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 序言 名词解释:马夫是指依赖妓女为生的男人。 夜已深了,我看到一些身体在街头漂泊,迎着异域的雨水。 我不知道一座城市有多少从事这样职业的人,也不知道一个国家有多少从事这样职业的人。 这恐怕是一个天文的数字。 有时候我在想,倘若这个世界没有她们。 这让我对于她们保留一个深刻的态度。 我不想过多讨论这个问题,这场争论恐怕永远没有结果。 生活中也许隐藏着更多的娼妓。 他们变相出卖自己,费尽周折,劳神伤心,机关算尽,最后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而往往被利用的那个人,在他们抽身而去时,仿佛是一个被他们抽干后遗弃的空壳,悬挂在风中,寂寞而空虚。 比起他们中大多数人,她们是善类。她们用自己的身体开饭馆,与客人公开谈价,各取所需,没有一点隐晦;烟花一散,便各自离去,相淡此生。这未尝不是一件快事。 而在身体背后,是发生在她们身上的故事。 我们往往会忽略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马夫。 马夫是与她们灵魂纠缠的一条蛇。他们用虚伪的爱把她们引上妓女之途,并且利用她们不劳而获。 这种情况在国内较为典型。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给你们讲述的关于马夫和妓女的故事。 这无疑是一部反面教材。我不想把简单的因果论放在我的故事里,而让我的故事显得浅显空洞。事实上,在生活中还有很多作恶多端,却仍然逍遥自在的人。但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贪图享受,好逸恶劳的人最后都终将吞食生活的恶果。 这是一种缘分。我藉着现实中的一个朋友进入他们的内部。 很多人为了短暂的快乐来到这个世上。木子刀、小火、玥玥,都有着灵魂的欠缺,他们是一群活色生香: 木子刀,他是这部悲剧的核心。人类一切悲剧的根源是不能战胜自己。在他身上无时不刻应征了“人之初,性本善”这一句话。他没有固定的性格,只会因为生活而改变。 栀子,雪莲般的女子。她的丽质来自冰一般的贫寒。因生活所迫,做了烟花女子,但仍然保持冰清玉洁。尽管和木子刀在一起尝尽了生活的苦头,但最终获得了命运的垂怜。 玥玥,堕落的牡丹之花。天生美艳,贪慕虚荣,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一切手段。她最终尝尽生活的苦头,回到平凡的生活。 小火,他对人如同上帝的仆人一般忠诚。就像生活中的大多数人,为了不劳而获而绕了一个大圈,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小笺,水仙般的女子。受到过水一般的伤害。木子刀为了引诱她做桑拿女,为她医治好过去心灵的创伤。而她最后因为被爱情引诱,走向犯罪的深渊。 惟独老崔这个人物是一个戏剧性的人物。他有着莫泊桑笔下《漂亮朋友》里一张讨得女人欢欣,左右逢源的口舌;身为退伍军人,有着非凡的毅力和手段,在黑白两道之间驰骋自如;加上他丰富的生活阅历,使他成为一个专业的马夫。 木子刀、栀子、小火、玥玥他们是中学时代的同学。生活让他们沉重,时间改变了他们的单纯。 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彷徨,他们的堕落,都符合人性的弱点。请容许我们用宽待的心态来看待马夫和妓女的故事。 只要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生活,他们就隐身在我们中间。 当离开了梦幻,一切都是真实的。 生活有着残酷的本质。 我用文字跟踪他们。 如此而已。 当时间改变了单纯,我们还要在一起,永远。 第一章 木子刀只是一个传说了,没有人再见过他。 在这座平凡的小城里,当有人说起他的名字,马上就会亮起一道火光。他那时常戴着墨镜,险峰一般陡峭的脸,时时挂在脸上岩石般冷酷的微笑,以及习惯性地用一张燃着的钞票点烟时的“光辉”形象就会从火光中再次迸射出来。而他只是微微嘴角上扬,像一个永恒的胜利者,从容地在烟火熄灭前转身,离去…… 他把潇洒总是演出得炉火纯青,而钞票是他必不可少的道具。 每次木子刀抽出大把钞票时,抽刀般潇洒利落。他那飞扬的下巴,不屑一顾的神情,似乎每一张钞票飞出都有人头落地,令人如痴如醉。 这个奢侈的妙人,仿佛挥霍是他的天性,然而像是一颗只经历了一夜繁华而退幕的星辰,谁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一个夜里抵达,临走时又到达了哪一个夜。 那时,在他身旁时时相伴的还有两位出色的美女:一位清新如兰,名叫上官云栀;一位艳如牡丹,名叫岳玥。还有一个翩翩少年跟在他车前马后,名叫小火。他有着一张忠诚的脸,看上去就像是上帝派来的仆人。人们都认为他是木子刀的马仔。 他们几个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令木子刀无论走到哪里更加令人注目。 其实他们四个只是高中最要好的同学。木子刀把上官云栀和小火当作知心朋友。而岳玥完全是不谋而合而与木子刀走到一起的,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她曾多次单独约木子刀出来,暗示木子刀为她买单。 木子刀为她付出大把金钱时,从来都不会动摇。他悠悠的眼神里不会有提问,也永远找不到答案。无论什么落入里面,不是沉入无底深渊,就是化为灰烬,灰飞烟灭。 这一切都是木子刀少年时代童话一般的理想:云栀是他娴淑美丽的妻子,岳玥是他美艳邪恶的情人,小火是他忠心耿耿的仆人,而他是财富王国的王。他们都住在云上。一到冬天,他就在天上撒着大把钞票,而人们都在大地上跪拜着他的恩泽。 而如今,木子刀站在冰冷的铁窗内,在这一场沉沦的梦幻中,曾忆繁华闹市,忆笙歌于酒绿红。他独自默默地为他年少时的疯狂透支承担后果。 那年他因为盗窃被捕,父亲惟一能够挽救他的是恳求校方不将此事公开,好让木子刀出来以后重新做人。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木子刀的失踪是因为盗窃被判劳教两年。 在别人看来,他在极尽奢华之后,再退隐江湖,是者大侠也。 对于他的三个好友而言,他就像上帝派来的一次使命。他的突然失踪给他们带来无尽失落。每个周末,他们三个如常地在湖畔相聚。自从少了木子刀这个核心之后,这个如常的聚会如同一场祭典。他们三个各自沉默,悲观叹气,直到殷红的夕阳在他们的身影中沉没…… 第二章 三年后的一个春天,当玥玥放学走出大学校园,看到木子刀从一辆豪华轿车里伸出头频频向她招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和春天一起出现,他的再次出现预示着繁华的开始。 她上了车,她的心跟着车一起驿动。 “你这几年去哪里了?”玥玥带着几分惊喜问道。 “我去沿海做生意去了。”木子刀一边开车,眼睛凝视前方,深沉而熟稔。 “栀子和小火他们在干吗?你们还有联系吗?”木子刀顺便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我只知道他们读完高中后就没有读书了,这两年我都跟他们失去联系了。”玥玥回答。 木子刀沉默不语,专心开车。 “你也是,高中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就不见了,我们还都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木子刀没有回答。几年不见,木子刀不再像以前那么张扬,额头上新添了一道疤痕,显得更加沧桑,散发出紫色葡萄一般成熟男人的魅力。 见木子刀不语,玥玥不再多问。她明白酷是他全部的内涵,他仿佛总是希望和人保持一段唯美的距离。 他们去了丽城最高档的一家海鲜楼,木子刀为她点了燕鲍翅和一瓶洋酒。玥玥品味到这一种奢华,令她置身度外,恍若从校园进入到了一个奇幻的物质世界,如痴如醉。 而木子刀很少动筷子,总是以那一种漫不经心的悠悠之态看着玥玥吃,令她不敢饕餮。 吃完饭,木子刀挥手买单。一共吃了四千多,木子刀拿出一大沓钱来结帐,数钱都数了好一气。 玥玥心想这一餐相当于她在学校差不多一年的伙食了。而木子刀买单时镇定如山的气概更令玥玥钦佩不已。比他有钱的也许没有他洒脱,比他洒脱的也许没有他有钱。看来木子刀的事业也做得很红火,令玥玥更是心仪。 吃完饭,木子刀借着微醺,提出开车去湖边兜风,玥玥拍手赞成。 到了湖边的柏油公路,木子刀把汽车音响开得很大,一路飞车狂奔。温润的湖风从车窗吹进来,载着草本植物的芬芳,令人心旷神怡。 玥玥时而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时而对着窗外大声呼喊,宣泄着学生年代的压抑。木子刀更加兴奋,疯一般地不断加大着油门。他们的心跳也不断地加速。 车以可怕的速度在柏油公路上飞驰着,他们在速度中找到了一种眩晕。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手紧紧卧在一起,木子刀开始减速,他们的手却再也没有松开。 握着手,这是一种心动的感觉。他们的心跳走到一个节拍。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接下来,他们去了一家夜总会。在温馨的ktv房,玥玥幸福地倚靠在木子刀身上。在一场惊心动魄的历程之后,玥玥停泊在他身上,仿佛找到一个坚实的港湾。 尽管木子刀五音不全,声音嘶哑得像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但是玥玥都装作听得很入迷,并且不断鼓掌为他喝彩。 然后,玥玥也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她不断地点那些最时兴并且很少有人听到的歌曲,让自己表现得不拘一格,不入俗套。 接下来木子刀和她玩骰盅。木子刀规定她输三把才喝一杯洋酒,而他输了三把就要喝一杯。看到木子刀这么照顾她,玥玥暗暗感动。 尽管如此,玥玥总是输得比木子刀多,这让她很不服气。所以到最后谁也不比谁喝得少。 喝醉酒的感觉最美好,身轻似烟,而又极度放松自然。你可以包容周围的一切,而一切也又包容了你。你可以为所欲为,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做完以后,又可以让一切幻化成空。 最后玥玥整个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他怀里,像一滩幸福的泥。木子刀吻她,她弃降般接受。 他们热吻着,借助于酒精的烧灼,热烈而疯狂。伴随着音乐的轰鸣,他们拥抱着,像潜水艇沉向一片幸福的海…… 木子刀放肆地在ktv房拿走了她的第一次。玥玥狼狈不堪地坐在狼藉一片的沙发上嘤嘤哭泣,让这枚珍藏了二十年的勋章尤显珍贵。 木子刀只是紧紧地把她揣在怀里,那意思是在说: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晚上不要回去了。”木子刀温柔地说。 玥玥低头不语,她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他。 从ktv出来,木子刀载着她去了丽城最豪华的一家酒店。开好房后,木子刀叫她在房间等她,还完车就回来。玥玥表情有些失望。 木子刀好像看出她的心事,安慰她说:“一台车算得了什么,我才回来,想什么时候买就可以什么时候买一台更好的。” 玥玥慌乱中随口一句:“不要紧,你去吧!” 他们在酒店度过了温馨浪漫的一晚。无数甜言蜜语在房间的空气中浮荡,初恋是如此的美好,仿佛生命中的世外桃源。 第二天一早,木子刀把玥玥送到校门口。 “你缺钱用吗?”木子刀临走时问了一句。他对人的一切似乎只有通过金钱才能体现。 玥玥低头不语,他随手抽出两千元递给她。 “这……”玥玥显得有些难为情,而她的双手竟不自觉地伸出去,触碰到钱又收回。作为学生时代的她,两千元确实能起很大的作用,家里每个月只给她几百元的生活费让她一直过得很窘迫。 “拿着吧!我都是你什么人了?!”木子刀大大咧咧地说。 玥玥接过钱,满怀欣喜。木子刀总是明白她内心所需,令一种无言的感动总是在上方飘荡,心旗激荡。 这正是他们热恋的开始。从此,玥玥把整个身心都依附到木子刀身上。每天一放学就魂不守舍地站在校门等木子刀来接她。木子刀不再带她去那样高档的场所,他们去普通的餐厅和旅馆,他们的娱乐活动改为看电影,散步。玥玥也觉得就算有钱也没必要那么浪费。这一切看来都那么如常。玥玥暗暗想:看来木子刀已经完完全全把她当自己人了。 一个星期左右,木子刀送玥玥回学校时如常地问了一句:“你还够钱用吗?” 玥玥面露难色,确实那两千元她都用来买衣服和护肤品花光了。 木子刀迟疑了片刻,又拿出一千元给她。这次她没有任何推辞,欣然接过。 又过了两天,玥玥告诉木子刀,她想做个头发。她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那意思仿佛是说我钱不够。木子刀迟疑了一下,问她要多少钱。 “大概五百左右吧!”玥玥轻快地回答。 “前天给你的钱用完了吗?”木子刀阴沉着脸。 “是呀,我又买了两件衣服。”玥玥理直气壮地回答。她觉得买衣服和护肤品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一项最为合理的投资,而木子刀是这笔投资的最大受惠人。 木子刀犹豫了片刻,又拿出一千元给她。玥玥轻松地接过,在她看来她把他完完全全当作男朋友,一切都是那么的合乎情理。 做完头发以后,确实令她增加了几分魅力,令她在木子刀面前加倍受宠。她也为此曾沾沾自喜过。可是没过几天,她觉得木子刀似乎开始对她冷淡,甚至不主动给她零用钱了。 她把这一切归咎于这个发型的失败。做完头发后让她显得过于成熟,而木子刀应该更喜欢那种天真浪漫型的。她是一个如此在乎自己外表和追求完美的人,她总希望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能一丝不苟,把最完美的形象保留在每一个人心中。 玥玥最后决定把头发重新拉直,染回黑色。于是她又找木子刀要钱。 “我最近资金有些紧张,你不要太乱花钱。”木子刀板着脸说,机械般地再次掏出一千元给她。 “嗯,好的。”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多在意。她总觉得木子刀是一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印钞机。挥霍是他的天性,她只是帮他花掉了一些不起眼的。 他总是那么洒脱,她喜欢他对于金钱的态度。 做完头发,玥玥像一只开心的小鹿,小鸟依人般地挽着木子刀的手一起逛街。 她在一家服装店里试完这件试那件,最后选了两件时尚的衣裳。而木子刀远远地坐在一边,没有主动付账的意思,让玥玥站在收银台前不知所措。 “走吧!”玥玥跺着脚催他走。 木子刀起身,很不情愿地为她付账。走出店铺,玥玥还是挽着他的手,不再像之前那么自然,而木子刀一脸严肃,心事重重。 玥玥一直把这种不快和压抑憋到晚上,在和他温存的那一刻才敢问他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为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而感到难过。” 玥玥惊异地望着他。 “我必须回沿海了,这意味着我们以后一年都很难见上一面。”木子刀无尽感概,“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玥玥听了感到为难,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要读书怎么能去?” “你还多久毕业?” “两年多。” 木子刀继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良久,见玥玥一直不语,木子刀才开口:“要不你就不读了,和我一起到沿海去,我们可以像夫妻一样生活。” “其实我也不愿意读书了,可是我家里又怎么会同意。本来我进这所大学就是家人找关系弄的自费,你说……”玥玥难为情地说。 “你爱我吗?” 玥玥点了点头。 “此生?无怨无悔?”木子刀问。 玥玥更加坚定地点头。 “那你就不要顾这些了,跟我一起走吧,玥玥。” 他无限真诚地望着她,似乎有些激动,“现在拿个大学文凭也没什么用,如今是一个金钱社会,和我去沿海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吗?” 玥玥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令木子刀彻底失望。 “答应我,即使为了事业,也不要丢下我,好吗?!一定要每时每刻想我,每天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等你的!”玥玥说完紧紧抱着木子刀,生怕就此失去。 木子刀木然地点了点头,心情依旧沉重。 那一晚,他们沉默如冰。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木子刀就起床匆匆离去。而玥玥还在睡梦中,全然不觉他这一次离去竟然是这一段肤浅爱情的结束。 接下来一连两天,木子刀再也没有和玥玥联系。玥玥也没太多在意。 这天下雪了,阴霾的天空让玥玥觉得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她没能等来木子刀的电话,却不小心把手机弄丢了。于是,她气急败坏地用公用电话打电话给他,希望得到一些安慰和补偿。 玥玥一直哭诉着,责怪着他,木子刀只是漫不经心地支吾了两句。“到时回来再给你买一台新的吧!” “对了,这个月我一直没有来例假,是不是……” “行吧,我不和你说了,我这里还有事。回头我再和你联系。”木子刀淡淡地挂掉了电话。 玥玥茫然地站在电话亭,站在听筒的对面,她的身边只有无尽的雪漫天飞舞…… 从那以后,她再也和他联系不上了。她的世界仿佛冰封。她一直想打电话问他到底她做错了什么,好给自己一个弥补的机会,可是每次打他的手机都是关机。 他来时无风,走时连一句告别都没有。他的离去让这个冬天骤然降温…… 和木子刀在一起挥金如土的日子,仿佛南柯一梦。在这种梦幻般的生活里,她才会找到那种公主般的感觉。而梦断的时候,竟然要面对如此冰冷的事实! 木子刀的冷酷无情比这个冬天还要寒冷…… 十多天后,她才下定决心去做b超。确定怀孕后,她最后一次打了木子刀的手机。 她怔怔地听着“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经停机。”,听了很多遍。 这是最后的回复,在这个冬的事实里,她不再抱有任何玫瑰色的幻想。 她铁定心下来,每当她一旦铁下心来,一种辛酸就会涌上心头。这个洒脱得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就像影子一样,现在她必须一个人来承担这些悔恨。 可是她能承担吗?这个圣诞节,她一个人走在落魄的大街,走在孤独的大道,形神销然。 她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对着冷冷的玻璃发愣。gi新出了一款手袋,她最心仪的,就像她的爱人。要是木子刀在她身旁,一定会大大咧咧抽出一把钞票提了就走,绝不会让她心爱的人去等。 “小姐,倘若你喜欢的话,请允许我能够买下送给你。”一个低沉的声音。 玥玥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精致,从头发到皮鞋,一丝不苟。他随即掏出一个精致的钱夹付了帐,把手袋递给她。 “不,我不要。”玥玥摇摇头,他的唐突令她感到不安。 “我已经为你买了,你不要就扔掉吧!”他一只手抄在裤兜里,悠然自若的神情,“这只是略表我的倾慕之情。倘若你赏脸的话,能否邀请你共进晚餐?” 玥玥迟疑了一下。 “倘若不愿意,也无所谓,我并非付出就要有回报之人。”中年人补充了一句。 玥玥愣了愣,显得很生怯,也不知说什么好,勉强点了点头。 在西餐厅,这个男人不断用身体的嗅觉向玥玥靠近。玥玥望着这张没有好感但并不厌恶的面孔,一个新的计划在她的脑海中诞生。 玥玥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这一切。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流畅,顺理成章,就好像他们完全是出自一见钟情。 这晚的暴风雨让玥玥真正明白身体的快乐。这完全是不需要掺入一丝情感的最纯粹的肉欲,却让玥玥明白直到这晚她才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他和木子刀不同的是,木子刀是干体力活,而他完全是温柔和技巧,他的手指可以把女人的灵魂指引到天国。 她眩晕地望着天花,沉浸在堕落的幸福和迷失之中。在幸福的若有若无之中,她对男人的恨反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她产生一个新的念头,她要报复所有的男人。 这晚,她记住了他的名字——钟生。 他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从此玥玥和他开始了情人一般的生活。 第二天,他试图对她补回一些浪漫。 “对了,亲爱的,你喜欢什么花?”看来他的确想在她身上费一番心思。 “我只喜欢两种花。”玥玥简单地说。 “什么花?” “有钱花和任你花。” 这显然只是一个笑话,钟生却秘而不宣。 一个多月后,一切就像玥玥计划的那样,她告诉钟生怀上了他的孩子。这个男人为她承担了木子刀的责任,带着她去医院堕掉了胎儿。 她庆幸钟生对此没有丝毫的怀疑,并且在钟生这里找到了安慰。 第三章 栀子家住湖畔旁一片粼粼的瓦砾房里。她时常坐在屋前对着湖水发呆。过早地每天和柴米油盐打交道,难道这就是她的人生? 高中毕业后,因为母亲中风住院,她不得不揽起了所有的家务。她的父亲承包了一台出租车,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一年多下来,出租车和父亲都明显沧桑了很多。 小火家与栀子家只有咫尺之遥,只要一有空他就会去看栀子,帮她家做些扛煤气罐,买米等体力活,也令栀子不少感动。 而小火家和烧饼似乎有着不解之缘。从他还没有出生开始,父母就开烧饼档。吃的是烧饼,用的是烧饼换来的钱,甚至他童年的回忆里也只有烧饼。 读书期间,由于小火个子矮小,经常被同学耻笑为“武大郎”。如今虽然小火出落得英俊挺拔,但是家族企业一直令他感到蒙羞。于是,高中毕业后,他一边帮家里打理烧饼档,一边谋划着如何带领这个家族从烧饼中走出去。 梅雨季节的到来,梦都被雨打湿。 栀子在给母亲送饭回来的路上,一路在微雨中徜徉。 路边的栀子树都开花了,仿佛一个个白色裙裾的仙子在朦胧的雨雾中起舞,每一阵风动都会散发出脉脉的香气。 每当看到栀子花开就会令她想起她即将到来的生日。她轻轻摘下一朵插在发髻,而那年的她也如同一朵盛开的栀子花,出落得婀娜多姿,婷婷玉立,在十九年的隐忍中终于开花了。 她袅袅婷婷地在雨中漫步。雨点落在地上,溅起无数个心事重重的小涟漪。下雨的天气总会令人感到莫名的失落与惆怅。 在经过一家喧哗的酒馆时,栀子像碰到了往事一样蓦然站定。隔着迷蒙的玻璃窗,她看见还是那么神采飞扬的木子刀,领一班红男绿女,在里面吆酒呼拳,场面热闹非凡。 她的心头一阵阵凄迷,如同烟雨笼上心头。 他的身边一个妖丽的女子往窗外瞟了瞟,栀子低下头正欲转身而去。 木子刀眼尖,一把冲出来拖住她的手。 “栀子,走,进来坐——” 栀子难为情地跟了进去。 “坐这里。”他粗鲁地移开那个妖冶女子,把身边的椅子拍得“噔噔”响。栀子小心翼翼地坐下。 “这位是大嫂吧?!”小弟小妹们个个会意,举杯吆喝而上。 “来,兄弟们,干一杯!”木子刀端起杯,用眼神向栀子嘱意。 栀子只好面露难色地端起酒杯。 三杯下肚,栀子已经面红耳赤。她偷看了一眼正在划拳的木子刀,双眼迷离,心里有诉不清的亲切与酸楚。 “你怎么书没读完就走了?”栀子小声问他。 木子刀沉默了片刻,他太深沉的目光里沉积了太多美好或者痛苦的回忆。 “来,吃菜!”木子刀转移话题,拼命地往她碗里夹菜。 “我吃过了。”虽然是饥肠辘辘,栀子还是推开碗。木子刀倔强地夹了一个鸡腿塞在她手里。 栀子看上去与这些场面格格不入,她文静地坐在那里,显得有点放不开。 桌子上的菜里三层外三层地码了一堆,木子刀花天酒地的性格有加剧的倾向。她微蹙了一下眉头。 酒过三巡,木子刀借着酒兴突然握住栀子的手放在胸间。 栀子触电般缩回手,起身坚决告辞,像一只风中受伤的小鸟,疾疾地逃回家里。 她关上门,关上她那个禁闭的空间,这里曾经囚禁着她那灰姑娘一般美丽的梦。他的出现打破了她如常的平静。 酒精在她的血管里焚烧,她躺在床上,她的天空不断倾斜…… 小火来敲门,带来了一纸袋烧饼、烤红薯、炒板栗。在她眼里,他永远是朋友,而忽略了他那日新月异的雄性象征:突兀的喉结,稀疏的胡须,以及日渐浑厚的肩膀…… “你父亲还没回来?”小火闪着微火的小眼睛如故地打量了一圈房间,看到桌上还没有动的饭菜,又看到栀子通红的脸上一脸疲倦,关心地问:“你不会病了吧?” 栀子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说:“你猜我今晚碰到谁了?” “木、子、刀。”小火如常地吐出他的名字,然后无奈地摇头。 栀子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刚才他来我家档口坐,跟我打听你。话又说回来,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会令你如此关注?!” 栀子嗔怒地打了他两拳,小火巧妙地闪开。 “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木子刀高中都没读完就消失了吗?”小火一脸神秘。 栀子疑惑地摇了摇头。 “其实木子刀的家境并不富有,他读书时花天酒地的钱都是他偷来的,那年他因为偷盗被判两年劳教……” 栀子为此感到震惊:“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也只是最近才听到社会上的传言——” “其实我们也有责任,为什么那时我们没想到这点呢?”栀子想了想说。 他们沉默了一段,木子刀过去这个大侠的形象在他们心中隐隐消失,留给他们两个更多的是自责和不安。 “别这么自责了,其实我觉得你做得够好的了。我们两个都是问心无愧的!我们也不是冲着他有钱才和他一起玩的。每次木子刀乱花钱,都只有我们两个苦苦相劝,况且我们两个也没乱用过他的钱。去游乐场玩时,他和玥玥玩卡丁车、过山车、摩天轮和旋转木马时,我们两个都是推脱,站在外面等;每次即使非得要去餐馆吃饭时,我们两个都是点一两个素菜。每次去湖边烧烤,野炊什么的,都是在我们两个建议之下……” 在小火的劝慰下,栀子心里释然了一些。 突然,从巷子的深处传来狗吠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急促,整个巷子的空气都仿佛加速流动。 这往往是事件的征兆,没想到事件竟然敲响了栀子家的门。 “噔噔噔——”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始,整条巷子马上就像烧开水的锅那样沸腾起来。 栀子打开门,径直冲进来十几条汉子,为首的那个双眼红肿,其他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围观的群众一会就把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栀子神色紧张,小火站在她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暗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她身边,让她的心里稍得宽慰。 “你是上官家的女吧!”一个汉子恶声恶气地问。 栀子点了点头。 “我女儿今晚六点多被你父亲的出租车撞死。”紧接着那个双眼红肿的汉子用颤抖的双手肃穆地递给她一张照片。 “这是我女儿的照片,才十五岁呀!死得好惨!”他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相信绝对是用了真情。 栀子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她接过照片,手如同铅一般沉重。 照片中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迷人的微笑让人想起如诗岁月,豆蔻年华…… “那我父亲呢?”栀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已经被刑拘了。现在我们就是来找一个说得话起的人,看事情如何解决!”一个长得像座山雕一般的男人阴阳怪气地回答,一对鹰鹫般的眼珠灰溜溜地环顾着四周,度量着栀子的家底,转而露出失望的神情。 “对不起……”栀子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小火也跪在她旁边,继续轻轻拍她的背。 “我们来难道是听你的一声道歉吗?!”死者父亲开始捶胸顿首地嚎啕大哭,其他的大多一副严肃的表情望着栀子和小火两个。没有怜惜,也没有宽容,没有一个人走过来扶他们,门外看热闹的街坊也被他们恶言恶语打发走了。 “就让我做您的女儿吧!我一定把您当亲生父亲一样看待——”栀子一边流泪,一边在地上磕头。 “说得轻巧,这怎么可能?!”人群中不断传来一两句嘲笑。 小火抬起头来看到大多数人一副轻蔑的表情,他由悲伤转而愤怒:“你们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人都已经死了,有没有人懂起死回生之术,主要看你们的诚意!不然——”那个座山雕般的男人冷笑着回答。 “既然公安部门已经开始处理这件事,那么我们就等公安部门的处理结果吧!”他起身扶栀子起来,栀子执意不起。 小火还没有站起,就被那人“嘣噔”一脚踹倒在地,紧接着六七条汉子一起扑上,拳头像雨点一般打在小火身上。 “求求你们了!”栀子迅速起身,疯一般地挡在小火前面,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会答应一切办得到的要求,希望你们不要打人,好吗?” 落在小火身上的拳头缓缓减下来,小火一骨碌爬起来,桀骜不服地望着每一个动过手的人。 “你他妈还这样望着?!不服呀!”旁边的一个又踹了他一脚。小火正准备还手,被栀子拉住。 “小火,不要这样。”栀子抽泣着说,“我理解他们失去亲人的感受,只要他们心里能够好过点,我甘愿受一切苦。” “看这个小姑娘还是很有诚意的。这样吧,打开窗户说亮话,一口价,五十万。” “座山雕”眯着眼睛冷冷地说,然后又望了望死者的父亲。死者的父亲微微颔首,像是默肯。 “可是我上哪弄这么多钱?”栀子听完梨花三度,泪如花雨。 “这个我可不管,就算你卖身都要想办法凑齐。”“座山雕”叉着手,威风凛凛地站在栀子面前,“不然,今天我们就要抬尸闹得你们家鸡犬不宁。对了,听说你还有一个喜欢安静的母亲躺在医院里……” 小火气得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看见那些人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望着小火,栀子赶紧劝小火先走,以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他恨恨地走出去,最后望了一眼表情苍白的栀子,心里隐隐作痛。 当栀子疲于这些流氓暴民的纠缠不休,几近崩溃时,木子刀领着大队人马赶到。小火扬眉吐气地跟在后面。栀子和他的目光对撞了一下,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暖暖流淌。 两对人马对峙,木子刀显占上风。现场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听着,我们不是来打架的!倘若有谁想打架我一定舍命奉陪!”木子刀站到桌上,他以领袖般的姿态居高临下,很快就控制了局面,骚动的人群立刻平静下来。 “这样,其他无关的人都出去。只留我们三个当事人来谈!” “你是她什么人?”死者的父亲淡淡问了一句。 “我是她未婚夫。”说完,木子刀温情地望了一眼栀子,栀子的脸上飘过一片云彩。在场的人原本以为小火是栀子的男朋友。 于是,对方横躺在沙发上的,赖在床上横七竖八的全部都悻悻起身,清了出去。 木子刀首先证实了这起事件的全过程,栀子的父亲属于违反交通规则,过斑马线没有减速加上疲劳驾驶应付全责。 了解全过程后,木子刀把栀子叫在一边,和栀子交换了一些意见后,再开始和对方正式谈赔偿问题。 这场谈判像拉锯战一般一直持续到凌晨,门外各自的人马都相继离去。 第二天,当栀子打开门,黎明的曙光照在他们三个脸上。他们个个虽然一脸疲惫,但是结果还是令各自满意。 最后的商量结果是栀子家一次性赔偿死者家属二十二万,死者家属不提起上诉,并且负责三日内将栀子的父亲保释出来。 对方走后,木子刀长舒了一口气,对栀子说:“对不起,我也只有这样的能力了。倘若通过交警部门来调停,恐怕最低也要赔偿这个数。而且倘若对方起诉的话,你父亲还会以交通肇事罪判坐监一到三年。” 栀子无限感激地说:“嗯,我知道。真地很感谢你,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父亲没在,我真不知道找谁去借钱。”栀子为难地说。 “嗯,”木子刀想了想,“我先想办法吧,等你父亲出来再还给我就行了。” 这天下午,风和日丽,栀子正在天台晾床单,远远看见父亲踏着石板路回来,沧桑而狼狈,一种痛惜之情油然而生。 栀子赶紧下来给父亲烧茶做饭。父亲闷声不响,吃完饭倒在床上呼噜呼噜就睡着了。 栀子一直端坐在他旁边,帮他盖被子。直到他醒来,栀子才小声地和他说明了事情处理的全过程。他一直在出神地听,似乎在那一场噩梦中还没有清醒。 栀子很小心地和他提了还钱的事。他听后苍然泪下,心酸地说:“还有什么钱,自从你母亲住院后,家里一直是入不敷出了,能够借的差不多都借到了。要不我车修好以后,我和公司商量一下,终止承包合同,拿回押在公司的房产证。或许这破房子还能卖几万块。” “爸,我们不是买了保险吗?可以找他们呀!”栀子突然想起。 父亲听完竟然号啕大哭起来。原来,父亲购置的车辆保险在三月就已经过期,他一直心存侥幸,心里想着能省一个算一个,所以一直拖一天算一天。这样一来,不仅这次事故赔给死者家属的钱全部要自己出以外,连撞坏的车都要自己出钱来修理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见到父亲痛哭,令栀子更加心酸。“爸爸,不要紧,还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她不停地安慰父亲,又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父亲像孩子般,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当父亲变得像孩子一般时,意味着无力承担大人的责任了。栀子一个人在房间急得六神无主,最后,她心急火燎地去找木子刀。 木子刀听了,什么都没说。他的目光停滞,转而变得深邃,好像里面藏着另一个宇宙,不被任何人了解。 这个风一般的男子,只停顿了片刻,转身就走。仿佛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不愿卷入人间这些琐事。栀子追上去几次都沒有把他喊住,怔怔地站在他身后冷峻的风中…… 等她回醒过来,木子刀已经无影无踪了。 她茫然地拨打他的手机,竟然关机了。她为此良心备受折磨,开始了茫茫的寻找之路。 她首先找到了木子刀家。 当她忐忑不安地敲开木子刀家的门,开门的是他父亲,满头银丝的一个中年男子。栀子站在门口说明来意后,他显得很冷淡。 “我没有这个儿子,我们早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 “为什么?”栀子感到疑惑不解。 “你看我的满头白发就知道了。家里的钱都被他败光了。我也老了,没有能力了,倘若不和他断绝关系,将来还不知会怎样被他牵连!” “可是他这一次是为了帮我才这样,所以……” “不管怎么样,就算哪一天他成了发了财,我们也不会沾他一点光,只要他不再拖累我们!”说完,他父亲绝情地把栀子关在了门外。 为了找到木子刀,栀子几乎跑遍了丽城的每一家餐厅和娱乐场所,都沒有他的踪影。 他又消失了,而他这一次失踪无疑让栀子感到加倍的自责,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 第四章1 车修好的那天,父亲很早出去。到了中午,只提了一个空空的酒瓶回来。 “栀子,我不行了,我感觉我老了,现在一握方向盘我就会害怕。可是我不开车又怎么行??”说完,他潸然泪下,老泪纵横。 栀子噙着泪水,咬着牙,安慰父亲说:“爸,不要紧。我会去找工作的……” “就算你去上班又能怎样?你母亲一个月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就要大几千,你还借了你同学这么多钱。” 栀子低头不语。 这天下午,父亲在家烦闷得团团转,像一头困兽。栀子知道他是急性子,不断地劝慰他,并且鼓励他出去走走。 而这件事情最终的压力都落到栀子身上。她突然有了一种念头,为了这个家她随时可以作出一切牺牲。 下午,父亲出去不久,来了几个陌生人找栀子。 “请问你是木子刀的女朋友吧?!”一个国字脸,相貌严肃的中年人问道。 栀子无语地把他们请进屋里。 “是这样的,木子刀找我们一共借了十二万的高利贷,听说是为了帮你。现在他已经跑掉了,所以我们只有来找你。”“国字脸”开门见山地说。 栀子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你打算怎么还这笔高利贷?”其中一个打破他们之间的沉寂。 “我打算去找工作。”栀子语音低缓,哀伤而凄凉。 “恐怕你半年的工资都不够付一个月的利息。”“国字脸”冷冷笑着。 “那怎么办?”栀子无助地流泪。 “国字脸”微微颔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旁敲侧击地说:“看来你们家也不像有钱人家,就算逼你们卖房,也只能还清一部分。也许你们全家就要露宿街头了。这样吧,看你水色不错,给你一个建议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说完,他递给她一张卡片。 栀子犹疑地接过卡片,上面写着:欣欣美容美发。 “你应该知道木子刀是做什么的吧?” 栀子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从劳教所出来以后就一直在在乔爷手下做马夫,主要负责联络客人,接送,看护发廊妹。” 栀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人在绝望的时候如同一潭死水,什么事也激不起波澜。 “我们不会逼你做什么事情,因为我们只需要你们把钱还清。木子刀肯定是没有办法的,不然他不会跑掉。他为你作出这么大的牺牲,你也要为他考虑一下。不然,他这一生休想回来。而恐怕拖下去不是最好的办法,每个月五分的息钱会让你们越陷越深!” “能不能减免一些利息呢?”栀子苦苦央求。 “你以为我们做慈善事业?!我们不能开这个先例。正因为我们当木子刀是好朋友,所以没有任何抵押借钱给他,而他这样跑掉也太不够朋友了。好了,不说了,我留一个电话给你,你想好了打个电话给我。不要让我们主动来找你。”说完,他们留下一个电话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栀子端坐在房间,心若止水。 谁也不知道那天是栀子的十九岁生日,就连她的父亲也不记得了,只有她的母亲知道。 她给母亲送饭去的时候,她那无法言语的母亲用目光默默为她祝福。她再也忍不住内心蓄积的洪水,趴在母亲身上痛哭了一场,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所受的委屈。 哭完以后,她冷静下来,她明白接下来自己必须与不济的命运来抗争。她坚定地咬着牙,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一些。 回家的路上,她摘了一些栀子花,拿回家泡在水里洗澡。她深信她的灵魂和栀子花有着不解的缘分。她希望可以用洁白的花瓣洗掉过去的晦气,迎接新的生命。 她第一次发现如此依恋自己的身体,她那含苞未放的身体,也许是即将要把一片洁白交付出去而显得尤为可贵…… 正当她沉浸于浴室的云雾弥漫之中时,洗手间的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推开,她那醉醺醺的父亲惊现在眼前。原来,栀子洗澡时忘了把门反锁,她赶紧慌乱地用手捂住羞处。 父亲正欲回身,却无意中看到栀子那光洁如玉的身体,仿佛灵魂迷了路。他直勾勾地望着她的胴体,欲望的火焰喷射而出…… 栀子本能地给了他一个耳光,好让他清醒。 他的父亲愣了一下,摸了模滚烫的脸,然后恼羞成怒地像一头公牛那样“呼哧呼哧”喷着酒气冲上来,发疯似地抽打着她的身体,释放着久积的压力,令她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等父亲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候,她趁机挣脱,找了件单薄的衣裳,掩泣冲了出去。 夜空中落下几点寂寥的雨点,栀子裹紧衣裳萧瑟地沿着深巷一直走向湖边。十八岁的最后一天她仿佛感到生无可恋…… “栀子,怎么这么巧?”小火正好在湖边散步,迎面走过来对栀子说。倘若他们之间有这一种默契,那么一定是上天所赐的缘份。 “我知道你们家的困难,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办法借钱来帮你。可是到现在只找父母借到了几千元,我本想还借多一些就给你送去——”见栀子不理不睬的样子,小火走近向她解释。 栀子突然一把扑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温柔的,受伤的小兽。他那颗跳动着的闪闪红心,仿佛是人世间的最后一点温暖。 她拥抱着他,她的眼泪顺势而流,那么幽静,那么蔚蓝。天上有星星,地上有雨点。 “你的头发还是湿的,怎么只穿这么一点衣服?谁欺负你了?!”小火关切地问。 可是无论他问什么,栀子都只是默默摇头。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公安局报案?”小火激动地摇着栀子的身体。 “没有什么,真的。”她伏在小火的肩膀上,轻轻咬着嘴唇说。她冰凉的身子渐渐贴近温暖的小火,体内的湿气穿透单薄的衣裳,到达小火的内心。 小火不再说话,试着轻轻吻她冰凉的额头,苍白的脸庞,颤动的嘴唇,直到她那明亮的颈项………… 她始终像一团不能融化的冰,不拒绝,也不接受。 整个过程就是这么轻易,而栀子一直保持着这种无动于衷的表情。小火感到深深的失望,他得到了她,而他的內心更加孤独…… 这夜的风是那么的轻柔,轻轻吹动湖水的心事。不远处的芦苇丛随风轻摇着,月光明丽照人,故事更加凄艳…… 在小火耐心的劝慰下,栀子回到家里。父亲的房间仍然亮着微灯。栀子轻轻踏进自己房间,关上门,躺在床上。 这是栀子十八岁的最后一夜。偶尔,夜航的轮渡经过,刺耳的汽笛声击碎了栀子沉淀的梦,散在窗外浩瀚的湖面,纷纷扰扰……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灶台上放着温热的早餐,她明白父亲才出去不久。一定是父亲昨日酒醒以后,愧对于她,所以不敢面对。她既不会轻易原谅他,也不想去恨他。 吃完早饭,栀子按卡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欣欣发廊。 这是靠近码头的一条街道。黎明静悄悄的,街道还沉浸在一片宁静的睡梦之中。乳白色的晨雾到处飘荡,迷离的灯芒仿佛是黎明睡眼惺松的眼睛。 一切都在缥缈之中,如同她未知的命运。 随着一声汽笛,从远处的阴霾中开来的一首轮船似乎唤醒了湖水,雾被催动着,一抹红霞像丝巾一般荡开,扩散着。最后,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绚丽而灿烂。 这是栀子心中久久未见的艳阳,她相信只要是新的开始就会有新的希望。 栀子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敲门。门缝挤出一只昏暗的大眼睛,端详了片刻,才打开门。 “我想今天就开始上班——”没有人会理解她那颗迫不及待的心。她知道美丽的花瓣,一旦落入泥土,遭受践踏的轮回,反而会六根清净,忘记一切心灵的苦痛…… 开门的自称是蓉姐,听了栀子的来意后,她简单地交待了一下,要栀子耐心坐下来等待店铺开门,然后轻轻反锁门上楼继续睡觉去了。 栀子在坐得塌陷的沙发上找到了一角静静地坐下,不安地等待她未知的命运。 她的身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肥墩墩的女孩。有人在睡梦中打着呼噜,有人还在白日说梦话,狭小的空间弥漫着难闻的豆豉坊般的臭袜子味。更安静一些的时候,几只官方的大老鼠肆无忌惮,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在沙发沿散步,在楼梯边闲逛,在桌子上打拳。 直到中午发廊才开门, 开门与营业几乎是同步的。所有人从沙发和阁楼上相继懒洋洋地起身。有人恶心地刷牙;有人把脚翘在桌上用嘴扫着饭盆残留的饭渣;有人慢吞吞地扫着地上的瓜子壳;有人对着镜子梳妆挤眉弄眼;只有两三个在不远处用敌意的眼光看着栀子,眼神眯成毒计,似乎担心她的到来会抢走她们的饭碗;其他人一脸淡漠,装作一幅埋头苦干的样子,或者倦慵地斜卧在沙发上打着哈欠,这也许就是她们空虚生活的写照。栀子坐在她们中间,一脸生怯,仿佛自己成为一件陌生的商品。 正午的骄阳烤得门外的柏油马路起了一层轻烟。窒闷的街道,行人稀疏。偶尔经过一辆货车,马达轰鸣,让人全无斗志,焉焉欲睡。 栀子出神地望着玻璃外面,望着阳光下一切事物的反光发呆。想到即将被命运出卖,她充满恐惧,并且黯然神伤。 下午四点多,户外的光线不再耀眼,过往的行人才慢慢增多起来。 这时,玻璃门“吱溜”一声推开了,进来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头,像一只灰溜溜的老鼠东张西望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公文袋,大大咧咧地对着镜子梳理了几下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又借着镜子暗暗打量着每一个发廊女。 他那种宾至如归,四海为家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江湖上的常客。 而他徐徐转过身来,一眼就落在栀子身上,再不转向哪里。一只眼睛凝滞,凶恶而冷漠;另一只眼睛活溜溜地饱吸着栀子的美色。 “嚯嚯,你们看见三爹来了,怎么一个个都像死了爹娘那样哭丧着脸?!”三爹自嘲地说,他那皱巴巴的脸像晒干了的橘皮堆满了笑容。 马上就有人低声对栀子说:“我的天呀,这次你走运了!今天你可以看到活的恐怖片啦,我上次吓得钱都沒要就跑了!” “嘿!你这个婆娘竟然背后说我坏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像头猪一样,实际上良心比猪都不如。上次浪费我一百块钱,我都后悔了一个月。早知道,我还不如找头种猪去交配!呵呵!”说到这,三爹自己都忍不住开怀大笑了,两颗金灿灿的牙齿在镜面的反光中闪闪发亮。 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只有这个长得像芋头一般的肥妹嘟着嘴,小声地嘟哝着。这是难得的活跃的气氛,三爹的到来给死气沉沉的店铺带来了生意和活力。 他走近端详了一下栀子,好像在检验着一件商品,然后情不自禁地叹息道:“怎么一只这样漂亮的妹子到这里来上班,可惜了!” 栀子很不习惯他把人当牲畜一样称作一只一只,不满地把头偏过去。 蓉姐走过来在三爹耳前嘀咕了一阵,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蓉姐回过身对栀子说:“你跟三爹去隔壁的人防旅社吧!三爹人虽说是丑了点,但绝对是个好人。” 栀子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出自于谋生的本能,只附和了一声就跟着他出去—— “随便坐吧,别这么紧张!妹子,三爹知道你是第一天做这一行,会照顾你的。”进了房间关上门,三爹一脸善良的笑容对着栀子。 栀子点了点头,端正地坐下。这才发现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处肌肉都已崩到了极致。出卖自己又怎会从容不迫?! “唉,每一个做这一行的都有一个蒙难的故事,我都不忍心去打听。三爹也只有这个能力,帮得了这个,帮不了那个。各取所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三爹一边脱衣一边叹气,“妹子,赶快脱衣吧!” 栀子全身颤抖着,哆哆嗦嗦地解着扣子,突然有一种想逃的感觉。 三爹坐过来抚慰她:“唉,妹子,三爹如果不是孤寡一生,儿女肯定大过你了。我也实在不忍心和你做这种事。但既然你选择了这行,你也只能去接受你不济的命运。” 栀子眼泪扑簌,任由地闭上眼睛…… 墙壁上过于简陋的壁画,向日葵硕大的头颅沉重地低垂着。她依稀记得房间里的味道:空气中飘散着消毒水严厉的味道,洗得发白的床单洗衣粉的芬芳,墙壁的角落隐隐传来的潮湿的霉味…… 完事后,栀子还没有止住眼泪。 “呵呵,三爹和你玩一个游戏吧!”三爹饶有兴致地说,“你信不信我可以用牙齿咬到鼻子?” 栀子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三爹笑呵呵地掰开松弛的嘴,取下一副假牙来。 “妹子呀,那你又信不信我可以用舌头舔到眼珠?!”三爹笑着说。栀子权当他在哄她开心,无知觉地摇头。 当她看到三爹从左眼洞里掏出那只呆滞的眼珠来时,她吓得都惊呆了:卸下道具的三爹竟然是一个下巴干瘪,左眼空洞,面目狰狞,奇丑无比的糟老头。 “这是只狗眼。”三爹把那只狗眼珠一扔,那只死了的眼珠在桌上滴溜溜地滚动着。 “狗眼看人低,但三爹从来不会看不起人。我让你见识我的丑陋,只想让你明白,这还不是真正的丑陋。”说完他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安上假牙和义眼,“你也许不相信三爹年轻时曾经也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在一次见义勇为的时候,被歹徒刺穿了左眼。而当时我救下的那个人因为害怕出医药费,逃得无影无踪。从此,我的一生在别人的恶梦中度过!”说完他潸然泪下。 “我并不害怕你。”栀子握住老人苍老的手,凡是所有不幸遭遇的人都能引起栀子的共鸣。 “嗯。我们不能改变命运就惟有接受命运。”他轻轻抚摸着栀子的手,“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会得到好的报应的。” 三爹穿戴整齐,最后将倒伏着的几根长头发用手抹得服服帖帖。 “嗯,你可以走了。下次我过来丽城再来找你,谢谢你给我留下美好的回忆!”他顺势伸向裤兜掏钱,然后神情紧张起来。 “刚才在我开房时站在我旁边的年轻人竟然是扒手!相貌堂堂的,做什么不好,娘xp的!”三爹翻遍了全身,不停骂骂喋喋。 看他仓皇的神色,一点也不像伪装。栀子默不作声,她不想第一次生意就白做,而且家里还要等着米下锅。她想起蓉姐的教诲:在这种场所,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更不要相信爱情。 可是最后,她还是只善良地对着三爹微笑了一下,说:“不要紧,下次过来再给我吧!” “你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吗?我都没钱买船票了。”三爹说话时神情自若,仿佛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栀子想都没想把头两天家里买菜剩的钱都给了他。 “嗯。我不喜欢说什么好话,但是下次过来你就知道三爹的为人。我和你素味平生,你却为人这么好。三爹不让你吃亏,这个是我家祖传的猫眼戒指,据我的爷爷好人戴上它能够逢凶化吉,驱魔赶鬼,只是从没给三爹带来过好运。我先把它押在你那里,下次过来再来赎。”说完,他取下中指上的那个俗气的戒指塞在栀子手里。 三爹的话竟然让栀子感动,她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戒指。最后三爹发脾气开始骂人了,她才勉强收下。 临走时,三爹突然想起了什么,无限感概地说了一句:“三爹现在重病在身,不能来赎也是很有可能的事,但是三爹能够有缘认识你也是无怨无悔!” 没有一句告别的话,没有任何情意绵绵,他就走了。江湖上的过客,简单而从容。他出去,迅速扣上门,门后落下一地灰尘。 回到店里,蓉姐找她收台费,她只拿出了这枚戒指。 “怎么说你呢?”蓉姐一脸难堪地说,“我还教过你,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做这一行只认钱不认人,哪怕是再熟的熟客。你真地是头脑太简单了!这破戒指一看就知道是几块钱的地摊货。好吧,这一次台费就算了,下一次千万不要再上人家的当了。” 第一天就上了深刻的一课。栀子心想,果真是江湖险恶。但她做过的事绝不后悔。她把那只戒指戴在大拇指上,也没太多在意。 自从做了三爹的生意,接其他客人栀子都可以从容以对。以栀子倔强的性格,不赚回那天的损失就决不收工。那天,她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 回到家里,父亲还在酣睡。栀子猜想父亲身上应该是身无分文了,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在他枕头旁放了三百元钱。 她身心疲惫,简单洗漱之后就睡了。疲惫的好处就是不会再去回想那些人间的哀怨。她反倒觉得能够为家里承受一些负担轻松了一些,于是很快沉入睡梦。 而从那天起身开始,她发现自己竟加倍获得了感动:她那把缺了齿的梳子被换成了一把新梳子;她忘了洗的衣裳都被父亲洗干净后,折叠得整整齐齐;袜子的破洞也悄悄被父亲补好…… 每天起床的时候,父亲就出去了,只有灶台上温热的饭菜代表父爱依旧。她的每一处生活都被父亲暗暗照顾得一丝不苟。 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语的人,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向她赔罪。而那件事也就这样渐渐被栀子淡忘。 每一个生活的法则都必须无条件服从生存。 栀子从此为这个家建造了一个新秩序。父亲默默接手了所有的家活,不再每天酗酒消极地对待人生,而每天栀子一定都会拿钱回来。倘若那天生意不好,她就会一直等下去,反正没有赚到钱就决不回家。 她和父亲就这样一直互相回避着。也许父亲知道了她现在的职业,就算碰到她也不会提到这上面去,以免尴尬。 父亲是个明白人,也许这样能够让栀子心里好受一些。目前的困境让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种事实。 他们以这种方式继续相依为命,怀着同样的怜爱,同一种感动…… 每天,她坐在店里透过那一扇不太明亮的窗玻璃观望外面朦胧的景物。她静止于她的苦海之中,像一辆在无边黑暗里匀速奔跑的列车,每天用身体乘载着一些过客。 有时候,在玻璃的反光中,木子刀的身影恍若出现。她猜想他过去会坐在哪个位置,他的一颦一笑该是怎样。 而每当她睁开眼睛,他都是突然转过身去,再也不回头。留给她的是泪眼迷离,无限感怀。 有时候她感觉和木子刀的心灵总是相通的,他才是那个命运相同的人。 这或许是真爱。 或许对于小火只是出于感激。在命运的天幕上,她和小火永远只是相邻。他是那颗可以倾诉的星子。一旦越过了一种唯美的距离,就会相互避让。 木子刀一直没有出现,三爹也没有再来过。途中,她听到两个消息:一个是木子刀被追债的人追杀,消尸匿迹了;另一个是三爹回去三天后发病过世了。她不愿相信任何一个是真的。但从那时候起,她就开始恶梦连连,经常在睡梦中惊醒。 有时候,她会抚摸着那枚戒指,这是一份对人间的美好愿望。而她一直守着这个愿望,即使世界像一片针披形的叶子,只会给她带来伤害,她美丽的初衷也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改变。 见不到木子刀让她负罪感一天一天加深。 这天休例假,栀子整整一天在家睡得死去活来,忘记了地狱,也不会梦到天堂。 醒来已是傍晚时分,依稀听见父亲在父亲“叮叮咚咚”切菜的声音,还有父亲持续不断的咳嗽。而当她起来,父亲又消失了,如同一场幻影,只有桌上摆着刚出锅热气腾腾的饭菜证明着的确刚才他还在。 她明白父亲仍然心怀愧疚,始终无法正面面对。这确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现在,她很想找父亲说话了。说一些快乐的话题,比方说一起饭后去湖边散步。她清晰地记得,小时候每天傍晚父亲都会带她去湖边散步,让她骑在他的肩上。父亲轻盈的脚步,带着她穿越晚霞,她银铃般的笑声散在空旷的湖畔…… 她重新依恋这个暗淡却温暖的家。这么些天来,把家只是当旅馆一样,而这个家却丝毫都没有嫌弃过她。房间到处都是怀旧的气息,每一样物体仿佛都是与生俱来的,从来没有更换过。那空气中漂浮着的亲切感,随时可以捕捉到母亲过去那慈祥的微笑,旖旎的身影—— 现在,她所付出的令她感到无以伦比的快慰。只要这个家好,她微微笑了一下,照了照镜子,现在的她因为充满自信而显得更加美丽。 第四章2 很轻的敲门声,她打开门,没有人,以为是心生幻觉。左右张望,却看见小火背着墙站在那里,一副犹犹疑疑的样子,然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故意躲着你,我知道你会很伤心,但我终于想清楚了。” 他那抓耳挠腮,躲躲闪闪的样子,让栀子联想起他中学时总是上课走神时被老师叫起来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 “我们一起去湖边走走吧——”栀子轻松地说。 他们并肩走着,小火脚步略显沉重。他们之间保持着一段沉默的距离。不语的湖水显得更加昏黑,只有对岸的渔火星星点点。天上繁星流动,有几粒飘降下来,化作萤火,在他们左右飘忽,若即若离,幻寂幻灭。 “我是个不成熟的男人,还不懂得爱情,请原谅我的轻薄!”小火郑重地向栀子道歉。 “我想了很久,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所爱的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木子刀。作为最好的朋友,我衷心希望你过得幸福,这比爱你本身更为重要。而我将加倍珍惜我们之间的友情……” “嗯,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她长舒了一口气,不时地望着心情沉重的小火,望着自己曾以身交付的这个人。她为小火对她的理解感到温热,这才是真正的朋友,虽然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且,她现在的处境以及她从事的职业让她觉得和小火在一起仿佛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她希望他能够明白她,但她无法向他解释这一切。她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也不明白什么是爱。在这之前她一直在考虑把珍贵的第一次交给谁,而那时小火的出现,让她想起小火曾经为她付出这么多,就算是一种报答。现在想来,这种做法是多么的荒诞。 她不希望那件事会破坏他们之间珍贵的友谊,更不想伤害他。倘若他果真这样想,那么她心中便宽慰多了。 她望着他,直到所有的注视无力地轻轻散开,化作烟,在他身边毫无知觉地溜走…… “唉——”小火最后一声叹息落在江面上,夜风吹动他温柔的头发,飘向一边。 他们更加沉默,悠然望着远方,心事更悠长。一些淡灰的云彩飘过,遮住一些星光,夜更加扑簌迷离…… 他们不由自主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止过。临近桥墩,栀子看到一个人影晃动了一下消失了,便惊叫了一声。那个黑影惊慌失措地跌落水里,不再有动静。小火赶紧走上前去看,只看到一张草席和一些凌乱的物品。 “木、子、刀。”栀子突然看见木子刀过去穿着的外衣,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的名字,泪光闪烁,像星光下一片潋滟的湖。随着,她对着空旷的湖呼唤着木子刀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凄切。 “木子刀——”小火也帮着大声地呼喊,大地一片静寂,湖面上只有空旷的回音和氤氲的湿气在夜色中浮荡。 像是感觉到什么,栀子突然冲下水去,蹚着水在桥墩的背面停顿下来,空气一下凝聚下来,夜色更加肃穆。 果然是木子刀。他正背贴着桥墩喘着粗气。栀子呆呆地对着他,望着他削瘦的脸庞,沧桑的须根,更加昏暗的眼神,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绝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月光明朗的夜晚,一切都是幻觉—— 而她竟然走上去,拥抱了她的幻觉。她把内心的温暖和感动传授给他,不用言语。 木子刀紧紧搂住她,轻轻拍她的背。一种静悄悄的信息在他们之间流淌,像风在回荡,水在回旋…… 在这伟大的一刻,小火毅然选择了消失。一个人沿着沙滩发疯般狂奔了几十里,寻找月光的尽头…… 木子刀借着月光在湖水里沐浴,他那粗旷的身体,古铜色的肌肤和昏暗的月色一样,清晰的肌肉线条像月亮上的山脉…… 栀子远远地欣赏着,她的心像催动的湖水…… 他们一起找了一家偏僻的夜食店。栀子为他叫了几碟卤菜和一瓶啤酒为他打牙祭。木子刀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栀子讲述最近的经历。栀子一边说一边很入神地偷看他咀嚼的样子,他那明亮的颈项上牵动着的肌腱,那么热血,那么感性—— 木子刀听完栀子的遭遇后低头沉默,显得格外低调。 “这也许是目前惟一的办法。”他沉痛了片刻,算是一种默认。栀子有些失望,她没有等来他狼牙山五壮士般气吞山河的豪言壮语。其实一个承诺很容易,关键是说完你有没有跳下去,倘若没有就叫虚伪。无法做到的事就不要说出口,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只能接受。 远远走来一帮人宵夜。木子刀看见他们立马把头低下去。其中一个眼尖,像头恶狼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把地揪住木子刀的头发。其他几个围过来像是要大打出手,栀子奋不顾身地挡在前面。 “有什么事好好说,干嘛动手?”栀子挡在木子刀身前,气喘吁吁。 “拿钱来才有话说!”嘴唇边长了一颗金钱痣的一个汉子淡淡地回答。 木子刀一声不坑,像一个低头认罪的罪犯。原来木子刀除了找上次那帮人借了十二万的高利贷以外,还找秦老大借了八万。 “他都是为我借的,我一定会一点一点还清的!” 栀子急得眼泪直打转。“一点一点地还,只怕我这个小弟没有这个耐心哦!”秦老大冷笑着,故意拉了拉汗衫,暗示他裤腰里插着一把枪。 木子刀被一个人掐住后肩,像一只被逮住的耗子那样失去了往日的尊严。栀子终于明白,这些黑道上的规矩强过法律,不然木子刀也不会这样流落天涯。 “我可以带你去我家,以后你们每个月找我就行了!”栀子不想再牵连木子刀。 “我们哪有空闲来找你。”秦老大冷笑着,回过头对木子刀说,“你小子如此窝囊,倒有这么好福气找到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不想失去她的话,就快点把钱还来。要么叫她先把家里的房子抵押给我,总之这次捉到你,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家的房子也是租的,钱是我借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栀子正准备说些什么,木子刀赶快抢过话封住栀子的嘴。 “你这小子别再耍滑头。我们见你父亲是厂长,所以没有任何抵押的情况下借钱给你,却没想到你跑掉后,我们找你父亲,你父亲却说已经和你脱离父子关系很久了,还拿出你按了手印的协议。不过这样的当我们只会上一次,这次你不还钱就休想脱身!”说完,他重重拍打着木子刀的头,栀子赶快伸出手去拦,戴在大拇指上的戒指险些被打脱。 栀子突然灵机一动,取下戒指说:“嗱,这个是我家祖传的猫眼石戒指,先押在你们那里,等我们有钱了再去赎!” “你当我们是三岁小朋友?!”秦老大尽管这样说,仍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这个戒指。 “骗你是小狗!别小看它是银的,它值钱主要是因为它有魔法,就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栀子一脸认真地说。 “哈哈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木子刀觉得没有面子,把栀子拉到一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呀,怎么说你呢!” 栀子一脸委屈, “我也不知道,反正有人是这么说的。” 木子刀低下头来,沉默不语,殚精竭虑地思索着其它解脱的办法。 秦老大还是一把从栀子手里抢过戒指,端详了一下,气势汹汹地说:“走,我们找秀才去。要是骗我,要你们两个死得难看!” 他们两个被挟持上了一辆出租车,长驱郊外。 出租车穿过漫漫夜色,在一家偏僻的当铺门口停了下来。现场一片可怕的寂静,星月被乌云笼罩,只有恶狗在街道的暗处吠个不停。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打开门,揉开惺松的睡眼,看到那枚戒指,顿时打起精神。又到屋里在强光灯下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一遍。 验完,“秀才”冷静地说:“这是一枚猫眼石戒指,从做工和款式看有很多年历史了。” “到底可以值得多少钱?我只关心这个问题。”秦老大显得更加急切。 “很少有人懂这方面的行情,要到北京找专家才能鉴定,鉴定费都要好几千。”“秀才”不紧不慢地说,显得很专业。 “大概值多少呢?” “几万十多万甚至几十万吧,或许无价。这个可不好说。”“秀才”慢条斯理地说。 木子刀和栀子听完流露出喜悦的情绪。 “那先到你这里押个十万八万吧!”秦老大试探着说。 “因为不太了解这方面的行情,所以这个我可不敢收。凭心而论,倘若是不认识的人来,我会说是假货来打压价格。出个万把几千肯定不会吃亏。大家都是朋友,我才和你说真话。” 听到他这样说,木子刀和栀子又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个戒指是我们家祖传的,只能暂时抵押在你那里,等我们凑够钱了就来赎。”栀子只想暂时先躲过这一劫。 秦老大仍是一脸犹疑,木子刀又担心栀子吃亏。于是他们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讨论出一个结果:戒指暂时抵押在秦老大这里,没有赎回之前,木子刀须每月按时支付利息。 临走之前,秦老大撕心裂肺地指着木子刀说了一句:“倘若你们再跑路,下次捉到你,我会用你的手指下酒!” 为了赚更多的钱,在木子刀的配合下,他们开始了更专业化的道路。栀子很快离开了那家发廊,木子刀弄了一辆摩托,每天负责联络客人和接送栀子。白天晚上,他们像地下党员一样进出各个宾馆酒店和娱乐场所。 这仿佛是一种默契,也仿佛是上天的安排,一切都是那么微妙。 有了木子刀陪伴,栀子觉得安心很多。以前在发廊做总是会遇到一些无聊的客人。这些客人以年轻人居多,往往是对栀子百般猥亵后,最后以不愿戴套为由,扬长而去;有的在最后一刻突然脱掉避孕套,拼死命都要射在里面;有的快活了还想风流,完事后还百般纠缠…… 每当栀子碰到这些客人,就会回想起三爹的那句话:我让你见识人相的丑陋,我只想让你明白,这还不是真正的丑陋…… 这些都是妓女的生存之痛,在她们弱势的心灵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甚至开始仇恨社会—— 栀子的姿色很快在小城有了一点名气。 一天,一个绰号“肺痨”的慕名而来,出到八百的价钱。木子刀看他像个“瘾君子”,有点不乐意,栀子却欣快地答应。 烦忧的夜幕不时落下几滴零星的雨点打在木子刀的脸上。巷弄里的狗深深地在吠,木子刀在下面焦急地守候,不时地望了望楼上旅店昏黄的灯。 远远看见两个联防队员走过来,木子刀站在暗黑的路灯下,不紧不慢地解开裤子,装作小解。等他们走近,他若无其事地拉起裤子。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们看到地上没湿,走上来盘问。 “我只是看一下小弟弟,不行吗?!”木子刀没好气地回答。 一听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混混,他们两个悻悻而去。 木子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是他们起疑心,上去查房。直到他们走远了,木子刀喷了一口烟,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 “妈的,还没下来,八百元想把命都贴进去!” 他冲上楼,听见栀子阵阵凄惨的叫声。他猛地一脚踢开门,拖开“肺痨”。 “我还没做完,你想怎么样!”“肺痨”慌乱地穿起裤子。 “相信你都硬不起来,吃伟哥来捞便宜!滚,拿回买棺材吧!”木子刀把钱摔在他脸上,拉着栀子就走。 归家的途中,栀子扑在木子刀的背上,冰凉的雨水和她的泪水交融在一起,在木子刀温暖宽厚的背上流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幸福…… 自从木子刀回来后,虽然钱是比在发廊上班赚得多一些了,但是仍然只够支付高额利息和栀子的家庭开支。在这沉重的债务面前,他们仓促的爱情也黯然失色,每天都是殚精竭虑,忧心忡忡。而且木子刀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从不敢和人提起栀子就是他的女朋友。 这天,木子刀兴冲冲地带栀子去见一个刚从沿海回来的朋友。 “这是我多年不见的朋友——崔哥。来,栀子,敬酒!”栀子赶快礼貌地端起杯。 “不要,刀子,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既不吃敬酒也不吃罚酒。”老崔的话让人摸不着道。他看上去三十七八岁,剃着平头,显得精神焕发。眉毛像两道诡计,眼睛像鹰鹫,不停地扫视着四周,充满警惕,身上有着退役军人那种特有的干练气质。 栀子拘谨地放下酒杯。 老崔接着恭维地说:“刀子真有福气,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友。倘若我找到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女友,一辈子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木子刀温情地望了一眼栀子,像木棉花开,栀子含蓄地低下头来。 “当着她说什么不要紧吧?!”他冷凝的双眼望了一眼木子刀。 木子刀点了点头。“听说你带她生意做得还不错!”他说话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像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栀子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老崔拍了一下她的背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我们都是做这一行的。现在这个社会看重的是钱,有了钱是神是鬼都敬你三分!” 木子刀微微点头,谦虚地说:“唉,现在我们真是一筹莫展呀!欠几十万高利贷,每个月只能赚那么一点钱。” “到海市去吧,那里高楼林立,富豪如云,到处都是五星级酒店。你看到过用磅秤和尺子数钱吗?这样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崔神采飞扬地说,说得痰星子四溅,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栀子,咽了一口口水继续说:“年轻人,让你妹子在这种穷乡僻壤做真是糟蹋了。这破地方穷得拉稀,给几个上厕所的钱还叽叽歪歪的,在那边做这一行一天可以赚好几千块……” 木子刀心动了,“真的吗?我们过去能行吗!” 老崔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年轻人,如果我骗你,全家都是婊子养的!像栀子这么漂亮,个子这么高,身材又这么好的,到了那边准捞大钱!你先过去,到了那边,我自会给你安排。难道崔哥在那边是白混的?!” 木子刀点了点头。 “我还不希望兄弟们个个都发达,我也有面子。到时,你要记得老兄的好,就买条好烟给我抽,招待一餐饭,老兄也就心满意足。好了,年轻人,我先走了——”看得出他是一个很干脆的人,才吃完拍拍屁股就走了。木子刀买单。 望着吃剩的佳肴,栀子有点心痛,本来怕菜不够舍不得吃的,这时候可以开怀大吃了,而往往是因为怕浪费的时候再去吃,就感觉胃变成了是潲水桶,而不再是享受。 木子刀望着她,心里暗暗刺痛,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他征求了一下栀子的意见,栀子很欣快地点头。 “不过,我感觉这个人说话口若悬河,而且看上去有点心术不正,还是要提防一点。”说完,栀子温柔地倚靠在木子刀身上,木子刀陷入了深思…… 第五章1 一天一晚火车的颠簸,仿似命运的随波逐流。 栀子平静地躺在木子刀的怀里,望着窗外的景物,恍惚飘过的是他们峥嵘的过去,而迎接他们的是幸福的生活。 临行匆忙,他们没买上卧铺。由于睡眠不足,木子刀显得疲惫不堪。望着木子刀,栀子心生无限怜爱。这个挥金如土的家伙为自己受了不少苦头,而他也好像甘愿为她受尽这一切,毫无怨言,让栀子更为感动。 下了火车,木子刀显得意外的兴奋。一座浩如烟海的城市如同一幅优美的画卷展现在眼前:秀丽的摩天大楼,琳琅的巨幅广告,明净宽阔的街道,整座城市充满了时代的气息。 他们马不停蹄地来到一家五星级酒店——帝豪酒店。一切就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栀子很快就报上了名,服装费,体检费,培训费就交了好几千。 老崔在电话里再三嘱咐:按照规矩,千万别忘了给公关经理打发茶钱,正所谓舍不得孩子逮不着狼。木子刀狠了狠心,给公关经理打了一个一千的红包。 他们下午去租房。看了几处,都远远超过他们的预算,最后他们只租下了一间简陋的房子,而剩下的钱不多了,栀子还要经过半个多月的培训才可以拿到正式工资。 木子刀立马想到去老崔那里借,被栀子劝住:“什么苦都会过去的,我们暂时克服一下吧!” 木子刀顿了顿,停住。 他们开始整理房间。 房间惟一的家具就是一张脏兮兮的席梦思床垫,木子刀抠了抠脑门,“还要买很多生活用品,首先就要买一套床上用品来。看来非得要借点钱才行!” 栀子看了看那脏得发呕的床垫,想了想说:“我带了很多春秋装来了,现在暂时用不上,不如就把它们垫在下面。有什么困难我们先克服一下吧,不要养成借钱的坏习惯。” “嗯。”木子刀附和道,坐在地上点了一支烟。 栀子开始清理打扫房间,先把地板擦干净,把床铺好,那口行李箱平铺在地上也就变成了他们惟一的柜子。 当木子刀去洗手间发现栀子的所有洗涤用品和护肤品只是一块舒肤佳香皂和一瓶最便宜的蜂花洗发露时,不觉心里隐隐作痛。他痛惜地说:“栀子,我给你买一支洗面奶吧!”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用过洗面奶,护肤霜,你看我的皮肤不是很好吗?这才叫天生丽质!”栀子笑着说。 木子刀望着她那张冰清玉洁的脸,不再多说。 一会儿功夫,栀子便把这间破旧的出租屋收拾温馨而整洁,有了一种家的感觉。木子刀凝望着栀子专注于家务的姿影,突然心生感动。他静悄悄地站起来从身后抱住栀子,无尽深情地说:“我们终于能够完全一起共同生活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结了婚一样。我爱你,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也许落难之时,才是我们一生最幸福的日子——”栀子意味深长地说,心里充满浓浓的暖意,“我不祈求荣华富贵,只要我们一直都那么恩爱。” “爱你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木子刀捧起栀子,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 这个城市迎接他们的第一晚就是停电。他们在地上点起成片的蜡烛,整个房间布满了节日的光亮,栀子证证有词地说:“今天是2006年8月25日,请记住这个日子——”她双手合十,幸福地闭上眼睛,像是在祈祷。 木子刀最喜欢看她一本正经又风情万千的模样。他低下头来就势吻她,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偷袭…… 清苦的日子,却充满暖暖的情怀。一个无限浪漫的烛光之夜。那些烛光像是繁星,在他们命运的天幕闪闪烁烁…… 第二天,老崔尽地主之宜,亲自下厨宴请他们去他家吃饭。 木子刀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参观这个老崔的家:宽敞明亮的房间,富丽堂皇的装修,欧式古典的家具,全套进口的电器,还有老崔泊在楼下的宝马座驾无不显示着他事业的成功。 看到木子刀惊羡不已的表情,老崔更加得意。“我在海市还有五套这样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另外还买了四个商铺,反正一有钱,我就买房产,别的生意我做不好,我只知道鸡生蛋,蛋生鸡这个简单的道理。”老崔故意炫耀道。 “那你的钱都是你女朋友做桑拿赚的?”木子刀问。 老崔赶忙伸出一只手捂住木子刀的嘴,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卧房,示意她女朋友在里面,不要说下去。 “哦。”木子刀会意地点了点头。 一会儿功夫,几盘热气腾腾的佳肴上桌。老崔身披围兜跪下来上菜,俨然一副日本女人才有的贤淑,令木子刀惊讶不已,暗暗记在心里。 他的女人在开饭之时,才从卧房羞羞答答地走出来。 席间,木子刀和栀子客套地和他女人说话,说一句她简单回一句,从不多语,就好像对任何陌生人都有一种戒备心理,拒人千里之外。 “你们先慢吃,我上班去了。”她只若抱琵琶半遮面地吃了几口,把碗一推,稍作修饰,就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嫂子在你面前唯唯诺诺,像是日本女人一样,真是贤惠。“木子刀恭维地对老崔说。“我是当兵出身的,所以对女人也是军事化管理。”老崔自豪地拍着胸脯。 “对女人也用军事化管理?!”木子刀惊讶不已。 “当然呀,我们这好比一个小企业,我是老板,她是打工的。只有通过最严格的管理才会创造最可观的利润。”老崔说起来头头是道,一脸优越感。 木子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和嫂子结婚了吧?!” “结婚?!”老崔一脸诧异的神色望着木子刀,“难道老板一定就要和打工的结婚?!” “难道你们之间完全没有感情?”栀子忍不住插了一句。 “她对我当然是死心塌地的,不然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赚了钱都交给我?不过,我对她沒有一点感觉,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说完,他又望了一眼栀子,像是一种特殊的暗示。 木子刀暗自思索,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你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还做这一行?” “钱还怕多?!我们这种人没有铁饭碗,趁着自己还没老,多赚点不烂不臭,以后还要防老。” 然后老崔谈起以前的经历:他是一个私生子,从小被父母抛弃,被一个拾荒的老人捡起,把他抚养大。在送他当兵的那一年,养父过世了。当兵退伍后什么都得靠自己,做过搬运,保安;贩过粮食,水果;开过餐馆,服装店…… “做什么都劳而无功,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找到我的一个从小玩得大的好老兄借钱。结果他钱没借给我,只在我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光。我马上明白了,就只身来到海市,找到另一个从小玩大的朋友光光,做起了这一行。”说起这些老崔感概万千,“当时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很恨我那个老兄没借钱给我,到现在我才明白,没有他的点拨,我不会有今天。所以我要感谢他一辈子!” 他一边长吁短叹,一边不忘给他们夹菜敬酒,斟茶添饭,无限关怀,让他们在异乡恍若找到了一份亲人般的温暖。 无疑这一餐饭对于木子刀来说,是受益匪浅的,让他找到了一个参考的模式。 老子曾说“无为才能无所不为”,老崔却是这样说的:无所不为才能有为。在老崔的教导下,他学会了煲汤,在家洗衣做饭无所不为。 老崔告诉他女人是赚钱的工具,机器也要注意保养,保持女人足够体力的最好办法就是给她们进补。乌鸡、乳鸽、桂圆、天麻、红枣、当归是最好的原料。很快木子刀不仅煲得一手好汤,还做得一手好菜。见木子刀也在尽自己的一份努力,栀子感到无比欣慰。 刚进入帝豪酒店,栀子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桑拿培训的内容让栀子很难接受,她本以为做桑拿只是单纯地和客人上床,而那些繁杂的服务程序让栀子觉得简直是作贱自己。 公关经理在给她们培训的时候,一再给她们洗脑: “首先每一个来这里上班的,都是完全出自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一定要放得下身子。能够来我们帝豪上班的,都是女子中的精英。你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你们要为此感到自豪。 其次,做这一行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谁也不可能做一辈子。哪怕是地狱,你们想想,用两三年的地狱就可以换来一辈子的天堂。和那些工厂的打工妹比一下,她们吃的什么,睡的什么?她们在满是噪音,烟尘和油污的环境中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个月的工资也不及你们一天的报酬。你们的工作环境是无以伦比的,你们的客人都是尊贵的! 无论客人多老多丑,他们都是你们出手阔绰的衣食父母。把上天赋予你们的美貌、身材和才能发挥到极致吧!倘若闭上眼睛把每一个客人想象成刘德华,谢霆锋,你们便能在你的工作中享受到天伦之乐。倘若你们想尽早离开这一行,就用你们最谦虚诚恳,热情似火的服务态度,施展你们迷人的魅力,去善待这些衣食父母吧!” 公关经理精彩的演讲赢得阵阵热烈的掌声,栀子明白这里的人肉生意已经完全规范化和公开化,和以前上过班的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发廊相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当给她们传授“独龙钻”时,听说要用舌头舔客人的后庭,栀子有一种立马想逃离的感觉,她明白这里的钱也不是这么容易赚的。每个人得到的永远和付出是成正比的。 既然已经来了,似乎又无退路可走,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栀子终于放下了身子。 舒总是栀子第一个试钟的客人。 他大腹便便,他的到来令整个帝豪酒店的高层管理都俯首称臣。 第一次上班就碰到如此尊贵的客人,令栀子不觉有点紧张。但他虽然有着领导一般的风度,却不失亲切。栀子为他做服务时,他总是和蔼地讲诉一些轻松的话题让栀子极度放松。 “你第一次上钟,服务程序可以简单一些,不要紧,我来这主要不是来享受服务的,而只是找一种感觉。” 舒总和缓的语气很快就让栀子放松下来。 “您是想找什么感觉?”栀子一边生怯地为他做服务,一边问。 “见到你就是了。” “是吗?”栀子羞涩地低下头来,“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这样,家里放着老婆,然后到外面找感觉。” “每次我都是夫人陪我一起来的!” “你夫人这样开明吗?”栀子感到很惊讶。 “我们很恩爱,所以平常夫人几乎跟我寸步不离。”舒总暗自窃笑。 栀子觉得更为不可理喻。 “家庭主妇哪里懂得这么多?不然我又怎么会娶她做老婆。呵呵,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我有风湿,夫人总是鼓励我多洗桑拿。” 多么随和的理由!栀子附和地笑了笑,却暗暗为女人打抱不平。 “那您的夫人这次也来了吗?”栀子有些紧张起来。 “她在休息厅等我呢。”舒总闭目养神,懒洋洋地回答,不时发出一些满足的呻吟,他那白皙肥胖的身体像一只剥了皮的白猪不时地颤动着。 “嗯。很不错,我记住你了,以后我来这只找你!”舒总临走时满意地说,额外给多了栀子一千元小费。 从此,舒总成了光顾栀子最多的客人,他那一年多的性生活几乎无一遗漏地无私奉献给了栀子。 第五章2 尽管工作比以前辛苦多了,但是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栀子背负着如此的压力,最怕的就是闲着。总的来说,在海市上班要比在丽城发廊上班舒心很多。在丽城每天上班都是提心吊胆,生怕碰到熟人和无理的客人;一到公安搞专项行动的时候就会搞得人心惶惶。这边的客人明显素质高很多,出手也大方。而公安扫黄一般是不会光顾这种地方的,就算碰到峰头之上,老板也是第一个得到消息。在这里上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天,栀子碰到一个特别的小客人。 他脸上还泛着青春痘,留着韩式的小分头;漂得棕黄的头发像挂面一样垂下来挡住半边脸,仍然挡不住一脸稚气;上衣钮扣敞开,露出两排骷髅一般凄惨的肋骨。 栀子看见他转身就走。少年一把拦住栀子,从口袋抽出一大把钞票:“姐姐,我有钱。” “不是钱的问题,你老实说你多大了?”栀子质问道。 “我,我十八岁了。”少年喃喃地回答。 “骗我吧,你身份证呢?” “你也太认真了吧!我来这里是消费的,给钱就行。再说,你也太落伍了吧,我的同学很多十三四岁就有了那个……”少年傲慢地说。 “这里都不是未成年人来的场所。你应该好好读书,学了本领以后做个有用的人才……”栀子语重心长地给他上了一课。 “姐姐,求求你了,只要你帮我破童,我把钱全部给你。”少年最后还是苦苦哀求。 栀子什么也不说,直往外走,少年哭丧着脸说:“我的朋友们一没事就嘲笑我童子鸡,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姐姐求求你一定要帮我。” “你应该感到骄傲才对,证明你这个人做人很有自己的原则。” “可是现在我是真心喜欢你呀!” “喜欢也只是姐姐呀,你这钱是偷的家里的吧!” 少年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那姐姐,那我长大以后可以来追你吗?” “等你长大姐姐也就老了,到时你会碰到你更喜欢的。” 少年一味地坚持:“那姐姐我可以经常来看你吗?” “不行,这种地方不是小孩子可以来的。你还是学生,要安心读好自己的书。姐姐读少了书,现在好后悔的。” 少年在栀子善意的劝说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对栀子说了一句:“那我以后还可以看见你吗?” “嗯,一定有机会的,哪一天你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了,我一定会在背后默默欣赏你的。”栀子微笑着,露出善良的牙齿。少年走后,栀子马上把这件事马上反映给经理,希望咨客以后不要把未成年客人带进来。经理正好因为咨客旋子平时在上司面前态度极度恶劣一直想炒她鱿鱼,而她平时总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来往密切又不敢轻易得罪她。所以他当机立断,借这件事就把旋子炒了。栀子却不知这件事为她埋下了祸根。 苏河是客人中的一个另类。 在这之前栀子还不知道什么是tomboy。 当上钟房第一次看到苏河时,还以为她是个男人。身材颀长的她,穿一条磨得发白的牛仔裤,一头短发剪得很有精神,眼眉十分俊气。 那天栀子上钟时,只是觉得这个客人生得白净,那儒雅的神态既有女人的那种美丽又有男人的那种英气,横看竖看都很顺眼。总之是男人也会喜欢她,是女人也会心动。 “我叫苏河,你呢?”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桃花扇,翘着二郎腿远远看着栀子脱衣,一副满不在乎,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叫安。”栀子谨慎地回答。她在酒店上班用这个名字,做这一行谁也不会轻易报上真名。当栀子感觉“他”那富有磁性的低沉的声音还是像个女人时,不禁愕然问了一句:“原来你是女人?!” 她站起来,摇了摇桃花扇,嘴角略为上翘,微微一笑,那种古代富家公子的感觉。“怎么了?这也感到惊讶?!” 栀子再次望了望她扁平的胸部和不带一根须髯的嘴唇。 “别这么稀有动物般地看我,你没听说过tomboy吗?”她白了她一眼,在房间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你也未免太落伍了吧?!” 栀子觉得脸像被火烫了一样,尴尬地迅速穿起衣服。“对不起,我还不懂得怎么给女人做服务。” “那我出钱来教你吧!。”苏河双手交叉地挡在她前面,望着栀子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和诱惑。 “对不起,我有我的原则。”栀子看都不再看她,从她的手臂钻过就走。 “有个性,我喜欢!”苏河傲慢地瞟了一眼栀子的背影,“你还是会给我乖乖地回来的。” 回到小姐房,屁股还没坐发热,公关经理就神色严肃地匆匆找上来了。不用说,栀子都知道什么事。 “安,被客人投诉是很严重的问题,这是第一次我就不处罚你了。你知道……”她暗示因为木子刀给的茶水钱丰厚自己知恩报德,“现在那个客人在那里吵吵嚷嚷,闹得天翻地覆无法收场,令我也很难做。” “可是她是个女的,叫我怎么给她做服务!”栀子难为地说。“你不是做过双飞吗?对付一个女人不是小菜一碟!” “对不起,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栀子倔强地说,她只是因为生活所迫才走到这一步,而她知道只要越过雷池一步,成为一个没有原则的人,那才是真正的堕落。 公关经理一脸难色地呆立在那里,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一起去努力说服她,即使不行也要和她道歉,我再帮她推荐其他的小姐。” 见到苏河的时候,栀子忸怩不安地站在一旁。公关经理走上前去在和苏河小心地耳语,希望征得她同意。 “我是在街上看到她,才一路跟踪她到这里来的。本大爷有模有样的,稀罕到这种地方来吗?!所以今天我就认定她了!” 苏河推开她,把脸横过去,一副轻狂,不可一世的样子,让栀子暗暗生恨。 无论她们怎么解释,怎么道歉她都不接受。栀子在飞扬跋扈的她面前尤显文弱,急得眼泪只往下掉。 “哈,这么没用,豆腐加屁做的,这么两下就哭了?!”苏河一见栀子哭了,马上软下阵来。 “看你可怜兮兮的,本大爷决定放过你。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要明天中午请我吃饭赔礼。”苏河刁蛮地说,换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然,我以后每天都来叫你的钟。你要是天天都被客人投诉,看你怎么做下去?!” 公关经理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答应下来,她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 她们最后商定第二天中午栀子请她在不远处的爵士餐厅吃饭,从此,苏河不再找她半点麻烦。 “明天中午,不见不散,不许带任何人哦!”苏河最后洒脱地离去。望着她的背影,栀子心里充满了委屈,觉得自己像一头饱受压迫的羔羊。 第二天上午,栀子早早起床,梳妆完毕忧心忡忡地坐在床上。木子刀觉得很奇怪,栀子一直都是上下午班,每天至少睡到中午,等饭菜备好后叫她才起床的。 “我中午不在家吃饭。”栀子说。 “怎么?”木子刀一脸诧异。 栀子想了想,还是不告诉木子刀好,省得他那股血气冲上头来,会整出点什么事情来。 “今天一个同事生日。”栀子淡淡地回答。 木子刀心里暗想:既然是同事生日,怎么不可以带我一起去?他虽然含而不露,心里却隐隐不快。栀子是值得信任的,但是来海市之让木子刀加倍地懂得了栀子的价值。 “亲爱的,我走了。”栀子临别时匆匆吻了一下木子刀。 栀子早早就到了餐厅,只盼望早点摆脱这个麻烦。远远看见苏河进来的时候,她轻快地和栀子挥手,就好像是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她的转变令栀子放松了一些,碰到胡搅蛮缠的,就会令她晕头转向,束手无策。她是那种害怕是非的人。 看着栀子一脸委屈的样子,她俏皮地笑了笑,百无禁忌地说:“怎么?还不服呀?!你要是不诚心我就走了。” 栀子回应了一个苦笑。点完东西以后,苏河点燃了一支烟,在烟火中,她的思想闪闪烁烁…… “其实,昨天我只是喝多了酒,想故意宣泄一下。”她深深地吐了一口烟雾,幻想用烟雾把自己裹得成熟一些,“也许是一种巧合,你很像她。不过她比你漂亮,你比她美。” 原来苏河以前有一个女朋友,找她借了一大笔钱后和她的男友跑了。而苏河对她付出了真情,令她无法自拔。而昨天栀子上班的时候在街上正巧被苏河看到,苏河觉得栀子长得很像她以前的女友,就一路跟踪她到了酒店。 栀子终于舒了一口气,但是仍然对她保持着警戒。在她看来,同性恋很可怕,生怕一不小心就卷入这个漩涡。 “不用害怕,我始终是一个女人,我很脆弱,有时候也很孤独。”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无限感怀的样子。 “那……,愿我们成为好朋友吧!”栀子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给她恰如其分的安慰,犹豫了半天才向苏河伸出友好的手。 “嗯,其实我很欣赏你的个性,还有你的纯洁善良,希望能够和你成为知心朋友!”她握紧栀子的手。 从她的眼睛,栀子深信她是真诚的,不掺有任何杂质。 她们开始用餐,气氛完全缓和,苏河露出了活跃的本性。 “和我成为朋友的最大理由是:当你需要一个男人的时候,我会是一个男人;当你需要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一定是一个女人。所以无论男人或者女人都能成为我最好的朋友。当然,倘若和我做了仇人的话,他也够难受的,在他希望我是一个男人的时候,我却偏偏是个女人;而当他希望我是一个女人的时候,我又变成了男人。” 栀子笑了笑,远远看见旋子和一个男人进来。 栀子友好地向她挥手点头,旋子向她走近,出人意料地给了栀子一个耳光。 “你这个臭婊子,看你以后还多不多嘴!”旋子一副飞扬跋扈。 栀子捂着脸,还没完全明白怎么回事,苏河已经起身,飞快地回敬了她一个耳光。紧接着旋子身后那个男人操起一个酒瓶在苏河头上开了花,鲜血立刻顺着她的发际淌下。 栀子惊叫着,上去阻拦他。苏河正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一起,不可开交。那时,餐厅还有不少人进餐,有人打电话报了警,却没有一个敢近身扯架。 就在这时,栀子看到木子刀出现在人群中。栀子就像看到了救星那样喜出望外,而他却似乎无动于衷,像局外人一般站在那里观望。 “她为了我才被人打,你怎么还不去扯架?!”栀子言辞有些激动,想发脾气又不知道怎样骂人。 等木子刀看清苏河是个女的时,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栀子出去后不久,木子刀接到老崔一个电话。 “年轻人,不要怪崔哥多事,一定要把自己女朋友管好,不然你的绿帽子会比帝豪酒店还要高!”老崔在电话里故弄玄虚。 “怎么了?崔哥。”木子刀觉得纳闷。 “我问你,你知道栀子现在在干什么?” “她说今天同事生日,和同事在一起吃饭。” “不要相信女人的话!你崔哥在海市哪怕不出门都知道所有的事,你却还蒙在鼓里。栀子现在在爵士餐厅和一帅男共进中餐。别怪我没提醒你!” 木子刀这才恍然大悟,心急火燎地赶到爵士餐厅想看个究竟,不料竟撞到了这一幕。 等木子刀醒悟过来,才冲上去死死抱住那男的。那男的看到又加入了一个人,立刻从腰间拔出刀来。 那时快,木子刀夺过刀,朝那家伙捅去。栀子惊叫一声,等刀一抽出来那家伙“哎哟”一声捂住肚子傻傻站立,鲜血顺着他的手不断淌下。 这时,门外传来警车的喇叭声,旋子望着地上的一滩血,惊叫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栀子望着怔怔站在那里的木子刀,无法言语。 随后,木子刀和栀子被带去了警局,苏河和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也都在警察的陪护下送往医院。 栀子从警局出来时,木子刀还在问话。他看见栀子,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栀子去找老崔。栀子心领神会,一出门就打电话给老崔,老崔接过电话心急火燎地赶来。 老崔一到警局就大步流星地推开警长的办公室,就像到自己家那样从容。果然警长见了他,就像见了一个多年的老朋友那样热情。 老崔问了一下详细情况说:“老兄,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吧?!这是我的一个小弟。” 警长皱了皱眉头,慢条斯理地说:“事情比较复杂,现在还不能放人。最主要看医院两个的伤势怎样,就算你们这边有理,也不能防卫过当。” “嗯,老兄,那边的事我们知道怎么处理,剩下的就要老兄网开一面了。我崔某人的为人就不用多说了……”他们最后两个对望一眼,各自心领神会。 出了警局,栀子赶紧追问老崔怎么办。老崔也不多语,径直和栀子去了医院。 苏河躺在病床上,头上裹着纱布,苍白的面庞依然美丽。 栀子握着苏河的手,声泪俱下。 苏河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栀子的额头,仅仅微弱地说了一句:“为了你,我愿意。” 老崔走了进来,栀子握着她的手不觉触动了一下。 “我刚才和医生了解了一下那边的伤势,总共缝了八针。还好,医生说要是刀还捅进5毫米就捅到肝脏了。不过,我看这次惹了大麻烦了……”老崔不紧不慢地说。 栀子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老崔时,老崔紧接着才慢悠悠地说完:“那边病房来了不少人都是道上的,我一眼就认出为首的那个是河南帮的老大。” “那怎么办?”栀子急切地追问。 “倘若想救木子刀出来,除非和他们讲好数,也就是赔得他们满意。不然,警局也不好放人。” “那就和他们讲数呗!”栀子直截了当地说。 “你说得容易!”老崔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我可帮不上忙了。我们以前和河南帮有过节,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按他们做事的风格,一定会狮子大开口。” “可是是对方先把我的朋友打伤呀!那我的朋友受的伤又怎么算呀!”栀子显得情绪有些激动。 “一则对方伤得重得多;再则,人家毕竟是道上的人!你一个女人家就不知道这道上的事!”老崔一副轻蔑的神情。 栀子感到绝望了,她后悔来到海市,惹上这些麻烦,而现在的处境让她更是进退维谷。她再次流下无助的眼泪…… “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河南帮吗?!我叫人来摆平他们。”苏河怒气冲冲地说。随即,她拿出手机打电话。 栀子望着苏河,泪眼闪烁,仿佛从她身上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十多分钟后,一型男领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赶到病房,老崔识趣地退避到墙角。领队的那个男子宛如明星般闪亮登场,他那炫酷的发型和前卫的着装,像是某歌唱组合的领唱。 一见到苏河,他就恨恨地说:“谁这么大胆竟敢碰我的偶像?!我太子定叫他碎尸万段!” “我叫你来不是来打架的,对方伤得更重。我叫你来,是和他们讲数的,大家以后互不找麻烦,这事就算了,谁也用不着赔钱给对方。”苏河用教训的口吻说。 “这事哪能这么便宜了他们!苏苏,打伤了你比打伤我还要严重得多!我要他们赔得倾家荡产,还要跪下来和你道歉!否则老子剥掉他们的皮!”太子叫嚣着说。 “我还一个帮我的朋友关在局子里面,你要是来给我找麻烦的,那就请你回去!”苏河厉声喝斥。 “好吧!谁叫你是我的偶像呢?!”太子无奈地耸肩,然后像一只小狗般温顺地坐在床边,询问苏河的伤势。 天色已近黄昏,老崔借机回去,临走前把栀子喊在一边说了几句:“这太子的名声在道上非同一般,别看他长得帅,却是出了名的色狼,小心防范,年轻人!不过,既然他出了面就没有摆不平的。只要他和河南帮讲好了,木子刀就自然会放出来的。到时候再请警长吃餐饭就行了。我晚上还约了人,我先告辞了。” “嗯。”栀子点点头,投以感激的目光。 晚餐时,太子约了对方老大吃饭去了,栀子继续在医院照看苏河。 “想不到你朋友如此威风呀,他说话的口气简直是不可一世!对了,他为什么说你是他的偶像呀?”栀子好奇地问。 “我和他是几个月前在酒吧认识的,认识后一直在追我,一直没有追到我,所以他很生气,可是生气我也无所畏惧,他就说海市还没几个不怕他的,只要不怕他的人都是他的偶像……” “我看他还挺帅的,同你挺相配的,你怎么就没考虑过……” “切,你不是不知道,别说他是太子,就算他是天子,只要是男的我就对他没兴趣,别忘了我也是男人!”苏河说这话时有些激动。 栀子这才想起她是tomboy,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她。她那美丽而亲切的面孔,像是似曾相识似…… 苏河也回望了她一眼,于是所有思想都停顿,房间里只有无言的感动在流动…… 看到太子进来时那时时挂在脸上常胜将军般的得意,就知道他们凯旋而归。 “这是给你们带的生猛海鲜,趁热快吃。”他递给她们一大堆快餐盒。 栀子正准备吃,感觉旁边一大堆人看着有些不自在。 “能不能把你的弟兄们先撤掉!”苏河白了他一眼,十几个虎视眈眈的各自面面相觑。 “好吧,满足你们一切无理的和有理的要求!”太子挥挥手,全班人马识相地走了出去。 吃完饭,太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拍了拍栀子的肩说:“老妹,能不能先回避一下,我和苏苏好久不见,想单独说几句话。”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想说什么只管说吧!”说完,她望了一眼栀子。栀子正准备转身出去,看到她求助的眼神,会意停住。 太子显得有些恼火,斜睨了一眼一脸满不在乎的苏河。“我帮你和河南帮讲好数了,也该轮到和你讲数了。你吊足我的胃口,今天也该和你作个总结了。” “你不会是因为今天帮了一点忙,就要我报答你?!”苏河用轻蔑的眼神望了他一眼。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吧!贵人不可贱用,别人找我帮这样的忙最起码都是十皮八皮的(黑话,一皮等于一万),你也总得想点办法怎样报答吧!”他一边说,眼睛一边在苏河和栀子脸上不停地来回。 “那你开个价吧!真是让我在朋友面前丢面子!”苏河一副鄙夷的神情。 “你也太小看我太子了吧!我太子有的是钱,我只是希望投桃报李,既然我太子能为你出生入死,你也应该……” “以身相许。”苏河接过他的话讲,“那我苏河也未免太下贱了吧,这么点破事,就要我以身相许,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别以为你擦了金粉就是菩萨,说你偶像你就他妈的把自己当明星了!苏河,我不再吃你这一套,你已经玩了我多少次了!你要是说半句不愿意,我有你好看!”太子恶狠狠地说,狰狞的面孔抽搐着,苏河顿时默不作声了,气氛马上紧张起来,现场的空气也似凝冻。 栀子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劝慰太子说:“你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又有何用?!” “既然得不到她的心,得到一块猪肝也能给我安慰呀!”太子用轻浮的口吻说。然后搬来一把凳子坐在那里,大有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栀子凝思了一阵,想到自己是做桑拿这一行的,于是把太子叫到一边说:“不如这样吧,这次苏河是为了帮我,你不要为难她。小女子无以报答这位仁兄,愿意侍候你一晚。” 太子再次仔细地把栀子自上至下打量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向栀子伸出手来。 “小狗日的,好,够义气!我就欣赏这样的人!成交!” “你好好休息吧!”栀子用脸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向她告辞。 “你……”苏河正欲说,栀子用手挡住了她的嘴。 “我本来就做这一行的。没关系,只当是接了一个客人。” 她轻轻在苏河耳畔说完就转身而去,苏河泪眼婆娑地望着栀子和太子远去的背影…… 第五章3 经历这件事后,苏河和栀子的友谊开始进入了日常化的进程。她们平静以对,成为无事不谈,无话不说的知心朋友,连木子刀都妒忌三分。 木子刀一直都不知道苏河是tomboy,只觉得苏河是一个很清高的女孩,对他永远是不理不睬,漠视他对她的好感,漠视他的存在。苏河的美丽和酷血永远都会让他在一个理性的高度来欣赏她。 作为栀子的知心朋友,木子刀对她尤其尊重。到了他家,他一直是热情招待。只是苏河性格外向,说话尖刻,常常一针见血。所以,木子刀对她心存畏惧,不敢和她过多言语。 接木子刀回来的那天,老崔代表木子刀请警长吃饭,警长说什么也不肯去,最后只有老崔留下吃饭。 栀子吃完午饭就匆匆上班去了,剩下木子刀和老崔在一边喝酒。木子刀打心里感谢老崔,所以多喝了两杯。 “不要左一个感谢,右一个感谢的,太见外了。在外面我们家乡人一定要团结,这里比老家还乱,经常会碰到麻烦事。以后倘若有什么事,我要你怎么,你就可以不用考虑后果。在海市除了杀人抢劫,没有你崔哥摆不平的!”老崔擂着胸脯。 “那是,那是,”木子刀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以后你崔哥有什么事,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番话说得老崔心里乐滋滋的,酒足饭饱后,他拍拍肚子说:“走,今天带你见识一下,你来海市这么久崔哥都还没带你去玩过。” 木子刀正有此意,饭虽吃饱,还不够感激之情。于是他们一起去了海云街。 这是海市出名的红灯区。 整条街都是形形色色的发廊,洗浴中心和沐足馆。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禁忌,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特色。 比方说第一家发廊全是十六七岁未成年的女孩,他们本地人叫“鱼蛋妹”,一个个小妹娇嫩得鲜嫩欲滴,但是只能摸不能干。要是憋不住了,可以叫小妹帮你打飞机;而星梦的特色是女孩个个貌美如仙,手技一流,可以把你弄得飘飘欲仙,但是倘若你想真干或者对小妹动手动脚,老板就会赶你出去;流云阁全部是二流妓女,要怎么都可以;小姐最漂亮的是天心沐足,那里的沐足是挂羊头卖狗肉,所有的小姐都是可以买钟出去,小姐愿不愿意和你怎样,完全出自自愿,老板也不多管;可以关上门就干的是情海沐足…… 老崔一一和木子刀介绍,木子刀不住地点头。 “在这些色情行业的背后,实际上是被形形色色的马夫所操控的,每个场子的小姐被他们调来调去。你在老家做过这一行,很清楚这一行的门道。大多数小姐赚钱养男朋友,只有一小部分赚了钱寄回家去。你看蹲在那里的那个是小马,他手里控制着三家洗浴中心和四家发廊的小姐,每一个小姐赚了钱都要抽成,他们是海市最大的马夫集团,势力大得很,万万不可以得罪。不过我看他们这一种搞法不能长久,虽然赚的是暴利,一逢扫黑运动就被一网打尽。还是一马一夫稳当得多,什么事都不会出,也不用操心,轻松得很。在海市也有不少一夫两马甚至一夫三马做得很成功的。那可不得了,坐在家里,钱就哗啦哗啦地来了,一年可以赚两三百万,现在做什么生意有这好赚。我也一直想找多个马子……”说起这些,老崔便滔滔不绝,神采飞扬。 “什么叫两马一夫?”木子刀好奇地问。 “就是找两个女朋友来赚钱。” “这样搞得好吗?”木子刀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 “当然没问题,我认识的马夫里面有一个人找了五个马子的,个个都心甘情愿为他赚钱,赚了钱一分不剩地都交给他。” “那他比韦小宝还厉害,不发达都不行!”木子刀无限感概。 老崔到了一家洗浴中心停住。“这家是我经常来的,服务一点都不会比五星级酒店差,而且收费便宜。” 老崔只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下,就有好几个进出的人和他打招呼,他频频点头示意。 “都是一些下三滥的人。”等他们走远去,老崔吐了一口口水,轻蔑地说,“来这里的客人呀差不多都是外地来的马夫,老婆在那边被别人干赚别人的钱,他们就在这边用老婆赚的钱干别的女人,这就叫经济流通!” 看见木子刀仍迟疑地站在那里,便拉了他一把。“还愣着干吗?我们进去。” 老崔带着他径直走进小姐房,如同出入无人之境。 小姐房里坐满了丰乳肥臀,衣着暴露的小姐,而进出的嫖客也是接肩擦踵,川流不息,像是人肉批发市场,场面煞是壮观。 老崔一进里面便如鱼得水,一改貌似佛爷的正经模样,一把坐在一个胸脯奇大,两腿粗短的大女孩身上,坐得那个女人龇牙咧嘴地乱叫。老崔乐了,在这个小姐腿上摸一把,那个脸上蹭一把。 “刀子,挑一个呀!” 木子刀瞟了一眼,都是些三流的货色,没有一个中意的。 “还是你选一个吧!我主要是请你!”木子刀诚恳地说。 “你妈的!要玩就一块玩,你不玩,我就走。”老崔有些不悦地回答。 “可是我没有中意的,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这个难道不行吗?”老崔把那个胸脯奇大,两腿粗短,腰如铁桶的大女孩推给他。“又不是找老婆,一百五十元吹拉弹唱全套,比鬼都便宜。” “这……”木子刀有些为难。 “玩不玩?不玩就走!”老崔发火了,“信我的推荐,这个我用过的,保证你舒服,难道不愿和我做亲戚?!” “那好吧!”木子刀硬着头皮带她进了房。 木子刀虽然做过马夫,却是第一次以嫖客的身份来这种地方。大女孩脱掉衣服,硕大的乳房像布袋一样一直垂到肚皮上,木子刀看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给木子刀全身涂满贝贝油,开始用乳房帮木子刀按摩。木子刀闭上眼睛总是忘不了她五大三粗的身材,一阵阵毛骨悚然。 渐渐地,木子刀开始进入赤裸裸的肉欲境界,他不时发出愉悦的呻吟,并且随着速度的加快,最后上升到高潮,在这场兽性的冲动中找到原始的快感。 完事以后,他觉得自己像一头丧失自主权的驴子,心里充满委屈。他完全明白了做爱与性交的区别。 他想到了一个更深刻的问题,于是忍不住问老崔:“是不是每一个酒店的桑拿都有这样的服务项目?” “越高档的酒店,服务就越细致,并且种类繁多。但是‘冰火九重天’和‘独龙钻’是‘传统节目’,其它的是‘自选节目’。”一有这样的问题,老崔总是不厌其烦地解释到精精细细。 木子刀回想起“冰火九重天”和“独龙钻”,他这才明白栀子上班所受的委屈,他心里像打倒了五味瓶一般,很不是滋味。 从那以后,他望着栀子像得了厌食症,就仿佛她的舌头沾满细菌,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尽深情地去吻她了。 他渐渐明白,只要是选择了这一行,他们一起点燃的爱火始终都会一天天暗淡下去,虽然或许那一种感情会随着时间转化为另一种感情…… 和路易的认识完全是一次巧合。 那天,栀子被一个酒醉醺醺的客人粗鲁地推进房时,第一次看见文质彬彬的他。 “我说了不用,我真地不习惯来这种地方……” 当他抬头看见惊艳的栀子时,语气马上松软下来。 当他抬起头时,栀子感到震惊,以为碰到了熟人,但已经闪躲不及。她仔细回忆,却好像从没见过这个人。可是又为什么这样面熟呢?她感到很奇怪,在记忆深处苦苦搜索,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路易,小费不用你管,我买单的时候会一起付掉。”醉酒的客人说完,友情帮他们扣上门。 当栀子确定和这个人只是似曾相识时,正准备除衫,却被那个男人有力的手拉住。 “你陪我聊天就行了。”他真诚地望着她。他的目光很纯净,像玻璃一般透明,仿佛可以看见他的心灵。 “嗯,好吧。”栀子扣上的钮扣,像这种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些客人像远洋的渔轮,来这里似乎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的。 “您是香港人吧!第一次来吗?”来海市这么久,栀子一眼就能分得出香港,台湾,外地或是本地的客人。 “嗯。”客人点了点头,脸上有着书生般的腼腆。 “我叫路易。” “我叫安,很高兴认识您。” “我也是。”两人同时都低下了头,两个陌生人苦苦寻找着共同的话题,房间里的空气显得异常沉闷。 “你很美。” 路易简练地说。 栀子羞涩地低下头,玩味着指甲。 “您不想做服务吗?”过了一会栀子重复了一句,她对着客人找不到任何话题。这也许是一种职业习惯,况且她不是那种生性活泼的人。 路易摇了摇头。 “您要是想做服务了,就和我说一声。”栀子觉得就这样拿客人的小费,会有一种良心不安的感觉。 “你真地很美。”路易重复着,“对不起,我不是亵渎你,而是从艺术的角度。我热衷于艺术,而你是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是我一生追求的风格。” 他动情地说,栀子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也很喜欢艺术。那么您是从事哪一样艺术呢?”栀子从小就爱好艺术,只是因为家境的贫寒,让这一颗小小的种子一直未能发芽,永远埋藏在心中,以致于对于艺术永远只是一种敬仰。 “我是摄影师,主要拍一些商业广告。我的业余爱好是油画,尽管香港是一个很商业化的社会,但我还是会用大部分时间投入在我的艺术爱好之中,不求任何回报……” 说起艺术,路易滔滔不绝,而栀子却什么都说不上,只能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房间很空旷,他磁性的声音一直沿着房间的墙壁传达,有时撞到另一堵墙壁突然变成回音返回。 他看上去一直努力搜寻着话题,他已经很努力了,对着无语的栀子。有时,所有的话题突然失踪。 “你有男朋友吗?”他突然问了一句。 栀子点了点头,她从来不想欺骗任何人。 “噢。”他有些怅然。声音静悄悄地飘下来,花瓣一般洒在他们岑寂的心灵。 “我要走了。”他临走的一句打破他们之间的尴尬,递给栀子一千元小费。 “给我一百就行了。” “为什么?”路易疑惑不解。 “我也没陪你做什么,所以只用给我一百元交台费就行了。” “那怎么行?!” 路易说什么也要塞给她,栀子勉为其难地收下。 “下次我还可以这样来看你吗?我保证什么都不做。”路易真诚地望着栀子。 “不用了,如果你是想追求我,我希望你死了这条心。我的身体可以属于很多人,但是我的心只会属于一个人。”栀子回避过他那太澄澈的目光,她从来都不会给任何客人留下任何遐想。 “如果你是我的女友,我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凝滞了一下,显得有些木讷,“我只是希望经常可以看到你。那你有空的时候,我可以请你出来喝杯咖啡吗?我会计时付给你小费。” “也不用了,因为我有空的时候要陪我男朋友。请珍惜你的金钱,不要浪费在一个你不值得的女子身上。”栀子最后礼貌地把他送到电梯口。 而等他们走后,栀子才知道路易的朋友买单时就帮他付了小费,这让她感到不安。她希望下次见到路易时候,能够退还给他。 可是他还会来吗?路易走后,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缠绕着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章4 这天,老崔给木子刀打了一个电话。 “木子刀,明天有空吗?帮我个忙,你去云天酒店帮我马子叫个call钟,我也去帝豪开间房帮你马子叫个call钟,这样我们就抵消了。” 木子刀好奇地问:“什么是call钟?” “酒店为了增加客房收入,所以规定每个小姐每月至少打电话叫一个客人来酒店开房,然后打电话到桑拿叫你上房上钟。如果真要她自己找客人,就会和客人搞得太熟,随时被别人带走。所以,我们宁愿自己出钱叫朋友开间房陪自己马子聊聊天。” 栀子回来后,木子刀问她,果然有这样的事。于是,木子刀很爽快地答应了老崔。第二天他们交换了call钟。 推开房门的时候,老崔已经等候多时。见了栀子,他满心欢喜,色迷迷地去拉栀子的手。 “请你放尊重点!”栀子推开他,厉声道。 “栀子,你知道吗?我暗恋你已多时了。见你第一面我才知道什么叫痛苦,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这怎么行?你和木子刀不是很好的兄弟吗?”栀子冷嘲热讽地说。 “我觉得任何竞争都是公平的,更何况我们都没有正式结婚。现在是一个实力社会,我的资产差不多过千万了。过去,我一直努力赚钱是为了找一个真正自己爱的女人,去过那种快乐神仙般的日子,我希望能够和我一起共享富贵的那个女人是你!栀子,你不知我多痛苦,在没有遇见你之前,我的生命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每天都是漫长的黑夜……”老崔像是背诵着舞台剧的台词。 “那我这次给你改判,判你死刑吧!你死了这条心,虽然我做这一行,但是除了木子刀以外,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尽管你帮过我们很多,我很感激……” “行吧,你要是这么说,那么就忘记我对你说过的吧!”说完,他抱着栀子,强行宽衣解带。 栀子再次努力挣脱,“对不起,我不会和你做的!” “嘿嘿,别在这里做婊子立牌坊,你忘了你是做什么的,我出钱行了吧!”他步步为营,一步步走近,栀子一步步退缩。最后他突然一把抢过栀子,栀子一声尖叫。他不顾栀子的反抗,暴虐地剥光她的衣裳。栀子情急之中狠狠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老崔回了她一个闪亮的耳光。 泪水顺着栀子的眼角漫溢出来,老崔反过她的手,用身子将她压在下面。 “命运就像一场强奸,倘若你无法反抗,就闭上眼睛好好享受吧!”老崔淫笑着把脸向她靠近…… 完事后,栀子迅速地穿好衣服,扭开门。 “我要让木子刀看清你的本来面目!”她愤怒地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老崔点了一根雪茄,气定神闲,悠然自得,“我帮过你们不说,倘若你觉得这样对你们有好处就只管说吧!海市之大,还轮不到你们的天下!” 栀子重重地摔上门出去。 栀子下班回到家一直板着脸,对木子刀也是不理不睬。木子刀觉得很奇怪,于是问她:“亲爱的,你怎么了?” “昨晚很爽吧?!”栀子冷嘲热讽地说。 木子刀摸摸后脑勺说:“什么意思?我没干过什么呀!” “老崔的马子把你侍候得很舒服吧!”栀子冷冷地说。 “她是嫂子呀,我怎么会碰她呢?” “没碰她?!”栀子的眼睛像一面照妖镜盯住他,只要他有一点心虚,就会形神俱获。 “难道老崔碰了你?!不是说好了只交换call钟的吗?”木子刀诧异地望着栀子。 栀子什么都说不上来,委屈的泪水不争气地漫溢出来。 “这个老王八蛋!”木子刀醒悟过来,怒气冲冲地冲进厨房拿菜刀,栀子死死拉住他。 “他到底有没有碰你?” 栀子不停地摇头,木子刀这才停住。 “只要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就行了。”栀子转而温柔地伏在木子刀怀里,流着泪,木子刀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陷入深深的思索…… 栀子最后终于明白,就算是荒野的草木都必须屈从它们的命运。而木子刀似乎什么都明白,只是努力克制着自己。 第二天,栀子上班去了,他一个人在家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于是,他轻轻拉开门,出去买了一把短刀,然后找老崔去了。 见到老崔他厉声就问:“你昨天把栀子怎么了?” 老崔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恍若正襟危坐。“是你这么问的吗?我们还是兄弟吗?亏得我还帮过你这么多,你真是一只白眼狼!” 木子刀望了一眼一脸泰然的老崔,马上硬不起来了。 “年轻人,不要太冲动,你可能还很少吃这样的亏。”老崔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你是相信一个婊子还是相信兄弟?” “要是你没有碰她,她怎么会……” 看到木子刀怒目瞋视,老崔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是对她做过什么,全家都死光!我不知道她用意如何,昨天我只是腰椎痛,她自己主动提出来帮我按一下,我当时也认为老弟媳妇帮老兄按一下也无妨。她要是回去对你胡说八道什么,说明她是一个挑事生非的女人!” “再说,老弟,你不要那么认真,不然别怪我看不起你。天下女人多的是,你会和一个每天与无数个男人上床的女人结婚吗?”看见木子刀软下阵来,老崔拍了拍他的背,语重心长地接着说,“她只是你赚钱的工具,别告诉我你有多么地爱她。虽然我是做这一行,但是倘若我碰见了一个打算一生一世的女人,就算杀人放火,我也不会让她做这一行呀!女人如衣衫,朋友如手足。你以后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记住:千万不要因为一件衣服而失去手足!” 木子刀陷入了深思。 “走,我请你洗脚去,我们不说这个——”老崔拉起木子刀的手,这是老崔第一次要花真金白银请他。 看见一路木子刀仍然沉默寡言,老崔故意主动和他说话,对路过的美女指指点点。 “呐,对面那个屁股很翘的女人,别看她穿得像个白领,其实也是个婊子,我敢肯定她和老板有一腿。不过我就喜欢屁股又翘胸又大的女人,她要是做桑拿,一个月绝对可以赚十多万。” 迎面走来一个端庄的淑女,老崔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她对老崔回了一个白眼,不屑一顾地走过去,令老崔暗暗生恨。 “呸,真以为自己是淑女呀!其实比鸡婆还骚,而且这种女人最没用,找了只能放在家里浪费粮食!”老崔恨恨地说。 在他眼里什么女人都是婊子,在他什么眼里,什么女人都可以做鸡,不能做鸡的女人都是垃圾。 老崔带着他跑了两家沐足馆,又是嫌这家沙发躺着不舒服,又是嫌那家洗脚妹太丑。虽然木子刀仍然心存不快,最后他们还是各自悻悻回家。 事后,木子刀仔细回想起这件事,虽然栀子始终不愿开口再提及,但他还是心知肚明。他也曾试想过,就算再去找老崔报复,当面对这个老滑头时,他的舌灿莲花又会令他心慈手软。况且,事情过后,就算报复也于事无补,更何况老崔也确实帮过他们,就当是恩怨两抵。 于是,所有的恨也都变得无力,只是这一种羞辱永远再无法抹去,而通过这件事也让木子刀把老崔的灵魂看得入木三分,木子刀开始与老崔疏远,直至断交,而老崔也再也没有在他的视野出现过。 和老崔断交以后,木子刀很少与人交往,安心地做他的住家主男。闲暇之余,也只是偶尔和楼下的几个阿姑阿嫂搓几圈麻将。 在栀子的记忆中,路易这个人已经模糊。栀子经历过太多身体的过客,也有不少向她表示过爱慕,但是都已渐渐淡忘,化作过往云烟。这天,当推开门看见路易时,路易对着他莞尔一笑,像山野灿烂的野花。她默默地关上门,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惊喜。 “对了,上次你的朋友已经付了小费。”栀子执意要把那一千元退给他,他温柔地推开。 “我来是想告诉你:明天我在海市举行个人画展,希望你能赏脸做嘉宾。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你的损失由我来补偿。倘若你能光临,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栀子推开他的手,“倘若我去,不会是因为钱。” 第二天下午,栀子约了苏河陪她参加画展。在展览馆门口,栀子一直等着她。她俏皮地出现,拍了拍栀子的后背。 眼前的她焕然一新,换了一身装束,粉红色的上衣,质感的长裤像海豚皮一样包裹着她热力的腰身,散发着无尽诱惑,眼睑撒满了银粉,像是天使的装扮,栀子差一点就没认出来。 “你竟然还有这么高雅的爱好?!”苏河一出场就是一脸的活泼可爱,永远像一个青春代言人。 “已经这么俗了,可不要俗不可耐。”栀子风趣地说。 路易正在和客人聊天,看到栀子两个进来,赶忙过来招呼。 “噢,我明白了。”苏河狡黠地望着栀子笑了笑,栀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这是苏河,这是路易。”栀子简单地作了介绍。 “认识你很荣幸。”路易伸出友好的手,苏河满不在乎地意思了一下,然后路易领着她们参观画展。 即使是这样的一个盛会,在苏河的衬托下,栀子尤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熠熠发光。只是栀子不知道自身的光华,显得有些拘谨。 “你真地很美!”路易情不自禁地赞叹,“你看你一进来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栀子忸怩不安地低下头。 “我还没想到在国内举办我的个人画展,是你给了我这样的灵感,画画在之前一直是作为业余爱好。” 路易一边陪着她走,一边小声地贴着她的耳朵说。 栀子脸上掠过一片绯红,内心却有一种异样的感动。这些感动是崇高的,也是木子刀无法给予的。 看到《望乡》这幅油画,栀子蓦然停下。 “画的是你吧?!”苏河望了望画中的女主人公,又望了望栀子,让栀子无地自容。 画中那个苍漠的女子的确似她,而画中背景中金黄的落叶地,悠远的小径,孤独的长亭一切都似曾熟悉,像是梦里见过。 对,就是这里。她努力召唤起她的回忆。这是多次只在梦里出现过的场景,虽然她从没去过,但一直在梦里出现,魂牵梦绕,恍若隔世。 路易向她们解说:“这是一幅梦的暗示,创作于一年前。这一年多来,我总是梦见相同的场景,我和这个女人见面,情不自禁。有一次梦醒后就努力从记忆中召回,用画笔将它捕捉。” “听起来像是神话故事。”苏河不屑一顾地扬起眉头,带点讽刺的意味。 只有栀子相信他的话全部是真的,只是不敢相信,或者不敢深究。她故作镇定地转向下一幅画,脑海留下深深的悬念…… 看完画展,苏河请她喝咖啡。 “你相信缘份吗?”栀子的思绪仍然停留在那幅画上。 “缘份都是骗美眉的,如此浅显的伎俩鬼都会!”苏河满不在意地回答。 栀子便把他们的相识和他们梦的巧合都和她说了,苏河感到很惊讶。 “倘若有这么一种巧合,倒让我觉得真地是神了!”苏河感叹道。 “莫非——,你是喜欢上他了?!” 苏河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 栀子摇了摇头。“我对他只是有一种亲切的感觉,第一次见面就感到似曾相识,但是总是很模糊。” “不过,我觉得他人品还可以,以你现在的处境,不如……” 栀子茫然地摇头。 “一切随缘吧,我永远都会支持你!”苏河友善地望着栀子。 苏河善解人意的微笑总是能给栀子带来一种精神力量,她望着苏河,心里充满无言的感动。 对于路易,栀子从没抱有任何幻想,也从未曾给过路易任何期望。路易仍然不间断地去看她,鼓励她不要放弃学习,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理想。一年多来,风雨无悔。 栀子一直以加倍的努力来对抗着她不济的命运:她从会轻易推掉一个客人;在工作上从来都是一丝不苟,从不对客人偷工减料,巧取豪夺;每个月的例假人家休息一个星期,而她只休息三天。 这天,她约木子刀一起去一家法国餐厅吃烛光晚餐。木子刀觉得很突然,向来如此节俭的栀子要请他吃法国大餐,一定有天大的喜事。 “亲爱的,这一年多来委屈你了!”栀子端起杯,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这是应该的。”木子刀端起杯回敬。 “现在我们赚的钱已经够还清所有的债务了。从明天起就可以开始我们的新生活了。” “新生活?”木子刀一脸迷惘。 “对,苏河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一家房地产做售楼。底薪加上提成,一个月可以赚好几千。我想明天去那边报完名,就把酒店这边辞了。然后我们一起回一趟丽城,还清所有的债务。”栀子舒坦了一口气。 木子刀的脸马上阴沉下来。“你疯了,做得好好的,你肯定是中了那个疯女人的邪!” “怎么了?我们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劳动来创业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栀子一脸诧异地望着木子刀。 “那我以后做什么?你想过没有!”木子刀起身就走,他的心里满是委屈,他一直想通过栀子成为老崔那样成功的人。而栀子还完债就打算收手,想到自己这一年多来在背后默默付出的,他心里充满怨愤。 栀子买完单追回家里,木子刀正站在窗口抽闷烟。 “亲爱的,不要生气,其实你也可以找一份工作,我们可以慢慢来,只要不欠债了,我们有手有脚,还怕……” “我能做什么?!现在除了在家烧茶煮饭,我什么都不会做!”木子刀的表情拧曲,显得有些狰狞。 栀子对木子刀感到有些失望,她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好像已经变质,曾经打算和他一起生活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 木子刀默默不语,他们之间一直就这样僵持着。 沉默了良久,栀子突然说了一句:“倘若你想成为老崔这样的人,我们还是分手吧!”说完她掩泣着打开门,正准备冲走,木子刀上来一把拉住她。 “你去哪里?”木子刀粗暴地拉着她的手。 “放开我!”栀子倔强地甩开他,木子刀顺势重重给了她一耳光。 她捂着脸惊呆了,眼泪直往下窜,这是木子刀第一次打她,她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对她动手。看着栀子惊讶和失望的眼神,木子刀也怔住。 他突然跪下,语气和缓下来,仰头专注地望着栀子,目光中带着央求,一副虔诚的样子。“你听我解释,我从来都没想过成为老崔那样的人,这样即使有钱了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对你产生了一种依赖思想,我希望每天我们都能在一起,还是能够像现在一样,去发展我们共同的事业,我本来的想法就是我们还赚几十万就收手,然后我们开一家服装店或者餐厅。你想想现在的我除了能够做这些,还能够做什么?” 栀子想到这一年多木子刀为她所付出的,她犹疑了一下,终于把他扶起来,然后扑在他怀里。她含泪凝望着他,犹犹豫豫,专注而又动情。 “你以后会嫌弃我吗?”栀子可怜楚楚地问,经过泪水的洗涤,她那纯洁的面容透露出几分稚嫩。 “不会的,今生今世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无论贫穷或者疾病。”木子刀为她抹去眼角残留的泪迹。 她把头靠在他那宽大的怀里,用脸轻轻在他胸口摩挲着,像一只温柔的小兽,无比满足。 从那以后,木子刀和她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轻言分手。当分手变成了口头禅,那么两人在一起就毫无意义了。 那天在茶餐厅吃饭,苏河气咻咻地对栀子说:“怎么会这样?!明明我们说好了的!我怎么向人家解释?!” “我们有我们的计划,用不着外人插手。”木子刀操着手,暗暗得意。 “是你个人的计划吧?!” “是我的计划又怎么样?!”木子刀当仁不让。 “那我想请问你,你到底把栀子当什么?赚钱的工具?!你怎么不自己去做鸭?”苏河那张精致的小嘴在关键时候就像连珠炮一样,紧凑而密致。 “你?!”木子刀站起来,苏河几乎同时站起来。而栀子显得有些慌乱,不知所措。苏河确实是为她好,而木子刀是自己最相爱的人。 “你什么你?!你还想打人?有本事就碰我一下!”苏河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木子刀真想走上前去,狠狠掴她一个耳光。可是他迟疑了片刻,想起了苏河头上的那道疤痕,最后无力地垂下了手。 栀子见他们两个已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赶紧起身拉他们坐下。 “这也是我的想法,我想还赚一些钱可以和木子刀一起发展事业。”栀子心平气和地说。 “好吧,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也是为了你好。”苏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不过我最看不起那种吃软饭的男人了!” 苏河不自觉地白了木子刀一眼,木子刀觉得他的脸上像放了一个燃烧弹一样灼烧得厉害。栀子踩了他一脚,示意他不要再和她吵下去了。于是他故作镇定,不与她争论,而心里却对苏河暗暗怀恨。 从此,他开始不断地在栀子面前煽风点火,要栀子疏远她。栀子心知肚明,但为了不让他不高兴,也只是暗地和苏河偶有来往。 从这那时开始,他们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木子刀渐渐开始用钱不再像以前那么紧。而栀子也心疼他这一年多来与她一起受的苦,所以在金钱方面任由木子刀,对自己却依然节俭。她总是给木子刀买衣,而自己还是来海市之前的衣着。每当木子刀建议给她买衣裳时,她就为自己辩护:你是男人,也是我们家的门脸,而我基本上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 他们临时的小窝在栀子的独具匠心之下,也建设得无比温馨。他们在海市终于找到了归属感,不再有背景离乡的失落。木子刀对未来充满憧憬,所以也能够安于现状:每天在家做些家务,接送栀子上下班。 在这一条宽阔的大街,人们总是可以看到木子刀每天接送栀子在地平线上出没的身影:汲着人字拖,穿一条摇摇欲坠的短裤,狼一般的小腿,迈着雍容的步伐…… 这是他们一年多来简单生活的快乐—— 第六章 春去秋来,很快玥玥和钟生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 在这一年多,他们之间从一见面开始就只有赤裸裸的性。玥玥知道钟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钟生从来都不会对她有任何承诺。她不断向他提出物质方面的要求作为自己的一种补偿,以求达到一种心理的平衡。 终有一天,钟生开始对玥玥冷淡。而这一切,一次偶然的机会,玥玥在他的手机信息里找到了答案。 原来,他几乎用同样的手法找到了一个新欢。 “原来你是一个专门在街头寻找猎物的猎手,我真地错看你了!”当钟生洗完澡出来,玥玥冷嘲热讽地说。 “是呀,这就是游戏的规则。”钟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你知道吗?我又怀孕了,你说怎么办?” 玥玥面对任何人不再像纯情少女那样羞涩,一切都会按自己的思路去说,去做。她学会像一只经验丰富的母鸡一样,时时刻刻保护自己,随时可以不顾一切捍卫自己的利益。 钟生默不作声,冷冷以对。玥玥开始不停推摇他的身体,想从他的身上掉下一颗她所期望的果实,而他始终以一种木然的姿态应对。 这一年多的共处,玥玥对他只有无穷无尽的索求。用他的话来说,除去她青春的身体和姣好的面容,一切都是令他厌恶的。这场结局就像一场定数一样。 “你倒是说话呀!”玥玥痛心疾首地捶打着钟生的背。 “你想怎样?”钟生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们从情人开始,从情人结束。谁也不用对谁负责任。” “可是你要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玥玥坚定地说。 “这个,算是我还给你的!”钟生缓缓旋转着起身,淡淡地说出了一个惊天的事实。 玥玥听了感到震惊,但她心存侥幸,矢口否认一年前的事。 “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他转过身去,“当你把别人当傻子的时候,你最后才知道自己曾经是多么的天真!” 转过身去是他习惯性的动作,每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要走了,九匹马都难拉住。 玥玥想伸手去最后拉他一把,然而所有的努力都是那么的无力,她瘫倒在地上…… 他走后,玥玥只心里暗暗哭泣,她决定一定要坚强起来。她恨所有的男人,她暗暗立下恨心,一定要报复天下所有的男人。 接连被两个男人抛弃,令这个一直高傲的丽人在街头失魂落魄地孑孑行走,双目无神,形神憔悴。她身上早已丧失了那种学生特有的青春的朝气,就像是一个堕落了的天使,降临在这条堕落的大街,她的身上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她艰难地在大街上行走,仿佛每一步都是一个泥潭。 路过一家发廊时,她看见玻璃里那个似曾相识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是某一年的三月。在那刺眼的烈日当空之下,她一阵虚晃,晕了过去。 “玥玥,玥玥……”一个熟悉的声音千呼万唤之下,她徐徐睁开眼睛。竟然是久违了的小火,她转过脸去,愧对任何人。 而浮现的另外几个店员和善的面孔让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在小火的指挥下,他们有条不紊地为她端来冰镇饮料和热毛巾。 原来和栀子分开以后,小火也痛定思痛,蓄积着他的雄心。他学了一门独特的手艺——剪发。他把栀子留下的那种美的遗憾倾注在他艺术的手中,让他的手艺更具匠心,并且得到顾客的认同。而成为发型师显然不是他的梦想。这个秋天,他阔别家乡已久的姨妈从海外回来,问及小火有什么最大的愿望,小火告诉她想开一家发廊,名字都想好了,叫“火山发廊”。 姨妈思考再三,慎重地对小火说:“我很欣赏年轻人的那股冲劲和魄力,所以我决定帮你实现这个心愿,当作我的一个投资。” 姨妈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富有,她的钱也都是靠省吃俭用积累起来的。看得出年老的姨妈是一个精打细算,小心翼翼的人。在犹豫再三之后,也只借给小火十万元,并且要小火写下很正式的借条,期限是一年半,月息两分作为她的投资回报。在姨妈的帮助下,他的“火山发廊”终于如愿以偿开张。 “好了一点吧!”小火关切地望着她。 她显得狼狈不堪,无地自容。她坚定地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在天旋地转之间继续倒在小火怀里。 “好好休息一下吧!小兰,先帮她洗个头!”小火吩咐店员。 望着朴实的小火,就像重新回归到生活,站在田野上,脚踏着殷实的土地。她的灵魂终于安静下来,重新燃起对新生活的向往。 从那以后,小火成为她惟一灵魂的慰藉。 凭一个女人的敏感与自信,她能感觉到小火对她的好感。而她一直矛盾重重:她既不想让他知道现在的身孕,又担心婴儿越来越大。婴儿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令她感到惶惶不安,可是她始终都无法下定决心一个人去医院。 她很清楚这样拖下去,对她是无益的。小火的亲切随和使她终于鼓足勇气告诉了他这件事,而对于小火来说,玥玥对他的信任无疑令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了一层。 从医院出来后,小火开始悉心照料玥玥。他不知从哪里学了一手“乌鸡白凤汤”,每天从家里炖好汤后,用保温桶装好端去玥玥的学校。这一份人间的感动更让玥玥觉得心灵空虚。她的世界已经少不了男人,尤其是像小火这样的能够慰藉灵魂的好男人。 这天,当小火接过她吃完的保温桶时,不小心触碰到玥玥纤细白嫩的手指,小火的手触电般缩回,玥玥的手并没移开。在小火面前,她不再矜持。 当玥玥握住小火的手,小火把它们像圣旨一样捧在怀里,受宠若惊地凝望着她,而她回以温情。 小火大胆尝试着轻轻抚摸,把爱的信息用手传递给她。他们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仿佛回到了过去的纯真年代。 从此以后,小火成为一个自信的人,他把它当作恋爱的开始,成为振奋的力量。每天他早早起床去店铺,不辞辛劳。他的勤奋向上和精湛的技艺,令他发廊经营得更加红红火火。 一月下来,小火算了一笔帐,除去所有的开支,净赚一万多。他飞快地向玥玥报喜,和她一起分享他的喜悦。 那天气温开始上升,他们情不自禁地激吻,并且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小火破例地带玥玥去高档酒店开房,他要保持她在他心目中的那份高贵与华丽。 在床上,她像一个苏醒的千年女妖。她召唤了一切性爱,如同暴风骤雨。可怜的小火第一次真正认识了性爱,如梦初醒。自从和栀子发生第一次以后,令他对性进入了一个误区。他总认为性是卑鄙可耻,甚至是罪恶的。 他对玥玥心存感激,是她使他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而他精力无限,势必和这个床上的尤物打得火热。从此玥玥在他面前有求必应,成为他的宠儿。 小火年迈的姨妈在回国前再次来到小火的发廊考察她的投资。 见了小火,她把他的手握在怀里,用她那尖细而颤抖的声音问:“生意还好吧,每个月可以赚多少?” “一万多吧!”小火心里默算了一下。 “估计多久可以收回投资?”姨妈堆起眉头,像无数个问号。 “大概一年多吧!”小火明白姨妈真地老了,她总是问同样的问题。要不是这间发廊是姨妈借钱给他投资的,他真地会失去耐心。 “这是我的女朋友玥玥。”他把玥玥牵过来,想转换一个话题。 玥玥笑脸盈盈地走近,听说是小火海外的姨妈,她亲切地握姨妈的手,想沾一些富贵之气。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噢!不知姨妈在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姨妈紧握着玥玥的手,慈祥的微笑时刻挂在脸上。“姨妈,你洪福齐天,一定会喝到的!我们一定会在你下一次回来的时候举行婚礼。”小火怕姨妈听不见,声音提高了八度。 玥玥温情地望了小火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会心的微笑。 这正是他们热恋的夏季。从那以后,小火开始特别讲究衣着。在玥玥面前,尽量把自己打扮得成熟一些,力争做一个有品位的男人。 朴实的小火要满足她的一切虚荣,才会觉得自己配得上她。他要用他的血汗滋润这朵华丽的玫瑰,不让她失色。特别是经历了与栀子无奈的短暂爱情后,爱情在他心中尤显可贵。 玥玥重新回到她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中,而她需要用永无止尽的金钱培育着她的华丽:美味的小食,高档的护肤品,美丽的衣裳,高品位的娱乐…… 玥玥在他面前举手投足,每一个细节都妩媚动人,令小火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这是一段忘情的时光,可是钟生的再次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 原来,钟生知道玥玥找了男朋友后又多次去学校找玥玥纠缠不休,令她很苦恼。玥玥迫不得已把这件事告诉了小火,小火很是气愤。最后,他们约定三个人一起在一家咖啡厅彻底了结这件事。 钟生开门见山地拿出一堆发票,都是以前给玥玥买过东西的证据:有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mp4、手机、手机话费单、衣服、护肤品等等。 玥玥竟然没有想到的他竟然会来这一手,她气愤地说:“这些都是你心甘情愿为我买的,我又没逼你买。” “不错,当时是我心甘情愿,但是现在不是了!”钟生冷笑着。 “你……,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付出呀,我也为你付出了很多!”玥玥说这话时明显显得中气不足。 “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做鸡的?”钟生一把抓住她的衣袖问。 玥玥甩脱衣袖,气得脸都变了形。 “你为我付出的,我也为你付出了,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但是,我为你付出而你没有付出的,你就必须还给我,除非你承认自己是妓女!” “那好吧!笔记本电脑,数码相机和手机都还在,我现在就还给你!”玥玥气咻咻地说。她总算看清了这张卑鄙的脸,后悔当初自己太贪慕虚荣。 “我不收二手货,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 钟生露出一副死皮赖脸的死相。 沉默很久的小火终于发话了,“算一下,多少钱吧!”他强忍着怒火。 于是,他们拿来计数器开始清算,一共加起来是五万三千二百六十三元。最卑鄙无耻地是他竟然把有些和玥玥一起的餐费和酒店开房的钱都算在里面。 “就给我五万三千吧!”计完数,钟生轻松地伸了个懒腰。 “绝不少你一分!但是我希望你拿到钱后彻底消失!”小火咬牙切齿地说。 “随便吧!”钟生摆出一个很无奈的造型。 为了尽快筹到钱,小火风风火火地将发廊关门大吉,贴出转让的海报。 “真地要这么做吗?”玥玥本以为小火哪里还有一笔存款。 小火点点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玥玥这一次动了真情,抱着小火嘤嘤哭泣。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嗯,不要说了。就算哪一天你离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小火轻轻抚摸着她光滑如丝的长发。 正所谓不爱江山爱美人,从此小火开始在一家发廊打工维持生计。玥玥是一个习惯了用金钱养住情调的人,虽然面对真诚的小火,玥玥也开始付出真情,但是他们的经济一天比一天拮据,令小火对未来的忧虑一天天加深…… 第七章1 离与几家债主约定还钱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天,木子刀在火车站买票没有买到,怀着挫折感准备回家时,远远看到老崔。木子刀正准备回避,不料被他看到,尴尬以对。而没有想到老崔竟然主动和他打招呼,他那热情洋溢的笑脸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你在这干吗?”老崔关切地问。 “我在这买车票,打算和栀子回丽城一趟。”木子刀有些回避的神色。 “买不到票吧,这样,正好我明天开车回丽城有点事,你们可以坐我的顺风车。”老崔爽快地说,他那坦荡得看不出一丝愧疚的表情,就好像从来没有负欠过任何人,甚至令木子刀都开始检讨自己。 “那……”木子刀有些为难。 “放心,年轻人,油钱,过路费都不要你们出一分。”老崔最后拍了拍木子刀的肩膀,举手投足还是那么亲切…… 回到家里,木子刀把这事说给栀子听。栀子见木子刀已经答应,不再多语。 回丽城的路上,老崔一路谈笑风生,他那惯于演戏的表情看不出任何雕琢的痕迹,让他们恍惚回到以往平和的日子。 老崔开车时,目光一直坚定地望着前方。他那自信非凡的表情,就像一切永远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作为回报,路上他们请老崔吃了一餐饭。这一趟旅途,他们和老崔重归于好。虽然栀子一直保持沉默,但她那平静似水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时间会冲淡一切怨恨,经历过千山万水的旅途之后,过去的一切都已云淡风清。 “对了,还钱的时候一定要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可以和他们在利息上反复磨嘴皮子,倘若不能打六折就和他们磨到底!记住省下来的就是赚的,年轻人!”临别时,老崔最后交代。 有时候他那最不经意的关心令人加倍地感动。他的无微不至成为他无孔不入的攻心秘诀,这是老崔最大的语言魅力。 而坐在他的高级房车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让木子刀心痒痒的,他暗暗为自己树立了更高的目标。 回丽城他们了结了所有债务以后,拿回了猫眼石戒指。栀子把它郑重地交给木子刀保管,而木子刀在经历这次事件之后,似乎也能够感觉到这枚戒指的神奇力量,所以格外珍惜。 无债一身轻,他们一起在湖边徜徉,感到无比惬意。夕阳把一抹碎金洒在湖面上,粼粼闪烁,让栀子想起他们四个高中时一起在湖边玩耍的日子,无限感怀。 “听说小火现在和玥玥在谈恋爱,好久没见他们了,我想今晚请他们吃饭。”“他们现在在一起?”木子刀感到很惊讶。 “是呀,我也觉得有点意外,但是,可能往往越是个性差异大的人越能互相吸引吧!” 晚餐时,小火姗姗来迟。见到他们,他那祝福的微笑似乎有些伤感。几个月的恋爱让他觉得沧桑了很多,他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孩童似的小火了。成长令他们每一个人都变得沉重。 “你的女朋友呢?”栀子问。 “她人不舒服,所以没能来。” 木子刀装作若无其事,他猜到玥玥不会来。 他们几个一边叙旧,一边推杯问盏,而小火看上去总是那么心事重重。 酒过三巡,小火问栀子:“你们在海市做什么?有什么好事别忘了给我介绍!” 栀子愣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我们开家小超市。”木子刀抢过话说。 “听起来很不错呀!玥玥就快毕业了,倘若我和她一起去海市发展,你们可要多多关照呀!”小火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是一定的!”木子刀微醺着说,只有栀子面露尴尬。 “你们多聊一会,我要给我母亲送饭了!”栀子装了两个盒饭,起身告辞,留下木子刀和小火在那里斟酌对饮。没有女人在,他们说话开始无拘无束。 “和玥玥在一起应该令你经济很窘迫吧!”木子刀抿了一口酒,醉眼斜看着小火,意味深长地说。 这句话令小火无限感怀,他总认为玥玥不够理解人,在明知道他每个月只有两千多工资,还欠姨妈十万元的情况下,花钱还是大手大脚,丝毫未有任何节制。最为让他反感的是,每次和她出去吃饭她总是点一大堆东西,造成很大的浪费。 小火一贯对人的忠诚令木子刀突然想到劝说他一起做这一行,这样自己也多一个伴。 想到这里,木子刀是个直爽人,不知道拐弯抹角,一古脑都跟小火说了。 小火听了他们在海市的大买卖,大惊失色。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火问及栀子在海市做什么,她总是躲躲闪闪,含糊其词。 “别对任何人说呀,我可是当你兄弟一样,才告诉你这些。”木子刀嘱咐道。 “这个你放心,刀哥。”小火虽然面露难色,在木子刀面前还是显得很虔诚。 “做什么都没做这一行赚钱,你看这一两年多来,栀子都赚了一百多万,要是我们不用还那么高的利息还有负担她的家庭,我们早就发了财。其实做这一行也没什么,做事应该不在乎过程,而是在乎结果,倘若你真正有钱了,不会有人在乎你过去是做什么的。更何况倘若我不说,你又会知道我们在海市做什么吗?” 谈完,小火似乎有点心动。他那对小眼睛出神地闪烁。正因为最亲切的人都做了,所以他没觉得会看不起栀子。他能够理解这种事情,理解他曾经最爱的人。而现在自从和玥玥谈恋爱以后,他已经明显感到生活的重力。 “可是,我上哪找这种人呀?!玥玥绝对不是做这种事的人!”说实在话,就算玥玥肯,小火都未必舍得。 “恰恰相反,我说这话你不要生气!我倒觉得她简直就是做鸡的天才!倘若她不做这一行是个莫大的浪费!”木子刀讽刺地说。 木子刀语出惊人,小火一向是一个谦虚谨慎的人,他突然想到有时无意中在玥玥面前提到木子刀的名字,玥玥就会表露出紧张和不悦。他猜到了他们之间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他虚心地向木子刀讨教此言的出处,以去更多地了解她。 听完木子刀对玥玥的评价后,他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之中。他明显感觉到玥玥就像他描述的那样是一个金钱至上的人。以前因为迷恋一个人所以看不清她的全部面目,而从木子刀的口述中,他相信木子刀的话比他的感觉还要权威。他从来没找到现在事业和经济陷入如此被动的根本原因,这种感觉就像聊斋里遇到崂山道士为他点破了女鬼一样,经过木子刀一点破他才如梦初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可以试一下,她如果能为你做出任何付出,说明她是真正爱你。这也不是丑事,在海市有很多夫妻甚至兄弟姐妹一起都在从事这个行业。当然,玥玥和栀子不一样,玥玥是个没有受过苦的人,要她一下就做这一行,她肯定无法接受……”于是,他如是如是地在小火面前耳语了一阵。小火心事重重地点头,暂时持保留的态度。 小火执意晚上要叫玥玥一道请他们两口子吃饭,木子刀婉言谢绝之后告辞了。 “到了海市,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还有,千万不要让栀子知道这些事,也不要在玥玥面前提及我和栀子!” 小火连连点头,充满感激之情。 那时,玥玥正好即将毕业,她也正在计划她的人生。她的头脑被留学,出国充斥。本身小火就因为文化程度的差异让他有一些担忧,而她的未来计划从来没把他列入其中,让他隐隐觉得很不快,感觉他们共同的未来风雨飘摇,随时玥玥都会弃他而不顾。 忙乎了一阵后,玥玥在这小小的丽城觉得出国无望,她才和与小火开始商定他们未来的发展计划。 仿佛是一种默契,原来玥玥也无心待在小小的丽城:她一直看不起丽城那些整天只知道打牌,游手好闲的小市民;看不起丽城那些不起眼的街道和建筑;她认为丽城会严重限制她未来的发展空间。而在她心目中,也一直憧憬着像海市这样的开放城市。 他们终于踏上了去海市的列车。 到了海市,玥玥也去应聘了一些工作,而最后的结局是不是因为玥玥嫌弃那些工作太累,薪水太低,就是因为玥玥心高气傲,让各家用人公司敬而远之。 看着灰心丧气的玥玥,小火关爱地说:“要不你就在家学习一下,做点家务,有我一个人工作就行了。” 而自负的玥玥哪里肯示弱。“我才不要你养呢,再说我一个人在家多么无聊!” 小火因此一直陪伴着她,想等她找到工作安定下来再说,毕竟自己靠手艺吃饭。 而这天,玥玥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上,一则招聘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火,你来看看,你觉得这个工作怎么样?” 小火接过报纸,看了一眼。“这怎么行?听人说在ktv做dj和做小姐差不多。” “还不靠自己把握,我读大学时,班上就有同学去ktv兼职做dj,做得都还不错。听说在海市做dj薪水加小费可以拿到一万以上。”玥玥恳切地望着小火。 小火觉得奇怪,自从木子刀给了他建议后,虽然他也曾想过试着让玥玥照他的话那样做。一则因为小火不想轻易走出第一步;二则他太爱玥玥。可是他没想到,玥玥竟然主动走到这条路上来了。他回想起木子刀说过的那句话:她天生是做鸡的材料。由此感到悲哀。 “好吧,你先试试吧!”他无奈地回答。 玥玥上班的第一天,他站在窗口眺望窗外的夜景,五颜六色的诱惑和迷失。玥玥没在家里,房间像布下了一层迷阵,他在房间不安地徘徊,仿佛每一步都危机重重。这种身临其境的孤独感让他对未来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爱到了身临其境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对玥玥的爱已经到了一种无法自拔的地步。他宁愿自己下地狱,也不愿失去自己的爱。他开始自责,不应该带玥玥来海市,更不应该有吃软饭的想法。 这一晚是多么的漫长。当玥玥回来时,看到他心情沉重,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玥玥递给他五百元,兴奋地告诉他,这是今晚一个台湾客人给她的,还帮她订了明晚的ktv房。 “做dj实际上就相当于做服务员,只是名字好听一点。”玥玥安慰他说,“况且,你应该相信我。” 玥玥说完,深切地望了小火一眼。 小火点了点头,整整一夜的紧张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几天下来,小火终于安下心来。他本想一旦玥玥安定下来就马上去找工作,但他发现每晚玥玥没回家之前,他都无法安睡,而她每夜都是很晚才能回家。况且玥玥需要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衡量再三之后,他觉得自己惟有放弃找工作在家照顾玥玥的生活。 玥玥在这家五星级酒店的ktv做dj也让她见识了不少大场面,回想起当年木子刀的奢侈和这些富豪的千金一掷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由此,她的心变得更高。 镇长是他们酒店最常来的客人,据传镇长是他们酒店的幕后股东之一。而镇长对玥玥似乎情有独钟。从第一次见到玥玥之后,镇长总是为她订包厢,让每个人都对玥玥刮目相看。 这天晚上,在镇长副镇长的左拥右簇下进来一个不起眼的皱巴巴的小老头。玥玥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镇长很尊贵的客人。镇长又是给他斟茶,又是倒酒,并且亲自为他挑选小姐,忙得不亦乐乎。而镇长给他挑的小姐没有一个中意的,最后那个糟老头把镇长叫到耳前,对着玥玥指指点点,耳语了一阵。镇长低着腰,像他的孙子那样点头。 然后,镇长满脸堆笑地对玥玥说:“小鬼,这位是巴西华侨休先生,这次来我们镇考察投资,规模不小于十个亿。你要把他好好侍候好,让他安心在这里投资,你这一辈子就不用做别的了!” “嗯。”玥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今天我们就自己做服务吧!郑镇长,今天就委屈你了。”镇长对旁边的郑副镇长说。据说,正镇长姓傅,副镇长姓郑,所以总是被人搞混淆。正因为如此,傅镇长经常故意在公共场合打压一下郑副镇长,以此正名。 镇长牵着玥玥的手,把她拉到修先生的身旁坐下。玥玥羞红了脸,因为按照规定,dj一般只是帮客人点歌和服务,而镇长这样的安排无疑把她当作坐台小姐在用了。 “没关系,整个酒店都是我说了算。”镇长拍了拍胸脯。 一切就像精心编排过那样,在唱歌的中途,傅镇长,郑镇长一个个都悄悄退场,只剩下玥玥和那个矮小驼背的小丑人在ktv包间,而玥玥已经提前得到了镇长给她支付的额外大赏一千元。 “我很累了。”休先生对玥玥说。 “那我们各自回去休息吧!” “嗯。”休先生握着玥玥的手,轻轻地摩挲着。玥玥感觉到他的手掌像砂纸一样粗糙。 “对了,我就住在这家酒店,你可以送我上去吗?我想送一样见面礼送给你!”休先生临走前对玥玥轻轻耳语。 一听见一个富比王侯的人要送见面礼,不禁令她怦然心动。她犹疑了片刻,扶着休先生的手,陪他到了房间。 当玥玥进入富丽堂皇的总统套房时,心就已经折服。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进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她感概万千:这才是富豪般的生活! 休先生在行李箱里翻了一阵,摸出一个药瓶,吃了两粒药。然后从床底抽出一个密码箱,很小心地打开。里面全部是花花绿绿的票子,折射出绿色的光芒,把玥玥的眼睛都看绿了。她感觉自己开始心猿意马,情难自禁。 休老拿出一叠放在玥玥手里,玥玥都不好意思去数,只看见每一张钞票尾数后有五六个零,马上就感到呼吸急迫。休老趁机把她轻轻推到在床上,她早已失去抵抗之力…… “我真地爱死你了。”完事后,休老仍然柔情缱绻,情意绵绵。 “呵呵,那是不可能滴!”玥玥戏谑地说,说实在话,同这个和自己爷爷年龄差不多大,个子矮小,长相奇特的老头在一起,玥玥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休老突然无限伤怀地对着墙壁说:“曾经有一份真实的爱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老了的时候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青春的话,我一定会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一定要在这份爱上标一个价钱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块钱!” 听完休老的台词,玥玥哈哈大笑,这一下她真地开心了,没想到他还会这么一手。 回过头来,他又叹了口气,无限唏嘘地说:“唉,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人生中什么最可贵。挥霍有度,青春无价。现在我愿用我全部的身家去换回我的青春,哪怕成为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也要和你导演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想不到你还挺浪漫的,人老心不老!”玥玥俏皮地在他鼻子上刮了一把。 “当然,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了。说得现实一点吧,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让我如此倾心过。这样吧,我希望我在海市停留的时光你能一直陪伴着我,这样我死都无憾了。作为回报,我一定帮你实现你一生中最大的愿望。” “这……”看到玥玥有些为难,老人不禁又开始长吁短叹。玥玥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屈就了,不如好好把握这个人生难得的机会,好好捞一票。 “那你每天出什么价?”玥玥横下一条心来。 “呵呵,不要和我谈价,我做了一辈子生意,每天都和别人谈价,惟独这件事从来不和别人谈价。”老人一脸笑容可掬地说,看上去他总是那种胸有成竹,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人。 “可是还是要说好了才行呀,否则到时候……”玥玥觉得和眼前这位富比王侯的长者谈价又有些自不量力,不觉低下头来。 “呵呵,小鬼,我们不谈这个话题。我经历过无数女人,从来没有令哪个女人在这方面失望过,更何况你是我最倾心的女人!”休老自始至终握着玥玥的手,不断蹂躏着,对她仿佛是爱不释手,不知疲倦。而他那慈祥的微笑就像一道他的招牌菜,自玥玥见到他开始就一直挂在脸上。 玥玥感到和他谈判总是有一种自不量力的感觉,不觉对他心悦诚服。 老人起身穿衣,打了一个电话。一会,一个服务生推着车送来一瓶红酒和一桶冰块。他简单地收拾完房间后,看到服务生还用过剩的微笑望着他,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元。 服务生面露不悦地转身要走,休老拍了拍他的背,微笑着说:“真是失礼呀,正好带来的十万人民币用完了。这几天兑换人民币以后,我一定加倍地补回你!” “谢谢,您別客气!请慢用!”服务生也许此类推脱的话听多了,也没见脸上有任何表情,推着车吱啦吱啦地走了。 服务生走后,休老执着玥玥的纤纤玉手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熟稔地打开红酒斟上。 他们一边轻尝浅酌,一边开始了绵绵话题。 “你的理想是什么?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实现。” 休老说完就着她的手,坐到了她的大腿上,他那小鸡一般的脑袋正好耷拉在玥玥丰满的胸部。玥玥感到连呼吸都被压迫,但又不好意思推开他。 “哦,我的梦想是……,但都放弃了,自己都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 “永远记住:这个世界没有做不到的事,只有想不到的事。这是我送你的最重要的一句话,这也是我成功的关键!” “我想当歌星,可是我五音不全;我想当影星,可是比我漂亮的太多了。”玥玥失落地说。 “巩俐,”休老轻声说,“难道她就比你漂亮吗?” “我看未必,所以一定要有人捧。我看你就行,年轻人,一定不要轻言放弃——”玥玥从他坚定的眼神看到他传授的无限力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人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的夜景。虽然是午夜,大街上仍是车水马龙,户外的大型霓虹灯不停地闪烁,把都市动感绚丽的光投射在他们脸上。 玥玥感到这是她一生绚丽的时分,也许这一刻将改写生命,她暗自激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知道肯定是小火打来的,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把手机关掉了。这一切被休老尽收眼底,老人用狐疑的目光望着她。 “噢,没什么,和我一起租房的朋友打来的。”玥玥赶紧解释,老人微微颔首。 这时,房间电话响了,休老去接电话。镇长打来请他们宵夜。 “不用了,我在国外从来没有宵夜这个习惯!”休老一句客套话都没说就挂了,令玥玥对他的魄力倾佩无比。 “我见过的市长,省长都多啦!我最讨厌这些虚伪的应酬,还不是想我的钱!”休老无奈地一笑而过。 酒过三巡,玥玥有点微醺的感觉,闭上眼睛养了养神,睁开眼睛却看见休老一丝不挂地站在自己眼前,布袋一样的阳具晃来晃去,让她感觉有点晕。 老头在她面前开始表现得肆无忌惮,甚至荒淫无度。他把玥玥轻轻放在床上,然后用老狗一般的舌头舔遍了玥玥每一处身体,把湿粘的,带着腥臭的唾液涂遍了她全身。玥玥闭上眼睛,不断地把休老想象成一个心中的偶像,并且发出轻微的呻吟。 不断地揉捏与舔吻让玥玥春心荡漾,而每当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形象猥琐的老头,这一份春意即刻去到九霄云外。 然后这个老头开始了他的啃咬,有时候玥玥觉得揪心的痛,这种呻吟却让对方误解成欢愉的快感…… 玥玥突然感觉到他把那条散发着恶臭的舌头放肆地伸到她的嘴里。起初,她礼貌地推开他,可是他自信地扶开她的手,把舌头再次伸了进来。 玥玥突然睁开眼睛,粗暴地把他推开:“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老头不紧不慢地起身再次打开密码箱,“呶,这些,这些,全部是你的,只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有了这些你就可以实现你的任何理想!” 老头将两叠钞票码好放在玥玥的身旁,玥玥瞟了一眼,再次闭上了眼睛,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这次,玥玥大胆地拿起一叠钞票翻数了一下,疑惑地看了看钞票上奇形怪状的文字和六位数的面值,想了想,说:“对不起,你能不能给我换成人民币。” “你真不懂事,这一沓是一千万巴西币,每一张面值是十万,巴西币和人民币的比值是65:1,你自己算一下——” “你不可以换好再给我吗?” 玥玥张大嘴巴,吃惊地说。 “呵呵,你这小孩!”休老轻轻抚摸着玥玥光洁的腰段,慈祥地微笑着,俨然一副长者的风范,说出了富有哲理的话,“倘若我自己去换,这个钱你还赚得到吗?” 说完,又拿出一叠钞票像洗牌那样拉了一遍,美妙的声音令人风魔。玥玥想到镇长说他准备到这里投资十个亿,这种人为了少跑一次腿花个几十百来万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虽然我老了,但我的爱情还没有枯萎。我只希望临终前找到一次真正的爱情,然后死都瞑目了。我无儿无女,也活不了几年了,以前的女人个个都是逢场作戏,爱的是我的财产,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死后把所有财产送给真心爱我的那个——”说完,他黯然神伤。 “休先生,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风度的,人也很好,其实,我并不是贪钱的那种,可是……”玥玥说着说着,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本来准备放进手袋的钱又重新放在桌子上。 休老如愿以偿地把那条脏舌头放进了玥玥的嘴里,像一条腥臭的鳗鱼一般舔尝,漫游…… “快点开始吧!”玥玥终于如法忍受了,有一种马上就要呕吐的感觉,但又怕吐出来,即刻本能地推开他。当看到他那像他那条皱巴巴的领带一样的阳具还没有任何起色,她终于明白了。 “我来帮你吧!”玥玥显得善解人意的样子,扶他躺下。 半个多钟头的前奏,玥玥做到了极限,只为讨休老的欢欣,可是休老仍毫无起色。 “难为你了,人老了是这样,你到了我这种年纪都已经闭经咯!”休老面露尴尬地掏出药瓶,又吃了两粒药。 吃完药以后,老人才徐徐有了一些起色。 那一晚,休老如愿以偿地让玥玥心甘情愿地忍受他的百般蹂躏,这个想垂死捞最后一把的老头,他的手法几乎是毒辣和变态的,对这具如花般的娇体没有丝毫的怜悯。 尽管总统套间关着两道房门,走廊里还是可以不断地听到玥玥一阵阵凄惨的叫声,谁都无法想象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小火彻夜不眠地在家等待玥玥。他不安地在房间来回走动,像只笼中的困兽。玥玥不接他的电话,并且关了机,令他十分冒火。无穷种可能性在他的脑海中延伸着,一旦得不到证实,就会在脑海中翻腾,掀起滔天的巨浪,在心中翻江倒海。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天空开始倾斜。一种晕船的感觉。很想让自己一醉方休,以解自己的怒火。 实在无法解脱时,他打电话叫木子刀出来陪他喝酒。 木子刀帮他分析了一下,很肯定地说:“一定是和哪一个客人在一起,在五星级酒店上班不可能会有其它的事情发生。” 这让小火十分恼火,木子刀接下来帮他分析了这其中的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遇到了年轻的帅哥,那么小火就要作好 第七章2 玥玥和休老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床,想到小火肯定彻夜未眠,玥玥一直觉得很不安。直到中午起床,休老上洗手间的时候,玥玥打开手机正准备给小火发信息,正巧小火打来,玥玥慌乱之中接听电话。 “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小火劈头就问。 “我在做一笔大生意,到时你就知道。”玥玥压低了声音说。 “不管做什么事情,你事先都要和我打个招呼,你这样像话吗?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所做的都是为了我们俩以后的幸福。”听到小火暴躁如雷,玥玥默默流下委屈的泪水。 小火听见她的抽泣,马上就心软了,接下来心平气和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和我好好说说。” 听见洗手间冲水的声音,玥玥赶紧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相信我就行了。过几天,我就会赚到一大笔钱,做完这一笔就够我们用一辈子了。你一定要理解我,还有,千万不用找我!” 正好休老打开洗手间的门,玥玥赶紧挂掉电话,把眼角的泪水抹得没有一点痕迹。 中午,镇长为休老准备了豪华宴席。席间,镇长举杯频频,对玥玥也显得格外尊重。 “倘若休老在我们镇投资,你是主要功臣,政府一定会重重嘉奖你。”镇长小声地连连夸奖玥玥。 玥玥报以会意的微笑。 小火又打来电话,玥玥离席走到一边接听。 “无论可以赚到多少钱,我都宁愿你现在回来。” 小火平静的话语让玥玥心中更加镇定如珠,仿佛她做的一切更加有了意义。 “我知道啦,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互相信任。等这件事完了以后,我再详细说给你听。人生中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做完这一票我们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你要明白一点,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小火怎么也说不过玥玥,无奈地挂掉电话。尽管小火明白她在做什么,但她的豪言壮语还是能够令小火感动。 饭局完毕,镇长开着车带休老游山玩水,而玥玥一直小鸟依人地紧靠着休老,寸步不离。无论在哪里,镇长无不表现出他的特权:进任何旅游景点都是长车直入,不用买门票,他只用把头伸出来就是通行证,每一个认识他的人见了他都对他点头哈腰。 而休老似乎无心观赏这些旖旎的风景,镇长不时地试探性说起一些关于投资的话题。一说到投资方面,休老就开始滔滔不绝,令镇长和玥玥更加钦佩不已。 吃完晚饭,镇长提议到皇马夜总会看表演。 “没什么意思,我在国外看多了。”休老打着哈欠说。 “那您有什么提议——”镇长低下身子小心地问。 “我的提议就是——睡觉。”休老很干脆。 “噢,我理解,老年得娇妻,春宵一刻值千金——”镇长一脸献媚的表情。 “宵你个屁,早睡早起身体好。”休老嗔怒地说。 “那是,那是,真正有钱人把身体看得最重要——” 此言正中镇长下怀,看得出,镇长这几天陪上陪下早已是一脸疲倦。 玥玥和休老坐着镇长的大奔回到酒店。小火总是打来电话,玥玥横下一条心把电话关机了,但是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我想,今晚回去一趟。”考虑再三后,玥玥才小心翼翼地和休老说,生怕引起他的不满。 老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叹了口气说:“唉,要是这趟来海市没有遇见你就好了,倘若你回去我肯定会孤枕难眠了——” “可是我要换衣服呀,我不能总是穿着现衣服呀!” “唉!”休老拍了拍脑门说,“都怪我老得健忘了!这样,明天我把一切投资项目都放下,一定陪你逛街。” 玥玥无语。 那一晚,他们很早就睡了。休老或许是昨晚体力耗费太大,放过了她一晚。 第二天休老一早起来给镇长打电话:“今天参观工厂就取消吧,我要陪她买衣服。” “好吧,反正你在海市还有几天。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让我的司机做你们的导购,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会在餐厅等你们。” “好的,感谢。”说完,休老挂掉电话。 果然,镇长安排得无微不至,司机不仅给他们开车,还不用他们花一分钱。 “镇长交代了的,倘若让您在海市花一分钱,他就没面子。”司机斩钉截铁地说。 “唉,你们太客气了,就冲着你们这样有诚意,我也一定要在海市扎根!”休老这一番豪言壮语让玥玥和司机都很有成就感。 玥玥借这个难得的机会狠狠敲了一笔。一天下来,买了两万多的衣服和护肤品,满载而归。 虽然陪伴休老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但玥玥也能够找到自己的欣喜和快乐。 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过了五天。而玥玥一天数着一天过,总是盼望着这种日子早点熬到头。 这天起床,玥玥在洗手间洗漱的时候,听见休老在房间打电话发脾气:“海市的银行还没有兑换巴西币的业务,简直是可笑!这怎么和国际接轨,这怎么吸引外资?!太不像话了!”说完,他重重地摔掉听筒。玥玥洗刷完毕,好奇地坐在老人旁边,只看见老人在那里沉思不语。 “到底怎么了?”玥玥故作惊讶地问。 “这样,时间来不及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一定会重重回报你!” “怎么?”玥玥惊讶地问。 “真是伤透脑筋了,我竟然没想到在中国只有北京上海香港的中国银行才可以兑换巴西币,而我的现金都用完了,而我现在又需要几万元急用。” “要多少?”玥玥故意表示关切。 “要五万,你有没有?” 老人抬起头仰望着玥玥,那专注的神情仿佛正在委托一项神圣的事。 休老那老辣犀利的眼神,让玥玥有些错乱,让她觉得仿佛不帮他不近乎人情,甚至觉得倘若和他说五万对于她是一个天文数字都有些不好意思。 “如果你这次肯帮我,说明你也能够为我付出,我将会很感动。”老人握着玥玥的手,激动地说,“这样吧,我把这次带的所有现金都送给你。我实在时间很紧,就当你帮我去北京上海兑换吧!”休老拎出密码箱塞到玥玥手里,让玥玥感到惊慌失措。 “我没有这么多钱呀!”玥玥为难地说。 “你不可以找旁边的亲戚朋友想一下办法吗?”老人旁敲侧击地说。 “那好吧,我试试看!”玥玥喃喃地说。 玥玥平时就是一个贪图小利,头脑简单的人,此时一下被利欲冲晕了脑壳。她赶紧拿出手机到一边给小火打电话:“你能不能现在想办法借到五万元?” “怎么?” “一个大领导照顾我一笔大买卖,你相信我就行了。我现在不方便和你解释,你去想办法,借到钱告诉我。” 玥玥挂掉电话,小火仍是一头雾水。他隐隐感觉玥玥在做什么大事情,自己也帮不上别的。于是,他硬着头皮找木子刀开了口,木子刀是个爽快人,既然打算借钱就不会问三问四,七里八里。 玥玥趁着在楼下等小火送钱过来的间隙,去了一趟中国银行。她抽了一张巴西币要求兑换,那个银行职员仔细看了看说:“对不起,我们银行还没有开展这样的业务。” “那你帮我验一下,这张是不是假钱?” “无论从纸张,水印来看,这张都不像是假钱。”他很肯定地说。 出了中国银行,玥玥觉得一头轻松,仿佛亿万富翁在向她招手。她开始幻想一旦成为富豪的那种酒池肉林般的生活,心里美滋滋的。 小火急匆匆地拎钱赶到,见了玥玥心急如焚地问长问短,问得玥玥发了火。 “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只怪你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只是一些小事情,以后我会让你知道几万几十万只不过都是一个小数目。你先回去吧!过完今天,我们这辈子都不用做事了!” 小火虽然仍忐忑不安,也只好将信将疑地回去。玥玥兴冲冲地回到房间,像完成了一项光荣的使命,把钱如数慎重地交给休老,休老数都没数就扔在包里。 “你怎么数都不数?”玥玥惊讶地问。 “我觉得中国人最需要的是诚信,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小数目,多几张少几张又何妨?!” 休老把密码箱移交给她,有急匆匆要走的意思。 “怎么?不多玩几天了?”玥玥接过密码箱,故作平静,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玩?你以为我们还是小朋友,既然已经答应了镇长,我就要赶快回巴西把事情办好。”回过头,他又无限眷念地对玥玥说,“我现在离开你,为的是以后能够和你朝夕相处。等我投资的事情办好以后,就可以整天陪你玩了。好了,刻不容缓,我现在必须尽早赶到北京,我已经订好了今晚回巴西的机票。我一个朋友的车在下面等着送我去机场。” “镇长不来送你吗?” “我就不惊动他了,不然他又啰里叭嗦地客气一大堆。你也知道,我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雷厉风行的。现在我时间太紧,你代我转告他就行了,你告诉他我的资金在一个星期之内就会到位!”说完他急匆匆地拎上轻便行李箱就准备走。 “你不用退房吗?”玥玥疑惑地问。 “不用了,房是镇长给我开的,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不用了就打个电话告诉镇长就行了。”休老最后交代说。 玥玥一直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到酒店门口,他向不远处一辆私家车司机招手,司机把车开过来,熟稔地接过他的行李,扶他上车。 “再见了!”老人轻描淡写地最后向她招手,在车开动的那一刹那。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想到梦幻般的生活在向她招手,她全身轻飘飘的。 回到酒店,她把密码箱里的钱都摆出来钱数了又数。 她立刻想到应该先到银行租个保管箱,把密码箱存起来,以备不测。 她无比兴奋地打电话给小火,叫他过来检验胜利果实,和她一起分享这种无以伦比的快乐。 小火火速赶到。 看到他几天下来形销骨立的样子,玥玥觉得很心痛。她想小火看到这一堆钱应该会得到很大的安慰。可是当小火看到这一大堆天文数字的外币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兴奋。他只是镇定地问清了事情的所有经过,玥玥惟一保留了的是信誓旦旦地承诺绝对没和客人发生过什么,还编织了一大堆谎言,她是怎样贞洁,如何躲过客人的一次次色情打劫,如何如何…… 有些东西即使玥玥不说,小火也心知肚明。 “倘若这次没有受骗,这才是一个意外。”听完玥玥的陈述,小火显得异常冷静。玥玥听完他的断言心都冷了,但是她绝对不相信这是一个骗局。 “对了,你有没有那个巴西华侨的电话?”小火问,玥玥愣住了,摇了摇头。 “唉,即使有也都没用了,如果他存心是在骗你的话!”小火轻轻叹了口气。 “不如我们去一趟北京吧,问问那边的中国银行,只要钱是真的,就不要紧。”玥玥建议说。 小火想了想:“不如我们先去网上查查。” 他们一上网查询,玥玥就彻底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网页上到处都是醒目的标题《巴西币连环骗局》,《某某城市再次发生巨额巴西币骗局》等等。 这一堆巴西币虽然不是假钞,但是都是已经作废了的巴西旧币。 想到被他折磨蹂躏了痛苦的几天之后,还被他骗去一大笔钱,玥玥是又气又恨,两眼汪汪。 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镇长,镇长除了感到惊讶以外,什么都没说。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玥玥哭着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建议你去报警,交由警方解决。”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上当?”玥玥嗔怪道。 “你只能怪你自己,难道我有要你借钱给他?更何况还给你买了两万多的衣物,要知道我们也是受害者!”镇长态度变得异常冷淡,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小火只好陪玥玥报了个警,从此这件事石沉大海。 经历这件事后,玥玥像经受了重大打击,变得异常消极。小火尽管心情十分压抑,还是陪着她散了几天心。 “老公,这样下去不行了,我知道你在经济方面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我决定从明天开始去坐台。”一天玥玥终于在小火面前哭了。 小火陷入了沉思,他的内心无比感动。他知道她过去所做的一切也的的确确不是为了她自己,倘若她有这样的心过去为玥玥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好吧。”他轻声应允,有很多感概,也有很多无奈。 第七章3 第二天晚上玥玥就开始正式上班去了。 经历这件事情以后,小火更加加倍地在乎玥玥,仿佛玥玥已成为他的全部。 上班的第一天,玥玥就打来电话说晚上不回来了。小火知道她被客人包夜,挂掉电话,心情特别沉重,几乎一宿没睡。整夜的胡思乱想,心在疯狂地运转。实在无法控制了,他跑去夜宵摊,一个人买醉。 玥玥在拂晓回来,看到喝得醉醺醺的小火,她心里也难受。她默默无语地帮小火脱掉鞋子,而小火酒醉心明,见到玥玥安然无恙地回来,心中有着无言的宽慰。 只要玥玥躺在他身边,他的爱就变得具体,她就能得到没有限度的宽容…… 接下来几天,小火慢慢适应了,实在觉得无聊难熬的时候,便和木子刀一起出去喝酒消遣。 “倘若这样下去你会失去她的。还是做桑拿好,赚钱又多,又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木子刀总是这样劝说,小火听了默默以对。这仿佛是他惟一接受的方式。 玥玥自从开始坐台以后,好像很努力的样子,经常被包夜彻夜不归,但是钱却很少拿回来。 有一次,小火实在忍不住了,问她钱都去哪里了。 “这也是一门生意,做生意就需要投资,所以我用最近赚的钱买了一些化妆品。” “你已经有了这么多化妆品……” “你不懂,那些是护肤品,而我买的是化妆品。做小姐酒店要求每个人都要化妆,所以我就买了一些,你要知道我的皮肤很敏感的,所以对于那些低劣的化妆品……” 望着玥玥泰然自若的样子,小火哭笑不得,上次借木子刀的五万元钱换回的也是一大堆高档的时装和护肤品。 而想到自己,小火就觉得心寒,为了她他现在不知多省吃俭用。 这天晚上,玥玥下班回来,仍然十分兴奋,没有半点睡意。小火和玥玥说话,玥玥望着他,眼神似梦迷离。 起初,小火怀疑她是喝多了酒,可是她身上没有半点酒味。 “你怎么了?”小火板着脸问。 “没什么呀?”玥玥的神态有些躲躲闪闪,更加重了小火的疑心。 “你当我是白痴?!”小火厉声一句,然后转身坐在一边不声不响。 这一招是玥玥的“杀手锏”,她最怕的就是“极度冰寒”,倘若和她大吵大闹一顿,把场面闹得热火朝天,反而可以宣泄个痛快。 见小火生闷气,玥玥只好走上去拉着小火的手,撒娇地说:“老公,不要生气嘛!我也是没办法,做这一行碰到这样的客人避免不了。”“避免不了什么?”小火怒冲冲地说。 “避免不了k粉和麻古呀!”玥玥一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小火听了,更是火冒三丈:“我明天问问你们经理,要是避免不了,你就不要上班了!” “我也是第一次碰这东西,因为好奇,所以尝试了一下。老公,你不要生气嘛!”玥玥轻摇着小火的手,“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不再碰了。” “这是你说的,不要让我发现你有第二次!” 玥玥点了点头,小火这才转怒为安,渐渐平静下来。他搂着玥玥入睡,睡到迷迷糊糊,玥玥手机响,原来她忘了关机了。 玥玥蹑手蹑脚地起身,望了小火一眼,小火佯装熟睡。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玥玥压住声音说话,“不去了,我很累了,我想睡觉。” 对方好像总是纠缠不休,玥玥和他窃窃私语了半个小时,看得出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小火一直躺在床上不动,默默忍受着。 玥玥挂掉电话,轻轻地穿衣,好像准备要出去。小火突然坐起来,问她:“这个时候去哪里?” “噢,”玥玥故作镇定,“一个客人心情不好,要我出去陪他,每次他给小费都很大方。” “不去,就算今天赚一万都不要。”小火用命令似的语气。 玥玥不悦地继续躺下睡觉,不一会手机又响了,玥玥正准备起身到一边接电话,小火一把抢过电话按掉,顺便查看了她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和信息。 看完以后,小火的脸变了颜色。“你怎么会和客人发这么肉麻的信息?”小火厉声问道。 “我也没办法呀,做这一行必须讨好每一个客人。”玥玥一脸的无奈。 看到玥玥每到这时候都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小火立刻火气冲天。 “我实在无法忍受了,倘若你这样下去,我宁愿你去做桑拿!” 玥玥怔住了,她不敢相信这是小火所说的话,眼泪顺着她俏丽的面庞如同露水一般淌下。 “好的,这可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去!”玥玥赌气地说。 小火把背转过去,不予理睬。 那晚,他们背靠背睡,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玥玥不停地叹气,翻来覆去。小火静静地躺着,其实也没睡着。他的心里也在默神着一些东西。 他把从和玥玥在一起以来的日子做了一个总结,觉得玥玥真是个祸害,一直在拖垮他的事业,身体和精神。 直到现在,他可以彻底给玥玥下一个定论了:她是一个贪图享受,爱慕虚荣并且水性杨花的女人,绝对不是那种可以过日子的类型。他对她抱有的五颜六色的幻想都落空了。还是木子刀说得对,这样的女人只有一条心让她去赚钱,先把以前为她所欠下的债务还掉,再来补偿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 玥玥也开始心灰意冷,她感到最失意的就是小火这样做代表他不再在乎她了。她心中惟一的支柱从此倒塌。 虽然坐台小姐和桑拿小姐只是一纸之隔,但她觉得坐台小姐还是比桑拿小姐要高贵。坐台小姐对客人还有一些选择的余地,比方说见到不喜欢的客人还可以以“大姨妈”推辞,而做桑拿每天迎接的只有“炮火纷飞”。 不管怎样,她还是觉得有些愧对小火,于是她姑且答应下来,暂时屈就,然后再另做打算。 果然第二天她就报名进了桑拿。从培训期开始,每天回家小火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拿钱。她微伏怨恨,忍气吞声地如数交给他。小火除了生活方面像木子刀所授的那样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其它方面却一改常态,对她一直是冷言冷语,让她心里极度不平衡。 而自命清高的她从来就不相信这就是她的命运,她深信世界是男人主宰,但是男人却是被女人操控的。她能够用在桑拿学到的性技加上自己的美貌、身材和学识可以征服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她绝对不会轻易屈就这样的现状。 她像一头野心十足的母狮,潜伏在密林深处,表面平静,却在漫不经心地寻找一个新的契机…… 这天,她在小姐房聊天时,听到一个轰动海市的新闻:一个亿万身价的法籍华裔在报纸等媒体耗资十多万广告费公开征婚。 “其实就是为了招聘一个高档的‘鸡’。”大家都这么公开议论,玥玥听了不以为然,暗暗记在心底。 她买来报纸,查证了这则消息,然后与这个富豪的经纪人暗地取得了联系。经纪人看到惊艳的玥玥,看了她所填的资料,惊喜地说:“真地谢谢你了,看到你我感觉这十万一双的皮鞋靠得住了!” “算了吧,未必我还看得上他呢?!我可不是单纯冲着钱而来的!”玥玥高傲地丢下一句就走了。 果然,第二天,经纪人打来电话说:“老板看了你的资料,基本满意,今晚你就可以和他约会试婚了。” “试婚不是今晚就叫我陪他睡觉吧?我可不是这么随便的女孩!”她嘟嘟哝哝道。 “当然不是,人家是欧洲名牌学府毕业,受过高等教养,祖祖辈辈出生高贵,怎么会呢?” 玥玥再次去了经纪人的办公室,经纪人说要把她好好包装一下。“我先带你去海市最好的spa洗个牛奶香熏浴,然后你换上这个——”经纪人递给她一个大礼盒,里面装着一套华贵的晚礼服,一双水晶鞋和一些珠宝首饰。 玥玥感觉到这样做好像是要把自己涂上奶油,奉献给别人一样。她满心欢喜,却故作正经。 打扮完全后,连玥玥都不敢相信镜中的就是她自己:一席雍容华贵的黑色晚礼服,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座散发出无尽诱惑的黑色宝藏。那些珠宝首饰令她光彩夺目,她简直就像童话中华丽的公主。她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她简直为自己着魔。 一切妥当之后,富豪的司机在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玥玥最后整理了垂下来的发髻,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然后上了奔驰房车,开始了她的心动之旅。 一切就像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只是还未见到男主角。他的一切经纪人都讳莫如深,甚至连他的年龄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简直是人生最大的赌博,玥玥在车上删除了手机的一切记录,然后关机。每一个细节她都十分小心。 车在一座气势雄伟的大厦门口停下来,大厦门口保安严密,司机领着玥玥穿过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然后走进电梯房,按下了188楼。 玥玥的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很快就要到来。这是她一直盼望的经典的爱情。故事的主人公一定要是一个高贵英俊的王子,在他的城堡里等她。这才是上天给她安排的命运。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就到了,她还没有完全作好心理准备。司机把她移交给一位看上去很忠诚的管家,管家领着她穿过一个长长的过廊,她看到一片蔚蓝的游泳池,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者正光着上身,悠闲地坐在池边的沙滩椅上喝酒。 看见玥玥来,长者起身迎接。虽然他的年纪令玥玥大失所望,但玥玥还是能被他那双深邃而有神的眼睛还有俊朗的外表所吸引。 司机退去,长者招呼她坐下,给她斟上一杯红酒。 “我叫frank。”他伸出友好的手。 “我叫moon。”忙乱之中她胡乱给自己取了一个英文名字,并且接过他温暖的手。他的手握着她,故意作很长时间的停顿。 “很惊讶我为什么住顶楼吧?”他微笑着说。 玥玥微微点了点头,显得很庄重。 “我喜欢与天空为伴,所以选择了离天堂最近。” 玥玥很欣赏他这些浪漫无际的言语,并且偷偷地细看了他。他五官周正,黄皮肤,黑眼睛,白头发,正宗的亚洲血统,但是他那纯白不掺有一丝杂质的头发,坚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眉骨却无不昭示他出生的高贵。玥玥甚至能根据他的容貌勾画出出他年轻时的英俊。 每个人都会有韶华尽逝的一天。哪怕只能得到一个退了休的王子,也能够给她莫大的安慰。 他很少问题,也很少无关的言语,很快让玥玥心中绷紧的弦松弛下去。期间,他不断地给她敬酒。 今夜对着星空,她只喝多两杯就醉了。他把她扶到他神秘而又浪漫的卧室,她醉意朦胧,但她明白她只是一只高贵的“鸡”,将要借着朦胧的醉意去完成一担高贵的交易。至于他是否真为了征婚,她才懒得管呢!她曾听人评论,所有的婚介都是拉皮条机构。 他试着去吻她,她被动地接受。酒最关键的作用就是让人们放下矜持,让一切并非美好的事物披上最温情的面纱。他开始一边帮她脱衣,一边亲吻她全身,她轻微地配合,并且发出微弱的呻吟。 “我不像有些人那样在乎处女,我更喜欢有经验的女人。”frank这句话给了玥玥极大的暗示与鼓舞。 但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富翁却泄气了,冰凉的液体落在玥玥光滑的大腿上,让玥玥感到凉彻心扉。老人松开她,心灰意冷。 “不要紧的,”玥玥安慰他说,“我们可以再来。” 玥玥用尽毕生的性技,让这位老人欲仙欲死地重新复活过来,他们在这一晚获得了圆满。老人打开窗户,望着星空,感动得流泪。 这一切都像梦一样,玥玥在这个梦里轻轻入睡。此时,她不再记得这个夜里还有一所破旧的房子,里面还有一个糟粕的男友亮着微灯,彻夜不眠地在等她。 第二天,当她醒来时一切还似梦迷离。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如此华丽的床上,那些天鹅绒一般柔软光滑的卧具上还保留着昨夜梦的温度。她环顾着他那帝皇般奢华的家,精致典雅的装修,每一样家具都是欧式古典的精工之作,就像她那华丽的梦境。她简直不敢相信前天晚上她还是住在那蹩脚的出租屋内,和她那平庸的男友睡在同一张床上做着不同的梦。 她不得不相信,这就是人生。她过去所有的一切想法都是正确的。 一切就像电影中的那样。 当她洗漱完毕以后,管家领着佣人给她送上丰盛的西式早餐。 “先生呢?”玥玥很有礼貌地问。 管家很恭敬地回答:“先生出去有事了,临走前交代说您用完餐后可以先忙您的。” 她明白这一句话有请她走的意思,上层社会总是有着过多虚伪的客套,惟有这点让她很厌恶。 她用餐后轻轻告辞,而正当她疑惑着是否留下这套装束时,管家告诉她:先生说这些是见面礼,您先留着,先生会电话和您保持联络的。 她悻悻地告辞,重新回到那个寒碜的家。小火无精打采地坐在门角,守候着一堆蜡烛头。他那油光的面孔和消瘦的脸庞,玥玥见了就觉得窝囊。 没等他生气,玥玥就先发制人:“等什么?你不知道我赚钱去了吗?没有我你就不活了?!” 小火忍气吞声地忍了下来,只要她回来了,他的心也就平静了。但是她恶劣的态度却让他心灰意冷。他也一直在反省为什么两个会走到这一步,是他的错,还是原本和她在一起就是一个不可逆转的错误? 玥玥只在家短暂停留以后,就提早上班去了,似乎一直在刻意逃避小火。自从她做桑拿以后,两人一直就是这样冷战的局面。 玥玥走后,剩下小火一个人在家,心空荡荡的。他不自觉地照了照镜子,看到镜中的他明显苍老了很多,他已感到心力憔悴。 那一夜海市刮台风,风拳不断敲击着窗子,发出可怕的声音,窗外树木的黑影狰狞可怕地在狂风中摇曳,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像一头空虚的巨兽,吞噬一切。他打电话给木子刀,木子刀正巧和老崔在宵夜,叫他过去。 他一边喝酒一边对木子刀吐出心中的不快,连老崔都为他打抱不平:“这种女人只有把她肚子搞大了,然后把她抛弃!” 小火最想听到木子刀的意见,而木子刀却一直持保留态度。酒过三巡,木子刀看了看表说,栀子就要下班了,他要去接她。 于是,他买了单就要走人,临走前对小火说:“做一天算一天,先拿回自己付出的,你也用不着那么在意,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这句话比较符合小火的心意。他踉踉跄跄地回家,天旋地转之间进入睡梦,将一切不顺心抛诸脑后。 睡梦中,他的一切都是倾斜的,天花板,他的天空。他时刻有一种即将坍塌的危机感。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让他的睡眠一直浮在浅层,半梦半醒…… 当他被玥玥的手机信息吵醒时已经是早上,台风停了,房间安安静静的,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出于本能的不信任,他不自觉地瞟了玥玥的手机一眼。当玥玥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删除信息时,他闪电般抢过她的手机。 “还给我!”玥玥要死要活地欲抢回手机。小火使出浑身解数挣脱,到一边查看,却傻了眼:原来,他和她之间的信息竟然全部是英文的,小火只能看懂诸如“i、you、me”这类简单的单词,只后悔以前没能好好读书。“是男的,还是女的?”小火问她。 “是男的又怎么样?这是我交的一个外国朋友,我们约好了只要他一有空,就打电话给我和他练口语。” 小火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她匆匆忙忙地起床,然后站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左顾右盼地,像一只顾影自怜,孤芳自赏的小鸟。从她专注的神态,小火猜想这个人在她心目中一定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他躺在床上思索,陷于极度的不平衡之中。于是,他一直佯装熟睡。她一走,他就蹑手蹑脚地起床,飞快地洗漱穿衣,然后跟了出去。 远远看到玥玥的背影,小火飞快地赶上后然后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玥玥一点也没察觉。她在街边拦了一台出租车,小火也拦了一台跟着。 下了出租车,远远看见玥玥走进了一栋大厦。小火正要跟着走进时,被管理员和保安一齐拦住。 “先生,请问你找谁?” 小火情急之中只好报了玥玥的名字,管理员查看了一下名单,然后说:“对不起,这里没有这个人。” 于是,小火就一直站在楼下等。他以为玥玥很快会下来,可是他错了。他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凌晨,他不停拨打她的手机,却总是无法接通。 他感觉他的心被扯破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令他抓狂。当这种抓狂无处宣泄,反而表现出一种冷静的倔强。 他时而不时地裹着身子,在晨风中瑟缩。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让他决心如此坚决。他倔强地咬紧牙关,将泪水收在眼底。倘若不能看到玥玥出来,他就会这样一直等下去:饿了吃一个八宝粥,渴了喝一瓶矿泉水,困了就蹲下来打个盹。 有时,他绝望地在楼下大声呼唤玥玥,却换来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打开窗户看着他,他全然不顾。他明白她一定听见了,由此他感到彻底地心寒。这就是她,一个曾经让他毫无保留付出过的女人。 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可怜的小火已经折磨得不似人形。他不时地凝望着这栋灯火通明的大厦,每一盏灯火都是一个温暖的家。 他知道她就在里面,而他站在下面,却感到这是世间最为遥远的距离。 第四天上午,小火已经感到彻底绝望了,他觉得再这样等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他回了家。 而玥玥那天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是不安地拉开窗帘看楼下。 “你在看什么?”frank优雅地搂着她的腰,顺便也望了望楼下。 “没什么。”玥玥慌乱地拉上窗帘,“我总觉得住这么高没有一点安全感。” “对,要想做人上人,就要爬得很高,摔下去也是粉身碎骨。”frank意味深长地说。 “对了,今天到了交房租的日期,我想回去一趟。”玥玥镇定自若地说。 “你没必要再租房子住了,亲爱的,搬过来住吧!”frank把她一把抱住,无尽温柔。这几天下来,他们之间有着诉不清的柔情缱绻。 玥玥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一下头。“即使我搬过来住,也要回去把房退掉,整理一下东西。对了,过两天我母亲生日。我不能回家亲自给她过生日,想去银行汇点钱给她。” frank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看来你挺有孝心的,这样很好。”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从钱夹抽出十张一百美元,递给一直一脸期待的玥玥。 “也算是第一回的见面礼吧!我可以亲自打个电话向她祝贺吗?” “不好吧?我从来还没带过男友见她,这样未免太唐突了。” 她有些失望地接过钱,这点钱还不够她这几天日夜陪伴他的小费。她本以为以他的身价最少都会拿十万给她,然后用这笔钱与小火彻底了断。 她低下头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谢谢了,我先走了。” 本来是下定决心了的,但是他的出手让她开始有点去意彷徨,取舍两难。第一次用金子试火,却让她有些失望。 玥玥心虚地推开门,小火坐在那里看到她的神态像已经苦等了一个世纪。 “一个客人出了一千美元让我陪他三天,正好我手机忘了充电。”玥玥说话也显得没底气。 “把你的手机给我。”小火伸出手,命令的语气。 玥玥犹犹豫豫地拿出手机,诚惶诚恐地望着他。小火当着她的面将手机开机,并不像玥玥说的那样没电了。 小火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手机跌在地上,散得七零八落,她的心也跟着一起破碎。 小火发大火了,玥玥生平第一次看见他发这样大的火。她诚惶诚恐地把钱交给他,希望他拿到钱会平静一些。他一把接过,撕碎了,撒在空中,像在她的胸口撒了一把盐。 “我最恨别人给我戴绿帽。”小火气咻咻地说。 “从你要我第一天做桑拿开始,不是每天都戴绿帽吗?!”玥玥觉得既然败露了,反而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冰冷地笑着,那冷笑像一把利剑穿透小火的心。 “行吧!我们到此为止!”他推开门,重重地摔上。 这是他做出的选择,也许不是这个结局的全部。他独自在外吹了吹风回家,想看看她是否去极力挽回。 倘若玥玥还有心认错,他或许还会原谅她。他有着无限宽容的血统。 既然选择了要她做桑拿,就会不断原谅她。 温厚的小火天真地以为:只要他能原谅她,她就不会这么轻易离去。 推开门,家里一片狼藉,玥玥清空了所有衣物,地上到处是碎片。只有梳妆镜上贴着一张用眉笔写着的字条,上面写着四个过于简约的大字: 原谅。再见。 她像一只花蝴蝶,寻寻觅觅,为了找回她自己。而她终于飞走了,飞到了她还不太真实的梦境。她本想分手之前给小火一笔数目可观的补偿,而小火的态度很令她伤心,使她最后放弃了这个念头。她飞走后,小火像一个空空如也的蝶蛹,带着伤势,连和木子刀招呼都没打,伤心地离开海市…… 而也许玥玥的那个梦是烈火,那她就是飞蛾。也许,太多的也许,倘若人们知道命运的前方是什么,那么那将不是命运…… 玥玥,倘若命运要我重新选择,我仍将选择爱你。小火如是对自己说。未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期望,期望一个负心的女子回到他身边。 那只美丽的花蝴蝶飞走后,每天站在露台孤独地望着外面的世界。她那被精致的钢丝围起来的美丽露台,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精美的鸟笼。frank每天只给她一些够用的零花钱,用精巧的食物喂养她,给她美丽的衣裳和首饰作玩具,而她所有的工作就是陪伴一个和她爷爷年纪接近的人睡觉。 倘若她离去,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这就是这个游戏的规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