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爱上你》 第一章(上) 1988年秋天,如雪高考落榜了。这对如雪真的是个很大的打击。本来如雪平时的成绩十分优异,这次高考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里都对如雪抱着很大的希望。家里人更是把这看成是家庭的荣耀和希望所在而格外重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到了高考期间,如雪却突然严重失眠和腹泻,到了考场上,不但头昏脑胀更兼腹痛得几乎坐不住了。连考三天,天天如此,而由于考试和时间的紧张,如雪以及父母竟然忘记了应该去就医。虽然如雪相信自己的实力不弱,自控力也很强,每场考试都咬牙挺了过来。但考试成绩却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成绩下来后,她考的分数只够中专录取线。她的心一下子从希望的顶峰被摔到了失望的深渊。现在的人们看重的是结果,有谁能体谅到她的苦衷呢。而且由于中专那时还是包分配的,所以她的名额也被别的分数更低的但有家庭背景的同一所学校的考生挤了下来。这更让她灰心到了极点。看到自己的理想及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一时间化作了流水,如雪几乎痛不欲生。 绝望、痛苦、流泪,茶不思饭不想地在床上躺了几天之后,如雪终于起来了。她是从不吃苦过来的,不是那种经不起挫折的人,她得以最快的思维考虑今后的出路。父母也曾问过她是否还复读,老师也曾鼓动她复读去,并说这次一定能考上一所名牌大学,但如雪还是摇了摇头。她对学校及学习已经起了反感之心,再也不想回学校了。所以她也只剩了一条路:那就是就业,参加工作,做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家里人也支持她,因为她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姐妹很多,她是居中的一个,也是最不受父母宠爱的一个。这时她已经满二十岁了,花一分钱也要向父母伸手,每次要钱,父母都会拉着脸,被他们“审”半天,有时甚至于要求被驳回,让如雪觉得很羞惭。而且自从如雪高考落榜又安然无事地从床上起来后,家里人已经不象从前那样对她好了尤其是母亲,对她一天比一天冷淡,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尽管如雪自觉地包揽了几乎是所有的家务活,当了全家人免费的保姆,母亲还是动不动就冲她发脾气,说话的语气也很“横”,家里的其他人也对她这个白白在家吃饭的人没有什么好声气。如雪虽然心里很难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让家里人失望了呢,以前他们对自己抱的希望多高啊,以前父母对外人提起她来,总是副很自豪的样子,说如雪从小学到高中从来没有让他们费过一点心思,而且从小到大就是边帮父母做买卖边上学读书的,家务活做得又多学习成绩又好,是家人眼里的乖乖女,没想到在命运转折的关键时刻,她却栽了跟头,给全家人都丢了脸。 这一切使如雪更加的自卑和痛苦。而外面的熟人们呢,本也在如雪父母平时的夸耀中觉得如雪确实实力不弱,所以也曾对她刮目相看,想不到现在竟然也落了榜,很出乎他们的意料。也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心理。每见如雪出门,便没完没了地问她一切详细情况,如雪受不了他们轻蔑或怜悯的目光及没完没了的追问,便尽量躲在家里不出去,除非有要紧的事非出去不可,这才走出门去。也省得他们刺激得自己更加难受,他们可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而且让她觉得别人对自己的失望有时甚至比自己对自己的失望还要让人难受。 这一切也更加坚定了她渴望自立,尽快要摆脱对父母的依赖的决心。但由于出身在最普通的工人家庭,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自己又两手空空无一技之长,她能到哪去找工作呢?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除了考试,原来自己什么也不行啊。但幸运的是,那个年代还是有很多单位招工是通过考试的,这就给她增加了一点信心。 本来如雪是不必为找工作发愁的,因为八十年代末,无论是上大学还是上中专,只要是被录取了,国家就包分配,这是一般学生的就业的捷径,而她的高考成绩在中专录取线以上,超出了二十分,填报志愿时,她填的志愿也不高,那是一个常年录取人数最多的中专学校。由于国家那时对大中专毕业生是包分配的,所以如雪是满有希望登上这一条求职捷径的但遗憾的是她这条本来可以走得通的路却被权势给堵住了。有几个家里有背景的同学,尽管他们的高考成绩都低于该校的录取线,但因为父母的运作,却早已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而且据一些老师透露,这所中专学校录取的学生差不多都是家里找了门路才得到的录取通知书,并让如雪也让自己的家长出面找一些教育部门的当权人士,而如雪的父母是没有一点能力为她出力的,只是希望她自己能通过高考找以后的谋生之路,所以如雪也就死了上学的心了。她没有料到教育部门也会盛行此风,但作为一个初出校门、不喑世故的女学生,没有可依傍的人,除了愤恨不平、委曲流眼泪之外,她也只有强咽下这口气了。但这件事终究让她耿耿于怀,并对学校怀有怨心,所以当班主任劝她再复习一年时,她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对学校已经彻底地失了望,而且谁能保证明年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呢? 尽管如雪在前途上一再遭受打击,却没有因此沉沦下去,她从小就是在逆境中长大的,所以越是困境越是刺激得她更加发奋图强。她决意要在将门外做出一番成绩,给那些因为高考落榜而看扁她的人看,证明她并不比别人差。而这些计划中,寻求职业自食其力却是首当其冲是实现一切的前提。 直到这时如雪才发现自己求生的能力竟是如此的差,从校门出来后,自己一无手艺二无技能,除了看书吃饭之外,竟然一无长处,在校园内枉费了十余载的光阴,居然一点谋求生存和为人处世的本领都没有学到,一切都得从零开始,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哪,如雪觉得这都是学校实行的高分低能的“应试教育”害了自己。如雪想,如果现在不是有家里的父母供养自己的话,说不定自己早就到外面讨饭活命去了(也因为这个,即使在家里再怎么被父母骂,她也没有怨言)。 这个发现让以前曾经志比天高的她很是泄气想想以前上学时的那些宏伟计划、抱负,现在看来是多么空洞可笑啊。没有人可以依傍,只有靠自己双手去打拼了。幸好,那时的招工还通过考试,也幸好如雪现在的本领也只有会考试。所以她决定在招工考试上度一试运气。尽管这也没有多大把握和多少希望,而里面也是有猫腻也是会有可能被有门路的人挤掉,但这却是她求生的唯一希望所在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试一试。因为她这时早已无路可走。 为了寻找招工广告,如雪不得不再次频繁地跨出家里的大门,骑着自行车鸟儿般地飞进飞出。本来,高考落榜后,如雪极不愿意出门,一是因为羞耻,二是出于厌烦,周围的邻居大多数是在门帘房开店做生意,而他们的生意也不忙。且他们已经知道如雪落榜的事,一见她出来,就没完没了地打听,人大概就是这样,越是人家高兴得意的事,他越是没有兴趣,越是人家烦恼的事情,他的兴致就会越高,虽然不一定完全是恶意,但对如雪高傲的自尊心是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但做为一个失败者,也是没有那个勇气得罪他们,怕他们嘴里会说出更加尖酸刻薄的话来刺伤自己,毕竟自己底气不足。但人们的“热心”如雪似乎是穷于招架,外面闲人们一见她出来,便围上来问她:以后怎么办,是想上班还是想上学。 听如雪说:想找工作。便赶紧追问:找到了吗。听到否定的回答,才放下心来。有的甚至还“教”她(其实是给她摆困难,增加她的压力):这年头找个饭碗还真不是易事,这帮小青年儿们,没考上高中的,没考上大学的,现在不都成了待业的了?找工作,僧多粥小,安排谁不安排谁?总得先尽着有后门的,没后门花钱也行,象咱们这没后门的,舍不得花钱什么事也办不了,你要找工作,最少也得照着三两千花(八、九十年代的三两千相当于现在的三、五万不止),钱少了,人家看不上眼,根本就是白搭,不过托人也得托真能办事的,不然一个托人不着(不当),钱就打了水漂……。有的说,现在花两三千元钱找工作也不好说,最多能找个工厂的合同工什么的,要找好点的厂子,不花三千五千的解决不了问题。 如雪听了直吐舌头:花这么多,哪有哇。不过如雪又想,他们说的找工作跟自己要通过招工考试找工作也许根本就不是一码事,说不定,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是要通过招工考试去找工作,那简直是一文都不花都能办成的,自己也不要跟他们说,到时候自己一文都不花都能办成了,看他们还能说什么!想到这些,如雪不由得有点得意了。因为单凭她的学习成绩她的实力是没的说的,她觉得只要是凭成绩而上的招工考试就一定有她的份儿!相形之下,倒是他们的想法有些迂腐可笑了。 但如雪想的也不免过于简单了。 这些日子里,她四处奔走,在大街上处处留神那些招工广告,虽然找到不少,但都是招收技术工人,或有珠算基础的财会人员或公关文秘等职员,可这些如雪是一样也做不来的,看来没有实际能力只会看书吃饭的人,哪怕是高材生也不会受欢迎啊。所以,如雪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了。 寻找了一个多月,彷徨了一个多月,总算找到了招收普通工人的招工广告,是市经委系统和粮食系统,招收的是高中生,如雪沉重的心里总算闪出了一丝希望。可到了两个系统的报名处一问,却傻眼了,两个系统的报名费都是十五元!虽然眼下物价在一个劲地上涨,货币在贬值,三十元也买不了多少东西,但对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学生来说却是个不小的数字,气得如雪在家里直骂:“真他妈的够狠的,得机会就恨不得把人给吃了,在发一笔横财。” 没办法,只好又厚着脸皮向母亲伸手。别看如雪平时心高气傲,脚上的鞋子找了洞露出了脚趾头也不主动向母亲要钱买新的,但这件事却是马虎不得的,也不容她犹豫。母亲显然大不高兴,但为着女儿的前途,只得给她,没好气地唠叨一番当然是免不了的,如雪最烦的就是这个,所以钱一到手就赶紧溜之大吉了。 两个系统的招考日期是错开的,为了提高“命中率”,两个系统的招考她都报了名,回来之后,便抓紧时间紧锣密鼓地复习起来了。本来以她的实力应付这样的考试根本就是牛刀小试。但由于高考落榜的打击还在作痛,她又急于摆脱困境求得成功,所以,她就象迎接高考一样地重视而不敢马虎,复习起来不分昼夜,尽管复习时间充足得很。考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次虽然也象高考一样让她感到紧张,但程度上却差了一些,至少没有让她闹起“高考紧张综合症”,也没有发生腹泄和失眠,而且如雪也算沉着和冷静。 加上对于刚刚参加过高考的如雪来说,考题十分简单,就这样两个系统的考试她考得全都得心应手,十分轻松。从考场下来,她的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这次一定是夺得高分无疑了,这使得她对将来和前途又有了希望和信心。 接下来便剩下焦急的期盼和等待了。开始,如雪一直被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和即将到来的成功所鼓舞着,憧憬着自食其力、自强自的未来。这时,一些诸如理想、抱负之类的东西似乎又开始在她的心中复活了,想早点知道考试结果的心情也就更加迫切了。好不容易捱过了一个多星期,如雪便迫不及待地骑车向经委大院奔去。报名处设在那里,成绩也是要在那儿公布的。一路上,她既兴奋又有点不安,想象着即将出现的惊喜场面,又害怕万一会不如所愿,出现意外的失败。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就不觉到了经委大院门口,如雪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了:万一考砸了怎么办?害怕面对失败的心里压力,使她几乎没有勇气跨进大门。 若不是有姐姐陪着,她说不定就可能过门而不入了。可是进了院子一看,里面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张榜的气氛也没有,如雪感到很奇怪。向这里的职员打听,人家说是卷子还没有批阅出来。又问:什么时候能批阅出来呢?职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态度也很和气,听了这话,怔了一下(大概是在想应该怎么回答吧),向对面办公桌上的另一位原来负责报名的同事对望了一眼,对面的人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过一个星期再来看看吧。”如雪只得转身出来。顺脚到粮食系统去问,也是同样的答复,而且,粮食系统的招工考试才过了三天。如雪不由得笑自己也太心急了。 回来后,她干脆又在家里呆了十多天才去,可到了那里一看,依然冷清如故,根本就没有张榜的迹象,再问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负责报名的两人都出差去了,问别人,不是说卷子可能还没看(批阅)出来,就是支支唔唔地说自己不清楚,到粮食系统去问,也是类似的答复。如雪便觉得这似乎是一种不祥的征兆,便满怀狐疑地离开了。接下来,又是十天、二十天过去了,一次次地探问都毫无结果,如雪的心便一天天地往下沉,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便跟母亲商量着找个熟人到内部去打听一下真实的情况。母亲也同样着急,便急忙出去找在那两个系统工作的熟人去了。并很快带回可靠的消息回来。 原来两个系统的招工考试虽然名义上是向社会公开招工,但实际上只是走走形式,是他们为掩人耳目而安排好的骗局,暗中早已安排好了录取人员名单,当然都是走后门的“关系网”中人,所以,尽管到现在还没有阅卷,也没有张榜公布成绩,更没有公布录取人员的名单,但实际上,那些被录取的人已经在上班了。对那些积极地准备考试,想通过平等竞争来为自己找出路改变命运的人来说,这次是彻底上当受骗了,所有的结局就是这两个系统不仅把这些没有工作的、急于求职的人捉弄了一番,还从他们可怜的口袋里捞取了十几万元的“营业外收入”,让他们大大一发了一笔横财。因为当时有上万名的急于求职的待业青年报名参加了考试,又都跟如雪一样地上了当。这些系统既从那些靠关系走后门的人那儿捞了一把,又从外面报名考试的人那里坑了一笔钱,可真是生财有道、内外通吃啊。 如雪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母亲讲完这一切的。其实后来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愣怔怔地坐在床沿上,心中只翻腾着两个字:完了,完了!自食其力的路又一次被堵上了,两三个朋的心血,满怀的希望、企盼和憧憬又一次全成了泡影,什么理想、什么抱负,全在关系网面前败下了阵来,不能不让人感到悲哀。如雪自己也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和无奈,真的,一个身无分文、不喑世故又孤立无援的女孩子又能怎么样呢,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谁去诉苦,向谁去哭。如雪不由得长叹一声,认命罢,谁让自己只会考试不会干别的呢。想到昨天的此时,自己还傻坐在这里抱着一丝的希望和幻想憧憬设想着未来,如雪觉得自己真是个可怜可笑的书呆子,可怜自己对校园外的世界是多么地无知啊,就象一个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这次骗局的招考机会,满以为可以借此摆脱痛苦甚至扬眉吐气大展宏图,谁料想却是一次雪上加霜的打击!唉,谁让自己不吸取上次高考的教训呢?如雪不由得又气又后悔。但吸取了教训又能怎么样呢? 再有这样的机会,只要觉得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还是会一试、一赌自己的前途的,因为她根本没有其他的路可走。面对现实,如雪心里也十分犯愁:老是这样下去,出路在哪前途又在哪呢?想到她上面的三个姐姐,因为上学时学习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后全都无一例外地到父母开的小饭店里消磨了青春,难道寒窗苦读十余载、一向以学习成绩优异而成为父母的骄傲的如雪也要跟她们同样的命运吗?她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招考的失败,把如雪又抛回到了以前那种空虚、彷徨又自卑的日子。不同的是她已不再象以前那样盼望就业和自食其力了,再听着母亲的唠叨,她也有些麻木了,也不象以前那样的愤懑了,对无论什么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热心,面对旁人的冷漠和嘲讽也不再象以前那样敏感在意了。直到有一天,母亲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据说这次考试的骗局,被一些受了骗的考生的家长联名告到了市长办公室,由于人多势众,市长顶不住压力,只好下了市长令,撤销这次有名无实的考试,把那些靠走后门录用的人员全部退回。如雪无法查证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但这也总算让她心中有一丝宽慰。如果是真的话,如雪也从心里感激他们,因为他们做了她和她的父母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看来,老实人是不能事事逆来顺受的,只可惜报名花的几十元钱,再也追不来了。这让如雪觉得亏欠了母亲似的,虽然母亲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不久,又有好消息传来,市人事局要向社会招考一批国家干部,考试的时间在11月底,离现在还有四十多天。现在已经开始报名了。虽然如雪在考场上一再受挫,使她变得有些悲观、心灰意冷,但是,只要是再有招考之类的事,她还是会去试试的,因为这是她唯一能走得通的一条路,其他的靠关系、花钱托人送礼的事,她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就凭花母亲几十元的报名费还要唠叨半天,她也会明白,家里也不会为她花那么多的钱。于是一见机会又来了,她便赶紧要扑过去了。就象一条饿急了的小鱼,明知前面香喷喷的东西下面可能藏有鱼钩,她还是要迫不及待地吞下去,在她心中永远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和侥幸。于是她便赶紧去报名了。但这次却意外地不顺:不单是报名费格外高:要25元,而且需要的证件也很多,其中要求的待业证还要到劳动服务公司去。由于报名截止时间是当月的10号,如雪怕一时办不来,只得一一地照人家的要求赶紧去办来。她自己不知道到哪里去办,只得让父亲替自己打听。 其它的证件办来了,不料到劳动服务公司办待业证时却卡了壳。因为每天到那里办事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家长为子女办证件,每次来都有很多人在一个女办事员的办公室里的办公桌前排起队来,从屋里一直排到院子甚至排到大门口。女办事员年过四十的样子,黝黑的脸,跟前来到她桌前办证件来的人说话总是很傲慢,虽然大家因为有事要从她手里办,从而都对她满脸陪笑,说话很是低声下气的陪着小心,但她却一点也不领情,大家焦急的表情一点也打动不了她,她仍然在不失时机地跟同屋的同事聊天闲扯,让本来就焦急万分的人在她的办公桌前站好长时间才理会人家,真是“不信上山擒虎易,果然开口求人难”,因为尽管她给人办的事是她的工作职责,是她份内的事,她却把这看作是她对别人的施舍和恩赐,前来办事的就象是乞丐来向她求乞,时不时地要再遭受她的喝斥和侮辱。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焦急等待之后,终于轮到如雪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所需的证件放在那女人的办公桌上,那女人故意耍傲慢似的,并不马上看,而是扭转身子跟别的桌上的同事大侃特侃起来,内容不外乎柴米油盐、衣服布料、发式、烫发不烫发及不及张家长李家短等话题。尽管如雪跟她身后排着长队的人等得都很急,却没人敢言语一声,只得默默地做起了她的忠实听众。眼看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女人还没有“刹车”的意思,如雪忍不住小声催了一下:“同志,给我办个待业证。” 那女人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脸上笑容全失,板着脸把面前的证件略翻看了一下,没好气地冷冷问道:“怎么毕业证上跟户口上的名字不一样啊?”如雪小声地解释说:“上学的时候我妈给我改了名。”那女人皱着眉拉长了脸训斥道:“谁知道你有事没事改什么名字,办不了,办不了!”说完,横横地把如雪的证件一把推开。如雪给她这么一喝斥,急得几乎落泪,忙一迭声地问她:“那可怎么办,怎么办呀?”女人理也不理,旁边有人好心地提醒她:“到街道开个证明信就行吧。”如雪听了赶紧问那女人:“到街道开证明行不行啊?”那女人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表示可行。如雪便急忙跑了出去。 第一章(下) 还没跑到大门口,眼泪便急雨般地落了下来。受过伤的心是格外的脆弱的,而今天的事就象是一根燃着的导火索,把几个月来所有的委屈、怨恨、不平统统引爆了,倾泻在这一腔热泪里了。“明知道这次的招考可能又是个圈套,我还报什么名,办什么狗屁待业证呢,真是何苦来,自讨苦吃,自取其辱!”如雪越想越苦,尤其是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吃这么多苦头,受这么多磨难,现在竟给生活逼得几乎无路可走,想想天下这大,竟没有我如雪的立足之地,不由得大悲起来,骑车走在路上越发地抽嗒嗒地哭个不住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绝望,望着公路上急驶而来的一辆辆汽车,她真想把心一横把眼睛一闭撞上去算了。 回到家里,如雪便一头扎在了床上,再也不想起来,晚饭也没有吃就上床睡了。夜里,她又捂着被子偷偷哭了半宿,并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就是要饭吃,也决不参加什么招工考试,受那份窝囊气了。 但又过了两三天,如雪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丝 希望,如果不去试一试的话,她说什么也于心甘。再说,要是万一被录取的话,考试前受的那些气又算得了什么呢?眼看报名的截止日期日近,她就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得几天前发的狠誓,急急忙忙到街道居委会开了证明,办了待业证和其它证件,紧紧张张地忙活了几天,直到报名期限的最后一天下午,她才总算报上了名,领到了准考证和一些复习用的专业类书籍。 接下来的复习,如雪也并不轻松,由于这次招考的范围广,不仅有待业青年,还有在岗人员、退伍军人和一些大中专毕业生。考试范围不光是文化课,还有一些经济类法律类的专业课。所以如雪的压力很大。为了有效提升自己的成绩,保证自己能够考好,除了在家复习外,她又向母亲要了五十元钱去参加了社会上为迎接这次招考而特地举办的为期半月的专业类集训班,学习地点就在工人文化宫。尽管她事前已经把那些书通读了一遍。几个重点中学也想趁机捞一把,进而举办为迎接这次招考专设的文化学习班,虽说这次招录的只有十几个名额,但报名的却几乎有上万人,光每人几十元的学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为文化课考试举办的补习班她没有去参加,不是因为她刚刚参加过高考不久,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行,而且她每次向母亲伸手要钱时,还总是要看她脸色,听她没好气地唠叨,她想自己还是在花钱上自觉一点,能省的就省省吧。花钱越多,她的心理负担就越重,压力就越大,觉得如果再考不上的话,不光对不起钱,更没脸见自己的父母。 由于考前准备充分,加上如雪确实也底子不薄,所以这次考试得很顺利。但令她不安的是,这次的试题似乎也太过简单,每个考生似乎都信心十足,满面春风。从考场出来,听到外面“拿高分儿”的议论不绝于耳。弄得如雪很是惶恐不安。 考试结束后,如雪的心一直悬着。既怕重蹈前两次的覆辙,又怕结果出来会对自己不利。所以考试结束后的第五天,便按捺不住跑了一趟人事局打听分数,人家答复说过几天再来看。口吻跟前几次差不多,如雪不由得心里发慌,以后便三天两头地往人事局里跑,到了第五趟,才有了下落,说招考的成绩已经在市政府门前的墙上张榜公布了。如雪急忙骑车去看,那里已经挤满了人,多是家长们替子女看成绩来的。人们一边看着一边指手划脚地议论,而此时如雪却早已心慌得不得了了。好不容易挤到了跟前,却因为过于紧张,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可等她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按准考证号找到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考分似乎比周围其他所有的考生的成绩都高,她简直不敢相信,又细细地找了一遍,才发现了两个比她考分高的成绩,比来比去,找来找去,她半天才敢确定自己的确是考了全市第三名,如雪顿时兴奋起来,便急忙骑车向家里奔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大家也都为她高兴。但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次会不会又象以前几次又被有后台有背景的考生给顶下来呢及这次女子的录取分数是多少。 因为凭高考的经验和社会招工的惯例,现在的用人单位一般是本着“男子优先,女子靠边”的原则录用人员的,性别的歧视,让他们明打着不录用女生的招牌,录用女生的,也是女子的录取分数比男生要高出很多,虽然其中的工作女子在可以胜任。人们猜测的理由可能是嫌女子以后的麻烦事多。这是令女子不平、自卑却又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走遍天下都如此,你还有什么辙?所以,尽管如雪这次的成绩不错,还同样地顾虑重重,且盼且怕。三天两头地往从事局跑打听录取分数线。 十多天后,终于有了下文:女子的录取分数线要比男子高出50多分,这要命的50分能打破多少女孩求职谋求自立的梦啊。而如雪这个全市第三名的成绩也只是比录取分高出了6分!而且前两名也都是女生,太悬了!如雪的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自己的分数这么少,还有希望被录取而不被顶掉吗?没办法,她只好又去跟母亲商量,是否该找些熟人关系,花些钱保住自己不再被别人再次顶掉?如雪实在不想让自己考上了又象高考一样栽在了关系网上。 本来她孤傲的性格使她不愿向任何人低头的,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但对面临生存危机又百无一用的书生来说,自尊心似乎也成了奢侈品。不过对亲人总比对外人低头要好些。但这次,母亲也十分作难 :自家没有一个出头露面的亲戚,到哪里找人又去托谁的面子呢?如雪听了,又绝望地落泪了,看来自己是真的完了,永远只有被人顶掉的份儿了,这辈子也别想有工作,只有受委屈受窝囊气的份儿了!母亲给她一哭也不免有些着忙,又怕如雪一再经受打击想不开,便答应去试试。但不知道该去找谁,偶尔到街道书记家里去,跟他说起这事,他说这事他可以帮忙找人把如雪的名额给保住不让她被顶掉。 但是要花一笔钱,是一千多元,这在八十年代末可不是个小数目!母亲也为此到书记家里跑了几十次,可见母亲对此也下了决心的,也是为如雪着想的,如雪从心里感激母亲,不管花的钱有没有起到作用,但却让她安心了不少,因为这样把钱花出去了,自己的名额也似乎保险了许多。从而自觉在家里包揽了所有家务活,打算上班以前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再花母亲的钱。 接下来等待的日子是漫长而难熬的,这期间如雪经常作恶梦,一个跟一个不同。而且一般身处逆境的人总是有些迷信的,她也开始相信宿命的那一套,母亲也找人给她算过命了,告诉她这次算得极好,说她是遭霜打的幼芽又逢春,不但前途光明,而且以后还会节节高升,总之,这次是肯定不会象前几次那样倒霉被人顶掉了。如雪听了半信半疑。 过了一个多月,她又听到了市广播电台播出了这次的录取人员名单,里面果然念到了她的名字,她已经被税务局系统录取,并通知于12月20日去报到,如雪这下真的高兴极了,立刻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全家人,家人也又百听不厌地把广播听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把这一消息向周围的邻居散播,全家人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如雪也从心里感激上苍对自己的眷顾,让自己终于从高考的泥泞中走了出来,每天都怀着感恩的心,为家人为母亲认真地做着每一件事。对于将来经济独立的生活,她充满了憧憬和向往,既兴奋又期待又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在等待的日子里,她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次梦见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飞着飞着,竟然落在了一座高高的雪山上,在上面,四顾无人,陪伴她的只有阴冷和孤独,醒来后,她心里莫名其妙地很难过,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呢,还是意味着什么,是在预示她以后会高处不胜寒吗?到了20号这天,她早早地就起来了,待吃过早饭后,便在8点钟准时赶到市局去报到了。这次,跟如雪一起被税务局录取的一共是八人,三女五男,其中一男子还是外县(山区)来的,再加上三个在岗转正的合同(男)干部,一共是十一人。除了三个在岗转正的人外,其余都是当年刚刚参加过高考的,也许这是他们比哪些社会青年占优势的真正原因吧。在市局办公室里,局长还没有来跟他们见面,只有办公室的一个四五十岁的科员接待他们。让大家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先坐着。这些个年轻人虽然是同龄人,但由于初次见面,大家比较陌生,可聊的也很少,只是互相询问了彼此的考分及考前准备复习的事。彼此都很小心、客气。 被录取的人员都还年轻得很,所以除了几个在职转正的外,几乎都是有长陪同的。如雪也不例外,由母亲陪着,但也是只有这一次。后来,局长来了,给大家介绍这次录取的情况,及税务局的机构分布情况,并告诉大家下一步经常到市局里来打听,及时了解情况。有什么事会及时通知大家的。 以后的日子里,如雪就经常到局里去打听,有时甚至会赶上里面正在开会。但如雪独自来过了几次后,胆量也大起来了。后来,过了1989年元旦,市局又通知到保定去体检和面试,被录取的三个女生只有如雪是自己独自去,还有两名男生也是由家长陪同。 快中午时,到了保定,被市局安排的一个转正的干部胡某领到了一个省机关的招待所里住下来。并给大家买了餐票,让大家在招待所食堂里用餐。由于一行人当中,包括如雪在内,都是近视眼,为了使自己体检过关,吃过午饭后,大家在招待所房间里,拼命背着从家里带来的视力测试表,以图自己的视力达到要求的标准。但这些努力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检查视力时,是把视力表挂在人背后,让大家从面前的镜子上读视力表,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样一来,大家反而不敢按背过的视力表读了。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把体检进行完毕。接下来的一天,就是面试。为了应付面试,在来之前,如雪还特地把高中的课本看了看,记了些东西。但是谁也拿不准会考哪些东西。只得胡乱地准备着。 一行人中有的人也带了书来,大家轮流翻看了一遍。但面试却是在招待所一个大些的房间里进行的。没有笔试,只是提几个问题让考生回答。如雪他们一行人当中,先进去的依次是那三个在岗转正的人员。因为大家觉得他们上班时间长,见的世面多。他们回来后,便赶紧告诉大家,主考官提问了哪些问题,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等等,好让大家事先做些准备。但大家觉得最难的也最重要的考试一关已经过了,这一关也许没有什么太难的,所以进去的人都没有太紧张。如雪在前一天夜里,也想过可能要提问的问题。 如:为什么要参加税务工作,为参加工作都做了什么准备等等,也想了一些要回答的话。考官提的果然是这类问题。虽然有心里准备的答案,但听了先行的几个人的回答后,觉得他们回答得似乎比自己想的答案要冠冕堂皇、辞藻华丽得多,于是临时决定用人家的答案。 但真的轮到她的时候,似乎人家提的问题又多了。但考官的态度却是很和蔼的。提了上述题之后,又问:有的人税务工作工资待遇好,而且又有外快可捞,你怎样看这个问题?如雪说:我认为那种说法是不对的。对方又问:怎么个不对法?如雪说不上来了。对方紧接着又问:税务部门是个经济部门,经常收税,是跟钱打交道的,税务上也有很多工作人员因为自己意志不坚定从而走上了犯罪道路,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在以后工作中你会选择样做? 如雪说:我当然选择洁身自爱了。对方又紧追不舍地问:你怎样看待税务系统的职务犯罪的问题?如雪又回答不上来了。过了一、二分钟,人家见她回答不出,就说:好了,回去吧。如雪就走出去了,心里有一种挫败感,很是沮丧。 这次的面试,只有如雪被提问的问题最多,出来看时,大家(包括外县的人)也似乎都是兴高采烈,看不出一点忧心的样子。到了一起的时候,大家都在议论自己面试时的情况。几个随行的家长也都安慰说:没事,面试是小问题,考试大关都过了,那可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选拔,这个面试基本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回答得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也是刚从学校出来的,让你们都能随机应变,什么问题都能应付那是不可能的。听家长们这么说,大家了轻松了一些,如雪的心也才放宽了点。 但到了家以后,如雪就赶紧地告诉母亲,说自己体检因为近视,可能会过不了关。意思是让母亲再去找那个街道书记。母亲也怕如雪好不容易得到的饭碗会飞了,就急忙带了些礼物又去找书记了,把女儿体检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到以前委托人那去探个信,他答应当天就去办。第二天,母亲又急忙去找他。他说,给你打听过了,说没有问题,近视眼也不碍事,因为这次被录取的人都近视。母亲回来告诉了如雪,如雪这才放了心。之后又到市局里去问了几次,人家说有一个姓李的女的,和一个姓陈的男的体检不合格,要求到保定医院复查,其他人都合格。他们复查过后才有准信儿,过年以后再来打听吧,到时候就让你们正式上班了。如雪回来后告诉了母亲,母亲见如雪很快就要上班了,也很高兴。 紧接着就要春节了,母亲又带着如雪到那个街道书记家去了一趟,当然不会是空手去,也带了些过年用的年货。那个书记知道如雪的事办成了,心里也很高兴。而如雪一家人也是高高兴兴地过了年。刚过完年,一天,如雪正睡懒觉,市局里来了人,让她跟着到学校和街道里去进行政审。如雪跟他们到了刚刚分别不久的高中学校。再次置身于学习环境,看到那些苦苦求学的学子们,如雪不由得心生感慨,不管怎样,自己总算从那种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中解放了出来。到学校政审完如雪以后,又到街道对她的父母进行政审,要街道居委会出了证明。接下来的两三天,是对如雪的姥姥家、姨家进行政审。如雪问过被录用其他的人,他们家长都有一定背景,都是事先知道有政审事项的,然后自己开了几张证明信交给市局就完事了。根本没有象如雪这样费事,进行走访谈话等。但对于这个平民出身的女孩,条件也似乎更苛刻,事情似乎更麻烦。这些事办完之后,过一两个星期,如雪便去市局里打听消息。直到四月下旬,才说,让他们先到市局里帮一阵忙再等待分配,分配通知下来后再正式上班。 到市局里上班(帮忙)去了,如雪才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当中,三个在岗转正的人,体检后,仍回到其本单位继续工作,而如雪他们新被录取的八个人,也因为那个姓陈的男生体检不合格(有肝炎)而剩下了七个,四男三女,其中一名男生还是外县转来的。并被告知:他们七个都还有一年的试用期,试用期过后没有问题,才会转正。上班前,母亲也是在家里再三叮嘱:好容易才找到一个饭碗(工作),千万不要跟人家(市局里的人)顶嘴,人家让你干什么活,你就去做,尽量少说话,多干活,咱家也没有门路,也没有关系,凡事要忍耐,你若是得罪了人,丢了饭碗,到时候父母也帮不了你,你一定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受点气也没关系,要知道,吃亏就是占便宜啊! 如雪他们的工作是帮助整理人事档案及给各种文件分门别类然后装订好。由于都是刚刚参加工作,如雪他们七个人,每一个人到了市局里都是小心翼翼的,说话也不敢大声。这样上了一个月的班。在这期间,也有人好心地给他们提过醒,让他们各自找关系,把工作,分配到市区内,但如雪是没有任何关系可找的,母亲也明确地表示,家里也不能再为她花钱了,而且母亲还说,以前找的那个街道书记,为了保住她的名额不被挤掉,到市里找了关系保住了她的名额,但看到如雪找到了铁饭碗,有了一个体面工作,而他自己的女儿,却连正式工作也没有,心里很懊悔,也早就声言不再帮任何忙了。 所以尽管有人好心提醒,但如雪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而其他四个家里有关系有门路的人也早就打通了关节,被分配到了市区,其中一个女生郝柿也因为父母在些机关当着部门领导,给市局里局长打过招呼后,被分到在市局工作。如雪跟一个叫水英的女生及一个叫张洪的男生,因为家里没有门路而被市局里分配到了农村。只是没有公布罢了。 在市局里帮了一个月的忙之后,局长把他们召集在一起,把局里的分配方案公布了,当时如雪、水英及张洪三人脸色就僵住了,尽管他们在这之前也猜想过这样的结果。最后,局长要他们跟市局里的人到市人事局开干部介绍信,并在下星期五前到各自分配单位去报到。开完会后,水英和如雪二人急急从里面就出来了,迫不及待地到外面偷偷去擦拭忍不回去的泪水,然后强作镇静地跟大家到人事局去开干部介绍信。从从事局里出来,她们俩又赶快骑车走在大家前面,然后两人又到如雪家里去,到家后如雪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母亲。 母亲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慰她说:有个象样的工作就不错了,家里也没有门路,父母都是老百姓,什么关系也没有,分到哪儿算哪儿吧,先上班去吧。如雪也没办法。只是跟水英在屋里又发泄了心里的不平之气,说了一会儿解气的话,两人互相安慰了几句,并约定以后要多多联系,然后,便又散开了。 虽然因为家里没有门路,被分配到了农村,心里有些不平,但终究是有了自己独立的机会,哪怕只是在经济上,所以过了三天后,如雪便开始为到农村工作做准备。母亲为她做了一床被褥,又拿出一个旧些的皮箱,让她盛衣服用,又买了些洗漱用品。以前市局领导说要先到当地(镇)区政府报到,然后再到所分配的税务分局去报到。但如雪被分配到的是黑心店镇税务分局,她根本不知道它坐落在什么方向,父亲虽然知道,也是十几年没去过了,所以也只知道大概的方位,是在离市区北面,离如雪的家有三十几里的路程,所以就带着如雪先去报到。这一天早上,还不到八点,父女两人便出发了。 这一去,是如雪走向经济上的独立的第一步,是人生的旅程中的一个新的里程碑,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让她从高考的失败中解脱出来,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从一种人生的考验走向另一种考验,从人生的一种磨难走向另一种磨难。她不知道她现在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她将在感情上饱受折磨,在这条路上,她会饱尝世间的炎凉。 第二章(上) 由于不认识路,如雪跟父亲一路走,一路打听,谁知却多走了二十里路,后来又沿着一条窄窄的、不到十米宽的公路走了半天,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虽然如雪所在的是市区是县级市,虽然在到来之前她也没把这个小镇想得怎么好,但小镇小得连方圆一公里都不到,走不出二百米,就没有了商店和房屋,看到的是公路两边的庄稼,小镇公路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小平房,连饭店及供销社商店加在一起,商家也不过十家,当时已经是5月底,很热了,可在路边上也只看到了一两个卖冰糕冰柜,骑车围着小镇转一圈也用不了十分钟,看到这些,如雪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莫名的荒凉感和挫败感。转来转去,到了十点半多才到了了区政府办公楼前。里面见人就问:“同志,请问区长在哪个办公室办公?” 人家说,在里面二楼。一个人指着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这是区政府的秘书,你们问他一下吧。于是如雪的父亲拿着干部介绍信向那个被称为秘书的人说明来意。秘书对他们说:我们这儿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呀?正说着话,从里面走出一个梳着短发,脖子很短,面部黑黄且黑斑遍布、身穿制服的胖女人来,秘书对她说:“胡会计,你忙什么,怎么今天走到我们这来了?” 被称为胡会计的胖女人说:我到财政所去了一趟,看能不能为我报销点药费。秘书说:报了没有?她说:“没有,没找着会计。”于是秘书指着此女人对如雪父女俩说:这个人就是税务所的,你问问她知道不知道。于是如雪的父亲又拿着如雪的干部介绍信把来意跟她说了一下。胡会计眯着小眼睛,打量了如雪父女俩一眼,冷冷地说:“不知道。”说完,又跟秘书聊了起来,把如雪父女俩晾在了一边。 如雪待她说完了一段话,又小心地跟她说:“我前一阵在局里整档案来,看到档案里有一个从部队转业的、名叫许风的(男)人去年分配到这儿当中心所的副所长了。”这个被称为胡会计的女人正眼也不看他们,只说了一句:“许风去年分配到了这里,现在早就调走了(其实根本没调走,她故意这样说,不肯帮他们一点忙)。” 如雪又问:“那现在的所长是谁呀?”她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依旧正眼也不看他们,答非所问说:到城里开会去了。那位秘书说:“其实这事儿跟所长说一下就行了吧,不用经过我们这儿的”。如雪的父亲又问:“那今天能不能带我们上所里看看去呢?”她显出一副怪样子说:“所长不在到那儿去干什么?” 如雪的父亲又问:“请问所长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漫不经心地说:“那就不知道了。”但如雪父女俩的问话仿佛让她十分厌烦似的,说完便扭转身子背对着如雪父女俩,跟那位秘书又热火朝天地谈起了别的事。如雪受了如此冷遇,刚来时的满心的热情便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几乎要落泪了,勉强忍住了,跟父亲说:咱们回去吧。父亲向他们道过谢之后,便和如雪骑车离开了。如雪心里满是懊恼与失望。 回来后第二天,如雪便跟市局里作了汇报,分到其他税务所几个也和如雪的遭遇一样,也显得很生气的样子。局长便说:“不用怕他们,我跟各所打电话过去,告诉他们去,他们不敢不收。”又对如雪说:“你也不要着急上火,明天我和副局长去黑心店镇,你早晨八点到局里来,跟我们一块去。”如雪忙答应了。 等到第二次去的时候,如雪便搭乘局长们的轿车去了。车上只有司机、一名正局长一位副局长及如雪四人。不多久,到了一所院落,有一个宽敞的大门及一条深长的胡同,门两边的墙上挂着牌子,上面写着:黑心店镇税务所。局长说,到了。司机就把轿车停在胡同里。下了车,如雪在胡同里前后打量着,见所里办公的房子是低矮的旧房,院子里种着几棵很大的梧桐树,跟农村老百姓家里的院落一样,也没有什么生气,心里早凉了半截。进了前面的院里,那里,中心所的所长姓杜(杜子腾)迎了出来,局长把如雪作了介绍,杜所长忙笑着说:这很好,欢迎,欢迎。然后如雪又把干部介绍信拿出来递给了杜所长。 杜所长说:我听区里的人说了,有这么回事。局长到杜所长屋里,在他的床上坐下,所长让如雪也坐了。听局长拉长着脸问所长:杜所长,这都快到月底了,你们所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怎么上报的预计数那么少呀?怎么哪个月时候都是到了月底才完成呢,不到最后一天(月末或季末),你们都不入库,你们知道不知道,市里等着这钱发工资呢。 杜所长陪笑着忙说:我一直都在催他们各个乡所,让他们加快进度呢!局长仍然拉着脸大声说:催,催,就知道说催,各乡是什么情况你到底了解不了解……所长见局长当着如雪的面训自己,可能是觉得会有损自己的威望,便对如雪说:你刚来,哪儿也不熟悉,就先到所里参观参观去吧。局长也对她说:对,今天先参观参观,下个星期再来上班吧。如雪答应一声,就走了出去。 所长也出去,到院子里对所里其他人说:叫艾银来。于是有人喊叫来一名穿制服的二、三十岁的女人,对她说:这是新分配来的新同事,带她参观一下去。又对如雪说:这是咱们所里的人,叫艾银,你跟她先上所里参观一下,跟大家认识认识。此人应了一声,便似笑非笑地对如雪说:你以前到这儿吗,这次是来报到的吧?如雪点点头说“:这是我第一次到这儿来,我以前一次也没到过这里。”她便说:“走,先跟我上后面院去,参观参观去。” 所里当时有很多人,跟她不时地打着招呼:艾银,忙什么呢?她说:还能忙什么,这不是忙报帐呢吗?遇见男同事,有时还会拍打对方几下,或被对方拍打,显得很亲昵,有的男同事还开玩笑地叫她:宝贝儿。然后她又告诉如雪:这是咱们所里的某某人。然后又向对方介绍如雪。艾银告诉如雪:“今天报帐入库呢,乡里的人都来了,所以人很多,平常所里是没有这么多人的。” 如雪打量这个女人,见她留着齐耳的短发,象个中学生的样子,却穿着新的制服,不高也不矮,身材也适中,跟农村里的一般的人比起来,皮肤显得也较白,脸上虽有黑斑,也不算多,比以前在区政府见的那个姓胡的女人显得年轻,也比她耐看,只是一双三角眼,精明中透露出一些奸诈。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说着各种不同的言辞,并不时地变幻着各种表情及笑容。 跟她一比,跟在身后的如雪则象个什么也不懂也不会说话的傻丫头。如雪跟在艾银后面,边走边听她介绍。见从进大门口的胡同西面的墙上,有两个月亮门,通向两个办公的院子。向南正对着胡同口是另一个月亮门,里面是一个大菜园,据艾银说有好几亩地大,如雪心想,大概比《水浒传》里鲁智深的菜园不小吧。问艾银:所里还种着菜吗?她说,种菜的是做饭的大师傅。菜园的月亮门正对着胡同口,月亮门后面是一个影壁,影壁前堆满了垃圾。 黑心店税务所一共分前后两个办公的院落,北面院子是黑心店镇税务所办公,有一排北房,南面院子是黑心店中心税务所办公的,有两排平房。第一个北面院子里只有一排平房,艾银领如雪往南走进第二个院子,见里面是两排对面笑的平房,其中有伙房和一个大的会议室,有二三十个平方。会议室里也是两个破旧的大桌子并着和两个长的旧板凳,进门对着的一个小桌子上,放着一部黑色的掉了漆的破旧的很原始很落后的手摇电话(连程控电话都没有)。旁边又有两个办公的桌子对面放着。第三排房子正中间是伙房,第三排房子后面就是菜园,住在第三排房的人推开窗户就可以看到菜园里的景色了,虽然也没有什么好景致,四周都被老百姓的房子包围着。看着这一切,如雪心里的感觉就象是到了原始社会或原始部落,很是沮丧。 在南面办公院子里,如雪见到了上次在区政府见到的胡会计,艾银给如雪介绍:这是中心所的会计,叫胡怜才。胡某这时显得也不那么傲慢了,她说:我们前几天在区政府见过面的。又一个三十左右的的女人从一间大办公室走出来,大家对她说:快来见见咱们的新同事来。于是大家又忙跟如雪介绍,这也是咱们中心所的会计,叫王占多,她是管票证的,敛才是管经费的。 胡又问如雪:今天是正式报到来了?怎么来的,还是骑车子来的吗?如雪点点头说:“我今天是坐局长们的顺路车来的,先来报个到,下来再正式上班。”后来又见到一个面容黑黑的女人,一脸的黑斑,看不出年龄来,大家叫她李鱼。又把如雪介绍给她,原来她是枣乡税务所的会计,是去年年底从税校分配来,上班时间还不到一年,才二十二岁,跟如雪同岁。后来,见到伙房的大师傅买来了肉和菜,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代师傅,今天局长们来了,是不是要做好吃的?看看,还买了酒肉呢,今天吃什么好的?大师傅说:做什么,也就是做几个菜,做点面汤,再就是烧饼。大家说:不赖,不赖,不是局长们来,这伙房做不了这么热闹。 大师傅说:李鱼,你们可要多帮忙呀,不然我一个人做不过来。又指着如雪问李鱼:这位是谁呢?李鱼回答:新来的同事。又笑对如雪说:这是咱们所里的大师傅,姓代,也是咱们所里的代征员,以后你要住在这儿的话,吃饭就找他好了 ,想吃什么饭,跟他说,让他给你做。如雪答应了。于是几个女人开始帮忙择菜、洗菜切菜,洗涮碗筷杯盘,如雪也忙蹲下身去,跟李鱼一块择菜。李鱼又笑着对大师傅说:我们帮了你的忙了,到时候你可要先给我们上菜,让别人后吃,谁让他们光知道吃现成饭了。你也别光想着巴结领导,先给头头们上菜去。大师傅忙笑说:不会,不会,肯定第一个给你们女士们先上菜,女士优先嘛,你就瞧好了。 后来,做得差不多了,就在艾银的办公室里,大家把她的办公桌搬到了屋子中间,大家有几个人坐着床沿,有几个人坐着椅子。又忙去端菜和面汤,又拿来十几个烧饼,在如雪她们这一桌吃饭的人当中只有一个男士,长得高而且帅。人们对如雪说,他是胡会计的女婿,叫郝乱,在某乡税务所上班,现在他们两口子就住在(中心所)艾银办公室的隔壁。如雪只吃了几口菜一个烧饼喝了一碗面汤,略吃了几口菜,显得很有教养。而跟她同桌吃饭的几个女人却一个比一个能吃,每人都吃两三个烧饼,王会计吃了五个烧饼,吃了不少菜,又喝了两碗面汤,象是没嗓子眼似的,吃得又多又快。胡的老公开玩笑似的说,看占多,好容易摸着(自己)不掏钱的饭,猛吃,只怕捞不够本儿,就不怕吃撑着了。 李鱼说:人家吃得多也不显胖。胡也笑说:可不是,哪象我,就是喝口凉水也长肉,怨不得长这么胖。其实她也是在妊娠期。王听了,也只是笑:敛才是该胖的时候。胡会计说:我吃得也不少,吃了四个。看如雪只吃了一个烧饼,大家都觉得很惊奇,说她:你怎么吃那么少?不要拘束,就象在家里一样,吃这么少,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饿了。如雪说:我真的已经吃饱了。胡会计说:城里的人吃饭是很少。 吃过饭后,大家帮忙把碗筷等收拾到厨房里去,如雪也在帮忙,李鱼笑着对大师傅说:代师傅,我们就不帮忙你涮碗了啊。大师傅正在吃饭,听李鱼如此说,忙答应说:行,行,放着吧,你们甭管了,待会儿我再收拾吧,还有好些个人没有吃完呢。 回到艾银的屋里,大家闲聊了一会儿,让艾银到敛才屋子里,让如雪休息一会儿。如雪也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初来乍到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随便就躺下休息不合适,就只坐在艾银的床上,尽管困意袭来,却只是歪坐着,靠在艾银的被子上打着哈欠强忍着,门也半开着。 第二章(下) 但这样过了不多一会儿,给局长们开车的司机进来了,见如雪在屋里,就走了进来,如雪见他进来了,就赶忙起身,问他:师傅,吃过饭了?对方点点头,站在屋子中央,如雪忙让座。如雪觉得坐在床上不太好,就又坐到了椅子上,对方却坐在艾银的床上,并歪在了被子上,跟如雪闲聊起来,问她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前是否到过这里等等。后来,李鱼在外面叫如雪,如雪应声走了出去,来到胡怜才的屋子里,发现他们正在打扑克,问如雪玩不玩,如雪说:我不会玩这个。 李鱼说:真不会呀?那就坐在旁边学学吧,单位上空闲时间挺多的,什么都不会玩可不行,以后大家在一起玩起来,你什么也不会,一个人呆着也怪没意思的。如雪便坐在旁边看,但只看了一会,便觉得非常无聊,只好又到艾银的屋子里去,看看去,如果司机走了,自己略休息一下也好。但司机没有走,见如雪走了出去,他便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睡起觉来了。如雪见他如此,便退了出去。心想,这个人真是太随便了,不管到了哪里都倒头睡觉,一点也不想想这是女宿舍,自己一个大男人在人家女人床上睡觉是多么不合适。 在胡怜才屋子里,大家打扑克正打得热闹,见如雪又回来了,艾银就问她:你不玩扑克,怎么不在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呢?如雪说:局里来的司机在你屋子里的床上睡觉呢!如雪原以为她听了会不高兴或有些恼火,但艾银只“噢”了一下,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也没说什么。胡怜才听了说:这男人真是随便,不管到哪儿,放倒头就睡。艾银这才笑着说:是不象话,去,如雪,你去把他轰起来去。如雪说:那又不是我的屋子,我怎么说人家呢。陈听了才罢了。 又玩了一会儿,大约到了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司机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时打扑克的人也散了出来,胡怜才对司机说:陈师傅,睡醒了?司机笑笑说:看睡的这一大觉,我过去看看去,看局长们现在走不走。如雪也说:我也得过去,我坐局长们的车来的,局长们走的话,我也得坐着他们的车回去,要不然没法回去。胡怜才等人也说:快去吧,别赶不上(局长们的车)了,到时候又回不去了。 到了前面院里,局长们也出来了,要走。于是如雪听杜所长交待了几句:如雪,你下个星期一再来吧,准备一下铺盖什么的,洗漱品之类的,跟艾银一个屋子,下来到这里准备安家落户吧。如雪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嘀咕:什么安家落户!连安营扎寨都不会说,还说什么安家落户。因为她从心里讨厌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想在这儿安家落户,所以听到这些字眼就反感。局长们也说;今天先回去吧。于是如雪跟他们一同驱车而去。 到了家里,母亲很高兴,以为如雪这下总算找到了铁饭碗,不用为她操心了,问了一些报到时的情况,对如雪说:有一个表亲(母亲的表哥)在局里当什么股的副股长,跟他说了一下,说能不能把你的工作调到城里,他不管,没有人情(礼金),亲戚也不顶事呀,不过他说给那儿(黑心店镇中心税务所)的所长提过了,让把你分(配)到黑心店镇。如雪答应了一声。母亲说:我把你的被褥准备好了,还有一个皮箱,把换洗的衣裳带上,别的东西到了那儿再买吧。 星期一那天,如雪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并把皮箱捆上了车子后座,母亲让如雪的父亲送她上班,父亲带着如雪的铺盖,如雪带着皮箱,两人上路了。还没走出家门,如雪的三姐骑车跟上了他们,要跟父亲一起去送如雪。三人一行沿着107国道共走了一个多小时,路上车辆很多,主要是一些走长途的货车,速度也很快,而公路却很窄,骑车的人也很少,路两边都是庄稼地。人走在路上,不但时刻都被汽车喷出的尾气熏着,如果两辆大货车同时对开来,行人就有被挤下公路摔到庄稼地的危险,骑车走在路上,如雪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心一直都揪得很紧。走三十多里后,下了107国道向东走五六里的路程就到了黑心店镇了。 到了税务所里,如雪先领着父亲找到中心所所长杜子腾,杜所长向如雪一行人介绍了一下所里的情况,给如雪说:市局里某股长给我打了招呼了,说让你分到黑心店镇税务所里,就不要再往乡下分了。如雪说,那是我舅舅。杜说:前面这个院子是黑心店镇税务所办公的地方,后面是中心所和伙房。你就在后面跟艾银在一个屋里好了,因为黑心店镇税务所这面没有闲的房子了。后来又叫来黑心店镇税务所长朱苟,对他说,如雪以后就分到你们所里吧,你们要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不好了,我可冲你说。朱苟忙答应说,行行。 然后又说给如雪分一张床吧。杜所长说,行,把闲着的那张给她搬过去吧,让她跟艾银在一个屋子。于是如雪又到了艾银屋子里,见她正在屋里,就对她说:杜所长说让我跟你一个屋子。艾银皮笑肉不笑地说:行,行,来吧。于是,如雪跟朱苟去到了一个房间,搬了一张床出来搬到艾银的屋里,跟艾银的床对面摆放着并铺好被褥床单,把皮箱放在床下。收拾好了,让父亲跟朱苟先聊着,如雪跟姐姐又到外面商店买了些脸盆、水杯、毛巾牙膏牙刷之类的洗漱用品,看到税务所的东边隔壁是一家饭店,里面很热闹的样子,规模也不算小,就到里面看了看,饭菜也不算贵,就说中午在这儿吃饭得了。 这时已经到了中午了,如雪姐妹二人就到饭店买了些饭菜,并端到了税务所,艾银跟如雪的房间里放在了桌上,如雪的父亲跟朱苟所长还在聊着,就邀朱一起吃。朱也没有推辞。吃饭的时候,朱也好几次提到市局某股长,如雪忙说:那是我舅舅。吃过了饭,父亲和姐姐回去了,只剩下如雪在屋子里,没事可干,她便在床上坐着,这时住在隔壁的胡怜才夫妇也回来了,胡怜才也到如雪的屋子里找她聊天。如雪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她叫她胡会计,胡这时也没了以前的傲慢,只是笑着说:你就叫我的名字罢了,我刚上班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对同事直呼其名,总觉得叫不出口。朱所长说让你干什么? 如雪说:还没有安排呢。正聊着,艾银也上班来了,还带着她三周岁多的女儿,让她管如雪叫姨。大家对如雪这个新来的同事都感到好奇,总是问长问短的,问如雪今年多大岁数了,什么家里有多少人,姐妹几个,你是第几个,父母都在哪里工作,你以前在哪里读书,高考考得怎样,比警察查户口还要问得仔细。如雪觉得他们一点也没有尊重人家别人的意思,又不好拒绝,只好一一作答。聊了一会儿,前面的院子里又叫她们去玩扑克,她们邀如雪参加,如雪以不会为由,推辞了。自己一个人在屋里,一会儿,陈的女儿也过来了,如雪因为无聊便教她背儿歌。到了下午的下班时间,陈等都回家去了,大师傅给如雪做了饭,烧了水,把煤火炉子封上后也回去了。胡怜才吃过饭找如雪聊过天后也打麻将去了。 这时,一个叫石良仁的年轻的男同事走了进来,如雪认识他,他去年冬天曾跟如雪他们同时被录取的几个人到保定去体检和面试过,而且他跟如雪同岁。他进来后,先跟如雪聊了几句,无非是说他们这一批被录取的的人,谁分到了哪里等情况,告诉她,他跟如雪家住在一条街道上,两家相距不到三五百米,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就告诉他好了。如雪笑着谢过了他。 然后石良仁又问了几句话,问她到这里习惯不习惯,并说,这儿的人很多,晚上虽然没电,大家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也很热闹。并告诉她,要放开些,不要太拘束了,没蜡了,到胡怜才那儿要去(农村经常停电,晚上九点后才来电的,所以单位经常准备着用蜡照明,而当时也正停着电)。如雪谢了他,他便走了出去。如雪当时并不知道,他竟然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爱神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而这一切,如雪却浑然不知。 晚上,只剩她一个在屋子里,便拿出书来读。她本是爱好读书的,但上学时的读书跟此时不一样的,那是背负着前途和未来的使命在读书,是枯燥乏味的,是有着沉重的压力的,而现在经济上的独立,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喜悦和轻松,有一种挣脱束缚的感觉。看了一会书,她又开始写日记了。 日记,1989年5月27日 晴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今天起,我便开始离别父母的家庭,独立生活了。 命运之神把我送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对于我来说,是出乎意料的,平时我依靠惯了父母,独立的生活对我是一个考验。到了这时里,我既有挣脱束缚的喜悦,又不免对陌生的环境、工作这里的人产生了一点恐慌,但很快我就镇定自若了。我在这里可以学到新鲜的东西,又可以看到自己的能力与价值,这正是我渴望已久的。 别了,我的学生时代! 别了,束缚我的棕绳! 过了一会儿,近十点钟了,来电了,如雪拉着了灯,这时,隔壁的胡怜才走了进来,见如雪还没睡,就问她:怎么还没睡?你还在看书吗,看什么呢?过来翻了如雪的书。又说:不早了睡吧,现在你已经参加工作了,就不要老跟学生似的整天看书了,闲着的时候,跟大家说说笑笑的,打一会扑克麻将什么的多好!如雪答应着,又说,你上厕所吗?这么晚了,我一个人不敢去。胡怜才说,那我跟你去吧。回来后,如雪洗漱了一番就睡觉了。如雪躺在床,心里总在想,这里的人真好,每个人对自己都是那么好,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孤单害怕。但这种感觉也只维持了一宿。 到了第二天早上,如雪六点钟就起了床,洗漱完之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人们也都还没有上班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象一个人突然失去了依靠,茫茫然不知所如,没有了主心骨,又象是心被掏空了,一种孤独感失落感油然而生,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早晨八点多钟,艾银上班来,见如雪脸上有泪痕,就追问是怎么回事。如雪便对她说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在这儿住得很不习惯,自己太想家太想父母了。陈说:等下午中心所副所长老许(许风)跟石良仁他们回家,你跟他们作伴回去不就得了。 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如雪见没人邀请自己作伴一起回家,便自己骑车上了路。但走了没几百米远,同事石良仁从后面骑车赶上了她,和她作伴同行。如雪新上班来,对同事们一下子认不全,也还陌生,但跟石良仁算是比较熟悉的,所以跟他在路上,边骑车边聊天,无非是聊同一批上班的人,谁分到哪里,有哪个因为身体检查出了问题被刷了下来,咱们的工作如何如何。但两人总是能找到很多话题,聊得也很愉快。就这样边走边聊,骑车走了近三十里路,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先到了石良仁家的门口,他笑着对如雪说:到了我家门口了,进去歇一会吧?如雪说,不了,你先回家吧。于是,石良仁骑车拐进了胡同,如雪又走了几百多米后,也到了家里。 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觉得很厌烦,家里也有很多的麻烦事:如雪的又胞胎弟弟,由于从小父母溺爱坏了,长大后不仅不好好上学,而且经常跟人打架,父母送他去天津当兵,原是为了给他谋个出路,并从此让家里过上安生的日子,谁知当兵不到一年,就因为跟他们的班长打架并用菜刀砍了对方,而被遣送回家,为了给他找工作,父母四处奔波,好容易在父亲一个远房表哥承包的一家饮食服务公司为他谋了一个事做,他却一次也没正儿八经地上过班,天天跟社会上的一帮混混搅在一起,整天除了喝酒打架惹事不会干别的,每年都会被公安局抓好几次,母亲总是心疼他,为他交了罚款把她的宝贝儿子赎出来。但每次赎出来后,他都老实不了一个月,就会再次旧病复发,父母也管不了他,说急了,他就会跟父母吼骂,摔砸家里的东西。父母对他没有办法,只好互相抱怨,并为此吵架。 父亲只怨母亲只会惯他,什么都顺着他,他小的时候父亲一打他,母亲就拦着,结果长大后想管也管不了了。如雪的三姐二十五六岁了,还没有结婚,父母很是发愁,托人给她介绍对象,介绍了很多,一个也没成了,高不攀低不就的,眼看成了大龄青年了,父母焦心得不得了,她自己却一点也不急,并经常在晚上下班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舞厅去跳舞,母亲怎么骂她,她也不听。 如雪的二姐呢,是个自私鬼,在五年前跟一个军人结了婚,对方只是个志愿兵,家在农村,家里有四个兄弟,一个姐姐,穷得不行,本来是在老家结的婚,刚结完婚,二姐跟他到了他服役的南方去了,回来后发现,他家里在他走后又给他弟弟办了婚事,并且为了省钱,把他跟二姐结婚用的被褥都给他弟弟结婚用了,二姐回来后,就怀了孕,也没有回婆家。直到生了回婆婆家为孩子办满月,这才发现,婆家里在他们结婚走后又给他弟弟办了婚事,并且为了省钱,把姐夫跟二姐结婚用的被褥都给他弟弟结婚用了,他们的新房早已经被占用了,家具被褥也都给姐夫的弟弟用了,二姐没办法,吵闹一通后,又回到娘家住了。 并在如雪上班前二姐夫也办了转业手续,在一家银行工作。如雪的父母见二女儿结了婚还这么累着家里,就在让她占用了一间娘家的门脸房开起烟酒副食批发店来,父母为他们免费照看孩子,照顾生意,一分钱的光也不沾他们的。开始不久就红火起来了。父母念二姐在城里没有房子,虽然已经让他们自己另起灶做饭,但粮油也是从家里拿,家里做好吃的饭菜时,也就把他们一家人都叫来一块吃,吃过后,二姐有时还会拿过去一些,以备下一顿吃。但反过来,父亲跟母亲在他们的门市上拿一包方便面甚至用他们的电话一下,二姐都会要5毛钱,跟二姐夫同一批转业的他的战友们到门市上吃喝。 做很多下酒的好饭菜也从没让过父母一下,尽管他们用的任何一件家具及被褥甚至碗筷锅灶都是娘家的,所以让父母的心里很不舒服,觉得女儿嫁了人,就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了,心就再也不会向着娘家了,只顾自己过的小日子,甚至为了顾小家庭,从娘家往自己小家里搂东西,从不知道回报父母一下。于是就父母让二姐每月按外人租用房子的价钱交房租费。这也引起了二姐的不满,但也只得依从,因为她带着孩子在别的地方是干不下去的。 而二姐每次从家拿了东西,母亲生了气,都只会跟家里的父亲及三姐和如雪唠叨半天,从来也不肯当面说二姐一句。这样的疙瘩事太多了,如雪也很心烦。家里总是这么多烦心的事,以前她早就想从家里搬出去,来个眼不见为净,但却没有这样的机会也没有胆量。但现在参加工作了,真的离开了家,身处异乡之后,却感到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才觉出自己原来对家是这样依赖、有这么多的不舍,这次又回到了家里,如同久别重归,让如雪觉得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甚至家里的一草一木都觉得是那么美好。 第三章(上) 到第二天如雪七点多钟就骑车去上班了,路上从石良仁家门前经过的,她朝他们家所在的胡同口看了看,心想,不知石良仁这时上班去了没有?但刚过去不久,就听见石良仁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石良仁骑着车从后面已经跟了上来。如雪笑道:我以为你这会还出不来呢?石良仁也笑道:现在是夏天,早点出来天气凉快,再过一会出来天可就热了。 如雪说:天天这样骑自行车来回跑,合着一天骑车走六七十里路,我觉着可累呢,你呢?石良仁也说:天天这样当然累了,不过我经常是隔一两天回一次家,这样就不会觉得太累了。如雪说:我骑车走一趟得用一个多小时,你骑车比我快,用不了这么多时间吧?石良仁说:我骑快了也就用四十多分钟。如雪说:我妈原先还想让我坐公共汽车上班呢!谁知道从单位坐公交车一点也不方便。 石良仁说:可不是吗,从咱们这儿到保定去的公交车倒不少,就是不从单位过,如果到了西岗下车,离单位还有五六里路,坐车回家,也只能先骑车到西岗,再从西岗上车,到了咱们这儿的火车站下车,还有二三里的路才能到家,又没车子骑,还得(步行)走着回家。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单位了。上班回过两三次家以后,如雪对农村的生活才逐渐适应一些了,也不再象第一次在单位住宿时那样地想家了。以后的日子,如雪回家或上班来的时候,都会碰到石良仁,两人也边走边聊,直到目的地。 但在单位的时候,两人也并没有多少话,只是打个招呼罢了。而如雪的母亲呢,每次如雪回到了家,总是不忘叮嘱她:你刚上班,可千万不要惹事,不要和人吵架,不要跟领导顶撞,少说话,多干活,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什么事都不要多嘴。你看你上面三个姐姐,谁都没有个正经八北的工作,你大姐二姐都做着买卖,整天还累死了呢,你三姐现在还是临时工。 一个月才挣三十元钱,你好容易有了个正儿八经的体面工作,工资又高,活又轻,一个月挣一百多元,可不要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咱们家是穷百姓出身,父母没有权也没有钱,更没有一点门路,你要是把自个儿的工作给弄砸了,家里可谁也帮不了你呀,在单位吃点亏没什么,因为吃亏就是占便宜呀。母亲给如雪摆明了这么多的利害关系,而她自己也明白,况且还是在实习期(试用期),所以在单位里,她做每一件事都是小心翼翼,脾气随和得简直不能再随和了,在同事们面前,她极少说话,跟石良仁也是这样,只有在路上,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才会无拘无束地跟他交谈。 而且当着大家的面的时候,她简直都快不会走路了,甚至担心自己走路的姿势不好看被人笑了去,因为在家里姐姐们经常说她是罗圈腿,走路姿势难看,而如雪呢,闲着没事,在屋子里一个人坐得久了闷了,总是会出来到街上或所的大门外站一会儿,看看街上,心里会好受些,否则,只一个人闷在屋里,难受得很,有时甚至想大哭一场。 走在外面,总是会碰上同事们,她心情不好,又不爱说话,见了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实在觉得无话可说,他们也不先给自己打招呼,见他们不主动,如雪也便干脆闭了嘴不出声,默默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这样的场面不免让人觉得尴尬,如雪自己也有这种感觉。这样大家背地里说起闲话来,都说如雪这个人实在太不爱说话了,见了同事连招呼也不知道打。谁也不会想到如雪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初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的心情怎么会好呢,加上她自己也实在是拘束得很。跟大家一起吃饭时也怕自己出丑而显得很拘束。因为是新来的,脾气又好,单位都好些人如王占多胡怜才及艾银等都对她呼来喝去的,随意使唤她为他们干杂活,而如雪对此却没有一点意见,因为她还没有安排具体的工作,正闲得发慌,巴不得有点事做才好。 而跟她同一屋的艾银,初来时,表面上对如雪很要好,跟前没人的时候,总是问寒问暖的,显得很亲切。一次还对她说:咱们所里所有女人中,数你最漂亮。如雪不相信地说:谁说的?艾银说:大伙都这么说,说你是咱们所的所花(黑心店镇加上中心所的女人才只有四个),主要是你的皮肤很好,很白又细嫩,鼻子很高挺,双眼皮,睫毛很长,你的身材也很合适。 又问:你的腰围是多少?如雪说:一尺八寸。艾银啧啧地说:到底是小姑娘,身材这么瘦,而且怎么吃也胖不起来,我的腰围还二尺一寸呢。但过了一会儿, 屋里来了其他的人,当着人的面的时候,艾银却把如雪当成使唤丫头一样使唤喝斥,本来如雪每天早上都打扫了卫生而且把两个暖壶灌满开水的,艾银也知道的,但当着别人的面,她却要故意地再问一遍,语气就象地主婆在问使唤丫头,跟来人之前判若两人,根本不是刚才亲切的语调。 弄得如雪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什么变脸变得这么快,简直比戏剧舞台上的变脸变得都快,有一次早上竟然当着一个临时工叫胡来的(她的情夫)面,问如雪:这屋子地扫了没扫?如雪说:找不到笤帚。她以主人命令使唤丫头口吻道:去,到后面院里借一个来把地扫了!如雪心里很不高兴。 但还是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赌气不听她的话去借笤帚,而是到外面马路边上站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艾银自己已经借了笤帚扫了地。单纯的如雪并不知道,艾银也正是用这手段把她降住的,突然的变化总是让她恼不得,也反应不过来,猜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从而使得对方时软时硬,把她掌控在股掌之中。 而机关上也总是清闲得很,只是在月中旬的时候,人们会出去征收些税款,其它的时间都是在所里闲坐着或打扑克或聊天抑或插上门子在屋里偷偷打麻将。而如雪对这些所谓的娱乐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来,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而如雪身边的三个女人呢,更是每到一起便东家长西家短地搬弄是非。 第三章(下) 背着胡怜才的时候,艾银便跟王占多议论胡是多么地贪婪,因为掌管着经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跟中心所长杜子腾及市局会计股的人搞好了关系,经常以所里人的名义假造差旅费,把造假的钱全捞进个人的腰包。外面有人请客吃饭的时候,从来也没有叫过王占多,都是自己站起来就往外走。甚至到市局报帐也是只顾自己,本来两人要一起报帐的,但胡很多时候,自己坐上别人的摩托车就走了,中心所长光知道向着胡怜才,见胡怜才走了,也就不管王占多,她报帐没有车坐,就让她自己想办法解决。而艾银不在的时候呢,王占多就跟胡怜才议论她以前在别的税务所工作时多么风流,跟好多男人靠着,弄得人家的老婆整天到单位找她算帐,跟她吵闹,艾银也因此工作调动了十来次。 后来跟现在的老公搞对象的时候,两人单位离得很远,都是在单位吃住的,每次老公找她来都跟她在单位宿舍住上半个多月才走,她去找对象去,又在他的单位宿舍住上半月二十天的,就跟结婚没什么两样。现在,她老公跟跟她调到一个地方工作,两人的单位也离得很近。 她老公可能听说了她以前的事,知道她风流性格,把她看得她可紧了,每天中午和下午都要到单位找她一次,看她到底在干什么,监督着她。这倒是真的,如雪几乎每天中午都会见到她老公来找她,哪怕是在外面吃饭, 也要到饭店找了去,见到了她本人,说几句话才放心地走开。背着王占多的时候,艾银和胡怜才又议论王占多,多么小气,抠抠缩缩的。 等她们三人都凑到一起的时候,更热闹,都说自己的老公,婆婆公公及大姑子小姑子如何如何不是东西,要不得,把平常生活中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全都摆出来,你说你的婆婆,她说她的婆婆,紧接着又是小叔子等等,总之,到了她们那儿,婆家的人全都不是东西,全是怪脾气,坏心眼。她们说这些乱哄哄的家务事的时候,如雪总是插不上一句嘴,听得也很厌烦。 而胡怜才她们单独跟她念叨这些的时候,如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句话也插不上嘴,觉得跟他们简直没有共同语言。觉得自己跟她们象是隔着很远很远似的。因为别人闲的时候是在玩,而她觉得自己怎么也没办法融入进去,也提不起兴趣来,很彷徨也很空虚。 下午离家近的如艾银等人大都不来了,胡怜才也会出去或到前面院子里找人打扑克麻将,如雪闲的时候也是睡觉,但艾银不在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没有事干,也不象石良仁他们几乎每天都会在下午回家,因为她既怕路上不安全,也怕路太远,自己身体会吃不消,只好住在单位的宿舍里,实在没事可做,就看看书或经常写日记或写些诗歌、散文之类的东西,并买了信封邮票之类的,把所写的稿子偷偷地投入了邮筒。 但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回音。她用这种方法打发时间宣泄自己内心的苦闷。因为处在这群人中间,她是那么的孤独。她曾在日记中写道: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我到这里就有一个月了,回想起来,这一个月的生活真是又单调又无聊,我整天在孤独和沉闷中度过。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理解我,我曾一度陷入困境,和这里的人们相处,我真觉得难捱,尴尬,尴尬得让人难以忍受。 我常感到我和这里的人们相隔得很远,难以理解,难以沟通,是主要的是和他们,总觉得无话可说。每当我独处时,心里常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每当这时,泪水就会不知不占满了我的眼。唉,这难道就是我所期望已久的独立生活么?每想到这些,我初来时的热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和这里的人隔着山,隔着水,我和他们似乎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在这里生活的我,犹如置身于无际的荒漠,形单影只。烦恼、忧愁整天包围着我,孤苦时时袭着我的心,我多么渴望向一个熟悉我的人倾诉一下,我多么希望家里人探望我听听我的心声啊。然而,我白白地渴望。每天我站在路旁,向西眺望,然而既没有家里人来看我,也没有遇见过一个熟人。当我往回走时,就会悲从中来,不可遏制。但我在他们面前,却只能强作欢笑,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 每当我回家时,看到家里的一切,总感到那么亲切。“ 虽然如此孤独,但石良仁回家以前总会过来看看她,即使是她插着门子在屋里睡觉,也要叫开门,问她艾银在吗?艾银一般情况下下午是不上班来的,这他也知道,如雪也明确地告诉过他好几次,但他下午依然还是过来,问同样的话。来了之后,话也不多,因为她觉得石良仁跟自己有些相似,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她也有点怀疑他是否真的是来找艾银的呢还是想来看自己的。 有时,在所里胡同里,她看到了石良仁,两人有近五十米的距离,她跟石良仁打一声招呼或不打招呼就走,径直回到自己屋里,但只要看到了她,石良仁就在后面跟过来,一直跟着她走到屋里,也没有更多的话,只问她一两句话就又走了。 她回家的路上,他也总会从后面跟上来,跟如雪边走边聊,如雪也因为在路上有了伴而高兴,因为107国道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这条公路大都是在野外的,大的机动车很多,骑车走路的人去很少,但公路上每天都特别繁忙,几乎每天都看到出了交通事故的车辆停在路边,如雪骑车走在路上很是害怕,另外在她一人骑车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些坏男人看到一个如雪这样一个年轻的美女单车独行,都不免要动邪念,用一些猥猥亵语言进行挑逗或一路上紧钉着她,她骑慢,对方就骑得慢,她骑得快了,对方也紧跟着,就是钉住不放。 让她心里都相当紧张害怕。但有了石良仁或许风等跟她作伴而行,就没了这样的麻烦,她的心里也有了安全感 第四章(上) 上班近一个月后,如雪对所里的人也熟悉了一些,才知道机关的人事关系原来是如此的复杂。 中心所里除了所长杜子腾之外还有两个副所长,姓周的一个,叫周晓人,胡怜才告诉如雪,周所长跟杜子腾所长两个人不和,以前两人争权夺利,折腾得很厉害,到局里市局局长那里互相告状互相拆台,现在杜也腾什么也没让他管着,只是中心所的副所长,没有具体的事可干。 老周对此十分不满,总想扳倒他但也没有办法。还有一个副所长就是如雪曾在市局整理过他的档案的许风,中心所的税收专管员只有一个就是艾银,负责着区政府直属(集体或国营)的企业的税收工作及税收任务。杜子腾让新来的许风先跟着艾银下乡(大家习惯把到业户征税叫做下乡),熟悉一下情况。许风便时常到如雪他们屋里来找艾银。他们也在填报表格,如雪好几次看老许几乎跟艾银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挨肩擦脸的说笑,而且老许用手揽着艾银的肩膀。如雪终于相信了胡怜才关于艾银以前风流事的传言。如雪跟另外,中心所还有两个在编的临时工,胡来和胡政。如雪所在的黑心店镇税务所呢,除了朱苟一个所长外,有石良仁,吴辽,胡军,如雪及会计古某,共五个正式干部,只如雪一名女干部 ,而且朱苟和吴辽和会计是家在本地的,其余都是家在市区的。但编外的临时代征人员有五六个却全都是本地人。在食堂做饭的大师傅也是一个代征人员。虽然是代征人员,是当地闲散农民,文化素质很低,但因为都是当地人,所以对内部的人无论干什么都有些坐地虎、地头蛇的作派,都是一副很冲很横的样子。但到业户征税的时候,他们却说,那是他们的乡里乡亲,不能得罪,总是把定的税额往少里压,本来定每月一百元的税,他会给你征八十或更少,为的是自己下来多捞点好处,更有甚者,收了税根本不开票,也不把税款上缴,完全把它捞入个人的腰包。即使如此所里的干部也不敢怎么说他们,都不敢得罪他们,得罪了他们,工作上他们就会给你使绊,甚至会用下流手段报复你。虽然没有他们工作也照样做得很好,有了他们工作非但做不好,还会人为地给所里征收制造困难,把事情搞杂搞乱,但因为他们也都是通过各种关系找上来的。有的人也是有很硬的后台的,连杜所长也不敢说辞退他们中的一个。加上有的时候,正式干部也很懒,不怎么下乡,就让那些代征员拿着自己的税票去替自己收税去,而省里都有明文规定,不允许代征员征收固定业户的税款,更不允许他们到国营或集体企业去征税,但所里的干部仍然让代征员去征诸如供销社,信用社这样的大企业的大额税款。但这样做的结果是,有的代征员会趁机大捞一把,因为集体和国营企业的税款每月差不多都是成千上万的。 一天下午,如雪正在所大门外站着,忽然见到两辆市局的车,一辆面包车,一辆警车,从另外的一条通往其它小镇的公路上驶过来,径直开进所里,停在胡同里面。从车里面下来的几个人,有几个是市局的,如雪认识,其他几个却穿着公安局和检察院的制服,并把一戴着手铐的中年男人从车里面拽了出来,把他推到所里的大树跟前,打开一手铐又让他两手抱着大树,把他重新铐了起来,见此情景,如雪又十分惊异,问市局一个科长:他怎么了? 科长告诉如雪:这是个遛早乡的代征员,收税时,开大头小尾票,贪污了几万元的税款,被局里发现,上报到检察院和公安局,把他抓起来了。 然后市局和公安检察院的人先到中心所长杜子腾屋里,把情况跟他说了一下,因为杜所长事先也并不知道有这回事。交待完了以后,过了不一会儿,就又把那个人铐着押上了车,回到市里去了。这件事对如雪触动很大,也有些惊怕,觉得这些代征员胆子真是太大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一个女孩子家,又刚参加工作,又正在实习期,正是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加上母亲经常给她施压,弄得她连大声说话的胆量都没有,又怎么敢惹这些如儿狼似虎的人呢?一次在路上的时候,如雪对石良仁说起这些事,他也说:“这些代征员都是通过各种关系找上来的人,又都是坐地虎,咱们也惹不起他们,所以,平日尽量别惹他们,理他们干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里的税收任务也不能指着他们,按规定只能让他们征些零散的集市贸易税什么的,也只能带定额完税证。可咱们所里人们(干部们)懒,就让他们带大票(完税证),到固定业户收税去。” 平日里这些人就是很欺生的。他们也经常挤兑如雪,尤其是石槐岳来两人,经常说她:你什么也干不了,也征不了税,也下不了乡,到这儿上班来干什么,你适合到幼儿园当个幼儿教师什么的,不应该到这个单位上班。如雪不敢惹他们,只能任他们说去。其实他们除了给所里工作添乱什么也干不了,就知道借收税的机会自己捞钱,捞好处。税收任务也别想指望他们,代征员都觉得反正自己也干不长久,现在能捞多少就捞多少,他们也不指望着每月给他们提成的几十元的代征手续费过活 。因为每人每月,会计都只给他们每人只提九十元,发给他们的时候,还找借口说,要招待局里来人,每人都要扣二十元钱做饭费用,也从不把扣掉的钱入所里的经费帐,而是装进了他自己的腰包,这叫雁过拔毛。这让他们很不满,但也不敢说人家,因为会计古某也是本地人,而且他的老丈人是本镇信用社的主任,很有势力,这些势利眼们不敢惹人家,只好暗地里向所长朱苟反映。朱苟也就向中心所所长杜子腾反映。过了几个月后,杜子腾找会计主谈了话,准备把他调到其它乡工作去。并让如雪接他的会计工作。很快,他答应了,并在所长朱苟及中心所长、会计的监督下跟如雪办了交接。如雪占用了他的会计室。但只是没有把铺盖搬过去,依旧跟艾银住在一个屋里。这样如雪工作一个多月之后,总算领到了正经差事。 但代征员们以为这下没人扣他们的工钱了,因为如雪无论如何是不会干这种事的,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黑心店镇所长朱苟代替了以前的会计来扣他们的钱,并依然把所扣得的钱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从来都不入帐,他们没了办法,一方面尽可能地利用一切收税的机会拼命捞钱,而另一方面,没人可出气,只好拣着软的欺,见如雪一个小姑娘家,软弱没依没靠的,便挤兑如雪来出气。 没事的时候,石槐他们就说如雪,光会在屋里坐着,也收不了税,下不了乡。如雪连珠算也不会用,他们更有的说了,当着如雪的面就说她,你能干什么呢,你到这里来,也不过是所里又添了个白吃饭的。 石槐还说如雪:你这样的,不应该在这个单位工作,应该在幼儿园教小孩子们去。因为母亲经常叮嘱,如雪不敢跟人顶嘴,加上如雪一个小姑娘家,只身在外,一点也不敢惹他们,只有自己暗自生气的份儿。 珠算方面也没人能教她,如雪自己就在回家后,到书店买来了珠算方面的书籍,到了单位自己学习打珠算。所里的税收会计也很简单,只有加减法。经过几天的练习,终于练得熟练了一些。 但代征员们也很欺生,以前给会计结缴税票税款的时候,会计就把税款存折交给他们,让他们把税款存到信用社,省得给他们点那些零星的税款,但到了如雪当了会计呢,他们故意把钱换成一角二角的零钱,每人每次交几百元,上千元让如雪给他们点钱,如雪怕出差错,总是点得很慢,他们就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说如雪什么也干不了,说人家谁谁当会计的时候,一小会就把一大群人打发了,算盘也打得快,什么都很利索,闲着的时候就盖章(在完税证上),根本不是谁领票让谁盖(如雪刚开始干会计,不知道要在完税证上要盖行政章,人们领票时人们告诉她才知道要盖章,当下顾不上,于是如雪就让领票人自己盖)。 如雪哪里知道,在以前的时候,前任的会计让他们等着,入库时也是使唤他们去办好,把单据拿回来交给他就是了。他们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在领票结算票款时不知道应该互相签字,如雪开始让他们签字的时候,他们就耍奸说:咱们谁不知道谁,还签什么字,两下都省省吧。如雪不知道利害,便没有让他们签字。但终于有一次,代征员石槐有一两份完税证找不到了,如雪的帐上记着他领的票,他就硬说自己其实是没领,自己又没有签字,一定是如雪把别人领的票记在他的帐(户头)上,是如雪自己弄错了。 同丢了完税证可是件大事,不但会计(如雪)要承担责任,所长及中心所所长会计都会牵连上,刚参加工作,又没有一点经验的如雪一下子慌了,几乎急出泪来,所长朱苟说,“别着急,都先自己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再往上报。”后来,这个代征员自己从家里找到了,告诉了所长及如雪,如雪这才松了口气。并让这个代征员及所有的代征员把以前未签字的都让他们补签上。 后来,胡怜才告诉如雪:“结算票款的时候,一定要互相签字,不然,一旦出了差错,光帐上有记录是不行的,谁都怕担责任,把脖子一缩,什么都推到会计头上,到时候,你自己就全担着去吧,即使他自己丢了,也会赖到你头上,你没有证据,只有当替罪羊的份儿,这些代征员本来素质就低,收完了税,不是带票去吃饭喝酒,就带着票款回家(这是违反规定的,说了多少次也无效),丢了票出了错,他们只会推脱把自己洗干净,哪管别人的死活,不关你的事也会把你拉进去替他顶罪。你看这些代征员哪有一个正经人? 全都是当地的渣子(混混儿),没一个好东西,所里一个不用照样完成任务,有了他们,帮不了忙,只会添乱,他们自己都觉得他们怎么也干不长,都趁机捞些油水,肥了他们自家,坑了公家,把税款都搭了进去,对完成任务反而造成困难,可即使这样,你也得罪不得,因为他们都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找上来的,又是本地人,得罪了恐怕会受报复,他们是老百姓,又是渣子,他们怕谁。 除非市局或省里有了文件精神,要把他们全下放,或他们自己出了错,干不成了或不想干了,这样让他们下去才行。“如雪总算记住了这次教训。但跟她同室的艾银也遇到了几乎是同样的事,因为代征员贾革从她那借了一份罚金收据,也没有从帐上转也没有互相签字,结果贾革找不到了,便死也不承认从艾银那儿借了罚金收据,这便成了艾银自己丢了罚金收据了,丢了罚金收据也如同丢完税证一样责任重大,当事人是要受处分的,但艾银转借罚金收据也是违反规定的,错先在她,本来事事拔尖的艾银见这样的晦气事找上了她,当然气得不行,跟贾革吵了一架,说他昧着良心,贾革也不示弱,说她自己忘了,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所长们劝了劝,说没准两人中的一个忘在哪里了,先找找再说,实在找不到再想办法。 隔了一天后,贾革也从家里找到了那一份罚金收据,告诉了所长,艾银很气愤,当下就把它要了回来,并把所有的罚金收据都交回了中心所的会计王占多那儿,并气呼呼地对如雪等人说:“这些代征员根本不能跟他们共事,不能把他们当人看,只能把他们当鬼看,一旦有了事就把王八脖子一缩,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落个干净。” 石良仁和吴辽也过来劝解说:“这些代征员素质挺低,你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跟他们吵什么,以后别跟他们共事或者事事小心不就得了。” 有一大阵子,所里人议论代征员们,都说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们,因为他们谁也不怕。跟着所里的干部征税时,故意跟干部作对,干部要纳税户交税,他们就在一旁说不交也行,当着税务干部和纳税户的面讲情,弄得工作干不成,干部们只得把一些个体户的征收工作都交给他们,税务干部们只收那些国营集体企业的税款,有时甚至把国营集体企业的税收也交给他们征收去,干部们呢,天天不是打麻将就是打扑克,每天早上班后,先是交流晚上打麻将战果,输多少或赢多少,乐得省心。但不久就惹出了麻烦。 到了收麦时节,黑心店镇税务所的干部除了如雪,石良仁和胡军外,家里都有农田,于是,如雪他们被安排了值班。但这时伙房的大师傅也回了家,伙房的炉火也灭了,没人做饭了,只好到外面饭店胡乱买点炒饼面条之类的饭吃,但这样的话,会花很多钱,而这时的如雪,因为还在实习期,工资标准也没有下来,也还没有领过工资。所以除了值班时间外,如雪几乎天天回家去。这让她疲惫不堪。 后来,过了收麦时节,伙房的大师傅还是不来做饭,如雪便问所长朱苟:“怎么代师傅还不来呀?”这时,朱苟才告诉她:“我让代师傅带着我的票到镇上的供销社收税去(代师傅是兼职的代征员,他开了大头小尾票,自己贪污了近两万元的税款,让我发现了,因为供销社的帐上有多少税款我心里是有底的, 本来是近两万元的税款,见他票上只有一千多元上缴,我有点怀疑,就到供销社去实地看了看,发现是他开了大头票,贪污了税款,没有缴票,就直接找到了他家。跟他说明了利害关系,说现在只是在所里发现了,把钱交回来就行了,也不用经上面了,如果经上面的话,恐怕是要判几年刑的,让他交了一千元的罚款,写份检查就行了,还让他上班来,他交钱以后,却说什么也不来了。现在正托人找着呢。后来也终于另外找了一个做饭的大师傅,叫胡七仁。 第四章(下) 手艺很差,人们都说,他是先来当大师傅然后才学会做饭的。他其实也是想干代征员才来做饭的,而当代征员也需要找关系,他没有关系,但借着当做饭的大师傅也就上来了,因为单纯地只做饭,没有人肯来。同时,还让他为所里种后菜园的菜地,但因为吃饭的人很少(经常是只如雪一个人),用的菜也少,所以大部分菜他都拿到街上卖掉,自己赚钱,如雪自己做饭的时候如果摘了些菜用,他就会心疼得不得了,有时还假说这菜是刚打了农药的,吓唬如雪,以至于紧张得到到医院去检查,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让如雪到外面去买菜吃,而他则把所里的菜园当成他自家的自留地,只能让他自己把菜卖掉或他自家里用这里的菜,让如雪很是愤慨。这且是后话。他做的饹饼跟铁板一样硬,蒸的馒头象是石头块。也没有别的办法,如雪因为住在单位,也只能忍受这样的待遇。实在不想吃伙房的饭,就自己煮一包方便面吃。 开始的时候,这个大师傅很老实,但没过几天,黑心店镇欺生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也跟其他的代征员一样挤兑如雪,说她:你倒好,我整天价下乡去替你去征税,你在所里歇着,我还要给你做饭,你凭什么呀?所里只有如雪一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顶撞他,只是说,又不是我让你做饭的,你不做,你跟所长说去。 这个时候,所里的其他人也几乎不在所里吃饭了,他们几乎每天都到饭店吃饭,是代征员们硬安排纳税户请客的,并许下人家税收的的优惠,偶尔也会叫着如雪一起去。而胡怜才呢,这时也是自己做饭吃,只是用伙房的炉火,她身怀六甲,需要做自己可口的饭菜吃。 胡怜才因为到市局里去报帐,到打字室里坐了一会儿,跟如雪一批被录取参加工作的打字员郝柿在一起聊了一会儿,郝柿的姐姐以前曾在市化药厂工作,靠了父母的关系,调进了公安,分配在西城区派出所管理户籍工作。 而如雪一家人的户口也就在西城区。她的弟弟也正好因为跟人打架被抓到西城区派出所,审讯中,郝柿的姐姐也正好在场,听说他的姐姐在税务部门工作,便说自己的妹妹也在税务部门,打听是谁,如雪的弟弟告诉了她,目的是想得到宽大处理。 事后,郝柿便把事情经过问了个一清二楚,上班的时候,见如雪他们所的会计去报帐,便把胡怜才叫去,把这件事如此这般地告诉了一番,并叮嘱胡会计:不要告诉如雪是我说的,你就问问她,是不是她弟弟。 于是,胡怜才就故意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审贼一样审问如雪:市局里的有人说,派出所抓了一个打架的男的,就像胡来(临时工)那么高,二十岁刚出头,说她姐姐就是在税务部门工作,刚参加工作,在黑心店镇税务所工作,叫方如雪,是不是你的亲弟弟呀?冷不防地受了如此羞辱,如雪窘得满脸通红,说,我好几天没回家,不知道。胡怜才步步紧逼地说:“怎么就不知道呀,你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吗?是不是长得那么高,是那个样子呢? 反正局里的人说了,他说他的姐姐叫方如雪,跟他是双胞胎,在黑心店镇税务所工作,你怎么就不肯承认呀。“说话的语气,仿佛她就是审讯的警察,而如雪就是被她审讯的贼似的。在座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如雪脸上,看她家里人出了这么丢人的事,现在被人抖露出来,在大家面前出了丑是什么表情。如雪气得几乎要哭了,转身走了出去,来到大街上(她一心烦,就会到街上来散心)。 心想,即便是有这样的事又怎么样,又怎么轮到你来审问我,当众羞辱我?过了一会儿,如雪走了回去,问胡怜才:到底是局里谁跟你说的这种话,你告诉我,看我不找人到局里骂她去?叫她到处造谣生事!胡怜才这时才没了刚才审如雪时的嚣张,定了定神说,局里有个人说的,人家不让说(她是谁)。 如雪说,有胆子造谣,怎么就没胆子承认?怕我找人打她一顿吗?胡怜才赶紧说,别,别介,算了,算了。然后赶紧走开了。其实如雪已经料定了是郝柿干的事。每次如雪到局里去的时候,因为跟郝柿较熟,所以就到打字室去找她,没有局里其他人的时候,她跟如雪说话也显得很亲密,但局里的人也在场的时候,如雪跟她说话,她就爱搭不理的,摆起高人一等的架子来(因为靠了父母的关系,被分配到市局工作,她总觉得比如雪他们这些在农村工作的同事来要高一等),傲慢得很,如雪只有赶快离开她的打字室了事。 但在这过度清闲的机关里,人心躁动,人人思乱,简直就是个是非窝,到处都搬弄是非的人,几乎个个都是长舌妇,躲都躲不过来,安分老实的人在这里只有挨打受气的份儿,如雪初来乍到,加上性格软弱内向,又牢记着母亲的叮嘱,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会有个闪失,也不敢跟人顶撞,只能忍气,人们见她这样,以为她软弱可欺,在这样的地方几乎成了人人得而欺之的对象,算是吃尽了苦头。 但所幸的是,在这里,石良仁,吴辽及胡军三个未婚的小伙子对如雪这个美丽善良又老实本分的女孩却怀有好感,从来不曾对她说过她不爱听的话,其他男干部包括中心所长杜子腾及黑心店镇税务所长朱苟也没有说过她什么。只是这些女人们再也不肯放过她,不时地向她发难,向她发起攻击,她从不曾也不敢招惹她们,她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样对待她,难道是她的美丽吸引人的注意而让她们感到妒嫉吗? 她不得而知。因为如雪在这方面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从小到大,母亲总是说她难看,她的姐姐们年轻的时候也都比她漂亮,结婚有了孩子后,不注意保养,又为了生活奔波,整天忙着做生意,才没有了做姑娘时的光彩,跟如雪一比才显得有些失色了。但“女人跟女人永远是敌人”这句名言,她倒是深信不疑,因为女人总是善于嫉妒的,尤其是走向社会后,现在这句话也终于在身边的女人胡怜才和艾银等身上得到了验证。 而跟如雪共处一室的艾银对如雪的欺压也变本加厉起来。甄有一个五岁的女儿,她经常在上班的时候把她带着,如雪也经常帮她看孩子,教她背儿歌,并把自己买的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哄着她玩,但甄也丝毫不领情,因为如雪跟她住一间宿舍,无疑妨碍了她跟别的男人的调情,因为如雪的在场,男人跟她在一起时不免有所顾忌。在报帐期间,乡镇所的税务干部会来很多,听胡怜才讲,有好几个跟艾银相好不错,每一到中心所里来,就先到艾银的房间里“报到”来,但他们也不管如雪在不在场,就往艾银的床上一躺,盖上她的被子睡起觉来,弄得如雪都觉得不好意思,也待不下去,只得躲出去,到外面大街上站一会儿或干脆在街上逛一会儿才回来。事后跟胡怜才等如此这般地告诉一番。 胡怜才又对如雪说起艾银跟好几个乡所的男人(干部)都有一腿,也跟中心所临时工胡来有一腿。 一次,在大街上,坐着胡来的自行车后座正走着,让胡来的老婆撞了个正着,被她拉了下来,吵闹一番之后,过了两天又到所里骂艾银,胡怜才同王占多等几个女人劝她:说同事之间骑车带一下是很平常的事,我们有时候,在路上步行走得很累,见了同事骑车走来,也会叫住,坐他们的顺路车的等等。劝了好了半天才劝走了她。其实在如雪看来他们之间真的是关系暧昧,每天早晨胡来一上班来,就先来找艾银,两个人总是凑得很近,有时艾银坐着,胡来站在她面前,有时两人都坐在艾银的床沿上,两人轻声细语地说着体己话儿,如雪在场,他们也是这样,根本没有什么顾忌,也许是觉得没有过分亲热的动作吧,所以两人都显得很自然。为了讨好艾银,胡来也经常对艾银说,你看,如雪来了,你也有了兵了。 艾银说:人家如雪是黑心店镇的会计,怎么会是我的兵呢。胡来说,那也算你的一个小跟班。引得艾银哈哈大笑。一胡来的老婆也曾来过所里找胡来,如雪见了问艾银:这是谁呀?艾银就撇嘴说:胡来的老婆。并说,那可是个醋坛子。并说她:跟胡来结婚以前很风流,搞过很多男人,胡来是让她勾引上了套才娶的她,结婚的时候,胡来的父母怎么也不同意,虽然结婚前她已经怀了孕,但胡来的父母却说,那指不定是谁的孩子呢! 说什么也不让她过门,但胡来硬是娶了她,没几个月便生了孩子,三四年后又生了第二胎,都是男孩,第二个已经五岁了,胡来的父母这才没了话说。她自己是开了个照相馆,全家(四口人)都在照相馆里住着,也没有跟胡来的父母住在一块。虽然是胡来的老婆,但不管当着公婆的面也好,当着孩子或外人的面也好,她都管胡来叫哥哥,叫得可亲呢。她的孩子小,还不懂事,听她这么叫来叫去的,不知底细的,没准会以为胡来真是亲她哥哥哩! 虽然这样说,但如雪也知道这是她发酸的话。 到夏天,被子不能盖了,如雪又买了一块毛巾被,每天盖着毛巾被睡觉。但这里的蚊子是非常厉害的,如雪每天都要点蚊香,屋子里也没有电扇,只好每天把前面和后面的窗户全都打开。 房间的后窗装得是很小也很高的,有一人多高,一般的人从后窗是看不到里面的,所以如雪只买了前窗的窗帘,没有买后窗的窗帘。但这也埋下了隐患。一天,许风跟石良仁他们都回家去了,所里只剩下值班的朱苟和如雪,和隔壁的胡怜才夫妇。早上五六点钟的时候,天气的点凉,如雪醒了,觉得有些冷,时间还早,就不想起床,用毛巾被把全身盖得严严实实,仍然睡在床上。听着北面院子里扫院子的声音,知道那是朱苟正在扫,因为如雪常住在所里,知道每天早上都会扫院子,即使不值班,他家又离单位最近,所以每天数他最早上班,来到单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扫院子。然而令她惊讶的是,也正在她矇眬的似睡非睡之间,忽然,隔着窗纱的后窗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脸,还没等她看清楚,这个男人的头便很快闪了下去。如雪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跳起来,趴在后窗户看,想看清楚这个敢偷窥女人睡觉的男人究竟是谁。 看了半天,也只看到所长朱苟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因此如雪断定,这个偷窥的男人一定是朱苟,朱苟是个身材瘦而拘偻的中年男人,面色红得跟喝多了酒似的,相貌丑陋,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他的老婆得了心脏病,他自己呢,却有先天性的抽搐病,一发作起来,全身抽作一团,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如果抢救不及时,很可能就会因此死掉。如雪想不到这么个病魔缠身的男人也时时不忘好色,竟然会有偷窥的嗜好。但女孩家受了这样的侮辱也只好忍气吞声,因为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只有自己加倍小心就是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如雪都会把门插得紧紧的,并找来伙房捅火用的火镩顶住门子,把自行车和所有椅子放在门后面,并在后窗上的铁条跟窗纱中间夹上一块报纸,阻挡视线。胡怜才见了说她:这么热的天,你在那儿挡一块报纸,图热也呀。如雪说后窗没有安窗帘。胡说,没事,没有窗帘也没事,后窗户那么高,也看不见里面,谁会趴着窗户看呀。 如雪没作声,心想,没人偷看才怪呢。她也不敢把早晨发生的事告诉胡怜才,她知道了,还不定怎么样大力渲染呢,没准会说成自己被人怎么地了也说不定呢。从此以后,如雪看所长朱苟的时候,心里就多了一份鄙视的成分。但朱苟见如雪把后窗用报纸遮挡住了,心里却明白是怎么回事,知道如雪已经对他设防了,心里不免有些恼怒的起来。 到了8月25日报帐(这是如雪接任会计后第一次报帐)的时候,如雪因为拨算盘不够熟练,统计当月征收的税款比实际多出二百多元。如雪心里很着急,把这件事告诉了朱苟,朱苟便说帮她查查,其实他自己也不怎么会用珠算。 刚计算了开具的几本已经封好的税票,朱苟就不耐烦起来,看到他这种样子,如雪心里又懊悔又羞惭,心想,自己怎么这样粗心呢?怎么能一开始就出错了呢?正在这时,黑心店镇的代征员其生来了,告诉他一件事,让他去处理,朱苟便皱着眉头说:什么事也离不了我!这是说给如雪听的,意思是她什么也干不了。 然后站起身,对如雪说:就这么报帐去吧,别的乡所都报了,这帐也错不了,多算出来的那二百块你就自己包了吧!如雪一听,心中十分恼火,心想,这样错算的多出来的钱,我凭什么要不明不白地自己包了呢,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说,说我是贪污税款吗,我明明一分钱也没拿。她又怕中心所急着催报帐(其实是朱苟催逼着她当下报帐去),就强忍住气,到胡怜才那里,把事情告诉了她,她还算说了句象样的话:还不着急报帐呢,你先慢慢地核对,不定什么地方错算了呢,我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也可能是看税票时,看的(金额栏的)数字看错了位,把二十元看成了二百也有可能。 听了她的提醒,如雪心里很感激,说,那我就再核对核对去,我们所下午再报帐吧。胡会计答应了说:不着急,还有那么多的乡所没有报过来呢,今天报了就行。 于是又回到了她的会计室,继续核对起来,果然象胡怜才说的那样,她是看数字看错了位,这时,胡怜才也走了进来,问她:找出来是哪错了吗?如雪告诉了她,胡又用珠算重新算了一下,得到了同样的结果,然后说:别的都弄好了吗,弄好了,就报过来吧,如雪说,都整理好了,于是报了帐。并把事情原委告诉了朱苟。 接下来几天,如雪心里很不痛快,不知道报帐那天,朱苟那么急着催她报帐是什么意思,因为当时是上午10点,其它的乡所会计有的甚至是到了下午6点才报过帐来,朱所长又想让自己平白无故地包二百多元钱,并让背让贪污税款的罪名,他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难道是盼着自己出错吗,为什么希望看到她栽了跟头才高兴呢,她自问自己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他,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恶毒的用心呢?自己也没有强求她帮忙查找,即便有事,难道他就不会说,你先自己查着,等我办完了事,再帮你看看或者说,你跟中心所说一下,晚一会再报帐,先把错的地方查出来再报。实在查不出来,再想办法等等。 这样的事让如雪很是寒心。她在日记中写道:“我不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庸俗无聊,人心为什么会这么凶险,这样心怀叵测,天天在一起共事的人,这样地勾心斗角,恨不得把别人置之死地才罢休。在这里整天过着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我必须离开他们,再也不想跟在一起待哪怕是一天。 一天,如雪在黑心店镇遇到了一个初中时的女同学,姓谈叫谈心,如雪把她领到单位宿舍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谈心告诉如雪,还有个初中女同学叫胡英的,在黑心店镇农行办事处工作,同学走后,胡怜才和艾银等又进来问如雪,刚才这是谁呀?如雪说:是初中的同学。 对方又跟警察查户口似的 ,又问了如雪她的同学多大了,是否结婚,在什么单位工作等等,问得十分详细,对方也都一一告诉了她。因为经常受胡怜才跟艾银的气,而胡怜才又经常到农行办事处办理支取工资入库等款项,对人家也总是低声下气的,如雪待同学走后,又显耀似的跟胡怜才和甄艾银说:我们另一个同学胡英在这儿的农行办事处上班呢,等下来我们还要一起找她玩去呢!胡怜才为了从心理上把她的优越感打下去,便撇嘴胡扯说:那个叫胡英的呀,已经调走了,她在这儿上班的时候呀,经常会把客户的一些几分的硬币落下,自己买零食吃。如雪不相信地问:你又不跟她一单位,你怎么知道这些?胡怜才说:农行办事处的人说的呗! 如雪说:“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个,他们经常跟你坐在一起聊天吗?”胡又支吾着说:“到那儿办事去,在一起说起话来了,才提到的。”如雪怀疑地说:“我也到那里办过事,人家那儿不管什么时候忙得都是热火朝天的,根本顾不上跟你说话,哪有时间聊天呢?”胡说:“她再忙,也是有闲着的时候的。”而实际上呢,是有一次,人家跟胡怜才结算的时候,有几分钱的零钱,人家一时手头没有零钱,人家说给 她换零钱去再找她,胡怜才说:只几分钱的事,算了,算了别找了,不用麻烦了。对方见她几次三番地说,信以为真,便真的没有再找给她。 这让爱财如命的胡怜才心疼肉疼得不得了,并给她记下了这笔帐。 到了八月份儿的时候,如雪还没有领到过工资,但因为在胡敛才那儿报了出勤,她领到了三个月的出勤补助,每天一元,共一百二十元,第一次拿到自己挣的钱,如雪很是兴奋,因为她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以前在家待业的时候,母亲对她总是没好声气的,所以,当她的脚上的布鞋穿得破了洞时,也不敢向母亲开口要钱买新的,只是上班时,母亲给了她十几元钱花销,她用这些钱只为自己买了一又价值六元钱的布凉鞋。 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三姐好几年前穿过了的不能穿的旧衣服,既土气又不合身,现在她也终于可以用自己的钱而不是向母亲张口要钱来为自己买件衣服了。她买了一件粉红色的长袖的上衣,又订做了一件短袖上衣。虽然衣服都是便宜货,每件只有十几元钱,但她还是觉得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父母因为每月有一千多元的房屋租赁收入,也不管如雪是否领工资,反正以后再不用给她花钱了,在这点上,他们的心情跟如雪有些相似。但如雪终于知道独立自主自力更生是什么滋味了,固然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辛酸和眼泪。 第五章(上) 到了九月份,从市局到下面各个中心所,都成立了税务稽查队,归市局稽查局统一领导,处于跟中心所同等地位。原来一直闲置的原中心所的副所长周晓人做了稽查队的队长,这让一直爱压制的他一下子扬眉吐气了,胡怜才便跟王占多及艾银等人议论:这下周晓人可痛快了,不用再受老杜的气了。 艾银胡怜才又告诉如雪,以前,周晓人的老婆跟现在的市局的某副局长靠着,人家以前曾任这个黑心店区政府的书记,周晓人因为人家是当官的,明知道自己的老婆跟人靠着,也不敢发作,老婆把情夫领到家里去,周还笑脸相迎,自己躲到外边去,给人家让地方儿,就因为他自己的工作也是人家给安排的,他的孩子的工作恐怕以后还要仰仗人家,所以,甘心当王八,因为人家能给他带来政治利益,这次他当上了稽查队队长,恐怕对方也为他出了不少力,不然的话,光凭他自己是怎么也爬不到这一步的,因为他没有既没有活动能力,也没有什么工作能力,说话倒三不着两的,又是个二百五的脾气,动不动就先吵闹,跟前任及现任的中心所长都吵闹过好多次并最终被现任的中心所长杜子腾闲置起来了事。 但成立了稽查队以后,周晓人的腰杆也挺直起来,对杜子腾也是爱理不理的,杜子腾反而跟他客气了不少。因为知道艾银的风骚性格,以前总是没有权力,甚至艾银都比他有实权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她面前他总是灰溜溜的,现在不同了,他有了独立的权力,他觉得艾银也会对他高看一眼,所以,他每天都会到如雪她们屋里来找艾银,这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必修课。来了之后,先是跟她细细地脸瞅上好一阵子,接着就会没话找话地对她说,哎,艾银是个好闺女,是个好闺女呀。当着如雪的面有时就会伸手拍一下她的脸蛋或拍她大腿,或抚摸她的头发。然后问她:“你闺女在家呢还是跟着她的爷爷奶奶呢?国荣(她老公的名字)干什么去了?”艾银虽然心里很看不上他的蠢和无能,但因为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所以也是屈意奉承。 借着成立了这个税务稽查队的机会,以前提到过的那个乡所的会计李鱼也调了过来,当稽查队的会计。这是她的未来公公的功劳。 原来,李鱼跟如雪虽然同岁,但两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李鱼大胆而泼辣,每次来报帐,都会主动去找黑心店镇税务所的三个未婚的小伙子聊天,明显地有大胆追求之意。 但这却是艾银跟胡怜才跟平日里调逗解闷的对象,尤其是对艾银来说,这等于是抢她嘴边的肉,所以忙不迭地把她老公(在工商所工作)的一个跟李鱼同岁、未婚的男同事介绍给了李鱼。这时的李鱼也是刚跟以前在税校的男同学分手不久,对方家也是黑心店镇的,所以也交往起来。到她调到黑心店镇稽查队当会计时,两人已经登记注册,准备结婚了,这样,艾银也为自己消除了威胁。 但如雪软弱被动的性格,跟李鱼正好相反,所以,如雪对她是没有什么威胁的,石良仁等人虽然对如雪有好感,但从来也没有表露出来过,也没有大胆追求过她,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如雪是不是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只是胡军曾有好几次在大会议室吃饭的时候,死死地盯着如雪不放,当时石良仁也在场,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很奇怪也很复杂。也让如雪觉得很不好意思,只得躲开去。 而石良仁呢,也只有跟如雪在路上遇到的时候,两个人的话才多起来,在单位,石良仁也很少跟如雪说话。似乎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虽然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石良仁说话时脸会变得通红,手有时也会颤抖,让如雪觉得有些惊讶。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依然很少跟她说话。跟如雪吴辽也经常在所里住宿,所以,到晚上的时候,李鱼会带着如雪主动到他的宿舍去找他或许风聊天。晚上,如雪跟李鱼也常听到吴辽跟胡军在院子里大声唱歌,虽然唱得都不怎么样,但恐怕也是为了吸引后面院里人的注意。一次晚上,如雪跟李鱼正在屋里洗澡(单位没有浴室,夏天又热,人们要洗澡只能自己用盆子盛点热水在宿舍里解决),因为怕走光,只得摸黑在屋里胡乱洗一下,吴辽却以为她们这么早就睡了,于是敲门,把如雪吓了一跳,赶紧说,你等一会罢!吴辽这才听见屋里的水声,知道她们不方便出来,于是走了。 但过后,李鱼却又再次带如雪去找他,让他给自己弹吉它伴奏,自己唱歌,因为李鱼曾给大家介绍自己,说自己在上学时,曾是文艺骨干,经常登台表演,以此来吸引小伙子们。虽然她自己已经跟对象登记准备结婚,但身边这几个也不想白白放过,没事总想跟他们腻歪腻歪。虽然她不能跟他们结婚,她也希望他们会爱上自己或对自己有某种微妙的感情。可是她唱歌离了麦克风 也只能小声哼唱,可惜,她的黑丑的容貌也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新来的李鱼没有自己的宿舍,便跟如雪她们挤在一间屋子里。由于又新来了一个人,所以上午闲着无事时吴辽跟石良仁经常一起到如雪她们的女宿舍去,看如雪她们,跟她们聊会天,这种时候,如雪大多是沉默的,也不怎么说话。李鱼跟艾银便嫌房间太挤了,说如雪,你怎么不搬到你的会计室去,非在这儿挤着干吗呀? 如雪说,我本来也不愿意挤着,可那边净大男人,他们都可随便了,解手也不到菜园的厕所里去,青天白日的,都站在院子的西墙根底下撒尿,那个院子里,加上代征员一共十几个,不是这个解手就是那个解手的,一会儿这个刚解完,一会儿那个又站在那儿去了,一天都不消停,弄得我都进不了院子。李鱼又跟石良仁他们说了,石良仁也劝如雪:你跟她们挤着干什么,搬过来得了。 如雪说:“算了,过一阵子李鱼不是结婚吗,到时候就不会挤了。”每次在上下班的路上,都会看到有男人有路边背对着行人解手,女孩家脸皮很薄,每见到这种情景,如雪臊得几乎都不想从那人身边过了,何况在单位里,看到男人们都站在院子里解手,如雪羞得几乎进不了院子,而在如雪她们这个院子里的办公的男人们也许是因为离菜园近或因为女人多的缘故吧,都躲到菜园的门口的影壁后面小解,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院子里解手,这让如雪她们这些女同事撞上的机会是很少的。尽管他们也常是边抖裤子边往外走,但如雪觉得也比北面院子里的情况要好些。许风也跟如雪说过,让她搬出来。如雪便告诉了杜了腾。杜子腾说:下来税务所要合并,要撤掉中心所了,到时候再重新安排吧。 如雪跟艾银等也这样说了,艾银也很不高兴,只有她李鱼跟如雪三人在屋里的时候,她便不跟如雪说话,只跟李鱼一人说话,不理如雪。还教唆她的女儿把如雪轰出去。她的女儿刚五六岁的样子,每次艾银带她来的时候,如雪总是哄着她玩,把自己买的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又教她背儿歌,每到这时候,艾银自己就去跟大家打扑克玩去了,把孩子交给如雪,她也很放心。她自己打孩子的时候,如雪也在一旁劝说,所以她的女儿本是很喜欢如雪的。但经过她的教唆之后,每一见了如雪就跟她捣乱,对如雪又抓又是踢打。 一次,李鱼没来,中午的时候,如雪跟艾银都在睡午觉,甄的女儿却不肯睡,跑到如雪的床上打她,如雪躺着,她就拿门上的铁锁猛砸砸如雪的额头。如雪知道这是艾银的事,因为是孩子,她也不好发作,只是忍着气,边推拉说她:刁闺女,看你横的,不理你了,走开!她不走,仍然在不停手地打如雪,如雪见没办法阻止,就叫她妈:艾银,看你闺女!艾银却动都不动,只说:你俩可对着打呀!后来如雪说她女儿:讨厌死了,想干吗呀!她才勉强起了身,说了声:山山,过来。她的女儿才停止对如雪的殴打。下午她们娘俩走后,如雪心里很是愤懑,插上门子,想着刚才的事,不由得流泪不止。 这样的事是太多了,以至于她经常处于愤懑苦恼当中。每天这些烦恼的事总在心里不住地翻腾着,有苦无处可诉,只能用写日记来渲泄内心的愤慨。她在日记中写道:“我对自己的软弱感到悲哀,我怎么不敢说几句硬话来回敬他们的恶毒攻击呢?每次想到这些事,都让我愤慨,从来都是我怕得罪他们,而他们从来也不怕得罪我。我为什么只能忍受,只能受他们的闲气,不能原来想的话来回击艾银等人呢? 过于软弱除了让我受气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呢?但也许真象母亲所说的,它唯一的好处是能捧紧自己的饭碗,但为什么别人不怕,单独我自己怕这个呢?别人也没有因为厉害而失去什么,我是因为还在实习期吗?我多么希望实习期快点过去啊。但真的这一年过去之后呢,这一切难道可能改观吗?时间长了他们都是步步紧逼,欺压我成了习惯,一点点地踩到了我的头上来了,到那时可怎么办呢?我只怕撕破了脸大家天天在一起难以相处,可人家怎么一点都不在乎呢? 当初,我一心想要逃离,逃开家里的烦恼,逃开曾让我受伤的学校,逃开让我失望的家庭。可到了这里,却又使我大失所望,这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桃花源。而是一个是非窝。因为人闲则生乱,这里的人们尤其闲,干部们闲,临时工们闲,个个都闲得发慌,都不由得要滋生出些事端,要欺压别人,出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善良软弱的我在这样的夹缝中生存是何等的艰难。愁闷无处发泄,只能写日记来诉说自己的心声。“ 家本来是避风的港湾,当一个人受到委曲和不公平的时候,最应该想到的是回家去,得到亲人的抚慰,来抚平心里的创伤,可如雪回去以后呢,在家里的烦恼也一点也不比单位少。二十二岁的年龄,正是花一般的年华,这个年纪的少女也正是在做着白马王子的梦的时候,如雪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多么希望在这个困难的时候,能有个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有个知心的人可以倾诉啊,她更希望心中的白马王子能把自己从困境中拯救出来,让自己从此摆脱黑心店镇,摆脱这些庸俗无聊的人的欺压,痛苦和悲伤,就象童话里的受难的公主一样,被心爱的人从苦难中拯救出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可是,不管她怎么期待,这个白马王子却似乎没有一点影子。 在单位的几个未婚的小伙子当中,吴辽长得比较帅,但艾银告诉如雪,他是个少白头,头发不染根本没法看,象个老头。石良仁虽然不如吴辽长得帅,但身材却比他高一些,因为他的家跟如雪住在同一条街道上,所以跟她也走得较近,性格跟如雪也有些相似,也不怎么爱说话,单独跟如雪在一起的时候,他自己也找不出话来,在路上的时候,也经常是如雪找话题跟他聊天。 胡军身材是最高的,但说话总是很冲人,总象是在吵架,鼻子下一撮小胡子,象电影上的日本人。而三人当中,只有吴辽是有了对象的,但也经常在上午的时候跟石良仁一起到如雪她们宿舍去跟她们聊天说笑。 出于某种微妙心理,艾银经常会笑问他:你媳妇又找过你来没有?吴辽便笑着说:你看你说得露骨的,什么媳妇,还没有结婚呢,怎么叫媳妇呢?艾银便说:“那还不是早晚的事?现在正处在热恋中呢,离结婚也不远了,过得也是跟结婚差不多的日子吧!” 又笑着追问他:“那天你媳妇找你来,你俩插着门在屋干什么坏事来?从实招来!”吴辽笑着说:“你想知道呀,我偏不告诉你,有本事你就钻进去看去。”吴辽跟石良仁走后,艾银便告诉如雪跟李鱼:前天吴辽的对象来找他,我到那边院子里去找人打扑克,见他上着门子,以为他在睡觉,就去敲他的门子,他开了门,我刚要进去,看见他的对象在屋里,两个人见我来了,都脸红红的,吴辽还问我:找我有事吗?我说,我刚说要找你打扑克呢!当时我问他:你们俩上着门子在干吗呢?他说:没干什么,玩呢。 第五章(下) 当时看他们俩可不好意思呢。又说:这个时候,正是恋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解得还忘了爹娘的呢。如雪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她,人家已经要结婚了,不要对他起什么念头。她要留在身边调情解闷呢。如雪见她跟吴辽也经常拍拍打打的,亲热得很。胡怜才也曾多次告诉如雪:艾银非常好色,只要是身边的男人,她都有占有欲,哪个都想勾搭。一次,他们夫妇还有艾银三人一起到保定去,三个人在一个小吃店吃了饭,都说走路走累了,坐着歇一会儿,她自己出去解了一下手,只留下她老公跟艾银两人在那儿坐着,她不在时,不知道艾银跟她老公说了什么,结果回来之后,她跟老公说话,老公就根本不理她。并说,肯定是挑拨我们夫妇关系来着。 因为胡怜才自己长相不好看,她的老公却很高很帅,从外表看起来两人有些不般配。如雪猜想,很可能是艾银挑拨的说胡怜才配不上她老公之类的话,因为她自己虽然比胡怜才长相好,可是她的老公却不怎么样,身高跟艾银一样高,面色很黑,长相也不好看,她心里有些不平衡,便时不时地挑拨一下,给他们夫妻制造矛盾,给自己找平衡。而新来的李鱼呢,却没有如雪那么软弱可欺,代征员石槐贾革等有一次也说李鱼:你跟如雪一样,什么也干不了,应该到幼儿园教小孩子去,到这个地方干什么来了?李鱼毫不示弱地反驳说:“你说我什么活也干不了?你们能干什么,再说你算老几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叫我上幼儿园教孩子去,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我就在这儿干,怎么你了?” 他们没了办法只是笑说:“行,还是你横,还是你厉害。”许风等人也在场,对如雪说,你看人家李鱼什么都敢说吧,比你泼辣多了,跟着学着点吧。如雪却觉得自己不比李鱼婆家在黑心店镇上,未来的公公又是前任的黑心店镇的镇长,在本地很有势力,自己只身一人,又是个小姑娘家,怎么能跟人家比呢。 一天上午,所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也如雪跟李鱼,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李鱼便说:咱们到后面院子里打一会儿羽毛球去吧(如雪她们的院子里正中央有一个水池,一个水管,供全所所有的人取水用的,地方狭窄)。 如雪答应了。于是两人来到北面院子里,如雪打开她的会计室拿出了球具,打了起来(如雪他们所里有羽毛球及球拍)。正玩着,吴辽、朱苟及石良仁回来了。 看她们俩打了一会儿,由于蹦跳幅度过大,李鱼的的乳罩带子松到了胳膊上,她便停下来,把球拍让给了刚走过来的吴辽。吴辽接过球拍跟如雪打起球来。还没有发球,如雪却惊讶地发现,站在一旁观看的石良仁这时却突然变了脸色,虽然极力保持镇定,表情却极不自然,两眼瞪得很大很圆,脸也涨得通红。这一幕李鱼也看到了。她跟如雪说,我的乳罩带子开了(夏天的衣服很薄很透),咱们赶紧过去(回宿舍去)吧。于是如雪把球拍子递到了石良仁手里说,你来打会儿吧。 石良仁这时才笑着问她:你不打了吗?如雪说:玩累了,不打了。说着跟李鱼一起回到宿舍,如雪躺在自己的床上,李鱼插上门,脱下了衣服对如雪说,原来我的乳罩带子坏了,我得换一个。如雪应了一声,说你打球用力太猛了,所以才会坏。后来,李鱼的对象来找她,两人便出去玩去了。看到他们成双成对的样子,自己一人独处,如雪心里很是失落,想到刚才打球时石良仁那时的表情,琢磨了半天,心想,他为什么会是那种表情呢?他是嫉妒吗,可是为什么嫉妒呢,难道是他喜欢自己或爱上自己了吗?可是平常,他是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来过这样的意思呀,也许这只是自己的猜测?如雪不得而知。 背地里,大家也曾议论过,说所里新来了如雪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吴辽、胡军和石良仁谁可能跟她成了(一家人)呢?关于石良仁和胡军,也许是不怀好意吧,许风常对如雪说:石良仁跟胡军可懒呢,他们穿脏了的衣服不在所里洗了,拿回家去让他妈给他们洗,那么大的人了,快结婚成家的人了,还这么懒,真是不象话。胡怜才也说:胡军跟石良仁每天扫地都跟许风抓阉,谁抓着扫地的那个,谁才打扫呢,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扫个地算个什么呀,他们可真够懒的。 如雪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是怕自己跟石良仁或胡军会发生一些让他们不快的事。虽然如雪对这些事有自己的判断力,但也不免会对以前的印象有些改观,并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而胡怜才许风等都是过来人,知道青年男女相处久了总会日久生情的,所以赶紧给他们制造点障碍,给他们打些预防针。如雪只想尽快摆脱黑心店镇,也无尽留意他们所说的话。 一天上午,如雪正在屋子里跟艾银学织毛衣,李鱼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来,刚闲聊了几句,李鱼就对艾银说:刚才我在我的办公室里,孙民跟赵杰过来支工资,老周也来了,一边走一边提裤子,还直伸手拽里面的内裤,真是恶心死了,看我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没办法说他,他自己也不注意着点,我都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臊得不行,他抽好了腰带,又解开,摆弄了好几次,要不是又进来好几个人支工资,我早就跑出去了。 艾银说:他说话办事但凡有点人样早就强了,我要是在场的话,我就会说他,让他别当着大家的面提裤子,在外面把裤子弄好了再进来。李鱼说,我不是一个没结婚的姑娘家说不出来呀,真是的,气死我了。 9月份的一天,稽查队要在所里召开全体纳税人会议,事先下了通知。说是八点开会,等到近十点了,人们才陆陆续续地来了。开会地址是在石良仁他们那个院子里,由所长段明主持,稽查队长周晓人给讲话,主要是讲要求纳税人按时缴纳税款,税务稽查队进行管理偷漏税检查的事。 周晓人好容易有了一个露脸的机会,简直都不知道怎么利用了,本来是有发言稿的,但他讲着讲着就开始闲扯起其它的杂事来,讲得是唾沫星子横飞:今天人们来得参差(他念的是cān chà)不齐,正因为参差不齐,我们的一些个政策不能传达到每一个纳税人,今后,我们会加大力度,不让这各参差不齐的事再发生…… 如雪跟艾银正在屋里听着,边听边笑说,看老周讲是得什么呀,干什么没有干什么的样。李鱼也走了进来对她们说:老周讲得叫个狗屁呀,好容易逮住个名词还参插不齐的,没完没了地用,都快把人笑掉牙了,他觉得自己露了脸了,还美得不行呢,我在那边儿站着,听着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人家纳税人也不是全都没有文化,讲个话讲得这么没水平,俺们在那儿听着也觉得特丢人,让人家看着俺们跟老周一个单位,好象俺们也是那么差劲没水平似的。正说着,稽查队的孙民跟赵杰两人也进来了,说,老周有发言稿子他偏不照着念,自个儿瞎耪一气,讲个话讲得乱七八糟的,还不够丢人的呢。过了一会儿,周晓人走了进来,眉飞色舞地问大家:我刚才讲得怎么样?很显然他自我感觉良好。 如雪跟李鱼人都只是笑不说话,艾银说:好好,不错,有个领导者的风范。孙民也笑着说:不错不错,很好很好。周晓人一听更高兴了,哈哈大笑,说,这些个王八人们就该好好地训训他们,要不然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不过我讲的时候有的地方也是即兴发挥。赵杰说:发挥得不错,发挥得不错。李鱼又说起:我刚才看见增市(一个在税务所门口经营家电的纳税户)的老婆来了,她把头发给烫了,显得倒不如以前好看了。 艾银也说:是,显得老了。周晓人却莫名其妙地接了句:,看她那个样儿,白给我也不要她。弄得大家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如雪虽未作声,心里也嘀咕说:你算什么呀,你有老婆孩子,人家也有老公和孩子,你凭什么要人家?这哪跟哪儿呀?过了半晌,艾银才笑说:人家是有主儿的人儿。 孙民也说:说这话怎么也得等人家老公死了才有可能。周晓人却说:(她老公)死了我也不要她!不知底细的人听了他的话,就好象别人(在座的)硬要为他做媒似的。赵杰笑着说:要让家里的嫂子听见了,又要大耳刮子上脸了!艾银也说,这话也只能背着嫂子偷着说说罢了。孙民又岔开了话题,夸起周晓人讲话的事儿来,这是他最爱听的。听了几句假意奉承,周晓人更加得意忘形了,说,中午,噢,咱们饭馆里请,有人请客。孙民跟赵杰笑着说:好,俺们就等着这句话哩!对于周晓人,他们只是表面上奉承几句,实际上对这个靠老婆跟男人靠着吃饭的男人根本就从心里瞧不起。 但稽查对的男人也是很明显喜欢艾银的,赵杰跟孙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到税务所东边紧邻的饭店跟饭店老板打麻将,赢了钱,老板也不给,赵杰跟孙民就在上班的时候,每天中午都到饭店吃饭抵顶。而且也经常请艾银一块吃饭。而艾银跟如雪是在同一办公室,所以有时也会叫上如雪,虽然艾银对胡怜才暗地里很不满,但表面上也是拉拢,艾银也会借花献佛也把胡怜才叫上一块去。 有一次,艾银叫胡怜才:一会儿一起吃饭去吧?胡怜才不知是赵杰和孙民请客,说了句:行,去,不去白不去,不吃白不吃!被孙民赵杰听见,便不去了,在没人其他人在场的时候,只叫上了艾银一个人跟了他们去,还跟艾银说:以后别叫她(胡怜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什么他妈人呀,还‘不去白不去,不吃白不吃’,好心好意请她吃饭来句这个,什么他妈东西呀。后来,艾银把这件事告诉了李鱼,李鱼又告诉了如雪,并对如雪说:看胡怜才什么也不会说,只知道耍横,我们稽查队的(男人)人也不喜欢她,只喜欢艾银,请客吃饭也只愿意请艾银一个,艾银这样的人儿,跟每个男人粘乎,又会说,不只在你们税务所吃香,在我们稽查队的男人中也是香饽饽。 胡怜才背地里也跟如雪说:艾银说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说话也让人挑不出漏洞来,心眼子多得咱们全所里的人加起来也斗不过她的心眼子。又悄悄说:艾银是个私生女,她亲爸爸她姐姐小的时候就死了,她妈在守寡的时候跟别的男人通奸怀上的她,生了她以后,又跟了她的后爹,私生子百分百地都聪明,心眼子多,这是她的生长环境决定的。 正在如雪愁闷的时候,快要过中秋节的时候,从市局打字员郝柿那儿得到一个消息:市局要组织如雪他们这一批新被录用的干部到保定市进行岗前培训,并预定9月16日早上8点到市局集合,17日正式开课。要带上点钱做生活费,回来后报销(这时如雪他们这一批新招录的人员已经开始领工资了)。 如雪一开始有点不敢相信,但到市局办公室确认后,她高兴得笑了,这是她参加工作后难得的一次舒心的笑,心想,这下终于可以远离黑心店镇里那些是非婆和是非精们,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一下了,因为每天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他们都会见缝插针地挤兑如雪,讽刺打击她,远远地离开他们一直是如雪最大的心愿。尽管这只是短短的三个月,但哪怕是一天,她也觉得高兴,心里却希望培训期更长一些才好呢。石良仁听到这个消息后,问如雪:局里说让你通知我了吗?如雪说:没有。看到石良仁便有些失望。 胡军在一旁说:你们多好啊,上个班也来一次岗前培训。如雪说,也不是都去,市局里的打字员郝柿就不去,同行的一共是六个人。于是等到日子一到,如雪就把会计账簿之类跟吴辽交接了一下,当时经费帐上还有1万多元现金,那是乡政府给的年终奖金,没有全部发下去,所里留了多一半,在镇信用社存着,有若干份的票证,在所长朱苟监督下,两人把帐物 核实后,便互相签了字。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如雪到保定税务干校参加培训去了。如雪走后,艾银也曾对石良仁他们说:如雪这一去,没准会带一个小伙子回来也说不定,他们这一批上班的几个小伙子当中,年龄也差不多,没准也会遇上个对脾气,她也长得很招人(喜爱),天天在一起,没准也会日久生情。石良仁脸上便有些变了色,这话说到了他的心里。 到了那里,一切都让如雪感到新鲜和兴奋。同行的几个人呢,又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跟如雪同室的水英,也一们的单纯,没有城府,没有所里的复杂的人事关系,没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加上功课又很轻松,只在上午上两节课,下午也没上过课,也不用怕考试不好,伙食也比在税务所里好得多,所以如雪在这里如鱼得水,过得也非常愉快,经常在下午的时候,跟水英一起坐着公交车去公园或逛商场,她这时已经开始发工资了,手有余财。 两人在室内休息的时候,也总是笑声不断,跟在黑心店镇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在地底下。 如雪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只管尽情玩乐。刚来的时候,水英跟如雪说,我们所里的人见我到保定学习去,曾跟我开玩笑说,别到了那儿找个对象嫁了,回不来了。后来又跟如雪议论同行的这四个男生:三个人身材太矮,只有一个周锋个头高一些,但这人说话办事有些倒三不着两的,反正谁也不合适。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如雪也是沉默寡言,不爱说话。谁知同行的几个男生都不是省油的灯。 两个月后,学习快结束了,又惹出两件事:一是三个人在宿舍打闹,把门给踢坏了,被管理员发现了,反映到干校领导那儿,另一个在探望同学回来的路上,跟保定本土的人发生了口角,并跟人家打了群架,被打得头破血流还不算,还被扭送到当地派出所,派出所连夜通知了干校,干校参与闹事的四人要进行处分。并对他们做出了延长实习期一年的决定。 一行六人回到了市局,市局局长郎某给训了话,并把市局的决定告诉了他们。这个学习期才算结束了。回到所里后,如雪又开始回到了以前那种无聊受欺压又受气的日子,她常想,成天窝在这是非堆里受气,这样的鬼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真恨不得马上离开了这里,再也不回头看一下。 如雪一次在回家的路上,石良仁也问起了她有保定学习的事,因为他从市局的人那里知道了对那几个男生的处分决定,如雪把详情告诉了他。并说,那几个男生,哪个都没有个稳当劲儿,整天就知道瞎打瞎闹的,惹事招非的。听到发如雪对他们的评价,石良仁一副释然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对那几个好惹事的人没有好感呢?难道是想让他放心?自己爱上他了吗? 学习回来不久,跟如雪同室的李鱼就准备结婚了,当上了新娘,这时已经是1989年12月底了。如雪本来打算去的,但因为心情不好,看到李鱼有了归宿,心里也不免就些失落,又见艾银胡怜才及代征员石槐等人趁机取笑她:“你跟人家(年龄)李鱼一般大,人家都成了家了,你呢(恐怕是没人要了吧)?” 大师傅田七人又问如雪:“现在我们能喝上李鱼的喜酒了,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呢?”如雪说:“到时候就通知你了,急什么。”嘴上虽如此说,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胡怜才等人说话也经常流露出这样的意思。他们也总是会借题发挥。对于李鱼呢,如雪事先给了李鱼十元钱,并买了一对枕巾送给她作贺礼。在她临近结婚一天下午,帮她把在宿舍的衣服等物带到了婆家。 从李鱼便留在了婆家,如雪一个人回所里。在回来的路上的时候,碰上了艾银,也骑车走在路上,如雪笑着跟她打招呼:“艾银,你这是上哪儿去呀?”谁知艾银却话里带刺地说:“我去找国荣(她老公)去,你去不?”见她如此不要脸,如雪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却又不知该怎样还击,只说一声:“不去。” 便掉头而去。走在路上,如雪心想:你找你老公去,我跟着你去干什么?这不是故意作践人吗?自己本是好意跟她打一声招呼,想不到她会趁机尖刺自己,有个老公有什么了不起呀,值得这么弦耀,可是可是,如雪却偏偏没有这么个人,让她可以变得硬气一点。更没想到艾银却以此为武器,用它来中伤自己,如雪气得几乎要哭了,因为是在街上,才不得不忍住。 而艾银因见如雪善弱可欺,平常时候如雪跟她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会这样见缝插针地无所不在地讽刺打击如雪,口里拔尖,事事处处压如雪一头,每到这时,如雪都后悔跟她说话,而且每当她对一些事情有所不满时,她怕自己直接说会得罪人,就借着如雪的名义说:人家如雪说了,哪件事怎么样怎么样。每到这个时候如雪都非常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呀。一有坏事的时候,就先推到如雪身上,有了好事,不等别人说话,就先往自己身上揽,先抢功。 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子。真是人善众人欺,马善众人骑呀。过着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的如雪,真恨不得马上离了这里,马上摆脱这群是非精们。而如雪见艾银今天又攻击自己心里很气愤,也很不舒服,于是在李鱼结婚前一天回了家,心情也很不好,第二天也没上班去,没去赴宴,便回了家。 第六章(上) 李鱼结完了婚回来上班,身穿一件红色的呢子半身大衣。吴辽等都见了都逗她:“穿得好鲜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有些喜兴,可真象个新媳妇噢。”李鱼到了如雪她们宿舍,问如雪:我结婚那天你怎么没去呀?如雪说:“你乍一走了,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觉得怪冷清的,就回家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月黑心店镇税务所的吴辽也跟保定农大的对象结了婚。同事当中,只有石良仁跟胡军还没有结婚,但两人也好象是在处对象,也不怎么在所里住宿了,每天都要骑着自行车回家,第二天早晨又骑车上班来,每天光上下班就骑车走五六十里的路,因为农村的生活是如此的沉闷,仍然天天都停电,晚上九点多才来电,如雪如果不是天天都在写稿或写日记的话,也会很难忍受这样的寂寞的,写作从来都是孤独者的事业。 如雪的三姐曾到如雪的单位来找过如雪几次,平常如雪很是无聊孤独,所以每见到家里有人肯跑这么远看自己,心里自然很是高兴。 每到这些时候石良仁他们也会到如雪宿舍来聊天,当然艾银李鱼等也在场,其实大家是想看看城里的姑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因为人们看到从城里来的如雪,皮肤雪白细嫩的样子就很惊奇了,更想看看她的姐妹。看到如雪的姐姐长得似乎更在如雪之上,大家背地里都说: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看看城里的小姑娘怎么全都长得那么细皮嫩肉的,又那么好看。 石良仁的家跟如雪的家住在一条街道上,一天,石良仁的一个亲戚到如雪家来跟如雪的三姐介绍对象。三姐对她说:把石良仁给我介绍了吧。对方答应了。回去传了话。石良仁说:还是给我介绍她的妹妹吧。石良仁的母亲及舅母都在场,说:你原来是喜欢她妹妹如雪了?石良仁才红着脸承认了。 石良仁的舅母曾是如雪的小学班主任,对如雪很了解,把如雪小时候在校及生活情况跟石良仁一家介绍一番,说如雪从小不但学习优异而且因为早年她父母及上面的几个姐姐到外面做生意(开饭店),如雪小学时就操持全家的家务,照顾弟弟和妹妹。石良仁也因为了解如雪的过去及现在,觉得如雪更完美了。 媒人又给如雪母亲传了话,如雪的母亲推却说:“他们两人都在一起上班,万一成不了的话,反而对他们都不好。”其实她只想把大的(如雪的姐姐)先打发了,因为她在家里的样子实在让家人受不了。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石良仁仍然有些不甘心。如雪的二姐把情况告诉了如雪,如雪对母亲不问自己意愿就擅自把这件事推却心里很不满。因为她也很想早点离开这个让她烦恼又无奈的家。而石良仁跟她性格相似,又很谈得来,所以也很适合她,尽管跟石良仁同住一室的副所长许风说他有些懒惰。 石良仁再上班来的时候,如雪已经在单位住了一天。石良仁来到如雪他们宿舍,只有如雪一个人在屋里。 只叫了一声:“如雪!”如雪以为他说不定会向自己表白什么,就红着脸等着,可是他也只是问了一声:昨天你没有回家吗?如雪答应了一声“噢”。他也就再也没有了下文。沉默了一会儿,石良仁就自己走开了。以后的日子里,石良仁经常到如雪她们宿舍来跟如雪艾银等聊天,而且每天早上上班来以后,都要先到如雪她们房间里来,这个时候因为时间较早,艾银等大都还没有上班来。 因为路上的车辆太多,路途又远,上班每骑车走一遭,就会落得满身满脸都是灰尘。用如雪床上扫床的小笤帚扫去身上的尘土,然后再用如雪的脸盆及毛巾香皂洗把脸。跟如雪说上几句话,然后才走开。 这时已经到了90年1月份了,因为这时,已经宣布撤消原黑心店区中心税务所,原中心所所长杜子腾退居二线,到市局办公室待着去了。 由十来个乡税务所合并成三个大的税务所,人员基本上没有调动,其中的黑心店税务所所长由一个叫段明的人担任,会计由原中心税务所的胡怜才担任,另一个票证会计王占多被调出到其它税务所当会计。黑心店税务所由两个乡税务所及一个黑心店镇税务所组成。如雪呢,不再担任黑心店镇税务所的会计,当了专管员,段明在会上宣布的时候,如雪她们这片税收由艾银负责,这下如雪真正地正了艾银打下手的人,年税收任务是30万元。 胡怜才跟李鱼私下里议论说,这下好,本来如雪跟艾银在一个屋里就受她的气,这下跟她搭档去了,更有受不完的气了。胡怜才在宣布撤并中心所以后,把1月份的税款缴了库,就回家生孩子去了。 过完90年的春节回来,胡怜才一家因为带着孩子,又要她的婆婆给他们照看孩子,所以就不再住在所里地间宿舍里了,而是到单位附近租住了一间房子住下了。胡怜才她们原来的宿舍由稽查队的吴睐及申才当作办公室用了。而稽查队的人常住在所里有赵杰、孙民(他们办公室跟如雪她们对着门),胡来,胡军、吴睐、申才及李鱼,他们稽查队的队长的办公室则跟税务长及石良仁他们在一个院子。 这时的稽查队长周晓人仍然会每天到如雪她们办公室去找艾银,而稽查队的其他男人如孙民、赵杰、吴睐也总爱找艾银来说笑聊天,经常说一些黄色笑话,如雪一个女孩家根本听不得,只好躲出去。刚撤并中心所时,周晓人跟艾银几乎天天都背地里议论中心所所长杜子腾及经费会计胡怜才,说他们俩把中心所里的经费都私分了,把帐也销毁了。 别人一点帐也查不到,也抓不住他们的把柄,跟他们也没有办法。而如雪所在的黑心店镇税务所呢,本来如雪刚上班的时候还有几乎上万元的经费,据说是镇政府给的年终奖,可是如雪到保定学习了两个月的时间,回来跟吴辽交接时,才发现帐上几乎没有钱了,只有一大堆的报销单据,有饭费也有差旅费还有其它一些单据。而且每张单据都有所长朱苟的签字,只是没有登记入帐而已。但如雪在年底交帐的时候,所长朱苟问她:“咱们帐上还有多少钱?”如雪说:“没有钱了。” 第六章(下) 朱苟说:“不可能,本来还有好几千块呢,那钱到哪儿去了?”听他说话的语气,就好象如雪自己把钱贪污了似的。如雪指着以前跟吴辽办的会计交接单及桌上的一大堆报销单据说:“这不是钱吗,全在这里呢!”朱苟说:“你用算盘打过没有,对得上帐不?”如雪说,“我还没打呢!”朱苟自己就拿着算盘打起来,打了半天,也打不出总数来,只好说:“好了,就这么着去吧,咱们也把帐销毁了算了,把单据也烧了。” 近年终的一个月,为了完成税收任务,石良仁曾和一个代征员去了一趟北京,到黑心店镇在北京的包工头所承包的工程队征收了几万元的建筑税,这在当时是有提成的,如雪按照比例提成750元钱,写的人名却是代征员的名字。但到了89年12月份,款项到了的时候,如雪要给他们发代征手续费,朱苟却说,这750元不能让代征员支走,因为代征员不能征集市零散税以外的税收,这个提成不能给他。 如雪答应了。但却想,他的小舅子就在黑心店镇当着代征员,朱苟不单让他带着完税证去到固定业户征税,还让他到集体、国营企业去征收税款,并按这些税款给他提成,所以,每个月,他的小舅子的代征手续费都是最高的,比正式干部的工资都高出几倍。后来,朱苟竟然自己要把这750元的代征手续费支取了。 雪说:要是良仁看见了问谁支了这笔手续费,我该怎么说呢?朱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叫过了石良仁来,他自己支取了400元,让石良仁支取了350元,两个人才把这笔手续费分了。但如雪想,这笔税款跟你朱苟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为什么要分一杯羹呢?黑心镇税务所的经费就这么完结了,而票证如雪也全部收齐上交给了胡怜才。至此如雪会计使命也就完成了。而新任会计胡怜才占了如雪原来的会计室,跟石良仁他们住一个院,如雪的保险柜之类的东西也全部交给了她。 以前,李鱼在税务稽查队负责经费,平常都是由一个司机开着三轮摩托车载着稽查队长及李鱼到市局支回现金来,当场发给人们。 可是到了年终接近春节的时候,因为怕要过年的时节,带着现金会不安全,便使用了黑心店税务所农业银行在黑心店镇的办事处的帐号汇了过来,但因为胡怜才在休产假,所以大家过年都没有领到工资。后来过完了春节,好不容易等胡怜才回来上班了,税务所的人领到了工资,但稽查队的人是要经过税务所开出的现金支票才能到农行办事处把钱支回来。 李鱼去找胡怜才,她总是在忙着收缴税款及票证,而且态度蛮横。如雪找她去缴票款,她尚且骂骂咧咧地说:“妈x的我这儿还忙死了呢,一个个的光他妈的知道给我添乱!”象村里的泼妇一样嘴里又是“姥姥x”又是“王八操的们”不住嘴地在骂街,也不知道她是针对谁的。 在场的人几个代征员都没有作声,他们是看人下菜碟惯了的,见着象如雪这样软弱的就欺,碰上硬的就怕着。 雪见状也不敢惹她,只好退了出来,打算等她清闲的时候再去。但李鱼找她去开支票,她也没有好声气,去了好几次,其实她见帐上多出来很多钱,总想刮一层,早有贪占之心。平时她就以所里干部的名义造了差旅费到市局报销,自己捞着一笔。所以李鱼又一次找她开支票的时候,她干脆就说:谁说那是你们稽查队的钱呀,那是我的,跟你们稽查队没有关系!李鱼因为多次找她开支票总办为成,心里正窝火,见她这样说,也不再说别的,转身就出去找周晓人去了,把经过如此这般地告诉一番。周晓人在中心所的时候,就气胡怜才贪占经费,自己一个副所长,被白白地挂了起来,什么权也没有,还不如她这个胡会计,什么也捞不到不算,甚至不时还要受她的气,因为胡怜才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有什么事只是她自己直接去找所长杜子腾商量,从来也不问他周晓人。 就去找胡怜才大吵了一架,说她:我们稽查队就用了一下你们的帐号,你就要把我们稽查队所有人的工资奖金都要了,还有没有王法!你说这钱是你的,不要紧,咱们到市局里会计科对证去,看是给你的还是给我们稽查队的工资!并叫李鱼:下来到农行办事处去,咱们再开一个单独的帐户,不用他们的户头了,省得她把咱们的钱抓住了不放手!胡怜才见周晓人这样,知道自己一点也不能占便宜了,只好陪着笑说道:周所长,你看你说的,我哪里说不给你们了,我只是给李鱼说我现在这儿忙得不行,等会儿再给你开支票,等我腾出点工夫来再办,她来了好几趟没办成,可能心里着了点气,才说我不想给你们的,真是,我现在给你开了吧,让李鱼拿过单据来。李鱼早就过来了,递给了她,给李鱼开了才算了事。 事后,周晓人又跟艾银及稽查队的人们暗地里骂了胡一通:“妈x的都贪成什么样了,把中心所里的钱都分了还不算,我们稽查队的钱也想要,也不想想,她要得了吗,她倒什么时候都不怕钱烫手,油锅里的钱都敢抓,恨不得把大家的钱都捞到她自己家里去。你把我们大家的工资都要了,那我们吃什么,你胡怜才凭什么把大家的钱占为已有呀?贪心不足蛇吞象,就不怕把自个儿撑着了。”艾银也趁机挑拨说:“中心所里的经费有多少年了,少说也有个万儿作八千的,刚分完这个还不知足,又想着捞别的,稽查队的钱从她手里过一下,她都想雁过拔毛吃一层。” 周晓人说:“她想好事去吧,我让她一分也捞不着,还想跟在中心所那会儿她说了算吗,那个时候早过去了,我跟你说,那不可能,从我们稽查队这儿捞钱,她想也别想。”李鱼说,她就是觉得自己当着税务所的会计,大家都从她手里拿工资,谁也不敢得罪她,所以横得不行,可我又不在你们税务所,跟你又不是一个单位,你跟我耍什么横呢。过了没几天,李鱼在农行办事处又开了一个独立的帐号,再也不跟税务所纠缠不清了。 新的税务所成立后,如雪以为现任的所长段明会“新官上任三把火”,使单位面貌焕然一新。其实他也只是把所里的墙刷了一下,然后把破烂的厕所找人翻盖了一下,并告诉所里的男同事们,再不许在院子墙根底下站着解手了,看见谁再这样了,要罚款等等,并制定了一些管理制度。 但都是虎头蛇尾,开始的时候执行了一段时间(几乎连一个月也不到)之后,便又恢复了原样。只是男人们不大站在墙根下小解了,而是到菜园的影壁后面站着解决掉。掌管所里账务的会计胡怜才的脾气也依然喜怒无常,仗着自己掌管财政大权,很骄横。 常常会在结帐的结缴税款的时候无缘无故蛮横地骂人,艾银虽然厉害,也不敢十分得罪她,因为她的工资奖金要从人家手里领,于是自己再也不领完税证之类的票证,而是推给了如雪,让如雪去跟胡怜才那儿领去,她自己尽可能地少跟胡怜才打交道,省了麻烦。如雪面对悍妇也依然只能忍气吞声,她骂人时也只有躲开去,不跟她接茬吵架。李鱼呢,跟胡怜才因为经费问题吵过了之后,别扭了一阵子,但时间长了,慢慢地两人也能常坐在一起聊天了,因为所里一共就只有四个女人。李鱼也对如雪和艾银说过:“其实我跟胡怜才也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也不在一个单位,不打交道了也就没事了。” 艾银夫妇都在黑心店镇工作,但他们却没有自己的房子,而艾银的公婆在城里也是住在单位分的狭窄的两间小平房里,所以艾银夫妻俩便在黑心店镇租住了一间平房,跟房东合住在三间相通的房子里。李鱼的婆家离艾银的家是很近的。所以经常在没事的时候到艾银家里去玩,有时夫妇俩一块去,有时李鱼一个人去。 90年夏天的时候,李鱼已经怀孕了。一天早上,刚上班来,李鱼就来找她,这时,同屋的艾银还没有来。李鱼告诉如雪:“昨天晚上我吃过了晚饭,闲着没事,老公又到所里跟艾银的老公国荣打麻将去了,因为他说过国荣晚上要值班,也早已到了所里。 我知道艾银一个人在家,就找艾银去玩,当时她女儿跟小孩们一起在外面出去玩了,我刚到那里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艾银只有她一人在家,我就跟她聊但过了一小会儿,天都黑下来了,就见胡来(稽查队的临时工,艾银的情夫)找她来了。见我在那里,觉得很不好意思,脸上有些挂不住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就要走,艾银却很会说话,说他:你从来也没走到过我这儿,今天怎么这么稀罕,走到我们这穷家来了,真是稀客,李鱼也不是外人,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来,快进来坐会儿吧。胡来也没有坐,只说了一两句话就匆匆走了。 因为艾银老公国荣不在家,肯定两人是事先约好了的,胡来才找她的,谁知道我到了那里,坏了他们的好事,艾银见我去了,胡来(情夫)又被惊走了,心里不定怎么讨厌我呢。“正说着,胡怜才走了进来,李鱼又把此事跟她说了一遍,胡怜才笑道:”艾银也太离不了男人了,老公就离开一宿,就赶紧把靠家找了来睡觉,欲火也太旺盛了吧。“ 李鱼说:“没准她跟胡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睡觉了,好容易逮住个国荣值班的机会,谁知道被我惊散了,两人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 李鱼又说:“艾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有没有一点罪恶感呢。”胡怜才说:“她如果觉得这样的事不对的话,就绝对不会这么做了,正是因为没觉出这样不好来,所以男人越勾越多,越勾越露骨。”过了没几天,这一段话差不多全所包括稽查队所有的人都听说过了,当然两个当事人除外。但女人不骚,男人不爱,男人知道艾银这样,但都抱着想要占便宜的心理,都爱找她,到如雪她们宿舍找她找得越发地勤了。 似乎一天也离不了她似的。本来这些男人们闲得只想上她这儿讨些“野味儿”,净爱说些“荤段子”,每跟她说话都很“浑”很“黄”,甚至有时还当着如雪的面动手摸摸她这儿摸摸她那儿的,但如果男人们不说这些了或不跟动手动脚的了,艾银就会觉得很难受,她也会挑起这样的话题或故意亲热地拍打对方,有时甚至会拍打男人的屁股或大腿进行挑逗。 这似乎表明她每时每刻都需要男人。每遇到这样的场合,如雪只好起身走开,其实她故意这样做的本身就有排斥如雪的意思。90年夏天,孙民因为过几天要到保定学习一阵去,上班来了,就到如雪她们房间来找艾银聊天。 当时如雪也在场,艾银说孙民:“怎么快到保定学习去了,还不说在家呆几天,怎么还在上班呢,不做点准备工作呀?”孙民笑着说:“有什么好准备的,就是觉得过一阵就见不着你了,怪想你的,所以趁现在还没走,先跟你聊会儿天,要不然,以后想找你也找不到了。”说着,紧挨着艾银坐过来。艾银笑着说:“找我不找我也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先在家陪陪媳妇,再多跟媳妇睡睡觉,要不然过几天到了保定,想媳妇了,也摸不着了。”孙民坏笑着说:“他妈的她现在正麻烦着呢(指他老婆正来了例假),我跟她睡觉,我进去了,串一串糖葫芦出来怎么办?”艾银笑着说:你他妈的这个货呀,……如雪见他们越说越不正经,赶紧就站起来走出去到外面马路边上站了一会儿。 一次,早上,如雪乘坐公交车来上班,但公交车停车的路口离如雪上班的黑心店税务所还有好几里的路程,如雪便步行赶路。正好那一天是集市,路上的人很多。她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到石良仁骑着车子从后面赶了上来。 问如雪:你怎么走着呢?如雪跟他说明情况,石良仁就说:你等一下我给你截一辆车吧。截了一辆黑心店镇政府的的小轿车,但人家说有急事要到别的乡里去,不到黑心店镇,过了一会儿,只有一辆拖拉机经过,石良仁便把车截下,跟人家说明情况,说让人家把如雪的捎一段,捎到黑心店镇就行了,司机还是说自己要拐弯到村里去,石良仁只得作罢。于是跟如雪说:你上我的车子吧。如雪说:你骑车走了好几十里路了,能带着我得动我吗?石良仁说:没事,上来吧。于是如雪待他上了车子后,坐在他的后车座上。坐着车上由石良仁载着,如雪觉得有一种恋爱似的感觉,似乎她自己也正跟石良仁在谈恋爱似的。 她觉得石良仁好象也是属意于自己的,他好象就是属于自己一样。但过了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如雪、艾银和李鱼正在屋里聊天,石良仁走了进来,聊了没几句,就看到艾银当着如雪跟李鱼的面,她一边跟石良仁说,象良仁的这样条件,在城里可是抢手的小伙子啊。一边说拍石良仁的大腿根儿,紧接着又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让人觉得很不雅观。 如雪本以为石良仁会躲开,但出乎意料的是,跟其他男人一样,他没有躲开,而是接受了她的亲密动作。虽然如雪没有真正跟石良仁谈恋爱,但她心里也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生石良仁的气,心想: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爱风骚的女人,爱占她们的便宜呢。 所里的女人包括胡怜才李鱼在内,有个私事的时候都喜欢使石良仁帮忙。李鱼跟如雪艾银她们几个女人织毛衣,李鱼和艾银买了毛线,总是要石良仁为她们用手打着架子帮她们把毛线整理成线球,每到这时候,石良仁也总是乐为。而在一旁的如雪心里也总会觉得很不舒服。 过后她总是会自问,难道自己是在嫉妒是在吃醋吗?自己不会是真的爱上石良仁了吧?但石良仁呢,他难道不是属意于自己吗,如果他真爱自己的话,为什么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呢?但到了1990年秋天的时候,如雪听到了一个消息:石良仁快要跟市局里某副股长的女儿结婚了,某副股长的女儿虽然还没有正式工作,但她上面的几个姐姐和哥哥都被她父亲托关系弄进了税务局工作,成了一个税务之家,而她的父亲这时也已经到了退休年龄,想要再把她安排进税务部门,恐怕是很困难了。 别人听到这个消息没怎么的,但如雪的心就象被刀扎了那样痛。她突然觉得原来自己爱着石良仁,她觉察出石良仁是爱自己的,如平常在单位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跟她说话,总是满脸通红,甚至浑身颤抖,她也无法忍受他要跟别的女人结婚这个事实。一天晚上,石良仁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单位,所里有很多人都在石良仁他们屋里。 这个时候,所里也没有停电,而单位的电视呢,这时也正在石良仁他们屋子里,大家都在看,如雪也进去看电视,过了一会儿,大家陆陆续续走开了,据说是出去打一会儿麻将或扑克之类的,石良仁也跟他们出去了,只剩下如雪一人在屋里继续看电视剧。过了一会儿,石良仁回来了,如雪见他来,也没有走出去,象是被电视剧的剧情所吸引的样子,石良仁也一起看,所里的电视机是陈旧的黑白电视,没有任何天线之类的,只能接收一个本市台,电视上正在播出《楚留香传奇》,是个地道的英雄美人式的武侠片,剧情编造得有些不着边际,纯属搞笑剧,如雪跟石良仁说:那个时候哪有这样的事,编得也太不着边了!石良仁说,瞎看呗,编成导演为的就是让大家逗乐搞笑的。两人边看边聊剧情,过了一会儿,插播广告了,如雪走了出去,石良仁说:不看了?如雪说:不看了,该睡觉了。石良仁也许觉得这应该就是如雪是象自己示爱吧。过了很久,已经到了冬天,如雪还没有听到石良仁结婚的消息。就问胡怜才:石良仁不是说就要结婚吗,怎么又没有动静了? 胡怜才说:不知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呀。但很快,在一次吃饭的时候,消息得到了证实,石良仁确实跟对方解除了婚约。胡怜才说:看,良仁的鸭羽绒袄都脏了。石良仁笑着说,没人给洗,可不就得脏着穿呗!胡怜才笑道:你可赶紧得找个媳妇吧,好为你洗衣裳。石良仁说:你这当姐姐的也不说给我介绍一个,真是白当了。 边说边看着如雪。胡怜才说:你要的条件太高了,我上哪给你说那么好的人儿去。所长段明说:跟市局某股长的闺女因为什么就吹了呢,如果还有意思的话,我还跟你们说合说合去,你们再重新和好。石良仁说,觉得不合适才没有成了,不用再说合了,说那个干吗,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听到石良仁如此说,如雪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石良仁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盯着如雪。如雪心里很迷惑,想:难道是因为我吗?他因为心里爱着我才跟人家吹的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冒的险太大了,因为某股长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及一个女婿加上某股长自己,一家五六口人都在税务部门,他得罪的人或树敌也太多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怎样才能回报他为自己做出的这一番牺牲呢? 谷子成熟了 我明天就去收割 我的爱情也成熟了 我的心很热很热 但愿你,亲爱的 就是那收割的人 (裴多菲诗) 第七章 很快,到了1992年元旦,就在元旦这天,胡军也结婚了。以上,吴辽结婚,如雪跟艾银、李鱼、胡怜才,四个女人都没有参加,李鱼那时的情况上面曾经说过,而吴辽呢,因为他结婚匆忙,市局给他父亲新分配的只有两间平房的小院,所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去过,他自己似乎也没有去邀请女人们,只有男人们去了,其中大部分都是代征员,他们主要是帮忙干活,如雪她们四人也就没有给他随份子,也都没有去。到了胡军结婚,也是这样。如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或不痛快,因为她一点也不喜欢胡军,他不仅说话很冲人,留着两撇小胡子,而且他只是初中毕业,如雪觉得自己再怎么不济,也不能接受比自己学历低的。代征员们又故意嘲笑她:如雪,俺们又喝上胡军的喜酒了,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呢?如雪照例说:等着吧,到时候再通知你们。 很快过就过春节了,1992年的春节,雪下得很大,直过了正月十五,雪还没有完全化掉。而家里的新年照例过得很沉闷,如雪的姐姐因为到了二十八岁,如雪也到了二十五岁了都还没有出嫁,如雪的孪生弟弟,也依然不务正业,如雪的母亲很是发愁。她早就跟一些巫婆之类的人来往着,并拜师学习下神给人看病,为此也花了有一两万元的钱,在家里一个小屋里摆了香案,几乎每天都要到里面烧香去,并哼唱好半天才出来。并把家里几个孩子的婚事寄托在神明的身上,希望他们能够帮忙,把家里的困难解决掉。对这些,如雪很是厌烦,但也没有办法,只想能够跟石良仁早点结婚就好了,摆脱家里的烦恼,因为在家过年休假的时候,如雪依然在想念着他,有时恨不得马上见到他才好。好容易等到上班了,如雪见到了石良仁,却又不知道或想不起来说什么。好几次,碰到如雪正在所里的厨房里洗衣服,石良仁对如雪说:捎着把我的衣服也洗洗吧,行不行?如雪因为怕艾银等人看见不知又会生出多少事非来,又想起许风和胡怜才等人所说的石良仁的懒惰,心里有点反感,就没答应。但事后又会后悔,她想,说不定石良仁是在试探自己呢。如雪在所里住得最多,她暖壶里的开水也经常满着,石良仁每天都过来倒水,顺便跟如雪她们聊一会儿天。但艾银也一如既往地跟石良仁动手动脚,在他身体隐私处拍打。如雪虽然很爱石良仁,此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在心里一再地否定他,使劲地想他这些的不好的地方,但再没有青春这样任性的了,即使如此她仍然克制不住对他的思念,摆脱不了相思的煎熬。如果每天上班来,没有见到他到她们宿舍来跟自己说一会儿话或没有跟他见个面,她就觉得心里好象缺少了点什么似的,很惆怅。 过完春节回来后,税务所照例是要开全所会议的,布置下来的工作,并评选上一年的先进个人然后上报市局。这一天,如雪他们所里也正要开会,是在会计胡怜才的屋子里,因为要等她把一到二月份的入库数核算出来。开会时,如雪胡怜才还有艾银坐在胡怜才的床上,胡怜才这时正坐在床沿上趴着桌子核对数字,所长段明在他自己的屋子里有事还没有过来,艾银这时是坐在如雪跟胡怜才的中间的,屋里还有四五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开会。这时吴辽走了进来,到了如雪她们坐着的床跟前跟艾银聊起天来,两人越说越高兴,说着说着,吴辽就用手去摸抓艾银的胸部,艾银乐不可支,一边摇晃着身子,一边咯咯地浪声笑着,放肆的样子,只要老公没来,她全然不顾屋子里满座的人。尽管当着大伙的面,却恨不得抱住做一点子事。虽然屋子里的人坐满了人,见到艾银跟吴辽当众调情,而且没完没了的,却没有一个人肯说他们,而男人们也全都知道艾银都好这一口,平常当众跟她说话的时候,也经常跟她动手动脚的,她也是来者不拒的,美得不行。直到胡怜才好容易才核算好了数字,坐起了身子,见吴辽跟艾银正闹得不象话,便说他们:当着这多人的面,你们俩这是干鸡巴蛋呢?这两个不知羞耻的男女才停止了调情。屋里也正乱哄哄的,段明进来宣布开会,并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家才不吵闹了。但开着开着会,吴辽跟段明又聊起了打麻将的输赢来。别人也趁机胡乱扯一些杂事,边聊天边说笑,跟电视上的小品“跑题”是一模一样。直到快结束了,才说了点正事,分解了本年度的税收入库任务。后来胡怜才又跟李鱼和如雪说起吴辽跟艾银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闹得那样不象话,背着人的时候,不定折腾成什么样呢,简直骚死了。而胡怜才呢,她女儿这时已经一周岁多了,天天都跟着她上班,她有时也会在开会的时候,不顾满屋子的男人,经常当众撩起上衣揪出两个奶子来就给孩子喂奶,孩子吃着一个,一边用手摸着一个。引得满屋的男人们向她频行“注目礼”。艾银也在背地里笑话她:看胡怜才,当着一屋子的男人就揪出奶子来给孩子喂奶,跟农村的老娘儿们一样,一点也不象是国家工作人员。李鱼也说:别看她是国家干部,她实际上一点教养也没有,骨子里也还是个村妇,光撒泼骂街有一套,别的方面什么也不是。 92年的时候,也正是企业之间互相拖欠三角债最严重的时候,如雪她们所辖企业当中,有好几户是这种情况的。市局也正鼓励税务干部们开源节流,为企业干实事,帮助企业解决实际困难。在当年4月份的时候,如雪和艾银跟所里所长段明打过招呼,到山东济南为黑心店一家铸造厂(集体企业)帮忙去讨债,并跟该企业的一个业务员同行带路,食宿行由企业出钱,由业务员安排。当天上午出发,先到石家庄倒的车,后又坐了9个小时的火车,天黑了才到了济南,企业的业务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如雪心里猜测,是见只有两个女人单独出行,可能会产生了非分之想吧,在车上的时候,一个劲地吹嘘自己是什么政协委员,又如何如何有本事,跟她们说话时也凑得很近,几乎凑到脸上来。如雪见他这样,只好连连躲闪,又听他如此吹嘘,心里感到很好笑,心想,他这么吹牛,到底想要怎么样呢,达到什么目的呢?真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下了车,艾银也不忘挤兑如雪,她自己因为吃不下饭去,如雪因为年轻除了思念着石良仁外,又没有别的心事,见她不吃饭,就自己吃了块点心,艾银见如雪出了门如此高兴,心里不平衡,就说如雪:什么也不会,就知道偷吃东西。如雪因出门在外,心里也害怕跟她吵架后,把自己一人留在外地再回不了家(她什么事情上都是思前想后,犹豫不定,以至于什么时候也不能痛快发作一回,过后她又觉得如果她跟艾银对抗的话,说不定对方也会软了下来,由于她顾虑过多,所以每每都被艾银拿住了面性肆意欺压),虽然很生气,也只好忍着。到了济南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好等第二天再去欠债单位去。 谁知在旅馆里,艾银也一点也不省事,出门在外,她似乎摸准了如雪出了门更加胆怯的心理,所以更肆意把她当做使唤丫头,一会儿叫她:给我拿过镜子来,我照一下。一会儿又是:拿过梳子来我用。其实,这些东西就放在桌子上,在她的眼皮底下。由于住的是旅馆房间没有带卫生间,用厕所要到屋子外面用大的公用厕所,到了晚上的时候,如雪起来到外面解了手,但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艾银也醒了,正在用房间的洗脸盆小便。如雪也不敢说她,没有作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睡觉去了。但到了第二天早晨,如雪以为艾银自己会早早地起来把自己在脸盆撒的尿倒掉,但是没有,她的意思是想把如雪彻底变成自己的使唤丫头,想让她因为害怕自觉地为自己倒屎倒尿,只是没有从嘴里说出来。如雪意识到这一点,就没有为她倒出去自己洗漱去了。艾银她自己也不去倒,非等如雪侍奉自己不可的架式。如雪故意不理,对一盆的水和尿视而不见,让它一直放着。但终于让进来关开水的服务员看见了,叫了起来:你们那么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在脸盆里撒尿,一点公德心也没有,还国家工作人员呢,什么素质呀?怎么这么一点教养都没有?艾银嘴硬地说:谁说我们(其实是她自己,但她故意把坏事往如雪身上揽)在脸盆里撒尿了,你看见了吗?你抓住了吗?如雪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了办法,怕惹出事来出门在外不好脱身,只好帮腔:那是倒的茶水,怎么会是尿,不信你验一下去!但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艾银仍然不去倒,她非要如雪好好地侍奉自己不可,即使知道她不愿意。而如雪呢?见起了战火,怕事情闹大,服务员再不依不饶,只好硬着头皮替艾银把脸盆的尿给倒了,又到洗漱间把脸盆冲洗了几遍。服务员嘴里说了句:不道德!然后出去了,这事才算完。 到了相关的欠债企业,经业务员介绍,跟企业厂长见了面,人家把他们一行三人让进屋里坐下。在艾银说惯了的嘴,这时反而象是被棉花给堵住了似的,不发一言。如雪做起正经事来,却是很有一套。她先询问对方经营情况,然后又说明来意,及自己所辖企业的困难及欠税情况。对方却说,我们厂欠税务工商的税费多着呢,我们连银行利息都欠着呢!如雪说:你们是大企业,资金雄厚,我们那儿的铸造厂却是个小企业,拖欠几万元钱就经营不下去了,我们也是求你们帮着把企业救活的,要为然,这个企业就指着这几万块钱,你们再一点也拿不出来,这个企业就会垮。这时,艾银也才开始帮忙说话。好说歹说,总算答应给汇两万元钱。于是如雪他们走了出来。这时已经将近中午。于是又到济南的一个快餐店吃了点包子喝了碗汤,回到了旅馆。到了下午,业务员就说要领她们俩去到济南逛逛去。然后到了一个温泉公园。回来后,业务员就要回去了。而艾银却说,这里离青岛不远了,要到海边玩一玩再走,让业务员自己回去。如雪不解其意,不知道她怎么想起来要到青岛去,也不敢对抗,只好答应第二天早上到青岛,并在这天晚饭前买好了火车票。 后来到了青岛以后,如雪才知道,艾银是要攀一个亲戚去,这个亲戚老家是在黑心店镇的,但因为嫁给了一个在青岛服役的军官(海军)后把工作调到了青岛市中行,并在青岛市分得一套家属楼住着,她的父亲就在保定市局当局长。因为如雪正在想办法调动工作的事已经公开,艾银也很想调回城里去,正为没有门路而发愁,她的姐姐给了她一个名片,是一个叫吴珍的女性。原来她的姐夫跟这个吴珍就是远房表亲。下了火车后,如雪跟着她先到商店买了点见面礼,然后又一路走一路打听,才找到了吴珍的单位,跟一个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并由他带着去找吴珍。经过营业厅的时候,虽已经将近中午,看到里面却是忙得热火朝天,如雪心里直嘀咕:人家单位这么忙,你千里来投,人家待见你不待见你呢?但对方见自己老家来了人,很热情地跟艾银和如雪握了手,寒暄几句后,到里面办公室交代几句后,又邀请如雪她们俩到家里去。如雪想:跟也许是离老家太久了,见到老家来了人就跟见到自己的家人一样了吧,听到家乡的乡音也没准觉得也很亲切呢。 到了吴珍家,如雪才发现城市原来是这样的拥挤。吴某的家住在八楼,没有电梯,住惯了平房的如雪每爬两三层楼就累得停下歇一会儿,没爬到八层的时候,就已经气喘吁吁了。吴珍打开了房门,让如雪跟艾银进去,如雪进去发现里面十分狭窄,虽说是两室一厅,但这个厅也只是个只有三或五平米的过厅,只放一个长沙发跟长玻璃茶几在里面走路就得挤着走。吴珍就把如雪跟艾银安排在另一个卧室里休息,看里面的摆设,那应该是她儿子的卧室。吴珍又把孩子接了回来,并买回了一些菜。紧接着又热火朝天地准备午饭,如雪要帮忙,她却说:你们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又走了很远的路,很累了,做饭我自己来就行了。艾银问:小飞(吴的儿子)他爸爸呢?吴珍说:他出海去了。 午饭做了好几个菜,而且还在两个海味,又倒了红酒,吴珍说: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也没有准备简单做了几个菜,算是为你们接风了。如雪跟艾银连忙道谢,说自己来得有些唐突,给你添麻烦了等等。吴珍说不麻烦,我一个人出门在外,离老家太久了,天天都盼着老家来了看我呢,父母年纪大了,来不了,兄弟姐妹又整天忙着工作,也难能有时间跑这么远过来,所以我每次见到老家的人就象见到亲人一样。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心情如雪自己也是很有体会的。艾银又说,自己跟如雪是到山东出差来的,顺路到这边旅游一下到海边玩玩,平日里也是每天都在上班,也没有机会走这么远的。吴珍又问起她们出差的事来。艾银说,自己本来不知道吴珍是住在这里的,但临行前,她姐姐给了她一张名片,因为她跟吴珍有点亲戚关系。于是又拉扯起了她们的亲戚关系来。吃过午饭,如雪帮忙收拾,因为无故打扰人家,她心里总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总是跟人家抢着干家务活。但吴珍执意不让她插手,让她们去休息,她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吃过早饭后,吴珍便带着她们连同她儿子一起到青岛市的风景区去游玩,并带着相机准备照相。先到的是栈桥,照了几张相后,又去了小渔山公园,后来又在海边入境乘坐了快艇,也照了几张相。最后又到鲁迅公园游玩了一番算是结束了。青岛处处绿树红瓦,远处山峦层叠,海天一色,望着远处的小岛,就象是传说中的神仙岛,又象是仙境,让人心驰神往,不由得会想到那些潇洒飘逸的神仙,让那些整天被俗世纷争困扰的人见了,不由得会生出遁世隐居的念头。近处的海面上,白色的海鸥飞来飞去,景色很美。但如雪的心里一直思念着石良仁,不论是火车上,还是旅馆,无论是在济南还是在青岛,她的心里总是跟石良仁在一起的,每一步路都好象是跟他一起走过的,每一个景点都是两人在一起观赏。这样的思念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浏览结束后,如雪她们一行人又回到了吴珍的家,大家这时都已经精疲力竭,草草吃了点饭便开始休息。下午如雪跟艾银又去买了返程的火车票,买了点特产准备带回家去。这次是直接坐车到石家庄共坐了十一个小时。到了石家庄又买到本市的火车票,但却是凌晨三四点钟的。到了车站下了车,两人又商定要再休息一两天,然后再去上班。 上班来,如雪跟艾银先到所长段明屋里去了一下,告诉他出差的大致情况。胡怜才等人见她们上班来了,也都问她们出差的情况。石良仁也跟着她们回到她们房间里来,跟她们聊了一会儿天,如雪跟他几天没见,见了面却有如隔三秋的感觉,石良仁也是如此。他笑着问如雪:如雪,这次到了外面开了眼界了吧,有什么收获没有?如雪笑道:能有什么收获,也就是看了看大海罢了。他又问她到了哪些地方,办了些什么事等等如雪又一一告诉了他。过了一会儿,李鱼也进来了,也跟她们聊了些有关出差的事。但这次却没见那个每天都会来报到的稽查队长周晓人。艾银问李鱼:怎么没见老周呢?看得出,虽然艾银很看不起他,但是少了他每天的“问候”她还有些不习惯。李鱼说:“唉,别提了,听我们稽查队的人们说,昨天晚上老周他们在对面的旅馆打麻将来,不知是他得罪了哪个人,给派出所报了信,说他在聚众赌博,派出所就来了人抓赌,当场把他给拷走了,还把桌上的两千元的赌资当场没收。其实咱们这儿的哪个男人不打麻将呢,派出所平常也不管这样的事的,因为老百姓家都会打麻将有的在大街上都打,人家派出所都不管就单抓他周晓人,就因为他自己太不会来事,跟哪个部门也搞不好关系,有个纱帽就光知道耍横得罪人,所以有一点事人家都不会给他讲情面,当众拷走了他,让他丢了人,还要他家里交几千元的罚款才放人,他媳妇恐怕正找钱往派出所领他去呢。”又说:他在市局也不吃香,也不会来事,又不会说话,局长们见了他都没有好气,经常当着众人的面训他给他难堪,人家段明就比他强得多,有了事上头也有人护着,好几次段明替人担保贷款(其实他自己得一部分)或跟人(企业)投资入股被套住,受到人家检察院法院传唤,但段明一次也没去,自己就把事情压下去摆平了,在市局人家也很吃香。 过了一两天,周晓人才上班来,依旧来艾银这儿报到。如雪见他虽然刚被派出所拷走过却一点儿愧色也没有,觉得这个人可真是皮厚。 税务稽查队这个时候也已经有了税收入库任务,跟税务所比当然是很少的,他们的工作就是查补偷漏税。但为了图省事,往往会找大户,也不去查去,只把帐面上的税收了完事。这样就等于是挖了税务所的税源,给本来组织收入就困难的税务所人为增加了难度。为此稽查队跟税务所经常起争执,而如雪跟艾银她们管理的区直企业就成了稽查队首选的目标。这样的事很多,每知道了这样的事,艾银也不跟稽查队的人直接起冲突或进行交涉,而是到段明的屋子里跟他告诉一番,让他再去找周晓人交涉去,段明跟周晓人争吵起来也不干她的事。这样她自己也不会得罪周晓人,但很多时候她也是跟段明去说别的事,如所里的人哪个怎么样了,或大师傅只拿工资(得罪过她)不做饭了等等,很多的时候也是陪领导说笑打情骂俏,直至后来跟段明终于有了一腿,这且是后话。而且经常去所长屋里似乎是汇报工作但又有些告黑状的意思。这种事如雪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一是因为她觉得一个女孩家独自一个人到男人屋里去不方便,二是她也没有这样的心计。如雪因为在黑心店待得很不顺心,路上又常常遇到坏男人的骚扰,所以恨不得马上离了黑心店,虽然她很喜欢石良仁,但石良仁的态度不明朗,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这是最折磨人的,所以特别想尽快调回去,把这一切烦恼结束掉,两个人再也不见面也就好了。恰好她二姐夫转业回来后得知的一个远房叔叔在市局业务科当科长,对方知道如雪在黑心店工作,于是在如雪姐夫到他家的时候,说了句“下来我想办法把她调回来吧。”对方可能随口说说,如雪却信以为真,让姐姐姐夫跟着到这个科长家跑了几趟,当然是带着较贵重的礼物的。但不知对方能不能办成,有没有这个能力,还是只是随便说说呢?跑了几次之后,他又让如雪到市局里跟他一块找到局长那儿,把要调动的意思跟局长说了,如雪却被局长狠狠地训了一顿。段明到市局开会去,局长跟他说了这件事,于是如雪调动工作的事也就传开了。艾银见如雪要调动,心生妒嫉,便经常到段明屋子里跟他告诉:如雪一点工作能力都没有,到了企业去都不说话,什么也干不了,局长凭什么调她呀?段明会意,也嗔怪如雪不知道给自己送礼,于是便也把这话传给局长们。当然也包括那个受托为如雪办调动的业务科长,没有办法办成事,就贬低如雪:你什么也干不了,一点工作能力也没有怎么给你调动呢?石良仁似乎也很关心如雪工作调动,好几次都问过她办得怎么样了?经过怎样等等,问得也很详细。虽然如雪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这方面的事,但她却很乐意告诉石良仁。后来受托的业务科长又跟如雪说,让她把字好好地练练,市局准备新建一个档案室,说要让她调到档案室里去。如雪便开始在单位练字。 过了一些日子,如雪跟艾银在青岛旅游时照相的照片也被吴珍给邮寄过来了,如雪把相片上有自己全部留下了,给艾银留下的也不多。正在观看相片时,石良仁跟段明走了进来,看了看如雪的照片,说:比你本人还好看等等。石良仁问如雪:如雪,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如雪说:我今天早上还跟我妈说:我打算不结婚了。段明说:那你妈说什么?两人听了笑了起来。如雪说,我妈说让滚出去。两人听了笑了起来。如雪看到石良仁脸上一种很期待的表情,如雪心想:他又难道是在试探我吗? 过了92年的五一节后,如雪跟艾银又到北京出差,这次是跟所辖的一个木器厂的姓王的厂长和他的亲戚叫王得位的去的,他们邀请如雪她们,而其中的王得位是带着全家在北京开店并在北京落户的。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艾银带了她老公跟女儿,一家三口跟着去的。到了北京后当天,对方找了个小旅馆让如雪他们住下,第二天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便是到北京的旅游景点浏览观光。因为艾银带了孩子,所以第一个景点,便选择了在动物园,游完动物园后,又到了故宫,王得位买了第一道门票,进去以后,有的景点还是要买门票,在门口的时候,给了艾银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让她先拿着浏览的时候再花,艾银接了过来,却认为是给她自己的钱,一路上有了花钱的地方,虽然是她老公买票或快餐,但她却记在心里,如雪算过了,还没花完那五十元。其间,如雪还出钱买过东西。中午,王得位在饭店吃饭招待如雪他们。在饭店的饭桌上,艾银跟她老公国荣一个劲地互相吹嘘,艾银说什么,国荣现在是什么“双天官”,又担任转黑心店工商所的所长,又担任黑心店中心工商所的所长,身兼数职,仿佛他在黑心店一手遮天,什么事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都能办成似的。把脚穿破洞布鞋露着脚趾头的国荣一下子捧上了天。其实,黑心店工商所原来的所长都调走了,让她老公暂时代理一下,可艾银就是想让人家把他们全家当成个人物敬畏,吹牛几乎吹破了天。国荣也替艾银吹牛,说她特别能干,她管辖的区直,都是国营集体企业,税收任务占整个黑心店税务所任务的一半以上,税务所的任务都指靠她,她也是税务所的顶梁柱。听着他夫妇吹得天花乱坠,如雪听着只觉得可笑。心想,他怎么不提她老婆是个风流鬼呢?他每天都到税务所来查艾银的岗,如果没有什么事,艾银会当着人的面训他,他只陪着笑脸。就在前些日子,油棉厂的周会计来黑心店办事,到了中午,想到税务所隔壁的饭店吃饭,想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多的菜,而他的饭费是厂里报销的,于是就来税务所邀请艾银跟如雪,并在吃饭时周会计喝了酒,饭后,艾银跟如雪问了他一下:到所里歇会儿不?周会计就到如雪她们的宿舍兼办公室,在艾银的床上坐下,没说几句话就靠着艾银的被子睡起觉来。如雪觉得很不雅,就走了出去找胡怜才他们,看他们打扑克。但艾银却在如雪的床上也睡起觉来,并把门关上了。一男一女共睡一室,但凡有点廉耻心的女人是做不来这样的事的,淫荡惯了的艾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但睡了不一会儿,国荣就来查岗了,一开门,看到自己老婆大白天就跟一个男人在一个屋子里睡觉(尽管是一人睡一床),国荣立刻醋意大发,火冒三丈地大骂:他妈的艾银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你跟这个男人到底干了什么?艾银从梦中惊醒,一看老公来了,赶紧下来,跟他解释怎么回事,说周会计喝多了,在这儿坐了一下,不想却睡着了,自己也很困,在如雪的床上坐了一下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边说,一边使劲往外拉他。但国荣就是不听,跳着脚大骂着:妈x的姓周的你给我起来,看我不打烂你个死王八!一边骂着,一边就要上前打周会计,但周可能是喝多了,根本就醒不了。艾银也劝不下来,自觉理亏的她一扫往日训斥老公时的威风,只得拉着他的胳膊小声地央求:国荣,亲人儿,消消气好吗?等到了家里你要打要骂都随你,现在你就先忍一下好吗?你要真的打了他,惊动了所里的人,人家以为我不定跟他做了什么事呢,这样的话不但会笑话我,也会笑话你,而且我以后还怎么去他们厂子收税去,也没有办法再打交道了。再者伤了咱们的体面,咱们都是国家工作人员,以后这名声传出去了,咱们还怎么在黑心店待呀?我还怎么在这儿上班呀?把他好说歹说地拉扯到隔壁的大会议室里,继续央求。国荣火气消了一点,又问她:你是不是跟他有事了?要不然为什么跟他在一个屋里 第八章 在黑心店镇上有四条街道,有四个庙会,即农历二月、四月,十月和十一月。每逢庙会的时候,税务所所有的干部及代征员们都会到税务所来,领几本定额的完税证,帮忙到庙会上征收集市贸易税。而且市局里的干部们也会驱车赶过来帮忙征收零散税,税务所也是要照管他们的酒饭的。这时候,如雪跟李鱼等所里的几个女人就会帮忙做饭。但市局里的干部们征收上来的税款却少得可怜。1992年5月份的时候,这次也是如此。但也有的科长会在所里留守,跟所里的干部们聊天,聊些所里的人或事。这回来的科长当中有一个的叫柴散的男人,这个人四十多岁,是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他早就听说了黑心店镇的石良仁跟市局某股长女儿恋爱告吹的事。所以这次到黑心店镇来,特地留意了一下石良仁。也见到了花一般鲜艳的如雪。看见石良仁看如雪时的眼神,猜到了石良仁的心事,猜测到了如雪跟石良仁也没有公开恋情。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形成,那就是一定要想办法拆散他们俩,不让他们走到一起。因为他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就这样被人拆散过,他也要让别人尝到这种失恋的滋味。石良仁因为他自己也想要调动工作,也想了解如雪调动的情况,所以找到了柴某的家里。柴某自然是热情接待,对年轻干部特别是年轻的男干部他总是很爱拉拢,以为他们是很有前途的,也很有可能是将来的局长或副局长人选。交谈中,他很热心地问石良仁工作和生活情况,特别地问他现在有没有对象?石良仁说:没有。柴某说:真的没有呀?石良仁说:真的没有。又问:打算找什么样的女孩子?要什么条件?石良仁说:差不多的就行了。柴某的老婆在银行工作,问他:给你介绍个银行的行不行呀?石良仁说:行,怎么不行,就是怕太麻烦伯母了。柴某的一个堂侄女叫柴仙的在农业银行工作,他就是要把她介绍给石良仁。并对石良仁母亲说:现在农业银行有家属楼只要结婚的都有份儿,而且银行的工作也不错,收入稳定,工资比小石也不低,只恐怕比他还高,将来结婚了住在家属楼里,水电暧齐全,而且买家属楼花钱很少(只要一两万元钱),而家属楼的暖气烧得也特别热,将来你们跟老人住在一起,让老人们也跟着享享福。说得石良仁母子动了心,做母亲的说:那就请你多费心吧。将来于是跟石良仁约好本周日在柴某的家里相亲。 星期日的下午,石良仁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的母亲前往柴散的家去相亲。路上又碰见了如雪。跟如雪打过招呼,石良仁母子就从她身边过去了。石良仁想的是:就算跟相亲的对象谈起恋爱来,只要如雪有所表示或跟如雪一有可能在一起,他也会弃之而去转而投向如雪。但他并不了解柴散的心思和他的计划。 跟刘仙见了面之后,石良仁对相貌黑丑的柴仙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有马上回绝,他母亲也只是说:等回家后让他(石良仁)再考虑考虑。柴散的老婆说:好吧。她知道这样的事不能催得太急了。说了几句话后,柴仙先一个人回去了,让石良仁和他母亲留在柴家,于是柴散的老婆又把柴仙的条件乱吹了一通,说这门亲事成了怎么怎么有对石家有利,最后,让石母过一两天给她回个话。其实,柴仙也并非安分之辈,原来在初中时,就开始谈恋爱,搞得昏天黑地的,考高中时,没有考上重点中学,考大学也没了指望,但上高中时,搞对象的本领却十分见长,以至于怀孕做过了人流。靠了柴散的关系,进了银行工作。参加工作之后的柴仙更是没有管束,以前曾在农村工作时,就跟一个有妇之夫发生了关系,导致了二次人流,对方的老婆也不依不饶地到单位找她吵闹过好几次,领导也因此找过柴散,希望他能约束一下他的侄女。柴散没有办法,就托人把她调回了城里,并让她好好工作,自己要一定会给她找一个让她满意的对象,于是就有了这次的相亲。相亲后,柴仙倒是对石良仁很满意。而石良仁回家后呢,母亲问他觉得柴仙怎么样,他叹了一口气,说“不怎么样”。他母亲又劝说:你还要多好的呀,条件差不多就行了,相貌嘛,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看惯了也就好了,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看以前给你介绍的对象,没有一个工作好点的,跟你们局里某股长的闺女吧,她长得不好看不说,又连工作也没有,这一个算是不错的了,这样吧,我过一两天给柴家回个话,说好下次再见面的时间。石良仁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而柴仙这边呢,柴散的老婆也对柴仙出谋划策,教她如何积极主动,说:现在的好小伙子抢手得很,如果你稍放松一点,说不定就被别人抢走了,这回好容易碰上个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好的男人,你可一定要抓紧,放开一点,越是正统的姑娘整天一本正经的样子越是吃亏,好的小伙子她也不会去抢,等着小伙子去找她,可现在的形势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在这方面就一家要积极主动,不要放松一点,先把他占住了,让他怎么也离不开你,这样你也就成功了,又告诉柴仙:石良仁他们单位可是有个貌若天仙的美女,只要人家对他有所表示,石良仁很可能就会动摇,你一定要下点功夫才能把他抓住。柴仙心领神会,虽然比石良仁小一岁,却是个情场老手,恨不得马上跟石良仁见面,甚至在心里计划再见两三次面迫不及待地就要把他在床上俘虏。于是石良仁的母亲再一次到了柴散的家里,告诉柴散的老婆,石良仁打算跟柴仙交往。于是又在柴散的家里,两个人第二次见了面。见过之后,说了一会儿话,又当面把双方的情况介绍了一番,什么收入了多高啦,家庭有什么人啦,双方都没有负担。柴散的老婆又说:下来可要靠你们自己约会了,我给你们只是牵个线,下来怎么发展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现在也不是旧社会了,女方也该主动一点了,男方呢也要主动,都不要别扭就好了。又让两人出去转着玩玩去。于是,石良仁便跟柴仙骑车出去了,母留在柴家,柴散的老婆又把柴仙一顿夸,把柴仙单位盖好了家属楼的事又说了一通,说住在单元楼里如何的好,根本不用出门,暖气又不用自己烧,楼房功能都齐全,干什么事都不用出屋子,不象住平房,大冬天在院子里洗衣服,弄水呀,把手还冻了呢。又讲柴仙的父母如何开明,也不会要求石家什么,只要石良仁跟他们女儿过得好就行了。两人的事算是这样定了下来。 第二天,石良仁到单位,照例先到如雪她们宿舍跟她聊了一会儿。似乎他一天见不到她不跟她说几句话就会觉得很难受似的。到了下午的时候,石良仁等人都出去了,所里又只剩下了如雪一个人,但这一天正轮到石良仁值班了。所里只剩如雪一个人,刚要出去,这时,电话却响了起来,这正是柴仙打来的,虽然电话很不容易打,要从总台转来,线路忙的时候要等半天,但她为了争取主动,还是辗转打来了。如雪本不想接电话,却又怕是市局有什么事里打过来的,刚拿起话筒来,就听话务员说,农行的柴仙,电话接通了。于是,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是不是黑心店税务所呀。如雪说:是。柴仙又说:石良仁在不在呀,请让他来接一下电话。如雪料定是石良仁的对象说:他没在所里。对方又说:那麻烦你给我找他一下好吗?如雪有些心烦了说:我都不知道他上哪去了,我怎么给你找去。柴仙说:那你如果见到他了,就跟他说有人找过他了,让他回来。如雪说:今天该他值班了。柴仙说:那也请你跟他说一下吧,让他回来。如雪问:请问你是哪位呀?让我怎么跟他说?柴仙却说:你就说是农行的,他就知道了。如雪心想,我早就听见话务员说你的名字了,还故意这么神秘。放下电话后,过了不久,做饭的大师傅来了,原来石良仁正是在他家里吃饭。如雪问他:你见石良仁了吗?田七人说:没有,干吗?如雪说:他的对象刚才打电话找他来,你见到了他就跟他说一下,人家让他回去。田七人答应了。第二天,石良仁来上班了,刚到所里不久就进了如雪她们的房间,屋子里有艾银跟如雪两人,如雪见她进来就问:昨天你对象打过电话来找你,当时你不在,我让田七人给你捎话,田七人告诉你了吗?石良仁说:他倒是跟我说了,不过那是我嫂子给我打的电话。如雪说:你嫂子在农行工作吗?石良仁胡乱答应着说:噢。其实如雪知道他嫂子在一家工厂工作。艾银也说:是对象就说对象得了,承认了怕什么。石良仁才承认了。后来艾银又问:你对象多大啦,长得多高,什么学历等等,都问了一遍。石良仁说:她跟我一样也高中毕业,身高跟如雪差不多。艾银又问:长得漂亮吗?石良仁说:唉,就那样吧。如雪听他承认了,心里很不自在。觉得自己跟石良仁之间是不可能的了。心里恨不得马上离开黑心店镇,以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即便石良仁喜欢自己,以他的个性怎么也不会主动开口表白,自己也跟他一样,而这样下去,结果恐怕最终是两人都受伤害,他会为了自己放弃那个农行的女孩吗?从此以后,石良仁再也不在所里留宿,尽管每天骑车上下班要走六七十里的路,很累,他依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如雪知道他是跟那个农行的对象约会去了,心里象刀割一样地难受。虽然她不象石良仁一样每天都回家,但石良仁走后,她却感到阳光似乎都失去了光彩,心里空虚又难过,觉得简直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很多时候,石良仁走后,她也会紧跟着回家去,她回家也越频繁了,只是因为体力关系她是隔一天回一次家。尽管石良仁有了对象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但他每天上班后第一件事仍然是到如雪她们房间来,用她的脸盆毛巾香皂洗把脸,然后跟她聊几句。待艾银上班后,再过来跟她们聊会天。一次见如雪跟艾银正在织毛衣,就对她们说:姐姐妹妹们,什么时候你们给我织一件呀?如雪说:怎么不让你的对象给你织呀?艾银说,就是,她给你织不是正好吗,又可以增进你们的感情。石良仁不作声了,如雪心想:难道是她不会织吗?也难怪,没准人家是有权势人家的姑娘,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干过什么活。聊了一会儿后,石良仁走了出去。一天上午,到如雪她们房间来,看着如雪拿着一本算命的书,就说:你算的什么命呀?会不会算呀?如雪说,我是瞎看着玩的。石良仁从她手里拿过书来看着,然后笑道:我给你算算命吧,看你该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如雪笑道:还是先给你自己算算吧。石良仁说:我这儿就不用算了,给你算算得了。然后问如雪的生日,如雪说:我的生日最晚了,我是腊月里生的。石良仁说:我也是腊月里生的。边说边用眼睛紧紧盯着如雪,石良仁又说:人家都说属羊的命不好(石良仁跟如雪都是属羊的),属羊的找属羊的才好呢,这叫羊成群。如雪脸红了,心想,他怎么当着艾银的面就说这个呢。如雪说:你的对象是属什么的呢?石良仁说:她比我小一岁。艾银见此情景,生怕如雪跟石良仁再说下去会发生她不愿看到的事,赶忙岔开了话题,谈起所里的杂事来。石良仁也不好再往下说了。 中午的时候,大师傅来做饭,问如雪吃什么饭,如雪说:你把炉子捅开就得了,我自己做点米饭吃。于是大师傅把火炉捅开后,就走了,其实他们是到饭店和石良仁他们一块吃饭去。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大师傅又从隔壁的饭店回来了,问如雪:你做了米饭了吗?如雪说:我正烧着水呢,烧开一壶水灌了暖壶才做饭呢。田七人说:石良仁说,让你给他做一碗,行吗?如雪知道饭店里没有米饭,便说:行是行,那得让他从饭馆要一个菜端过来,要不然我只炒一个菜就有点少了。大师傅答应了。过了一会,如雪蒸好了米饭,并烧了一个蒜苔炒肉,石良仁也正好过来了,从饭店端过来一个菜,笑问如雪:这么快就做好?给我做着一碗吗?如雪说:做着呢,你说出来了让我给你做一碗,我就多做一碗也费不了多少事。石良仁说:好,谢谢了噢。说着,把菜放在桌子上,如雪也把米饭端过来放在桌子上,拿过了两双筷子,两人在艾银的办公桌上并户坐着开始吃起来,石良仁边吃边说,你做的饭可真香真好吃。如雪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石良仁用眼睛盯了如雪几分钟,心里想说:真想一辈子都吃你做的饭。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他不知道如雪听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只好边吃边夸饭菜好,说她炒的菜很有味。又问如雪:你会做鱼吗?因为他从他的舅母那里得知如雪在小学的时候,因为父母跟姐姐们都到家里开的饭馆里做生意,家里只剩下如雪一个小大人来操持家务,给弟弟妹妹做饭,照管家里的一切。如雪笑道:我还没做过鱼呢!石良仁又问:你会做棉衣吗?如雪笑着说:我哪有那么能干,还会做棉衣呢?吃过饭后,石良仁又在碗里倒一大碗开水,开始喝起来,如雪说:慢着喝,那水可是刚烧开的。石良仁说:噢。如雪又把碗筷拿到厨房里唰干净了,然后问石良仁,这个盘子给他们(饭馆)拿回去吧。石良仁说:我拿过去吧,你不要管了。喝完水后,石良仁把盘子拿回去还给了饭馆。如雪到厨房把火又封上了,然后回到了屋里躺下睡起午觉来。因为自己能够亲自为石良仁做饭,又能单独跟他在一起吃一顿饭,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喜悦,好半天这兴奋劲都下不去,躺下了也睡不着。觉得这似乎预示着什么似的。到了五、六月份的时候,蒜苔已经很便宜了,如雪因为中午在所里吃饭,就经常让大师傅买来肉和蒜苔做饺子馅包饺子吃。这一天中午,大师傅给如雪做好了饺子馅,和好了面,就走了,石良仁走了过来,说如雪又吃饺子呀,给我做着呢吗?如雪笑着说:我做的馅和面都多,你要吃待会儿过来吃来好了。石良仁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如雪要包饺子,石良仁也过来帮忙,如雪擀饺子皮,石良仁包饺子,不一会儿就包好了。馅用完了,面也没有剩下,石良仁说:面和馅都做得恰到好处,刚好全部都用完了。如雪说:可不是,平常不是剩下一点面就是剩下一点馅,今天都做得刚刚好。然后两人再也没了话,沉默几秒钟如雪说:现在煮吧。然后在炉子上里烧上了水准备煮饺子,石良仁则是去准备碗筷和笊篱,把它们唰干净放在一旁。 又过了一会儿,饺子煮好了,石良仁把碗递给如雪,如雪接过来捞了满满的一碗,递给石良仁说:你先吃去吧,石良仁接了过来,又递过了一个碗,如雪又接着捞了一碗。石良仁接过来,放到了如雪她们房间里来,然后又进来,帮忙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说,再喝点汤吧。如雪说,好。然后又盛了两碗汤,放到如雪她们的桌子上。石良仁说,不用火了吧?如雪说:不用了。石良仁说:那我就把火封上了。如雪说:好吧。石良仁封上火炉之后,又到如雪她们房间里,这次,他们是一个用一个桌子,如雪坐在她自己的床上,把碗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石良仁坐在窗前的艾银的办公桌上,一人一碗饺子加一碗饺子汤。石良仁跟上次一样,边吃边夸饺子做得好吃。如雪说:蒜苔馅的饺子香是香,就是蒜苔象是不太软似的。石良仁说:我吃着就很好,比饭馆里做得好吃多了。如雪说:饭馆里做得馅太腻。石良仁说,是,而且他们用的也不是好肉,净是从炒菜肉上剔下来的乱七八糟的肉,还是自己做的饺子好吃,香而不腻。如雪又问:你吃饱了吗?石良仁说:吃饱了喝足了,谢谢了噢。然后把碗拿了出去到厨房里涮。如雪也把她自己用的碗涮了,放到宿舍的壁炉上,然后石良仁也回到他们的屋子里,如雪也插上了门子睡午觉。但经过这一两次,两人的感情似乎更进了一步。每天上班来,石良仁跟她们聊天走后,如雪就会觉得很惆怅很茫然,心中少了什么似的。下午听到他们骑车回家的声音,如雪就觉得天地失色,于是再也坐不住了,很多的时候,她自己也不得不每天都骑车上下班,似乎忘了路途的劳累似的。 一天,如雪觉得太累了,就又留了下来,谁知到了傍晚的时候,大师傅田七人来给她做饭,他是每天傍晚都过来看看如雪回没回家,如果没有回去,他就照例给她做一顿饭,第二天早上再来做早饭。但这次,不知怎么回事,他问如雪:人家石良仁他们都回去了,你怎么不回去了?如雪说:我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愿意回去就不回去呗!田七人说:什么叫你愿意呀,你愿意人家愿意吗?说完就走了出去到厨房做饭去了,如雪被他这一呛,气一下子激了起来,再联想到跟石良仁的事,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不由得抽抽咽咽地哭了起来。等田七人做好了饭,进来叫如雪吃饭的时候,如雪正哭着,见他进来,就边哭边说:田七人我怎么你了你说我那个话?不就是让你做了一顿饭吗,你不愿意做,行,我明天告诉段明,说你不想做饭了,要不你就自己说去?你做大师傅的,让你做一顿饭你就说我那么难听,有你这样的吗?田七人见如雪哭了,又怕她明天真的会告诉段明去,只好说:好了,好了,我说的不对了,你也别哭了,也用不着告诉段所长去,我给你道个歉,好吗?饭做好了,你这会儿吃不?我把火给你留着,还是现在就把它封上?如雪开始没作声,他就又问了好几次,如雪说:你留着吧!他说:哎哎。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李鱼来了,如雪告诉了她昨天田七人的事,并说:田七人身为大师傅根本就不想做饭,本来所里吃饭的人就很少了,每天几乎就只有我一个,而且我也经常回家,合着一天做不上一顿饭,还不知足,昨天见我在这儿没有回去,就不高兴了,说我,人家都回去了,怎么就你不知道回去呢,你在这儿待着个什么个劲儿呢?过了一会儿,田七人来了,李鱼说他:你怎么不好好给人家如雪做饭呀,人家这一阵子老是回家,很少让你做饭,昨天没回去你就不乐意了,挤兑人家,成心欺负老实人呢,你算什么人呀你?田七人说:我没有,就是跟她说着玩呢!她也不禁逗,我以后就不逗她了。李鱼说:你们黑心店人就是好耍坐地虎(巨大欺压外乡人)。田七人说俺们黑心店人是好耍坐地虎,但是我是不好这个。李鱼说:拉倒吧,你耍得还少吗?田七人又说起:前几天有一个城里的卖菜的到了黑心店赶集来了,卖的菜比这里的卖菜的都便宜,把这里的人气坏了,大家都只买他的不买别人的了,后来,黑心店卖菜的人们一商量,大家一哄而上,把他的车推翻在地上,把他的菜都分了,他只有两个人(两口子),势力单薄,没有办法,找到工商所里,工商所也处理不了那么多的人,他也说不上抢菜的人的姓名,最后俩人只好开着车走了,还说,以后再也不到黑心店镇来了。如雪说:那黑心店的人就不出门了?出门以后让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让人家再把他收拾一顿才好呢。田七人说:出门再说出门的,到了那时候,到了别人地盘上,说不定就老实了。如雪心想:黑心店的人这么坏,什么时候来个大爆炸,把黑心店人全都炸飞上天去才好呢。 到了天热的时候,如雪、李鱼和艾银三个女人想买一些衣服,但黑心店当地是买不到好一点的东西,就商量着在黑心店镇坐长途公交车到保定去买。这天早上上班以后,就骑车到了公路边上等着长途公交车,等到后,就上了车,一个小时后就到了保定,三个人开始在保定各大商场逛,转到了中午才买了布料,到了中午,吃了点饭,就回来了。艾银是到城里的温州人开的服装加工店做了一条连衣裙,样子也很好看,李鱼做的是上衣和一个短裙,如雪做的是套裙,裙子不是短裙,而是长的那种。款式也很新颖,很流行。 这天早上,三人都穿着新裙子来了,引得大家都来看,胡怜才夸了一会儿,进了她的屋子。如雪跟艾银李鱼三人回到如雪她们的房间里,正当她们在宿舍里说笑时,石良仁和吴辽走了进来,刚聊了几句,周晓人也来了,看到艾银的裙子,啧啧连声地夸:什么时候做的这个裙子呀,猛一穿上看着象个大城市来的真是洋气,太漂亮了,艾银笑得合不上嘴,这是她最爱听的。但周晓人说着话就走到艾银跟前,上去就掀起她的一个裙角,周晓人个子很高,有185公分,站在屋里,艾银跟如雪她们都坐在床上,他当着很多人的面掀起艾银的裙子来,不光让她露出了大腿,而且几乎都露出里面穿的三角裤来,如雪觉得很不雅观也不象话,但艾银却习以为常,仍然是泰然自若地说笑,周晓人一边掀着,一边说:我看看你这裙子是什么布料做的。艾银说:那是混纺的。老周说:噢,混纺的呀,穿着肯定很凉快。艾银说:就那样吧,也不是太凉快。周晓人说完,又走到如雪跟前,上来就要掀如雪的裙子,如雪用手压着裙子正色道:哎,干什么呀?老周忙说:我看看你这裙子是什么布料做的。如雪从床上拿起一块剩余的布料递给老周说:给,你看吧。周晓人装模作样地拿着布料说:这是什么料子呀?如雪说:麻纱的。周晓人说:噢,麻纱的呀,挺薄的嘛,穿在身上肯定凉快。如雪说:是凉快的。周晓人又说:这女人的衣服也是,一年一个时兴,今年时兴穿这个,明年就不定又时兴什么呢,你们年轻,也是正赶时兴的时候。艾银说:这衣服款式也换得很快,哪赶得上呀。周晓人说,怎么赶不上,别人赶不上,你们怎么也赶得上呀,你们挣钱也不少。艾银说:这一屋子的人里头也就数你挣得多,还说我们挣得不少,我们谁走赶得上你呀?老周说:我比你们早上多少年的班呀,又比你们大二十多岁,就差那么几十块钱,那叫差呀?聊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李鱼便跟艾银说:我刚才看见赵杰的靠家儿来找他来了。艾银说:我也看见了,这阵子,赵杰正在跟他老婆闹离婚呢,他老婆也经常到这儿找他来。李鱼说:他们什么时候靠上的?艾银说:早了,他结婚那年,他就跟那个闺女靠上了,到现在有八、九年了,赵杰的闺女都八岁了。李鱼又问:那个闺女是干什么的?艾银说:做买卖的,开始在集市是卖衣服什么的,后来认识了赵杰,他们就同居了,都做过好几次人流了。李鱼说:那个闺女也是傻,跟他这么多年,不清不楚的,叫干什么的呀,耽误这么多年的青春。艾银说:哎,这个事说得清呀?到底是怎么着的,谁也不知道,她也跟他断不了,赵杰也离不了婚,他老婆怎么也不肯离,他老婆没有工作,什么收入也没有,只在家里带孩子,伺候公婆,种地,喂猪什么的,赵杰家里盖房子,都是他老婆自己到处用小推车拉土,拉灰拉砖盖上的,赵杰几乎就没管过没操过心,就盖好了五间大砖瓦房,家里的地,赵杰也没有种过,而且他老婆平常也抓不着赵杰,也摸不着他的钱,全靠她自己卖个鸡蛋呀粮食呀什么的零花,大的开销都是赵杰的父母跟赵杰要钱。李鱼说:那这个傻女人跟着赵杰图什么呀?艾银说:一是他们有了孩子,二是她个人一点别的收入也没有,离了他们家,回了娘家只会受气,她没有经济来源,一个人养着孩子也不好说。正说着,胡怜才进来了,也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看见赵杰的靠家儿了吗?我看见她来找赵杰来了。艾银说:这不是正说着他们呢吗!胡怜才说:听说那个闺女他们家里早就知道她跟赵杰靠着呢,早些年的时候,给她找了个婆家让她出嫁,谁知她不肯,家里人嫌她丢人,这几年都不让她进家门了,她进了村,家里人知道了,就赶过来打她,她的父母兄弟的,一见她,就往外赶她,她有家也回不了了,她自个儿没有工作,也没有收入,也没了住处,这下更缠赵杰缠得紧了。艾银说:他老婆还是不肯离,她缠也没用呀。正说着,孙民走了进来,也说:赵杰正跟他的靠家儿说事呢,(他们的宿舍跟如雪他们的宿舍正对着门)。艾银说:还没有走呢?孙民说:走了,赵杰送出去了。正说着,赵杰走了进来,孙民说:看人家赵杰多有本事呀,两个老婆对着抢他。艾银说:可不是嘛,你们谁比得上人家呀。孙民说:赵杰,你非让她们俩女人抢过来抢过去的呀,要不你把她们俩全收 第九章 二姐托人给如雪介绍的对象叫许飞,长相虽然不出众,但总的来看还可以,身材比如雪高出一个半头,但听到他的学历不高,如雪也有些泄气,觉得女人应该找一个比自己学历高的对象才行。经过二姐的劝说,也跟他开始交往起来。但如雪跟他在一起交谈的时候,多是在家里,很少出去,而且每次跟他在一起时,总会想到石良仁,心想,如果他换成石良仁的话,他们之间会是怎样的呢?不在单位的时候,如雪总是想着石良仁,但等到两人真的见了面的话,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该如何启齿了。而且她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主动向石良仁开口表白,而且她又不是李鱼,没有她的大胆和泼辣,有一次下午,石良仁来到如雪她们的房间里,问了一声:艾银不在吗?如雪说:没有。当时如雪正坐在床沿上趴着桌子练字。石良仁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跟她挨得很近,看她写的字,如雪听见他粗重的呼吸,看着他红红的脸,心想,自己一定要主动些都好,石良仁很明显是很喜欢自己的,但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情感的话,匆忙跟别人结婚了,以后如果后悔了,到那时候再想在一起的话,还得离婚,那时候就要比现在费很多的事,他们之间至少会有两个人甚至四个人挡在中间。这个想法是很荒唐的,谁知,在以后却变成了现实。虽然如雪这样想了,而石良仁呢,也同样舍不得如雪,跟柴仙在一起的时候也一样地思念着如雪,但跟如雪的关系却一点进展也没有,但跟柴仙的关系却突飞猛进。柴仙每次跟他在一起时,都主动得很,拥抱亲吻,并很快两人偷尝了禁果,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石良仁离不开她,从而把他紧紧抓在手里。但石良仁对如雪的思念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只要没有办理结婚手续,他就没有放弃跟如雪在一起的念头。 这天下午,如雪正在练字,这时,所里的一个三十的多岁的男同事名叫张凡的进来了,如雪平时跟他打交道很少,不知道他的为人,其实他是个名副其实的流氓,是个色狼,曾因嫖赌多次被派出所抓过,尽管一脸的黑疙瘩,戴一副近视镜,却专一好玩弄女人。此时如雪正在靠近门口的桌子前练字。张凡走进来问:如雪,你又在练字呀?如雪答应了一声说:噢。他用手指着如雪胸前已经写出来的字,问:这是什么字,是正楷字吗?如雪说:对。话音还没落,那只指着字的爪子迅速地在如雪胸脯上抓了一把。如雪一个未婚的小姑娘,从没经过这些事,简直被吓坏了,生怕这个色狼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尽管心里有些哆嗦,腿有些发软,却因为害怕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只得壮着胆子急忙走到了院子里,几乎要走出院门月亮门了,才定了定神站住。张凡见如雪被吓跑了,也没法在外面再实施其它的罪恶,因为平时他早就对如雪的美貌垂涎三尺,也看准了如雪的胆小和软弱,认定一个姑娘家一定会怕坏了名声,出了事也不敢声张,所以只要有机会就想调戏一下这个美女,今天只是初试一下,想不到就吓坏了她,见她走出去了,他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也没什么劲儿,也就走了出来。如雪见他也出来了,自己就一边躲闪开,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把宿舍门上了锁。然后走到了大街上,她不信张凡会在大街上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要大声喊叫起来,直至把张凡抓进派出所为止。 过了一会儿,如雪见张凡跟石良仁合骑一辆摩托车张凡坐在后座上从所里出来向城里的方向驶去,才放下心来,回到所里把宿舍门打开把自己的车子推出来,也骑车回家了。走在路上,想着刚才的事,如雪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想到石良仁竟然跟张凡这个流氓走在一起,她心里对石良仁也有些生气了,想物以类聚,说不定石良仁跟张凡也是一样的货色呢。 但张凡并不是只对如雪一个人这样。好几次,胡怜才也对如雪说,张凡也他妈的不知道怎么了,老上我的屋子里老睡觉去,又好几回把手放在我奶上抓,这么个鸡巴人讨厌死了。但胡怜才已经是结过婚的女人,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但如雪却从此长了记性,每天下午艾银不来的时候,她就把门插上,好几次张凡又来敲门,如雪隔着门子一看是他根本就没有开门,问他干什么,张凡支唔着说:艾银不在吗?如雪隔着门说:她下午没来。张凡没了话,因为如雪平时跟他除了工作上的事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所以,他见如雪防范得紧,只好灰溜溜地走了。为了吸取教训,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当其他男人敲门的时候,只要是如雪一个在屋里,她就决不肯开门,先隔着窗玻璃看看是谁,只要是已婚男人,她就跟他们隔着门子把事说完了拉倒完事,只有石良仁敲门的时候,她才肯打开门。而姓张的对身边的每一个女人似乎都不会放过纠缠的机会,对早已风骚出名的艾银更是露骨。一次艾银一个人在院里,正在向屋里走,张凡看见了,忙从后面跟上来,上去就要把她从后面抱住,谁知艾银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看见了他,刚要问他:张凡,你干嘛呢?张凡却上来就搂住她亲了起来,边亲边说:想死我了,什么时候跟我正儿八经地睡一回觉呀?并把手伸向她的下身。这时艾银已经走到了门口,门也是开着的,艾银被他这么一挤,挤进了屋里,艾银一边推他一边骂道:干他妈x什么呀你?张凡笑着说:干你呗!艾银骂他:你这是拉你妈的屎呀在还是说话呀?张凡笑道:还是少装点假正经的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多少男人都干过你了,光咱们系统内部的少说也得有几十个人了吧?我不跟别人说罢了。艾银恼怒起来说:滚你妈的蛋,死去吧你,再你妈敢惹我,看我不把你那蛋根子给踢下来!说着,用手扇了张凡一下,张凡闪身躲过,艾银又用脚朝他交裆处踢过去,张凡忙又躲闪又一边笑说:艾银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也装起贞节烈妇来了?弄这一套最没劲了,行,要是你心情不好,我走,改日我再找你,今儿个我就不惹你了。于是转身走开了。 石良仁跟胡军等人有时衣服的纽扣会掉下来,每当这个时候,他们总是会请如雪或艾银帮忙给钉上,如雪她们也不会推辞。但张凡有了同样的事的时候,由于经常他跟女人动手动脚地犯贱,惹得所里的三个女人都不帮他的忙。大家也看了出来,所长段明也问张凡:你小子怎么得罪了她们了,怎么人缘这么差呀?张凡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觉着也没有什么得罪过她们呀。 隔了不久,一天晚上如雪住在单位没有回家,电话响了起来,如雪以为市局会有什么事,所以赶紧去接电话,但拿起话筒来一听,才知道是张凡打来的,没好气地说干什么?张说:我那被子晾在院子里了,麻烦你给我抱进屋子里行不?如雪说:你的屋子里也没有开门,我怎么给你抱进屋里?张说:先放在你们屋子里行不行?如雪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然后放下了话筒。谁知过了没五分钟,张凡又打过电话。如雪拿起电话,一听又是张凡,心里这个气呀,她口气硬硬地说:又干什么?张又说:如雪,麻烦你把我的晾着的被子卷起来行吗,要不然就受潮了。如雪气呼呼地说:不行!然后就把电话又挂了。但张凡后来又打来两三次电话,提同样的事,都被如雪一个“不”字给挡了回去。折腾了好几次,张凡才觉得没希望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只是想试试,多次碰壁之后,才不再打电话过来了。 但张凡却怀恨如雪,知道姑娘家怕坏了名声,当着艾银等人的面的时候,故意说向如雪身上泼脏水:我们家跟如雪的家是对着面的张凡的父亲是教师,他家在如雪家对面中学后面的家属院里,我跟如雪我们俩什么事没有呀?如雪听着这个气呀,知道他在报复,却又不知该怎么还击。幸好当时艾银正在跟李鱼说话,没在意,才没有把如雪的名声给毁了。面对这样的坏人,这样的复杂环境,如雪只想快点结婚算了,结了婚,这些坏男人给她使坏的话,她就会胆子壮起来,至少不象现在这么胆小和软弱。可是这也偏偏不能如意。 她在跟所交往的男友许飞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心里总是想着石良仁,所以对他也很冷淡,心不在焉似的。许飞也许看出了端倪,来得不象原先那么勤了,对如雪也失去了热情。后来由于单位派他到石家庄学习两个月,他走了以后两人便中断了联系。而石良仁呢,在柴仙的推动下,跟他们俩的关系却突飞猛进,八月份的时候,两人便订婚了。听到这个消息,如雪感到从所未有的绝望,心中甚至有一种想要在他们结婚前夕逃走的冲动。 正巧在这时候,市局下发了通知,说考经济员报名工作开始了,有报名的,到市教委去报名去。如雪也很想报名去,因为李鱼跟艾银她们都在上大专自学,她本来也想上的,可是局长却说要等到工龄有一定年限之后才能报名,于是如雪只能等。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她也很想去报名,但有的手续却要胡怜才签字,而胡怜才却正有事假在婆婆家里,而她的婆家是在城里的,如雪很不熟悉怕找不到。于是犹豫再三。李鱼问起她的时候,她说了自己担心,而石良仁也是在家里的。李鱼对如雪说:你不是认识石良仁家吗如雪认为这是最大的坏事,你去找他跟着你去不就行了。如雪原有此意,但石良仁正在谈恋爱,怕被他的对象碰上了不好,搞不好说不定会有一场麻烦,所以一直犹豫着,现在经李鱼这么一提,倒是下了决心,但又想,如果自己到石良仁家去找他的话,他的母亲会不会说什么或给自己脸色看呀,所以心里依然犯嘀咕,后来又想,还是试一下再说,但过了这事以后她却后悔了,觉得自己真是丢脸。 这天下午,如雪到石良仁家去找他,开门的是他的母亲,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态度也很冷淡,让如雪犹如芒刺在背,心中后悔万分,但石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石良仁在家呢,并把他叫了出来。石良仁呢,把如雪让到屋里,也没有让坐,待她说明来意后,跟母亲说了一声,就出来跟她一块骑车出去找胡怜才去了。在路过柴仙所在的农行的门口的时候,如雪说,到了你对象单位了,要不要找她一下去,跟她说一声?石良会说:不用了。于是到了胡怜才的婆家,找到胡怜才,胡怜才说:如雪知道找良仁来帮你了。如雪说向她明来意后,胡怜才把字签了,然后,如雪跟石良仁才回去了,到了路口,二人便各自回家了。 经过了这一次,如雪心情很不好,虽然去到教委报名,但由于还有其它手续,如雪嫌太烦琐,便放弃了。石良仁呢,这时已经订婚并开始准备结婚的家具了。听到这些,如雪的心如同裂开一样难受,心里很痛,却又没法说出来,就象安徒生童话中那条失语的人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要跟别人结婚,自己尽管心痛得流血却也只能选择沉默,而身边的诸如艾银胡怜才等人,天天在一起,却偏不能对她们说只言片语,因为她们一旦知道了实情,只能加重她的痛苦落井下石或在自己伤口撮盐。石良仁这时依然也还对如雪没有断念,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梦见如雪,一天不见如雪,心中就难受得不得了。一次,他到保定去了一趟,回来后,又在家待了一天。两天没有看见如雪,心里很失落。第二天上班去他乘坐公交车,车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从车窗里看见如雪一个人正骑车走在路上,便伸出头去看,又忍不住大叫起来:如雪,如雪!如雪骑车走在路上,忽然听到公交车上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答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看见石良仁正在车窗里向自己招手,便也挥了挥手,公交车便急驶而去。到了所里,如雪刚进了屋,石良仁就跟了过来,恰好这时艾银也在,就跟如雪她们聊了起来。艾银问他:结婚的家具买齐了吗?石良仁说:差不多了,今天下班了,明天我就要到保定去买去。听得如雪心里沉甸甸的。这天下午,石良仁果然没有回家,而是在所里住下来。晚上,田七人到所里给如雪做了饭,就走了。如雪吃过了晚饭,刚过了一会儿,石良仁走了进来,问她:吃过饭了吗?如雪说:吃过了。又问:给你做的什么饭?如雪说:还是老一套,铬饼加炒菜,吃完了再喝点开水。如雪问石良仁:你吃过了没有?石良仁说:没有。如雪说:你那会儿不先跟田七人说一声,让他给你也做着饭。石良仁说,算了,我也不爱吃他做的饭,过一会儿我将就着泡两包方便面就行了。如雪说:你明天到保定买家具去呀?石良仁说:对。如雪说:你坐公交车去吗?石良仁说,早晨起来就到路口上等公交车去。两人也没有了话,石良仁就走了,说是到外面买方便面去。如雪心里很痛,但也没有办法,只是抱着一点点希望,那就是希望能象上次一样,到结婚时出现变化,但是这可能吗。过了一会儿,石良仁果然到外面买了两包方便面回来了。拿着一个碗,到如雪她们房间里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暖壶里面倒出开水来冲泡方便面。泡了一会儿之后,又加上了调料,搅拌了几下,就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如雪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心情很复杂,心里说不出的苦。吃完后,石良仁又到厨房涮了碗。过了一会儿,又过来了,把他的半袖的衬衣拿过来,要洗,并用如雪的脸盆和洗衣粉,并对如雪说:要不你给我洗一下?如雪正因为他要跟别的女人结婚,心里正不舒服,就说:你自己洗吧。于是石良仁到厨房里把衣服洗了,晾在外面挂着的绳子上。然后回到了他自己屋子里去了。第二天一早果然到保定去买家具去了。如雪见他这么热心地准备结婚的东西,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要是真的到了他跟别人结婚那一天自己该怎么办?远远地逃走吗?自己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心里越是害怕这个日子,但这一天却越来越逼近了。 这天下午,如雪要回家了,在路上又遇到了石良仁,他们俩又象以前那样聊着天,但这次,因为心里不痛快,如雪的话很少,石良仁一边骑车一边不住地打量着如雪,他仍然希望能从如雪身上找到改变主意的勇气或给他的一些表示,虽然这时的柴仙已经怀孕了,石良仁依然有点不甘心,仍然想有所改变,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如雪说。如雪呢,心里满是怨气,只是怨老天,自己跟石良仁既然没有缘分,为什么老天非要让跟他相逢相遇相知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苦受折磨却又无处可诉?明明是痛得心里流血却不得不强作笑脸?难道自己真的是跟那个失语的人鱼一样的命运吗?命运为什么要这样的捉弄自己呢?终于到了分手的地方,石良仁说:我走了。如雪答应了一声,径自走了。第二天,石良仁又到胡怜才那儿要开单位证明办结婚证,如雪心里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虽然也强笑着说:要他买了喜糖来再给他开也不迟。胡怜才说:他不给买去,就算了吧,让着他。于是如雪走开了,回到了自己屋里,这天艾银没来,她就关上了门子,躺倒在床上,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流起泪来,知道这一次石良仁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自己失恋已经成了无法挽回的定局了。 但这还不是最难堪的,最让她难受的是三天后跟柴仙的婚礼,自己怎么能参加呢,自己家跟石家住得这么近,又经常来往,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勉强去了,自己怎么能坦然面对石良仁跟他的新娘呢?她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跟别人结婚,又如何能保持镇静而不失声痛哭或默默流泪呢?她真希望这一天天气突变,突然下起大雨来,好让自己有个堂皇的理由。但这愿望都没有实现,这一天终于如期而至了 第十章 石良仁定的是10月2日结婚。结婚这天,天气晴朗,一点也没有变坏的意思。如雪心里相当紧张,又很害怕家也搬到城里的艾银和胡怜才等人来找自己到石良仁家里去参加婚礼,她害怕自己情绪失控会让她失态或当众出丑,虽然平时她都很理智和冷静,但这件事上却觉得难以自控,就拼命想办法要逃开,尽管这时她已经痛苦得心都要碎了,但还要为避开这个难堪的局面而努力。眼看着到了上午十点多了,她想象着当上新郎的石良仁在喜气洋洋地迎亲及他家里现在娶亲时的热闹场景,心如刀刺一般。于是她对母亲说:我替你去看看姥姥去吧。母亲答应了,于是如雪骑车出发了。一路上,流泪不止。快到姥姥家门口了,她才勉强忍住了眼泪。然后她到了姥姥家,故意拖延着时间,在姥姥家里吃了午饭,到了下午才回去。回家一问,还好,没有人来找她,她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的痛苦丝毫没有减轻。 再说石良仁,结婚这天,所里的同事们只有艾银和段明来了,他觉得如雪的家近在咫尺,她一定会参加他的婚礼的。但他在人群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石良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猜到了她不来的原因,原以为自己是没办法得到才放弃如雪跟柴仙结的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雪是真的爱着自己,心里一下子酸楚起来,结婚的兴奋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热闹的人群,甚至有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呆立在人群中很久很久,直到家里人叫他,才醒过神来。到了新房里,看着几个小青年正在逗弄着插了一头花的新娘柴仙,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人们在家里怎么折腾,他也没有心思理会,整个人都木呆呆的,好象丢了魂一样。好容易熬到天快黑了,人们差不多都走了,石良仁才身心疲惫地倒在新房的床上,拉上被子蒙上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而柴仙呢,因为要躲避小青年们的逗弄,已经跑出去到了附近的亲戚家里还没有回来。石良仁因为心情不好,又被人灌了酒,,很快睡着了。晚上柴仙回来了,见石良仁睡着了,就问婆婆:良仁怎么睡了?婆婆说:喝多了呗!柴仙便有些不高兴。等到吃过了晚饭,所有的亲戚们都走了,她就叫醒了石良仁,让他起来脱了衣服睡觉。石良仁只得起来脱掉衣服后,又躺下了。柴仙问他:你不吃饭了吗?石良仁说:不吃了。说完又睡下了。到了第二天,好容易到了天亮,石良仁真想马上见到如雪,向她问个究竟,但这天却偏偏是星期天,只得勉强忍着,等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家里人见他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柴仙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不高兴呀?有什么事儿不开心吗?石良仁见问,就勉强笑着说:没有。心里却想:如雪这时候不定伤心地哭成什么样子呢,好容易到了星期一这天,石良仁就一天婚假没有休,急忙到单位上班去了。下了车子就直奔如雪的房间。屋里只有如雪一个人。石良仁进来,如雪跟他打了个招呼:来啦?石良仁仔细地打量着如雪,看着她的眼睛有没有哭过的痕迹。如雪却神态自若,看不出来什么破绽。石良仁问她:我结婚的那天你怎么不去呀?如雪看着别处说:我到姥姥家去了一趟。这时,艾银也来了。见石良仁在屋里就问他:你这度蜜月做新郎的人,怎么不在家陪着新娘子,一天婚假也不歇就又上班来了?石良仁说,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儿,就上班来了呗!艾银说:不对,今天新娘回门了吧?是不是一个人在家光想媳妇觉得寂寞不好受才到单位来了?石良仁笑着说:看看,好象你什么也知道似的。艾银说:我也是过来人了嘛,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接着,艾银又问他:她娘家有什么人,父母是干什么的。得到回答后,又说:听说她们银行里的人,只要是结婚的就有一套单元楼的楼房分,是不是呀,你们很快就要搬到楼房里去了吧。石良仁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如雪听着艾银故意挑刺激自己的话题,于是就走了出去。石良仁见如雪出去了,待了不到三五分钟走了出去。到了将近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石良仁就回了家去了。艾银还刺激如雪对她说:你看良仁,刚新婚,一会也离不了老婆,还没坐稳呢,又赶紧回家守着媳妇去了,如雪虽然心里痛得流血,但在艾银面前也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付之一笑。 ,这里如雪尽管很伤心,却依然是强颜欢笑。就象安徒生童话里写的小人鱼:尽管每天都在尖刀上行走,心被刺得鲜血直流,却不得不强作笑脸。每天上班来,石良仁到如雪她们宿舍里来,艾银就会挑些刺激如雪的话来说,因为她自己是过来人,知道未婚的男女即使没有相爱,长期在一起相处得久了,也会生出感情来,而女人在这方面都是敏感的,并且她也猜到了如雪不去参加石良仁的婚礼的真正原因。所以总是故意刺伤她,让她心里不好受。所以,从此以后,每当石良仁到她们办公室里来的时候,她就会往外走,躲出去,避免艾银刺伤自己。而石良仁见如雪躲出去,也觉得没意思,便紧接着出去了。在外面见到如雪,如雪也是很冷淡的样子,对他再没有一句话说。此时的如雪对他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更不会希望他能离婚,因为不管怎么伤心欲绝,却从没想到石良仁会为自己离婚,她觉得自己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家,说什么都不能嫁给一个离婚男人,她想兴许过一段时间之后,自己会把他逐渐忘记吧。但要命的是他们俩仍然是在一块办公,仍然是天天见面,这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这难堪的局面让如雪备受煎熬,她没有能够象童话里的小人鱼一样在爱人跟别人结婚的日子里化成泡沫或升上天堂,她也没有能力让自己远远地离开,因为失去这份工作,更会让她陷入生存危机,她也没有其它的生存手段,她玩不起这种潇洒。她更怕石良仁会在这个时候向自己表白什么,怕自己一时会把持不住,会象赵杰的情人一样落到众叛亲离、为人所不齿的地步。虽然很想忘记石良仁,却没有办法让两个人分开。每天相见,这样就更加深了痛苦。几乎夜夜都失眠,半夜醒来后就情不自禁地想着以前的种种往事,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暗自抽泣起来,这样日夜煎熬着。回家路上,骑车走在107国道上,看着正在西沉的如血的残阳,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又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才使得石良仁放弃了自己,而跟别人结婚的。心想,要是自己跟石良仁从来没有认识过、没有遇见过该多好呀,说不定早已跟别人结婚了,即使过着平淡的生活,也不会象现在这样伤心。走在城里的公路上,商店的大音箱里传送着梁雁翎哀哀的歌声唱着她的心声:我对你的心你永远不明了,我对你的爱却总是在煎熬,我并不在乎你知道不知道,疼爱你的心却永远不会老……,你对我象雾象雨又象风,来来去去只留下一场空。听着听着,她的眼泪又来了,真恨不得马上离开黑心店远走高飞才好。由于感情上深受打击,长期在精神上饱受煎熬,如雪尽管才二十四五岁,诸如心悸,心律不齐,胸口疼痛乃至失眠健忘这些本不该在这个年龄得的病,她全都占全了。在这一段时间里,她总是度日如年,在精神和肉体上饱受折磨。是也盼夜也盼,只盼着跟石良仁早日分开,再也不受这煎熬。 很快到了冬天。黑心店税务所里仍然让大师傅去到煤场去用三轮车拉些蜂窝煤来放在各个办公室外面,每个屋子里分了180块蜂窝煤,让大家取暖(每个办公室里面都有蜂窝煤炉),然后统一给煤场结帐。如雪见有了煤,也没有多想,就用伙房里的炉火先把蜂窝煤引着,然后又用火夹把烧着的蜂窝煤夹到自己办公室的蜂窝煤炉子里,把炉子升起来取暖。但税务稽查队的队长周晓人却先把蜂窝煤数了数块数,数完之后,却发现他的办公室拉的煤块少给了三、四十块,又叫李鱼把稽查队每个屋子里的煤块数了一遍,发现都少了三、四十块。见大师傅胡七人又拉了一车往别的屋子送,于是把大师傅胡七人叫了来,当着稽查队和税务所的人的面问他:你给我们每个屋子里拉了多少块蜂窝煤呀?胡七人说:一百八十块呀,怎么了?周晓人说:我数了数怎么每个屋子里都差了三四十块呀?不信你自己数数去。胡七人讪讪地说:没事,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拉去,差多少补多少得了。于是又到煤场里,把那些打算贪占的蜂窝煤又拉回来了,给各屋里把煤块补齐。李鱼私下里跟如雪和艾银、胡怜才说:胡七人也贪得太过分了,让拉个蜂窝煤他都想刮一层,任个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都算计到了,也不怕让人瞧不起。如雪说:让他当大师傅买个油面菜什么的恐怕都吃(赚)了一层,以前好几个人在伙房里吃,大家都觉得咱们伙房的饭费挺多挺贵的,没有什么证据,又不好说他什么,慢慢地就都不在伙房吃饭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所里伙房里吃饭,我也觉得没吃几顿,每月就会生出好多的饭费,所以我现在也开始自己买米和油菜之类的,用伙房的火炉,自己做着吃。 在黑心店税务所里,本来是制定了值班制度的,如雪跟艾银一组。但基本上没有执行过,因为除了如雪跟艾银及以前的所长朱苟之外,其他人是不会值班的,所里的人包括石良仁在内自从结婚成家后就再也不会在单位过夜了。即使一次也办不到。对这些,所长段明从来也没有说过他们。但12月的一天晚上,如雪跟艾银没有值班,如雪是回了家,而艾银也跟老公一起回到了城里的婆家过夜。第二天早上,段明上班来得早,见所里没有如雪跟艾银两个人,知道她们没有值班。后来见艾银先上班来了,就找到她们屋里,跟她说:“如雪你们昨天晚上怎么没有值班来呀?”艾银说:“国荣来找我来了,我觉得我闺女也没在这儿,回去就回去吧,所以就跟国荣走了。再说,咱们所里就我跟如雪值班最多,别人除了朱苟外,谁还值班呀?”段明说:“说你呢你就狡缠别人,狡缠也不顶事,你俩不值班就得扣工资,罚款。”艾银见段明拉下了脸,忙笑道:“,行,行你是领导,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呗,我们当小兵子的能怎么样,只能服从领导呗。”段明的脸色才转过来了。又说了一会别的闲话,段明就走了。其实艾银知道段明是不会真的扣她们的工资或奖金的,但是如雪上班来以的,却如此这般地挑拨了一番,说:“刚才段明过来了,说咱们俩昨天晚上没有值班,要扣咱们俩的工资,也不说咱们所里除了咱们俩,还朱苟有时值班外别人谁值过班呀,平常咱们值班成了习惯,有一次不值就说咱们要扣工资又要罚款的,别人从来一次也不值班,他也不说人家,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柿子拣着软的捏,光欺负老实人,要罚咱们,就得都罚,别光罚咱们俩,为什么不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规章制度好象就是光给咱们俩定的,只管着咱们俩一样,对大伙儿都没有影响力(约束力),好象咱们两比别人低一等似的。”如雪年轻,不知道她的用心,听了她挑拔的话,以为段明真的会扣发她们的工资什么的,心头火起,跑到北面院子里段明的办公室里,见段明在里面,就跟他理论起来:“段所长,你说我跟艾银两个人昨晚没值班来,要罚我们款呀?”段明口气硬硬地说:“噢,怎么了?”如雪说:怎么了,这么着不对呗。段明横横地说:“不按规定值班就得罚款,这哪儿不对了?”如雪说:“哪儿不对了,咱们所里的人除了我们俩跟朱苟之外谁值过班呀,别人从来不值班也不说罚款,我们光值班,少值一次就要罚我们,为什么一样的客要两样的待,为什么不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要罚就得都罚。”段明没想到如雪竟敢为这事找他理论,大叫了起来说:就不罚别人,就是光罚你们俩,怎么了?你不想在这儿(黑心店税务所)干了赶紧走,这儿还不稀罕你呢,什么也干不了(艾银造的谣),还还整天这事那事的,想上哪儿上哪去吧(仿佛黑心店税务所是他家开的一样),别这儿了。如雪被他所激,也喊叫着说:不在这儿就不在这儿,谁 稀罕在这儿呢(其实她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可以离开这里。说完,就走了出去。回到她跟艾银的办公室里,她忍心不住掉起泪来,哭着跟艾银把刚才的情景告诉了一遍,艾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因为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如雪把自己的心里想说的话替自己发泄出来,她自己怕得罪段明,所以让如雪替她得罪人去,自己只在幕后操纵。见如雪吃了亏回来,又装作同情的样子,安慰她说:人家一个领导咱们跟人家理论这个干吗,人家听咱们的不?干吃亏罢了。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走到段明的他们那边,见段明还在,就走进去跟他聊了起来,说:“如雪刚才说她跟你嚷了几句,是不是呀?”,段明说,可不是,小小的人儿,火气倒不小。然后把事情的经过跟她说了一遍。艾银说,她不管是觉得自己在市局有录官的亲戚才这样的,象我这样的没关系没人的,我哪敢跟你嚷呀?巴结还怕来不及呢,我直跟她说,段所长说罚咱们款是说着玩的,谁知她不听,非要跟你评理来,这不,过来就跟你嚷了一场。段明说:一个小姑娘家的,也太狂了,以为我管不了她呢。艾银说,那不是因为人家在市局有人有关系吗?段明说,如雪跟市局里的某股长也不是什么至近的亲戚,要亲戚关系近的话,她怎么老是调不回去?年纪轻轻的,这么狂又不听指挥,看我不把她调别的乡(比黑心店更远更偏僻的乡村)去,让她换换地方。艾银听了暗暗高兴,她早就嫌如雪碍事,她老在跟前,男人们会有些顾忌,使她不能跟男人们尽情地调情通奸。在男人中间她是如鱼得水的,得意非凡,如雪来了以后,在妨碍她的同时,把以前跟男人在一起时的气氛也破坏了。 如雪也是很后悔自己沉不住气,听信了艾银的挑拨,,心想,段明身为领导,自己若是跟他过不去,那不是以卵击石,以后还怎么跟上司相处呢,还怎么在黑心店税务所里待呀,本来机关里就内耗严重,人们勾心斗角,段明跟周晓人就斗得不可开交,自己跟上司不和的话,同事们还不是落井下石,和段明一道把自己给整死。恐怕自己以后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本来艾银就排挤忌恨自己,这次使计让自己跟段明吵翻,得利的还不是她自己。 由于年轻气盛,又少不更事,在以后的几天里,如雪见了段明就不跟他说话了,这让段明十分恼火,过了几天,就到如雪她们房间里来了,当着艾银的面,主动跟如雪说了话,表明自己当领导的大度。然后又跟如雪和艾银说,下来干部岗位要轮换调整了,如雪主调到只东乡(跟县城的距离比黑心店多一倍)去吧。如雪问:为什么呀?段明说,因为工作需要呗,税务干部每过两年就轮换一次,你不知道吗?这说话又到了年底了,又该调整轮换了。说着瞪了她一眼,心里说:这么个小丫头就敢跟我作对,看我不整死你,要不然你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如雪没了话说,虽然知道段明是在报复自己,但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呢?于是,她赶紧到市局找了所托的远房亲戚,要他跟段明说说,自己不想到只东乡去。对方答应了,虽然如雪调动的事他办不了,但在黑心店范围内的人事调整,他还是能干预的,这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句话的事。过了元旦宣布岗位轮换的时候,如雪没有被调过去,而是换了石良仁跟吴辽两人被调到了只东乡去了。看到这样的结果,如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各乡税务干部的办公地点都是在各乡的,只有在月底结帐或所里开会的时候其它乡的税务干部才来缴销票证和税款,平常他们是不会到所里来的,这样的话,就减少了跟石良仁见面的机会,也减少了她在精神上所受的折磨,觉得她跟石良仁之间的感情纠葛终于彻底地结束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也会逐渐地从这段感情漩涡中解脱出来,开始新的生活。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容易被击垮的人,尽管外表柔弱,内心里却十分坚强,虽然一次次地受到打击和挫折,却让她一次比一次更坚强。她相信这一次,自己也一定能挺过去。同时也渴望着有个全新的开始。可是却难以很快如愿。家里人也为她发愁。 过了不久之后,石良仁他们又搬到了柴仙她们银行分配的新楼房里去,跟柴仙两人过上了二人世界的小家庭生活,到了冬天后,在家里享受着银行家属楼里烧的暖烘烘的暖气,眼看着柴仙的肚子越来越大,而石良仁的父母也是抱孙子心切,对柴仙的照顾无微不至,石良仁对如雪的心也就冷下来了。如雪虽然没有那么快平和下来,但过了新年后,艾银怕如雪还对石良仁有什么想法,就经常跟李鱼和胡怜才说:“什么石良仁的老婆都快生了,肚子大的就象有八九个月的样子,准是结婚前就早怀孕好几个月了。这个年代这些年轻人要多开放有多开放。” 第十一章 如雪跟石良仁的恋爱以失败而告终后,如雪很受打击,也一度失去自信。觉得一定是自己不够好,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他才放弃自己的吧。她又想:想要快点离开黑心店的话,只靠别人是不行的,一是因为人家跟自己也不是什么近亲,可能也根本没有真的打算真心为自己办事,也许一些小科长为了让更多的人给自己送礼而使的手段,有很多人明明没有能力为别人办事也照样收钱收礼的,你问他办得怎么样了,他会故意说“局长说不行,现在有很多人都想要调到城里来”之类的话来搪塞。如雪更加觉得希望渺茫。为了给自己解闷,她买了一台小收音机,每天可以收听广播,又买了一台小录音机听音乐,有时也学学英语什么的。 每天下午,到税务所上班来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家在附近的人是不来的,除非有要紧的事。就是家在城里的人也是中午在外面吃过饭后就直接找个地方打麻将或扑克或自己找乐子,极少有回到所里来的。所以多数情况下是每到下午里,所里三个大院子里(包括后面的大菜园)只剩下了如雪一个人,她为了安全总是插上门子睡觉或是实在闲得无聊就写日记或是写一些散文、诗歌或小说之类的东西,写的数量也不是很多,也经常给一些杂志社或报社投投稿,但全都是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没有。但尽管如此,她也没有中断写作,仍然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写东西,每拿到一份报纸或杂志,总是装着看内容而实则是为了记下报社或杂志社的地址或邮编什么的,以便自己以后投稿的时候用到,见发出去的稿子没有音讯,便来个一稿多投,甚至还把自己写的散文投到本市广播电台<文学之窗>节目,以求提高命中率。写来写去的,也不见发表,她心情有些沮丧起来,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写作能力。在这石良仁结婚后的第二年夏天的一天中午,如雪在本市电台的<文学之窗>节目里听到了自己写的散文,而且是被播音员配着乐朗诵的,心里很兴奋,感觉非常的棒,也给她增加了信心,可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胡怜才的时候,对方却非常冷漠,甚至还说:不定怎么赶对了,编辑一高兴偶尔采用了一篇呢就把你美成那样了。胡怜才的话无疑是给如雪泼冷水,但如雪心里明白她这是出于嫉妒。所以对她的话也毫不在意,反而写得更起劲了,不单下午写,晚上有时也会熬夜写。这样的写作非常辛苦,不但要自己买邮票信封信笺之类的东西,而且由于是在纸上写的,修改起来也非常麻烦,修改以后还再新抄一遍。 而艾银她们呢,这个时候对如雪也非常“关注”,经常问她:这会儿处着个什么样的对象呀?如雪说,没有。她们就表示不相信。一次星期日,如雪跟一个初中时候同学到省城玩了一趟,买了一件小风衣,上班时穿了出来,胡怜才跟艾银等看见了,就问如雪:你这个风衣是在哪儿买的呀,穿着挺洋气的呀。如雪告诉了她们,说是跟同学在省城买的,她们马上眼光放亮地追问起来:跟什么时候的同学去了,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呀?如雪见她们又开始审贼一样地审问自己来满足她们的好奇心,马上厌烦起来,转身就走开了。背地里艾银跟胡怜才笑话如雪:那么大岁数了,不好找对象了,没人要了,再稍微一晃悠马上就过了三十了,眼看就成了嫁不出动的老姑娘了,等着石良仁离婚,也别想了。如雪也知道艾银是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所以也急于结婚,并发誓,一定要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把艾银和胡怜才及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跌破眼镜,把她们气死才好呢。家里二姐大姐也张罗着托人帮如雪介绍对象,介绍了好几个条件也差不多的,也有两个长得很帅的男孩,条件不错,有的在银行工作,有的也在行政部门工作,家里的条件也相当。但如雪一听见对方的黑心店人的口音,马上起了反感,心想自己在黑心店工作就对黑心店人憎恶得要命,怎么还能天天面对一个这样的人而且还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呢。所以就算非常想结婚,但也绝不答应跟对方交往。婚事就这样黄了下来,急于结婚的如雪因为感情上的任性,把一个个机会都给耽误掉了,眼看着青春一天比天远离,如雪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抓紧时间多写东西来,以此来弥补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终于如雪的一篇散文第一次在省报上发表了。如雪第一次收到编辑部的来信,简直都不敢拆开了,但这件事却由李鱼跟艾银替她做了,她们拆她的信是相当的自然而且理直气壮。虽然艾银也是看过了,但表情却很复杂。也私下对如雪说:我刚上班的时候也曾经写过这样的东西。以此来打击如雪的自信,觉得自己取得的一点成绩是再平凡不过,似乎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如雪心里明白她的用意。跟李鱼说了,说艾银出于嫉妒,怎么怎么样,当时段明也在场。后来艾银再跟段明这样说的时候(表白她自己这方面也不比如雪差),段明也说她:你写个屁来呀?艾银笑着说:看看这领导说的我,写屁,你看看。但艾银见段明口风转了,不再单听她一个人诋毁如雪,也生怕如雪因此在单位受到重视,并使得段明也在市局领导面前说了如雪的好话,从而利于如雪的工作调动(调回城),让一个自己欺压惯了的人忽然在自己位置之上,这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的事。所以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用肉体来拉拢段明。 于是在1993年夏天的一天下午,段明在单位没有出去打麻将或是扑克什么的。艾银见段明的屋子门开着,知道他可能在屋里,就决定今天一定要见机行事,如果屋里只有段明一人的话,一定得办成那事。于是就以谈工作为由,到他的屋里去找他。见屋里只有段明一个人,心里很高兴。进去后又随手关了门。段明正在洗脸,见艾银进来,就擦干了脸,问她:你们那儿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艾银笑着说:你看看你,可是个大领导,好象除了工作和任务就不知道别的事似的。段明笑着说:别的事我管得着你们不?艾银笑道:你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们的生活呀?段明笑说:叫我怎么关心你呢?艾银凑近他笑道: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呢?段明说:我是真的不知道。艾银把脸贴着段明的脸挑逗地说:你看着我好受吗?段明有点猜到了她的来意,体内的欲火被挑动起来了,眼里放出淫邪的光来,笑说:我哪知道你哪儿好受哪儿难受呢?艾银撒着娇一下子倒在他的怀里淫笑着说:你是成年人了,是真的不解风情呀还是装假,你不知道,(老公)国荣有时候真的叫我很难受呀,好人,你就让我舒服一下行不?段明笑了,用手在她的乳房上摸了几下,又伸进里面摸索一会儿,艾银吊住他的脖子又用两腿夹住段明两腿,身子向着段明这边拱一拱地撒娇嘻笑着说:快点让我舒服舒服呀,我都快受不了了。段明赶忙说:等我拉上窗帘插上门子。待他拉上窗帘后,插上门,再转身过来看艾银时,艾银已经脱光了衣服仰面躺在他床上,等他上来,段明早听到过她的淫荡之名,知道她是干惯了这种事的,他平常也想到过占他一点便宜什么的,这是所有男人的爱好吗,便因为艾银平常没有这方面的表示,他也不便于主动勾引,常言说,男勾女一堵墙,女勾男一层纸。于是便也迫不及待地也很快地脱掉了衣服,然后赶紧扑了上去,一下子骑在了艾银身上,两个就当是新婚一样,尽情地淫乐起来。艾银顺利地完成了使命,因怕有人来找段明,她也不敢在段明床上多待,完事之后,喘息着又跟段明缠绵一会,段明柔声说:咱们先起来吧,等以后你跟如雪值班的时候,我也住在所里,咱俩再这样吧,行不?。艾银说:我跟如雪值班的话,她也在这里,见我不在屋里值班,该跟怜才他们议论咱们了。段明说:你一个聪明透了的人,这回怎么也没了主意了?你就跟她说,值班的时候让她值一天,你值一天,你们俩轮换着值班,这样每个人就少值一天,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反正她不回家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在所里住着,也说不上胆小害怕。艾银笑说:到底是当官的,就是心眼子多,我可是比不了了。自从跟段明有了关系以后,艾银就变成了在所里说一不二的人了。一旦有什么表彰奖励评优秀之类的事,段明就首先推荐她去,凡是露脸的事,每次都让大家让着她。非但如此,甚而还到所辖企业借钱物等交给了艾银带回家去,日后以减免税收来抵顶。好容易等到黑心店区政府给税务所发了一次奖金,共一万多元,只给所里区直专管员及内勤人员(所长段明和胡怜才)的,段明便瞒着如雪跟胡怜才,跟艾银一起到区政府私自把奖金支回来,全部都给了艾银。他俩认为反正区政府往年什么时候也不给税务所发奖金,这么多年,好容易发一次,胡怜才就算是财迷也不会问到的,虽然心怀鬼胎,却也觉得天衣无缝,不会被发现。为了讨好艾银,段明听从艾银的吩咐,在市局领导面前说如雪的坏话,给她的调动设置障碍,让她调不回去。就象是唐明皇纳了(儿媳)杨贵妃,五十岁的段明得到了三十岁的艾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来宠爱她了。在单位,段明对艾银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跟如雪说话时总是板着脸,每次都象是训斥她。如雪跟胡怜才也觉察出了艾银跟段明的关系微妙变化。一次艾银因为得了妇科病要到黑心店镇的医院去看病,让段明陪着她去(这本是她老公国荣该做的事)。段明怕被熟人看到不好,所以就没去。艾银不高兴了,在所里当着胡怜才跟如雪的面,跟他闹了一顿,说他:对部下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爱护部下,请他陪着看个病去就推三阻四的。段明听了只是嘿嘿傻笑着不说话。一次如雪跟胡怜才及段明、艾银等去饭店吃饭,艾银跟段明一边对着脸嘻笑着,段明竟然去在桌子下面伸手去摸艾银的屁股及大腿。被胡怜才看在眼里,回来后跟大家(李鱼和如雪)议论了一番,说,咱们以后可不要得罪艾银,她又跟段明靠上了,你惹了她,她不让段明把咱们整死才怪。如雪说: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勾引男人呢?胡怜才说:一是因为她是这样的人,有这个爱好,二是因为男人们能给她带来政治经济利益,捧着她让她在单位横行霸道的,而年轻的男人们呢,也是有发展前途的,将来也是会弄个一官半职的,好为她办些事什么的。女人们有什么发展前途,能干什么呢,有个收入稳定的工作能干到老就不错了。如雪天真地说:为什么女人就没有发展前途呢?胡怜才说她:“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刚出校门的学生话(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妹子,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可是个男人(当道)的世界呀,女人有什么能力呢,即便是有能力的女人,也都一样最多只能上个班挣个工资罢了,你见哪个部门提拔过女人当官呢?除非她有特殊的才能或者跟当官的(男人)有了关系,否则想都别想。”还说“现在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年青漂亮的姑娘们傍上大款甘心当二奶呢,因为女人只靠自己的力量去打拼去求生存求发展实在太难了,靠男人的力量有时反而是一种捷径,有一句话不是说‘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嘛。李鱼说,那你怎么不去靠(傍)男人去呢?胡怜才说,“咱们不是那样的人啊,有的人是顾忌脸面的,有的人是不要脸面的啊,象艾银这样的女人她要什么脸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反正也没有那样多事的人去告诉她老公国荣,而男人们也都喜欢这样的女人。总之女人就是女人,是处于依从地位的,不依靠男人什么也干不成啊。”如雪说:怎么可能啊,也有很多女人是靠了自己的力量获得成功的。胡怜才说: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少了,十万人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就象是沙子里淘金一样,而且也都是流了很多血泪的。如雪不服气地想,什么女人叫只能处于依从地位,只能依附男人,女人为什么不能翻身做主人,争取主动权呢,只要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流些血泪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甚至想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女人是不用靠男人也能成功的。 如雪的作品发表的也越来越多,每次如雪的信件都是让艾银先拆开看过了才交给她看。如雪偶尔笑着说了一次:怎么我不在这儿就先把我的信给拆了?艾银本来就嫉妒得要死,见如雪竟敢问罪,更是所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你没事写个什么文章呀,把我们都给比了下去。因为她一向都事事处处拔尖占上风惯了。所以蛮横地说:又不是情书,看看怎么了,要是情书我们就不看了!侵犯别人的权利成了她理所当然的最习惯做的事。如雪见她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敢跟她硬吵,就拿过了信件看了起来。后来,又一次,代征员石槐又一次拆了如雪的信件,如雪当着艾银的面说他:私拆别人的信件是犯法的,再这样的话,我就到派出所报案去,你看看人家警察到时候来找你不?艾银听出如雪其实也是在敲打她,心里很恼火,想不到这个被她经常欺负的女孩竟敢来反抗自己,于是从那以后,每次收到如雪的信件,如雪不在跟前,她就悄悄地扔了或扔在厨房或扔在垃圾上。如雪就从垃圾上捡了好几次信件,她也猜到了可能就是艾银干的好事。为了干扰如雪写作,艾银后来又经常在下午的时候来上班,所里只有她跟如雪两个人,她没有事干,便拿来毛衣来织。如雪这时便干脆当着她的面写起来,而且用铅笔写的字很潦草,根本看不清楚。艾银便时不时地凑过来看她写着的东西,尽管一个字也看不清,她也要来捣乱。但这样也没有办法阻止如雪。 如雪每发表一篇文章,随后不久就会有稿费寄来,一次月底结帐的时候,石良仁跟吴辽两个人来了,见到如雪的稿费汇款单,也看到了如雪发表的作品。石良仁脸涨得通红的用眼紧盯如雪看,一动也不动。这让艾银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她知道石良仁还在想着如雪。她早就想把石良仁收到自己石榴裙下了,料想石良仁结了婚也跟以前小伙子的时候也不一样了,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是好色的,没有她收伏不了的,所以对此她充满了信心。下午如雪早早地就回去了,剩下艾银站在院子房间的门前,过了一会儿见石良仁从后面菜园解手出来了,就叫了他一声:阿仁(她对男同事从来都是用昵称的)。石良仁走了过来,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声:把票款结清了没有?入库了吗,入了多少?石良仁告诉了她。她说,忙什么,上我们这屋里坐一会吧!石良仁以为如雪也在屋里,就走了进去。见如雪不在里面,站在屋子中央,就问:如雪回去了吗?艾银想着他盯着如雪看的场面,现在最恨他提如雪的名字了。所以就想尽快把他搞到手,让他把如雪忘掉,她自己进来后就随手从里面插上了门子,从石良仁身后把他一把抱住了,搂着他的腰,撒着娇哼哼唧唧地说,我整天想着你,你提如雪干什么呢?如雪一个小丫头子家能跟你干什么呢?我可是什么都能为你做呢(其实她只能为他献上肉体淫乐一番从而把他收买罢了)。说着就把手伸向他的下身。石良仁早就听说过艾银的无耻淫荡,这次猝不及防地被她这样挑逗,亲身体验到了,依然被吓了一跳,急忙推开她的双手,艾银又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柔声说,你怎么了,不喜欢我吗?还是嫌我太直接了?难道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这样直奔主题吗?石良仁用力推开了她,却几乎把她推倒,上去就把门打开往外就要走。艾银因为从来没有见过男人能拒绝她主动送上的肉体的,觉得她的肉体战术是屡战屡胜的,没想到这次勾搭不成,反而倒伤了自尊心碰了壁,不由得恼羞成,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嚷着:装什么假正经呢,我知道你想着如雪呢,你为他离婚去吧!石良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但这件事石良仁却跟谁也没有提起过。艾银对自己的丑事也更是只字也不提的。 后来,艾银跟石良仁再在单位上见了面,两人的态度就有些反常起来。艾银跟对男人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温柔得几乎要化掉的样子,这次因为羞惭而恼怒起来,但石良仁跟她主动说话的时候,艾银却变得横声恶气的。一次,石良仁问她:段明怎么没在呀,他上哪去了?艾银拉着脸,蛮横地地说:少问我,领导上哪我我知道吗,他又不跟我请假!石良仁摆出一副罢战求和的态度,自找台阶下地说:看看,又耍小姐脾气了不是?你这当领导的(捧她)瞧不上我们不理我们说话就算了,行,我们这小兵子们以后再不敢跟领导说话了还不行吗。艾银没作声。只有如雪看着两人的态度反常起来,知道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而艾银也只有在男女关系的事情上受了挫她才会对男人这样的。别的事她根本不可能让她去得罪男人去。但石良仁见了如雪仍然是钻心的痛,心中十分悔恨,但这时候,已经结婚半年多了,老婆柴仙也已经为他生了个胖儿子,他想要离婚,父母却舍不得宝贝孙子,对他说,你跟如雪结了婚能生个大胖小子吗,她上面的几个姐姐生的可全是闺女呀。石良仁虽然很想如雪,但骨子里也是有些重男轻女的,看到如雪对他冷漠的样子,也没了信心,有时也当着如雪的面只是跟别人说:有子万事足,有了儿子我就什么也不求了。而如雪也是决不肯去扮演第三者的角色去拆散别人家庭的,而且这个时候她也正写作品写得起劲,因为她发现走出个人感情,除了看所里的人们勾心斗角争名夺利外,原来还有更加广阔的天空可以放飞自己理想的翅膀,真是天高任鸟飞呀,她感受到了一种飞翔的快乐。艾银再怎么挤兑她她都觉得无所谓。她这样做的结果只能为如雪提供更多的写作素材而已。这点艾银自己却是不知道的。 艾银因为嫉恨的关系,在一次挤兑如雪后,如雪跟她进行了一次正面交锋。那是因为稽查队查区直的一个建筑公司所属的建筑队的建筑税款,区政府的书记让段明把税入库到区直来,这样可以入了区里的财政上,区里也有点钱花。段明让如雪跟艾银都过去到了区政府,到了区长办公室,区长和书记都在,说了几句话后,又给要先给人家开了税票,把税款先收上来,税票的填开日期也要往前赶几天。比稽查队抢先一步把税收上来才能归了区财政,而稽查队查收的税款是入到市财政的,那样的话,区里就没有钱花了。大家这样议论一番之后,便商量开票。因持票人是如雪,而如雪听见他们说两万元,当下就开了起来,开完之后,把票交给了所长段明。段明没说什么,艾银却提醒段明,要他找茬训如雪:怎么开了两万元整呢,没开成有零有整的?段明被她一提,明白了她的用意,也跟着板着脸训起如雪来:怎么在税务所干了这么多年了,连个税票也不会开呀?你开的这是什么呀?艾银也火上浇油地说:开得有零有整的显得真实,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呀?段明说: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什么也干不了呀,光吃得了干不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当着区领导的面,开起了如雪的批判会。因如雪只带了一份票,所以也没有办法重新填开了。区长跟书记最后说,好了,算了,就这样去吧。段明跟艾银才算完了,但如雪眼里却冒出了眼泪来。开完税票后就急忙回所里来了。到了自己屋里就扑在床上哭起来。心里越想越气,心里说,如果不是艾银在旁边提醒,自己怎么会受这份闲气,分明是艾银见缝插针地想挤兑自己,提着段明,平常到建筑公司不都是这样开税票吗,怎么那个时候他们不说话,这个时候越当着人的面越来劲?段明跟艾银却没有回来,而是跟区里的头头们在一起吃了午饭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艾银在前,先回来了一会儿,于是如雪见她回来了,就跟她理论一番。艾银说:段所长训你你找他去,关我什么事。如雪说:你不提醒他,他看税票看了好几遍都没说什么,你一提,他才说起我来。艾银说:段所长那么听我的?我的暗示他马上就行动?如雪说,他听不听你的我不知道,这回你不提着,他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区领导面前给我难堪的。 过了一会儿,段明回来了,艾银找到他屋里,跟他把事情如此这般地告诉了一番。段明就过来看如雪,见她眼睛哭得红红的,就说,算了如雪,今天是我有点着急了,忘了给你留点面子,没有艾银的事儿,别太上火了啊。劝慰了一番,然后走了,但如雪跟艾银两人却从此失和。过了一两天后,段明便把她们两个所辖的区直的业户分成两个片,由艾银管理绝大部分主要的企业,实际上是他跟艾银当了共同的专管员,因为每次都是他跟艾银一起到企业下乡收税去,并在中午的时候,两人跟企业的财会或厂长或经理等一块到饭店吃饭。让如雪只管理着五户小的门市部和一两个小印刷厂。段明跟艾银两人通奸也变得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起来,根本不在乎所里人的议论。 第十二章 为了给如雪使坏,艾银在所里跟别人总是大谈如雪跟石良仁的恋情,夸张其辞,说如雪是单相思,说她现在正是伤心时候。从而引起身边的不怀好意的男人打起她的主意。在如雪他们办公室的西边隔壁的稽查队的吴睐很留心艾银说的关于如雪跟石良仁的话题。并打算适时乘虚而入。吴睐此人向来不修边幅,上班时经常上衣穿制服、下面却是一条带条纹的运动裤,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整天灰头土脸的,头发长而且脏,常常蒙着一层尘土,象是个“在逃犯”。永远睡眼惺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天早晨,如雪因为在单位留宿起床晚了,而伙房的大师傅却极早地做好了早饭,封上火回家了。早饭是一张小铬饼和炒的一点白菜。待如雪起床后,饭早凉了。如雪不想吃凉饭,便又捅开了火,重又煮了一包方便面。伙房就在她们办公室的对面,且两房间的门是正对着开的。如雪便把煮好的方便面端到她们宿舍去吃。因为伙房也没有吃饭用的桌子。 这时,同事们已经陆陆续续的上班来了。同一宿舍的艾银见如雪正在吃方便面,就问:“大师傅没给你做饭呀?”如雪说:“做了,我起床太晚了,饭早凉了,不想吃了。”这时吴睐也在场,见如雪如是说,便接口道:“我还没吃早饭呢。”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以为他想吃。如雪也这样认为,于是便顺口说:“大师傅给我做的,我嫌凉不吃了,你若不嫌凉,你就吃了吧。”吴睐应了一声,便去了伙房。 谁知只是这么一件小事,竟给她惹下了大麻烦。让她懊悔不已。 下午的时候,吴睐的老婆从城里赶了过来。跟吴睐的领导说吴睐的女儿发烧,要吴睐回去给女儿看病等等。如雪因为眼睛近视,又没戴眼镜,加上吴的老婆在院子里离屋里的距离较远(有近五十米),所以如雪当时没认出吴睐的老婆来。也就没上前打招呼,只在屋里坐着。到了第二天上午,如雪正和两个艾银都在的时候,吴睐又走了进来。其时如雪正在晾晒这被子,就听艾银笑道:“小吴,看你媳妇把你看得紧的,这么大老远的,三天两头地找你来,生怕你跟人跑了似的。”李鱼也笑道:“那说明人家在乎你,你们夫妻感情深,…”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睐打断了:“快别提她了,如雪听见了该不高兴了。”如雪这时已走进屋里,听了吴睐这话,觉得很不对劲,便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会不高兴?”艾银也忙说:“就是,胡攀扯人家如雪干什么,人家一个小姑娘家知道什么。”后来大家又聊了一些别的便散了。当时如雪也没有太在意。 当天晚上,如雪没回家去,吃过晚饭洗漱完以后,便在宿舍里看电视。那是单位的旧的黑白电视,没有天线,只能接收本市一个台。也没什么好节目,胡乱消遣一下而已。到了快九点的时候,吴睐和其他几个男同事一起回来了。见如雪屋里亮着灯,便敲门进来了,坐下看了一会儿电视后,其他几个人便说:“不早了,别影响人家如雪休息了。”说着便招呼吴睐一起出去。可吴睐却一点儿走的意思也没有。借口说打牌没什么意思,不去了等等。其他几人便都出去了(他们的家都在附近)。 如雪见其他人都出去了,吴睐却坐在自己屋里不动,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开始以为他真的想还看电视,便说:“你把电视搬到你屋里看去吧,我不看了,我要休息了。”吴睐却说:“搬什么搬,就在儿看吧,你也看吧,没事儿。”他哪里知道,因为以前有了张凡的教训,所以如雪一见他赖着不肯走,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便一刻也不敢在屋待着,便点着了一支蜡烛,拿到对面的伙房里(伙房里没有电灯),并找出了一大盆衣物,端到伙房洗了起来(自来水管在伙房里)。尽管她洗得很慢,而且故意拖延时间,洗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但洗完后回去,却见吴睐仍然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宿舍,其时已过了十点半了。也没有电视节目了。他却仍然没有走的意思。见她进来便说:“如雪,电视都演完了你才过来,看不上了吧。”如雪勉强说道:“我本来就不想看电视。”吴睐说:“不看电视干什么,写稿子?噢,对了,把你以前发表的作品给我看看吧。我还没看见过你写的东西呢。”其实,如雪心里早就厌烦透了,对吴睐如此的无赖,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只有她一人的情形下,她并不敢发作,只好说:“我把那些东西都放在家里了,以后再发表了,再让你看吧。”吴睐却不甘心地说:“你这儿真的一篇也没有吗?有,就给我看看吧,好不好呀,啊,如雪?”说着,就要往如雪跟前凑。如雪吓得连连后退。赶紧说:“我这儿确实一篇也没放着,以后发表了,一定先让你看,保证让你看就是了。”吴睐说:“那有没有写好了还没发出去的呀,给我看看好吗?”如雪忙说:“没有,没有,我好一阵子不动笔了。”见他还赖着不走,只好又找出一些衣物拿出去洗。其实,白天她有的是时间洗衣服,根本不用挑灯夜战。都是为了躲开吴睐。在伙房,她一边慢慢洗着,一边向她们宿舍门口张望,看吴睐出来了没有。洗完了又晾在外面的铁丝架上,此时,她已把所有的该洗的和不该洗的衣物都洗完了,几乎找不出可洗的东西了。但她仍然不敢进屋,继续在伙房躲着。她一手拎着脸盆,一手拎着洗衣粉袋,单等着吴睐出来。因为这时已过了午夜十二点了。 终于,在如雪她们宿舍独自枯坐了近三个小时的吴睐耐不住性子,走了出来,进了他自己的宿舍(两个宿舍只有一墙之隔),如雪见他出去了,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因为她实在害怕吴睐会整夜赖在她们屋里纠缠)。见他进了他自己的宿舍,便立刻、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进了自己的宿舍,飞快的插上门,并急忙关了灯,摸着黑去搬椅子和自行车(她的自行车就放在宿舍里)顶在了门后。然后连衣服都没脱,就先躺下了。这时已将近凌晨一点钟了。谁知,如雪插门的声音惊动了吴睐,他急忙开门出来了。见如雪插了门熄了灯,便上前敲门。如雪早料到他会这样,便躺在床上说:“我已经睡了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吴睐却说:“伙房还点着蜡呢,是你的吗?”其实这是如雪为了迷惑他故意没熄灭蜡烛,好让他以为自己还在伙房。所以,如雪说:“点着就让它点着吧,没事儿。”如雪的意思是蜡烛放在了灶台上怎么也不会引起火灾,所以,尽可以让它烧完。谁知吴睐却从伙房拿来蜡烛说:“我给你拿过来了,你拿进屋去吧。”如雪好不容易等到机会才摆脱了他,哪里肯打开门,让他再有机会进屋,生怕自己会动摇,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地说:“那半根蜡烛我不要了,扔了它吧。”吴睐却说:“我给你放在窗台上了啊。”说着,就把燃烧着的蜡烛放在如雪她们宿舍的外窗台上。隔着玻璃把屋里照得明晃晃的。于是如雪冲着窗外喊道:“你把蜡吹了吧!”谁知,吴睐跟本就不理会,转身进了他自己的宿舍。如雪心想:也许是恼恨自己不给他开门,让他再没有机会纠缠了吧。如雪听见他关门的声音,仍然不敢出去熄灭蜡烛。怕吴睐会再次趁机闯入。 被夜风吹着的蜡烛,在窗外跳动长长的火苗,恣肆地燃烧着,在屋里墙上、天花板上映出了许多狰狞的影子,而如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张牙舞爪,一点办法也没有。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如雪快要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又听见了吴睐敲门的声音:“如雪,如雪,我要走了,回家去了啊。”如雪含糊地应了一声,接着,就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如雪怕他使诈,仍然不敢出去,继续躺在床上装睡。过了大约一、两个小时,直到确定吴睐已真正离开,即使使诈,也会因确认如雪真的睡着而失去耐心等待而离开时,如雪才敢起身下床,开门出去,先把快燃尽的蜡烛熄灭,再带上手电,又从伙房拿来捅火用的火镩作防身用,然后才去关上大门。单位的两个办公大院再加上一个大菜园,只有如雪一人留宿兼值班,午夜时分出来在黑暗中行走,吓得她心里直打颤,但为了安全,她还是壮起胆子,走向临街,去关大门。看到吴睐由于纠缠失败而恼怒,报复似的故意把临街的两扇铁大门敞得大开,使得自己住宿的院子成了一个任何人和车辆都可以长驱直入的地方,如雪恨得咬牙切齿。 插上大门回到屋里躺下后,如雪久久不能入睡。她怎么也不明白吴睐为什么会来纠缠自己。难道是因为那张小铬饼?还是因为自己没跟他老婆打招呼?如雪觉得都有可能。如雪决定第二天一定找机会跟他解释清楚。 第二天上午,几个艾银都在,吴睐也在场时,如雪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吴睐:“小吴(大家都这么称呼他,其实比如雪大得多),你的眼镜是多大度数的?”吴睐回答:“五百多度的。”如雪故作惊讶:“戴那么大度数的眼镜,那你上学时肯定是个用功的学生。我才戴不到二百度的镜子,因为嫌麻烦,近视得又不厉害,所以平时总忘了戴,……。要不然,那天下午嫂子来,我怎么就没认出来呢,因为距离又有点远,没看清是谁,也就没打招呼,后来才听说原来她就是嫂子。……还有那张小饼,因为凉了,我又吃了方便面,要扔掉觉得可惜了的,……。” 如雪觉得有了如此这般的解释,吴睐也许会放弃心中的邪念。然而,她想错了,吴睐对她的解释根本不予理会,就象一只恶心的苍蝇紧紧盯住了她,怎么轰也轰不走。 以后每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吴睐就会问如雪:“今天回家吗?”如果如雪回答“回家”他就会在他自己的宿舍里等着,一听到如雪骑车的声音便急忙追上来,出于对他的厌恶,如雪往往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吴睐跟她聊天,她也只哼一声算是没给他难看,直到两人到市区的岔路口分开为止。(如雪因为孤身一人在外地工作,并不敢轻易得罪他。)如果如雪在单位留宿,吴睐便也留下来,由于他不在单位吃晚饭,所以使得如雪有机会洗漱完并早早插上门以防他进门骚扰。为防止他以看电视为借口,如雪把电视搬到了别人的屋子,天还没黑下来,便把单位的大门插上了,接着插上宿舍门。吴睐等人往往都是在八、九点钟才回来。每当他们回来时,如雪早已熄了灯。吴睐来敲门,如雪便回答:“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吴睐也不好再说别的了。但每天晚上,吴睐都会在午夜甚至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旧戏重演。敲打如雪宿舍的门叫醒她:“我要走了,回家了啊。”听到如雪答应一声,才停止敲门。然后大敞开单位临街的铁大门。由于怕他假装回家在黑影里埋伏,如雪每次都会等他走了一、两个小时以后才敢壮着胆子出去,手里拎着手电和火镩去插大门。因为单位三个大空院子只有如雪一个人住宿。行走在午夜的黑暗中,如雪总是战战兢兢,心里害怕得不得了。直到这时候,如雪才感到一个品行端正的女孩,要在这些占有欲望强烈的男人的包围中求生存,没有学武术是多么可怕,如果她会两下子的话,只消在他们面前稍露两手,可能就会把他们震住了,而现在这样的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为此她很后悔在等待录取上班前闲居的日子里,没去学武术,她那时根本没料到女性的生存环境是如此的严峻、恶劣。现在每天都要上班,想学也没有机会了。面对没完没了的骚扰,她只有整天提心吊胆地严加防范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有半年。后来,因为税务所拆迁而搬离,稽查队也搬走但是到另外一个地方,没有跟税务所在一起办公,跟税务所的人再也见不着面了,吴的纠缠才结束。 一次石槐在所里又一次拆了如雪的信件,很不高兴,说了他们几句,如果再私拆的话,她真的是会报警的。如雪又把此事告诉了段明,并说,法律止有明文规定私拆别人信件是犯法的,你他们(代征员们)说一下吧,如果他们再这样的话,我可真的要报警了,报了警,派出所肯定会过问,不信就让他们试试。段明也怕如雪真的会这么做,到时候可能会更麻烦。便找时间跟所里的几个代征员说了一下,于是他们不再拆如雪的信件了。 这时的艾银呢,见如雪在文学上取得的成绩越来越显著,嫉妒得几乎要发狂,经常给所长段明吹耳边风,让他打击如雪,段明也照办不误。经常故意当艾银的面训斥如雪。如雪有口难言。(段明分配)如雪管辖的纳税户来了,艾银就先把他们叫到一边,挑拨一番,要他们刁难如雪,如雪要他们按时缴纳,她就让他们拖延缴纳,故意让个他们跟如雪作对。还对段明说:“你看如雪,连这么几个纳税户也管不下来,什么也干不了,还想往调回城呢,一点工作能力也没有,人家上面哪会要这样的摆设呢?”段明又把这样的话原汁原味地传达到了市局的领导那儿。 全所十个人当中,只有段明有一辆摩托车,平常到艾银所辖的纳税户去办事,都是段明用摩托载着艾银一起去,中午再一起到饭店里跟艾银加上企业的厂长、会计等人吃饭喝酒,喝完酒后,就又再一起回来(回到所里),但经常段明喝得醉醺醺的载着艾银。并有好几次在路上骑着摩托的时候,段明差一点就撞上了车,多亏艾银在后面叫嚷起来,段明才醒过来,没有出了事。但终于有一次,车开得太快了,艾银发现他要撞车时,为时已晚,两人就这样出了事,段明被当场撞死,而艾银呢,则被撞成了重伤,虽经医院抢救,也只捡回了性命,却从此瘫痪了。一个靠着淫乱在单位飞扬跋扈、说一不二的女人,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她的淫乱史。 如雪呢,这时又开始写起小说来,她一开始是写以前上学时候的事,题材用完了就干脆就地取材,以起所里的事情为素材,写起真人真事来,只是把人物地点改了一下名称罢了。她有很多详细的日记,加上文笔也很好,写得生动感人,几个月后,便又在在省级的文学期刊是发表了第一篇小说,接下来又接二连三地发表了一短中篇小说,全都是以身边的人和事为题材的,并在社会上引起了较大反响。但在所里她从来不敢让同事们看,她生怕他们知道了她在把他们的所作所为写进了作品后会疯掉或对她群起而攻之。而在加入了省作家协会以后。所里的人们也再也不拆如雪的信件了,从此也对她另眼相看了。石良仁也忍受不了如雪经常相见又不能与真正在一起的痛苦,于是托人想办法向市局要一个名额,在参加了一次成人高考后,考入省城的干部学院学习去了。 如雪在写作之余,也搞些发明,几年下来也有几项发明申请了国家专利,其中的一两项也卖了出去,卖了十几万元。也有一家出版社联系她,商量着可以出版她的一部中长篇小说,但前提是她得支付一部分费用并去到主卖书店签名售书。她答应了,又把自己已经发表过的散文诗歌等收集出来,打算也编篡成文集出版。她也因此成为了本市的名人。并被调回了城。随后不久就跟一名律师结了婚。并以最快的速度考入市委党校,每个星期日都要去上一次课,其余时间仍然是写作和搞发明。两年后,取得了所需的文凭。同年又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接着又调入了省城工作,并开始写剧本。有的剧本也被一些导演看中,还被拍成了电视剧。 石良仁学习结束后,也调进了城,在市局工作。有一天回家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拿着摇控正在找他爱看的节目,忽然好象是在电视上某个上看见了如雪的面孔,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又返回来找那个频道,果然是她正在和一些导演和演员出席发布会。在电视上,他听到了她所编写的电视剧的名字,并在以后的日子里看她的电视剧。果然看到了,是以他和如雪的感情发展为题材的电视。看到如雪竟然敢把这些事公之于众,他很吃惊。看到以前的事情又在电视上演绎一遍,不禁心有所动,眼眶湿润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