,并赐金三十两。 却说李从荣闻此讯,大惊失色,悔己不应拒房瑞之谏,以至如此。从荣遂召部将商议对策。副将孙贞曰:“大王勿忧。某有一千飞虎兵,所向披靡,天兵亦惧,李从厚岂不惧乎?请大王命某引兵助攻,某定将从厚兵皆杀,并生擒从厚。”从荣从之,遂命贞即刻练兵,备攻大内。 次日夜,有一彪人马,约六百人,装成秦王府亲兵,潜入大内,喝道:“秦王已生擒太子,并奉诏监国,汝等若有不从者,立斩不赦!”细作报知秦王,从荣大喜,遂亲率大军攻大内,并遣使召孙贞引兵助攻。此时贞“突发风疾”,正于府内“养病”。使者至,贞命奴仆大闭府门。使者跳入大院,见其奴仆。奴仆曰:“我老爷近日犯小疾,不能见人,请使者大人回去,与秦王细说原委。”使者正欲走,忽冒出一彪人马,乱箭将该使射伤,迫其走后门逃脱。 原来孙贞家属被李从厚扣押为质,贞为救家人,只得行此下策。使者回见从荣,从荣大怒曰:“孤重用之大将,竟服从厚贼耶!真是无法无天!”从荣即继续缓缓而行。至大内,从荣正欲发动猛攻,忽闻有人喝道:“从荣兄勿忧!弟知兄为何欲攻大内!兄岂不是恐弟继位后,性命难保焉?此何足为虑!弟承大统后,定增兄五县之爵,双倍俸禄,并晋兄九锡,允兄剑履上殿!岂不美哉?”从荣见之,乃从厚也。从荣大怒,引兵杀来,两军对圆。此时,潜入殿内之太子兵,亦从后杀秦王兵百余人。二路太子兵里应外合,内外夹击,战了三合,杀得秦王兵全军覆没,仅有十五分之一者逃脱。从荣亦被乱箭射死。年三十五岁。余部星散。 闻从荣死讯,秦王府主薄张士恭即刻引兵一千救援,但为时已晚。士恭与从厚于望兴坡交锋,不一合,从厚监军杨禹即杀士恭兵三百五十余人。全军大乱。士恭大败而走。张士恭走后,擅将明宗嗣源抬回成周圆。三时辰后,宦官即报丧,言帝已崩。在位六年余,寿六十七岁。时长兴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也。 李从厚放声痛哭,然亲赴成周圆接灵柩。至成周门,为张士恭卫兵所阻。士恭不服从厚,遂招从荣残部,据守成周圆不出,并已遣使迎从荣长子孝恪即帝位。孝恪年十七岁,乃从荣王妃宋氏所出。时宋文通与李存勖联盟,文通遣己女宋氏入侍存勖。存勖见之大笑,当夜即与其赋诗、饮酒。数日后,宋氏即受孕。此时,存勖又冷落之,命其至相国府为妃。李耽亦不善之,命其入侍子李从荣。后宋氏生一男,即孝恪也。 此时,李从厚即命士兵射箭,然强行入圆。张士恭大怒,遂亲自砍伤从厚。从厚带伤勒马杀来,杀得张士恭卫队死伤惨重。士恭只得与从厚道:“太子圣明。吾有两千卫队,太子仅用数十士卒,即败吾军。但吾乃秦王之人,誓死忠于秦王,仍不愿将先帝柩献于太子。”从厚怒曰:“秦王已死,汝为何仍忠其耶?先帝遗命杀汝,汝不惧传首九边?”士恭答道:“秦王人虽已死,但其部将未死,其心更未死。若汝胆敢擅取先帝柩,我等将与汝大战十合,使汝五马分尸,以报先帝、秦王之恩也。”从厚大怒,引兵又战。不一合,士恭即被生擒。从厚问道:“汝服否?”士恭答曰:“某已服,但太子若不应某请求,某即杀汝!”从厚问:“何请求?”“释秦王次子囚,并封其为郡王。”原来从荣次子乃孝恂,其母章氏,乃从荣一宠妃。时孝恂方十一岁,被从厚扣为人质,囚于太子府内。从厚本欲于继位后杀之,但念其年幼,特赦之,并允登帝位后封其为郡王。士恭遂降。 于是李从厚取出灵柩,引兵回宫,然称监国。十二月十六日继帝位,遵明宗遗命封官,并以张士恭为内枢密使,孙贞为副使。尊母氏为皇太后,谥父明宗为圣武皇帝,葬于神武陵;谥李从荣为哀贤皇帝,葬神愍陵。大赦天下,改元清泰元年。封李孝恂为安东郡王,赐居京师太子府西侧邸;李孝恪为安中郡王,赐居太子府东侧邸。另改秦王府为神愍殿,遣人祭秦王于此。 李从厚为人懦弱,大事不能决,常由丞相杨奂、中书令张愍之及张太后裁处。杨奂乃张太后之养子,深得信任;张愍之乃太后之弟,亦受宠爱。三人遂掌政。其为握权,陷害异己,斥贬忠良,使朝政日乱。从厚为重掌朝政,于应顺二年四月升黄门副侍郎房瑞为黄门侍郎,原黄门侍郎张子德为阁部诸事总管,皆督中书省,署成周圆侧殿。此乃“阁部”之先也,明内阁亦从此举。 张太后闻讯大怒,遣刺客乘夜入成周园,欲杀房、张二人。房瑞大惊,遂率十余人逃离成周园。张子德不逃,欲与刺客决斗。刺客至侧殿前,子德已隐于殿内。待刺客至,子德即命人放箭,己亦射一箭。刺客大惊而逃。房瑞闻讯,遂回成周园。 却说张太后知刺客已逃,大怒曰:“小子竟不从吾令耶!其乃一阉人,何惧之有?”丞相杨奂曰:“母后息怒。义子自有良策,能除张、房二人。”太后曰:“请奂儿道来。”奂答道:“母后除张、房二人,应先除天子。今天子懦弱,不堪为主,若母后欲掌政,须施义子之策。天子信任之武将,乃凤翔节度使李从珂也。从珂自先帝崩后,始起篡逆之心。天子时时提,又不得不用。今母后可诬从珂欲反,使天子杀之。从珂定会怒而攻京畿,自立为主矣。此时,天子岂不死于从珂乎?”太后大喜,即从之,命丞相府参军汪德贤以从珂名草一檄文,并遣使连夜送与唐主。檄文曰: 凤翔节度使李从珂,布告天下:昔昭德皇帝时,立从荣为嗣。现昭德皇帝已逝,从荣本应承大统,不料朝中有奸臣,擅杀从荣,迎立从厚。从厚素无德行,妄自居尊,淫乱中国,使人心皆失矣。今从珂特奉天命,诛无道之君,以安社稷,使昭德皇帝九泉有灵,欣慰无比。从珂意已决,即刻行事,若不服者,其自失性命也!善哉!善哉!从珂再三拜辞。 大唐长兴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书 使者连夜携檄文入内,见从厚,与从厚曰:“陛下,杨丞相近闻凤翔节度使李从珂欲反,已草好了檄文,其与臣曰:‘今从珂欲反,吾缴了其一檄文,请汝速携此檄文入内,禀报天子。’臣大惊,遂来见陛下。请陛下速发兵剿之。”从厚大怒,遂命杨奂守京,欲亲征李从珂。枢密副使孙贞奏曰:“陛下亲临敌境,虽可鼓士气,但恐失性命。若陛下死于敌手,何人可为君?贼安可破?臣骁勇善战,所向无敌,恳请陛下命臣引兵平贼,万万不可亲征。”从厚从之,遂命孙贞引兵伐李从珂。贞领命去了。 孙贞引兵尚未出城,即有人报道:“李从珂已调三万精骑,抄小路欲攻京畿。”原来军中有一粮官,姓樊名庆,此人之堂姊即李从珂弟媳也。庆因押粮泄漏,被贞囚于西京外马房内。时又有人诬庆秘密送粮与李从珂,贞大怒,遂命杀之。武士将行刑,庆以购送终酒逃脱,告密于从珂。从珂大惊曰:“我虽无功,但无罪过,天子为何伐吾耶?”即调金州及上梁府三万精骑,抄小路攻京畿。 孙贞闻报,遂令三军加速,乘上梁府空虚,反攻上梁府。八月二十七日,孙贞军即兵临上梁府城下。此时从珂已赴华州督军,留长子李孝明守上梁府。贞命士卒放火,己喝道:“吾乃枢密副使孙贞,奉命来伐贼将李从珂,若汝等不开门即死矣!”喊声震天,士兵皆惧。李孝明懦弱,闻报大惊曰:“为之奈何?”副将王禹勋曰:“今敌强我弱,不可长久抗敌也。为保性命,主公须开门出降。”孝明从之,即命守兵退,并开门放孙贞兵入城。贞问守兵:“汝主公欲降否?”守兵答道:“将军圣明,某主公明日即降也。”贞大喜,遂引兵入城。于是上梁府陷。 使者回报李从珂,从珂大怒曰:“吾孺子竟不战即降矣,真是无法无天!”即班师回救上梁府。 李从珂至上梁府,见四周皆是孙贞兵,大惊失色。监军方德成曰:“某有一计,可使主公转败为胜。某观孙贞部皆是主公伐梁之兵,即主公旧部。主公可于城下与其兵喊话,声泪俱下,其兵感激主公,定会倒戈矣。孙贞孤军奋战,主公擒之岂不易乎?”从珂大喜,遂依计行事。从珂登上梁府北门,与城下众孙贞兵喝道:“汝等皆乃吾旧部。吾伐梁时,汝等与吾出生入死,共享甘苦,但今大事已毕,汝等为何奉奸臣孙贞之命攻我乎?若汝等改过,仍归吾麾下,与吾剿灭奸臣,使天下太平,岂不悦乎?那时,吾定会各封汝等万户侯也!”言毕,放声大哭。众士兵皆感激之,匍匐跪于地曰:“我等误从奸臣,欲杀主公,实乃大过耶!主公竟赦某等之罪,实令某等感激不尽!日后,某等定会忠于主公,随主公剿灭奸臣,同声共死,决不反叛!”遂倒戈投李从珂。众士兵与从珂兵共围孙贞大营。贞大惊,仓促应战。战三回合,贞大败而走,全军覆没。至兴元寨,被从珂兵追住,自刎。于是李从珂收复上梁府。 且说败报传至西京,李从厚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此时,张太后亦闻此讯,大喜曰:“李从厚死矣!吾可享万世之清福了!”即命杨奂与从厚进谗言,使从厚亲赴北都魏州督战。从厚中谗言,即下诏亲征,至北都魏州督战。 李从厚未至北都,即中李从珂参将张敬达之埋伏,全军覆没,仅剩五十余骑。从厚亦受箭伤,抄小道逃至北都安东驿。此时樊庆因为孙贞所逼,投李从珂,亦引兵三千拦截从厚。庆杀五十余骑,子樊子康亦至,将从厚射死。年二十七岁。时应顺二年十月十三日也。 唐主已死,李从珂乃扶其灵柩,班师回京。杨奂、张士恭率文武出城三十里而迎。奂曰:“今主公已除奸臣,功德巍巍。先帝又崩,中国无主,固主公可即刻布告天下,即正统也。”从珂曰:“我无汗马功劳,只愿为臣,不愿为君耳。”奂遂引文武七十余人跪于阶下,应声道:“我等皆愿主公速即皇帝位,请主公即刻行事。”从珂虽心中仍推辞,但恐兵变,遂从之,命工匠于西京南门筑一坛,择日登基。以十一月初六日,从珂端坐于台上,具大礼。方德成、樊庆立于左右。百官跪于两班,三呼万岁。从珂传圣旨,以方德成为左丞相,杨奂为右丞相,代太尉。樊庆为中书令,张士恭为尚书令,樊子康为大将军兼内枢密使,副将张敬达为枢密副使,冯道为太师。史弘肇、赵延寿、石敬塘皆为节度使。其余官僚,皆有封赏。改元清泰元年,大赦天下。尊张太后为“圣惠毅德昭平皇太后”。处死李孝明及王禹勋,立孝明弟、汝南郡公孝哲为太子。时从珂已四十七岁矣。 却说河东节度使石敬塘于清泰三年正月,已“清君侧”为名,起兵伐李从珂。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敬塘迎请契丹兵 知诰更名建南唐 却说石敬塘自李从珂即帝位后,因不服,常厉兵秣马,欲夺帝位。清泰二年三月,石敬塘令河东兵马使刘知远新募亲兵五万人,称“忠德营”;七月,又令刘知远募三万三千人,称“信营”。以刘知远为都督忠德、信二营兵马事,统领二营兵马。 三年正月,石敬塘见时机已至,即留“忠德营”守治所晋阳府,自率“信营”及主力,共计水陆兵四万,杀向西京,欲剿灭李从珂。敬塘下令曰:“今我国乃多事之秋,奸臣当权,欲夺位篡国也,令苍生不得安宁。吾尽忠报国,欲清君侧,剿除奸臣,以安唐室。诸将日后须听吾令行事,预者斩!”诸将皆曰:“愿从主公之令!” 此时,细作已将此事告知唐主。从珂大怒曰;“朕待汝不薄,汝为何叛朕耶!汝便是朝中之奸臣!”即以中书令樊庆为都元帅,命其统领二十万兵马,与石敬塘决战。随其出征者,有张敬达、史弘肇等。 行至长安元兴寨时,有哨兵报道:“前方五里处,有一官军锦旗,上大书一‘樊’字。”敬塘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副将王寿曰:“从珂小子遣人攻主公,不足忧矣!其所遣之将樊庆乃匹夫之勇,请主公命某与其厮杀,某定能擒其!”敬塘不信。河东节度使府掌书记桑维翰曰:“今我仅有不足五万之兵,而从珂引弓之士,不下二十万,寇众我寡。若主公与其拼命战,则不可也。某有一策,可使主公早得从珂之首级。”敬塘大喜曰:“卿有何策?速与吾道来。”维翰答道:“现契丹势强,有三十万能征善战之卒,所向无敌。天兵亦惧之,况且李从珂乎?若主公能求援与其,大事可成矣!”敬塘遂命文书官李哲恭草一书,送与契丹可汗耶律德光。书曰: 臣石敬塘,表奏契丹大国可汗:今李从珂废主自立,臣欲兴问罪之师,恐以寡兵,不足以成大事。愿执子礼,父事可汗,借兵南向,以惩叛逆。报捷之日,割卢龙一道、雁门以北之地以为谢也。善哉!善哉!此表。 大唐应顺四年三月十九日书 李哲恭草罢,即呈与石敬塘。敬塘曰:“此书可也。”哲恭遂遣使赴契丹送书去了。于是敬塘于元兴寨扎营。 却说耶律德光见该书,大喜曰:“孤亦谢石郎也。孤定会亲率二十万精兵,援敬塘,以除叛贼。待事成后,孤欲册敬塘为中朝皇帝。”遂下诏,待秋后亲率大军援石敬塘,并赐其粮草。 至九月,耶律德光亲率大军,援石敬塘。此时,樊庆已纳监军董度之策,以张敬达为兵马使,命其乘契丹军未至之机,先袭晋阳府,欲待契丹兵至,将之剿灭于城下。不料德光已知此事,遣将军述律成先至晋阳府,拦截唐军攻城。 且说张敬达于途中闻知此事,大怒曰:“狄虏竟胆敢妄动耶!汝一至,吾天兵即能擒汝!”即速引兵杀至晋阳府,与契丹兵决战。 细作告知述律成,成遂命人紧闭东、西、北三城门,只得出不得入,违者斩。方唐军从东门至,张敬达见东门紧闭,遂喝道:“狄虏,速开门,放我王师入城,若如此,汝等可保性命;若据城顽抗,老夫即诛戮汝等!”无人答话。敬达再喊,还是如此。敬达大怒,遂强行开门入城。是时,伏兵四起,与敬达大战三合,敬达大败而走,退守晋安寨。述律成遂与石敬塘参将黄镫合兵,将五万唐军围于晋安寨。张敬达数次猛攻,欲杀出重围,皆不成。 因张敬达大败,士气低落,副将王铁平遂大唱投降调,使降契丹者不下万人。铁平又入帅营见敬达,曰:“今我军败局已定,将士万人联名上表,请主公降契丹,某亦主降。未知主公钧意如何?”敬达曰:“我身为大将,丧师辱国,罪已在矣!若降契丹,岂不罪上加罪乎?汝休再言。”铁平曰:“今万余士卒皆愿降契丹,若主公不从,岂不无颜面见士卒乎?”敬达曰:“士卒才是无颜见樊元帅,无颜见天子,无颜见我国之苍生。汝回去,将劝降之士卒尽皆诛戮即可也。”铁平拜辞而退。一时辰后,铁平又引兵入帅营,喝道:“张将军,汝已死矣!吾手下之人皆是劝降之士卒!过一刻,其人即降契丹耶!汝首级亦至契丹营内耶!”然即命士兵一哄而上,射死敬达。年四十八岁。王铁平遂携敬达首级,引兵出降去了。述律成大喜,以铁平为监军。后清王夫之有诗叹曰: 哀哉李唐出事变,石郎引狄入中原。 可怜敬达誓死战,不从叛徒之谗言。 身死首级送敌营,岂不为一耻辱焉? 唐朝灭亡狄虏兴,大好河山送契丹。 却说樊庆闻此讯,大怒曰:“叛将竟胆敢杀我大将耶!真是无法无天!吾欲报仇!”遂亲率十三万大军,与契丹决战。又遣参将贺圣虎引兵一万拦截石敬塘,以防其救契丹兵。 此时,石敬塘已闻此讯,大惊失色,遂即刻引兵救契丹兵。樊庆引兵至述律成营外,亲自出马,喝道:“汝乃一狄虏,应恪守家业,为中原臣子,为何受人指使,来犯我土耶?中国之土不可失一寸!另兼我国有天兵百万,所向无敌,汝一来,即死焉!”成喝道:“中原之地,本为我契丹之本土,汝主竟倚势强,强占之也!老夫誓死不为反贼之臣子!”庆怒曰:“汝才是反贼!汝自犯中原以来,已折了吾将士数不胜数,有何颜面生存耶?”成大怒, 亲自引兵杀出率营,与唐军决斗。战了数十回合,仍不分胜负。忽石敬塘亲自引兵杀来,与契丹兵两面夹击,杀得唐军几乎全军覆没,樊庆亦死于乱军。余部皆降契丹。时清泰三年十一月初五日也。 败报传至西京,李从珂大惊失色,从此不问政事,日夜痛哭,酣饮待亡。文武虽有劝谏者,但已无力回天。此时,石敬塘已乘胜南下,中原三十八州之地闻风而降,尽皆归附。石敬塘军如无人之境,势如破竹,二十三日即杀至汝州,距西京不足三百里也。 十二月初三日,石敬塘见唐亡已指日可待,遂班师回元兴寨,重扎大营。二十七日又回晋阳府,整顿士卒,待明年再攻西京。桑维翰曰:“主公已得数十州之地,且德才兼备,‘百姓皆咸悦主公’,请主公早登大宝,即皇帝位。此事重大,应即刻施行。”敬塘从之,即择于次年正月一吉日,于晋阳府南门筑一坛,是时登坛即帝位。 是日,石敬塘端坐于台上,文武跪于台下两班,三呼万岁。敬塘传旨,大赦天下,改元天福元年。尊契丹可汗耶律德光为“天圣祁德慈志孝恭皇帝”,谥其父阿宝机为“地圣祁善文武孝明皇帝”。尊己母王氏为毅慈皇太后,契丹太后述律氏为天圣皇祖母。谥祖石恽中为始祖景皇帝,祖母范氏为景皇后;父石士容为太祖武皇帝。立妻李氏为皇后,子石重贵为太子。以王寿为丞相,刘知远为太尉兼河东节度使,桑维翰为中书令,副将李逊容为尚书令,石秉希为大将军兼内枢密使,王铁平为枢密副使,李哲恭为太师。其余官僚,各有封赏。向耶律德光贡银三十万两,绢二十五万匹,并遣侄石重富入契丹为人质。 却说李从珂闻此讯,大惊失色,遂欲焚宫室自刎。太子李孝哲奏曰:“父皇不可如此行事。”“为何?”“待贼至,定会于京畿自称帝王,立足根基。若父皇焚了宫室,贼岂不使百姓再建乎?父皇岂不是行伤财劳民之举乎?今父皇将死,若能于临终之时为苍生立功,后世岂不诵父皇乎?”从珂从之,即欲拔剑自刎。但又不得剑,遂命人不得焚宫室,然携诸子、孙出宫,投水而死。年五十一岁。太子亦死,年三十三岁。时清泰四年正月二十八日也。其余州县皆相继废止清泰年号,并归降石敬塘。史弘肇、景延广等将亦不战而降。唐遂亡。 石敬塘闻此讯,大喜,即引兵至西京,扒去李氏坟墓,拆其宫室,然欲班师回晋阳府。丞相王寿奏曰:“不可。今陛下已登帝位,应谨慎择都。开封乃前梁之都,有一大仓,其粮足可供食五十年也。再者,开封有坚固之郭,易守难攻,任何反贼皆不可破此城焉。若陛下以开封为都,岂不美哉?”敬塘大喜曰:“王丞相真乃朕之忠臣也!朕定会依卿言行事。”即下诏,废弃西京,改晋阳府为太原府,作为河东节度使之治所,并改东京开封府为圣都汴梁府。时天福元年二月也。 却说吴丞相、齐王徐知诰于乾贞七年九月自为“预政王”,代天子一切大权,并改元天祚。十一月又囚吴主杨溥于文德宫,并欲奉太子杨子戚为主,尊吴主为太上皇。司空礼曰:“不可。今帝仍在世,若大王废之,天下人定讥讽大王也。便是大王欲废杨氏,成大业,也不可行此下策。某恳请大王万万不可如此行事。”知诰从之,即去知字,单名诰,然每日贡米三十石与吴主。杨溥虽心中愤恨,但无可奈何。溥常道:“今我境不如献帝也,有饭可食,即是莫大之好。朕不作任何奢求。” 天祚二年正月,徐诰将金陵府一分为二,东为皇都,西为兴徐府。三月,诰命徐知衡于兴徐府筑预政王邸,己于王邸理政。四月,又以长子徐景通为中书平章,都督内廷诸事,留守宫城;以次子徐景元为兵马都知使,留守徐诰封国,均防不测。徐诰又自加封爵七县,诸子加五县,齐文武加三县。 天祚三年五月,吏部尚书韩熙载与徐诰曰:“今大王已辅国二十余年,功德巍巍,应即刻布告天下,即皇帝位。如此,徐氏岂不兴乎?”诰曰:“孤虽掌吴政,但仍有忠于杨氏之朝臣心不服孤。若孤即位,如此之臣举兵反叛,恢复杨氏,为之奈何?”熙载曰:“大王勿忧。若有人反叛,大王速调徐知衡或司空礼部平叛即可也。”诰曰:“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孤为叛军所败,徐氏即没也。称帝之事,待日后再议。卿勿复言。” 六月,徐诰幸万德园。未入园内,即有一人大叫道:“今大王可即帝位矣!”原来此人乃陈蟠之子陈元基,见为预政王府行参军事。当年囚吴主杨溥,即乃元基之策。诰问元基:“卿言何意?”元基答道:“去月,韩尚书谏大王即正统,大王因恐有人不服而不从。而昨日小人过此园时,见有一神兽立于门前,该神兽曰:‘吾乃玉皇之使臣。吾宣玉皇诏,徐诰必即皇帝位矣。’言毕即不见踪影。臣思,天帝亦命大王即正统,朝臣岂不皆服乎?”诰虽心中仍推辞,但恐兵变,即允之,命司空礼于兴徐府筑坛,择吉日登坛即位。 却说杨溥闻此讯,大惊失色,叹道:“我虽无才无德,但无过错,为何不能守祖宗之基业耶?江山为何顷刻易姓焉?”言毕,号啕大哭。江夏王杨琳奏曰:“今吴已历四十余年,传四主。能至陛下一代,已不易了。徐丞相继父业辅国,功德觅天,天命已转于其矣,苍生亦愿其即位。固陛下应禅位于徐丞相,上顺天意,下应民心,并可安享清福。可否?”溥曰:“事已至此,若不从之,朕即死矣!还是禅位为好。”即命杨琳草禅位诏,并遣使将诏书并玉玺送与徐诰。诏曰: 今我大吴已历四十余年,传四世,国力已日益衰弱。民变四起,奸臣窃命,使朕不能自保也。徐丞相父子两代辅国,功德巍巍,朕不能与之比拟。朕欲上顺天意,下应民心,禅位于徐公,安享清福。皇天后土,滔圣逊命。善哉!善哉! 大吴天祚三年九月初七日诏 徐诰见此诏,大喜,即重赏了使者,然受玉玺。以当年十月初五日,徐诰登坛受帝位,并端坐于台上。文武跪于台下两班,三呼万岁。杨溥下台,跪于文武之首,亦三呼万岁。是日,吴亡。徐诰传旨,改国号为唐,改姓名为李昴,宗室皆改李氏,不改者斩。大赦天下,改元建元元年。合并皇都及兴徐府,复为金陵府。以徐知衡为丞相,杨琳为太尉,司空礼为中书令,陈元基为尚书令。纪云中,纪祥之侄孙为大将军兼内枢密使,刘泽为太师。其余官僚,皆有封赏,从略。谥养父徐温为太祖文皇帝,李氏为太祖文皇后。 李昴与杨溥曰:“朕乃一仁君,不杀无辜之人,汝亦是如此。念汝主动禅位与朕,朕封汝为万户侯,可否?”溥曰:“今溥不幸生于乱世,为苟活性命,固禅位于陛下。日后,臣不愿高官厚禄,臣只求性命不失即可也。”昴笑曰:“不料汝竟愿杨氏亡耶!”遂授溥为庐州刺史,溥拜辞而退。溥为刺史七年余,清正廉洁,庐州大治。溥于保大元年十一月病故,年四十三岁。 李昴自即位以来,励精图治,使南唐大盛。其大兴节俭风,赋役亦低于其余各国。昴不用玉盆,只用铁盆;且数次发放宫女回乡,允嫁人:建元元年,放宫女八百人;二年,又放一千一百人;四年,又放五百人。时人皆赞扬。 李昴于建元二年正月,南巡泰州。此时泰州饥荒,死无数,昴遂命人发放赈灾粮。苍生感激之,三呼万岁。五月,昴又北巡黄州。此时黄州生水灾,十人中即死者八九。但黄州刺史李鼎忠收百姓苛税,令人切齿。昴闻讯大怒,即革李鼎忠职,徙于海宁州为平民。鼎忠呕血而死。百姓无不称快,奔走相告,如同过年。 李昴如此爱民,在五代十国乃罕见之明君也,仅次于唐明宗及周太祖。后人有诗曰: 巍巍唐显宗,十国显光荣。 出身卑贱兮,得知民疾苦。 赏罚分明兮,爱民真圣明。 可惜天无眼,五十七即崩。 南唐事已叙毕,且说吴越王钱镠之政。钱镠在位二十六年,兢兢业业,亦将吴越推入顶峰。然其晚期奢侈,赋役繁重,百姓皆苦不堪言。镠晚年又猜忌朝臣,滥杀无辜,使人皆惧,皆不敢上忠言逆耳之言。镠死时寿八十有一,其死乃何因?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吴越圣王临安卒 南汉三兄弟大战 却说后唐同光三年,吴越王钱镠因事与后唐断交,改元宝正元年。宝正八年正月十七日,镠幸临安大哲园,忽觉头晕脑涨,体力不支,口鼻皆流血,眩晕过去。文武急救之,送至贞毅宫养病。次日渐轻,能理朝政。然不久又昏厥于榻上,数日方醒。徐徐又昏,后又醒。二月初二日,钱镠自知为日不多,遂召参知政事公孙朴、相国方桧、左牙指挥使董德忠、右牙指挥使李承建、临安府留守王昌、王后刘氏及长、次、三、五子入内,嘱以后事。镠曰:“孤活了八十一岁,命终矣!今孤国强盛,太平无事,邻国皆不敢小看,此乃孤欣慰之处。只是孤恐归西后,子孙守不住钱氏之基业。孤特讯孤子孙如下: 孤死后,子孙应善事中国,不得自称帝号。孤之继承人乃长子、台州刺史钱元灌,日后诸文武皆须听命于其。若如此,孤死而无憾也!”言毕,大叫数声,气绝而亡。文武泣不成声。 三月十八日,钱元灌率百官扶灵柩至王墓,安葬于此地,谥圣。四月初六日,钱元灌于安德宫继吴王位,尊刘王后为王太后,并改谥父钱穆为武肃。大小官僚,各有封赏。时元灌四十八岁矣。九月,立子钱弘佐为太子。 钱元灌中年得位,君临全国,事无大小,皆亲自处理。元灌勤政爱民,兢兢业业,革钱穆晚期之弊政:废苛捐杂税,为钱穆冤杀之臣平反,罢奢侈之风,放宫女千余。其作为深受士人、苍生称赞。 次年正月元旦,钱元灌于安德宫配殿举行国宴,刘太后亦被请入。太后曰:“大王忘了先王之遗训否?”元灌曰:“回太后,儿未忘。其言乃‘孤死后,子孙应善事中国,不得自称帝号。’太后问儿有何意?”太后答道:“汝父王与中朝断交,行天子制,自建年号,如同一帝,固我国屏障失矣!其临终知过,遂训大王,不应再犯此过。汝立后,本应禀中国,求得封爵,恢复交往。但汝已即位近一年,仍未如此。大王愿何时方行此事焉?”元灌曰:“太后所言极是。可惜我未能从先王遗训,我有愧于先王。待天暖后,我即行此事。”遂于当年三月,遣使入中国求封爵,并恢复交往。是月,元灌又废宝正年号,称长兴四年。 且说使者至后唐西京,见了明宗李嗣源,与其曰:“陛下,今吴越王钱镠八十有一,寿终正寝,子元灌嗣其位,欲与陛下复交。”嗣源大喜曰:“朕又得一属国耶!元灌小子能臣服于朕,故朕不是昏君!”即速召元灌入京。 钱元灌接旨后,即留参知政事公孙朴守临安府,己率文武赴西京。元灌见了明宗,奏曰:“臣去岁父丧,刚继父业,欲强吴越,遂乞为陛下臣属。窃闻陛下圣明,德才兼备,臣自知中朝能做吴越之屏障,遂行此事。愿陛下能承认吴越,授臣封爵,臣当感激不尽耳!”嗣源大喜曰:“卿真似高氏也!卿能识大体,看大局,主动归朕,朕将谢卿。朕封卿为吴越国王,同平章事,加江浙兵马元帅衔,但须取消天子制。即日便行。”元灌拜辞而退。 李从珂陷西京,钱元灌曾献猛火油三石,佩剑五十把。清泰三年石敬塘起兵,元灌亦曾献军粮四百石。天福三年正月,石敬塘送贡物与契丹,契丹主觉不妥,将贡物退回。此时,元灌献吴越特产与石敬塘,奏请可将此物献与契丹。敬塘大喜,将特产送与契丹,契丹主亦觉可。敬塘以为元灌有功,遂赐其“忠义大德文武孝仁天王”称号。 却说南汉主刘岩自中年后,始得志,骄奢淫逸,不问政事,常游宴嬉戏,文武劝谏皆不从。且大选宫女,大建宫室,苍生苦不堪言。岩又设酷刑,名目有数十,以水狱为最惨。呜呼!凡“罪重”者,即施此刑。将“犯人”投入热水,任毒蛇咬,致其死。岩喜亲自施此刑,喜“犯人”惨叫,其狂笑不止。呜呼!南汉始衰。 刘岩有五子:长曰晟,乃恭妃徐氏生;次曰洪,乃哲妃王氏生;三曰玢,乃皇后张氏生;四曰洵,亦是哲妃生;五名不详,早殇,生母亦不详。 刘岩宠三子刘玢,于大有十一年正月,立玢为太子,封长子刘晟为桂王,次子刘洪为黎王,四子刘洵为代王。刘晟不服,曰:“咳!我本为长子,父皇为何不立吾为储耶?”主薄张允曰:“殿下勿忧。汝父皇乃无道之君也,人神共讨之,早晚有一日,必被义军所俘。那时,殿下南面称帝,为时尚不晚矣。”晟曰:“我国安有此日乎?刘玢小子,无德无才,仅靠母之美,即得储位,令人切齿。吾欲先发制人,围攻东宫,杀刘玢,得太子之位。部将以为如何?”桂王府掌管著作事裴德俞曰:“殿下安想造第二个玄武门之变乎?”“汝言何意?”“昔唐太宗若不杀兄弟,安能夺位?但其杀同母兄弟,而殿下欲杀异母兄弟,阻力将大于太宗也。某不愿我国兄弟相残,生第二个玄武门之变。”晟不从,命参军窦昭调一千精兵,乘夜围攻东宫。 此时,刘玢已闻讯,命太子洗马王玄昌操练兵马,待桂王军至。窦昭引兵至,喝道:“刘玢小子,吾乃桂王之人,奉命围攻汝宅!快快让位!若不如此,汝今日即死矣!汝无德无才,仅凭汝母美,即篡储位,真是无法无天!吾今日来,堂堂正正!”王玄昌答道:“便是太子无德无才,其为太子,乃天子诏命,汝王不服诏命,即为谋反!”昭大怒,引兵杀至内,与太子军溺战。战了十合,窦昭大败而走。王玄昌引兵追击,将昭生擒。刘玢授其为太子府参军,昭被迫受之。 且说一使告知刘晟,晟大惊曰:“为之奈何?若刘玢登大位,我国必亡于其中!”即召文武商议。掌管副著作事马玉祁曰:“今父皇以黎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南监察司长,命其驻雷州,以防越贼入侵。黎王有兵十万,殿下为何不借兵于其耶?若黎王愿借兵,刘玢岂不死乎?”晟从之,即命玉祁赴雷州去了。 刘洪闻讯,即召文武商议。参军孙邈曰:“今太子与桂王已互动干戈,水火不容,殿下若助其一方,皆性命难保矣。不如二虎相争,殿下得利。”洪曰:“汝言何意?”“昔唐太子与秦王互动干戈,齐王为求太弟之位而助太子,后玄武门之变,太子与齐王同归于尽。吾不是第二个齐王,不可助桂王也。”洪曰:“汝言‘不如二虎相争,殿下得利’乃何意?”邈答道:“殿下坐镇雷州,有地千里,士卒十万,为何不行天子旗帜,行文称诏耶?”“汝言独立乎?不妥不妥。”洪曰。 邈曰:“今张天师举义,自建年号永乐,有众三十万。若汝父皇讨殿下罪,殿下可与张天师结盟,共拒官军。”洪即纳邈策,建年号天平,自行天子旗帜,行文称诏,脱离朝廷。洪以王密广为相国,孙邈为参知政事,黄承恽、李宪各为左、右牙指挥使。然马玉祁至。洪以“私通奸臣”罪名,将玉祁囚于兴圣驿,并秘密杖杀之。 却说刘晟闻此讯,大怒曰:“刘洪小子竟杀吾将耶!吾欲报仇!”即留主薄张允守桂王府,自率一万大军讨刘洪。 刘洪闻此讯,抚掌大笑,不备战。文武皆劝之,洪笑曰:“孤不用矣!来讨孤之人,不是父皇,是桂王!桂王来讨孤,孤无忧,不必备战!”“为何?”文武皆问。洪答道:“今桂王与太子互动干戈,太子已初胜,其定会乘胜追击也。而桂王亲自来讨孤,守将张允乃一书生,不通战事。若太子乘机袭桂王府,张允岂不败乎?桂王岂不退兵乎?”文武皆喝道:“大王圣明!” 果然刘玢遣窦昭袭桂王府。昭与张允溺战,不一合,允即败,降窦昭。余部皆降。桂王府遂为太子所占。太子将桂王府改为得胜园。 此时,刘晟引兵攻雷州仙岭城。其与仙岭城守将汤浙溺战,三合即大败汤浙,浙自刎。仙岭城遂陷。晟正欲回营,休整后再战,忽一使报道:“太子已占了王府,并改为得胜园。”晟大惊曰:“王府已陷,回救怕是晚矣!为之奈何?”副将董兴明曰:“今殿下已两面受敌,无计可施,只得用某之下策。”“请卿道来。只要可救吾命,吾即从之。”“殿下可向天子上一请罪表,请天子下诏,命太子归还桂王府。但某恐天子治殿下罪,固言此为下策。”兴明曰。晟叹道:“为何吾方三十一岁,今日即生死未卜耶?”即命文书官方成钧草一请罪表,然班师至兴王府外三十里处,暂扎一营。请罪表曰: 罪臣刘晟表拜父皇帝陛下:臣虽乃陛下长子,但不是嫡子。祖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者是也。陛下封臣为桂王,即是厚待臣耳。臣本应安居王邸,但臣未如此。与兄弟相残、逼反黎王,皆是臣之罪。今臣已知过,从此永不争储位。但愿陛下治臣罪,以安我大汉。 大有十一年五月十九日表 刘岩览此表,然下诏,免刘晟罪,封其为惠源郡公,另建私邸。晟谢恩而去。后宋陆游有一词叹曰: 哀哉!哀哉!一强朝廷,染着兄弟战火,负着手足之争,走着亡国之路,痛乱世哉。 痛哉!痛哉!一鼎立国,背着兄弟大战,望着父子对立,含着亡国之痛,个个死哉。 惜哉!惜哉!一富庶朝,循着暴君之路,待着诸子对圆,盼着亡国之实,大厦倒哉。哀哉!痛哉!惜哉! 现南汉之事已叙毕,且听下回分解,叙马楚事。 第三十一回 马楚希范乱国政 知祥成都复蜀稷 却说楚王马希声在位三年而死,遗诏弟希范嗣位。希范自即位以来,日夜饮酒游乐,不理政务,声色犬马,厌听忠言逆耳之谏,喜听歌功颂德之声,臣下惧不敢言。税赋繁重,搜括无度,苍生皆苦不堪言。 左牙指挥使桓子如曰:“今我国虽太平无事,但边患尚未平息。契丹、南唐蠢蠢欲动,早欲图我国也。若大王不勤政爱民,我国必亡!”希范大怒曰:“汝竟喻孤为一昏君耶!真是无法无天!孤承父兄大业,‘兢兢业业,励精图治’,使我国鼎立于海内,汝竟咒孤亡国!汝若再言即斩!”子如匍匐跪于地,泣曰:“若大王一意孤行,不从臣之忠告,大王必为亡国之君耶!那时悔恨已迟矣!”希范勃然大怒曰:“汝大不敬,当君之面胡言,孤今日即杀汝!”即命武士将子如拖至刑场处斩。文武皆匍匐跪于地,请希范从轻发落。希范曰:“汝等竟为罪人求情,孤为何用汝等!咳!今日孤若杀此人,恐后世言孤为昏君;若不杀,显孤懦弱。孤今日流放此人至洞庭,永不叙用。”桓子如即赴洞庭去了。 却说马希范在位十五年。如此十五年间,起义接连不断,盗贼蜂拥而起,振臂一呼,即众至千万、数万、十万或数十万。攻克城池,斩杀贪官,释放冤犯,建号帝王。令官兵提心吊胆,皆不敢服役,且有大半降义军者。有一义军,推彬州中农王立三为首,立三自称“黑帝救民除暴天师”,引兵举义。半年间,占二十七州,收数十万新兵,一度逼近长沙府,令马希范欲迁都衡州。后因长沙府坚固,立三粮尽而退,但希范常叹道:“此乃我国建国以来未曾有之事。” 王立三后为鑫州刺史董里恒所杀,余部星散。但起义并为终止,马楚国土丧失大半。后人有诗贬马希范曰: 国君不听臣忠言,执意游乐丧天颜。 声色犬马喜奸佞,此国可存多少年? 悠悠苍生举义兮,呜呼昏君仍游宴。 义军何不斩其首,如此作为毁江山。 乱世最忌国君昏,不料马楚有荒淫。 日夜酒色不问政,此国不灭安允人? 粉饰太平乱伦理,骄奢淫逸取他人。 自喻功德高于天,只得骗住个小人。 天福元年正月,马希范大宴群臣。忽一佞臣曰:“今天下太平,百姓无事,大王可率众臣南巡,以观山水。”此佞臣乃何许人也?乃长沙飞龙使张俾嗣。希范大喜曰:“卿言正合孤意。孤欲南幸道州,令五万铁骑、一万水兵跟随,浩浩荡荡,观人间壮阔之景,揽普天奇特之光,真是美哉!明日即行,先走陆路至永州,再走水路,沿洞庭湖至道州。孤意已决,文武不得劝谏。” 参知政事王泽、天策府司马封逊文皆谏希范。王泽曰:“昔隋炀帝三游江都,致使强隋十年即亡;今大王欲幸道州,我国岂不亡乎?大王万万不可听佞臣之言。”封逊文曰:“王大人之言是也。我国仅偏安一隅,而隋朝尚有全天下。我国之国力,安强于隋朝乎?隋帝游乐尚亡国,若大王游乐岂不亡乎?”希范大怒曰:“孤不是隋炀帝,孤国力强隋百倍!今天下太平,孤仅是观光,孤国能亡乎?汝等竟干预朝政,当斩立决!”即命武士将二人斩首,家人废为庶人,并籍没家产,归户部。 于是文武皆从命。次日,马希范起程,出长沙府南门至道州。每至一处,百姓大半回避,不逼者皆斩,令人皆惧。有人劝希范从轻发落不避者,希范不从。希范至道州,即命张俾嗣筑太平宫。太平宫于次年底落成,金碧辉煌,壮丽无比,墙、地皆用玉砌成,宫殿可纳数万人。建此宫用物力、财力、人力无数,死伤者有数千人。落成后,希范大喜曰:“卿真是孤之忠臣也!此宫乃天堂,海内绝无仅有。孤住此宫,真是心旷神怡焉!”即升张俾嗣为参知政事,封北海郡公,并赐“忠义贤德文武孝君大臣”称号。自此,大小政事,皆由俾嗣处决。楚日渐衰弱。 天福六年七月,马希范方从道州回长沙府。九月,张俾嗣病死,希范大恸,亲自发丧,赐其家属银千两,并赠太师,谥文忠。 却说蜀王孟知祥自灭东川以来,训练士卒,招抚流民,安定苍生,减轻徭役,使蜀地大治。其国力亦大增,中国不敢问之。其又行天子旗帜,行文称诏,仿中朝设官立职,并命毋昭洵修《蜀暂行刑统》。其之作为,如同一帝。 应顺二年正月,红耀引兵至蜀王宫。知祥怒曰:“汝乃一功臣,孤待汝不薄,汝竟欲杀孤,真是无法无天!”即命卫军迎战。耀喝道:“慢住!大王,臣无弑君之心耶!”“汝不杀孤,为何引兵入内?”“臣奏一事,若大王从之,臣即唤士卒回;若大王不从,臣士卒即长驱直入,取大王命。”耀曰。知祥曰:“何事?”耀答道:“今大王已占有蜀地,百姓皆服从大王,为何不择日即正统,以耀祖宗?”知祥曰:“孤近日亦思此事。孤欲即位,但恐有人不服,举兵反叛。若如此,孤帝位安能稳乎?”耀曰:“耀愿以性命担保,决无人反叛大王,请大王速即正统。”知祥问道:“真无人反叛乎?” 红耀唤士兵退至北内门,然匍匐跪于地曰:“若有人反叛大王,请大王拿耀是问!”知祥曰:“咳!孤年已至花甲,若即位,干不十年即死矣!能在位何时即在位何时,孤择日即位,便无忧了。何时卒,只得听天由命耳。”即命李恽广筑坛,择于当月二十八日正式即位。 是日,孟知祥端坐于台上,接受朝贺。文武跪于台下两班,三呼万岁。知祥传旨,建国号蜀,改元明德元年。大赦境内。封毋昭洵为丞相,李恽广为中书令,孟吉为尚书令,红耀为侍中,马哲为内枢密使,李建尤为枢密副使,王密为太师。其余官僚,皆有封赏。谥祖孟玄成为始祖文皇帝,祖母李氏为文皇后;父孟道为太祖武皇帝,母姜氏为武皇后。改蜀王宫为天圣宫。以成都为圣都,称西京;巴州为陪都,称东都。 孟知祥即位后,与民休息,将赋税减为十五税一,奖开荒者,赐流民田,并废跋卒斩,使苍生皆咸悦之,蜀日益鼎盛。然知祥贪财,常鼓动群臣搜括钱财,三州设一监财司,监财司长官称监财使,每搜括一财,监财使即献与知祥。固知祥无盛世也。 孟知祥即位时,年已至花甲,性情暴躁,不能容人与己作对,固直臣常为其所杀,令群臣皆不敢进言。 孟知祥有七子:长曰昶,封维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次曰恒,封汉王;三曰曙,早夭;四曰庆,亦早夭;五曰怛,封晋王;六曰舜,封章王;七曰熔,封秦王。四女:白帝公主;建平公主;其余皆早夭。孟昶有二子:长曰玄哲,封楚王;次曰玄孝,封巴王。孟恒亦有一子,曰乾,封梓王。知祥宠汉王孟恒,欲立恒为嗣。丞相毋昭洵曰:“不可。国君废长立幼,乃不祥之兆也。维王已成年,能文能武,可承大统;汉王虽亦成年,但性懦,不能成大事。固陛下万万不可立汉王为储焉。”知祥从之,即于明德元年五月立孟昶为太子。 却说是年六月,孟知祥幸昌德园。至园内,知祥忽觉腹痛,即与左右曰:“朕觉腹痛,欲大解。”泻毕即觉头晕脑涨,体力不支,倒于厕中。左右慌扶之,送其回宫养病。至大内时,知祥已昏厥,不省人事。徐徐而醒,然又昏,缓缓又醒。知祥自知为日不多,遂召丞相毋昭洵、中书令李恽广、尚书令孟吉、皇后孙氏及太子孟昶至榻前,商议后事。知祥泣曰:“朕戎马一生,方得一偏安之帝。不料上苍无眼,令朕半载后即崩也。朕为日已不多,遂召汝等训之。朕死后,太子承大统,诸卿应忠心辅佐,别无他意。太……太子……”觉舌已僵,不能出声,遂用手唤所召之文武退。待文武退后,知祥又昏厥,次日晨醒。其轻声自语道:“不……不知……死后……后,天……天下……能否……一……统,能否归……于……大……大蜀……乎?”翻身吐血而死。年六十一岁。时明德元年六月十八日也。后宋陆游有一诗曰: 滔滔沔水与汉水,冉冉王蜀与孟蜀。 孟知祥兮开创者,戎马一生复大蜀。 仅享半载之江山,游幸芙蓉命即沽。 搜括无度无盛世,武夫朝代不哀乎? 孟知祥已死,文武乃扶孟昶嗣位,并葬知祥于崇陵,谥高祖圣皇帝。 孟昶于七月初六日正式登基,文武各有封赏。尊母孙氏为圣德皇太后,立长子孟玄哲为皇太子。 却说晋主石敬塘在位七年而死,侄石重贵嗣位。重贵即位后以景延广辅政,拜相,并向契丹主称孙不称臣。耶律德光大怒,即发兵讨晋。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辽兵开运乱东京 知远晋阳反大辽 却说开运元年正月,契丹主耶律德光命李胡、述律平、韩匡胤伐晋,兵分三路,共六十万。石重贵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景延广奏曰:“契丹兵虽号称水陆六十万,实则区区十万余乌合之众。陛下可发十七万大军,兵分三路迎敌。只要败一路敌,生擒一路敌将,敌即退矣。”重贵即授景延广为都元帅,命其迎战契丹兵。 景延广于昌德坡扎一营,操练将士,以备决战。二月末,延广遣副将马薪汝迎李胡部;遣副将荣承裕迎述律平部;遣监军胡骏迎韩匡胤部。不说马薪汝、胡骏如何迎战李胡及韩匡胤部,却说荣承裕如何迎战述律平部。 三月初十日夜,荣承裕留兵守营,自率二万主力袭述律平帅营。平闻讯大怒曰:“区区一匹夫,竟夜袭老夫之兵营,真是无法无天!老夫有二十万天兵,汝若能战胜老夫,天帝亦畏汝三分耶!”即引兵出营,欲与晋兵溺战。承裕亲自出马,喝道:“我主岁岁皆向汝主纳贡,为何汝主来伐我国耶?汝主欲得何物?”平大怒曰:“汝竟辱骂我可汗,真是无法无天!老夫今日即生擒汝!”即引兵杀至晋兵前,发动总攻。契丹兵以精骑猛冲晋兵中坚,晋兵以左右翼闪电势冲契丹兵中坚,使契丹兵大乱,晋兵士气高涨。承裕乘势进击,不一合,即杀得契丹兵全军覆没,述律平亦死于乱军。 述律平部之败,使其余二路契丹兵皆不敢出战。景延广闻讯大喜,即升荣承裕为平虏将军,封安德侯。 此时,述律平之子述律元康着孝服,赴契丹上都报丧,匍匐跪于耶律德光之前,痛哭流涕。德光亦号啕大哭,昏厥于地,数日方醒。待德光醒后,中书平章耶律范奏曰:“今我军败于中国之兵,可汗若不亲自救援,不能挽败局也。”德光曰:“汝言即是。”都督南枢密院事王辉曰:“不可。若可汗亲征,虽可使士气高涨,但若中国乘虚攻我上都,为之奈何?臣恳请可汗,毋亲征。”德光怒曰:“孤不亲征,何人可败晋军?何人可生擒反臣石重贵?”辉曰:“可汗息怒。臣有一计,可使晋自亡矣。”德光曰:“汝有何策?”辉答道:“今石重贵所倚之将,乃羽林右将军杜威也。今逢威五十寿诞,可汗可遣使以贺寿为名见其,劝其怂恿晋主用己为帅。晋主定会从之,却教威于中途倒戈归我,再命其还攻东京。威部皆乃精骑,而东京守兵只是乌合之众,一战即可生擒石重贵耳。”德光大喜而从之,即遣使赴东京去了。 使者至东京,见了杜威。威曰:“汝为辽使,吾观汝来,并非庆寿也。请问汝有何事?”使者曰:“是也。小人观晋主庸懦,国势衰微,苍生皆恨之也。今辽主欲救中原,安 百姓,特顺民意,遣百万问罪之师,以伐昏君。现大军势如破竹,不出一年即可成矣。那时,杜公即性命不保耳。依小人愚见,不如杜公即刻归顺王师,不为石重贵卖命,岂不美哉?”威曰:“不可。威乃忠臣,誓死报国,便是国主庸懦,吾亦不叛耳!”使者曰:“若杜公不叛晋,仍难保性命矣。”威问道:“为何?”使者答道:“晋主疑忌大臣,文武一百余人皆死于非命。若杜公不归顺王师,亦是死于非命者也。”威曰:“吾观辽主乃狄虏,便是其真心救民,亦不可久治中原也。不妥不妥。”使者曰:“其事成后,杜公可即皇帝位矣,以代辽主治中原。岂不美哉?”威曰:“汝言晋亡后吾与辽主共治天下?”使者曰:“是耶。辽主仍治辽地,杜公治中原。”杜威心动,遂从之,与使者密谋,择日降辽。 开运二年十一月,杜威使平州刺史王晋康伪造一败报,言:“我军与虏战于兴平坡,大败,虏遂乘胜破兴平城,又破新乡城,再破甸城,直逼本州内城。臣已发戒严令,命士卒备战。但敌重我寡,须陛下遣一能征善战之将入援,方能御敌。”晋主石重贵遂召文武入朝,曰:“今平州不守,何人可入援平州,为朕破敌耶?”杜威自荐曰:“陛下,臣可援平州。”重贵大喜曰:“汝行否?”威曰:“可也。若臣不败虏军,陛下可斩臣。但有一事须问陛下。”重贵曰:“可。朕乃天子,汝乃忠臣,有何事不能答耶?”威曰:“今虏兵强马壮,而臣部皆为乌合之众,仅靠臣一人奋勇杀敌,决不可御敌。禁卫军乃精锐之师,可与虏决战而万胜。固臣请陛下命禁卫军随臣援平州,可否?”重贵从之,遂命杜威去了,禁卫军亦随其出战。 刚行五十里,杜威即遣使赴辽营。使者报道:“晋杜威来降。”韩匡胤问道:“是真降否?”使者答曰:“确为真降。其已于马店扎营,数十日即可至此地矣。”匡胤大喜,遂重赏了使者,然致信于辽主,言此事。辽主大喜,亲至马店见其,并封其为河中节度使,都督同、华、商等十五州诸军事。 却说景延广闻此讯,大怒曰:“我国竟有如此之小人也!此人为谋一节度使位,竟欺君降敌,真是一汉奸!吾将其凌迟亦不为过!”一时辰后,一宦官捧诏至,宣帝命召景延广回朝。延广叹道:“可怜我国毁于小人之手矣!延广虽有报国之心,但已无力回天了!君命不可违乎!”遂班师回朝。然晋主即以“抵触杜威,欺君谋逆”之罪,将延广革职,罢兵权,禁锢终身,永不录用。延广遂逾墙逃脱,至长江边,自刎而死。年六十三岁。后有诗叹曰:可怜奸佞行于朝,忠臣之志皆未了。 三朝元老报国兮,终究落个禁锢盎。 开运三年正月,辽主耶律德光自马店回云州。八月,又下令亲征。九月,德光以原后晋禁卫总管张艳泽为靖国大将军,以杜威为讨逆大将军,兵分两路攻东京。晋主闻报大惊失色,方知己已受骗,但悔已晚矣。东京城无一兵一卒。重贵只得调汝、宋等州精兵入援,但其已不愿援重贵也。又传八百里加急诏命,召河东节度使刘知远火速入京勤王,但知远欲隔岸观火,一日仅行十里。尚未至东京,辽兵即至矣。 十一月十七日晨,张艳泽军先行入东京。二十九日夜,杜威军亦至。晋主闻讯,昏于地。次日醒后,即召文武商议。朝臣皆劝晋主出降,以保性命。重贵遂命飞龙使王昭宇草降表,曰: 开运三年十二月,臣孙重贵表拜天圣汗祖:昔我皇考为河东节度使,奉命讨罪臣李从珂,但其兵寡,不足以取胜,遂求于汗祖。事成后,其不忘汗祖之恩,兢兢业业,使海内升平。然七年即崩,臣孙不孝,妄发大兵,不敬汗祖,此乃臣孙之过也。今汗祖来问罪,臣孙惧,固愿执孙礼,永侍汗祖,别无他意。善哉!善哉! 谨以此表 张艳泽见之大喜,遂召石重贵入营,命其献玉玺。重贵率文武入营。未至辽营,数十人即拦截于途,然将重贵抱至一软辇内,喝道:“天子在此!我等誓死不降!誓死不降!驱除狄虏,复兴中原!驱除狄虏,复兴中原!”只见为首者,立于马上,道:“狄虏犯我土,掠我民财,焚我民宅,杀我苍生,安能久占中原乎?得道者兴,失道者亡,文武岂不知乎?虏每至一地,众皆反抗,若不倚杜、张二奸臣,安能入我都乎?请众臣慎虑,毋即刻降虏。若降虏,即为失道者也。”此人乃何许人?乃原兵部侍郎韩松也。松原为唐丞相杨奂府老掾,累掌相府卫军。因率部援石敬塘攻西京有功,得为飞龙使。天福三年,迁兵部侍郎。因反石敬塘事辽,为敬塘所疑忌,遗诏中有命杀松者。松遂隐退。 韩松遂率部前进,并遣使召百姓参战。仅一时辰,即聚三千百姓。众冲入辽营,杀得张艳泽部几乎全军覆没,艳泽单骑逃脱,回见辽主,辽主将艳泽斩于市。众皆称快。 松又围杜威营。威亲率大军出营溺战,战了三合,韩军大败。众皆自刎。杜威喝道:“石重贵在何处?”重贵颤瑟,遂爬山逃走,至子峦峰,重贵已有气无力,遂隐于此地。不料半时辰后,辽兵即至。重贵泣曰:“吾不是罪人,汝等奈何了吾?”杜威怒曰:“汝身为天子,不分忠奸,固于今日失帝位。老夫昔为汝臣,兢兢业业,佐汝治国,立有汗马功劳,汝竟疑忌老夫!老夫今日恨食汝肉!”遂将重贵押回大营,并搜出玉玺。重贵痛哭流涕。十二月十五日,杜威押重贵等七百余人回马店见辽主。 辽主大喜曰:“卿真乃朕功臣也。朕即日起仿汉人建国号为辽,改汗为帝,分封文武,制订法规,并择汴京为都。可否?”威曰:“可也。陛下德才兼备,不为中原之主,何人为耶?”辽主大笑。威又曰:“去岁陛下曾允臣为帝,臣不能受。”“为何?”“天下不可有二主,陛下即位后,臣若为帝,即有愧于陛下也。”辽主点头。 次年正月,耶律德光引兵入东京,于玉圣宫设朝,正式改汗为帝。改元大同元年。以述律文为丞相,王洵雍为太尉,韩匡胤为中书令,杜威为尚书令,王辉为兵部尚书,萧翰为大将军。其余官僚,一律封赏。 却说河东节度使刘纸远闻讯,大惊曰:“中原变矣!辽汗称帝,辽人治中原,吾命即终了!”河东指挥使王峻曰:“主公命未终。主公可命某赴汴京见辽主,求辽主封主公为王,或授官职,即可保命也。”知远从之,遂命峻去了。 三月初七日,王峻回见刘知远,曰:“主公,某至汴京,辽主许授主公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同平章事。但辽主残暴,大肆杀掠,苍生皆举义反辽。或千百人,或万余人,共推一首,杀辽官,围辽府,使辽主欲回其本土也。若主公授此职,臣于辽,即不可善终耳。”知远曰:“为之奈何?”峻曰:“除臣辽外,主公现有二策可择。一为弃河东奔蜀,求蜀主授以官职;二为起兵反辽,成则即帝位,败则死。”知远曰:“仅有二策否?”峻点头。知远拍案而起,道:“吾愿起兵反辽,便是死,亦会名垂青史耳!”遂自封汉王,征虏大将军,仍奉晋正朔。 且说辽主闻此讯,大惊曰:“汴京刁民举义,已使朕坐力不安,况刘知远乎?”叹道:“为何朕授其官职,仍不服朕耶?”遂以萧翰为宣武军节度使,守东京,自率文武退至云州。 于是金州以东,宋州以西,三千里皆归顺刘知远,唯有商州刺使耶律雄,不肯归附。知远遂于四月初三日,遣副将李哲恽攻商州。哲恽引兵围耶律雄大营,雄坚守不出,使汉军不能破城。哲恽怒曰:“此人竟如此嚣张也!吾不信生擒不了汝!” 刘知远正欲出城,忽一人喝道:“大王不必救商州矣!”知远大惊,视之,乃河东节度使府判官卫峦也。知远问峦:“为何?”答曰:“某有一计,可使耶律雄自死:耶律雄乃辽臣,然辽主疑之。大王遣一使见辽主,言雄欲反,辽主必杀此人矣。耶律雄一死,商州安能不归大王乎?”知远大喜曰:“卿乃孤子房也!”遂从之,遣使赴云州见辽主。 此时辽主刚至云州,尚未入御营。使者骑快马,冲至辽军中。辽主怒曰:“汝有何事?竟不知朕乃天子,真是无法无天!”使者下马,匍匐跪于地曰:“臣乃商州通判述律贵,有事禀陛下。近日刘贼遣将李哲恽攻商州,商州刺史耶律雄不备战迎敌,反遣使与贼暗通。其反心已露,请陛下圣裁。”辽主曰:“汝先起。朕入御营后即下诏下耶律雄狱。”使者回。 次日,辽主即遣使至商州,以议事为名,召耶律雄至云州。耶律雄至云州后,辽主即责之曰:“汝为何不备战?为何通贼?汝欲降贼否?”雄匍匐跪于地,无言应对。辽主喝道:“武士在何处?将逆臣耶律雄及亲者徙房州,削其兵权,革其职,暂不斩之,以观后效!”武士听命,押雄至房州。雄不食而死。商州遂归顺刘知远。 却说刘知远闻此讯,大喜曰:“辽主真多疑耳!孤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得一州,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即问王峻:“孤已占商州,可否攻汴京?”峻曰:“不可。辽宣武节度使萧翰有十万精骑,天兵亦不敌之,况大王乎?大王应退兵晋阳,即皇帝位,与民休息,不生战事。待十年后,国势增强,大王一举即可破汴京也。”未知知远同意否?且听三十五回分解。 下回叙闽主称帝之事。 第三十三回 大闽王延钧即位 孟昶广政行新政 却说后唐天成二年正月,唐明宗召闽王王延钧入朝。延钧自觉惶恐,即召文武问道:“孤去否?或不去?”此时,参知政事王适已死,新参知政事方如俞曰:“不可。” 延钧曰:“为何不可耶?”如俞答道:“今大王居忠义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清平军节度使,拥兵三十万,镇福州,有闽地半壁江山,权势颇重,唐主定会疑忌大王。臣料唐主召大王,必无善果耳。”延钧曰:“卿言唐主欲杀孤耶?”答曰:“是。”延钧问道:“为之奈何?”如俞答道:“今大王领兵三十万,且有闽地半壁江山,称帝已易也。大王可速与唐断交,即皇帝位,自立一国,岂不美哉?若唐发兵讨大王,大王可命臣与之决战,臣一战即可退之。”延钧再三推辞,如俞皆言不可。其余文武,十人有九人主延钧称帝者。延钧遂命内枢密使张恽,相国张秋平之子于福州建德城筑一坛,择六月十八日于此处登基,正式建闽国。 是日,王延钧端坐于台上,张秋平、方如俞立于左右,执剑。其余百官跪于台下两班,三呼万岁。延钧废唐年号,改元龙启元年。谥祖王勋为始祖建皇帝,祖母章氏为建皇后;伯王潮为高祖文皇帝,伯母刘氏为文皇后;父王审知为太祖武皇帝,生母范氏为武德皇后,嫡母孔氏为武哀皇后;兄王延翰为嗣主明皇帝。尊延翰之孙皇后为天圣明毅大皇嫂,一切皆如太后,并命其协理朝政。以张秋平为丞相兼太尉,张恽为中书令,方如俞为尚书令,刘异洵为大将军,王牿为枢密院总管,王子锞为枢密院副总管。其余官僚,皆有封赏。大赦罪人。以福州为南京天圣府,泉州为北京天兴府,作为陪都。命王牿及王子锞率枢密院一百三十人,参隋唐之律篡《大闽刑统格式》,分格式各十三卷,次年十一月颁行。 王延峻即位后,行龙启新法。龙启新法有: 一、设野政台,辖金、厦州及夷岛,驻北京天兴府,设都督台政事一人,副都督台政事三人,及签书公事、观察使等职。 二、羽林军由户部供粮,不必自食,且服役者改为二十岁服役,五十五岁退。 三、由太子兼处冤大臣,开处冤府,百姓有冤,县令刺史皆不理者,可入府诉冤。 四、各长官皆不可以进贡为名增税,违者轻减俸禄重革职,告发轻者赏银,重者补缺。 五、废今田制,复行魏朝屯田制。 龙启年间,因行新法,固大闽太平无事,国泰民安也。但王延峻改元永和后,即渐趋骄奢。其不理政事,日夜酣饮,声色犬马,喜听歌功颂德之言,并大兴土木筑道观,又自称“大圣庆德仁和道君皇帝”。且乱定官职,朝令夕改,致使军费开支膨胀。赋税苛重,处冤府亦徒有虚名。永和三年起,延峻年年皆南巡北狩,致使国库空虚,起义不断。张恽、王子锞多次劝谏,二人皆被车裂,剥皮实草,并抄家夷三族。 永和五年九月,王延峻又幸漳州,出城时,觉有人欲索其命,即下辇视察。只见一身长八尺之人着黑服,持甲,卧于草中,后有五十余人亦如此。延峻问道:“汝等乃何人?”为首者笑曰:“王皇帝,汝死矣!我乃张恽门客黄霖之子,姓黄名安民。吾父死时,吾已赴中国避难,固汝之官兵未能得我级。现吾已奔晋王麾下,任监军。晋王深明大义,欲救闽地苍生,遂命吾来伐汝。吾先率小队斩汝,然吾大军即至,能踏平汝国耶!”延峻大怒曰:“汝真是无法无天!朕……”刹时,“黄安民”一亲兵已冲上,将延峻劈开,然拖尸而去。在位十年,寿四十八岁。后有诗叹曰: 壮时有为老时昏,可怜闽君判二人。 悠悠此举是何祸,骄奢淫逸是罪魂。 十年闽帝何得是?惜哉大闽陷深沉。 此弑君之人,实乃太子、处冤大臣王继鹏也。因继鹏与枢密院佥事毛文度结党,延峻知此事后,欲废继鹏,固继鹏杀其父也。 却说蜀帝孟知祥崩,太子孟昶嗣位,年十五。初即位,大赦天下,以丞相毋昭洵总督内外事务,封广德郡王,允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如萧何故事,作为辅佐。昭洵以天子名行新政,如下: 一、于明德二年仿唐制,开科取士。 二、设御史台,长官为御史中丞,暂由毋昭洵兼任。御史台为清吏治之所,每年遣使巡查百官一次。如有不称职者,不奏即可就地处治也;亦可不奏,就地赏廉。 三、上至长官,下至庶民,皆可上奏,举荐人才。若被荐者得以重用,且德才兼备,荐者可受封赏:庶民赐地三十亩,臣僚升二级。 四、上至长官,下至庶民,有军功者皆可得封爵。 五、行赋税轮免制;废一切苛捐杂税。 六、募勇士五万人,建无敌军,驻于边境,以防外患。 此六条新政施行后,巴蜀大悦,百姓困苦者少矣,官吏清廉,民生得以安息,且十年内各国皆不敢侵蜀。固蜀太平无事,国力大增。后人称此为“蜀相新政”或“广政新政”。 然广政四年三月,丞相府参军毋贞因求任户部侍郎不成,心生怨气,遂操练兵马,欲反叛。 七月,毋贞以攻后晋商州为名,引兵出京。至玄州时,突然围城。玄州刺史毋荆人乃毋昭洵之子。毋荆人懦弱,旋即献城出降,并回成都见其父。其父责之曰:“汝有三万精骑,而贞仅有区区七千甲士,汝却不战而降,甚是为何?”荆人答道:“此乃儿之副将之见,非儿之见也。儿已将此人处斩,望父亲明查。”昭洵即以参将王鲁客为玄州刺史,兼讨逆元帅,命其平毋贞之事。 不料,毋贞已杀回成都,并于成都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孟昶闻讯,大惊失色,即亲赴其营见贞。贞匍匐跪于地曰:“陛下,今丞相毋昭洵居功自傲,不视王法,欲篡逆也。臣忠于陛下,固清君侧,诛昭洵耳。”昶曰:“汝称汝起兵为清君侧,为何领兵攻玄州耶?”贞答道:“陛下,玄州本为朝廷治,今毋昭洵子为刺史,即是毋氏之私土耳。臣引兵攻玄州,一为将此地还于陛下,二为震慑毋昭洵,使其早日归政也。”昶大喜,即以毋贞为天下兵马都知使,行内枢密院事,封平都郡公。贞遂以天子名授黄哲绪为玄州刺史。 此时王鲁客尚未到任,闻此事大怒曰:“此贼真是无法无天,令吾不能赴任!”其一童仆曰:“老爷息怒!奴有一计,可使黄哲绪不能赴任。”鲁客问道:“何计?” 答曰:“老爷可修书一封,致与毋贞,言黄哲绪欲降晋,毋贞定杀哲绪也,不杀亦免其刺史之职。” 鲁客大喜,即修书一封,遣使致与毋贞。书曰: 臣鲁客表拜天下兵马都知使,行内枢密院事,封平都郡公毋贞大人麾下:窃闻今玄州刺史黄哲绪蠢蠢欲动,有反叛之心。而毋公重用其,真不可也。臣恳请毋公上表免哲绪职,并就地幽禁,永不叙用。若如此,蜀之社稷即稳矣。请毋公三思,并即刻行事。 广政四年九月十三日书 且说使者奉命携此书赴成都见毋贞,未至成都即猝死。死乃何因耶?疑云重重。或云心疼症突发,或云 闻丞相府被围后饮鹤自尽,或云为守兵所杀……小子不知何云为是,固不叙也。 当年十月,丞相府被围,王鲁客装成商人奔晋,毋昭洵之谋臣皆星散。昭洵仰天长叹道:“天为何绝我耶?”又自语:“吾年轻时,仕南平为中书丞。因受南平王疑忌而投蜀,得以重用,本想福于子孙,不料蜀主又疑忌我,哀哉!哀哉!”须臾,圣旨至,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丞相毋昭洵居功自傲,干预国政,视朕如小儿,并有篡逆之心,人神共讨。念其为先帝立有大功,朕轻处之。免其丞相之职,并降为广德县伯,迁至钶州,令改过自新。钦此。 广政四年十月十八日诏 毋昭洵痛哭流涕,匍匐跪于府中,半晌方起。宣诏使者曰:“车马已备,请毋公出府。”昭洵只得随使者出府,上辇赴钶州。百姓见之,无不流涕。昭洵至钶州后,闭门谢客,隐居三年而死。年七十岁。 广政五年正月,蜀主孟昶下诏亲政,并废毋昭洵一切新政。授毋贞为丞相,用旧党为政。蜀入一新期。 本回已叙闽主王继鹏弑父即位,以次年为永和元年。在位五年,为宦官张蒲所杀。蒲遂立王审知养子王曦为帝,以次年为永隆元年。建州团练使王延政,王审知第六子闻讯不服,即留副将江子恽守建州,命留从秀率左路兵三万,章师贵率右路兵三万,自率中路兵四万,共计十万,浩浩荡荡,讨伐王曦。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大闽王延政篡位 清源军进驻闽地 却说王延政兵分三路伐南京,闽主王曦闻报大惊,即召文武商议。中书令文太宁,张恽之继任奏曰:“陛下勿忧。叛军势虽强,但其兵分三路,路路皆有异心也。凭此,陛下命臣率一路精兵,即可平贼耳。”曦从之,遂以文太宁为征建将军,命其率六万精骑与建州军交战。 文太宁于南京城外安营扎寨,日夜操练兵马,以平叛军。王延政闻讯,即密令左路兵于南京西五十里处一山寨,名太平寨扎营。两军定于永隆元年二月十七日于太平寨决战。是日,文太宁亲自出马,大骂留从秀道:“竖子!汝一小辈,本应忠于天子,为何为叛贼王延政卖命,狼狈为奸,并助其反叛耶?混帐!狗辈!狗辈!”留从秀怒曰:“汝主不仁不义,为阉竖勾引,自立为主。吾奉天伐罪,汝却骂吾混帐,真是无法无天!”太宁答曰:“吾主虽为宦官所立,但德才兼备,汝主不服,即是大逆不道!”从秀喝道:“便是汝主有德有才,其受阉竖所引,自立为帝,亦不可也!”太宁喝道:“无稽之谈!”即引兵杀去,与建州兵溺战。两军战了三合,建州兵大败而逃。太宁引兵追击,杀得建州兵几乎全军覆没,从秀率残部逃脱。 却说留从秀率残部回见王延政,此时延政已占领殷州,并于殷州城外安营扎寨。从秀入营,匍匐跪于地曰:“某无能,士卒皆有怨气,致使此役惨败,请主公恕罪。”延政笑曰:“此役之败,罪不在卿,而在吾。是吾指挥无方,方使此役惨败。” 忽一人喝道:“某有一妙计,可道否?”延政大惊,视之,此人乃建州团练使府行司马事王如昌。如昌曰:“主公,今南京有文太宁守御,其兵强悍,现主公不能与之为敌。而施州官兵乃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依某之愚见,主公可先攻施州,然回殷州休整。待三年后,再图漳、金二州,南、北二京即唾手可得矣。”延政大喜曰:“卿不愧为吾之孔明也!吾即刻从之!”即召右路兵至殷州大营,并与之会合,然南下攻施州。 且说施州刺史马焘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部将商议对策。副将刘琼曰:“主公勿忧。王延政乃某之堂姐夫也,某出城见其,以厉害说之,其定会退兵耳。”焘问道:“若其一意孤行,不听汝言,为之奈何?”琼曰:“主公勿忧。某率百骑见之,若其不听某言,某命百骑杀其即可也。”焘从之,即命刘琼率百骑出城见延政。 此时,细作已将此事告知王延政,延政问王如昌对策。如昌贴其耳,悄声言如此如此。 三日后,刘琼即入营,延政设宴款待之。琼问:“主公起兵是争位否?还是清君侧?”延政答曰:“乃清君侧耳。”“既然为清君侧,为何来攻施州耶?”延政不答。如昌悄声道:“主公快哭。”延政即痛哭流涕。琼问何故。延政泣曰:“吾忠于朝,兴义兵,欲诛佞臣文大宁。不料大宁却于施州网罗左右,欲残害苍生,只得引兵杀至施州耳。”琼曰:“某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助主公清君侧,别无他意!”言毕,亦泣不成声。延政见刘琼有归顺之意,即授琼为指挥副使,命其回刺史府,劝马焘归降。 于是刘琼回刺史府见马焘,言建州兵之仁义。马焘心动,遂献全州降王延政,并随刘琼出城见之。延政大喜,即授焘为指挥使。焘食邑十五户,琼食邑十户。然又以王如昌代施州刺史。 当年八月,王延政授苏显子为施州刺史,己引兵回殷州,并于此地重扎大营。十月,参军董魁上一劝进表,表曰: 臣董魁等建州军文武共七十六人,表奏主公:今主公奉辞伐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未一载即克建、殷、施三州及金州二城,并大败佞臣之师,功德觅天,又德才兼备,固百姓皆愿主公为君也。臣等奏请主公仿尧禅舜,即皇帝位,然灭佞臣之残部,荡平四海。那时,主公即有空前绝后之伟功,天下百姓皆咸悦耶。此事重大,须即刻行事。 大闽永隆元年十月十六日表 王延政览毕,即召董魁入营,问道:“此表真乃卿之衷言?”魁曰:“禀主公,此确为臣之衷言耳,文武皆愿如此。”延政曰:“吾起兵,本为清君侧。现佞臣未除,汝却劝吾称帝,乃何意耶?”魁答道:“主公称帝,乃万世之幸,为何推辞?”延政曰:“吾自起兵以来,未有一次胜仗,反而有败绩,得殷、施二州即金州二城仅为侥幸,汝却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是何意?吾自立为帝,岂不自大否?”魁曰:“若主公不愿即皇帝位,可暂为殷王,待佞臣除后再即帝位,可否?”延政先是推辞,然即从之。 王延政自立为殷王,以王如昌为相国,董魁为中书令,章师贵为尚书令,留从秀为纳言。其余官僚,各有封赏。改元光天元年。 却说细作将此事告知王曦,曦大怒曰:“此贼真是无法无天,竟妄图篡逆!朕若不灭其,誓不为人!”文大宁谏曰:“请陛下息怒,臣百日即可平之。”曦喝道:“若不是汝,王延政早已灭矣!武士!将其处斩!”大宁叩首道:“念臣为先帝立有大功,请陛下轻处。臣日后定会戴罪立功,助陛下平贼!”宦官张蒲亦奏请轻处文大宁。曦曰:“念汝为先帝立有大功,朕轻处汝,贬汝为庶人,迁至夷岛,终身幽禁。即日便行!”武士遂押大宁赴夷岛。永隆四年九月,王延政攻金州,一月而克。遂班师回殷州。次年三月,又率军攻漳州,不克。遂命章师贵直捣南京,一败于安当寨詹彦军,二败于兴平寨华景恂军,几乎全军覆没,师贵被俘,自刎而死。 八月,王延政自率大军围攻南京。南京坚固,难以攻破。延政遂命士卒驾云梯而攻,城内守将即向下射箭,箭如石雨,建州兵死伤无数。延政只得退至城外。相国王如昌曰:“大王,南京坚固,守兵士气大旺,若强攻城,必败矣;若只围不攻,耗其士气,方能于半载或一年后破城。”延政从之,即将士卒分为四彪:一彪围东门,一彪围西门,一彪围南门,一彪围北门。不许攻城,违令者斩。 不说建州兵如何围城,且说此时王曦正召文武商议对策。有主战者,有主降者,有主守者,还有主迁都者,令曦犹豫不决。 至永隆六年七月,南京城弹尽粮绝,人心浮动,兵部尚书朱文进遂奏曰:“今建州兵势大,文武皆愿陛下出降,请陛下圣裁。”曦大怒,遂遣羽林军包围朱文进府,并命凡是主降者皆捉拿审问。 朱文进大惊,遂召部将于府内商议对策。兵部副主事孙德昀曰:“今主上昏庸无道,民怨沸腾,致使王延政举义。今其已率建州兵兵临城下,我等定会死耳。与其自死,不如入内弑君,降王延政!”文进大喜而从之,遂遣一老掾买通守门宦官,于半时辰后自率卫兵入内行事。 却说老掾至宫门,于守门宦官曰:“尔等受苦矣!今主上昏庸无道,民怨沸腾,为何不随我主朱文进入内杀此暴君,为民除害?”宦官曰:“朱文进乃兵部尚书耳!其欲叛投王延政否?”老掾笑道:“王延政方为真主耶!尔等不为真主效力,便是绝路!”宦官无言应对,只得开门放朱文进入内。 须臾,朱文进率卫兵至。其入王曦寝宫,喝道:“暴君王曦,跪地受缚!吾乃王延政,今之殷王,天下之救世主!”曦怒曰:“朕百万天兵,何处耶?杀王延政!杀王延政!杀王延政!”文进答道:“汝之‘天兵’,皆降吾也!现南京已破,快快受降!不降即死!”曦正欲反抗,文进已喝武士冲上,人头落地。时永隆六年七月二十八日也。 于是朱文进大开城门,迎建州兵入城。待其入内,文进即降也,并献王曦首级与延政。延政大喜,即授文进为天兴节度使,封平暴郡公。其余州县闻讯,即不战而降。北京、漳州亦分别于当年底及次年二月归降。至此,闽地皆归王延政矣。 于是王延政班师回殷州,改王为帝,分封文武,论功行赏。并下诏大赦天下,谥母杨氏为仁孝忠德慈顺皇太后,父王审知为仁孝忠德文武皇帝。谥孔子为至道大德顺义师君,于殷州、建州各建一孔庙,逢年必拜。谥王曦为恭帝。 永隆七年二月,王延政改元天德元年。废南京、北京建制,以殷州为东京,建州为西京,并复国号为闽。 王延政即位后,碌碌无为,虽有使闽复盛之心,但无其力。此时南唐以边佑为征南大将军,命其率军三十万攻闽。延政大惊,即以朱文进为帅,命其与南唐交战。朱文进遂于金州安化城安营扎寨,操练兵马。 天德元年十月,南唐建威将军胡儋亦于安化城扎营,与闽军对垒。十二月,闽副将毛子钧与文进献一策,曰:“现离冬至近矣,安化城乃一山城,常降鹅毛大雪。元帅若按兵不动,我军士气定会低落,必败于敌手;若乘机雪夜袭其营,胡儋部必败。胡儋部乃敌之主力,如此,边佑定不敢占我国一寸之土,必自退耳。”文进从之,即留参将夏威守营,自率五万精骑雪夜袭唐营。 当夜,大雪突降。毛子钧曰:“可行事矣。”文进即起程。刚至唐营外,唐军即出营也。文进立于马上,笑道:“胡将军,汝闻我王师至,即撤离营寨,甚是为何?”胡儋曰:“闲逛而已。”文进曰:“胡将军,某有一事,不知可问否?”儋点头。文进问曰:“汝等乃唐人,安分守土,岂不悦乎?我国未犯汝国,为何汝军来犯我国耶?”儋怒曰:“来讨汝主王延政之罪!汝主本为一太守,有禄可食,有衣可穿,而汝恭帝无过错,为何起而灭之,篡夺帝位耶?”文进喝道:“王曦小子昏庸无道,有弥天大罪,我主伐其罪,有何不可?” 儋喝道:“便是恭帝有错,汝主灭之亦罪不可赦!汝本为恭帝之臣,恭帝待汝不薄,汝为何弑君,并助逆臣王延政篡逆耶?现汝有二路:一为改过自新,击杀王延政,并助我天兵为恭帝复仇;二为一意孤行,与我军顽抗!汝选何路?”文进大怒,即引兵杀去,与南唐军溺战。战了十合,闽军大败而逃。唐军乘势追击,至望风坡,将文进射杀。余部皆归降南唐。史称安化大战。安化大战后,金州皆降南唐。 南唐兵乘胜东进,一路凯歌,势如破竹,半载内即占泉、漳、施等十州。至天德二年八月,除东、西京及龙州三城外,闽尽为南唐所占。王延政大惊失色,夜常梦己为唐军所俘。 其无计可施,大势已去,整日酣饮待亡。 天德三年正月,南唐军破西京;二月,龙州三城皆降,旋即围攻东京。王延政闻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此时丞相王如昌已降南唐,延政以薛翰为相。翰奏曰:“唐乃一大国也,其已历三世,国富民强,兵甲强盛。现其师已兵临城下,若陛下不降,安能保命耶?”延政泣曰:“朕别无它策否?朕之江山,六年方得,何忍顷刻即葬送!”翰曰:“臣虽为相,但极逊于孔明,无锦囊妙计耳。”其余文武亦劝延政出降。延政泣不成声,命内枢密使孙贵草降书,并择于三月初六日出降。降书曰: 罪臣王延政率闽左右诸臣表拜边佑将军麾下:窃闻太祖贤德仁义,爱民如子,创我大唐之基业;烈祖承大业,励精图治,治国有方,开我大唐之疆土,此罪臣皆不能比也。今王师兵临城下,来伐延政之罪,延政心服口服,誓死忠于天子,别无他意。此书。 保大三年二月二十五日书 三月初六日,王延政率文武至东京城外唐军营寨,边佑大喜,亲往迎之。延政匍匐跪于地,将玉玺献与边佑。佑请起,设宴款待之。是日,闽亡。共历六主,四十七年。 后人有诗曰: 昔时王潮创基业,审知堪称闽豪杰。 悠悠末日何处是,子孙争位兵戈乱。 六主仅有二善终,薛相请降止事端。 古人有功亦有过,王氏安能脱例端? 当月初十,南唐军入城,平未归附者。五月,边佑引兵班师回朝。封王延政为清顺侯,迁至黄州。延政于建隆五年正月卒,年六十三岁。 南唐军回师后,留从秀率清源军进驻东京。因南唐守军乃老弱残兵,敌不过清源军,只得南撤。南唐朝廷为安抚闽地流民,恐又生事端,不再派兵驻守,而授留从秀为清源军节度使,封闽王,允其自设官职也。此为清源军进驻闽故地。 本书三十二回已叙王峻劝汉王刘知远称帝,知远同意否?下回小子即告知也。 第三十五回 刘知远晋阳建汉 宋州兵变后汉亡 刘知远先再三推辞,然即从之,即班师回晋阳,命王朴筑坛,择于六月十四日正式登基。是日,知远端坐于台上,执剑。王峻、卫峦立于左右。知远下诏,大赦天下。以王峻为丞相,卫峦为中书令,李哲恽为尚书令,苏恪为内枢密使。其余官僚,各有封赏。谥祖刘子玄为始祖武皇帝,祖母窦氏为武皇后;父刘顷为太祖文皇帝,母马氏为文皇后。立宋氏为皇后,其子承钧为太子。暂以晋阳为京师。国号汉,仍称天福十二年。 却说辽主耶律德光闻此讯,头昏脑涨,昏厥于榻上,不省人事。文武慌来救之,扶其至别宫养病。渐醒,旋又昏厥。次日晨又醒,自觉为日不多,遂召左右至榻前,嘱以后事。德光泣曰:“朕自即位以来,穷兵又黩武,未积德行善,与民休息,特向天下苍生罪己。朕不幸染恶疾,为日不多,太子性懦,黄须小弟又蠢蠢欲动,欲篡君位,此乃朕之憾事耶!朕死后,卿等应竭力佐弱君,外与中朝结好,内修德政,以安百姓,切不可尔愚我诈,骨肉相残。若此,朕死而无憾了!”文武泣不成声,诺诺而退。德光徐徐又昏。三日后,德光醒,大叫一声,泪如雨下,气绝而亡。时大同元年八月初八日也。在位十七年,寿四十六岁。 耶律德光死前,遗诏宣武军北撤,先至云州,再同梓宫回京发丧。刘知远闻讯,大喜,即乘机引兵攻东京。汉军百日而克东京,西京等十三州不战而降。知远入东京,下诏后晋旧臣及辽留吏若愿归附者,皆可仍任原职。并废京师晋阳为太原府,复后晋东西京制。又遣史弘肇、王苏、王峻等北伐,皆有战功:史弘肇灭辽军三十万,迫降辽都知使述律昌运;王苏降辽军二十三万;王峻克辽三十五州。 当年底,太子刘承钧患疟疾而亡,知远大恸,三日不食,遂发心疼症。立侄周王承佑为太子。次年改元乾佑。正月二十七日,知远心疼症复发,绞痛难忍,当夜即死于榻上。年五十四岁。后人有诗曰: 悠悠汉帝短命鬼,在位一载即散魂。 天帝为何不容奇,戎马一生落载帝。 天子实不如凡人,万岁万岁又何云? 后汉国祚如此短,昭昭悠悠是何因? 汉主已死,太子承佑即入内服丧。待下葬后,奉遗诏即皇帝位,史称隐帝。仍称乾佑元年。谥父为高祖圣皇帝,葬甘元陵。 却说此时有一人,姓郭,名威,字文仲,邢州尧山人,父常元彬,未生威即死。威遂随母姓郭。威少贫寒,爱武好勇,略知兵法。及长,与同县柴洵结为兄弟。洵有兄一人,名柴守礼;有妹一人,名柴小妹。威十八岁时,娶柴小妹为妻。因柴守礼已死,威遂收守礼之子荣为养子。屡试武举,皆不中。唐清泰元年,威投张敬达,未受重用,遂回乡。次年,又投石敬塘,任为参将。天福三年,因战功授宋州通判,代刺史。因久不得升迁,开运元年,威投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授河东左卫都指挥使,兼中领军。旋迁右卫都指挥使,仍兼中领军,封安德侯。三年,授牙将军,转河东观察使。旋晋亡,刘知远起兵,以威为晋阳留守,留守晋阳。后蜀曾遣兵十万攻晋阳,威亲率三万精骑,败之于城下,又平城内兵变,固知远称帝后,授其为天雄节度使,都督冀北诸军事,封广源郡公。 乾佑二年,隐帝召郭威入朝,拜枢密使,兼中书平章。旋帝命其回邺,以助河东节度使刘崇御辽。 郭威驻邺,行仁政,与民休息,得邺之苍生称赞。其募兵五万,汰老弱,拔精锐,建一郭家军,纪明令严,辽兵见之,即闻风丧胆也。然其遭邺商豪孙图之嫉。乾佑三年三月,孙图入朝,参见隐帝,奏曰:“今广源郡公郭威与降将史弘肇暗通,威练兵,弘肇屯粮,已约五月十四日同日俱起,威占邺,弘肇围东京。请陛下即刻处之,若不处之,陛下将性命难保矣!”隐帝大怒,遣飞龙使孙贵昌缉拿史弘肇,又命河东节度使刘崇即刻引兵围邺。 却说细作将此事告知郭威,威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对策。檀州刺史柴荣曰:“今主上年幼,为奸臣所蔽,主公为何不起兵除奸臣耶?”威大喜,即与众将密议,以“清君侧,诛孙图”为号,起兵反汉。留副将赵普守邺,命柴荣引一路兵攻晋阳,自引一路兵长驱直入奔东京。 隐帝闻此讯,勃然大怒,即以孙图为征虏大将军,与邺军交战,欲阻郭威入京。此时孙贵昌已缉拿了史弘肇,并押其至京处斩,灭三族。隐帝又命孙贵昌杀郭威留京家属,有其五子、四女、六孙、八侄、四侄女及二兄、一弟等皆被处斩。年最长者五十七岁,最幼者尚满月也。其妻柴氏,开运二年即死,固幸免于难。又下手诏曰:“能献郭威首级者,赏银千两。” 不说柴荣如何攻晋阳,却说郭威率邺军至商州,遇汉军四万人,乃孙图部也。威遂就地扎营,汉军闻讯,亦安营扎寨,以与邺军对垒。九月,威发动总攻。初三日晨,威亲率精骑三万,出营与汉军交战。威立于马上,笑道:“孙公,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郭某不自量力,贸然叛逆,请孙公处置。”图喝道:“现汝认罪,已晚矣!汝家属四十余口,皆因汝而死了!逆臣郭威,快快跪地受缚!快快跪地受缚!”威怒曰:“吾起兵,乃汝所逼耶!吾无罪,为何跪地受缚!”图喝道:“死到临头矣,还狡辩汝无罪!”威喝道:“吾忠心耿耿,佐弱君治国,却遭汝嫉恨,不知为何!现天威降临,吾起兵清君侧,乃无奈之举耳!”图大怒,遂勒马上前,与邺军溺战。两军对圆,战了三合,汉军大败而走。威命邺军追击,至吴子寨,生擒孙图,并押其回营。余部皆降。部将皆劝威杀图,威曰:“现大业未成,孙图逆党势尚强,吾若斩图,其逆党定会反扑,固不可。”遂遣副将潭爱若押图至邺,幽禁其于东门。后威称帝,方遣使至邺,赐图死。 于是商州降郭威。威又于商州募兵六万,然引兵南下,百日即克宋、同、华、汝、秦五州,又迫西京留守,刘知远养子刘邛献西京而降。年底,邺军直逼东京城下。 再说柴荣兵攻河东,亦百战百胜,迫使刘崇退守晋阳城。六月,柴荣引兵围城。十月,晋阳弹尽粮绝,城中又生内变,牙兵欲缚刘崇降柴荣。崇闻讯大惊,慌乘夜逃脱,奔至东京,拜见隐帝。隐帝命其节镇河中,并调八万卫军与其,以防邺军占河中。 牙兵大开城门,迎柴荣兵入城。晋阳遂破,其近八州皆降邺军。 且说邺军围攻东京,隐帝大惊,即诏令天下兵马入京勤王。细作告知郭威,威遂遣内应古直羽入内,装成孙图之弟孙恂。直羽临行前,威悄声嘱之,如此如此。直羽入内,隐帝设宴款待。隐帝问道:“今叛军围我东京,朕已诏令天下兵马勤王,但恐之按兵不动,隔岸观火,为之奈何?”直羽奏曰:“依臣愚见,现乃非常之时,叛军兵临城下,须陛下亲征,王师士气方高也。士气高,敌安能不败乎?”隐帝大喜,即亲自出城督战。 隐 帝引兵至东京城外,忽一人大叫道:“邺军至矣!邺军至矣!”隐帝遂下手诏,命汉军退入城内。此时一彪人马冲上,将汉军拔成两翼,首尾不能相顾。只见为首者冲入隐帝软辇,扬言欲弑隐帝。隐帝未及反抗,人头即落地也。亡年二十。后有诗叹曰: 哀哉汉帝疏忠贤,首级落地国命浅。 悠悠汉国何处是?帝王如此深可怜。 隐帝已死,汉军星散。此为郭威之计也。大叫“邺军至矣”之人乃古直羽,那彪人马为首者亦乃古直羽也。郭威施此计,不费一兵一卒即克东京。次日乃乾佑三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郭威引兵入城。以王礼葬隐帝于贤陵,谥后主哀皇帝。但因文武尚有不服者,郭威未即刻称帝,而请宋太后暂摄国政,自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尚书令,封周王,并加九锡。 次年正月,郭威冒太后令,立河中节度使刘崇之子刘昀为皇太子,并遣使至河中,迎其至东京即帝位。 三月,威奏曰:“今契丹来攻,臣自请引兵杀敌,可否?请太后圣裁。”太后不得不从之,亲下手诏,授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命其北上“迎敌”。此亦乃郭威一计也。此时文武皆已服威,威欲称帝,但不敢杀太后自立,遂施此计。 郭威引兵北上,至潭州,士卒哗变,请郭威即帝位。威推辞曰:“孤无才无德,且出身贫寒,不堪即位也。再者,天下本为汉之天下,孤若贸然称帝,岂不为篡逆乎?岂不受后世唾骂乎?”柴荣曰:“大王虽出身贫寒,但事晋、汉二朝十三年,南征北战,功德弥天,天下苍生皆咸悦大王耶。现天命在大王,大王若不即皇帝位,正常乎?”威仍再三推辞,后柴荣引文武六十人共谏,威方从之,即于潭州外城筑坛,择一吉日正式登基。 是日,郭威端坐于台上,文武跪于台下两班,三呼万岁。威下诏,大赦罪人。国号周,改元广顺元年。祖上皆改姓郭氏。谥祖郭张五为始祖元皇帝,祖母孙氏为元皇后;父郭元彬为高祖文皇帝,母郭氏为文皇后。以柴洵为丞相,冯道为中书令,赵匡胤为尚书令,古直羽为大将军,赵普为内枢密使。封柴荣为晋王,兼潭都留守;柴堡为赵王;柴彰为魏王,皆赐姓郭氏。又封己子郭丽为陈王;郭显为保王。暂以潭州为京师。谥柴小妹为慈毅孝德皇后。 郭威旋即遣中书令冯道生擒刘昀。此时昀已至宋州,距东京仅五百里,但不知郭威即位之事。冯道率卫军一万围宋州,写一信致刘昀,并命士卒用箭射入城内,信曰: 大周中书令冯某代一万士卒致书于大汉太子殿下:窃闻今周王已即帝位,建国祚,天下即为郭氏之天下也。殿下深明大义,若不为周之臣子,殿下定会死于非命矣。固臣再三请殿下下一手诏,命宋州归降王师,以保全城之性命。如此,臣将感激涕零!切切。此书。 却说刘昀揽信,大惊失色,昏厥于地。待醒,即命宋州归降。四月十八日,周军入城,生擒刘昀等数百人,押回潭都。郭威封昀为宋公,命其于潭都闲居。百日后,中书令冯道奏曰:“今闻宋公刘昀贿赂乡勇,暗训爪牙,厉兵秣马,蠢蠢欲动,图谋复辟,请陛下御之。”威遂遣使赐死昀。 五月,郭威引兵回东京,废宋太后为靖瑜夫人,幽禁于汝州。太后至开宝四年七月病卒,寿六十八岁。汉遂亡,未存五年,乃五代最浅之朝也。 却说河中节度使刘崇,得知郭威已擒刘昀称帝,大怒曰:“此小子竟弑我儿并篡逆耶!吾欲起兵杀入京城,一复国家,二为吾子报仇!”即留副将丁骨震守河中,自引兵南下,水陆并进,浩浩荡荡,欲复汉朝。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刘崇称帝建北汉 南平王高从诲卒 却说刘崇起兵反周,欲复汉朝。其命牙将军薛利先攻晋阳。薛利引兵围晋阳,百日即破城,后周河东节度使郑进出降,并命河东各地皆归顺河中。 于是刘崇入晋阳城,并会见郑进,进设宴款待崇。崇问道:“卿乃何许人耶?”进曰:“臣郑进,颖州太和人也。祖郑建兴,前唐文德状元,因受诬陷而求外任,后死于商州刺史任上。此后臣家道中落,臣父郑光一贫如洗,未任官职,天福四年暴卒于亡中。臣遂投族叔,蜀工部尚书郑若宣,以荫充校使,转奉恩舍人。高皇帝时被掠至东京,由史弘肇引荐,得以重用。累为山南观察使,封鲁成郡侯。郭贼谋逆,臣为保性命只得受其所请,充河东节度使。今王师再起,臣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言毕,失声痛哭,刘崇亦为之流涕。 刘崇曰:“吾即刻授卿为河东兵马都指挥使,左、右牙指挥使俱受卿节制,吾自领河东节度使,可否?”进曰:“臣万世皆未受如此之隆恩,谢主公。” 三日后,刘崇又于营内召见郑进,曰:“现吾已取河东十一州,可乘胜围东京否?”进曰:“臣料不可。”崇曰:“甚是为何?”答曰:“郭贼此人,出身寒微,无武功也。但其为何能灭我朝?乃倚柴荣耳。荣,主公不可蔑之,乃当世枭雄,有勇有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其部多乃精锐之士,骁勇无比。而主公仅有河中、河东二镇,兵卒不过五万,势单力薄,固围东京乃下下策。”“若如此,为之奈何?”“主公虽兵寡,暂不能兴复国家,但若依臣策行事,五或十年后可也。”“卿乃何策?请道来。”“晋阳处于中原之中,乃龙兴之地,粮草丰足,城池坚固,进可攻,退可守。何不以晋阳为都,称孤道寡,自立一国,修养生息,厉兵秣马,待实力剧增后,再南取中原?如此,王师定会势如破竹,复汉易如反掌,柴荣何足畏哉?主公何愁不能报仇耶?”崇大喜曰:“卿真乃吾之子房也!卿文武双全,吾恨为何不早用卿!”遂命赵房翰于晋阳城外筑坛,择于八月十六日正式登基。 是日,刘崇端坐于台上,受文武朝贺。两班文武皆三呼万岁。崇传圣旨,大赦天下,称“大汉代皇帝”,仍称乾佑五年。追尊隐帝刘承佑为文德孝闵皇帝,宋公刘昀即崇子为咸德孝景皇太子。立江氏为皇后。封张元微为丞相,郑进为中书令,薛利为尚书令,陈德琼为大将军,赵房翰为内枢密使,丁骨震为河中留守,其余官僚,各有封赏。通缉郭威、柴荣,并言:凡有斩郭威并献其首级者,赏银千两;凡有斩柴荣并献其首级者,赏银五百两,二者皆授二至四品官职。 大赦天下。次日,崇诏令赵房翰率工匠筑天元宫,己暂住晋阳府衙。暂以晋阳为京师。 却说南平王高从诲生有十子:长曰高保衡,生母为文淑大妃吴氏,早夭;次曰高保泰,生母亦为吴氏,亦早夭;三曰高保融,生母为王后孙氏,封周王;四曰高保宁,生母为文肃大妃张氏,封德王;五曰高保绪,生母亦为张氏,封渤海王;六曰高保嵩,生母为吴氏,封冀王;七子高保玄、八子高保翰、九子高保震,生母皆不详,皆早夭;十子高保勖,生母为孙氏,封乾王。另育有三女:安德公主,建兴公主,元徽公主,生母皆为孙氏,除建兴公主存外,其余皆早夭。 晋天福年间,楚兵常侵南平,境内又有宗贼为乱,及边地兵变。德王保宁性刚烈,知兵法,有将才,从诲常遣其平息,而多能胜。周王保融、渤海王保绪嫉恨之,遂联合反德王,冀王保嵩投至德王门下,乾王保勖守中立。从诲晚年太子之争遂起。 天福三年八月,宗贼又起,并攻归州,从诲遂命保宁援归州。而此时保宁有恙,未奏从诲即遣德王府参军刘忠顺代己出征。忠顺未至归州,宗贼即破城。保绪乘机命渤海王府主薄邵伟上奏,诬忠顺与敌私通,并言乃保宁所使。从诲大怒,召保宁入内,质问道:“汝为何违孤命?”保宁曰:“臣决无此事。”从诲喝道:“宅门孽子!孤恨生汝!朝臣皆言,汝诈称有恙,擅遣部将施阴谋,致使我师败绩,归州陷!汝居心何在?”保宁匍匐跪于地曰:“此为小人之言,请父王三思!请父王三思!”从诲勃然大怒,喝武士将保宁拖下殿,打三十军棍,并削去王位,废为庶人。幸得宦官丰钧、杜兴圣苦谏,从诲才改判不打军棍,保留王位,但削去护卫,并幽禁于始兴台,令其闭门思过。 冀王保嵩闻讯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对策。掌书记柴则彬曰:“主公可遣臣至始兴台,贿赂台官尹子陵,令其密释德王;然主公再将邵伟诱杀,以除后患。”嵩从之,即遣则彬去了。 则彬骑马至始兴台,见了尹子陵,曰:“尹公,谁为今王族最有才之人?”答曰:“德王也。”“德王立有军功,今被囚于此,定对公有怨恨,待得势后必斩公也。”“为之奈何?”“公不如受此金,然密释德王,交与我,如此公可苟全性命矣。”言罢,即将金五十两交与子陵。子陵问道:“吾受此金,真能保命否?”则彬曰:“则彬绝无谎言,请公放心。”子陵即密释保宁,则彬则携保宁回冀王府。 且说周王保融闻此讯,大惊,即入内奏曰:“始兴台官尹子陵受人贿赂,已密释德王,儿臣从一宫女之口探得此讯。”从诲大怒,诏令周王即刻与渤海王调查此事,然将尹子陵下狱。但冀王已知此事,遣使劫狱,将子陵救出,与德王共匿于冀王府中。又上奏从诲,移花接木,言劫狱乃周王与渤海王合谋。从诲遂将二王一并幽禁于始兴台,并以燕洵为台官。 此时,柴则彬与保嵩曰:“现可行事矣。”保嵩曰:“卿言行何事?”答曰:“诱杀邵伟,以除后患。”保嵩遂以论如何救渤海、周二王为名,遣使请邵伟至冀王府。伟不知是计,即单骑赴冀王府。 未入冀王府,保嵩即亲率数骑迎之。见了保嵩,伟忙下马,曰:“主公辛苦矣!”保嵩笑道:“无辛苦之念。周王、渤海王尚在狱中,吾悯之,特请邵公与吾共议大计。”然与伟入府。保嵩曰:“我府中生一甘露,今公至,应请公赏之也。”遂携邵伟至后院赏甘露。伟至后,觉后院寂静如无人,遂问道:“主公,此处寂静如无人,甚是为何?”保嵩笑道:“无为何,只是公之性命,将终于此处。”顷刻间,伏兵一哄而上,邵伟方知中计,但未带一兵一卒,无可奈何,只得抱头鼠窜而去。后人有诗曰: 南平宫闱角逐,不惜亲情残酷。 四兄弟兮争夺,不知命运沉浮。 堂堂渤海主薄,未有一兵一卒。 中计慷慨赴冀府,断然险遭丧命乎。 谁知天意如此去,谨慎方离不归路。 邵伟逃回渤海王府,仰天长叹道:“既生伟,何生则彬?”自刎而死。其婿窦乾恽,渤海王府掌书记将伟首级献与保嵩,保嵩大喜,即授乾恽为冀王府主薄。 却说天福五年正月,楚兵围江陵府,始兴台台官燕钧奏请释放渤海、周二王,并以周王为帅迎战。从诲从之,即下诏曰:今渤海、周二王已悔罪,愿痛改前非,立功赎罪,又念二人皆为孤之子,孤怜之,固现释放二人,令回王府,并各赐护卫千人及食邑三百户。现楚兵来犯,固以周王为帅,加号奉恩将军,代孤亲征,可便宜行事,立功赎罪。钦此。 此战,周王率南平军击退楚兵,斩三千五百级,并擒楚将孙子绍,但南平军亦死伤惨重。保融回师时,从周王府主薄王文承策,以谒保嵩为名,将冀王府包围,并于王府外十里处扎营。保嵩闻讯大惊,即命窦乾恽引兵迎战。时为三月十三日夜。 亥时,窦乾恽亲自出马,大骂保融道:“混帐!混帐!狗辈!狗辈!竖子!竖子!德王有何过错,其立有军功,汝等即忌之,并诬其通敌,使其险遭丧命,甚是为何?我家主公深明大义,不惜丧命而救之,汝等却阻挠,甚是为何?”保融大怒曰:“汝才是混帐!冀王滥杀朝臣,出卖吾国,早晚必会篡逆,汝却为其卖命,真是无法无天!”乾恽大怒,遂引兵杀去,与周兵溺战。两军对圆,战了三合,冀军大败而走。保融引兵追击,乾恽恐被擒,遂命亲兵杀己,然冀兵尽皆自焚。保融引兵回营。 且说保嵩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部将商议对策。柴则彬曰:“周王围主公府,不为图主公,而为图德王及尹子陵也。自上年来,周王、渤海王常密遣宫女打探消息,乃知德王、尹子陵匿于主公府。今年王上遣周王平楚,此即图德王、尹子陵之时机也,固楚兵一退,周王即至也。”保嵩问道:“为之奈何?”答曰:“现别无他策,只得杀德王、尹子陵,然主公亲自见周王,将二人首级献与其,请其退兵。”保嵩从之,即将德王鹤杀,腰斩尹子陵,然亲携二人首级及黄金百两、粮食千石、马五百匹见周王。 至周营,保嵩匍匐跪于地曰:“罪臣保嵩拜见兄周王殿下。臣出卖国家,谋图私利,离间兄弟,诡计多端,致使骨肉相残,大动干戈,罪不可赦,恳请殿下将臣正法。此乃臣临终献与殿下之礼,有黄金百两、粮食千石、马五百匹及德王、尹子陵二人首级,请过目。”保融笑道:“汝敢不服我否?”保嵩曰:“心服口服!”言毕,痛哭流涕。保融曰:“汝既已服我,念兄弟之情,不斩汝也。”遂遣使送保嵩回府,将其护卫尽皆收为己用,然将此事奏与从诲。从诲只得下诏,授周王保融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降冀王保嵩为冀国公,减食邑二百户,无护卫。保嵩本有食邑三百户,现仅有百户,实乃一徒有虚名之国公也。当年底,保嵩忧愤而死,谥贤哀公。旋渤海王保绪及乾王保勖尽皆服保融。至此,保融储位已定,无人可与其争锋。 后汉乾佑元年正月,从诲下诏,立天下兵马大元帅封周王保融为太子。三月又下诏,令太子保融监国。八月初三日夜,从诲暴卒于睡梦中,在位二十一年,寿五十九岁。后有诗曰: 五代十国,乱世逢,多少风流人物。 南平国王,高赖子,不愧中兴之主。 青年戎马破蜀虏,中年乾坤定永恒; 晚年诸子动干戈,身死未能制乱动。 睡梦暴卒为圆满,幽幽浮沉是风流; 为民者易为君难,古今遭逢为验证。 却说南唐烈祖李昴在位七年而死,继位者乃何许人也?要知此,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南唐李景承大统 胡思进废主立君 却说南唐二代主乃李景也。李景乃何许人也?乃烈祖李昴长子,生母为宋皇后。字伯玉,初名景通。吴大和二年,授兵部参知政事。次年,为司徒同平章事,迁知中外左右诸军事,留江都辅政。六年,自江都还金陵。天祚二年,为副元帅。烈祖即帝位,景通任诸道兵马大元帅,封吴王,次年徙封齐王,迁太尉,兼宣州刺史。烈祖晚年,服丹药,性暴躁,易怒,常欲杀朝臣,景通苦谏之而多得免。时人常赞之忠孝且仁义。 李景通领兵镇宣州,数年内无一盗贼,无一事变,后晋及楚皆不敢入侵,未有草民起事者。景通劝农桑,修水利,薄徭役,惩贪官,三年即使宣州大治。苍生安居乐业,每户仓皆有余粮,虽不富裕,但有饭可食,有衣可穿,有房可居,皆咸悦之也。因其治宣州有方,为烈祖褒奖,固诸子中烈祖最宠景通也。 建元六年九月,烈祖下诏曰:“朕嫡子景通,又仁又孝,且德才兼备,治宣州有方,为朕立有大功,特立其为太子, 掌管天下所有兵马,并领三省事,仍兼原食邑外再赐三百户。”大妃种氏谏曰:“齐王仅德著,而才逊于江王景康。治国须才而不须德,固妾恳请陛下立江王。”烈祖大怒曰:“汝欲干政否?江王乃汝子,待朕死,汝即可为太后也!朕绝不可使女子专政!”即削去种氏大妃名号,幽禁于冷宫,令其闭门思过。种氏仰天长叹道:“吾为何为女子耶?”自裁而死。江王闻讯,大怒,即操练兵马,暗置爪牙,蠢蠢欲动,欲以“靖难”为号围皇宫,然逼烈祖退位,自立为君。 其行事前,因军中粮草不周,乃遣江王府参军刘夷赴润州买粮。夷至润州后,闻母病重,遂擅自回乡探望。此时距行事之日已近,景康仍未得粮草,心急如焚,恐有事故,遂遣使至润州探看。使者回后,报道:“小人走遍润州,亦未见刘参军,不知其在何处。”景康曰:“军中无粮,如何行事耶?请速至别处探看。”使者问道:“何为别处?”答曰:“凡是我大唐疆土,皆须探看。”使者告辞而去。 次日,刘夷即身着孝服,回见景康。景康责之曰:“吾起兵‘靖难’,乃正义也,汝为何不遵吾命?”夷匍匐跪于地,泣曰:“某母已死,某去吊丧,误了军粮,请殿下治某罪。”景康笑道:“汝去吊母丧仅为小孝,不误军粮方为大孝,可惜汝只为小孝,未为大孝即死矣。” 遂喝武士将其拖下,以误军粮之罪打五十军棍,打得夷遍体鳞伤,景康即命人送夷回府养伤。数日后夷伤愈,景康即遣使将其赐死,并于十二月十三日正式出发。 却说使者持毒药至夷府,见了刘夷,曰:“今江王遣我赐死刘公,请服药。”言罢,痛哭流涕。夷叹曰:“呜呼!今江王只因主上不立其为储,便欲兴兵篡逆,是为不孝也;吾乃其部将,仅因误了粮草,便欲赐死吾,是为不仁也。如此不仁不孝之人,为何卖命与其?吾觉汝亦悯我,吾欲逃亡,请汝跟随,可否?”使者为其所动,即随其逃至宫城,并入见烈祖。时乃十二月初三日也。 刘夷奏曰:“今江王景通闻其生母已死,齐王又被立为储,心生怨恨,欲起兵夺位。只因其军粮不周,遂遣臣赴润州买粮。臣家母将薨,臣回乡探望,误了军粮,即遭严刑拷打,并欲赐死臣。臣恐失命,遂买通使者,逃回宫城,将此事奏于陛下。臣言乃千真万确,敬请陛下防备。”烈祖大怒,即下诏,以谋反罪削去江王名号,一切待遇皆免,废为庶人,迁至舟山,并遣使监视。朝臣皆谏烈祖,言处罚过分,弗听。景康被迫赴舟山,于途中投河自尽。谥昭穆庶人。由此,景通储位稳固,无人敢与其争锋。 却说建元七年六月,金陵大旱,大地热如火炭,着一单衣亦汗流浃背。如此,烈祖仍冒酷暑,日理万机,太子景通谏曰:“ 如此之热,儿臣亦不能受,况陛下乎?陛下应赴甘泉宫避暑,待天凉后回朝理政亦不迟,勿伤龙体。”弗听,仍照常议政。渐生一疮,日趋严重,方赴甘泉宫调养,并令太子留朝监国,摄皇帝事。八月初三日,烈祖昏厥于甘泉宫龙兴配殿,太子景通大惊失色,即率文武赴甘泉宫探望,并请太医救治。景通问太医道:“父皇龙体如何?”太医泣曰:“恐……殿下……下……下月……即……即可……登基也。”景通匍匐跪于地,号啕大哭,叹曰:“哀哉!父皇于六月酷暑时日理万机,不听我之劝谏而得恙,真乃圣君也!” 文武听罢,无不流涕,皆抱头而哭。 三日后,烈祖醒,正欲召朝臣嘱以后事,忽又昏,数时辰后徐徐而醒,次日又昏,此时已神志不清,已至弥留。 八月初八日晚亥时,烈祖崩于龙兴配殿,在位七年,寿五十七岁。太子景通闻讯,大恸,昏厥于灵柩前,一时辰后方醒。 九月初六日,景通率文武回銮,二十日登基于天德宫,下诏大赦天下,以次年为保大元年。文武官僚,皆有封赏。其名去“通”字,单名景。葬父李昴于钦陵。厚葬昭穆庶人李景康于会嵇山上,建一陵曰思陵,并赠景康侍中,仍奉江王祭祀。 却说吴越王钱元灌在位十年而死,谥文穆王。太子钱弘佐嗣位,以遗诏授胡思进为参知政事辅政。胡思进乃何许人也?乃后梁宋州鹿县人也,字士振,出身寒微,好读书,博古通今。后唐长兴元年,思进中举人,授鹿县令,旋召为秘书郎,迁光禄卿。晋天福二年,思进因不迎晋军入东京而被革职下狱,旋贿赂中书令桑维翰而得释,奔南唐,未受重用,又奔吴越,参知政事公孙朴收之为养子。次年,朴举荐思进于文穆王,文穆王授之为浙西观察使,乃吴越唯一之文人观察使也。六年,思进闻文穆王病重,即遣兄子,嘉州刺史胡愠光装成奴仆,潜至参知政事府杀公孙朴,然诈称朴乃酗酒而死,并杀愠光以灭口。数日后文穆王卒,思进即请嗣王弘佐授己为临安府留守,时弘佐幼冲,由孙太后主政,孙太后只得从之。旋思进又以参知政事出缺,请太后授己为参知政事。太后只得以遗诏授思进为参知政事,入朝辅政,并封望江郡公。开运元年,孙太后死,胡思进升相国,领宁、嘉等五州刺史,封越国公,加九锡,至此思进掌吴越政。 吴越王钱弘佐初亦有作为,但觉胡思进已掌政,己只须享富贵即可,便不问国事,日夜玩乐,使思进一党更飞扬跋扈,一切诏命皆出自其中。思进又矫诏,己开府设官,待遇与王同等,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天福十二年五月,钱弘佐赴钱塘江旱游,因不习水性而落水,宦官忙救之,但为时已晚,上岸后已奄奄一息,三日后渐醒,觉为日已不多,遂轻声与宦官曰:“孤……孤将死矣,请速……抬孤……至……至棺中。”宦官含泪从之,将其抬至棺中。弘佐刚之棺中,便大叫数声而死。在位七年,亡年二十。谥忠献王。 却说钱弘佐王后胡氏,乃胡思进之女也。思进女曾嫁与嘉州商贾魏子显,次年子显即卒,思进乃将其女送入宫为妃,因得弘佐宠爱,开运元年升王后。弘佐卒时,胡后已二十五岁矣。此时,思进即使其女下诏,立弘佐弟弘棕为王,以胡后为王太嫂,并诈称弘棕有疾,不能理事,以思进为监国,并加三县封邑,与太嫂暂行训政,“待王病愈后再归政与其”。思进旋即上奏中朝,中朝只得从之,并封思进为“吴越国大丞相兼安民太师”。时弘棕十八岁矣。至此,吴越之江山乃胡氏父女之江山也,人皆不敢言。 钱弘棕名为王,实为囚徒。其对胡氏有怨恨,乃曰:“待两三年后,若有时机,必夺监国之位也。”思进闻讯大怒曰:“忠献王崩时,人皆言吾贤,请吾继大统,吾觉汝仁爱而请汝继位。不料汝竟忘恩负义,欲除我也,真是无法无天!无道昏君,留汝何用?”即召文武于华安宫商议废王。思进端坐于台上,与文武曰:“今王昏庸乱政,不可承祖业,吾欲仿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将其废黜。”文武因惧思进权势而不敢言,皆曰:“愿从监国之令。”只有一人,于阶下大骂思进道:“逆贼!王本无罪,汝为何废之耶?岂不欲篡逆?吾忠于钱氏,誓死不从奸佞小人之命!”思进怒曰:“汝不怕死否?”此人曰:“忠臣为国死,荣哉!今汝已定篡逆,快将吾斩首!”此人乃何许人也?乃原参知政事公孙朴之子公孙涣,任浙东团练使,封温北郡公。思进大怒,即喝武士将公孙涣斩首,并籍没家产,家属皆迁至海上为奴。 后有诗赞公孙涣曰: 忠臣为国捐性命,流芳百世为英明。 可怜吴越即将灭,百花相残一世青。 次日,胡思进即遣越侍中赵骏随己女胡太嫂赴弘棕寝宫收印玺。胡太嫂令弘棕跪于南面听旨,骏宣诏曰: 今我王钱弘棕整日玩乐,昏庸乱政,无能懦弱,不可承祖宗之大业,天威降临,予只得下令,废其为温北郡公,赴温州就国,若无诏,不许入朝。钦此。 天福十三年十二月十八日诏 胡太嫂曰:“大王,速将印玺上缴,赴温州就国。若无诏,不许入朝。”弘棕只得将印玺上缴,然乘牛车离京。途中,弘棕痛哭流涕,曰:“我有何过错,监国即先发制人耶?”文武见之,亦泣不成声。在位仅半载。思进谥其为忠逊王。后胡思进卒,吴越王钱弘楮将其迁至东越府,封为东越王,并为其筑宫室,享浙东诸州县之租税。至宋开宝中,弘棕病卒。 却说胡思进闻此讯,遂上奏中朝,言少主昏庸乱政,已将其废黜。中朝下令,以胡思进代吴越国王,兼天下兵马副元帅,赐金印,并令其于半载内立吴越新君。思进大喜,即立钱弘棕之弟弘楮为王,仍自摄国政。 乾佑二年正月,胡思进之次子胡沔得子胡松洵,文武皆至越国公府拜贺。酒过三巡,长史庄德生曰:“监国本为中原人,虽出身贫寒,但德才兼备,能与人同患难,固军民皆咸悦也,无不服者。监国自晋天福二年投我吴越以来,已十余载矣,佐三代君王,功德弥天,而今王上昏懦,不可成大事,监国何不仿尧禅舜,自为吴越王,然内励精图治,外结好中国,为一方之霸。待十年后,北吞唐、楚,南灭汉、蜀,再并中原,降弹丸小国,一统九州,成万世帝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岂不美哉?”思进心中大喜,但推辞道:“思进虽有大志,但无才无德,逊于我者,鲜矣,固不可承大统。”侍中赵骏曰:“若监国不为吴越王,何人可为吴越王?”众文武皆曰:“庄长史与赵侍中皆言之有理。”思进笑曰:“此事须我三思。”然文武即散。 文武散后,即至黑夜。胡思进与妻马氏曰:“吾将入内召文武议事,请卿善理家务。”马氏问道:“何事甚急?不食晚膳否?”思进答曰:“乃受禅也。今朝酒宴,文武皆劝吾自立,吾虽推辞,但心中甚喜,由是卿即为后矣。告辞。”即率数骑入内。行数里,忽思进骑松弛,坠于地。思进大叫道:“吾坠马矣!”随从慌下马解救,但因思进肥胖,未成,思进即亡。后有诗曰: 闲论五代之英雄,皆说思进为骁勇。 后唐为官显清明,钱朝掌政留枭雄。 未及受禅坠马死,后人永世为笑柄。 胡思进卒后,随从匍匐跪于地,痛哭流涕。然将其灵柩运回越国公府,马氏大怒,将数随从扒去衣服,各抽百鞭,然倒挂于市,示众三日。三日后,数人皆不堪折磨而死,仅一人幸存,后亡于海上。于是,马氏即葬思进于临安城外景德园中,数随从及爱妾未育子者皆殉葬。其骑砍手足亦殉葬,身抛于钱塘江中。 此时,吴越王钱弘楮已闻此讯,其遣使慰问马氏,“代孤会葬”,赐马氏金五十两,银千两,并封其为“天圣至德太夫人”。谥胡思进为昭惠公,其陵赐名“仁陵”。大事已毕,弘楮即与文武曰:“胡昭惠因忠逊王昏庸无政而立孤,现胡昭惠已卒,忠逊王应悔过,固孤欲遣使迎之,并复其位。”参知政事孙珂成曰:“可也。忠逊王乃大王之兄,现其既已悔过,依祖制应迎其复位也。”右牙指挥使宋彰曰:“不可。忠逊王本无过,而胡昭惠称其有过而废之,即欲挟天子以令诸侯也。现胡昭惠已死,大王应亲理国事,安抚民心,强我王权。”弘楮曰:“宋指挥言之有理。”即罢此议,然下诏亲政,并将此事报与中朝。 却说楚王马希范死后,诸子争立,而使国亡。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韬光养晦夺王位 争权夺利衰马楚 却说天福十二年,楚王马希范卒,弟希广继位。希广之庶兄,武平团练使希萼怒曰:“昔父王有遗诏,言兄终弟及,为何今三兄崩,而我不能立耶?”掌书记吴仲德曰:“今广贼无才无德而登大位,乃倚其母党也。主公可歼其二舅,鹤杀其母,方可得立哉。”主薄祝衍曰:“否也。希广之二舅,皆为我柱国之臣,一人为相,一人为帅,某觉除二人不易。其母乃父王之后,若杀之为不孝耳,更不可。方今主公之为,乃顺其意志,韬光养晦,待其母党自落后,方可行事。昔勾践卧薪尝胆,二十载而吞吴;主公不出十载,即可承大统也。”希广大喜曰:“祝主薄真乃吾之子房也!”即从其策,上表贺希广继位,又言己有恙,请辞武平团练使之位。 希广大喜,即下诏,封希萼为安德郡王,于长沙府赐宅,又以兴业将军红乾彰代武平团练使,驻希萼故地。相国东门蓟,希广之大舅谏曰:“不可。希萼此人,久握兵权,有篡逆之心。其诈称有恙,仅为韬晦也。若大王一意孤行,使希萼入京,必是引狼入室,或其不从命,于驻地竖反帜;或其入京时突袭宫城,弑大王而自立。若如此,大王悔之晚矣!请大王三思。”希广笑曰:“相国老矣,勿庸人自扰。甥为王,希萼决不反。”弗听。东门蓟叹曰:“如此懦甥,不出数年,定使我国亡!”遂请辞相国之位,归里为民。希广从之。 且说马希萼闻此讯,大喜曰:“祝主薄之策,一箭双雕:一麻痹广贼,二摧其一山,绝哉!吾恨晚施卿策!”即授祝衍为武平观察使兼牙将军,虽乃虚衔,但位极高,希萼之谋臣中,衍为最信任者也。希萼接诏后,即率部将回长沙府。其名为养病,实则韬晦,每日皆遣使探宫讯,然行应对之策。又遣使贿赂红乾彰,与其通信,并约如此如此。又命参军袁家平、副将孙钱乘密于安德郡王府练兵,以妻丧为名遣祝衍赴彬州购粮。此时,希广之辅臣亦觉希萼有篡逆之心,皆劝谏希广,请其戒备,希广曰:“此乃有小人间我兄弟耳,卿等勿蒙蔽于中。”弗听。 乾佑二年正月,兵马元帅,希广之二舅东门戚暴卒,祝衍闻讯后即与希萼曰:“可反耳。”希萼问道:“卿有几分胜算?”衍答曰:“八分。”“何为八分?”“广贼倚己为嫡子而篡逆,负父王之遗命,且无才无德,昏庸无政,人神共讨,而主公德才兼备,以仁义为念,民心咸服,四分也;广贼之三山,除其母外,皆已尽,而主公后有一将为山,其部皆是精锐,二分也;广贼之下,无贤臣辅佐,而主公人才济济,部将忠心无二,又二分也。固有八分胜算。”希萼大喜,即以讨逆为名,起兵攻宫城,并遣使请红乾彰出兵。希萼又从祝衍策,命文书官戴盛草一檄文,曰: 维乾佑二年正月,楚安德郡王马希萼告天下曰:今楚王希广负先王遗命,倚其为嫡子而自立为王,其素无德行,妄自局尊,昏庸无政,乱我大楚,实罪不容诛也。希萼奉天命伐暴,为民除害,安定苍生,以谢天下。皇天后土,如不顺者,诛灭九族!善哉!善哉! 乾佑二年正月二十五日书 却说马希广览此檄文,大惊曰:“孤悔为何不听相国之言,以致如此!”遂遣使赴原相国东门蓟之乡,请其出山。使者回报道:“大王,东门相国已赴中朝为僧。可上奏中朝,请命其还俗否?”希广大怒,拔剑欲斩使者。文武谏之,方免。然希广即召文武商议对策。参知政事许可璋曰:“大王,臣愿任长沙留守,以御萼贼。”希广从之,即以许可璋代长沙留守督战。 三月初,红乾彰即引兵至,先占青、岳等七州,然长驱入京,于城外安东驿与希萼回合。另有一蛮军,主将为阿蕴密斯,原为南蛮阿蕴部之军,天福时侵楚,大败,为岳州刺史叔欣收编,常驻岳州,皆为精骑,骁勇无比。岳州陷后,此蛮军又为乾彰收编,此时亦随乾彰至。 两军会合后,马希萼即命红乾彰围长沙府城,己从建威山入城扎营。十七日晨,两军战于南苑,距希广寝宫仅十里。可璋出马,喝道:“汝不仁不义,我王待汝不薄,汝竟恩将仇报,起兵篡逆,真是无法无天!马希萼,今王师已至,汝速跪地受缚!”希萼怒曰:“汝主无才无德,却倚己为嫡子,负父王之遗命,自立为主,妄自居尊,乱我大楚,今吾奉天命伐之,有何不可?汝敢不迎我否?”可璋大怒,即引兵杀去,两军对圆,战了三合,可璋负重伤,仍身先士卒,与安德军肉搏。众将为之所动,皆勇猛拼杀,破釜沉舟,以一当十。安德军不能御,遂大败而走,楚王军乘胜追击,八副将、十九参将、三监军、八百士卒皆被俘,其余皆死,所剩无几。希萼率残部逃回营,并将红乾彰部及蛮军皆召回,议退至岳州避难。部将皆无异议。希萼遂于二十日子时离京。 许可璋于三日后伤重而死,年五十四岁。众将跪于其柩前,痛哭流涕,三日方止。然众将即通报此事,为可璋发丧。希广闻讯后,亦大恸不亿,道:“孤失一猛将也!”遂遣使慰问其家人,赐金百两,地十顷。赠可璋忠贤上将军,谥光勇,厚葬于长沙城外,遣人日夜祭祀。其妻刘氏,封光勇太夫人。左牙指挥使于得则曰:“许光勇临终,曾言:‘我弟可琼文武双全,可出将入相,吾氏仅其一人可承吾位。’”希广遂召可琼入内,以可琼为参知政事,代长沙留守。然其后为希萼之应,由是为希广之亡生一祸患。后有诗曰: 马楚许光勇,有勇亦有谋。 身先士卒克,叛军傲气穷。 不顾有重伤,捐躯为大勇。 天意何无情,其弟为内应? 数日后,使者报道:“叛军已撤离京都,欲赴岳州避难。”朝臣皆劝希广追之,希广不从,曰:“虽萼兄反叛,但其与孤手足之情,令孤不忍。”下诏封希萼为天策将军,加号太师,划湖而治,并赐希萼银十万两,粮食五万石,帛七万匹,以为安抚。希萼闻讯大喜,即赠马三千匹,并以岳州为建兴府,行文称诏,分封文武。 六月初四日,希萼召文武于太景园议事。希萼问祝衍道:“此役败北,有何因耶?”衍曰:“某献主公一错策,致使此役败北,今特向主公谢罪。”然匍匐跪于地,痛哭流涕。希萼于坐上遽起,扶衍入坐,曰:“卿已尽力矣,此役之败乃吾无能。”衍曰:“否。卿不应使主公写此檄文。广贼虽为暴,但其为顺也;主公虽抗暴,但其为逆也。以逆抗顺,如以卵击石耳。固出师时,某言仅八分胜算。”希萼怒曰:“汝竟言吾抗暴乃错也!”衍曰:“请主公息怒。主公抗暴,乃仁义之举,贱民方拥,况某耶?但旗号不同,胜败不同耳。”希萼曰:“何为旗号不同?”“若君暴,臣讨君,须重旗号也。此役应以‘清君侧,诛某人”为号,方有十分胜算。恕某愚鲁,至今方知此策。若出师已知,某必即言之焉。”希萼点头,然曰:“孔明料事如神,亦有失算之处,况卿乎?卿若能为吾献一策,补此役之失,以图再起,吾即免卿罪也。”衍曰:“废太子希崇,可为联络也。此人为父王养子,胸有大志,有相才,若其愿助主公成大事,待广贼死后,可用其为卿相耳。另有参知政事,代长沙留守许可琼,此人虽有勇有谋,其兄亦自愧不如,但贪财好色,若施一美人计,其必为应也。”希萼从之,即遣一使赴衡州寻希崇,又遣一使携美女祝氏,祝衍之女赴长沙,以探亲为名见许可琼。 百日后,一使者回报道:“许可琼已愿为应。”一使者亦回报道:“马希崇收某贿赂百金,亦愿投主公。”希萼大喜,遂依祝衍策,命道州刺史王郸诈降希广,令其将希崇荐于希广,希广遂授希崇为天策府左司马兼行军总管,亦为应。 乾佑三年正月,马希萼上表请上年之罪,并言日后永为臣属,决不反叛。希广召希萼入内,希萼接诏后,正欲行,祝衍谏曰:“不可。广贼召主公,乃凶多吉少,十有八九欲杀主公也。”“为之奈何?”衍答曰:“主公可诈称有疾,命红乾彰代行。广贼虽怒,无可奈何也。若其兴问罪之师,主公可命某引兵御之。”希萼从之,遂命红乾彰代其赴长沙。希广闻讯,疑其中有诈,遂称病不见乾彰。乾彰只得回建兴府。未出长沙城,乾彰即被右牙指挥使廖祖昌遣兵所捕,幽禁于北苑,并施以酷刑,逼其入朝为官,而乾彰不屈。此时,希萼已闻此讯,遂遣细作入京,见许可琼。可琼奉希萼命,上奏希广,言寥祖昌擅权,祖昌被革职,畏罪自尽。于是细作携乾彰,装成庶人,密回建兴府。乾彰于途中暴卒。 乾佑四年七月,希萼又反。从祝衍策,先使许可琼贿赂宦官,鹤杀东门太后,然即以“为红乾彰报仇”为名,起兵攻长沙府城。又从祝衍策,遣使赴守军营中喝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今王昏懦,疑忌兄弟,使骨肉相残,若不伐之,我国必自亡矣!汝等何言见先王?今留守许可琼及左司马皆已行事!”众将丧胆,皆降。 九月二十八日晨,马希崇与许可琼各率一路迎安德军入城,亥时入宫。希广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但无一人至。希广仰天长叹道:“天为何绝我耶!既生广,何生萼?”然号啕大哭。为保命,希广匿于宫后地道中。 一时辰后,希萼遣人遍寻希广,未果。即驻大部于宫门,亲率数骑至宫后寻希广。一骑曰:“据一宦官称,广贼匿于地道中,小人料是也。”希萼即命此骑下马,入地道中。未过一刻,此骑即将希广俘获。希广只得乞降,愿为奴。希萼笑曰:“汝罪大恶极,为奴亦不可赎罪也!”希广问道:“臣弟死,可否赎罪耶?”答曰:“死亦不可!”即押希广回建兴府。希广于途中自刎。 却说希萼班师回建兴府,刚至建兴府,祝衍即谏曰:“主公,长沙府自唐末即为重镇,已营五十余年,优美富庶,为龙兴之地,进可攻诸侯,退可自守,且为我国之中也。古今之帝王,择都皆选中。今主公已灭广贼,应弃建兴府也。”希萼从之,即下诏,仍以长沙府为京师,建兴府改为留都,己暂称监国。 次年正月,马希萼率文武自建兴府至长沙府,然正式即楚王位。以祝衍为左相国,马希崇为右相国,王郸为参知政事,吴仲德为左牙指挥使,孙钱乘为右牙指挥使,许可琼为上将军,袁家平为兵马元帅,其余文武,皆论功行赏。谥红乾彰为武献。又上奏中朝,言此事。是时,周已兴,周帝郭威遂于四月册封希萼为楚国王,领武安节度使,加号忠德大元帅,并赐金印。 马希萼即位后,自恃大胜,日夜酣饮,与美女作乐,委政于右相国希崇而疏左相国祝衍,深居简出,又大建宫室,使人心不服。衍觉楚于三年内必亡,遂请参知政事王郸诬己欲投南平。希萼大怒,即将衍革职下狱。衍又请郸上奏希萼,言衍“已悔罪”,希萼遂免衍罪,废为庶人,全家迁昭州。凡衍兄弟子侄为官者,皆革职,不再追究。希萼即废左右相国,以希崇为大相国。后南唐灭楚,衍率家人请降,得为润州刺史,次年又召为御史中丞,转吏部侍郎。至中兴元年,衍亡,年六十一岁。 广顺元年五月,长沙留守徐盛、望江团练使刘淄合谋,发百骑攻入王宫,迫希萼禅位。盛立于阶下,喝道:“大王,汝伐暴,本为仁义之事,可汝即位后亦暴也,固我等只得再伐暴!请速禅位于贤者,若不从,我等即索汝命也!”希萼怒曰:“孤有何过?汝等行此宫变,名为伐暴,实岂不为篡逆乎?”刘淄怒曰:“无道昏君!汝自为王以来,骄奢淫逸,昏庸无政,倒行逆施,不知多少苍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如此独夫,不讨之,怪哉!”即率数骑冲至榻上,缚希萼,并收其印玺,然押其至市,打得鼻青脸肿,苍生见之,无不称快,皆言:“今后可安居乐业矣!”后有词曰: 哀哀希萼,骄横了,大行无道之政。大建宫室,不赏赐,致使离心离德。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岂不明此理!为王半载,落得如此下场。 哀哀马楚,生内乱,帝王走马观花。为何武肃,生多子,致使骨肉相残。干戈寥落,诸子纷争,国亡不远哉!乱世无情,古今皆是如此。 数日后,希萼下罪己诏,并禅位于大相国希崇。希崇固辞曰:“我无才无德,不堪承大统。”刘淄曰:“相国过言矣。现相国为马氏最贤者,又事三代王,功德弥天。今王缺,除相国外,何人可即位耶?”希崇仍推辞。于是徐盛、刘淄率文武跪于地,请希崇即位。希崇只得从之,于次日登基。旋上奏中朝,言“希萼有疾,已禅位于大相国希崇”。八月,中朝册封希崇为楚国王,领武安节度使,加号忠武大元帅,并赐金印。希崇遂以徐盛为左相国,刘淄为右相国。其余官僚,皆有封赏。 却说是年九月,希崇从刘淄策,遣武平团练使彭师嵩押希萼于衡山幽禁,令其思过。不料,师嵩刚至衡山,即擅立希萼为衡山王,下诏大赦,暂以衡山为京师,然分封文武,并发檄文曰: 维广顺元年九月,相国,领武平团练使,封平东郡公师嵩告白天下曰:今徐、刘二人诡计多端,谋图邀功,缚我圣王,擅立昏君,飞扬跋扈,沆瀣一气,乱我大楚,人神共讨也。今师嵩奉天命,行仁义,伐无道,诛二贼,以安我苍生。试看今日之中,乃何人之天下!善哉!善哉!如不顺者,诛灭九族! 广顺元年九月二十八日书 却说希崇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未知其如何行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李景兴兵伐马楚 衡山国不灭而亡 却说彭师嵩兵变,立马希萼为衡山王,自为相国。楚王希崇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左相国徐盛曰:“彭贼复立无道之君,乃大忌也,民心定不向其。大王一面以臣为帅,命臣平此变,一面遣使请唐为援,即可也。”希崇问曰:“为何请唐为援耶?”盛答曰:“唐为我国之邻,其已历三世,国富民强。而中朝乱刚止,其须与民休息,不可援我耳。固大王仍臣于中朝,但又应请援于唐也。”希萼从之,即遣使赴南唐请援。但此时,希萼已从彭师嵩策,臣于南唐,并遣使赴南唐,请册王号。南唐主李景即册封希萼为衡山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并赐金印。待希崇使至南唐后,中书舍人韩熙载奏曰:“今楚内讧,二虎相争,陛下何不各个击破耶?若楚灭,我国即可一统九州矣。”景从之,即设宴款待使者,言:“朕即刻遣尚书令边镐引兵五万援汝国,并赐十万石粮草。”使者受骗,大喜,即随镐回国。边镐乃何许人也?征南大将军边佑之弟。本书第三十四回叙佑奉命灭闽,卒于班师时。临终荐弟镐继任其职。保大三年,尚书令陈元基告老,尚书令缺,朝臣皆荐镐继任,李景从之。 至楚境,边镐诈称水土不服,疟疾复发,请暂驻于兴德驿“养病”。使者从之。当日夜,使者于驿内酣睡,忽有数蒙面人入,喝道:“我等奉命斩楚使!”该使惊醒,欲逃脱,但已无路可逃,只得问为首:“汝等奉何人之命?”此人答道:“奉我唐天子之命!”使者道:“怪哉!唐主已定援楚,为何其又遣人斩我耶?一国援一国,岂能斩使?”为首喝道:“楚使,休大言焉!汝将死矣!”即生擒使者,并斩之。为首者即乃边镐也。镐遂陷兴德驿,然即引兵北上。 且说十一月初三日,马希崇正于宫中闷坐,忽使者报道:“大王,我使至唐后,唐主即遣尚书令边镐引兵五万援我,并言赐粮十万,我使大喜,遂同边镐回。不料刚至兴德驿,镐即以有疾为名止步。入夜,镐即生变,围兴德驿,突斩我使,兴德驿遂破,然镐即引兵北上,一路凯歌,占我八县。若我不反击,月余即可破我都也。”希崇大怒曰:“此令孤切齿也!景贼真是无法无天!孤现有三恨:一恨孤为何请援于唐;二恨景贼为何猖獗;三恨我天兵为何无能!”然拔剑欲杀该使,该使抱头鼠窜而去。 希崇召文武商议对策。参知政事王郸曰:“大王,窃闻唐主本为仁君,此出兵乃韩熙载之谋也。”希崇怒曰:“韩熙载,孤与汝不共戴天耶!孤若擒汝,必食汝肉,九族皆坑,亦不解恨!”文武皆曰:“韩熙载真为奸佞也。其间我王与唐主,若无此人,彭贼已灭耳。”希崇问道:“王参知,韩熙载乃何许人也?”郸答曰:“熙载本为梁人,唐时举进士,父因罪死,怒而奔吴,补校书郎,因善逢迎,而屡得升迁。至唐立,熙载已官至中书舍人也。”“如此,孤为之奈何?”“臣不是诸葛亮,固无良策也。今唐已入寇,大王只得召四方勤王。”希崇曰:“既能暂保社稷,孤即从之。”即下诏,请四方勤王。 但诸将皆惧南唐,固有隔岸观火,不出兵者;有出兵,但行军拖延者;亦有入京后,于坐观不战者。令希崇心急如焚,日夜皆梦国破人亡也。 十一月二十八日,边镐引兵围留都建兴府,留守胡敬炫降,建兴府遂陷。镐以敬炫为导,下朗州,克道州,数日内四十五县皆闻风而降。十二月十三日,南唐军破安化寨,长沙府告急。希崇大惊失色,一日下敕十道,命勤王兵出战,又以参知政事王郸代长沙留守,命其固守,但郸乃书生,纸上谈兵,安能克敌乎?勤王兵皆怯懦,无敢死者,且缺粮已久,士气溃,固皆以探敌虚实为名不战。朝无将才,军无精锐,希崇亡征决矣。 是月十八日,南唐军始攻城。前日,文武降敌者,已十有八九矣。王郸下令,全军皆袭唐营,不得守城,违令者斩。部将皆谏曰:“不可。王令将军守城,将军应遵命,毋妄离城也。若全军离城,城即虚,敌便乘虚而入也,我袭敌营亦无用。此城乃京城,若破社稷即无矣,固守之不可为儿戏,请将军三思。”郸曰:“我日夜兼程,速袭敌营,待得胜后敌已歼矣,安有后顾之忧耶?此为守城之上策,我意已决,勿再言。”部将又道:“便是无后顾之忧,若班师后王疑将军通敌,为之奈何?请将军三思。”郸怒曰:“此无王,吾即王也,若汝等不从吾令,传首九边!”部将皆叩头苦谏曰:“请将军三思!请将军三思!”郸大怒,挽袖而回,部将皆曰:“我国有此帅,必亡矣!不如速投唐人,以苟性命!”遂皆领各兵投唐。 待王郸知此事,大惊,即率数骑出城,隐于洞庭湖,以图再起。后楚亡,郸只得聚山为盗,后宋建隆时为枢密副使李处坛所擒,其部编为敢死队,至开宝五年亡于灭南唐。 且说马希崇闻此讯,惊中又怒,欲遣使捕王郸,被文武谏止。将郸革职,籍没家产,其余概不追究。此时二相国皆已降唐。文武皆劝希崇降唐,希崇从之,遂命翰林学士孔之傀草降表,表曰: 降臣楚国王、领武安节度使、忠武大元帅希崇表拜边尚书麾下:马氏据楚五十余载矣,妄自居尊,不顺民意,不归大唐,固今天威降临,王师问罪,臣仍顽抗,实卑鄙至极,无颜见祖宗也。窃闻天国太祖东扫西荡,创此社稷,实属不易;烈祖开皇基,兴仁政,除奸佞,致太平;今上继其业,守成治家,国富民强,中朝亦不如矣。臣永无不臣心,乞痛改前非,为忠孝之人臣。善哉!善哉! 大唐中兴 年十二月二十日表 以是月二十八日,马希崇率文武出降,入唐营,献印玺、地图、兵器、降款等物,并跪于地曰:“臣等尽献楚地归于大唐。”边镐请起,曰:“吾不辱君命哉。亡兄佑灭闽,吾又灭楚,则二国灭皆边氏之功矣。”希崇笑曰:“此乃天佑边氏,亦佑大唐!”镐亦笑。镐又设宴款待希崇。 次年正月,边镐押马希崇及宫女、宦者、宗室、文武共千余人至南唐,入见唐主李景。景下诏赦其罪,授其为永泰节度使,封长宁郡公,迁扬州。楚文武皆封县侯或县伯。以边镐为武安节度使,命其回楚守之。 却说南唐军伐希崇时,未经衡山国,固衡山王希萼不知。待唐军班师,使者方报道:“唐天子遣边镐伐崇贼,现其已归降。”希萼大喜曰:“如此懦夫,为何敌至即降也!”即欲设宴庆贺。相国彭师嵩曰:“臣料此乃忧事也。”希萼问道:“此言何意?”师嵩答曰:“上年十月,臣客孙恪因母丧赴金陵,至宫城时,遇一宦官,恪遂问宦官:‘宫中有何人?’宦官言,乃唐天子及中书舍人韩熙载也。楚使请唐天子册楚王马希崇王号,唐天子欲从之,熙载谏曰:‘今楚内讧,二虎相争,陛下何不各个击破耶?若楚灭,我国即可一统九州矣。’恪回,乃将此事叙与臣。此为千真万确,若为诈,陛下即治臣欺君之罪也。”然匍匐跪于地。希萼请起,然召孙恪入内。恪曰:“臣家主所言是矣。”希萼遂命恪回,然召文武问曰:“今唐已并楚,又欲灭我国,为之奈何?”参知政事吴宣曰:“恕臣愚鲁,无上策,仅有中、下策。”希萼曰:“请卿道来。”宣曰:“中策为遣使与唐苟和,向其割地称臣,并遣质子,以苟安也;下策即献地降唐。若大王施下策,保命不保国;若大王施中策,既保命又保国,但屈辱于我国也。且,若唐违约入寇,大王只得备战耳,别无良策。”希萼曰:“孤觉中策可也。”即遣使赴南唐苟和。 使者入南唐,李景称病不见,命中书令宋齐丘代见之。使者曰:“今天国东灭闽,西灭楚,辖地万里,盛如贞观时。我主希萼佩,特遣小人议和。若和成,我即归附,此乃天国之幸,亦为天下之幸也。”然曰:“请宋公代天子开议。”齐丘曰:“汝主应为我国之臣,应去国号、王号,损天子之制,宫改府,诏改制,即复为藩镇也。我国授汝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守司徒同平章事,兼侍中,领衡山节度使,割岩、平、梧三州,岁输银十万两,帛七万匹。两方互遣质子。”使者怒曰:“此分也。”齐丘问道:“请贵使开议。”使者曰:“我主称臣,可也,但不应割地,岁输应减为银、帛各五万匹,两方互遣质子。”齐丘不从。使者愤愤而离,和议未成。 使者回,报道:“大王,和议未成。”正言间,又有使来报:“唐天子召大王入朝,并劝大王献地归降。”希萼大怒,但无可奈何,只得留相国彭师嵩佐太子光惠监国,己率文武入朝。 入朝后,李景召希崇入内,曰:“汝之相国,现已臣朕矣,朕授其为永泰节度使,封长宁郡公。汝何不降?”希萼只得降唐,并下令衡山官民皆降,然即回衡山。景授希萼为江南西道观察使,并以廖匡凝为副使监视,固无实权也。次年,廖匡凝告老,其子洵继任,洵性懦弱,景恐希萼反,固又召其入朝,封楚郡公,至死未归。至此,马楚全亡也。后有诗曰: 诸子篡逆竟相尤,立储优柔断国逑。 天意为何生战乱?同姓相残愁兮愁。 苍生凋零楚国亡,开基为何不思忧? 奉劝官家以为戒,一族不应残骨肉。 楚亡后,边镐以犒军为名,大肆搜括、抢掠民财,使苍生不服,人心不稳,履有起事者。楚静江指挥使王睦、副使周行逢乘机起事,并数路义军,败南唐军,复楚故地。王睦、周行逢乃何许人也?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南唐得而失楚地 大周高平战北汉 却说楚亡后,边镐因不施仁政,大肆搜括、抢掠民财,人心不稳。静江指挥使王睦、副使周行逢乘机起事于朗州。王、周乃何许人也?王睦本为汝州周桥人,生于唐末,出身贫苦。后亡于楚。有武艺,略知兵法。屡应试不中,遂应募入军,因战功得为朗州同知,升通判。天福元年,授朗州刺史。二年,转道州刺史。五年,又为朗州刺史。开运元年,授静江观察使,旋转指挥使。周行逢为朗州武陵人,本姓赵,亦出身贫苦。父死后,行逢为朗州商贾周扁所得,为养子,冒周姓。性豪爽,喜交名士。开运元年,王睦为静江指挥使,行逢交之,为结义兄弟,睦遂荐行逢为副使。此时南唐伐楚,陷朗州,王睦等不服,与唐军巷战,败而退至宁宣寨。 南唐平楚后,人心不稳,义军蜂起,王睦遂与众人曰:“今唐无道,灭我盛楚,戮我无辜,掠我民财,我等为人臣,岂可坐视耶?应捷杆而起,共复国家,救我苍生,歼我民贼,虽死无憾!”众人皆言;“睦所言即是。我等应拯民生于水火,驱除唐虏,复我国家也!”遂共议,择一吉日,以白布为号惧起,克朗州城,杀唐将,释囚犯,然遣人寻马希萼之子惠光,迎立为君,再图北进,并遣刘言出朗州募兵。因此军以白布为号,固称白布军。 以保大 年三月初三日,白布军始攻朗州城。兵分三路:一路为王睦所率,围刺史府;一路为周行逢所率,攻朗州子城;一路为铁钧所率,攻朗州诸县。待城破,三路军定于刺史府会合。 原来,五月初三日,刘言正于府中闷坐,忽王睦引一布衣至,此人鬓如白丝,衣衫褴褛。其跪于地曰:“小人拜见主公。”言请起,并请其入座,问道:“汝乃何许人也?”答曰:“小人施不厚,今年一百有八岁矣,与黄巢同乡,随巢举义,得为侍中。后巢败,小人受缉,只得匿于洞庭湖,更名易姓,险受捕。因穷困潦倒,一度为僧,后受人助,方还俗为民,入朗州至今也。窃闻主公诛无道,行仁义,特来奔。”言跪曰:“我无能愚鲁,劳先生教我也。”施不厚遽起,亦跪。 次日,铁钧曰:“朗州,重镇也,现我师占之,贼必来复,况边镐应报子仇,请主公备战。”言曰:“边镐部皆为精锐,克之,难矣!仅守不可!昨日吾得一施子厚,应问计于此人也。”遂召施子厚问计。子厚曰:“小人不是诸葛亮,无妙策也。容我五日之时,五日后,小人即道与主公。”言怒曰:“此乃军务,不可怠慢!”子厚跪曰:“请主公息怒,小人也知此也。要得破敌良策,须知敌之虚实。”言曰:“请恕我方才恶言与先生。长沙府远,要知敌之虚实,五日不可也,旬后再问计。吾料贼月内不来复朗州也。”即回内室。当日,施子厚即遣孙和赴长沙府,以诈降探南唐军虚实。和临行前,其祖嘱曰:“限汝十日必回,毋久留也。”和即奉命而行。 八日后,施和即回朗州见其祖,言:“孙至长沙府,诈称归降,边镐大喜,即设宴款待我也,并任我为监军。次日,孙阅兵时,闻副将尹勋与镐不和,遂贿赂勋,并说之,又调二人,令镐再重用之。再次日,孙密令勋劝镐撤离,然即诈称探路,引千余人星夜回朗州。仅八日也。”子厚大喜曰:“汝立一大功矣!汝父先夭,吾即刻荐汝与刺史。”即与和入府,曰:“小人之孙施和,今立一大功,能佐主公承大业,固速荐其与主公也。”言问道:“立有何功?”答曰:“八日即探得敌之虚实:镐与副将尹勋不和,其即调之,又贿赂勋,并说之,令其劝镐撤离也。”言大喜曰:“吾无忧矣!苍生亦无忧矣!”即遣人将此讯告知苍生,苍生无不称快。 刘言遂于六月初八日,引兵入长沙府。边镐临行,命尹勋守城,但因其受施和贿赂,遂不战即开门迎白布军入城。其余楚之州县,百日后皆降。因施和有功,固授其长沙府留守,其祖子厚亦得为太保。时和年三十七岁。 却说边镐正于回国中,闻此讯,仰天长叹道:“既生镐,何生勋?天为何不佑楚耶?”无颜见天子,即自刎而死,年五十三岁。余部星散。此乃南唐得而失楚地也。 八月,刘言上奏中朝,愿称臣,并请册封。中朝封言为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大都督,领武平节度使。此时马惠光已至长沙府,言欲上表,将封职让与惠光。铁钧曰:“不可。惠光虽为马氏人,但懦弱,若主公立其,人岂不言主公欲篡逆否?我奉楚正朔,可也,但应立贤者,以安天下,非惠光也。”言亦恐立弱者,人心不服,再生战乱,遂罢此议,即暂受职,并遣使寻贤者。但马氏皆赴南唐,留者无几,固未果。授马惠光为奉校使,居于长沙府,以为安抚。将建兴府复为岳州。 次年,施子厚暴卒,刘言大恸,自此性暴躁,常酗酒杀人,不理政务,渐失民心。又疑忌王睦,欲杀之,睦对其无望,遂于八月遣人杀之。然睦诈称刘言酗酒而死,自领其职。亦荒淫无道,不得人心。显德三年,为岳州团练使潘叔嗣所缚,然自尽。叔嗣自领其职。周行奉以讨逆为名起兵攻长沙府,城内生变,施和杀叔嗣,开门迎行逢入城,并献叔嗣首级与行逢。行逢自领其职,然以长沙府毁坏为名废之,迁都朗州,为建安府。至此,楚地始安。行逢以刘、王为鉴,与民休息,减轻徭役,重用贤臣,整饬吏治,大行节俭,甚得民心,固六年楚地无战事。至宋建隆三年,行逢卒,子保权袭职,半载后归宋。 却说周帝郭威在位四年,事必躬亲。搜人才,亲贤臣,疏奸佞,革先朝弊政,废苛捐杂税,重官僚政绩,固得民心,苍生皆咸悦之也。广顺三年底,下诏大赦,并以次年为显德元年。显德元年正月,威于元日仍通宵理政,渐成疾,胸已脓肿,方休养。二十日后渐重,不起,大豫。以晋王柴荣为太子,令其监国。二十三日,威昏厥于建德殿。入夜渐醒,自知为日不多,遂召丞相柴洵、中书令冯道、尚书令赵匡胤、大将军古直羽、内枢密使赵普、太子柴荣及大妃吴氏至榻前,嘱以后事。威泣曰:“朕本为一庶民,不料生逢乱世,而得大位;欲有作为,不料突发恶疾,使愿未遂也。但有卿等忠臣,太子之强干,周定会强矣,固朕死而无憾。朕家皆冤死,现朕能侍之,并言已得大位,其定欣慰耳。朕死后,卿等应仍忠心佐太子,可先南后北,一统天下,并致太平,以楚为鉴,毋自残也。”言毕,即泪如雨下,气绝而崩。年五十一岁。后有诗赞曰: 庶民进而受天命,此乃天意道有情。 可惜天意转无情,作为之君半百卒。 可怜后世不遂愿,陈桥兵变江山终。 可喜大宋遂其愿,乱世百年终得平。 周帝已崩,太子柴荣遂于柩前即位,并大封文武。三月十八日,荣葬威于嵩陵,谥斌皇帝。 却说北汉主刘崇觉地峡孤立,即与乾佑六年正月问文武道:“朕欲伐周,以雪刘氏之仇,但我国地峡民寥,孤立无援,恐败也,为之奈何?”丞相张元微奏曰:“陛下勿忧。辽人凶悍,且势又强,昔李独眼联之而灭梁,晋高祖联之而灭唐,何不仿之,亦联辽耶?”崇怒曰:“汝言朕应称之为父?”元微跪曰:“陛下息怒,臣决无此意。晋高祖称辽主为父,人耻之;陛下称之为叔,人安能耻耶?”崇曰:“卿言可也。”即从之,命内枢密使赵房翰草书,并致与辽。郑进等苦谏,弗听。书曰: 侄皇帝崇表奏叔天授皇帝:今我主无罪,而郭威伐之,并戮我宗族,篡我汉祚。臣欲兴义兵惩之,以复国家,安苍生,恐以寡兵,孤立无援,难成大事。窃闻李独眼请援于太祖而成大捷,晋高祖父事于太宗而灭中唐,臣胜佩之,固叔事陛下。报捷之日,奉银十万两、粮五万石及帛五万匹以为谢。善哉!善哉!此表。 大汉乾佑六年正月二十日书 辽主耶律阮览毕大喜,即重赏使者,然下诏,封刘崇为大汉国皇帝,年贡银、帛各十万,北汉为辽之属国,不为君臣,但为同盟。三月,两方又互遣使立盟,曰:“世世为从属,永不征战。”郑进又谏曰:“陛下毋忘晋出帝也,若出帝不亡,汉安能立乎?”崇大怒曰:“此乃子孙之事,朕不论之!汝竟咒我亡,真是无法无天!再言即斩!”进叹道:“汉不出十年,必亡于辽矣!”至此,崇远进也,进称病请隐退,崇不许,并贬进为门下侍郎。 乾佑八年二月,刘崇闻郭威死讯,大喜曰:“朕可报仇矣!郭贼已死,柴荣小子定即位,引辽兵南下,定能擒荣!”即下诏伐周,兵分三路:辽将耶律屋质率左路,骑十万;崇亲率中路,水兵、步兵各五万;薛利率右路,骑十万。共计三十万,号称百万,浩浩荡荡,杀向后周。留河中留守丁骨震守晋阳府。 此时周未罢丧事,边报传后,朝野震动,文武皆手足无措。周帝柴荣欲亲征北汉。中书令冯道奏曰:“不可。今刘崇倚辽而侵,辽强我弱,若我师败北,陛下命危,为之奈何?”荣曰:“昔唐太宗定天下,莫不亲冒矢石,身临前敌,朕安能苟安耶?”道曰:“不知陛下为太宗否?”荣曰:“朕兵强,破崇如以山压卵!”道曰:“不知陛下为山否?”荣怒,即以出言不逊罪贬道为奉陵使,命其守太祖陵。道抑郁而死,年七十四岁。文武皆叩头谏曰:“冯公言之有理。今辽势强,所部皆为精锐,请陛下勿亲征,遣使与辽苟合!”荣不理。文武泣曰:“请陛下三思,勿亲征!请陛下三思!”荣大怒曰:“汝等为何惧死耶?辽何足惧耳?若汝等不行,朕将孤身战敌!”文武只得从命,皆私语:“此战必败。”或“此新君乃我朝之苻坚也。”于是荣下诏,亲率军十万至高平,与汉辽交战。命樊爱能、何微、赵匡胤等随行,以兵部尚书范质为中书令,代东京留守,守东京。质乃何许人也?生于楚永州。后唐时,质投连州刺史孙庸,得为安平寨令。后历阳秋令、顿令、连州同知、权知兵马事、通判等职,乾佑元年因捕盗有功升为连州刺史。广顺三年,召为奉校副使,奉刘言命入周。知言死,遂留周,为兵部侍郎。次年进兵部尚书。文武皆强,又有权谋,固为周帝所亲。但质已老矣,江郎才尽,固后陈桥兵变时,未守周之江山。悲夫! 且说刘崇闻讯,大喜曰:“匹夫之勇,自将亡矣!”即命士卒备战,又致书与荣,劝其归降或称臣,书曰: 大周皇帝陛下:今周有罪,特治军百万众,仿晋高祖而问之,浩浩荡荡,直指中原。请速乞降,或谢罪称藩,以保周之社稷,谨得一安也。不服天命,即深受天罚,死无葬身之地!请三思行事。善哉!善哉! 大汉乾佑八年四月十三日表 柴荣览表后,即遣使入汉中军营见崇。崇问使者:“汝主言降否?若其言降,朕即赦其罪,封之为郡公,朝臣皆为侯,印绶、住宅、奴婢、田舍皆齐矣!”使者不答。崇又问之,曰:“我主言其已服陛下也,但愿决一回合,败则降,胜则臣。”崇曰:“此战朕定胜!柴荣定被擒耳!汝回去,言可。”使者即回,途中怒而自语:“此贼若不灭,吾不生!” 五月初四日,两军会战于高平。汉之三路皆至,并会合战周。周兵见敌多,皆惧,惟荣志气昂扬,亲立于马上督战。 两军隔河而对,崇先引中路攻周兵步兵,步将樊爱能、何微骄惰,未与敌交锋即溃逃,步兵千余降敌。柴荣见之,大怒。此时,荣身先士卒,赵匡胤亦引兵杀来,汉兵见之皆丧胆。然周兵乘胜反击,转败为胜,二路汉军大败而走,死伤过半。辽兵虽锐,但为自保,观战不动。刘崇率残部回晋阳府,周兵追击,士气低落,疲惫不堪,军无一粮。至汾州,被周兵围困,刘崇昏厥。幸得辽闻讯,革耶律屋质职,另以萧望成为将,引兵来救。而周兵归心渐切,柴荣亦知不敌辽,即班师回东京。望成救得崇及汉兵残部,然回晋阳府。此时,丞相张元微恐崇治其罪,已自缢。自此崇不敢再侵,只得安分守己,至乾佑八年十月抑郁而终。 且说柴荣班师后,斩樊爱能、何微,又下诏,凡奋勇杀敌者,士卒升参将,参将升副将或监军,任武职者皆升一级。范质守城有方,拜其为枢密使,领天雄节度使,封安成郡公,加号忠顺将军,此后事无大小,荣悉咨之。但其无野心,权重而不擅权,受荣称赞。后有诗曰: 刘祖引虏共入寇,君王亲征败敌酋。 士卒惧辽君不惧,身先士卒万户侯。 天意奈何破辽虏,报仇未果含恨休。 骄横北汉倚辽虏,此役敛骄切悠悠。 却说南平王高保融即位后,昏庸无道,政事悉决于弟保勖,后保勖擅政,自此南平衰矣。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乾王保勖擅国政 北汉刘雯继大统 却说南平王高保融即位后,日夜游乐,委政于弟乾王保勖及乾王府五鬼:刘贷、朱恩、程子光、江曜、季佟。此五人乃小人也,为逢主意,广采美女,大建宫室,横征暴敛,苍生皆不堪其苦,屡有起事者。而乾王亦骄横跋扈,排斥正臣,结党营私,朝中皆为其爪牙,如此为政,南平不衰乎? 高保勖擅政十余年,事无大小,悉由其及爪牙裁决,不奏内廷,天子同虚设。广顺元年,以保勖为判内外诸军事、南平兵马指挥使。三年,升保勖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加号忠孝太师。显德元年保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数州刺史,兼大相国,开府。四年,立保勖为太子,加同平章事,并监国,旋加九锡,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允剑屡上殿,文武俱从其调遣。要知此十余年之政,且看: 广顺三年,参知政事刘贷请设“捕盗局”,以捕盗为名除异己,以布威信。保勖大喜而从之,于江陵府设捕盗局,有兵百人,皆着黑衣,人称“黑衣兵”;另有宦官五十人,皆着蓝衫,人称“蓝衫小儿”。设捕盗校尉一人及副校尉三人,领黑衣兵;设捕盗使一人及副使二人,皆宦官充,领蓝衫小儿。首捕盗校尉为刘宗恽,刘贷侄,副校尉为:房强臣,程子光婿;阿彤哥,程子光兄婿;江昭,江曜弟。捕盗使为丰钧,副使为刘筅、秋勋、孙祥。设有酷刑割舌、火狱、残足、挖鼻、红心鞋等,为明厂卫之先也。凡有不顺者,上至文武,下至庶民;上至老妪,下至幼童,皆被残害也。但若贿赂,即免。其惨绝人寰,胜于民国时南京之屠。害人如杀牲,使苍生处于水深火热中,怨恨至极,而不敢言,只得起事。呜呼!呜呼!江陵府已为屠场也!此国安不亡否?但乾王仍置若罔闻,显德二年,又于诸州设分局,称“除盗以安苍生”,并新募黑衣兵千人,蓝衫小儿五百人。至建隆四年,宋伐南平,为得人心,方废捕盗局,并斩首、次恶,黑衣兵及蓝衫小儿悉废为庶人,民无不称快。 因捕盗局为害,南平起义此起彼伏。如显德元年八月,归州农王不江赴京采药,捕盗副校尉阿彤哥诬其为盗,令黑衣兵捕之,并投其至火狱,令捐银千两“赎罪”。不江曰:“吾无钱。”彤哥大怒,令残其足、歌其舍,仍不屈。三日后,不江即死。其邻闻讯,大恸,即欲赴京质问。不江之子宁曰:“今王无道,残害苍生,我等应揭竿而起,伐暴除害,推善者为君,以救万民也!虽死无憾!”众人皆称善。于是择于九月初九日俱起,誓师灭官救民,然即攻官府,歼官兵,释囚犯,并废严刑酷法、苛捐杂税。 是日,义军破清和县城,杀令及捕盗分使,将其首悬于衙示众,苍生皆称快,归州震动。十一月,义军占归州全境,遂合于刺史府,推王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称安民元年。宁固辞,遂改为归州刺史,以章贤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置官署,开安民府,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又废捕盗局,释囚犯,分官财,革弊政,与民休息。又命孙浩平引兵五万攻江陵府。 高保勖闻讯,大惊,即暂废捕盗局,然募兵五十万,以季佟为帅平乱。因敌众,孙浩平部大败而走,死伤过半。浩平于途中抑郁而终。余部皆散。官兵乘胜围归州,贿赂参将东门预,使预杀王宁降敌。义军大乱,自相践踏。此时,军中又缺粮,士气低落,降敌者十之八九。章贤只得退守归州子城。官兵始攻子城。十二月,子城陷,章贤被执,自刎而死。余部退至安阳坡,又退至清和县,于清和县被围,全军覆没。次年正月,季佟夷事首章贤、次首孙浩平、王宁等三族,然班师。佟因功升右牙指挥使。保勖觉事已平,下令复捕盗局,各地又起。 后有诗叹曰: 悠悠南平王,汝辈何不亡? 哀哀捕盗局,万事终迎皇。 可怜南平国,官衙私天堂。 可怜王不江,身死暴君炕。 因起事不断,高保勖心急如焚,日夜惊忧,然仍不敛恶也。其调兵遣将平起义,曾七易将帅,三度亲征,共耗银千余万两,兵马三百余万,但捕盗局不废,苛税不减,苍生不安,起事仍一浪平,一浪兴矣。文武数次苦谏,其爪牙亦谏之,皆未果。凡谏者,轻远之,重革职、下狱,以至斩首。 却说北汉刘崇有六子:长曰昀,生母为皇后季氏,于广顺元年被赐死;次曰晓,生母亦为季后,封韩王;三曰旦,生母为贵妃陶氏,封成王;四曰雯,生母亦为陶妃,封虞王;五、六子名、生母皆不详,皆早夭。另有三女:长乐公主、平德公主、元和公主,生母皆为陶妃。韩王骁而好斗,有将才;成王仁厚,有文才;虞王沉毅,文武皆可。崇宠陶妃而远季后,曾欲废季后而以陶妃为后,文武苦谏方罢。固崇以治国须文不须武为名斥韩王,至于成王、虞王孰为储,崇未决。文武恐日后生乱,皆请崇立储,但立孰有异,言立成王、虞王者各半。乾佑八年二月,崇结辽攻周,败于高平,班师后即抑郁病重,知为日不多,遂促下诏,立成王为太子,并监国,摄皇帝事。为安抚,崇授虞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并加食邑三百户。时七月二十日也。 且说虞王刘雯闻此讯,大怒曰:“我文武双全,且威高于成王,为何不得为储耶?定是奸佞进谗,父皇方不立吾!”即留主薄程逊守虞王府,己引兵围东宫。参军卫邺绍曰:“不可。今主上有恙,殿下引兵入内,文武岂不疑欲弑父耶?”雯怒曰:“东宫本为吾,为何为成王?汝再言即斩!”即愤愤而行。刘旦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门下侍郎郑进曰:“殿下勿忧。臣握卫兵,有五百人,皆为精锐,定能敌于虞王也。虞王匹夫之勇,其部仅百余人,乌合之众,乃强弩之末矣!”旦大喜而从之,即命进备战。 是日夜,虞军至。郑进出马,喝道:“贵军为何至小人寒舍耶?”雯怒曰:“此乃东宫,非汝舍也!”进曰:“恕小人不迎贵军。但问贵军至此何如?”雯答曰:“奉命诛佞臣郑进!”进怒曰:“我有何错,王欲诛耶?吾一忠于汉,未通敌;二守职分,无野心,诛我乃何因?吾触法否?吾通敌否?吾谋逆否?”雯大怒曰:“王命在此!”即引兵杀来,与成军溺战。进亦怒,亦引兵至。两军对圆,战了三合,雯大败而走。进欲乘胜追之,但恐天子罪己,遂班师。 雯回府,召卫邺绍,赏其银千两,邺绍固辞曰:“某无功,受之有愧。”雯跪曰:“卿有大功,应受赏。”邺绍泣曰:“殿下为皇子,某为人臣,殿下跪于某,更愧也。”亦跪。雯泣曰:“吾恨不听卿之忠言,致使败北,损兵过半。”邺绍曰:“殿下争位,可也,但今主上有恙,若动干戈,即不孝也。再者,若手足相残,即损国力,现周虎视眈眈,欲吞我国,若国力损,安能敌周乎?殿下之兄仇,岂可报乎?”雯问道:“为之奈何?”邺宁答曰:“今中常侍马德贵与成王有隙,何不贿赂之,令其篡遗诏,使殿下嗣位。待主上崩后,殿下密即大统,然诱成王入内并杀之。此为上策。”雯大喜,即从之,遣使携百金行事。 次日,使者回,报道:“马中常已愿行事。”雯大喜。 十月十三日夜亥时,刘崇崩于榻上,寿六十。旋马德贵即遣使宣雯嗣位,并塞帝之死讯。雯大喜曰:“吾将成天子矣!正位后,必以卫邺绍为相。”即轻装入内。一时辰后,雯至殿上,马德贵率宦官及数文臣迎之,三呼万岁。雯端坐于座上,恐人知此事,遂于一时辰后便服回虞王府。此时,天拂晓矣。后宫、太子、朝臣,皆不知帝已崩,更不知雯已密即位也。仅有宦官、数文臣及虞王府僚佐知矣。 马德贵秘不发丧,厉兵秣马,以备除太子。其诈称帝令免朝,阻文武及太子来朝议事,紧闭宫门,除虞王及宦官外,禁人入内,以防泄密。文武皆惑,私语道:“今宫有变乎?为何马中常如此祟耶?”或“太子为何不至?” 十二月十八日,马德贵先请虞王入内,然宣帝已崩,召文武入朝,迎太子即位。太子冼马房省曰:“臣料有诈也。”旦问道:“父死子继,古今皆是,为何有诈?”省答曰:“主上有恙,以殿下为监国,为何不允殿下召文武议事耶?定为奸佞矫诏,欲除殿下,另立新主耳。请殿下三思。”弗听,即入内。 太子入内后,马德贵即命宦官孙彦监视之。旦问道:“今父皇已崩,乃新主嗣位,吾为太子,为何不登殿也?为何仍于阶下也?”彦曰:“现遗诏未读,殿下仍为臣也;待遗诏读后,殿下方为君。”一刻后,得贵亲读遗诏,读罢虞王即登殿。文武皆惊曰:“马中常,帝易储否?”德贵曰:“是也,先帝觉成王仁弱,不能承大业,固临崩易储。汝等不服否?不服者斩!”言罢,旦昏厥于地。德贵喝武士将其拖下,送至成王府。文武只得三呼万岁。雯下诏,废太子为成王,赐金百两,以为安抚。将东宫十五僚佐废为庶人,并削其兵权,以己羽为其僚佐。仍为乾佑八年。文武皆有封赏。 遣使报辽,并称辽主为父皇帝。辽主下诏,自明年正月起,汉与辽改为君臣,汉去帝号、年号,为辽藩,并封刘雯为汉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河东节度使,加号忠顺太师,并赐金印。雯闻讯大怒,不从辽诏,并欲与之决裂。文武苦谏,方罢。雯遂上表谢罪,请留帝号、年号,永为父子。辽主不从,但此时察割欲篡逆,辽主恐若伐汉,察割乘虚而入,遂允之。 却说刘雯在位十五年,虽无才,但朝中有郭无为、卫邺绍等贤臣,雯能亲之信之,无为而治,又仿周革新,使汉大治,人誉为中兴。又以辽为援,固汉虽弱,而不亡矣。但晚年骄淫好色,宠奸佞,赋役日重,又大建宫室,起事不断。临崩立储犹豫,固死后即乱矣,十一载而亡于宋。 却说周帝柴荣自败汉辽军后,励精图治,使周日盛。其曰:“我若为主三十载,十载一天下,十载养百姓,十载致太平。”显德三年正月,荣下诏一天下,先南后北,其觉南唐灭闽、楚二国皆得而复失,国力日耗,遂欲先伐南唐。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周世宗进兵南唐 南唐主李景臣周 却说显德三年正月,周世宗柴荣召文武议曰:“太祖临崩,曾命朕一统九州,方今我国已强,外不敢入寇,朕觉可从命也。而唐灭闽、楚二国皆得而复失,国力日耗,赋役苛重,民生疲敝,朕觉先图之也。可否?”丞相柴洵奏曰:“不可。今我国虽强,但唐亦不弱也,兵甲强盛,长江天险,若我师伐之,必耗国力矣。陛下应施仁政,报境安民,待十年后再一举平之。此为上策,请陛下三思。”世宗曰:“叔言之有理。但唐民疲敝,朕若不救之,安为仁君乎?朕伐唐,为伐暴安民也,不为扩土也。”洵曰:“陛下应先救境民,再救外民。”世宗曰:“非也。天下之民,朕爱如一,非境民贵,外民贱也。朕意已决,请叔勿再言。”弗听。文武本有大半欲谏者,但见世宗伐唐已决,只得赞之。 世宗下诏,以柴洵为平东将军,率东路兵,有步兵六万,攻寿等州;以尚书令赵匡胤为征虏将军,率中路兵,有骑十万,攻濠等州;以天雄节度使范质为平西将军,率西路兵,有水兵七万,过长江,直指金陵府。又以飞龙使李重进为安平将军,率步骑各二万,遥为声援。并以山南节度使李异为淮南诸道行营指挥使,节制诸路军马。此时大将军古直羽已告老,范质弟亨继任。世宗命其驻燕州,以防唐请援于汉辽。二月,世宗遣使赴吴越,请钱弘楮出兵。弘楮只得允之,留参知政事孙珂成守国,己自引兵八万援周。但临征前,柴洵暴卒,世宗大恸,泣曰:“朕叔没矣,何人可为相?”跪于柩前不起。赠洵太师,谥文成,并欲废朝三日。世宗常勤政,但此时,事无大小,皆不理。文武谏之,方上殿议事。内枢密使赵普奏曰:“今相已逝,山北节度使王朴可继任也。”世宗即召朴。经策之,觉朴可,遂以朴为平东将军,暂持相印,率东路兵。四月初六日,四路周军始行。世宗率文武,出城三十里相送。 且说唐主李景闻此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中书舍人韩熙载奏曰:“臣有四策:一,召扬州节度使宋齐丘入京议事,以其部将代其职;二,令诸州县坚守,不战而降敌者夷三族;三,以江北节度使刘彦贞为神武将军,团练使皇甫晖为副将军,金陵留守姚风应为应援都监,节制诸兵马,率七万步骑援诸州县,并命齐王景达出兵;四,遣使请援于汉或辽。陛下应兼行四策,方可御敌也。”景从之。 中兴 年,扬州节度使王剀卒,子元恽擅继父职,树反帜,宋齐丘奉命平之,杀元恽,得为扬州节度使。此时,齐丘闻讯,遂留副将诸葛应代职,己率百骑,星夜至金陵府。景曰:“劳卿也。今周结吴越,发四路兵入寇,朕虽已命诸州县坚守,但敌强,恐难守也。卿才高,又为忠臣,固朕召卿问计耳。”齐丘奏曰:“臣无良策,只可为帅也,代陛下亲征,以攻为守。”“卿言攻敌方可御也?”“正是。”忽阶下有一人喝道 :“臣有一策!”景大惊,视之,乃秘书郎徐弦也。弦奏曰:“周倾国征我,其国必虚也。何不仿孙膑救赵,遣将围周都东京,周定自退也。此为上上策。”齐丘曰:“此策亦可。但路为周兵所阻,只得一一破之。孰可行事?”景曰:“宋节度所言即是,孰可行事 ?”文武沉默。景大怒曰:“今有国难,汝等竟惧死,不愿出战,何忠耳?”齐丘曰:“陛下息怒。文武无人愿行事,臣愿也。臣誓死忠于陛下,别无他意。”景曰:“卿年已高,深入敌境,朕不忍也。”即罢。 南唐遣使请援于汉、辽,被阻于燕州,未果,使者被擒。 却说王朴引兵攻寿州,刺史刘仁赡坚守,不能克,损失甚重,师已疲敝。此时刘彦贞闻讯,引兵援寿州,朴知不敌,遂退正阳。四月,使者入内报道:“四路军未胜一役,未得一城,东路损失甚重,已退至正阳,并请援于陛下。”世宗叹道:“不知唐军强矣,已至此!朕悔不听叔言。”即召鲁兴节度使章叔贤入朝,以子盈代职,以其为东京留守,守东京,有兵十万,自引十万兵援。 此时刘彦贞知王朴部已退,大喜,遂欲追之。副将龙嵩曰:“不可。今敌虽未克寿州,但势仍强,其退非溃退也,若追之,必败。请将军三思。”弗听。嵩叹道:“我将必为张绣也!” 果然,唐军行至元坡,正阳南三十里,此处静如夜,彦贞觉有伏,遂令班师。士卒皆惑,问道 :“我师未追敌,为何班师耶?”彦贞曰:“我师中计也!”士卒皆愕然。忽数矢如雨下,飞至唐军,使全军覆没。原来,东路军早已隐于丛中,见敌知中计欲回,遂射矢。此乃监军房逊之策。彦贞单骑逃脱,旋被擒。周兵得敌辎、械、粮草无数,满载而归。时显德三年四月二十日也。 二十二日,周兵乘胜复攻寿州,刘仁赡不支,欲降。同知刘儋曰:“主公降敌,岂不为保命耶?天子有诏,降敌者夷三族。为何主公以三族之命,抵己之命也?且寿州坚固,某料敌数日不能克,为何降也?应坚守以待援师至,方为上策。”仁赡从之,即罢此意,命士卒坚守,以待援兵。 当夜,世宗兵至寿州城下,与东路会合。王朴于营中设宴款待世宗。朴曰:“蒙陛下厚恩,臣已得大捷也。从监军房逊策,设伏于元坡,斩敌数万,得辎、械、粮草无数,并擒敌将刘彦贞。”世宗大喜曰:“其于何处?朕欲见之。”朴曰:“暂囚于营中。”世宗曰:“不可斩之,应劝其降。”遂见彦贞。此时,彦贞正酣睡。 世宗退左右,立于侧。一时辰后,彦贞醒,大惊曰:“汝何人耶?”世宗曰:“汝敌。”即将玉玺掷于地,彦贞见之,愕然不语。世宗笑曰:“朕佩汝也!汝师败绩后,汝能逃脱,奇哉!”彦贞问曰:“周帝,汝结吴越侵我,何因耶?”答曰:“奉我父命。太祖本布衣,躬耕于尧山。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汉帝昏懦,听奸佞之言,夷我族人,迫太祖起兵,得帝位。以汉帝为鉴,励精图治,使我大盛。其欲一统九州,以救万民,但四年即逝也。朕奉遗诏,养精蓄锐,一统四海,先南后北。”“何为‘先南后北’也?”“先灭唐、蜀,再图南汉,然并弹丸,终伐北汉,若势强即乘胜取辽,若势弱即与辽共治。”彦贞跪曰:“陛下胸有大志,臣愿归降。”世宗大喜,遂以彦贞为监军。又升房逊为中领军,赐银千两。 此时,中路兵与唐姚凤部战于滁州城下,唐军大败,擒姚凤。余部皆降。皇甫晖引兵至,亦败,损失甚重,只得退至定远。赵匡胤始攻滁州,滁州不支。世宗闻讯,大喜,即命王朴援中路兵,己亲攻寿州。 且说李景闻此讯,大惊,即遣使促景达援滁州,又以枢密使陈觉为应援使,引兵三万援寿州,以宋齐丘节制二路。又遣使与世宗求和。但景达惧死,至濠州,于此地扎营,观战不动。景大怒,又遣使促之,宋齐丘、滁州刺史许文稹皆遣使促之,皆言:“现降暴雨,师不可行,只得留于此地。待雨止,再行。”遣使求和,世宗不许。景心急如焚,常叹道:“天为何不佑唐耶?江北将不保,江南安御乎?” 七月,陈觉部至滁州城下,安营扎寨,操练兵马。参将司马遗爱曰:“今敌攻滁州久矣,仍不克,必耗其力。若将军夜袭敌营并歼之,柴荣闻讯必自退也。”觉从之,即大餐士卒,于当夜袭敌营。留副将王筌守营。不料,赵匡胤已知此事,遂命参将秦宣守营。宣接令后,即命士卒备战,并速修堡垒,挖壕甬,以防敌至。 夜亥时,南唐军至。陈觉见敌已备,大惊,欲班师。司马遗爱曰:“不可。今我师已至,须有功而返,若回营,安能慑柴荣耶?”觉即出马,喝道:“我国安分守己,未图汝等,为何汝等来伐耶?”秦宣曰:“唐主有罪,我主奉天命问之!”觉怒,即引兵杀来,与周兵溺战。两军对圆,战了三合,唐军大败而走。周兵乘胜追击,斩敌万余,觉引残部逃脱。秦宣回营报捷,赵匡胤大喜,即升宣为副将,赐银八百两。八月,周兵始攻滁州城。因城坚固,数次皆未果。匡胤引兵架云梯,轮番而攻,亦未克。此时天降暴雨,周兵粮竭,又死伤惨重,士卒疲敝,只得回营。秦宣请赵匡胤请援于李重进,匡胤从之。 九月十三日,李重进部至,与中路军会合于城下。赵匡胤曰:“我引兵攻滁州,未克,师已疲敝,损失甚重,固请援于公。公若助我克敌,将感激涕零也!”重进曰:“吾为天子侄,誓死忠贞,定能援公,但吾兵寡,如杯水车薪也!”又曰:“近闻天子已亲至寿州,亦知滁州难克,固命王公来援,其兵有六万,皆是精锐。但远水不解进渴,不知其何时至耳。”匡胤叹道:“为何滁州不破耶?”原来,王朴军至黄州,被唐将周廷构围困。 此时,世宗亲攻寿州,亦未克。九月二十日,使者报道:“王朴军至黄州,被敌将周延构所围;赵匡胤部攻滁州,亦未克,师已疲敝,损失甚重,现已请援于李重进。”世宗大惊,欲求和与唐,然班师回朝。文武皆谏曰:“既以至此,为何班师?”世宗亦恐唐军不许或反击,遂罢此意。弃余州县,召三路兵于城下,然合兵攻寿州。 显德四年正月,寿州粮尽,不支,许文稹再促李景达入援。景达称病,不应。使者跪曰:“三路敌共攻寿州,有二十余万,城内弹尽粮绝,降者十之八九,城将破矣!刺史已不支!”言罢,痛哭流涕。景达大惊,即亲引兵,星夜至寿州。 南唐军于紫金山列十余寨,与城内烽火相应,然甬至城内,内设兵五千,并援粮草与城内。世宗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中领军房逊奏曰:“今陛下应遣将分敌为两翼,使之首尾不能顾,断其甬,缴其粮,方可破敌也。如此,破寿州即易矣。”世宗从之,命赵匡胤行事。 匡胤乘夜袭敌先锋寨,擒副将杨漳,断其甬,歼兵三千,缴粮五万石,使敌首尾不能顾。匡胤遣杨漳劝景达降。景达大惊失色,斩漳,并与周兵溺战。两军战于紫金山下,战了数十合,未分胜负。此时,世宗闻讯,命房逊引兵救之。逊部与匡胤部合一处,士气大增,无不奋勇杀敌,使全军覆没,李景达单骑逃脱,缴粮二十万石及辎、械无数。时三月初五日也。 当夜,使者来报:“吴越兵败周延构部,解黄州围,并克之。”又报:“吴越兵与王朴会合,然败皇甫晖部,使之全军覆没,并斩晖。”世宗大喜,遂遣使劝许文稹降。文稹见城不支,遂于初十日降周。寿州克。 寿州克后,世宗回东京。周兵乘胜克濠、宣等八州,所向披靡,斩敌十余万,宋齐丘退至扬州,抑郁成疾。李景闻讯,昏厥于地,醒后即召文武商议对策。韩熙载曰:“臣未克敌,请陛下治臣罪。”然跪于阶下,痛哭流涕。景叹道:“卿无罪也。不知朕国之将为何弱,不知天为何佑敌?”熙载奏曰:“今周已取江北,岂能不取江南?若江南失,国即亡矣。方今完全策,仅为臣于周。”景曰:“朕欲亲见周帝。”即留太子李昱监国,丞相徐知衡佐之,己率文武见世宗。临别,赋词一首,曰: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无限恨,倚阑干。 此时,世宗已入周境。闻李景至,大喜,即拔马而回。以五月初八日,世宗见景于宣州北三十里,北阳驿。世宗笑曰:“唐帝,汝将亡矣!服朕否?”景率文武匍匐跪于地,曰:“景心服口服,愿称藩以侍陛下,洗我罪。”世宗佯怒曰:“汝竟不服朕!汝募兵数万,数日后再与朕交锋。”景泣曰:“请陛下恕罪!愿去帝号称藩,尽献江北之地。”世宗从之,即令景回,命其去帝号,降为唐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领清逊节度使,赐金印,尽献江北之地,并称藩纳贡。次年,景惧,遂迁都洪都,称元兴府。自此,景心全无,日夜饮酒,沉溺于色,偏安一隅,不理政务。其身渐虚,建隆二年卒。后有诗曰: 周帝大志一九州,亲征南唐天子愁。 唐帅景达惧身死,观战不出为等候。 城危方援时已晚,紫金大捷定胜负。 所向披靡至江岸,唐主苟和为性柔。 却说周世宗服南唐后,又遣将克蜀风等五州,蜀帝求和;陈兵于河西,汉辽丧胆。周日盛。显德五年四月,世宗又亲征汉辽。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出师未捷身先死 赵匡胤陈桥兵变 却说显德五年四月,周世宗召文武议曰:“今辽睡王当朝,人心不稳,国力衰弱,北汉地狭,又生内乱,朕欲伐之,可否?”文武皆言:“可也。但辽势尚强,我灭之,难哉!”世宗曰:“朕欲先复燕云,再并北汉,使辽称藩也。”睡王乃辽穆宗,名述律,继世宗阮立,喜猎好酒,夜饮昼睡,荒淫好杀,委政奸佞,人称“睡王”。世宗下诏,以镇宁节度使张永德为建兴将军,领骑五万,攻燕云等州;成德节度使王崇为安国将军,领卒五万,陈于辽、汉境。 张永德抵彦关,安营扎寨,操练兵马。其大赏三军,然召部将于营中议事。副将吴铉曰:“辽束城,距南京三十里,势薄而富庶,将军可图之也。”铉从之,即引兵赴束城。周兵恐被辽守兵阻于中途,乃走山路无敌兵处,装成商队,长驱直入,一夜而至束城下,然即攻城。守将萧思达懦弱,守数日即降,束城即克。 且说此时,辽穆宗正猎于呼苛,忽使者报道:“陛下,周镇宁节度使张永德突袭束城,我师不支,十日城即陷矣。”穆宗大惊失色,即星夜回上京,召文武商议对策。中书令述律思安,佞臣奏曰:“陛下勿忧。张永德乃无名小辈,难成大事,且其仅取束一城,弹丸之地,孤立无援,臣料其不出数日,定会自退也。”穆宗大喜,即回呼苛,仍荒淫作乐。文武谏之,弗听。 六月,张永德见辽仍无兵攻己,即留参将严恪守束城,自引骑三万围南京。留守萧思温,思达之兄一面坚守,一面遣使请援于穆宗。但穆宗喜游乐,数次请援皆不理。思温怒,自语道:“我国有如此之天子,虽势强人众,不出五年定亡矣!”七月,思温见城将破,知坚守不出非万全之策,遂以攻为守,募得精骑八万,将之屯于滹沱河北岸,欲待周师疲敝而击之。此时周兵久攻南京不下,又遇饥荒,军粮己竭,士气已尽,军心浮动,见萧思温遣兵扎营于己营旁,诱其出战,遂布阵与河南岸。 以九月十八日,两军会战于滹沱河岸。张永德出马,喝道:“萧公,南京将破,请速归降与天朝,以保富贵!若不从吾言,公命不保矣!请公三思!”思温曰:“南京将破,是也。但若思温即刻降周,则懦耳。思温不是思达,愿与公一决雌雄!”永德笑曰:“与我战,可也,但公弟命损矣!”“请速斩之!”永德即喝武士处斩思达,部将谏之,弗听。思温大怒,即引兵杀来,与周兵溺战。两军对圆,战了三合,周兵大败而走。思温欲乘胜追击,但闻城内有变,即回城。原来,思温离城时,留副将沈元之守城,元之乃汉人,后唐时曾与郭威共为卒,入辽后累为副将。此时,周兵将败,元之悯之,即哗变,占南京城。思温闻讯,即回城。元之闻讯,即投周去了。其子晖未逃,与数次恶同被捕杀。 十一月,张永德撤离南京回彦关,以元之为监军。元之年过半百,已失猛矣,建隆元年卒。 张永德回彦关后,即上表请罪,请世宗削其职。世宗贬永德为副将,行建兴将军事,以思过。自于六年二月亲征,留范质守东京,命义武节度使孙行友守定州,义武团练使韩通出沧州,己引主力北上。所过之地,苍生无不跪于道旁,以酒肉款待。世宗曰:“朕乃周帝,少曾贩茶,知民生疾苦。即位后,欲一统九州,以安苍生也。先伐唐,尽取江北,唐主称藩;继攻蜀,取秦凤等五州,蜀帝求和。现闻辽主无道,即伐辽。”苍生皆曰:“王师至矣,辽虏丧胆;王师至矣,苍生即安。” 辽穆宗闻讯,大惊,即发八百里加急诏,命北汉出兵。但雯惧周兵,仅遣千余人援辽,且行军甚迟,一日仅行十余里。穆宗心急如焚,以萧思温为兵马都总管,御周兵,并革述律思安职。 四月十七日,世宗与萧思温战于乾宁。世宗亲自出马,喝道:“萧公,今朕亲赴此地,迎否?或斩否?”思温笑曰:“周帝,思温誓死忠于大辽,决不反叛!今汝至,吾即擒汝也!”世宗大怒,引兵杀来,与辽兵溺战。诸将皆劝世宗回营,弗听。两军对圆,战了三合,辽兵大败而走。世宗亲自追击,使敌全军覆没,世宗挥刀斩敌百余人,但己受伤,士卒救其回营。思温单骑逃脱。次日,乾宁守将季叔寥惧,遂降周。乾宁遂破。世宗仍以叔寥守乾宁。 乾宁破后,世宗带伤北上,募水兵五万,以赵匡胤领之。二十一日,周兵经独流口,转兵逆流西进,至益津关,守将终廷辉降,益津关克。休整数日,继进,因水路渐隘,巨舟行进受阻,世宗乃令弃舟登陆,引兵奋勇进击,连下瓦桥关、淤口关及莫、瀛二州,燕云震动。 辽穆宗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枢密使韩钦奏曰:“今周兵虽已占莫、瀛二州,但久不休整,且损失甚重,师已疲敝,陛下遣一将,择时突袭之,失地即可复也。”穆宗曰:“卿可否?”“若无良将,臣可也。”穆宗从之,即命钦引兵南下。 辽兵至沧州,被韩通阻于城下,只得安营扎寨,择机攻城。原来,沧州北即为辽地,现莫、瀛二州已陷,二州皆有重兵,且世宗驻于莫州,固韩钦不敢走之也,沧州即为必经之路。此时,韩通已知此讯,遂筑城墙,建堡垒,购武器,日夜练兵,以防敌侵。一月后,沧州已有周兵十五万人矣,有水、步、骑各五万。 五月二十日晨,辽兵始攻沧州。先架云梯而攻,因敌众,且城墙坚固,数次皆未果。钦依监军樊绰策,引兵从山路而入城。周兵不备,半时辰后敌即冲入城内。韩通引兵与敌巷战,战了数十合,杀得天昏地暗,仍未决胜负,两方皆死伤过半。此时大雨倾盆而降,又入夜色,两方见一日不决胜负,皆无心再战,遂罢兵,各回营。 次日晨,韩通入辽营议和。通曰:“枢密使,我等为同姓,且昨日之战,二人之兵皆死伤过半,皆未得利也。今念汝乃吾同姓,特罢兵议和。”两方议定,辽得银十万两,帛八万匹,粮十万石,退至古州。沧州仍属周。 且说世宗欲攻幽州,然直指燕云。但诸将皆言,辽虽失三州三关,但势尚强,且燕云有兵三十万,不宜深入,遂罢此议。世宗伤本未痊,且不休整,整日议事,身渐疲敝,又风餐露宿,不服水土,固六月初七日夜,昏厥于营中,次日方醒,伤甚重。太医救之,未果。其脉如丝,不能起,自知为日不多,遂嘱士卒抬己班师。 中途,又数昏数醒,刚至东京,即召文武入榻前,嘱以后事。世宗有七子,此时三子俱夭,四子梁王宗训,符后所出;五子曹王熙让,六子纪王熙谨,七子薪王熙诲,惧为元妃所出。世宗亦召此四子入,并下诏立宗训为太子,以范质为左丞相,王朴改名溥,为右丞相,共辅政。世宗曰:“太祖欲一天下,未果;朕承其业,已六年矣,亦未果,固死有憾事也。今太子幼冲,不可承朕业,望辅臣忠心佐之,并助其安天下也。”言罢,即逝。在位六年,寿三十九岁。后有诗赞曰: 世宗文治兼武功,统一先声但未成。 天意为何使其逝,苍生大安空亦空。 出师未捷身先死,克复燕云未有功。 有心无力致太平,伤重班师抱恨终。 亦有诗曰: 话说五代论英雄,励精图治周世宗。 千山万水比不尽,戎马武功大无穷。 六年治国万民安,踏破铁鞋济苍生。 可惜闲来无功夫,周亡宋兴继其路。 亦有词曰: 古今英雄,周世宗,乱世难比。高平捷,强汉丧胆,辽亦惧起。数度亲征安天下,文治武功没五代。复燕云,不惜失性命,亲搏敌。 似黩武兮,非黩武,为成大业。天无情,大业不成,伤重即崩。舍己安民君甚见,贤帝典范如尧舜。五季兮,塞翁失马,得明主。 却说周世宗已崩,文武乃扶太子于柩前即位,是为恭帝。时年七岁。因年幼,范质、王溥秉政,符后为符太后,垂帘。大封文武。以赵匡胤为宋州归德军节度使,封都虞侯,领军务。匡胤见主少国疑,又握重兵,遂生野心,欲废主自立。其结赵普、潘美等将,成一军党,择日行兵变。 是年十一月,王、范、符太后共议,冒恭帝命大赦天下,授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封宋国公,其将亦各有封赏。十二月,匡胤从赵普策,命镇州刺史赵晏谎报曰:“汉主刘雯结辽入寇,已占我七州,并围镇州。镇州将破,请速遣兵入援。” 符太后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此时,文武皆惧赵匡胤之势,皆劝太后遣匡胤引兵入援,范质亦曰:“赵公为二朝之臣,有勇有谋,非其无人可御汉辽也。”王溥曰:“范相言之有理。”太后从之,即以匡胤为安国将军,领兵二十万“援镇州”。 赵匡胤引兵刚至陈桥驿,距东京五十里,即停。其上书太后,诈称“敌已自退,臣三日后即班师”。然大赏三军,设宴。副将罗 喝道:“我辈无主,当由点检为天子!”赵普曰:“昨日,吾见天有二日,一日大,一日小,乃天命也。请点检速继大统!”士卒皆曰:“请点检仿尧禅舜,即皇帝位。”匡胤固辞曰:“我无才无德,不堪为主也。请众择贤者立之。”然即诈醉,离宴入寝。 次日子时,赵匡胤弟匡义率部将入内,跪曰:“今周帝早逝,春宫冲立,太后年事已高,不堪为政,范、王等皆无大谋,仅能理内,不能理外,固天下无主也。古人云:‘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此,则天下必乱矣!点检为二朝之臣,德才兼备,有勇有谋,今逢乱世,非点检不可救也。请点检速承大统。”匡胤曰:“吾欲救乱世,但若取幼主,不忍耳。世宗待吾不薄,若称帝,何能见其于地下?愿仿周公为佐,以安天下。”赵普曰:“此乃天命,不可不从。”言罢,即披袍于匡胤,众跪于地,三呼万岁。匡胤佯怒曰:“汝等欲反否?今柴氏为人主,吾为人臣,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汝等不知否?”匡义曰:“陛下息怒。天下为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姓之天下。今天命至赵氏,为何不受耶?”匡胤曰:“汝等既立吾,须从吾令也。”众人喝道:“惟命是从!”匡胤曰:“吾令有三:不杀幼主及文武,一也;勿扰百姓,非抗者勿杀,二也;勿掠民财,三也。从令者赏,违令者斩!”众人又喝道:“惟命是从!惟命是从!” 一时辰后,赵匡胤引兵回东京。其部将王审奇、石守信开门迎之,整齐而入。因军令如山,部将无违者,甚得民心,固一路势如破竹,无抗者,仅侍卫亲军马步军副使韩通,世宗崩后入朝,欲抗之,未战即为副将王彦升所杀。正月初四晨,赵匡胤令兵回营,己着便服,单骑入内,见恭帝及太后,跪于地,泣曰:“请恕臣之罪。”太后问道:“何罪之有?”答曰:“臣正欲回京,天已显兆,周氏当衰,宋氏当兴,臣当为主。”言罢,太后昏厥于地。匡胤速令太医救之,扶至榻上,匡胤立于侧。一时辰后,太后醒,曰:“请保我母子之命。”匡胤泣曰:“世宗待臣不薄,臣虽受天命,但何忍弑太后与帝耶?”太后痛哭流涕,恭帝亦泣。 是日,匡胤召文武于紫萧宫,言己已为帝。范质、王溥叹道:“悔中其计,而失江山!”二人攥手,痛哭流涕,眼、手皆出血,只得率文武入朝。匡胤端坐于台上,翰林学士陶谷宣禅位诏,文武跪于两班,三呼万岁。匡胤曰:“朕本为周臣,但天命在于赵氏,而只得即位。卿等原皆为朕同僚也,登位后,定重用之,以承世宗遗志,一统九州。”文武皆服。匡胤下诏,大赦天下,国号宋。改元建隆元年。谥祖赵敬为始祖文皇帝,祖母刘氏为文皇后,父赵弘殷为宣祖武皇帝。以母杜氏为皇太后,妻安氏为皇后,长子赵德芳为太子,德芳诸弟皆封王。仍以王溥、范质为左右相,但无权,以赵普为中书令,实为相,王审奇为尚书令,石守信为内枢密使,潘美为大将军,弟匡义为东京府尹,更名光义,王彦升为副尹,佐之。都城不变。降恭帝为郑国王,领宣平节度使,符太后为郑太后,尊为郑国周元德昭毅安圣王太后,位列诸侯,迁房州。 赵匡胤即位后,中原皆服,惟李重进等不服,起兵叛之,匡胤亲征,半载而灭之,其部死伤过半,重进自刎,余部皆降。匡胤帝位即稳。但其有大志,欲承周世宗遗志,一统天下,不安偏全于中原。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赵匡胤一箭双雕 大宋奇兵袭后蜀 却说宋建隆四年正月,改元乾德。乾德元年十月,南平王高保勖卒,太子继冲嗣位,大封文武。十二月,继冲上奏于宋,言已继位,太祖封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南平国王,领荆南节度使,赐金印。时继冲二十岁,血气方刚,有中兴之梦,但有心而力不足也。且其无治国之才,朝无贤德之臣,固南平仍呈衰势。 又说是年十一月,武平节度使周行逢病重,将卒,召部将及诸子至榻前,嘱以后事。行逢泣曰:“吾将死矣,固召卿等至。吾与卿等栉风沐雨,征战十余载,方得此业。而吾死,诸子冲弱,难承大业,固卿等应竭力佐之,吾方无憾。长子保权,年十一岁,性仁厚,可承大统。而吾友皆没,独张文表存。其为都指挥使,位高权重,吾死必叛,应遣道州刺史杨师藩伐之也。”言毕,大叫数声,气绝而亡。时十一月二十日也。 次日,保权于榻前继位,称权武平留后,并上奏与宋。太祖授之为武平节度使。部将皆有封赏。时保权冲弱,事无大小,悉由部将裁决。部将治之,尚可,半载无事。 张文表于十二月据连、衡、彬三州叛,称权武平留后,自设官署,中行逢怀也。保权闻讯,大惊失色,即召部将商议对策。观察使彦超曰:“主公勿忧。可遵祖使遗命,遣杨师藩伐之;然求救于中朝,中朝兵精,贼必败矣。”保权从之,即以杨师藩为连、衡、彬三州防御使,命其伐文表;削文表一切官爵,废为庶人,并缉之;遣使求救于宋。 不说杨师藩如何平叛,且说使者入宋,见了太祖,言此事。太祖允之曰:“湖南为宋藩属,现其蒙难,国主幼冲,朕何忍坐视而不救耶?当允!”即重赏使者,然言:“朕国事冗繁,劳卿入馆驿小憩,明日必设宴款待卿。”使者即退。 使者离后,已近午夜,太祖劳顿,遂入寝。但仍未眠,与左右秘议曰:“援湖南,须假道南平。而南平弹丸之地,国弱民贫,朕欲仿晋公假道灭虢故事,乘势灭之;湖南国亦弱,欲平文表后再并其。如此,宋则一箭双雕除二国也。荆、湖皆为重镇,若朕得之,进可南图汉、蜀,退可固守中原。卿等意如何?”左右皆言可。 且说次日,太祖称病不朝,寝于内宫,午后仍未起。此时左右禀曰:“湖南使已于殿外侯三时辰矣,请陛下见之。”太祖曰:“朕有疾,请范相代见。”左右传与使,使生疑,即走。 却说乾德二年正月,太祖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为帅,枢密副使李处耘为副帅,引步骑各八万,“援湖南”。临行,太祖与二帅密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请二帅自为之,假道灭虢也。”二帅颔首。 正月初十,宋军起程,出东京南门,太祖亲往送之。是月,宋军屯荆门,安营扎寨。慕容延钊大赏三军,曰:“今属国有难,君弱藩强,奄奄如息。宋乃大国,行仁义事,不忍属国之民,颇受孤零,固君命我救之。尔等安民之任艰巨,应着力奋战,拼死一搏,不负君及万民之望也。”众皆称是,山乎万岁。然延钊日夜操练兵马,并遣使携金帛入南平,言欲援湖南,并请假道。 宋使至南平,入见王继冲,曰:“今湖南有难,宋为仁国,欲假道南平,不知大王意欲如何?”即献金帛。继冲踌躇不能决,即密召文武商议。文武中,有以晋假道灭虢为鉴,主拒宋者;有言宋为友,无异,主假道者,众说纷纭。继冲仍踌躇。宦官葛廉曰:“可问计于楚王。”楚王乃何许人也?继冲之宗叔,中主从诲之养子,名保寅,此时镇归州,为尚书令,摄归州刺史事,有兵万余。继冲从之,即密召保寅入朝。 保寅留部将守归州,己诈称拜寿,兼程入朝。二月十六日晨,保寅见继冲于内。继冲曰:“今中朝假道于我,欲平南乱,孤不知假道与否,特问计于楚王也。”保寅对曰:“臣已知此事也。可使宋营,诈称犒师,探宋之本意,再行决策。”继冲从之,即命保寅使宋营。 保寅火速至宋营,入见宋二帅。二帅皆善待之,并送其金帛。保寅大喜,诈称归州有乱,己将不守,辞归。保寅回朝,禀继冲曰:“臣至宋营,宋帅以王礼待臣,固臣觉宋无异也。”继冲甚喜,即下诏假道。参知政事戴绕谏曰:“宋帝雄心勃勃,安可偏安也?若假道于宋,我国必亡!”弗听。 且说慕容延钊与李处耘闻讯,皆大喜。旋李处耘领五万精骑奔江陵,慕容延钊后行。三月初六晨,继冲率文武出城五十里相迎。午时,宋军至,继冲宴处耘于江陵北门。处耘曰:“慕容帅于后,请大王于此迎之。”继冲颔首。宴罢,宋军憩数刻,即以观城为名入城。 是夜,慕容延钊至,继冲随之入城。只见城内遍竖“宋”帜,继冲惊诧,即问延钊。延钊笑曰:“宋已并南平矣!”继冲大惊失色,匍匐跪于地曰:“臣愿尽献属地,归于天朝,永为顺民!”即献地图、兵戈、印玺与延钊。是日,南平亡。 原来,李出耘引兵入江陵,即突围府城。而府城空虚,仅三千老弱守,固一战即不支,溃散。宋兵遂扎营于城。宦官葛廉、张焘、单悦祜、丰钧见状,即密议降宋以自保。遂见出耘,献江陵府内、外城。俄,宫城闻风亦降。江陵府遂陷与宋。 且说南平已亡,二路宋兵会合于江陵府内。此时,慕容延钊突生风疾,不能语,渐不起,即由副帅李处耘摄事。处耘令南平文武各仍其职,并废苛税与峻法,甚得民心。四月,处耘遣襄阳团练副使东门苘引兵三万,押降王继冲回朝,并上奏太祖,问何日平湖南。 太祖览章,问群臣曰:“朕欲以弟光义为王镇之,可否?”中书令赵普曰:“不可。昔梁祖平荆,觉高季兴忠,以其镇之,遂成割据,已传五世,至今方平。皇弟虽为亲,但有异志,若其赴任,必传世不臣也。如此,皇嗣岂不负重乎?”群臣皆从普之言。太祖从之,即罢此议,并下诏,允慕容延钊于江陵养疾,迁光禄大夫;李处耘领大军回屯荆门,命其练兵以平湖南;改峡州为江州,改江陵府为安州,撤归州,分江、安二州各半,皆以荆人治之;厚待高族及南平文武,以继冲为彰德王,邑三万户,位于诸侯上,余王族皆为郡王或郡公,邑七千至万户,文武皆为县公,邑三千户。 李处耘接诏,即兼程回师荆门,至襄阳,闻慕容延钊已卒,大恸,昏厥于地。醒后,即遣使收延钊尸,并上奏太祖,言此事。太祖令以王礼葬之,于江陵府立庙,并赠太保,谥忠肃。 却说是年六月,宋军平湖南。此时,文表乱已平,而宋师仍入其境。保权甚疑,即召部将问计。右牙指挥使魏孜曰:“某闻宋已并荆,觉必灭我也,而援我仅为名。应速备战,与宋师一搏,胜则可,败择降。”保权曰:“可也。请指挥自为之。” 宋军入境后,因势大,寻彬、道等七州皆闻风而降。二十日,宋军至衡州,被右牙指挥副使道沅阻于城下。原来,魏孜因佐幼主,未离潭州,遣沅代己战宋师。但未战,参将汪郧已因私怨杀沅,余部星散。郧开门迎宋军,刺史自刎。衡州遂不战即破。 魏孜闻此讯,大惊失色,即火速引兵至衡州,扎营于安应寨,欲复衡州。以二十三日夜,两军战于外城下。孜亲自出马,问李处耘:“李帅苦矣!身安乎?”处耘笑曰:“安矣!指挥苦矣!”“谢中朝助我,现贼已平,请贵军回师!”“吾闻张贼虽死,但余部尚獗,宋愿助贵国平之,可否?”孜怒曰:“无稽谈也!汝名为平贼,实为平我,今欲与汝死战,以决胜负!”即引兵杀来。两军对圆,战未三合,宋军佯败而走。孜欲追之,监军舒彤曰:“否也。今敌已弃城败北,缘何追之耶?”孜从之,即引兵入城,日夜狂饮,不问一事。 不知此时,宋军已长驱直入奔潭州。保权大惊失色,即随母成氏、弟五人、父诸妃及文武,弃城而逃,潭州遂陷。宋军穷追不舍,一路披靡,势如破竹,占六州,并于蒙州俘保权等。观察使彦超等奔蜀,左牙指挥使杨师藩等奔南汉,后蜀、汉皆亡,彦、杨等皆入宋。魏孜闻此讯,亦献衡州降宋。时乾德二年八月也,湖南遂亡。 后有诗曰: 太祖奇兵平荆湖,一箭双雕为良谋。 可怜庸王无长远,引狼入室家亡乎。 九月,李处耘引兵押保权等回师,至东京,太祖亲往迎之。太祖笑曰:“一箭双雕,可矣!卿为朕之功臣,朕特升卿为枢密使,兼侍中,封平南郡王,以荆湖之税为禄。可惜慕容卒矣!其亦有功,特封安民郡王。”言罢,处耘痛哭流涕。太祖问道:“为何而泣?”曰:“惜慕容帅哉!”旋太祖下诏,以保权为衡阳郡王,位于诸侯上;宗族皆为郡公,文武皆为县公,礼、邑皆如高氏。 却说荆湖已平,太祖遂令宋军备战已平蜀。未平荆湖时,即以御史中丞张晖为凤州团练使,探蜀之虚实。以中书令赵普兼掌兵部,日夜操练兵马。十月,晖归,禀太祖曰:“今蜀主荒淫无道,日夜酣饮,委政奸佞,且广招宫人,大兴土木,横征暴敛,民怨沸腾,固依臣愚见,平蜀易矣!”太祖大喜,即以王全斌为左帅,领左路步骑十万;以刘光义为右帅,领右路水兵十万,于十一月择吉日起程,浩浩荡荡,杀至后蜀。 蜀主孟昶闻此讯大经,即命西南行营招讨使王昭远引兵交战,太子孟玄喆为帅督战。宋左路先取芙、巴二州,然以监军葛绚为芙州刺史守之,王全斌扎营于巴州。玄酷闻此讯,大怒,即命王昭远引兵复之。昭远奉太子命,屯卞州,距巴州仅五十里,欲袭巴州宋营,再图芙州也。 昭远至卞州后,副将华淼曰:“将军先袭巴,后图芙,非良策也。现敌刚克二州,士正锐,且敌众我寡,巴敌皆为精骑,不可胜矣。若将军先围芙,不攻之,数时后巴敌必援也。由是,巴州空虚,将军可半兵,一路奇袭巴州,一路歼援敌,芙州定不战而降也。”昭远怒曰:“此乃太子之命,不可违!若再言即斩!”淼觉昭远必败,遂降宋。 以十二月初三日夜,两军战于巴州宋营旁。王昭远亲自出马,喝道:“斌贼,我主本不犯汝,汝为何兴师耶?”全斌曰:“汝主倒行暴施,使民生疲敝,我主乃天子,奉天伐汝,救汝民生,何不可哉!”华淼亦喝道:“汝国将帅庸碌,臣僚贪腐,不亡怪哉!王师乃奉天问罪,不得阻!”昭远怒曰:“我主无德,有过,是也,但汝等安可问乎?”华淼大怒,请全斌战,全斌从之。两军对圆,战了数十合,杀得天昏地暗,仍未决胜负。忽一使者至,宣太子诏,免昭远职。蜀军大乱,自相践踏。宋兵乘势击之,无一合,即杀得蜀军几乎全军覆没,余部溃逃。 但昭远见太子后,太子责之曰:“汝为何回?”昭远言此事。太子怒曰:“吾无此诏!何人矫也?速查!”未知何人矫诏?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蜀后主无奈归降 宋天子乾德改制 原来,王全斌密令一使回营,中途斩一蜀密使,着其服。回营后,此使即矫太子诏,然回,宣“王昭远殆战,应免职。”昭远等皆不疑,乃着庶人服,单骑回京。由是,宋兵胜也。是日,全斌恐计泄而蜀知之,即令此使自刎。使者死,全斌抚其尸,泣不成声,言:“汝乃宋之功臣也,吾定世世祭汝!”即令以王礼厚葬。 后昭远知此事,大怒,即奏请太子,引兵再战。太子从之。于是两军战于巴州。但未及三合,蜀军即败,死伤甚重。昭远遂回营。但其于五日后再战,又败。昭远三战皆败,损兵已尽,且粮草不济,军心浮动,固于乾德二年岁末令退保剑门。卞州刺史亦弃城逃。 此时,宋军三战皆胜,士气大旺,固所向披靡,左路数日克二十余州;右路亦应之,旬日而降三十余州。乾德三年正月初三日,二路宋军合于翎州外,并占之。寻扎营于翎州,大赏三军。王全斌曰:“我师已克蜀五十余州,降敌三十余万,蜀亡旦夕矣!”刘光义曰:“是矣。我师虽有大捷,但未亡蜀,仍不可骄,毋使贼反攻也。数日后,可半兵,一路攻剑门,俘王昭远;一路取汉州,直逼成都,迫蜀主降。”诸将皆言可,但左路一参将江铎曰:“翎州,重镇也,若不使人守之,可乎?”全斌曰:“汝言之有理。可守乎?”铎曰:“若无人,则某也。”全斌遂以铎为刺史守之。 十四日夜,宋左路袭剑门,三时辰即破。全斌诧,自语:“王贼已败退于此,缘何不见大敌战耶?为伏乎?”欲令撤离。此时,忽一使至,报道:“敌主力已丧锐,十日即恐我师来攻,已奔东川。留守之敌乃老弱,固将军破剑门速也。”全斌遂令往东川。 宋军兼程而行,三日即至东川,于汉坡源遇蜀军。时值大雨,路泥泞甚,马踏泥者,十有八九。全斌甚急,遂与巫祝曰:“请卜,何日为晴?”巫祝卜之,大喜曰:“将军福甚,明日即晴也。”全斌甚喜,遂令骑弃马为步兵,并退二十里,择处扎营,待明日再战。 明日晨,晴空万里,日照透河可见底。全斌大喜,遂引兵至汉坡源,与蜀军溺战。全斌立于马上,喝道:“狭路相逢也!请贵军自保,三思而行事!”昭远亦立于马上,笑曰:“此战为贵我之后战,贵我可拼死一搏,以决胜负!我胜贵降我,贵胜我降贵!”两军对圆,战了三合,蜀军大败而走。宋军乘胜追之,至忠武坡,参将孙浚俘昭远,蜀余部皆降。东川诸城,皆闻风而降。宋军遂回营。 回营后,全斌劝昭远降,昭远怒曰:“大丈夫为国而战,胜为英雄,败即死节,安可降贼耶?”执一匕,刺全斌,使其昏厥。醒后,部将皆劝其斩昭远,弗听。全斌又亲往劝之,曰:“夫仁者昌,暴者亡。今天下异已六十余年矣,日夜兼战,民生疲敝,非仁者不可一天下。而汝主横征暴敛,民怨沸腾,国亦不守,安可得天下焉?”昭远曰:“呜呼!今宋强势不可趋,而蜀渐衰,吾身为人臣未能兴国,惜哉!请宋祭我亡之将,吾欲劝我主降。”全斌颔首。昭远匍匐跪于地,泣曰:“某愿永忠于宋,决不反叛!”全斌即以其为监军。 且说左路有大捷,右路亦如此,左路降昭远时,右路已克汉州,并围成都。此时,蜀仅有维、壁、连三州及成都府。太子亦已降宋。蜀主孟昶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中书令黄衍奏曰:“今敌强我弱,恐不可守,应以自保为上。”昶曰:“降敌否?可怜我蜀,二世即亡矣!朕愧于祖宗也!”言毕,痛哭流涕。即命枢密使马昊草降表,曰: 降臣昶表拜宋王全斌麾下:臣偏安三十一年,无德无才,内政不修,横征暴敛,有愧蜀之民生。今王师至,臣欲伏地请罪,永为贱奴,以洗罪也。天朝为仁义之国,奉天行道,为万民之幸,亦为臣之幸也。臣比自天朝,实为羞愧不可言哉!善哉!善哉! 大宋乾德三年正月二十三日 以正月二十七日,昶率文武,执降表、兵戈、玉玺、地图,出城三十里降。刘光义大喜,亲往迎之,然设宴款待。昶率文武匍匐跪于地,奉玉玺。光义请起,笑曰:“养兵千日,无徒劳乎!今汝已出降,悔乎?思国乎!”昶泣曰:“臣降天朝,如脱虎口,安悔耶?但有思国心也。”光义曰:“汝不为刘禅也!”即令昶下诏,命剩土归降。是日,蜀亡。 后有诗曰: 古时有三蜀,二世皆亡乎。 天意无私曲,蜀朝皆相如。 纵究昏王业,安可守门户? 万民无拥者,敌至方痛哭。 蜀已亡,次日左右宋军即合于成都城下,然入城。二月,宋军押孟昶等班师。太祖赦其罪,欲封之为秦王。文武皆言不可,曰:“孟昶治国无方,横征暴敛,民怨沸腾,今我奉天平之,安可令其为王耶?”“为郡王可否?”“亦不可。陛下不杀之,即为仁也,毋厚待之,应与其臣共废为庶人。”但太祖不忍,下诏封昶为秦国公,加检校太师,居京师,邑万户;宗族为郡公,邑五千户;文武为县公,邑千户。群臣勿再言。灭蜀有功者,亦有封赏。 却说太祖已平荆湖,并灭蜀,使疆土大拓,宋境北至黄河,南临洞庭,西至藏山,东至海,得七十七州。太祖觉南汉乃荒远之国,且内争不息;唐、吴越等皆弱;北汉庇于辽,而辽和于宋,暂无他图,固外无大患矣,遂转于内政,行乾德改制。 太祖乃于弱者夺位也,固两朝更迭,未有大乱,旋即稳矣。然太祖之心不稳。初即位,北有辽与北汉之盟,虎视眈眈;南有唐、吴越、南平、湖南、南汉及蜀等,皆偏霸一方。更使其忧者,无外患,而内忧也。此乃骄兵悍将可夺其位也。 建隆二年一日,太祖问赵普:“唐末以来,数十年帝更八姓,战乱不息,何因耶?欲使国大治,有何策耶?”普对曰:“战乱不息,乃将权重而君权轻,欲使大治,亦无奇策,仅夺权,收兵,控谷……”太祖曰:“卿勿再言,朕已知矣!” 寻太祖设宴,请将石守信等赴饮。酒过三巡,太祖曰:“无卿等,朕不可为君。可为君难甚,夜不能寝,固不为一节度使也。” 石守信等皆诧,问:“为何?” “帝之位,何人不思耶?”太祖曰。 “陛下何处此言?”守信大惊,曰:“今天命已定,孰有异耶?” “卿等无异,是也。但卿之部安无富贵?如加黄袍与卿等,卿等不受,亦不可哉!” 守信等匍匐跪于地,曰:“臣等愚,无此深思。陛下,何为好也?” 太祖曰:“人生促,应欢乐为佳。卿等何不弃权,多置田宅,歌儿舞女,岂不悦哉?如此,则君臣无忌,各自相安,共同富贵,己无忧矣,子孙亦无忧矣。”然宴即罢。 翌日,石守信等皆称病释权。太祖允之。此谓“杯酒释兵权”。 乾德三年,太祖平蜀后,为恐相权强,以枢密使掌军机,以制相;并设三司使,掌钱赋,佐户部,以分财权。遂使权皆握帝手。时范质已卒,王溥归里,太祖以赵普为相,以李处耘代中书令。普、处耘皆为布衣,唯唯诺诺,未敢专制。固太祖大权独揽,十余年矣。 四年,太祖又革军制。为恐割据,遣文代武治之地,然削诸地之军力,制其行政之力,并收财权、司法权。由此,削诸地之独立性,使其服于朝也。 半载后,太祖废殿前都点检及副都点检,设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司及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司,皆领禁军,互不从属。枢密院掌军政。三衙领禁军,但无发兵权;枢密院虽有发兵权,但无统兵,两者互制,皆听命于君。旋废节度使领支郡之制,遣文充知州、知府,并废刺史。袭科举,但有进。 乾德五年,太祖下令,诸地之赋留零开支,余皆缴于朝,调至东京。旋遣朝臣至诸地为通判,参各州军政。通判名为佐知州,实为督知州之行。通判可上书于朝,言本州之情。州内之政,须通判允,方可施行。 此谓“乾德改制”。改制后,君权渐强,诸臣权弱,虽有恨者,亦不敢言。后太宗即位,续行改制,使君权更强,永无割据之患,固宋三百二十载之基也。于此从略,于吾之《品北宋》中方细言。 乾德六年正月,改元开宝。无事。二年,太祖命潘美、王全斌引两路兵伐北汉。因辽之援,围晋阳府半载不克,且粮草不济,固无功而返。太祖下罪己诏,言攻汉不克乃己之责,汉有辽之庇,而宋不敌辽,固攻汉为下策。然太祖命潘美练兵,欲伐南汉。因南汉内争不息,且君横征暴敛,民怨沸腾胜于蜀,固太祖觉伐之易矣。但太祖正欲兴师,东京生一大案,曰无头将军案,延其南伐之时。未知此案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末世昏王被宋擒 宋祖毒设离间计 却说宋乾德三年,蜀平后,王全斌曾遣使携厚礼见南汉主刘帐,与帐曰:“今宋奉天命伐无道,一九州。去岁已平荆湖,现又平蜀矣,请陛下为大义,去帝号称藩,宋亦还昔汉失于楚之地,如此,则宋汉世世友,永无战事耳,汉与宋皆得利,岂不美哉?请陛下三思。”帐怒曰:“朕有雄师五十万,连地三千里,天兵亦不惧,缘何屈事于宋乎?”不从,并驱其使。 乾德四年后,宋太祖每岁皆遣使入汉劝归,皆不从。太祖遂决伐之。以开宝三年九月,太祖以潘美为帅,尹崇坷为副帅,领步骑十万攻汉。临行,太祖亲率文武送之。潘美问道:“汉有岭阁之险,且地居南,而我师皆自北方,若水土不服,为之奈何?”太祖曰:“朕已命十郎中随卿南伐,其医术皆湛,水土无忧矣。”“汉已历五十余年,传四世,兵甲无数,且凭天临守,我师寡,便是有郎中,亦劳顿,若汉以逸待劳,为之奈何?”太祖笑曰:“卿只须南伐,若败责由朕承。”师即发。 至汉境前,潘美先与汉主致书,请汉主为藩,若应,宋则割岭北八州之地,并封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忠义太师,大汉国王,领镇海军节度使,赐金印。帐览毕,怒而斩宋使。美闻讯大怒,遂亲领兵杀入汉境。 潘美从副将窦济策,避骑田岭、萌渚岭险地,直奔白霞。时汉境数十年未有兵戈,固宋军至,白霞人皆手足无措,且令公孙曼懦,未守三日即降,汉境遂开一口也。宋师驻白霞五日,然乘胜围贺州。宋军围甚猛,贺州刺史梁浚守月余,城内粮草不济,百姓父子相食,浚觉不支,遂求援于汉主。 时汉主帐日夜狂饮,不理政事,忽闻贺州被围,大惊曰:“朕有雄师五十万,觉宋不可攻,缘何奇兵至矣?”即以“蛊惑人心,欺君罔上”为名,族佞臣,内太师樊鲁,并籍其产。然以南海节度使伍彦柔为征北将军,都督北司诸军事,引兵十五万援贺州;并遣使见潘美,愿削地称藩。中书令尉迟相奏曰:“不可。贺州非重镇而敌攻之,必为围城待援也,若陛下冒然援之,安不败乎?”弗听。 且说潘美闻此讯,大惊,即召部将商议对策。监军植廷晓曰:“潘帅勿忧。可佯退一舍,诱敌追我师,然设伏于汉乡,此地甚高,足可歼敌耳。群敌一歼,贺州等数州定会闻风而降,便是不降,乘胜攻之即可也。”美大喜,即令弃围贺州,退一舍。诸将皆不解,问美其故,美笑曰:“尽依军令而行,待胜后再告汝等。”诸将虽仍有异议者,但军令如山,只得退一舍。 宋师扎营于南乡,待敌至。果然,三日后,汉军即至。潘美大喜,遂隐于丛中,见敌皆已过南乡河,即令攻之。伍彦柔方知中计,叹道:“吾愧食君禄也!”即自刎。帅已死,余部大乱,自相践踏。宋军乘势射箭,矢如雨下,使汉军几乎全军覆没,仅千余人溃逃。 宋师缴伍彦柔首级及粮械无数,并俘敌将七十人,卒三万余。宋师大胜而归,是役,谓“南乡大捷。”大捷后,贺、成等十六州皆降,如植廷晓之言也。 宋军大胜,潘美宴诸将于南乡营,大赏三军。于众赐监军植廷晓千金,扬之,并以其为军师中朗将,如孔明故事,又奏请太祖,待平汉后得财半之归其。诸将不服,曰:“某等不惜命效君,奉令与敌拼杀,九死一生,攻不克战不胜,功甚大焉;而廷晓无尺寸功,仅一言,即权、赐皆优于某等,为何?如此,则无王法矣!请潘帅三思!”美笑曰:“汝等知汉祖故事否?昔汉祖封功臣,谓萧何为上,众皆不服,汉祖曰:‘汝等为功狗,何为功人。捕猎为功人驱功狗,功狗著于功人,如何定后方,使汝等战,固何著于汝等也。’今亦如此,廷晓如何,其一言为定策,汝等为行事,定策者安可逊于行事者乎?”众皆服。 却说汉主闻败绩,大惊失色,即召和使问曰:“朕使汝苟和,汝为何不奉命?”此使匍匐跪于地曰:“臣至宋营,见潘美,言汉愿削地称藩,但美拒之,并驱臣,言誓灭汉贼。”言毕,痛哭流涕。汉主大怒,即命兴王府尹潘崇彻,潘美宗弟出贺江,引步骑三万,以御宋师。 此时,细作已报知潘美,美大惊曰:“敌竟遣吾宗弟御也!若吾置之,乃不忠君;若歼之,又不忍骨肉自残,为之奈何?”军师中郎将植廷晓曰:“潘帅勿忧。可先取昭、桂、连三州,此皆乃重镇也,克之即可直奔汉都。如此,汉必疑我欲长驱直入取其都,必遣大兵迎我,少十万,多二十万。我师得南乡捷后,战战皆胜,士气大旺,而汉久无战事,将兵必腐,则必败无疑。如此,汉主必闻风而降,平汉无忧矣。”美大喜,即依其策,引兵克昭、桂、连三州,然遣使劝汉主降。 且说汉主闻讯,大惊失色,即下诏,令诸州县停战降敌,然载嫔妃珍宝于舰中,欲亡海上。并遣使见潘美,请延一月,应一月后必去帝号,纳土见之,求得万户侯足矣。文武皆奏曰:“今我虽陷半土,但仍有兵二十万,足与敌战矣。”汉主不从,即令太子龙监国,兴王府尹苏靖守兴王府佐之,己携嫔妃逃。 潘美闻讯,大喜,即重赏汉使,命其告知汉主,言若早日降,必有厚爵。美又令军师中郎将植廷晓引兵与潘崇彻战,己扎营于桂州,操练兵马。 植廷晓临行,副将刘兢曰:“韶州为通贺江之道,欲歼潘路,必克此地也。”廷晓从之,即令宋师速至韶州城下扎营,围之。潘崇彻闻讯,即上奏太子,言此事。太子大惊,即调苏靖部十万骑,令太子冼马李承渥率之援韶州。 以开宝四年正月十三日,两军战于莲花峰,距韶州子城南五十里。李承渥令汉师布阵,象阵于前,每象牙载十余人,皆执兵戈,杀向宋军。植廷晓令宋军以拒马设障,以弩射象。象奔,汉军受其害,使其大乱,自相践踏。宋师乘势猛击,仅三合,即大破汉师,使全军覆没,李承渥亦死于乱。然韶州即克,旋雄、英等二十州皆降。宋军又取“莲花峰大捷”。 却说潘崇彻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命安、浩等七州降宋,然欲自刎。部将皆劝之,罢,乃亦降宋。潘美以之为军师副中郎将,甚得亲信。此时,又有八州降宋。尹崇坷部亦势如破竹,连战连捷,克二十余州。 至二月十八日,汉土仅兴王府及从、岭、茂、崖州仍守,余皆已降宋。太子闻讯,大惊失色,昏厥于地。待醒后,苏靖奏曰:“今敌已逼京畿,臣近日闻潘美三日后即围都,固势不观也。现监国无兵无将,无地可守,亡为实耳。汉已历五世,六十余年,现天命于宋,何不上奉天命,下顺民意,开门降宋,已保性命?”文武皆言可。太子泣曰:“基业已历数世,失于我手,何颜见祖宗耳?”文武皆曰:“现基业不保,但求得一性命可也。请监国三思。”太子从之,遂命苏靖草降表,曰: 降臣刘帐引太子龙即文武表拜潘帅麾下:罪人刘氏,五世霸岭南,胡作非为,天理不容也。固王师奉天讨罪,浩荡而至,未亡人愧对天、民,遂引咎而归,入慈母中。天朝泱泱,天子仁圣如尧舜,今世无与比者,若不归,安不违理乎?再拜。善哉!善哉! 宋开宝四年二月二十日表 却说潘美览降表,大喜,即引兵入城。刘帐闻讯,大惊失色,速回兴王府,束手以毙。以开宝四年三月初一日,帐率文武,出城三十里降宋。见潘美,匍匐跪于地,献玉玺、地图及兵戈。美设宴款待之,曰:“天子数抚汝归,汝不悟顽抗;现王师方至,汝为何即顿首降耶?不服乎?若不服,即可与王师再战!”帐顿首,泣曰:“帐心服口服,愿为奴以洗罪!”美大笑。是日,汉亡。后有诗曰: 哀哀南汉末昏王,宠信奸佞忠良亡。 小人扈兮国亦衰,山河破碎君方飨。 可怜无力不回天,敌国阶下之囚王。 此为千古之教训,善政兴兮无政亡。 却说潘美入兴王府,与民约法,废汉之苛政,甚得民心。四月,宋师押刘帐等回东京。于大明门兴献俘礼。礼后,宋太祖诏赦其罪,封帐为瓒侯,食邑五千户。立太子龙为瓒侯世子,兼骑都尉,食邑三千户。其余文武及宗室,皆封县伯,食邑千户。杀汉佞臣十余,以定人心。以潘美为镇海留后兼市帛特使,享汉地租赋,暂镇兴王府,代帝节度。 却说汉已亡,南唐主李昱大惊失色,即行改制:改中书省为处政院,门下省为内史院,废尚书省,尚书省辖六部均为处政院辖;御史台分左、右肃政台,左台劾朝,右台劾野,皆归内史院。爵皆降:王为公,公为侯,侯为伯,伯为子,子为男。己改称江南国王,去唐国号,为宋藩属。称臣、进贡、纳质于宋。旋上奏太祖,言此事。 李昱为后主,中主景之六子也。初封吴王,诸兄皆殇,固以昱为储,镇洪州。建隆元年,召之入朝,以尚书令知政事。旋中主迁洪州,改南昌府,金陵府为留都,留昱守。中主死,后主嗣位于金陵府,奉宋正朔。昱喜文,不好为政,委国于奸佞,与汉、蜀主同也。固唐日益衰弱。 而宋太祖勃勃,欲一九州。见唐衰且君臣离心,遂生计。 开宝五年正月,后主宗弟、质李浚卒,太祖使后主遣弟从嘉为质。宋唐频遣使。五月,太祖密遣一画者,扮为使,赴南唐。此人技高忆强,可背画人也。其至,见林仁肇。 任肇乃何许人也?本为中国人,建元中奔唐,未见亲信,仅为宋齐丘府掾。后擢为无兴令,七年未升迁。显德五年,方晋宁州刺史,旋入朝,值门下省。次年受丞相冯延巳荐,转吏部侍郎。建隆元年,升兵部尚书。五年,升中书侍郎。六年,受御史台劾,废为庶人,旋又入朝,出为太子少傅。请回乡隐,不许,改督江左军事,任扬州观察使。八年,入朝。任肇善于治军,文武皆能,忠心耿耿,三败吴越及宗贼,为宋之大患也。 “使者”与仁肇语许,回东京,画任肇像,献与太祖。太祖命悬于舍。一日,李从善至舍,见仁肇像,愕,乃问监门者。佯支吾曰:“君……君已于朝半载余,吾……吾……实……实言也。帝……帝惜……惜……仁肇……肇之才,特致书与其,令至,其应归宋,即遣人以此画为凭。帝欲赐此舍与仁肇,待其至东京,即授职也。”从嘉大惊,即遣使告知后主。后主大怒,欲杀仁肇。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南唐吴越国皆亡 宋太祖出奇暴卒 却说李从嘉闻林仁肇欲降宋,大惊,即遣使告知后主。后主大怒,欲杀仁肇。内史侍郎孙无忌曰:“不可。现我国多事,得人心者为首也。而宋眈眈于我,更须将耳。且仁肇数年立功无数,将将与守战皆长,又无异志。仅一使之蜚语,安可损一将乎?若大王擅杀之,悔之不及耳。请大王三思。”弗听,乃下诏废仁肇为庶人,并命肃政院查仁肇谋逆之事。 且说仁肇闻讯,大惊,叹道:“惜乎小人猖獗而忠良亡兮!吾观三年后唐必亡矣,固死不瞑目!”即整行装,骑骑回乡。其友、荐者皆疑为其谋,固有废为庶人者七十余,下狱者三十余,徙外者四十余,贬者五十余也。仁肇于军中所亲信之将亦不得免。时开宝五年八月也。 是年十一月,后主下诏:林仁肇以“通敌谋逆,煽动奸心”罪赐仁肇、潘佑、李平等六十余人死,籍没家产,家人徙舟山;夺仁肇友死者四十余人官爵、谥号等,亦籍没家产,家人徙洞庭。然废丞相,以处政使使相权;废太尉,以枢密使使尉权。并以浙西观察使朱令焘为处政使,摄国事;以扬州团练使张洎为枢密使,掌中外军事。朱、张皆为佞臣,任内陷害忠良,阿谀天子,后主亦纵情声色,荒淫无政,使江南日益衰弱。 且说宋太祖闻讯,大喜,即召后主入朝。后主恐入朝后太祖杀己,乃称病,命处政侍郎宋勋代去。太祖大怒,即杀勋,然于开宝六年四月遣使索江南地图,后主应之。 开宝七年五月,太祖令李处耘于荆湖督造战舰,并尽调勇士入军中,又令户部侍郎何兖中督粮。九月,颁诏天下,尽数后主罪状:一,荒淫无政,纵情声色,不尽君之责;二,重用奸佞,残害忠良;三,法令苛繁,捐税多如毛;四,独霸江南,擅行国政,不尽藩王之责;五,擅命臣下置边防,修武备,扩军力,欲图中国;六,不奉天子命,背信弃义;七,不朝,违王制。旋命河中节度使曹彬引步、骑、水师各六万,浩浩荡荡,征伐南唐。以彬为都元帅,署兵部尚书,节制诸军,有便宜行事权。并遣使告知吴越,命吴越王出援。吴越王接旨后,即亲率步骑各四万,自杭州发援宋。 却说颁诏后,择一吉日,宋师自东京发,太祖亲往送之。大军出南门,兼程而行,至襄阳。曹彬于此安营扎寨,日夜操练兵马。吴越军亦至。月末,彬分兵,命续行:吴越王率南路,仍领原师,走洞庭西岸诸州以策应;彬自领中路,有水师四万及步骑各五万,并总调度,走长江诸州直捣江南;岳阳团练使战棹都领西路,制湖口截唐师精骑。为何?湖口乃枢密副使吴瓒驻地,唐之精卒皆于此也。 后主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张洎奏曰:“大王勿忧,臣可一举破敌也。”后主大喜,即命张洎摄军事,为副相,全权掌外众事。己遂回宫,仍纵情声色。后主言:“朱、张乃孤之囊,朱主内,张主外,则孤无忧矣!”吏部尚书徐铉谏曰:“大王亲信二人,委一人国事,一人军事,无过耳。但现多事,若权旁落,为之奈何?如此,则大王悔之不及也。请大王三思。”后主怒曰:“便是禅国于二人,亦可!汝若再言即斩!”铉拜辞而退,遂称病不朝。 不说西、南二路胜负如何,且说十月十八日,中路沿江至唐境。至岸,曹彬以巡江为名,引兵至峡口。江上守军信,未阻之,并放其过江,即失主机也。不料,过江后,彬于雨夜突袭安口寨,引兵与唐师战,不一合,即全歼之。唐师守将吴崎降,仅一时辰,寨即破。安口寨东十三寨六城皆叛唐应彬,池、巢二州即陷。 宋军于安口寨休整数日,即南进。二十五日晨,攻铜陵。与守将伍群战,三合,败之,唐军伤亡过半,群领余部降。铜陵遂克。宋军获战舰二百余。芜湖、当涂皆降。未几,围采石。采石守将杨收、监军孙震忙操练兵马,以备战。 曹彬知采石乃易守难攻,城隘高厚,遂扎营于城外,围而不攻,并遣副将曹儇引兵五千截甬道,缴其粮。致使唐军无粮,士气渐落,越城者半也。百姓亦饥,人人相食。援军又不至,使杨收、孙震渐躁,遂欲出城,与敌拼死一搏。 以十一月十三日晨,杨收、孙震各引一路兵,留参将睦休守城,出城与敌交战。收于前日夜遣使贿赂门监,宋将虞渥,令渥于晨开门,放唐师出城。渥从之,遂行事。刹时,四门大开,二路唐师箭似涌至宋营。使营内将士皆惊慌失措,但曹彬不惊,曰:“此强弩之末也!吾定可歼之!”即留监军杜贺守营,己领兵出营拒战。 两军相遇,始战。战了数十合,杀得天昏地暗,仍未决胜负。此时,曹彬立于马上,左冲右突,亲挥刀杀敌。士卒皆感之,一鼓作气,将敌全歼。采石遂克。杨收、孙震皆被俘,收降宋,震拒不降,并欲杀曹彬。彬大怒,斩之。虞渥自缢。朱令焘闻讯,大惊,即遣镇海团练使郑彦华领骑三万,欲复采石。但彬亲引骑四万于新寨设伏,使唐军未至采石,即死伤过半。彦华降。 采石大战后,海、镇、杜等十七州皆降宋。西、南二路亦一路凯歌,势如破竹,连克十四州,歼敌四十余万,并俘枢密副使吴瓒,迫其降。后主闻讯,大惊失色,即斩朱、张,然下诏亲理国政,并命造战舰,筑城隘,修边防,日夜操练兵马,以备战拒敌。次年三月,后主正式与宋断交,并称大唐天王,复唐国号及天子制,官爵皆升。旋亲往南昌府督战。 但唐亡已定矣,后主虽欲振作,亦迟,因人心已失。开宝八年五月,中路过溧水,克樊山寨,俘唐水师万余,杀诸道水师都统何雄,逼江宁府。后主闻讯,大惊失色,忙弃南昌府,回江宁府。旋南昌府等六州皆降宋。 五月十七日,曹彬军即围江宁府,亦围而不攻,并遣使劝后主降。后主不答,遣使求援于辽,但刚出江宁,使者即被俘。又命徐铉赴东京乞缓师,并上表谢罪,亦未果。六月初二日,宋师于城下歼唐师二万余,缴战舰数千。后主命都虞侯王恽引兵四万夺皖口,欲截敌粮道。此时,细作将此事告知于彬,彬遣行营都指挥使刘遇守皖口。唐军强攻,不成,遂点火油,风突变,火反烧唐军,恽被烧死。全军大乱,自相践踏。宋军乘势猛攻,三合溃唐师。 宋师围江宁四月,城内弹尽粮觉,府尹马承骏、都尉郭俨皆战死。后主闻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处政使刘则钯奏曰:“今国已破,不可复兴,已别无他策。为保性命,大王只得降敌也。”其余文武皆言可。昱从之,即命翰林学士刘荆草降表,表曰: 罪臣牛马走昱表拜曹帅麾下:臣昱国江南十余年,治无方,又违制不朝,天降伐令,王师讨罪。臣又出尔反尔,称孤道寡,不遵天命,今悔之不及也。罪臣愚鲁,请帅宽宥。日后定尽为臣之责,永侍天子,立功赎罪,决不反叛也。望希之!善哉!善哉!臣昱再拜。 以十一月十八日,后主率文武出城三十里,正式降宋。后主入宋营,见曹彬,跪于地献降表及印玺、兵戈、地图,涕零称臣,乞恕。彬大喜,即设宴款待之。彬笑曰:“昔世宗因汝父不臣而伐,汝父未降,仅称藩;今宋王师降,汝为何即降耶?”昱匍匐跪于地,泣曰:“臣卑贱,不知天朝也,望帅宽宥!”彬抚掌而笑。次日,彬将昱等暂囚于营中,己领宋师入城。江宁已破,余地皆降。南唐遂亡。后有诗曰: 惜乎南唐之后主,纵情声色基不固。 宠信奸佞斥忠臣,中敌毒计良将卒。 治才庸兮文才良,诗人天子何用乎? 山河破兮无奈降,凄惨命运末年苦。 却说南唐已亡,曹彬欲乘机抢掠,行营都指挥使刘遇谏之,乃罢,遂封府库,抚百姓,大军回营。回营后,彬即下令,废唐之苛法、苛税,行宋税制,十五税一,与民约法三章,并统户籍。旋又令恤亡之将士,存尸者皆厚葬于江宁城外,享诸侯礼祭祀,并遣使慰其家人。此举,甚得民心。 是年底,宋师押后主及文武班师。太祖闻讯大喜,即出城五十里,亲往迎之。中书令赵普请行献俘礼。太祖曰:“李昱偏安江南十余年,皆奉宋正朔,未尝图宋,非刘帐耳。不可。”即封昱为违命侯,行右千牛卫将军,以曹彬代任,侯亦不之国,于汴京闲居,享食邑万户。又封其文武、宗室县伯,享食邑三千至五千户。 李昱于太平兴国元年晋陇西郡公,领剑南节度使。宗室、文武亦升为县侯。三年,因著诗《虞美人》泄愤,太宗怒而鹤杀之。年四十二岁。赠太保,封吴王。《虞美人》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却说南唐亡,吴越王钱楮回师。是年,太祖召其入朝。楮以李昱鉴,应之,但行甚慢,一日仅行十里。半载方至东京。后楮将归,太祖言:“王将归,朕无礼送,以此代之,望归好!”即命宦官赐其一囊。楮拆之,大惊,但不露,谢恩而去。原来,囊中为中书令赵普等二十人联名之奏,劝太祖拘楮以并吴越。 旋太祖崩,太宗立,又召其入朝。刚至,即拘之,未几又下诏,废楮吴越王号及吴越国号,并其地于宋,旋即遣吏。 楮大惊失色,请仕于朝,并愿永侍天子。太宗于太平兴国二年十月,授楮为浙东节度使,天下兵马都元帅,总制江浙诸州军事,封越国公,并削其五州属地。十一月,放其归。归后,楮惧,一月三贡于宋。三年四月,奉表归附,吴越亡。 钱楮降宋后,即入朝为侍中,行左千牛卫将军,封安平侯。六年,兼京兆尹,晋忠顺郡公。随军伐北汉、辽,皆有功;治东京,亦有治绩。雍熙二年,受太宗忌,以谋逆革职下狱。旋赦,拜郎中令,复封忠顺郡公。但无权,仅有虚衔,与庶人无二也。三年,封南阳国王。四年,迁汉阳国王。端拱元年,晋许王,升太傅。是年,卒,年六十。赠尚书令,封邓王,谥忠毅。 吴越亡后,清源、清海、东海诸镇皆降。此时,除辽、北汉及党项诸部未服外,天下皆归宋也。 却说太祖在位十六年,事必躬亲。修法制,树权威,制武人,亡诸侯,功非比也。然其于开宝九年十月,二伐北汉败后,出奇暴卒,何因也? 陈桥兵变时,太祖弟匡义立有大功。建隆元年,匡义避太祖讳更名光义。是年,拜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东京府尹,领睦州防御使。次年,虽留原职,但实镇信阳,并都督信阳军事。乾德元年,封吴国公。三年,晋吴兴郡王。开宝元年,晋吴王,并出为山南节度大使。四年,迁晋王,节制宋、同等七州刺史。次年迁楚王,拜华州大都督,镇晋安。八年,复为晋王,除华州大都督,召入朝待命。 太祖有二子:长曰德昭,立为太子;次曰德芳,封秦王。二子皆为宋后出。建隆二年,太祖母杜太后病危,将薨,乃召太祖至榻前,嘱曰:“若周有长者立,汝不至此也。汝应以周鉴,兄终弟及。汝与光义皆为吾子,而太子幼弱,若汝卒而光义立,则国可续也。”匡胤点头,即命中书令赵普立一誓书,存于金匮,书曰:“兄终弟及,永保富贵”。 开宝九年十月,值雪日,太祖感风寒,卧榻。是日,免朝。晚亥时,晋王入内,探太祖。太祖遽起,携光义至院,饮酒。一时辰后,太祖曰:“好自为之。”即执杖回寝。晋王拜辞而去。次日午时,传太祖崩于万岁殿,年五十。文武及宋后皆至,见太祖卧于榻上,双目紧闭,脸色甚白,已无气息矣。众皆伏地痛哭。是为烛光斧影也。 拂晓,宋后遣中常侍,宦官王继恩迎太子德昭,己命赵普草遗诏,欲扶太子即位,己暂临朝。但继恩未迎太子,而迎晋王。晋王至,宋后只得命赵普改诏,拥之即位。宋后泣曰:“母子之命,皆决于官家也!”于是文武扶晋王即位,向其拜贺,三呼万岁。晋王传旨,大赦天下,文武皆有封赏。己更名灵,是为太宗。 且说太宗十月即位,十一月改元太平兴国。为何其未至期年即改元?此乃疑也。另太祖卒之奇猝,德昭于太平兴国二年被鹤杀,德芳亦于后暴卒,固人疑太宗乃弑兄篡逆也。但无史旁证,小子不叙也。 宋太宗即位后,即欲承兄之遗志一天下。其觉北汉内讧数年,国势衰弱,辽于其援渐微,即欲伐北汉。未知北汉有何讧?太宗伐之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北汉大内生事变 太宗亲征刘继元 却说四十一回已叙,北汉刘雯承大统,更名刘钧。即位后,不改元,仍称乾佑七年。十年三月,文武谏之,方改元天会元年,并大赦全境。 雯晚年,立储不决,崩后即生乱。雯无子,遂收二养子:长曰薛继恩,次曰何继元。继恩、继元皆为一母出,即晋安长公主,刘崇女也。长公主初嫁牙将军薛利,时天福十三年。汉高祖知远立,长公主侍之,因不见利。利恨之。乾佑元年,隐帝立,征贤才。时崇为河东节度使,遂荐于隐帝。隐帝召之入朝,见其贤,即拜为京兆尹,留京师。长公主闻此讯,即设宴款待之。利大醉,于席上刺伤长公主,然逃,匿于史弘肇府中。待醒,即上表隐帝,谢罪,请帝便处。 刘崇闻此讯,大怒,即上表隐帝,请交利至河东。隐帝怜之,即求叔赦之。文武皆言应处之,隐帝遂革利职,并一并送长公主与利至河东。崇即刻将利下狱。半年后,利使友贿崇子雯,请雯求崇赦之。崇应,但仍废利为庶人,徙石州,并充为卒。 二年,薛利因立功,并与长公主重归于好,又复职。崇称帝,拜尚书令。但乾佑七年,崇倾国伐周,崇于朝留守,佐太子监国。因小事与太子执,崇回师,太子诬利欲泄刺主案愤,利遂自尽。时继恩尚幼,而利与雯交好,雯妃郭氏无育,固雯收继恩为子,更姓刘。是年,崇卒,雯立,遂封继恩为秦王。天会三年,徙封吴王。四年,又徙封赵王。九年,继恩年稍长,乃拜太原府尹,复封秦王。 薛利卒,刘崇令长公主嫁晋安团练使何恽,乾佑八年生继元。天会二年,周伐辽,辽遣使请援于北汉,雯遂令何恽引步骑各三万援之。恽夜袭周营,未果,汉军反为周师全歼,恽被俘杀。长公主闻讯,绝食而终。继元亡父,雯遂收之为子,亦更姓刘,封燕王。十年,徙封齐王。 刘雯晚年,病势日甚。其觉二子皆仁厚可立,但一国无二君,固其踌躇也。天会十二年正月,问中书令郭无为:“卿觉孰可立?”无为答曰:“齐王也。”“为何?”“秦王虽仁厚,然才智浅显,不晓国事;齐王天资聪慧,若立,功必甚于三王也!如此,则汉室可兴,天下可一,岂不美哉?”雯大喜曰:“卿言同于朕思也!朕亦觉秦王鲁而齐王聪。”但其余文武皆言不可,此事遂置。 是年六月初八日,雯崩。是夜,雷雨大作。秦王府主薄杜竣忠拥秦王引兵入内,大闭宫门。竣忠命翰林学士郭达召文武、宗室、宫人至雯柩前,拥秦王端坐于宝座,并请太后坐于旁,己执剑立于侧,宣遗诏曰: 奉天承运,大行诏曰:今秦王继恩仁厚恭谨,甚肖朕鞠,可继大统。而朕将卒,固即刻立之为太子,监国摄事,待朕卒后即位。太子年幼,遂以杜竣忠为相,吴珂为中书令,郭达为尚书令以佐之,兼尊郭后为太后,垂帘训政。太子、三辅臣及太后命,卿等应恭从,若违者斩之!日后,卿等应兢兢业业,各司其职,无相离耳,方可令朕无憾。若国强,可出师南伐,剿灭赵贼,兴复汉室,还于旧都。钦此。 大汉天会十二年六月初八日诏 文武皆帐然,知此诏为秦王使人所矫,但畏其势,只得向其拜贺,三呼万岁。继恩遂即位,然下诏大赦天下,文武皆有封赏。不改元,仍称天会十二年。 此会,原中书令郭无为未至。此时,无为使辽刚回,未知此事。数日后,谏议大夫侯霸良见之,告其帝已崩,新帝请其拜贺之。无为大惊,即携门客二十余入内。刚行,一门客吴平即耳语曰:“秦王使人矫遗诏即位已十余日,并已革公职。”无为怒曰:“贼竟篡逆耶!”即杀霸良,然回府,整顿兵马,欲起兵。门客皆谏之勿妄动,弗听。 郭无为为何起兵?原来其与秦王父薛利为仇家。晋天福时,无为与利同居于晋阳府,皆为农。因争地而生怨,后无为妻竟杀薛利之兄华,因此结怨。且又与何恽为友,固投齐王也。此亦乃上述之会不召无为因。无为为何杀侯霸良?乃杜竣忠使之欲杀无为也。 且说郭无为起兵,广发檄文,称杜、吴、郭三辅臣为“逆臣”、“奸佞”,称继恩为“伪君”、“逆贼”,使半数文武皆附之。经谋划,以七月初二日晨,倾全城兵围大内,并遣使劝继恩弃帝位禅贤者,则可复为秦王也;若不悟,则必杀之。 左右见其檄文,揭之,呈与继恩。继恩大惊,即召三辅臣商议对策。郭达曰:“陛下勿忧。臣乃无为宗弟,臣使之,攻心为上,无为即可降也。”“若其不降,为之奈何?”“陛下卫军锐于郭部百倍,发之击之即可也。”继恩从之。 郭达入见无为,曰:“吾乃天子使,宣旨抚公,请公弃暗投明,毋反汉耳。”无为大怒曰:“何为天子耶?其弑父篡逆,罪恶滔天,人神共讨,汝为人臣,竟屈之,真是无法无天!请报汝主:‘无为非反汉,达提头以告!’”即令卒一哄而上,斩之。达死,年四十八岁。达之从怒,即猛扑无为,无为令将张戌引兵拒战。戌有卫兵千余,而达从随数十,固两军对圆,未一合,达从即败,溃逃。 事后,郭无为惧,即厚葬达,然上表谢罪,并斩张戌,献其级。继恩下诏责无为,并废之为庶人,籍没家产,与家人徙西州。附其文武,皆黜。三日后,又遣使至西州赐死其。无为惧,于使者至前夜亡,并暂避于辽。 八月十五日,刘继恩大宴文武。大醉,太后即令宦官送之寝。是夜,侯霸良之弟、郎霸荣乘机杀其护卫,然入内刺之。继恩死,年二十三岁。霸荣又废宋太后,迁其至离宫。此时,郭无为闻讯,已回西州。二十日,霸荣遂遣使至西州,迎无为入朝。霸荣立刘雯妃孙氏为太后,请其临朝。太后以其为中书侍郎,封崇阳县侯。九月初八日,无为至京师。霸荣与太后亲率文武,出城三十里迎之。途,无为使人杀霸荣。 回朝后,无为亲定策,幽太后于离宫,不得闻政。己立齐王为帝,大赦全境。谥继恩少帝,葬乾陵。文武皆有封赏。继元复以无为为中书令,领河东节度使,封安平郡王,郭党皆出要职。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次年,晋无为为安平王,加九锡,位于诸侯上,并委国事与其。 郭无为秉政,尊爱贤士,抚恤百姓,与民休息,又与辽交好,使汉日盛。天会十三年,宋太祖亲征,无为亲往督战,又以辽为援,大破敌。但其权重,又立功,始受继元忌,欲杀无为。无为惧,即于十七年八月,自辞相位,并请黜己党。继元从之,即以结党罪罢无为为汾州防御使, 并革安平王爵。继元始亲政,次年正月,改元广运,大赦全境。 然继元庸碌无为,且性多疑好杀,固文武及宗室人人自危。为缓与辽危,继元大肆搜括,竭力贡辽,为人不齿。使赋役苛重,民不聊生。然继元无睹也。晚年又用佞臣,斥忠良,大兴土木,筑宫室,使北汉日益衰弱。后有诗曰: 汉廷事变叠不休,国弱民痛忠良忧。 可怜昏王不爱民,竭力搜括民财无。 奉事狄虏延残喘,儿皇帝兮如晋祖。 昏庸无度为民祸,天意为何使民愁? 却说宋太宗即位后,欲承兄遗志,一天下。太平兴国二年正月,太宗欲伐北汉,遂召文武议事。太宗曰:“朕欲承太祖遗志,伐北汉,但太祖数伐之而无功,朕不解,何因哉?为之奈何?”中书令赵普奏曰:“北汉弹丸地,民生疲敝,国主昏懦,本无忧耳;但其有辽援,固不能敌也。”太宗曰:“辽,为何国?强于宋否?”普曰:“辽为契丹立,于北陲也。其地虽不广,但国君贤德,武备甚强,兼辽人能征善战,辽骑精悍,所向无空阔,固已立国七十余载,传六世而不亡焉。且汉人常惧之,昔晋高祖父事之,北汉亦臣于其。” 太宗叹曰:“朕为中国主,所向无敌,但今一辽不能破耶!”普曰:“陛下勿忧。今亡汉,可募四海勇士,编飞山军;然操兵马,修武备,饬边防,待时机至,即可发。因伐汉辽必援,而辽世为人惧,为振士气,须陛下亲征。陛下至后,先围城待援,剪其羽翼;然以精兵退辽骑;然捣晋阳,迫降汉主,即胜也。亡汉后,陛下可乘胜伐辽,或灭之,或逐其于北,迫其臣服,则天下可定矣!”太宗大喜,即从之,下诏募诸州勇士,至京试,裁其老弱;然命诸州练兵马,制兵戈,修武备,饬边防,济粮草,以备战,并命潘美、李处耘督之。 太平兴国四年正月,太宗亲征。命潘美率东路,领骑八万;命河阳节度使崔彦进率西路,领步骑各四万;己自为帅,亲率中路,领骑十万,并总调度。共二十六万,号称五十万。自东京发,浩浩荡荡,进击北汉。东、中二路合围晋阳,围而不攻,西路攻晋、汾等州,剪其羽翼。 且说汉主刘继元闻讯,大惊,即召文武商议对策。中书令董修奏曰:“陛下勿忧。宋贼乃强弩之末也,令诸州坚守,然求援于辽,使辽袭东京,宋必退矣。若不退,臣愿引兵与贼战。若宋帝亲来,臣必擒之;若遣将来,臣必歼之!”继元大喜,即从之。 此时辽穆宗已死,子景宗耶律贤即位。其闻讯,即命耶律沙引兵援汉。辽与宋遂生一战,此战甚重:若宋胜,北汉即亡,辽亦危;若辽胜,宋即不可亡汉,且己亦危。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辽宋决战高粱河 中原山河大一统 却说辽遣耶律沙引兵援北汉,韩匡胤督师。是年三月,匡胤副将述律华,因兄岵与宋师西路粮官司徒盎通,受连,匡胤怒而将之下狱。华乘夜遁,潜入盎营。此时,辽军驻兴德寨。值西路攻岚州,岚州为宋、辽、汉三国之交,北百里即为兴德寨也。固盎劝其降宋。华从之,即随盎见崔彦进。彦进大喜,设宴款待之。毕,即升盎为军师副中朗将,掌营事;华亦为监军。 旋岚州破,崔彦进因缺粮,即以司徒盎为援命总制大使,述律华为副使,至承天寨见太宗,请粮。华至前,左右奏曰:“辽副将述律华降。”太祖惊曰:“真降否?”曰:“真也。”太宗大喜,即亲出营迎之。华见太宗,忙拜之,然太宗请起,即与太宗共入。 华将辽欲袭宋都之事告知太宗,太宗大惊,即速传八百里加急诏,命太子元佐守东京,监国摄事,文武须从命;急调李处耘、曹彬入朝佐之;诸州应坚守,练兵蓄粮筑城,擅降者族。旋又下诏,命云州观察使郭进守石岭关;蜀降将孟玄酷出镇州,截辽军;河北转运使侯陟、陕西转运使雷德骧掌转运事,于军中督粮、赈济,侯陟为总,雷德骧为副。 且说辽韩匡胤闻讯,怒曰:“贼竟欲袭老夫焉!老夫必擒汝,斩汝首,亦不解恨!上报君国,下圆己愤!”即违诏,引兵击中路宋师。部将谏之,弗听。耶律沙亦不从,欲率部独袭东京,匡胤怒曰:“汝不惧怕死否?军令如山,违命即斩!”沙怒曰:“军中孰为帅耶?汝仅一督师耳,吾应于汝上,为何听汝令?汝违天子制,不惧死否?”匡胤大怒,喝道:“王八哉!”即挥刀欲砍沙。幸得部将苦谏,方罢,乃以谋逆表革沙帅位,贬为副将,以观后效。己自为帅。 军发,知太宗于承天寨,匡胤即令至此地。至,未见太宗。原来太宗已至肃州,留山南节度使郭进续围晋阳。匡胤知,又令赴。辽师兼程而行,又缺粮,固卒疲敝,觉苦不堪,骑亦不锐,士气渐落也。 至肃州,太宗果扎营于城外。匡胤大喜曰:“今老夫可亡宋矣!宋师弱我百倍,一战即可擒其王。王擒后,监国小子,年未及冠,无忧矣;其臣李处耘、赵普辈,不为书生,即为匹夫,亦无忧矣!”即扎营于宋营北,隔高粱河对。二方皆操练兵马,整修兵戈以备战。 以太平兴国四年三月十六日晨,两军战于高粱河。时太宗已布阵待战。韩匡胤未及后军至,即命副将耶律敌烈引前兵度。半,太宗即选精骑三万,以郭咸引,突击辽师。辽军大乱,自相践踏。宋骑乘势猛攻,仅三合,即大败辽师,使其死伤过半,敌烈等五将亦死于乱。余部逃。太宗亲引兵追击,身先士卒,挥刀砍敌百余。士卒皆为其感,以一当十,大破辽师。辽师全军覆没,韩匡胤为援兵救,回辽。景宗怒,以违制使师败绩罪废其为庶人,“赐姓名”刘当,重用耶律沙。是为高粱河大捷。 高粱河大捷后,北汉肃、镇等七州皆闻风而降,仅晋州、边州、汾州与晋阳府存。旋西路又雨夜袭汾州,克之。边州刺史武炫献州与辽。四月,太宗回承天寨督战,续围晋阳府。十日后,太宗觉其羽翼皆除,遂召二路至承天寨,合于此地。旋宋师始攻晋阳府,攻前太宗遣使劝汉主降,继元不答,遂攻之。 且说刘继元闻此讯,大惊失色,即召文武商议对策。中书令董修奏曰:“今宋帝亲征,士气大振,已数败我与上朝,非臣之所及也,请治轻敌罪。”继元曰:“否。王者用人,不拘一格,今朕谅卿也。”“当今之事,即退宋师,守京畿耳。京畿不失,江山方可保。宋师退后,陛下养精蓄锐,与民休息,二三载方可复地也。”即以鹰扬校尉马子和为帅,升枢密副使,封都虞侯,命其引鹰扬军出战,且授节仗,有便宜行事权,不受制。 以四月十七日,两军正式于城外战。太宗令潘美出马,杀向汉师,与之溺战。两军对圆。因宋师为精骑,而汉师皆为老弱,不振,且恨汉之苛政,固无勇也。美引兵突入汉军中,将之截为两翼,使汉军大乱,自相践踏,亡者半数。宋师乘势猛攻,以一当十,未三合,即大破汉军,使之死伤过半,余者皆溃。马子和被俘,降宋。太宗以其为军师副中郎将,隶潘美部。 此战后,晋、汾二州皆降。汉惟晋阳府存。刘继元惊且怒,乃族董修,并籍没家产。太子少傅郭无为、御史中丞苏桓求情,皆废为庶人。旋无为欲降宋,继元怒而赐死之,并籍没家产;桓闻讯,亦抑郁而终。继元以枢密使马峰代中书令,峰乃佞臣也,仅任三日,汉即亡矣。峰即降宋。 城破在即,继元遂遣使求援于辽,但被宋师俘。继元遂退守孤城,日夜酣饮,坐以待毙。时太宗自督师,宋师士气倍增,轮以弩发于城内,弹石如雨,汉军死伤十余万,血流成河。五月初一日,外城守将、晋阳府尹石护开门降,护部或亡或降,外城破。北汉宣徽使范超、马步军都指挥使郭万超率文武百余人降,羽林校尉车显、殿前都点检郭瑶臣各引羽林军与乡勇巷战,车显死,瑶臣被俘降宋,余部皆溃。大内都指挥使,宦官卫德贵献内城降,内城破。宋军入城。 三日,贵引宋军搜刘继元等,前日夜继元已率文武亡,欲奔辽,以辽兵复国。但太宗知此事后,已遣使赴辽,劝辽主勿纳继元。继元闻此讯,大惊失色,于五日命翰林学士季贞草降表,呈与太宗,己于六日回晋阳府见太宗,表曰: 罪臣继元等表拜天子:臣与父祖独霸河东,毒害庶民,愚鲁不仁,固今天庭降罪,劳陛下亲领王师伐焉。臣深愧不已。愿以《春秋》大义,牛马走于陛下,敬忠无二,以洗罪过。陛下大仁,贤德受天命,臣绝佩哉!罪臣继元再拜。善哉!善哉! 大宋太平兴国四年五月初五日表 六日晨,继元率文武、宗室等至宋营,见太宗,涕零称臣,伏地三呼万岁,并献玉玺、兵戈、地图、降表与其。太宗请起,乃设宴款待之。是日,汉亡,五代遂结。 却说三月,太宗引宋师押刘继元等回京,下诏赦其罪,封刘继元为特进、检校太师、右卫上将军、彭城郡公,于京闲居,食邑万户;宗室与文武皆封县公至县伯,食邑三千至七千户。继元卒于宋淳化三年。后有诗曰: 哀哀北汉君昏庸,忠良无兮奸称雄。 军力废弛官员腐,苛捐杂税百姓痛。 倚仗狄虏自为强,冒充承平非太平。 如此之国安能存?敌至城陷国即终。 中原一统,太宗即乘胜伐辽,但三次皆败,险被俘。遂改策,重文轻武,不主攻战,励精图治。天下遂安,民富国强,至潭渊盟后方衰,盛四十余年也。关于宋伐辽、与夏金战与和,及宋室南渡,偏安一隅之事,本书不叙,且看余《北宋王朝》。 后记 天下大乱 苍生之苦 江山一统 终归太平 却说五代十国,乃一乱世。何为乱世?乱,无纲也。乱世即为无纲、违度之世。五代十国即如此。 综观五代之年,无非群雄混战,各自兼并,以夺天下也。但诸雄皆为阀,恃武自重,不爱苍生,施以苛税,宠信奸佞,滥权好杀,皆为民贼也。为明主者,少矣。仅唐明宗、周太祖、世宗,寥寥数人矣。此为五代。十国亦此,虽战乱不甚,但各主皆搜括无度,贪得无厌,民生疲敝甚于五代也。有安民绩者,仅吴杨行密、楚武穆王、吴越武肃王、闽忠毅王、南唐烈祖父子及湖南周行逢矣,未及半也。且战乱,必劳师耗财,乃苍生之苦,固宋人言五代为“五季”。余以“五季”犹为委,应为“五难”或“五狱”也。 乱世必有战,而五代之战,犹甚于十六国。五代中,梁有战十四,唐有战十,晋有战八,汉有战六,周有战八。此乃大战,小战更甚。十国不计。五代十国,共约有大小战四百余也,甚不止于此。本书中,余仅择要叙,未全叙亦不可也。五代十国,改朝之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是一朝内,夺位亦甚。部将拥帅夺位,将有功者为帅,将再助帅立,再为帅……如此循环,乃为一风也,一乱风也。至一人人皆欲为武,武者皆欲为君之世。如此之乱,另兼主皆不明,苍生安可息乎? 俗曰:“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民贼之国,亦不长存也。五代诸朝皆短,最甚者乃汉,仅四年矣。但循环改朝,殷鉴不远,新主为何不思哉?为何不以史为鉴也?余观以史为鉴者,仅周太祖与吴杨行密耳。太祖以汉为鉴,革弊政,饬吏治,用贤臣,斥奸佞,减苛税,除苛政,兴水利,与民休息,使周大治,为天下之强国,邻皆不敢图也。杨行密以唐为鉴,兼己本为农,固爱苍生,轻捐税,课农桑,发经济,使民皆有饭吃,有衣穿,境内粗安也。吴虽弱,但可自存也。但周太祖、行密之君,鲜矣,大半皆为昏君或庸主,固民生疲敝,人心思明,而欲为明,须一中国,此时,宋入主也。 宋太祖匡胤,出身大族,但父时家即衰。匡胤少时常为农、渔、贩,与民无异,固知民生疾苦。匡胤虽贫,但有大志,年二十,即闯天下。终遇周祖,乃投为兵,后屡立战功,名气显赫,使得升迁,终为公卿。立后,知诸国君庸,民生疲敝,即欲救民于水火,数伐异国。其大得民心,固所向之处,无民叛之也。其大志使百姓得太平,安生息。可惜未捷即逝,天下再不可一,仅粗安中原。但中原人亦得太平,赖祖、宗也。 五代因唐末藩镇为乱而始,因庶君之志而终,共七十三年也。天下大乱,苍生之苦。江山一统,始归太平。毛主席言曰: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今余稍改之,曰:中原何等多娇,引群雄逐鹿竟折腰。诗曰: 话说五代之君王,昏者众兮皆张扬。 自恃武功称孤寡,苛捐杂税迫民亡。 生性多疑嗜滥杀,众人自危志不昂。 宠信奸佞皆委国,荒淫无政失忠良。 自恃承平非太平,风雨飘摇即欲亡。 国破为囚悔已晚,后朝为鉴即安康。 乱世终生宋祖宗,武力一统变时光。 本书若有误,请读者批评指正,余向读者衷心致谢。 丁亥年五月十六日 于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