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儿》 第一章 我要给你生猴子 夕阳的余晖洒落林间,将树林呀草地啦都抹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就连那条清亮的小河,也闪着粼粼的金波。 哞——暮归的老牛发出悠长的鸣叫,它迈着悠闲的步子,踏着静谧向山脚下的小村走去。 牵牛的是一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丫头,跟硕大的老牛一比,小丫头瘦弱的身子便显得愈发渺小。她光着脚丫,踏着青草,嘴里吸吮着一根草梗,眼睛虽大,却没有什么神采,反倒表现出跟她的年龄很不相称的茫然。 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呀! 走着走着,草地上停着的一辆小汽车吸引了小丫头的目光。小丫头当然不认识这辆黄色的奥迪tt小跑,只是觉得很好看。 很快,距离小跑车不远的一个红色物体又吸引了她的目光,就像是草地上长出的一朵大蘑菇。 呀,真漂亮啊!小丫头的大眼睛立刻亮起来。记得好像在电视里见过一回,不知道叫什么来着,只是知道里面可以住人的。 之所以见过一次就印象深刻,主要是她很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小屋,可以安心地睡在里面,肯定能做好梦。 帐篷里面好像有人耶,因为在小丫头的注视下,帐篷发出很有节奏的颤动,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可千万不要把这么好看的小屋弄坏哦——小丫头开始有些担心,光着的脚丫开始向帐篷移动过去。 然后,她就听到帐篷里面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小丫头立刻停下脚步,眨眨大眼睛,露出思索的神色,这种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啊啊啊——亲爱的,我要给你生猴子!”帐篷里面猛然响起一个女人压抑不住的嘶喊。 小丫头一惊,然后便撒开小脚丫向远处跑去。惹得那头沉稳的老牛也哞哞两声,加快脚步,追随小主人而去。 林地边缘重归寂静,只有帐篷依旧在摇曳…… 斗转,星移,日出,阳光再次普照大地。 远远的,小丫头牵着老牛再次出现,她依旧光着脚,怯生生的目光,望向草地上红灿灿的帐篷。 朝阳也给帐篷里面带来一丝朦胧的光亮,林婉儿从沉睡中醒来。她不愿睁眼,脑海里面依旧回忆着昨晚的一夜疯狂。 虽然她很清楚身边酣睡的那个男人是什么德性,典型的花花公子,谈恋爱从来不以结婚为目的。据说,他最大的志向是在二十二岁之前完成百人斩。 可谁叫人家是富二代了呢,出手大方,直接送给她一辆最新款的奥迪tt,五六十万呢,或许也值了。林婉儿咬咬嘴唇:这一切与爱情无关,你情我愿,只是一场交易。 想到这些,林婉儿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又想起昨天自己在情动之时喊出的那句话,便更多了几分羞恼,于是探手过去,准备掐他一把。真是又爱又恨啊,爱他的财富,恨他的滥情。 入手毛乎乎的,林婉儿不由羞得缩回手。然后又把手臂上移,可是入手依然是毛茸茸的感觉。 林婉儿心里突然有些发毛,俩手齐上,怎么摸都是毛,她猛的睁开眼睛,然后,她发出了一声无比高亢的叫喊:“猴子,怎么会有猴子!” 就算是真的生猴子,也没有这么快吧? 如此刺耳的高分贝,也终于将酣睡中的马封侯惊醒。他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腰部还有点酸痛,于是又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把枕边的玉人揽在怀里,再温存一番。 “啊!”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尖叫,马封侯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昨晚的那个可人儿花容失色,正满脸惊恐地望着他。 于是展露出他自认为最帅气最迷人的笑容,刚要出声安慰。却见那可人儿手忙脚乱地拉开帐篷,然后光着屁股就爬了出去。 这么无情嘛,也好,本公子更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喽——花花大少马封侯一向自视甚高,以前都是他拔d无情的,还是第一次被人无情。自尊心作祟之下,他还是追了出去,嘴里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放牛路过这里的小丫头看到了无比新奇的一幕:漂亮的屋子里面跑出来一位大姐姐,就像在村边的小河刚洗完澡的那些姐姐和婶婶,身上光溜溜的。甚至和她一样,脚上都没穿鞋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纵情奔跑,好美啊,小丫头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她还没上学呢,词汇太贫乏。 可是紧接着呀,一只小毛猴钻出了帐篷,双爪乱舞,嘴里吱吱叫着,追赶前面的大姐姐。这么胆大的猴子,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在山里放牛,看到的野猴跟这只长得差不多,可是却一点也不凶,还给她从树上扔过苹果呢。 林婉儿跑到车前,这才发现钥匙还在帐篷里,于是又兜了个圈子,从帐篷里翻出车钥匙,顺手还抓了两件衣服。当她准备再次冲出帐篷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毛猴堵在出口处,正龇牙咧嘴地向她叫着。 死猴子,去死吧——林婉儿闭上眼睛,飞起一脚。 马封侯根本就没有防备啊,一脚被提出老远,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他感觉脑子有点晕:真踹啊!按照惯例,好像是应该我踹你的啊? 睁开眼睛之后,林婉儿也对自己的战果表示了一下惊讶,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向车子,老远就摁下钥匙,熟练地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几秒钟之后,小跑车一声轰鸣,眨眼间便从视野中消失。 大姐姐真厉害,不过那只小猴好像很可怜呢——小丫头目送着轿车消失不见,然后又扭头关注小猴子。 马封侯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他的脑子渐渐清醒许多,猛然想起,林婉儿刚才在踹他的时候,好像还念叨了一声死猴子。 猴子,猴——子——好像我小的时候,老爸老妈就这么叫我的。可是自从上小学一年级之后,同班的大胖也这么叫他,然后被他用五十块钱收买三年级的大学长把大胖狠狠收拾一顿之后,就没人敢这么叫他了。 不对头,本少爷刚才呼喊林婉儿的名字,发出来的好像只是一阵吱吱声。马封侯脑子里面一震,抬起右手,放在眼前,吓得他啊了一声。 但是听在耳朵里,还是尖锐的一声“吱”,再看看左手,依旧是毛茸茸的小爪子;坐起来瞧瞧身上,也覆盖着一层棕黄色的短毛,低头弯腰向后看,从两条腿中间,他隐隐约约还看到一条卷曲的尾巴。 蒙了蒙了彻底蒙了,马封侯一骨碌从草地爬起来,钻进帐篷,翻开那个女式包,从里面掏出化妆盒,打开盒盖,里面镶嵌着一面小镜子,马封侯颤抖的手把化妆盒举到面前。 在《大话西游》里面,至尊宝拿着照妖镜,看到自己在里面的影像是一只猴子,整个人都傻掉了。此时此刻,马封侯就和至尊宝的感受一模一样,因为在那面小镜子里,映出的是一个猴头: 脑袋周围一圈都是棕黄的短毛,只有面部无毛,微微透出点粉红,因为额凸腮瘪,所以这块无毛地带大致呈现出一颗倒竖着的桃子形状。 马封侯下意识地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然后镜子里的小猴也不停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再伸出食指指指鼻子,镜子里面也多出一根带着几根稀疏毛发的小爪子,指向鼻子的位置。 这一刻,马封侯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轰鸣:猴子,猴子,我变成了一只猴子! 吧嗒,化妆盒落地,里面的镜子摔成好几块碎片。马封侯还不死心,又低头照了照,然后便大叫一声,眼前一黑,仰面摔倒在草地上。 晕晕乎乎中,马封侯想到了很多,他想到自己位高权重的老爸以及号称全省首富的老妈,在老妈的溺爱下,他茁壮成长,长出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秉承着人不风流忹少年的信条,整日周旋于美女之中,挥金如土,艳福无边。什么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对他而言,简直是弱爆了—— 可是,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猴子,富贵,美女,他统统还没享受够呢? 难道是老天看不下眼,把他变成一只猴子,猴子猴子猴子,该死的弼马温—— 等等,弼马温!马封侯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大有原地满血复活的迹象,心中涌起无尽的欢喜:没准真穿越成美猴王了呢,本公子也尝尝大闹天宫是什么滋味! 可是,眼前这个牵着老牛的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马封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看穿衣打扮,肯定不是西游世界,西游世界有用胶皮套扎羊角辫的吗? 希望破灭,叫马封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再次躺倒在地:就算变成猴子,本公子好歹也要变成一只帅气的金丝猴啊!眼下明明是一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猕猴嘛,就是耍猴人驯养的那种,马封侯也曾经养过一只玩,后来手背被挠了一把,然后就送人了。 “小猴,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小丫头蹲在小猴跟前,保持着一两米的距离,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关切。 烦着呢,而且马封侯一贯只喜欢大丫头,所以直勾勾地望着蓝天白云。 “小猴,是不是你妈妈也不要你啦?”小丫头什么的最黏牙了。不过在说这话的时候,这个小丫头似乎触动了什么心事,大眼睛变得雾蒙蒙的。 吱吱吱——马封侯嘴里发出一阵尖叫,然后手脚并用,向林子里奔去。而且越跑越恼:为什么要用手呢,明明我用两只脚就可以跑的嘛—— 第二章 崭新的猴生 灵巧地爬到一棵大树上,抓着柔软的树枝荡了几下,马封侯彻底确定自己不仅变成了一只猴子,而且还秉承了猴子的本领,爬树那叫一个利索。 奔跑,跳跃,爬树,大叫——足足发泄了一个上午,马封侯终于认命了,不认命不成啊,肚子里面饿得慌,他已经没力气发泄。 去帝豪大酒店还是去梦巴黎西餐厅呢,听说lc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要不去尝尝?马封侯的思维并没有随着身体一起转变,直到看到自己干巴巴的小爪子,才猛然意识到,那一切都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就他现在这模样,能不能进到城市都难说,还想进大酒店?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之后,才真正懂得珍惜。 而且他还意识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无比溺爱他的老妈,现在还会认他吗,马封侯一点信心都没有。而没有老妈做后盾,他还怎么去享受生活? 就像那首老歌:一无所有! 本公子——本猴已经生无可恋! 马封侯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怕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在饥饿本能的驱使下,他使劲琢磨:吃点啥好呢? 树上的嫩叶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薅一把塞进嘴里嚼嚼,霸苦霸苦的,吐出来一堆绿沫子之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只小白虫在奋力扭动着肥胖的身躯。 哇——马封侯干呕出一口苦水,看来他继承了猴子的身体,却没有继承它们的食性。 好歹找个野果也成。马封侯下意识地抓抓腮帮子旁边的短毛,然后在手背上拍了一下:这个抓痒的毛病必须改! 现在刚入夏,野果子可不大好找。至于各种野菜,马封侯倒是在一些高级餐厅品尝过,不过放到野地里,他却不认识,万一再中毒或者吃坏肚子的话——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吃喝玩乐的那些本事,如今一样都用不上。从变成猴子的一瞬间,他就与过去彻底别离,开始谱写崭新的人生——哦,猴生。 脑子有点乱啊,肚子有点饿啊,马封侯又转悠了一个下午,愣是啥吃的都没找到。期间,它找到一窝大红蚂蚁,想捉几只尝尝,结果爪子被狠狠咬了一口之后,就落荒而逃。 甚至,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虽然山脚下蜿蜒着一条小河,河水虽然清澈,捧在爪子里也很干净,可他刚要喝的时候,就听到上游不远处传来哞的一声。循声望去,一只老牛正悠闲地甩着尾巴,在那饮水。想想这水可能是牛喝过的,马封侯很干脆地选择了放弃。 “小猴,又是你呀!”牵牛的小丫头跟马封侯打了个招呼,大眼睛忽闪忽闪,挺亲热的。 马封侯本来不想搭理她,可是摸摸瘪瘪的肚皮,他还是窜到小丫头跟前,然后很没节操地伸出一只小爪子。 “咯咯,你饿啦!”小丫头从衣兜里面摸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一张黑乎乎的饼子。她从塑料袋里面取出饼来,掰成两半,又对到一起比了比,把稍大的那一半递到马封侯的小爪子里,然后展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吃吧,我的晚饭,分给你一半。” 马封侯曾经吃过无数的山珍海味以及各国的大餐和各种料理,却从来没有一种食物能和眼前这半张干巴巴的饼子相比。他咬了一口,有点硬,还有点淡淡的馊味,却令他尝出一种特别的味道,很特别。 一种异样的情怀第一次在马封侯心中萦绕,以至于他的喉咙有些哽咽。即便是老妈一次性给他几百万零花钱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渴啦,喝水吧。”小丫头又摸出来一个破旧的矿泉水瓶,肯定不是原装的,里面装的或许是井水或许是自来水,不过马封侯在喝了一口之后,心头却感觉无比甘甜。 不吃苦,何来甜?马封侯刚刚尝了一丁点生活的苦涩,就已经意识到,从前的他,简直是泡在蜜罐里而不自知啊! “小猴小猴,你为嘛流眼泪了。是我不好,我不叫你小猴,叫你猴哥总可以了吧。猴——哥——”小丫头拉着长音,一声猴哥,叫得马封侯心都有点化了,只能使劲点着小脑瓜。 小丫头也显得很兴奋,因为猴哥居然能听懂她的话,终于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嗯,是有猴子愿意听她说了,于是又开始黏牙:“猴哥,我叫小七,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呀猴哥,你早晨的时候,吓唬那个大姐姐是不对的呦——” 马封侯又下意识地使劲抓抓腮帮子,嘴里气得咝咝了两声,但是被小丫头摸摸毛乎乎的刺头之后,他心里很快又平和了:他还有怨恨人家的资格吗? “猴哥,天要黑了,我得回家呀,明天我再给你带吃的。”小七笑呵呵地挥手跟马封侯告别,看得出来,小丫头新结识了一个朋友,小心眼里很高兴。 马封侯也抬起小爪子,在空中抓挠了几下,明显能够感觉到,小丫头脸上的笑容更甜了。 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暮霭之中,马封侯竟然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接下来,他又要考虑一个重大的问题:吃饭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晚上睡哪呢? 好像猴子都是睡树上的吧,这样比较安全,可以躲避大部分天敌。马封侯却有点担心,睡到半夜,正香香的,万一掉下来呢。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猴子来说,可能性很大。 对了,帐篷!马封侯心里一动,向着昨晚宿营的地方走去。他现在心里平和多了,就算故地重游,也不会伤心。 虽然有点别扭,但他还是努力地站起来,用两只脚行进。虽然现在是一只猴子,但是他也要做一只与众不同的猴子。 帐篷还在原地支着,这边人迹罕至,而且在帐篷里面,马封侯还看到了一个小裤裤和胸~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林婉儿的味道。 触景生情在所难免,马封侯发了一会呆,这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我变的是公猴还是母猴呢? 伸出小爪子摸了摸,感觉还不错,当了二十几年男生,要是忽然转变成雌性,心里肯定别扭。 又在帐篷里面找了一圈,他的衣裤都已经不见,估计是林婉儿逃的时候,随手抓了几件衣物,把他的拿走了。稍稍有点可惜,因为他的衣兜里面有手机钱包还有银行卡呢。 马封侯并没有太纠结,对于一只猴子来说,手机重要吗?钱包重要吗?银行卡重要吗? 睡觉吧,马封侯有一种闭上眼睛,万事皆休的感觉。对他来说,很不习惯,因为当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此时此刻,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还没开始呢。 慢慢适应吧,一切都重新开始,很快都会适应的——马封侯自我安慰着,缓缓闭上眼睛,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叽叽的叫声。 终于遇到亲人啦——听到叫声,马封侯就知道外面有同类出现,一刹那,竟然感觉无比亲近,或许这就是本能吧。 抄起帐篷里的电筒,拉开帐篷,天还没黑透呢,果然看到帐篷周围有十几只野猴在张望。事实上,猴群已经聚集在这里好一段时间了,对于这些好奇心比较重的家伙来说,帐篷这个新生事物的吸引力极大。 只是猴子也很谨慎的,担心这是个圈套,所以不敢入内,又舍不得离开。直到发现一只陌生的同类钻进去之后,它们的胆子才大起来,渐渐开始靠近。 马封侯挥挥小爪子,想喊一句“同志们好”,结果叫出来的却是短促的吱吱声。 这也是一群短尾猕猴,可能是马封侯的叫声比较特别,所以它们有点听不懂,沟通暂时出现了一点问题。不仅仅是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很重要,猴子之间的沟通更重要。因为猴群中的猴王,竟然看到那只陌生的同类居然敢在他面前翘尾巴! 猕猴的尾巴相比其它猴类来说,还算是短的。在猴王面前翘尾巴,这是一种极其严肃的挑衅,就好像人类对着别人竖中指似的,是可忍猴不可忍! 一群猴子里面,只有一只猴王,猴王地位最高,平时有好吃的,得先孝敬大王,猴群里面的那些母猴,也得先孝敬大王。 待遇高,竞争自然激烈。一般来说,猴群里面的猴王也和人类的许多政客一样,都是三四年进行一次换届选举。不用拉选票,直接用武力解决,ko对手,胜者为王。 而挑战猴王的前奏,就是在猴王面前竖起尾巴来挑衅,随即,王位争夺战就会爆发。 马封侯对吃喝玩乐有些研究,哪明白这些呀,所以当他看到猴群之中那只体型最大也最为健壮的猴子向他呲牙的时候,他还有点纳闷呢:什么意思? 呼的一声,猴王气势汹汹扑向马封侯,其它猴子也呼啦一下散开,大致围了个圆圈,嘴里不时嘎嘎几声,密切关注着场上的战局,就差每只猴子搬个小马扎了。 从小到大,马封侯真没打过仗,那些想挑衅他的人,都被他用钱摆平。所以面对猴王的扑击,明显准备不足,直接被撞了个跟头,然后被猴王重重地压在身上,一通撕咬。猴王还纳闷呢:就你这小样的,也敢挑战本王,俺拆碎了你! 蒙了,马封侯彻底蒙了:动物界原来比人类世界还残酷啊—— 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强烈地刺激着他的神经;脸上也被猴王锋利的爪子抓开一道口子,黏糊糊的鲜血淌进他的嘴里,咸腥的味道,刺激得马封侯终于清醒过来。 他猛然摁下了手里的电筒,一道光束猛的射到猴王狰狞的面孔上,这家伙怪叫一声,猛的从马封侯身上窜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在本能的驱使下,马封侯手脚并用,冲向十几米外的树林,将手电筒叼在嘴里,嗖嗖嗖爬上一棵大树。蹲坐在树杈上剧烈喘息,他这才感觉到心脏噗通噗通,跳得比平时快了好几倍:还好会爬树,刚才,真的好危险,甚至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后背传来,猴王抓着一根树枝荡过来,带巨大冲击力,狠狠踹中马封侯。要论起爬树的本事,马封侯这个半路出家的怎么比得上猴王? 强烈的撞击使得马封侯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摔落到地上之后,直接晕死过去。不得不说,作为一只猴子,他现在太失败。 第三章 猴爷爷 疼,撕心裂肺的疼痛,使得马封侯再次清醒过来。天已经微亮,帐篷那边的猴子依旧在闹腾,那是猴群在为它们的大王开party,庆祝大王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连任。 可是,猴王你脑袋上套个粉红色的小裤裤算怎么回事,难道这样很酷吗? 马封侯呲呲牙,他很想笑笑,可是剧烈的疼痛却令他咧咧嘴,然后使劲抽冷气。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未曾受过伤,从来未曾这样凄惨;可是成为猴子的头一天,就品尝到痛苦的滋味。 挣扎了好一会,他终于站了起来,最疼的地方是左边的手臂,从呈现出的怪异角度来看,肯定是骨头断了。 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猴王,看到失败的竞争者居然还没死,猴王怒了:篡位者必须死! 就在他气势汹汹杀将过来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的一声狗叫,使得猴王顾不得处理马封侯,嘴里呼啸一声,带领着猴群窜进树林。当然,猴群也带走了帐篷里面的大部分战利品,甚至还包括一盒杜蕾斯,至于猴王会不会用,那就不得而知了。 呼——马封侯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自己现在是一只猴,遇到狗会很麻烦。他也想跑,可是没走两步,就又跌倒,只能无奈地伏在草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大黑狗冲到近前,两只狗眼凶光闪烁,大嘴巴子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吼声,马封侯都能感觉喷到脸上的那股温热气息。 “大黑,你不要吓唬猴哥呀!”清脆的童音如同天籁,看到小七那瘦小伶仃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马封侯想哭:你是齐天大圣派来的救兵吗? 小七脏兮兮的小脸上散发着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又从兜里掏出个黑乎乎的饼子,在马封侯眼前晃呀晃的:“猴哥,这个今天都给你啦。” 然后就看到小猴试图抬起手臂,便一阵龇牙咧嘴,小七嘴里呀了一声:“猴哥,你胳膊怎么断了,疼不疼,你说嘛,疼不疼呀。” 你这么黏牙,我应该叫你师父才对——马封侯只能使劲点着脑袋,他倒是想说话,可是心里苦啊。 “找猴爷爷去!”小七很快就拿定主意。 一听到猴爷爷,马封侯吓了一大跳,现在别跟他提猴子,他心里有阴影,于是使劲晃头。 小七则轻声细气地安慰他:“猴哥乖,猴爷爷可厉害了,我上次摔断腿,就是猴爷爷给接上的,你看,跟原来一样。” 看到小丫头飞起一脚,把地上的一截树枝踢飞,马封侯好像也明白了,猴爷爷许是一位老人吧。而且在他心底,对小七有着一股莫名的信任,真的,比对他老妈还信任。 跟着小七走了几步,小七嫌他慢,就抱起马封侯,大黑狗在前边又跳又蹦地跑着,跑向树林深处。 被小丫头抱在怀里,下巴搭在瘦小的肩膀上,马封侯感觉无比怪异。好吧,现在我是一只猴子,我是一只小猴子—— 路程好像有点远,小七毕竟还小,慢慢开始喘大气,气息喷到马封侯背上,感觉热乎乎的,他开始挣扎着想要下来。 还是小七有办法,把大黑叫过来,然后叫马封侯骑在大黑背上,她在旁边扶着,又省力又快当。 可是大黑不高兴啊,专门穿灌木丛,好几次都差点把马封侯从背上刮下来。好歹走了半个多小时,前面出现了一片掩映在树梢的青瓦。小七嘴里一声欢呼:“到啦!” 马封侯瞪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破败的道观:门口几株桃树,想必有些年头,枝干嶙峋,叶子稀疏,每棵树上星星点点挂着十几个干巴巴的小桃,只有青杏大小。 木门上的油漆早就剥落干净,两旁挂着的楹联也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出上边写的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菩提祖师!马封侯瞬间想到了美猴王拜师的情形,心中一阵激荡,这是要开启主角模式的节奏啊! 不过再瞧瞧正中那“青云观”的匾额,马封侯立刻又被打回现实:可惜不是西游世界啊。 随着小七叫了几声猴爷爷,木门被打开,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眼前,他身形瘦小,尖嘴猴腮,双臂修长,脊背弯曲,还真像个大马猴。 不过呢,精神十分旺盛,一张老脸红扑扑的,都快跟小七有一拼啦。 老头身上披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道袍,头上随随便便插了一根木簪,原来是个老道士,绝逼不是什么菩提祖师。 “小七啊,又想吃桃子了是不是,还领着一只小猴来摘桃子。可惜今年桃子结的太少,哎,桃树也老喽,谁也抵不过岁月啊——”老道士看样子是十分喜欢孩子的,轻轻抚摸着小七的羊角辫,目光望着桃树出神,似乎在感叹韶华易逝,万物难逃衰老。 “猴爷爷猴爷爷,我是来找你给猴哥治病的。”小七使劲摇着老道士的袍袖。 老道士这才注意到小猴的前臂,目光炯炯,哪里有一丝老人所特有浑浊。只见他伸手在马封侯的胳膊上捏了几下,就听到几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断骨摩擦的声音。 马封侯差点疼死,长这么大也没经历过这种痛楚啊。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在经历了骤变之后,他要重塑人生——猴生,所以瞪大眼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猴哥,你要挺住哦,猴爷爷治病很厉害的!”小七在旁边还不停地给马封侯打气,只有大黑狗愉快地吐着舌头,狗脸上写满幸灾乐祸。 在将断骨复位之后,老道士又拿出来一瓶黑乎乎的药膏涂在断骨处,再用两根木片固定住,然后还扯了根布条把胳膊吊起来。布条打了个结,套在马封侯的脖子上。 这一切都弄完了,才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老道士摸摸马封侯的猴头:“小猴不错,有点钢劲,愣是没吭没叫,以后切记莫要贪玩耍。去吧去吧,青山绿水,且去逍遥。” 短短的十分钟,马封侯感觉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一下子瘫倒在地。断臂处一阵阵清凉传来,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这个老道士,反正也倒在地上了,干脆就给老道士磕了三个响头。这么大年纪,比他爷爷的岁数都大,给人家磕几个头也不丢人。从人变成猴,他终于学会感恩。 “哎呦呦,这个小猴好玩,起来起来,搞得好像要拜老道为师似的,我可不想也教出个闹天宫的。”老道士还是很风趣的,乐得胡子直翘,或许是山居寂寞吧。 小七在旁边眨了半天大眼睛,忽然开口:“猴爷爷,你就叫猴哥先在这住下吧,他可乖了呢,不捣蛋。” “你个小丫头倒会充好人,罢罢罢,猴儿你就在我这里养伤吧。”老道士盯着马封侯的眼睛瞅了半天,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把小七乐得直拍手。 这会儿,马封侯也感觉恢复了一些,从地上站起来,四下打量一下道观里面,院子并不大,整个院落都透着一股简朴。正殿一间,厢房两间,一眼古井,几株古树,花木参差,别有洞天,竟然有点天人合一的感觉。看来这个容身之处还不错。 小七大概也跑热了,熟门熟路地跑进厢房,很快就端了个大葫芦瓢出来,里面半下清水,递到马封侯嘴边。 入口甘甜,胜似xo,马封侯也真渴了,咕嘟嘟喝个干净,然后伸出完好的那只猴爪,拍拍小七的手背,以示感谢。 大不同,这个小猴大不同,似乎开启了灵智?老道士想着想着又开始摇头,开启灵智哪有那么简单,似乎只见于道家的一些典籍之中记载过,亦真亦幻,怎么可能被自己遇见。 看着那小猴半瓢水下肚,立刻有了反应,一只猴爪捂着肚子跑出门外,老道士又摇头笑笑:“一切皆本能耳——” 马封侯没找到厕所,估计以老道士一贯秉承的天人合一理念,肯定是就地解决的,于是也就不客气地找了一棵大桃树,看你长得干干巴巴都快要枯死,就浇灌一下吧。 对着桃树撒的正爽,身后骤然传来大黑狗的一声吠叫,吓得马封侯一激灵,差点尿结。大黑对自己制造的效果很是满意:敢学本狗划地盘,你也配! “猴哥,我要回家做饭啦,明天再来看你。”小七也挥手道别,那甜甜的笑脸,看得马封侯心里暖洋洋,也使劲挥挥小爪子,目送着小丫头和大黑狗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 老道士还挺够意思,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厢房自己的床下给小猴打了个地铺。只是马封侯满腹心事,翻来覆去烙了半宿烧饼,这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迷迷糊糊的,被一声长啸惊醒,马封侯还以为是那个打伤他的猴王又来挑衅呢,吓得连忙爬起来,透过窗玻璃往外看,天刚朦朦亮,只见院中一道人影闪烁,扑跌滚翻,轻如落叶;手上抓、甩、刁、拿、扣;脚上缠、蹬、蹦、跳、弹,形如金猴出洞,状似灵猿摘桃,好一套猴拳。 马封侯看得无比眼热:拜师,必须拜师,学了这本事,再找那猴王报仇不迟。猴拳痛打猴王,想想就痛快啊! 第四章 学拳 一趟猴拳打完,老道士丝毫不见疲态,反倒是精神抖擞,只见他仰天做猿啸状,声震林樾,久久不绝。 回应他的是,是青云观门外一片吱吱声。老道士收了拳脚,气不长出:“这帮猴崽子又来打秋风。” 每年寒冬,山里的猴子觅食不易,老道士也常常接济一番,经常在道观里面撒写苞米粒之类的杂粮,一来二去,这些猴子就跑顺腿了。不过现在正是春夏之交,林子里食物充足,不应该打扰他老人家清修啊。 于是出门查看,只见外面的一棵桃树上蹲着二三十只猴子,上蹿下跳,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老道士的眼神是极好的,很快就发现猴子们都捧着红灿灿的大桃子,吃得甚是香甜。 猴子争桃,再正常不过,可是怎么总觉得这画面好像哪里不对?老道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倒是猴群还有做贼的觉悟,看到老道士的身影,便一哄而散,眨眼间跑得干干净净。 桃子,这桃树明明快要枯死,哪来的大桃子?老道士终于想清其中的关节,可惜的是,树上的桃子已经被猴子偷得干干净净,好一招猴子偷桃! 桃子虽然没了,可是桃树犹在。树上狭长的桃叶郁郁葱葱,说是枝繁叶茂也不过分,哪还有一丝老态? 祖师爷显灵,吾道当兴!老道士瞬间明悟,急匆匆返回院内,准备上香。迎面碰上马封侯,马封侯刚要纳头便拜,结果老道士根本就没搭理他,直接去了正殿。 马封侯一腔热血瞬间冷却,再低头瞅瞅自个的伤臂,不由自主地用爪子抓抓腮帮: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反正也睡醒了,正好到外面洒洒水。要说以前习惯了夜生活,才发现早睡早起的感觉原来这么好,精力太充沛啦。 找一棵桃树撒了泡尿,回到庙里之后,便开始帮着老道忙活,老道上香,他帮着点火,老道生火熬粥,他帮着端水。可惜的是,马封侯的本质是一个大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干啥啥不行啊。 虽然心里涌动着强烈的挫败感,但是马封侯一直咬牙坚持:一切就当从头开始吧。昨日繁华,就当是一场春梦,了无痕迹,崭新的猴生,才是他奋斗的目标。 这一切落在老道士眼里,反倒是正常:一只毛猴嘛,毛手毛脚的,有这个心意就好。 所以当马封侯点香烧了老道士的袖子,老道士一笑置之;当马封侯烧火弄了一屋子烟,老道士一笑置之;当马封侯给老道士倒茶,热茶淋到老道士手背,老道士终于炸庙,吹胡子瞪眼睛的,要把马封侯扫地出门。 正所谓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青云观一如既往的清净,唯一的变化,就是门口的几株桃树,全都老树开新花,郁郁葱葱,重回壮年。 老道士这几天也没少研究,最后只能归功于祖师显灵,道家要发扬光大的前兆。 同样发现异状的还有马封侯。甚至他比老道士更厉害,竟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说来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切,只因为他每天在这几棵桃树下撒尿! 神奇吧,一开始,马封侯自己都不敢相信。后来找了山上几棵别的树种试验一番,这才得出比较科学可靠的结论:他撒出的猴尿,确实对植物有一定的催发功效。 那一刻,他心中聚集的所有不平便彻底烟消云散:老天是公平的,虽然剥夺了他做人的权利,但是却赋予他更加神奇的能力。 至此,马封侯心中的那一点执念彻底消散,开始死心塌地地做一只猴子。而且要做一只有理想有抱负的猴子,最初目标,就是要成为这片大山的主人。没错,不是猴王,而是要做盘踞花果山的美猴王。 这天上午,小七又领着大黑狗来青云观,然后就看到猴哥灵巧地攀到一株桃树上,摘下一个碗口大的桃子,从树上扔下来。 小七在树下张开双手,把红灿灿的大桃子抱在怀里,美滋滋地剥去桃皮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直流:真甜啊! 吃了一口桃子之后,小七这才惊叫一声:“猴哥,你的伤都好了呀!” 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马封侯就嫌胳膊上的夹板碍事,于是给拆了,他自我感觉,断臂早就复原,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都是骗人的,对本猴根本不适用。 但是来自小七的关切还是叫他很暖心,于是蹲坐在树枝上曲曲手臂,然后做了个双拳捶胸的动作,引得小七咯咯直笑。反倒是大黑狗直吐舌头,稍稍有些郁闷:会上树很了不起吗? 从树上窜下来,马封侯又抱着一个大桃子。虽然这几天,猴群总来青云观打秋风,但是得益于这几棵桃树被老道士当成祖师显灵的征兆,不可叫毛猴玷污,所以把猴群都赶跑了,树上还剩下几十个大桃子。 进到院里,老道士正闲坐喝茶。马封侯拐到老道士身前,噗通跪倒,把桃子高高举过头顶。 啥意思?老道士也有点蒙圈,顺手接过桃子,然后就看到小猴又在地上磕头。老道士不禁老怀大慰,手捻胡须道:“你的伤好了,也该去了,你的心意,我也知晓,好为之,好为之!” 马封侯急得抓耳挠腮,看到老道刚才正喝茶呢,于是捧起茶壶,给老道斟了一碗茶,两只小爪子举着,重新端到老道士眼前。 “这是——”老道士若有所悟,奉茶拜师吗? 小七忽然拍手而笑:“猴爷爷,猴哥是想拜你为师呢,你就收下他好不好,好不好吗?” 知我者小七也,马封侯使劲点着猴头,然后伸爪蹬腿,开始耍猴拳。居然也耍得似模似样,本来嘛,猴拳就是象形拳法,模拟猴子而成,马封侯这也算返本归真了。 老道士却瞧得连连摇头:“徒有其表,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没有真正的吐纳发劲之法,小猴子永远摸不着门槛。” 说得马封侯又纳头便拜,小七也在一旁小意帮衬,老道士最后一声长叹:“也罢,闲来无事,我就教教你们,至于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 马封侯喜得抓耳挠腮,朝老道士连连作揖;小七也好生意外,用手指着自己的小鼻子:“猴爷爷,也算我一个吗?” “有教无类。”老道士捻着胡须,颇找到一点祖师爷当年教化万物的感觉,高人就是高人。 可是真正学上拳之后,马封侯和小七的苦日子才真正到来。老道士的这套猴拳,跟外面那些注重表演的猴拳根本就不是一个套路。据说是明朝时候,峨眉山一处道观有一位无名道士,尤爱山上的猴子,吃饭睡觉都跟猴子在一起,人称猴道人。就是这位猴道人,创出这套猴拳。 初时名声不显,忽一日,一头斑斓猛虎闯进道观,猴道人轻舒猿臂,三拳两脚,将虎打晕,从此名声大噪。只可惜,猴道人这套拳法不传外人,只是同道中人才略得一二。 马封侯听老道讲述拳法来历的时候,不禁悠然神往:这比武二郎还牛啊,我要学成,从此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于是愈加勤奋,任凭千难万苦,都咬牙硬撑。或许是他本是猴身的缘故,竟然进步神速,没过一个月,就已经能跟老道士拆招,据老道士说,已经得到他一两分真传,剩下的就是需要时间来磨砺。 相比之下,小七就要差一些,虽然小七不缺乏吃苦耐劳的意志品质,但是天赋不足,已经远远被马封侯甩在后边。 小丫头也不恼,整天依旧乐乐呵呵,大概在她想来,这种日子是难得的悠闲和享受吧。 岁尽不知年,不知不觉间,马封侯已经在道观住了三个多月,算算日子,从人变猴,已经百日。如今的马封侯,比当初也有了很大变化,身形壮硕许多,手掌脚掌,也愈发粗壮。尤其是亮出爪尖之后,指甲锋利如刀,实乃挠人利器。 身形的变化还在其次,关键是内心的变化更加巨大,以前那个花花大少已经彻底从他心底消失,由外及内,完成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蜕变。 就在他以为自己彻底忘掉过去的时候,这一天,青云观来了一伙不速之客,又一次扰乱了马封侯的猴心。 那是一个秋日的中午,马封侯正跟在老道士屁股后面收拾他种的苞米。在青云观后面,有一块小开荒,大概有二三十亩,除了种植一些应季蔬菜之类,剩下的都种了苞米。老道士吃不了多少,主要是留着冬天喂猴子。 马封侯手脚麻利,小爪子一拧,咔嚓就是一穗苞米,然后随手一抛,就准确的落到不远处的苞米堆上。老道士说了,拳不离手,时时处处都是锤炼。唯一的麻烦就是有的苞米太高,他需要跳一下才能掰下来。 有了这个帮工,老道士也乐得清闲,主要负责把掰下来的苞米运到观里,慢慢晾晒。到目前为止,他对这个异类弟子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也把这个灵智渐开的小猴子,归功于祖师爷的点化。 “观里有人吗?”远远的从前面传来吆喝声。 老道士看看日头当午,便招呼小猴收工,顺便回到观里赚点香火钱,高人也免不了吃喝拉撒这些俗事。马封侯也出了一身透汗,但是精神上感觉格外充实。他就跟在老道士身后,立着两条后腿,一拐一拐地来到庙门前,然后,就看到了人群中清减许多的林婉儿,蓦然间,正如水帘洞前,至尊宝初见紫霞仙子。 第五章 见或不见 马封侯失踪了一百天,马家人也寻找了他九十九天。作为当事人,林婉儿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和煎熬。 以马家的势力,甚至出动特种部队探索了整座大山,却没有发现哪怕一丁点线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一个最大的悬案。要不是马家势大,压住了媒体,这件事只怕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这座青云观,他们早就明里暗里查了个底掉,除了一个老道士以及养的一只猴子外,再无外人。他们今天再次来到这里,主要是听到距离山下最近的村里传出一个谣言,说是山上的青云观神仙显灵,连门口的桃树都返老还童。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处于迷茫之中的马家,此刻正需要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失落。至于林婉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是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个夜晚,马封侯一炮响啊。 其实林婉儿也有点纳闷,记得当时好像戴着套套的,只是后几次意乱情迷,戴不戴就忘了。 “好一座青云观,万籁此俱寂,惟馀钟磬音。”一位年逾五旬的中年人,嘴里赞叹一声,他身穿风衣,方面大耳,颇有威仪,只是眉宇间有一抹掩不住的落寞。 在中年人旁边的是一位美妇,戴着金边眼镜,目光中透着十分的精干。她轻挽着中年人的手臂,轻声道:“忠达,等我们都老了,也来这里结庐而居可好?” 迎面老道士迎了上来:“铁马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彼此羡慕而已,两位居士不必挂怀。” 爸,妈!跟在老道士身后的小猴仿佛一下子被施了定身法,呆立在原地,身子不停颤抖,眼前的中年人和美妇,正是马封侯的父母。 他原本以为身处两个世界,可是此刻才骤然发现,有些东西,是你永远的牵挂,永远也挥之不去。 在本能的驱使下,他一步一拐地走上去,然后跪在父母身前,猴头深深地埋下去。 变身成猴,蓦然知晓了亲情的可贵。可是,却已经人猴殊途,徒留追忆。 “道长好修行,身边的猴儿也知礼仪。”马忠达抬抬手,身后自有人递过来果品,然后,****何莫愁拿了个黄澄澄的鸭梨,放到马封侯的猴爪里。 老道士也颇觉涨脸,捻须微笑,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 看到猴子,林婉儿下意识地有些害怕,倒不是认出了这个猴子是曾经对她行凶的那只,在大多数人眼里,是分不清这只猴子与那只猴子有什么太大区别的。主要是那个清晨的经历实在太过诡异,令她无法相忘。 手捧鸭梨,马封侯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努力地转过身,嘴里咬着鸭梨,率先走进青云观,背对着那些人当然不知道,小猴已经泪流满面。 大话西游里面,至尊宝嘴里咬着香蕉,踏入漫漫黄沙的画面,或许和此情此景有些类似。 一行人进到庙里,马忠达被请到厢房看茶,而何莫愁则领着林婉儿去大殿上香。事已至此,林婉儿肚子里面的孩子,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寄托。 香雾缭绕中,大殿中回响着虔诚的祈祷声:“保佑我儿平安归来——” 一页白纸飘落脚下,何莫愁拾起一看,便愣在当场,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因为马封侯从小就不好好写字,被父亲打了好几回手心呢,可惜依旧没有长进。 吴莫愁手臂颤抖地拿着一页薄纸,却重于千钧,封侯,儿啊,你到底在哪里? 神仙真的显灵啦——林婉儿抬头向上望了望,供奉的居然是观音菩萨,不免感觉有些别扭:这是道观耶,又不是寺庙。再仔细瞧瞧,原来下面的称号是“慈航普度天尊”。 或许是见惯了大慈大悲观音菩萨的慈眉善目,再瞧这尊慈航普度天尊,造像古朴,越瞧越别扭,不知不觉间,一股凉意涌入体内,林婉儿慌忙搀着吴莫愁逃离大殿。 在厢房内,马忠达拿着那页纸,手臂也微微颤抖,就算是再重要的红头文件,也没有令他如此紧张过。 猛然间,抬头望向对面的老道士,只见老道士面如婴孩,银须白发,恍如世外之仙,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还望道长指点迷津。” 老道士捻须微笑:“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动静知宗祖,无事更寻谁?几位居士且归去吧——” 马忠达又盯着老道士看了半晌,这才起身离去,在他看来,平生第一次遇见真正的高人了。 人都走了,马封侯这才从正殿的供桌下面钻出来,他刚才情不自禁,写了两句小学时候学过的古诗,希望给父母一些安慰,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到底对不对。 至于对待林婉儿,他此刻只剩下满心愧疚。在他想来,肯定是父母迁怒于她,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尚且不知道林婉儿的体内,已经孕育他的骨血。 因为这件事,马封侯怅然了好几天,练拳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有一天,道观又来了一伙人,邀请老道士去省城的白云观住持。 白云观可不是青云观这样的山野小庙可比,那是在国内都上数的大道观,老道士这是一步登天了。 马封侯还想跟老道士学拳呢,当然不希望他离去。可惜的是,老道士还未曾达到道家清静无为的境界,一听说白云观,就心热不已,简单收拾一下东西,火燎屁股一般跟人家跑了,高人的形象瞬间崩塌。哎,这年头,出家人也不能免俗啊,没看少林寺的买卖做的多么红火。 白云一片去悠悠,老道士走了,至于这座青云观,老道士就大大方方转赠给小猴子,反正他是不打算回来啦。而且他这小庙,在上边也根本没有登记,算起来是私人财产,怎么处理都好说。就这样,青云观的观主,现在就是一只猴子的了——呵呵,猴真人,好像也不错耶。 马封侯自己也觉得不错,有了安身之地,还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自己当家和寄人篱下的感觉,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不过麻烦也不少,做饭就成了困扰马封侯的最大难题,他是真不会啊。 这一天,小七又领着大黑来青云观。这段时间因为是秋收,所以小丫头也有一阵子没来了。在庙门外喊了几声猴爷爷,她这才想起来猴爷爷好像去了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猴哥还在不在。 心急火燎地推开门,看到一只猴子正在井台打水呢,小丫头脸上立刻绽放出野花一般的笑容,一溜小跑过去,嘴里还嚷嚷着:“猴哥真能干,小七来看你啦呀——” 马封侯本来正龇牙咧嘴使劲呢,对他这小身板来说,一桶水还是比较重的。而且以他的身量,摇动辘轳的把手还真费劲,当辘轳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他真够不着啊,只能蹦起来,趴着把手往下压。 就在他刚要往辘轳的把手上蹦的时候,听到了小七的吆喝声,一分神,力量也分散了,结果,辘轳被下面的水桶吊着开始下坠,辘轳把手开始飞速旋转,马封侯轻飘飘的没有二两肉,直接被甩上半空。 “猴哥——”小七也快跑到近前,张开两个小胳膊去接空中的小猴子,结果,这两个在地上都变成滚地葫芦。于此同时,井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水桶终于到底。马封侯还算幸运呢,要是被辘轳的把手给抡上,非砸晕过去不可。 幸亏这几个月跟老道士练习猴拳,马封侯的身体素质有了明显提升,这才没摔坏。小七也摔得不轻,吭吭唧唧的好半天爬不起来,惹得大黑朝着马封侯一阵狂吠。 用小爪子给小七揉了半天,马封侯这才想起来屋里有老道士配制的跌打损伤药膏呢,于是取了个罐头瓶子出来,舀出黑乎乎的药膏,给小七涂抹。 撩起小丫头的衣服,马封侯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小七瘦弱的后背上,赫然有几道刺眼的淤青,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看样子,是用柳条木棍一类抽打出来的。 谁,是谁!马封侯愤怒了,谁这么狠心。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和小七可谓是患难之交,在心底,他已经彻底把小七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啊——小丫头也是一惊,慌乱地把上衣往下拽,拽着拽着,眼泪就哗哗淌下来,抱着小猴大嚎起来,毕竟才七、八岁的小娃娃啊,受了苦楚,只想向最亲近的人哭诉。在她的小心眼里,猴哥最亲。 要是有一个亲哥哥该多好! 马封侯用小爪子抚摸着小丫头干巴巴黄焦焦的头发,心中充满怜爱,好半天,才取来毛巾,把小七脸上的泪珠和鼻涕擦干净,然后,又开始给她身上擦抹药膏。 开始小七还有点害羞,结果被马封侯轻轻在屁股上拍了两爪,这才老实,不过小脸蛋还是红红的。 等弄完之后,小七的身心都恢复许多,就没事人似的,拉着小猴去打水。其实她比马封侯也高不了多少,于是,井沿上就出现了好笑的一幕:一个小丫头和一只小猴对面而立,都攥着辘轳的摇把,小猴一咧嘴,使劲将摇把转过去,升到最高点的时候,还得双脚离地蹦一下。 然后对面的小丫头接管摇把,自上至下把摇把推过去,由小猴接住。这样,提着水桶的绳子才缠了一圈。一直到二三十圈之后,水桶才从井口露出。 合力把水桶提上来,这两个便一起抹脑门上的汗珠。抹着抹着,小七笑了,小猴子也咧咧嘴,满眼笑意。 打了几桶水,把水缸装满,就开始做饭了。这几个月来,马封侯的动手能力也算有了很大提升,再加上小七帮忙,好歹算是把饭弄熟了:一盘柿子炒鸡蛋,一锅贴饼子。 小猴子乐颠颠取来两副碗筷,小七犹豫了一下,也就唏哩呼噜地吃起来。 好饱啊,吃完之后,小猴和小七各自摸着肚皮,都是一脸满足的模样。 可是屋外的大黑不高兴呢,汪汪叫了几声。马封侯眨巴几下眼睛,也给它扔了个贴饼子。大黑狼吞虎咽,几口就吃光,然后朝着小猴呲呲牙露凶相:别想用一个贴饼子就收买本狗! “猴哥,我该回家了呢。”小七有点恋恋不舍,这座小小的道观,甚至比家里更令她觉得温暖。 等小七领着大黑消失在林子里,马封侯也出了道观,尾随其后。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欺负小七,定要叫他尝尝猴拳的厉害! 侠以武犯禁啊,猴子也不例外,刚学了点花拳绣腿,就迫切的想要显摆。 第六章 枉为人父 小七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手里拿着根儿树枝,脚下蹦蹦跳跳,手上不时抽打几下,嘴里还哼哼着小调。这一切都显示,她现在的心情不错。 诚然,每次从猴哥那里回来,小丫头都是很高兴的。 大黑在小七的身前身后乐颠颠地跑着,看似没心没肺,实际上却随时保持警惕,它也是小七最忠诚的伙伴。 吼吼吼——大黑回身吼了几声:本狗怎么好像嗅到那只臭猴子的味道? 马封侯连忙闪进灌木丛,然后伸出小爪,朝着犬吠的方向抓挠两下:笨狗还蛮机灵的嘛。 时节已经是深秋,林子里已经有了一些落叶,走在上面会有轻微的沙沙声,还要再保持一下距离才好。 闲来无事,四下打量,竟然发现几棵野核桃树,马封侯便窜到树上,撸下来几个,去皮之后,里面的核桃还算饱满。用小爪子使劲捏了几下,只能放弃,没有工具是甭想打开了。 马封侯决定记住这里的方位,回去的时候采集一些核桃。总在道观里面吃素,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就这样追追停停,远远的望见山下的小村,大概有五六十户人家的样子。村里树木苍苍,各家各户的房子掩映在树木之中,透出一片安闲宁静。 暂时也只能跟到这里了,大白天的,他一只小猴子大摇大摆地进村,那不是找揍吗? 眼瞅着小七进了一户人家,马封侯记下位置,就窜到一棵大树上休息。还不错,经过几次试验,他发现自己在树上睡觉没问题,起码不会掉下来。 进了家门,小七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不见,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尽量不弄出声响。 迎面突然响起的喝骂声,还是吓得小丫头一哆嗦。只见一个四十出头、胡子拉碴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凶巴巴的目光射过来,眼珠布满血丝,一张嘴,酒气熏熏:“死丫头,又死哪去啦!” 小七怯怯的望着这个被自己称作爹的男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本来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龄所能拥有的酸楚。 “学会装哑巴了是吧!”男子顺手抄起立在墙边的树枝,高高扬起。 小七无声地蹲下去,瘦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这一切再熟悉不过:喝酒,骂人,打孩子,就是这个男人每天要做的三件事。 不过,树枝并没有抽打到她的脊背,而是被那个男人狠狠扔在地上,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趿拉着鞋踉踉跄跄出门而去:“一会有客人来,今天就饶你一回。呵哈哈,酒是粮食水儿,醉人先醉腿儿——” 小七无声无息地直起身,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木偶,哪里还有在青云观的活泼烂漫。 当然,这一切马封侯都一无所知,一觉睡到天擦黑,他这才找了两块大石头,把那几个核桃敲了,算是安抚一下肚皮。 还没彻底晒干的核桃仁透着一股清香,软糯可口,而且一点不显油腻,马封侯决定回去多收集一些当零嘴。 该干活喽,马封侯向山下的小村走去。他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点搞笑:贼头贼脑,就跟去做贼似的。 哎,没法子啊,谁叫他现在是一只猴子呢,本来长得就猴头猴脑的。 小村里,有些人家已经亮起电灯,所以并不显得太过黑暗。马封侯刚摸到村口,就响起一声狗叫,然后就感觉到一个黑影风风火火向他冲来——村子里的狗,都是散养的啊。而且有一家狗叫,全村的狗都会参与进来,一起报警。 幸好马封侯早有准备,嗖的一下,扔过去一件暗器。对面那狗停下脚步,低头嗅了嗅,然后就吭哧吭哧地嚼起了贴饼子,马封侯从它旁边走过去,那狗还象征性地摇晃两下尾巴。 搞定。马封侯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还好准备充分。 躲躲闪闪摸到小七家门口,直接窜上院墙,院里的大黑刚要咬,迎面又是一个贴饼子飞过来,大黑望望臭猴子,也就没再声张。只不过,这会的大黑有点焦躁,在院子里来回不安地转着圈。 院子里很是杂乱,一点都不利索,显然主人家也不怎么收拾。马封侯猜想,估计小七的母亲肯定不在家了,因为他从来也没听小七念叨过母亲的事。 屋子里亮着灯,有几个人影晃动,但是没发现小七,可能是在另一个屋里,不过没亮灯,马封侯只是猜测。 屋里的那几个人显然在喝酒,声音还挺大,吆五喝六的喝得正热闹。马封侯便蹑手蹑脚地凑到窗下,一踮脚正好能瞧见屋里的情况。 “赵老弟,咱们哥俩再喝一个,你放心,丫头到了我家,就是我亲闺女。来,干!”说话的是一个瘦小的男子,留着两撇老鼠须,一双小眼睛骨碌骨碌的。 旁边就是他的手下,一个劲闷头吃菜,心里却暗暗鄙视:谁家的亲闺女能舍得弄残了,然后爬大街讨钱? 赵有良,也就是小七的老爹醉眼朦胧地端起酒杯,晃悠了半天,这才看清楚老鼠强的酒杯在什么位置,当的碰了一下之后,又一饮而尽。好像是喝得有点嘴麻,倒有一小半酒都顺着嘴角淌进怀里。 酒不醉人人自醉,老鼠强是什么东西,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良知,驱使他现在只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忘掉把女儿卖给人贩子这个事实。 真有点喝醉了,赵有良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然后嘴里就含糊不清地开始絮叨。说起自己的凄凉,老婆一连气儿生了仨丫头,他赵家是要绝户啊。找人给瞧瞧,说他命犯七仙女,命中注定有七个女儿呢。于是就把老三叫成小七,下一个肯定能生儿子。可是老婆又领着两个大些的闺女跑了,只扔下他领着小七过活,说着说着,鼻涕眼泪都淌出来,好像他是天下最可怜的男人。 咝咝,你个挨千刀的!窗下的马封侯使劲抓着腮帮子,他都快气炸肺了,变成猴子之后,气性好像也比以前大了呢。 想不到还有这么狠心的父亲,居然把女儿卖给人贩子,这还是人吗,先吃俺一拳。 屋里正喝酒的几个人就听到窗户上传来砰的一声,赵有良倒是没啥反应,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悲惨世界里无法自拔。老鼠强比较机警,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三子,瞧瞧去。” 闷头吃饭的年轻人下桌,到院里转了一圈,惹得大黑一阵狂吠,他便返回屋:“强叔,肯定是狗弄的。” 家里有狗就好,肯定进不来生人。老鼠强也就放下心来,他从皮包里取出几张纸,又拿出两沓红彤彤的票子,在赵有良眼前晃了晃:“赵老弟,签了合约,这钱就是你的了。” 赵有良觉得有点晃眼睛,伸出双手抢过钱,然后抱在自己怀里,满意地打了个酒嗝:“俺不会写字——” “摁手印也算。”旁边的三子满脸鄙夷。 赵有良在对方伸过来的印泥盒里蘸蘸手指,然后就在纸上摁了下去,至于合约是什么内容,他一概不管,低头全心全意地开始数钱。 此刻,窗外的马封侯又转了回来,刚才在大黑的窝里躲了一下,更叫他窝火。不过也冷静不少,他想打电话报警,可是哪有电话啊;也想过去村里喊人帮忙,可是谁能听懂他吱吱吱的叫声是啥意思啊。 干脆,先拉着小七上山吧,这是马封侯此刻能唯一想出来的办法。趁着屋里那几个人忙着交易,马封侯悄悄拉开另一间屋子的房门,嘴里吱吱轻叫两声。 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动静。马封侯使劲眨眨眼,还是瞧不清楚,虽然变成猴子,他的夜视能力有所提升,但是还不足以看清屋里的情况。于是冒险扭开了手电筒。这个手电筒,当初跟猴王搏斗的时候救了他一命,所以一直留着呢,想不到今天又派上用场。 这只是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没有住人的迹象。马封侯心里一阵沮丧:小七呢? 等他转出屋准备继续寻找的时候,交易已经完成,老鼠强领着三子出屋,赵有良歪歪斜斜地跟出来喝骂大黑狗。 小七你在哪呢?马封侯急得直咬牙,然后就看到大门开了之后,大黑猛的蹿出院子。 马封侯灵机一动,也趁着双方寒暄之际,翻墙而出,紧追大黑而去。 在村口,停着一辆面包车,大黑人立而起,趴在车窗,爪子使劲扒着,嘴里还发出急切的哼唧声。 借着微弱的光线,马封侯终于看到了小七,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紧紧贴着窗玻璃,以至于脸蛋儿被压得瘪瘪的。一只小巴掌使劲拍打着窗玻璃。 小丫头是那么的无助! 嗖一下,马封侯窜到大黑的后背,也终于能和车里的小七对视。 那一瞬间,小七的眼睛里腾起希望的光芒,嘴唇一个劲颤抖。马封侯不用听也知道,那是她在深情地呼唤“猴哥”,“猴哥”! 大黑抖抖脑袋,最终还是没有把小猴甩下去。作为小七忠实的伙伴,它似乎也预感到什么,所以暂时和小猴子结成统一战线。 时间紧迫,马封侯也顾不得和小七交流,他现在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件趁手的工具,然后砸开窗玻璃。早知道,砸核桃的石头不能扔啊! 可惜还没等他找到呢,老鼠强和助手就已经走过来,用钥匙拧开车门,粗暴地将要挣扎而出的小七推进车里,然后发动面包车,卷起一道尘烟,飞驰而去。 大黑追着面包车狂吠,隐隐的,车里还传出小七的哭叫:“猴——哥——” 第七章 猴子会武术 流氓挡不住 “造孽呀——”小山村里,响起几声叹息。 赵有良不为所动,手上拍打着两沓钞票,嘴里哼着小曲,歪歪斜斜回了家。看到桌上的酒菜,又自斟自饮喝上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有良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身子还不不时痉挛几下。这时候如果有人在,就会发现,他的鼻孔和嘴角,正有紫黑色的血迹慢慢渗出来。 直到第二天下午,邻居才发现赵有良死在自己屋里,叫村上一位老赤脚医生看了看,怀疑是脑出血。 赵有良死的时候,手上还死死攥着两沓钞票。村民费了好大劲,这才把钱从死人手里弄下来。 好歹乡亲一场,大伙买了口棺材,把赵有良草草埋葬。虽说死者为大,但是村民背地里还是以此来告诫子孙:做人不能太赵有良,自作孽不可活啊。 赵有良终于把自己作死了,老婆和两个大些的女儿早跑了,小七又被卖给人贩子,就连大黑狗都不知去向,看着赵家破败的小屋,村民无比摇头叹息:一个家就这么完了。 好像没完,还有小七呢。当晚在面包车里,小七并没有太多的哭闹,一双大眼睛只是无神地望着车窗,外面,漆黑一片。 再也看不到猴哥哄她时的鬼脸喽,再也看不到大黑在在她眼前摇头摆尾撒欢喽——眼泪无声无息地从小丫头脸上淌下来。 面包车驶过乡间小路,开上国道,终于不那么颠簸。而浑身散架一般的马封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摊开四肢,躺在车顶的行李架上。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两个胳膊还是插进行李架的空隙里,牢牢把身子固定。 当面包车开动的时候,马封侯都快急疯了,他已经准备和人贩子展开肉搏战。于是攀上车顶,准备居高临下,先给老鼠强来个狠的。 这时候他才发现车顶的行李架,强迫自己冷静之后,马封侯觉得在村子里动手并非是最好的选择,索性就牢牢攀住行李架,一起离开小山村。 这下可遭罪喽,把他给颠的啊,浑身的骨头好像都碎了。多亏这段时间跟老道士学拳,身体素质有了明显的提升,否则真坚持不住。 不过为了小七,一切苦难他都能忍受。这一点,放在以前还是人类的马封侯身上,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但是现在,他却做到了。 休息了一个多小时,马封侯这才觉得胳膊腿儿终于又属于他自己了。在这期间,他的脑子可没闲着,一直思考对策。 这会儿天黑还好说,要是天亮了,再想隐藏踪迹就难了,所以要救回小七,今晚是最好的机会。 马封侯,你行的,你学会猴拳,就是要除暴安良,你行的——心里不断给自己鼓劲,马封侯似乎也感觉信心越开越强大,体内的力量也越来越足。 吱呀一声,面包车靠着路边停下来,车灯还支着,车门一开,那两个人贩子叼着烟下来,红红的火头一闪一闪,这俩人在路边解开裤子,哗哗哗地开始撒尿。 就是现在!车顶上马封侯猝然发难。 老鼠强正大激灵呢,猛然听到头顶呼呼风响,随后,后脑勺猛遭重击,不由自主地身子往前一扑,滚进路边的沟里。 呀吱吱——马封侯嘴里怪叫着,又朝那个叫三子的扑去。此时正是夜半更深,马封侯的叫声显得格外瘆人。而且乌漆墨黑的,三子也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怪物,影影绰绰瞅着毛乎乎的,肯定不是人。 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三子惨嚎一声“鬼呀”,然后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马封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真要凭打的话,他肯定是打不过这两个大人的。现在只剩下相对瘦弱的老鼠强,就好办多了。 顺着沟边出溜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老鼠强的影子,马封侯心里惦记着小七,便重新爬到公路上。刚要靠近面包车,就觉得眼前黑影一闪,身上挨了一脚,整个都被踹得飞起来,滚落沟里。 “一只臭猴子,差点坏了老子的好事!”老鼠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因为刚才的事发地点是在面包车的前面,有车灯晃着,他也看清了马封侯的真身。 猴哥!车里的小七也同样看见了,失神的大眼睛立刻变得神采奕奕。大概在她的感觉中,猴哥的出现,就像是紫霞仙子看到了脚踏七彩祥云的齐天大圣出现在眼前。 可惜,小丫头同样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局,猴哥很悲催地被人家一脚给踹进沟里,哪里有一点盖世英雄的影子。 小七急了,开始在车里摸索,想要打开车门。可是小丫头第一次接触汽车,根本就摸不着门。 吱吱!马封侯嘴里发出两声气愤的嘶叫,再次出现在老鼠强面前,然后双爪一伸一曲,摆出了老道士所教猴拳的架势。今天猴爷爷叫你知道知道:猴子会武术,流氓挡不住! 死猴子还来劲了是不是,今天不开了你的猴脑尝尝鲜,老子就不叫老鼠强!老鼠强也开始发狠,在他眼里,还没二尺高的小猴子,能有什么好怕。 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见对面的猴子动作快如闪电,一愣神的工夫,老鼠强就觉得脸上一阵刺痛,还有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淌进嘴里。咂咂嘴,咸滋滋的。 马封侯的猴爪子可不是吃素的,指甲锋利如刀,他一个猿猱上树,就灵巧地攀到老鼠强肩上,然后挥舞双爪,左右摘桃,先给他来个满脸花再说。 老鼠强抬手要抓肩上的猴子,却见马封侯一个空翻,落到老鼠强身后,然后稍稍往起一蹦,小爪子迅捷无比地从他裆里伸过去,使出一招猴子偷桃。 哎呦呦呦——老鼠强惨叫连连,那种蛋~蛋的忧伤,令他情不能自已地放开喉咙。 接连受创,老鼠强也红眼了。在腰间摸索两下,然后手臂猛的向后挥去。 马封侯打架的经验严重不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刚才还以为胜券在握了呢。哪里想到,老鼠强狗急跳墙,掏出匕首猛划过来,在灯光的映射下,匕首上森森的寒光,叫马封侯都似乎感觉到一丝凉意。 啊,他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匕首从他的头顶划过,削掉了几根猴毛。 老鼠强也有点发蒙,忘了身后是不到二尺高的猴子,所以匕首很幸运地没有擦到马封侯。 吱吱——马封侯终于醒过神,噌噌两下又顺着老鼠强的后背爬上去,猴爪聚拢,猛的向老鼠强的眼睛上插去。 明显能感觉到右爪的爪尖触到一股温热,随即老鼠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捂着眼睛,仓皇逃命,连匕首都扔在地上。跌跌撞撞的,老鼠强慌不择路,一头栽进沟里。然后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车灯照射的范围之内。 马封侯并没有追赶,此时此刻,他也好不到哪去,落地之后滚了两滚,站起来之后觉得有点发晕,把右爪放在眼前看了看,便使劲甩了起来,喉咙里也呕呕地干呕起来。长这么大,马封侯真没经历过什么血与火的洗礼。刚才和老鼠强厮打的时候马封侯,全凭一腔怒火,现在则只剩下恶心。 啪啪啪,拍打车窗的声音传进马封侯的耳朵,他这才想起车里的小七,于是在地上踅摸一阵,找到那把匕首,开始凿玻璃。 面包车又不是防弹车,所以很快就传来哗啦一声,小七的小脑瓜探出来,嘴里不停地叫着猴哥猴哥。此刻听来,声音是那么的美妙,再也不觉得黏牙。 帮着小丫头从车里爬出来,这两个就紧紧抱在一起,只有经历过离别,才知道此刻的可贵。马封侯虽然激动,大不过吱吱叫两声,而小七呢,则哇哇大哭,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着:“猴哥,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呜哇哇——” 哭吧哭吧,尽情的哭吧,今夜哭过之后,今生再无苦难——等小丫头哭累了,马封侯这才拍拍她的肩膀,小七借着灯光,看到猴哥亲切的猴脸,然后又噗嗤一下,开心的笑了,露出了嘴里的小豁牙子。 这才是我喜欢的小七呢——马封侯朝小丫头挤挤眼睛,然后又钻进车里,很快便拎着个皮包出来,里面还有一沓人民币呢。虽然对一个猴子来说,好像暂时没有用处,但是对小七有用啊。 虽然是半夜,也保不齐国道上有车辆经过,所以马封侯还是拉着小七的小手,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路边就是树林,正好在里面慢慢溜达。 这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又困又累,那是极度紧张之后必然会出现的症状,所以在走出去几里路之后,马封侯和小七再也坚持不住,就在树林里划拉了一小堆树叶,然后他两个相偎在一起,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小七把马封侯搂的是那么紧,小丫头的身体还偶尔颤抖两下,小脸上也显露出惊恐,每当这个时候,小丫头就把马封侯搂得更紧,或许,是再也不想和猴哥分开吧。 第八章 马戏团搬家 清晨,啾啾的鸟鸣声在林间回荡。深秋的树林,落叶缤纷,望过去很容易惹人产生萧瑟之感。 马封侯醒了,抖抖身上的落叶,又伸出小爪子,帮着小七摘头上的树叶,结果小七也醒了,看清眼前的猴哥之后,小脸上立刻笑容绽放。 站起来活动一番,这两个就感觉肚子咕噜咕噜直叫,荒郊野岭的,马封侯算是没辙了。他就会上树摘果子,可惜这片林子都不是果树。 小七就比他强多了,到底是农家娃娃,很快就找到一块田地,那是已经收完的地瓜。不过以小七的经验,地里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脚踢手刨一阵之后,还真被小丫头找到两个拳头大小的地瓜,啃去外皮之后,咔哧咬下一口,很是清脆,还带着点甜香。反正马封侯觉得,地瓜生着吃起来,味道也不错。 好歹填了填肚子,就携手前行。现在,他们只能记住个大概的方位,昨天夜里黑咕隆咚的,想记住道路是不可能的。而且,马封侯现在是一只猴子,不方便抛头露面,只能慢慢找回去。 最悲惨的是,无论是小七还是马封侯,居然都不知道那座山和山下小村的名字。小七长这么大,这次还是第一次离村呢,平时在村里,只听说那地方叫赵家庄。这名字就是大路货,方圆百里之内,指不定有多少赵家庄呢。 马封侯估计,昨晚乘坐面包车,至少跑出来二三百里,这种情况下想要打听出什么赵家庄,根本不可能。 幸好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只要找到有人家的地方就好说,叫小七买点吃喝,然后他们两个慢慢往回找,反正先顺着国道往回走吧,总有回家的时候。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小七现在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哼起儿歌,不时还蹦跶两下,然后回头瞅着小猴笑。 马封侯的心情也不错,他现在是一只猴子,随遇而安啦。最亲密的人就是小七,现在又和小七在一起,刚刚一起劫后重生,还有什么奢望呢?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约莫十多里地的光景,前面终于望见一处村镇。马封侯从皮包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小七,小孩子家家的,要是拿钱太多,容易惹人窥视。 可是小七却犯难了,说起来有点丢人,小丫头还是第一次拿钱买东西呢。 总不能叫一只小猴子拿着百元大钞去买东西吧?马封侯比比划划好一通鼓励,小七这才犹犹豫豫上路,三步两回头的。马封侯挥挥小爪子,催促她快去,反正是白得的钱,随便花。马封侯以前花钱如流水,现在变成一只猴子,钱对他来说更没啥意义。 望着小七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马封侯忽然意识到:看来以后也得多弄点钱,还有小七要养呢! 攀到一棵大树上休息,左等小七也不回来,右等也不见小七的踪影,马封侯也不由得猴急起来,在树上来来回回地张望。 早晨的阳光还挺刺眼,所以马封侯不得不手搭凉棚,现在的他,还真有几分美猴王探路的风采呢。 望眼欲穿啊,这对以前的马封侯来说,简直不敢想象,好像只有别人等他的份儿。但是现在呢,只因心里多了一种牵挂。 终于看到了小七的踪影,可是她身边那两个小男娃是咋回事,其中一个还推着个儿童自行车,好胆,敢欺负我们家小七。 马封侯蹭一下从树上跳下来,一路飞奔过去。看到他的身影,小七这才朝身边的两个小娃娃哼了一声:“我才不骗人呢,他就是我猴哥!” 那两个小家伙瞧着马封侯,眼睛唰唰只冒光,这个问猴子都吃什么,那个问猴子会不会翻跟头,把小七给烦得啊:“你们都吵死啦!” 俩小家伙也乖乖闭嘴,马封侯也跑到近前,好像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这两个男娃子并没有欺负小七,反倒是被小七给呼来喝去的。 小七呢,则美滋滋地从自行车的小车筐里往外倒腾东西,好家伙,有矿泉水,有饮料,有火腿肠,还有大包小包的零食,还有几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第一次买东西的感觉简直太刺激了,结果那一百块花得一分不剩。 又因为太小,所以店主还派了自己的儿子帮她拎东西。这小家伙又叫来骑自行车的小伙伴,就这样跟着小七来了。 “你们可以回去啦。”小七倒是不客气,开始撵人,主要是看着地上的一大堆零食,她暗暗一个劲咽唾沫呢。 还没看够猴子呢,两个小家伙可不想走。而马封侯也眨巴着眼睛,瞧上了那辆自行车:骑车的话,好像怎么也比走路省力啊。 琢磨一阵之后,便从包里摸出五六张钞票,在小男娃眼前晃了晃,塞进他兜里,然后接管了自行车。这也是马封侯当大少时候的遗风,最喜欢的事,就是用钱砸人啦。 小男孩果然被砸晕,用手死死捂着衣兜,生怕那钱会长翅膀飞了似的。 另外一个小家伙瞧着眼热,望向马封侯的目光更加热切:猴子吸引人,有钱的猴子更吸引人呢。 马封侯当然也不会叫他失望,接过小七递过来的矿泉水喝了两口,然后凑到那个小家伙的跟前,伸出小爪子,扯扯他的衣服,拎拎他的裤子,最后还抓过他的帽子,扣在猴头上。 要不怎么说钱能通神呢,小家伙立刻搞明白这只小猴的意图,于是开始往下脱衣服,最后连鞋子都脱下来,就穿着一身线衣线裤,在秋风中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马封侯朝他挑了挑大拇指,然后在小七的帮助下开始穿裤子,可惜太长啊,衣服也肥肥大大,太不合身,至于鞋子,就更不用说了,穿到马封侯脚上都快赶上小船了。 吱吱吱,马封侯气急败坏地把这些衣裤褪下来,在他想来,穿衣戴帽之后,看上去就不那么扎眼了,到时候让小七骑车驮着他,往后面一躲,不容易暴露身份。 “别生气别生气,别那么大气性嘛,我家里还有我以前穿的衣服呢!”小男孩家里不愧是开小卖部的,继承了优秀的遗传基因,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先暂借一下自行车,一溜烟似的没影了。不大一会就返回,将一大包衣服摊在地上。 你很有发展——马封侯满意地点点头,也随手拽了一把票子递给他,然后就弯腰挑选衣裤。小七也在旁边帮着参谋,一件一件地在小猴身上比量着。 等捯饬完了一看,小七都乐了:不错不错,牛仔料的背带裤,运动衫,棒球帽,运动鞋,猴哥真帅啊! 马封侯自己却有点不大满意:这是活回去了,穿开裆裤! 估计这裤子是那小娃三四岁时候穿的呢,没法子,别的都太长。先凑合吧,反正现在是一只猴子,管他什么形象呢。 等忙活完了,再找那两个小男娃,却已经没影了,估计是怕反悔,先拿钱跑路。跑了更省心,先把肚皮填饱吧。 这两个就坐在树林里,一通胡吃海塞。还真别说,这些马封侯以前根本就不屑一顾的小零食,吃着还挺香。 吃饱喝足,把剩下的吃食装进车筐,推着儿童自行车绕过前面的小镇,便上了国道。虽然偶尔有车辆经过,可是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讨生活,谁在意两个小娃娃在路上练自行车呢——没错,就马封侯现在这身打扮,看背影都以为是小娃子呢。 把自行车交给小七,马封侯窜上后面的车座,他的身形比小七还小两圈呢,当然得小七骑车。再说了,他要是骑车的话,也容易暴露身份,毕竟那张猴脸摆着呢。 小七眨巴半天大眼睛,咬咬嘴唇,骑上自行车。马封侯吱吱叫了两声:还乡团,出发! 自行车歪歪扭扭向前行驶了几米,然后就直接扎进路旁的沟里。爬上来之后,小七瘪瘪着小嘴都快哭了:自行车这么高级的东西,她真不会骑啊! 马封侯可舍不得埋怨小七,心里只剩下怜惜:要是在城里,这么大的孩子,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小七啊小七—— 重新将歪歪扭扭的车把扶正,马封侯把帽檐使劲往下压了压,这回他当司机,反正小七也没多重,再说自从跟老道士学习猴拳之后,小猴力量大增,驮个小丫头肯定没问题。 胸中有红日,脚下舞东风,马封侯一口气骑出去十多里,身上才微微见汗。秋风一吹,好不舒爽。嗯,从前开法拉利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舒爽! “猴哥你累不累咯?” “猴哥你渴不渴咯?” “猴哥你——” 身后的小丫头还挺黏牙,她越这么说,马封侯越觉得浑身都充满使不完的力量。 滴滴——迎面开来一辆大巴车,马封侯赶紧靠边,在和大巴车交汇的时候,一阵强烈的气流涌动,一下子把马封侯头上的棒球帽给掀了下去。本来嘛,帽子也稍稍有点大。 “小猴骑车!”车里有个小正太眼尖,趴着车窗叫嚷起来。车里的乘客也纷纷看稀奇。 马封侯捏了一下刹车,停下下去,从沟里把帽子捡起来重新戴好,然后朝着远去的大巴车扬扬小爪子:没看过马戏团搬家啊—— 第九章 神猴的传说 马封侯和小七走在还乡的路上,等到第二天上午,小七也能歪歪扭扭骑着自行车了,不过马封侯不放心,还得在后面帮她扶着车子,连跑带颠的,更累得慌。 倒是小丫头因为新鲜而显得格外兴奋,小脑门上汗津津的。高兴就好,马封侯也就泰然处之。 骑到中午,前面远远又望见一个镇子,马封侯刚要叫小七去买点吃喝,就看到前面远远地冲过来一群人,手里好像都挥舞着木棒一类的东西,还有一个骑着摩托车,嘴里吆吆喝喝,大呼小叫。 吱吱,马封侯用手一指小树林,示意先去避避风头。这喊打喊杀的,没准是奔着他们来的呢。 小七刚要推着车子进沟,就听前面隐隐传来几声狗叫。马封侯也听到了,手搭凉棚往那边观瞧,好像那伙人正在追赶一条大黑狗。 难道是——不可能的,此地离家最少百里,大黑那笨狗怎么可能追上呢。 就在发愣的工夫,那伙人也越来越近,小七忽然大叫一声:“大黑——” 真是大黑,它疯了一般跑过来,人立而起,一下子将小七扑倒在地,然后就在小七脸上一通狂舔。看得出来,大黑这两天肯定不好过,身上灰扑扑的,差点变成灰狗,毛发也乱蓬蓬的。尤其是四个爪子,隐隐透出血迹,估计是脚掌磨破皮了。 马封侯刚要伸爪把小七拽起来,结果也被无比兴奋的大黑用舌头在脸上刷了两下。 你个笨狗,少来——马封侯用袖子使劲擦脸。不过心里还是挺佩服大黑的忠诚:居然能追出这么远,不错不错,也就比本猴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这时候,那伙人也冲到近前,都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小七则紧张兮兮地搂着大黑的脖子:“这是我家大黑,你们要干嘛?”大黑也狗仗人势,吼吼吼地向那些人发出低吼,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以为是疯狗呢,这狗眼睛发直,嘴角直冒白沫。”人群中骑着摩托车的那个人嘴里说着,其实呢,他们发现一条流浪狗,然后想打打牙祭罢了。 “大黑是来找我的!”小七理直气壮,有大黑和猴哥在身边,她啥也不怕。 那伙人一瞧黑狗和小丫头这么亲热,心里也基本认定这个事实,不过,那个小猴子是怎么回事,别以为你穿上衣服戴着帽子就敢装人! “猴哥是我哥!”小七说的更仗义了。 那伙人哈哈一笑,也就掉头走了,这年头养猫养狗的有都是,养猴子的也不算稀奇,听说国外还有养大老虎的呢。 等人都走了,大黑也放松警惕,又跟小七亲热一阵,就开始趴在地上吐舌头。小七蹲在它身前,轻轻摩挲着它的狗爪,眼泪吧嗒吧嗒嘀落下来。 马封侯翻翻车筐里面,还有两根火腿肠,就扒了给大黑喂食。以前这两个相互看着不顺眼,但是这次患难之后,关系明显改善。 大黑估计也是真饿了,火腿肠进嘴,嚼都不嚼,直接咽下肚。小七摸摸它的脑门,然后就噔噔噔往镇子那边跑,不大一会,就抱着一大袋吃的回来。 瞧着大黑狼吞虎咽,马封侯心里也想哭。这种情感,以前的他从来都未曾体会过,想不到做了猴子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情,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功利色彩,纯净得叫人惭愧。 是人的时候是人面兽心,成猴的时候,却有了兽面人心的趋势,真是造化弄人啊! “猴哥,你也吃啊!”看着小七递到他面前的火腿肠,马封侯也使劲咬了一大口。 后面的归途就更加美妙,似乎他们不是迷路离家,而是在进行一场愉快的秋游。历经五天五夜之后,终于又望见了山脚下那个掩映在树木之中的小山村。 这五天的时间,小七好像做了一场梦,可是现在呢,梦醒了。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被一抹悲伤所取代,最后紧紧抱住马封侯的小细胳膊:“猴哥,我跟你进山好不好?” 这个家,她是再也不想回了! “小,小七,真的是你呀!”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农跑上前来,拉着小七上下打量。 “村长爷爷。”小七的大眼睛有点雾蒙蒙,这个村里,对最好的就算是眼前这个瘦巴巴的老人了,有时候被父亲打狠了,都是村长爷爷收留她的。 老头满是褶子的黑脸也笑开花:“回来就好,小七啊,前几天爷爷进城,回来才听说你家的事,差点急死。回来就好啊,大黑也回来啦——还有这个小弟弟又是谁?” 啥眼神啊——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把棒球帽摘下来,然后朝老头呲呲牙。 结果把村长大人给吓了一跳:“嘛地方来的毛猴?” “这是我的猴哥啦——”小七自豪地拉起马封侯的小爪子,然后就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虽然说的没有条理,还断断续续的,但是大概意思不差。 老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最后一拍大腿:“这猴子通人气,这是神猴啊!” 小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村长爷爷,猴哥就住在山上的青云观,猴爷爷都夸他有慧根呢,还收了猴哥当徒弟呢。” 村长更是惊讶得嘴都闭不上,在村民眼中,老道士就是神仙一流,连老道士都收了这个猴子当弟子,怎么越听越像西游记呢? 其实也怪小七年龄太小,没说清楚,老道士只是闲极无聊,教小猴打拳,并不是入门弟子啊。 村长越想越觉得这个事儿神奇:追踪几百里,把小七从人两个贩子手里救下来,还一路找回家,也就是孙猴子有这个本事。神猴,肯定是神猴。 都说是人老成精,村长叔越看小猴,目光越是热切:神猴啊,这要是能保佑赵家庄,那以后还不年年风调雨顺! 于是,老头划拉划拉身上的泥土,摆出一副郑重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给马封侯鞠了个躬,心里琢磨一番说辞,这才说道:“感谢神猴出手相助,请务必光临寒舍,叫老汉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跟乡长说话都没这么客气啊,赵家庄这穷乡僻壤的,却民风彪悍,自成一家,惯着过谁? 马封侯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望向小七。老村长心里更有谱了:看来这神猴对小七情有独钟,一定要抓住。 可是小七却摇摇头:“我不想回家,我想上山跟猴哥在一起——” 咝——村长暗暗吸了一口凉气,猛然响起小时候奶奶给他讲的一个传说:说是这山里有一个猴子成精,跑进村里背走一个大姑娘,回到山洞里面当媳妇儿,后来还生了一窝猴子猴孙来着。 好像小七还小呢——使劲晃晃脑袋,老头把这个杂念抛掉,然后摸摸小七的脑瓜:“你被抢走那天晚上,你爹就没了,陈光脚说是得的脑出血。” 小七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死得好!马封侯则猴心大快,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真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小七,先跟爷爷回家吧。”老头用手臂揽着浑浑噩噩的小七往村里走,偷眼瞧瞧,神猴果然跟在后面,于是心中大定。 进了村子,碰到的人都一脸惊异,老村长也毫不隐瞒,兴致勃勃地说起神猴的光辉事迹,听得村民都啧啧称奇。很快,神猴的传说就在小村里面传遍。 老村长家的房屋也跟其他村民差不多,有些年头,只是院里比较宽敞干净。陈家村穷乡僻壤的,唯一一点就是果树多,可是这年头,水果稀烂贱,往村外运输又不方便,真心出不了几个钱,所以村子里各家各户的日子都差不多,紧紧巴巴饿不死而已。 为了款待神猴,老村长叫儿媳妇特意杀了一只老母鸡。杀鸡的时候就在当院,甚至神猴也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观看,没有丝毫惧色,谁说杀鸡儆猴来着? 其实,马封侯心里是在琢磨呢:好像在青云观周围养点小鸡也不错,又能吃鸡蛋又能炖鸡肉,真以为本猴是吃素的呢! 或许是从人变过来的,所以马封侯心底还保留着原来的饮食习惯。跟老道士的时候没有条件也就罢了,如今青云观是他当家作主,这食谱也得改改。 吃饭的时候,看着神猴和小七都捧着大鸡腿猛啃,老村长十分满意。唯一不满的就是他的小孙子三狗子:以前鸡腿都归俺的! 吃饱喝足,马封侯抹抹嘴就走,小七自然也紧跟着,大黑呢,自然又紧跟小七。望着这一伙上山,老村长也一脸满足:有了这个香火情就好—— 进了山林,马封侯竟然有一种即将回家的兴奋,在他的内心深处,不知不觉已经对这里有了感情。 当落日的余晖洒满树梢的时候,马封侯终于望见了青云观,嘴里也忍不住兴奋地吱吱几声:回家喽! 吱吱吱,青云观里面传出一片回应声。随后,嗖嗖嗖,墙头上出现一排猴子,探头探脑向这边张望,吱吱唧唧的,好不热闹。 好胆,竟然敢侵占本猴的地盘,你们这帮死猴子! 马封侯高高翘起短尾巴,掉过屁股朝猴王扭了扭,然后才张牙舞爪朝着墙头上的猴王挑衅:赤尻,你送上门来了,今天要不把你打出猴脑子,我就不是人——嗯嗯,好像我现在也是猴子。 彩霞满天,黄叶遍地,猴王争霸赛就在这样一个秋日的傍晚,正式拉开序幕—— 第十章 一战称王 赤尻,是马封侯对猴王的称呼,通俗的叫法就是“红屁股”,明显带着点歧视色彩。 在猕猴群落中,赤尻这一群还算是小的,由不到三十只猴子组成,大的猕猴群,数量甚至可以过百。 至于如何在猴群中分辨猴王,那就更简单了:看看猴子堆里哪只体型最健壮,哪只毛发最光滑,肯定就是猴王了。 这也是有原因的,猴王嘛,有什么好吃的,当然先可着猴王;猴王三宫六院的,母猴为了讨好猴王,帮它抓痒痒理毛毛啥的,所以身上油光锃亮。 赤尻也是如此,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而且它现在正是壮年,估计下一届还能连任猴王,所以对于挑衅者,它从来都是残暴的进行武力镇压。 对面那个手下败将竟然敢向它扭屁股,对它简直是奇耻大辱,你以为跟俺闪红灯呢,说停就停,今天绝对不会再放过你。 赤尻嘴里发出咯咯的吼叫,气势汹汹而又信心十足地朝马封侯猛扑过去,它的体型比对手大了一圈,身躯也更加健壮,最关键的是,几个月前,它已经摸清对方的底细,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嘛。 至于猴群里面的其他成员,当然是坐当吃瓜群众。一般这种王位争夺战都跟它们关系不大,大不了换个新头领。 面对强敌,马封侯也不敢大意,摆出了猴拳的起手式。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小七也紧张地攥着小拳头:“猴哥加油!” 眨眼间,猴王飞驰而至,大嘴张成o型,尖利的猴爪猛的向马封侯脸上抓去。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马封侯只有转身逃命的份儿,不过现在嘛,他已经初步掌握了猴拳,实力和眼界早就今非昔比,红屁股那种毫无章法的王八拳,简直是破绽百出。 只见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抬起双臂,遮挡住猴王的利爪,而下面的双脚,已经凌空飞起,狠狠踹在红屁股前胸。 砰,双方一触即开,马封侯一个空翻稳稳落地;而赤尻就惨了,被马封侯的大脚丫子踹出老远,在地上滚了半天才停下,坐在那有点发晕,就差脑袋上转圈圈了。 观战的猴群一阵骚动,叽叽咕咕一阵乱叫,爪子还比比划划的,几只母猴都抱进了猴娃儿。没错,猕猴除了用叫声交流,也能使用一些简单的手势之类。 马封侯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赤尻,还伸出猴爪,朝红屁股勾勾毛乎乎的手指。 “猴哥太帅了呀——”小七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就连大黑嘴里也呜呜两声,似乎在给小猴鼓劲。 赤尻这回可真怒了:当着俺老婆孩子的面,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不过它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猴王,知道面前这小猴与几个月前不可同日而语,于是爬起来之后,没有再冒冒失失地发动进攻,而是围着马封侯又叫又跳,不停地展示自己的肌肉和力量,寻觅一击制胜的良机。 本猴还要睡觉呢,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好不好——马封侯现在心里底气十足,所以一步一步向红屁股逼近,猴王呢,则四肢着地,慢慢后退。他就纳闷了,对面那个家伙为啥两条腿走路呢? 猴群出现更大的骚动,它们似乎意识到,猴群可能要换帅。 马封侯甚至还有心思耍帅,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示意猴群保持肃静。 就是现在——赤尻终于觅得良机,四肢并用,猛扑过来,它要把面前这个自大的家伙撕碎。 猴王争夺战,历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战斗,胜利者接管猴群,失败者只能黯然离群。通常在争斗中会弄得伤痕累累,很少能继续活下去。为了生存,赤尻也要拼命。 马封侯毕竟还是欠缺打斗的经验,面对猴王这副拼死一搏的气势,稍稍一愣,结果就被猴王近身,连抓带挠,连撕带咬,好不狼狈。任他猴拳如何精妙,也施展不开。而且从实力上来说,马封侯虽然稍占上风,但是也并没有具备压倒性的优势。 至于打败人贩子老鼠强,那多少有些偶然,黑夜搏斗,老鼠强视线不利,以至于马封侯把敏捷优势彻底发挥。但是面对猴王就不一样了,对方的灵敏和力量都不再马封侯之下。 吼吼吼——猴群里面的那些猴子都张圆嘴巴,口中嚯嚯有声,似乎在为猴王助威。 叫喊声中,赤尻愈战愈勇,死死跟马封侯纠缠在一起,不给对方逃脱的机会。相比之下,马封侯还是太嫩,只想尽快摆脱猴王,拉开距离施展猴拳,反倒被赤尻死缠烂打,彻底落入下风。 一旁可急坏了小七,小丫头一个劲跺脚,使劲拍着大黑的脑门,叫它上去助战。大黑到底是动物,知道这里面的潜规则:俺们为了争母狗,也都是一对一的! 大黑不动弹,小七可忍不住,嘴里吆喝一声:“猴哥,我来帮你呦——” 猴群又是一阵骚动,怪叫连连,估计是喊“犯规”呢。 猴哥能行的!瞥见小七向战场冲来,马封侯心头好生惭愧,猛然间,一股力量伴着火气从胸膛涌出,一下将猴王推开,随即,猴拳中的招式连连施展出来,招招中敌,拳拳到肉。 如果老道士在场,一定会上捻须点头:小猴子的拳法有进步,已经有了我五成火候。 融会贯通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有多少习武之人,一辈子都没摸到这个门槛。要不是猴拳和马封侯天生契合,以他的悟性,累死也达不到这个程度。 战场瞬息万变,刚才还占据上风的猴王被打得节节败退,再无丝毫还手之力。最后,赤尻浑身再无一点力气,它也认命了,躺在枯黄的草地上,留恋地瞥了墙头上的猴群一眼,它不甘心啊。 在它战败上一任猴王的时候,也知道自己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直接。 眼睁睁地盯着马封侯走到面前,赤尻眨了两下眼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却无能为力。 看到马封侯扬起爪子,赤尻索性闭上眼睛,它也知道,自己的猴生即将结束。 闭眼等了半天,依然没啥感觉,赤尻忍不住睁眼一瞧,却见马封侯拽着它的爪子,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还拍拍它的肩膀,拍得赤尻一愣一愣的。 对那些在赤尻眼中貌美如花的母猴,马封侯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跟赤尻打了一架,可不是为了争夺猴群的领导地位,只不过是想出出气而已。要是猴群整天围着他转转,烦都烦死了。 “猴哥,我就知道你最厉害啦——”小七跑上来,拉着马封侯的胳膊又蹦又跳。 那边观战的猴群看到这边硝烟散尽,也都开始慢慢聚拢过来。只不过,它们对新王还有些畏惧,一个个不免畏首畏尾,鬼头鬼脑,好像一伙偷桃贼。 还是无知者无畏,一个看来是当年生的小猴子从母猴背上跳下来,爬到马封侯跟前,伸出小爪子,很没礼貌地在马封侯的肚皮上摸了一下。 小家伙才几个月大,毛发稀疏,一脸粉嫩,眼睛尤其大,懵懂而清澈,脸上还有褶皱,那双大招风耳,透光阳光,似乎还能看清里面粉色的血脉。 看到这家伙脑袋上一头金毛之中,有一撮黑毛格外打眼,马封侯心里边给它取了个一撮毛的名号。面对一撮毛这样的小家伙,马封侯多少还是有点喜欢的,于是拍拍它的小脑瓜,摸摸它的小下巴,又从小七那里要了一个回来路上采摘的大核桃,塞进一撮毛的小爪子里。 一撮毛还是个小吃货,直接就把核桃塞进嘴里,可是它刚长牙,哪里咬得动核桃。 马封侯看得好玩,找两块石头砸开几个核桃,又有两只小猴崽子爬过来,跟一撮毛一起捡食核桃仁。 看到这一幕,那些紧张兮兮的母猴便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一个两个都往马封侯身边凑乎,这个帮着挠痒,那个帮着拿虱子。还有几个成年未成年的公猴,也凑上来给马封侯捧臭脚。 真是捧臭脚啊,就差点亲吻马封侯的脚丫子啦。 把马封侯给烦的不行,嘴里嗤嗤几声,将猴群喝退,然后打开青云观的大门:好一片狼藉。 原本晾晒的苞米被扔得到处都是,还有的猴子不讲卫生,在院子里乱拉乱尿,把马封侯给气的呀,真想挨个架脚踹。 可是看着那些猴子一个两个都逆来顺受的样子,马封侯也懒得收拾它们,拿起扫帚,跟小七一起打扫庭院。 猴群却仿佛认定了他这个新王,虽然被呵斥之后,不敢进院,但是都爬上门外的几株大桃树,看样子是准备常驻沙家浜了。 等马封侯出门倒垃圾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颇有些无奈。还是顺其自然吧,有些大的庙宇,不是也有猴子吗? 甚至他还看到了赤尻的身影,这家伙倒是没心没肺,好像已经走出失败的阴影,正学着马封侯刚才的样子,小爪子抓着一块鹅卵石,在一块稍大些的石头上砸核桃呢。 不得不承认,猴子的学习能力就是强。 吱吱两声惨叫,赤尻技术不熟练,石头砸了手指头,疼得在那龇牙咧嘴,又蹦又跳。 你很有前途,我封你为二当家的——马封侯摇摇头,心里也彻底接纳了这群猴子猴孙。 第十一章 肚里有干货 天刚朦朦亮,马封侯就从床上爬起来,看看身边熟睡的小七,还是没忍心叫醒她。 来至庭院,微微有些寒意。此刻薄雾尚未散尽,周围的山林若隐若现,恍如仙境,马封侯收摄心神,一招一式将猴拳施展开来。 经历了昨天和赤尻的激战,他算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别说十人敌百人敌了,他现在的水平,顶多一人敌,所以,练拳也更加刻苦,这是他以后在山林里安身立命的本钱呢。 刚耍了几下,小七也推门出来,跟猴哥一起练拳。马封侯就喜欢她这个,一点不娇气。 院里的动静惊醒了桃树上栖息的猴群,一个个都瞪着圆眼睛看马封侯和小七耍猴拳。 吱吱吱——都操练起来!马封侯叫了两声,可惜曲高和寡,没有猴子响应。这就看出马封侯和其它猴子的差距,他能主动做一些事情,而猴群则全凭本能。 要不怎么说娃娃从小抓起呢,唯有一撮毛溜进院里,跟在马封侯旁边,也伸拳蹬腿的,依葫芦画瓢。可惜连形似都达不到,最后脚下拌蒜,以头抢地。 孺子可教——马封侯基本也练完了,然后就手把手地教起来,为人师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嘛。 猴群看了一会就觉得无趣,呼啦一下散了,去林间觅食,只有三四只小猴,被母猴很不负责任地扔进院里。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猴群对马封侯的信任。 领着几个小猢狲耍了一阵之后,天光大亮,晨雾散尽,旭日初升,寂静的树林也渐渐喧闹起来。松鼠在树上蹦跳觅食,抓紧时间充实粮仓;各种鸟类叽叽喳喳,偶尔还可以看到野兔从林间闪过,野鸡在林间空地刨食,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马封侯还记得老道士的习惯,早晚一炉香,既然人家把道观扔给他,也不能坏了规矩。于是推开大殿的木门,准备上香。 拈了三根劣质的檀香,点燃之后插到那个黑陶的香炉上,袅袅青烟随之腾起。以前的老道士都是要向神像叩拜的,不过换成马封侯当家,就改成拱手了。 刚要行礼的时候,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定睛细瞧,好嘛,原来神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倒,侧躺在供桌上面,慈航普度真人,愣是变成一尊卧佛,我说这么别扭呢。 更悲惨的是,神像本是泥胎,加之年深日久,摔了这么一跤,竟然从颈部断裂,脑袋都耷拉了。 谁干的!马封侯也怒了,他虽然不信神,但是老道士好心好意把这副家当传给他,他就有义务好好保管。 不用说,罪魁祸首肯定是那群毛猴,无法无天,连天宫都敢闹,真神都敢打,推倒个神像还不跟玩似的。 马封侯气急败坏地冲出大殿,准备找猴群理论。正好,猴子们也刚刚打食归来,都在大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看到马封侯的身影,立刻有几只猴子奔过来,将小爪子里的核桃板栗之类的野果,敬献猴王。 看着这帮家伙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模样,马封侯的火气也消了,然后把它们的孝敬统统推回去。有几个家伙居然把核桃藏在颊囊里边,往外吐的时候都沾上口水了,谁稀罕! 这时候,正殿里传来小七的呼叫声,马封侯又转回身,猴群刚要跟上,被他嗤嗤呵斥两声,只好在庙门口徘徊。 “猴哥,泥像里面有东西呢——”小七爬到供桌上,正把小手顺着慈航普度天尊断裂的颈部伸进去。小丫头跟马封侯都差不多,缺少对神明的敬畏。 藏宝?马封侯也瞪圆一双猴眼。他以前也听说过类似的故事,肚里乾坤,把财宝藏进泥像里面之类,想不到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居然也能落到他的嘴里。 于是也嗖一下跳上香案,瞧瞧小七的胳膊卡在泥像裂开的缝隙之中,很是不便;而且神像接近两米高呢,小七也够不到里面。马封侯心切,索性直接把慈航普度天尊的脑袋给拽下来——本来也没多少地方连着了。 这回就方便多了,小七干脆直接钻进去,在泥像肚子里鼓捣一阵,然后灰头土脸地钻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兴冲冲地在小猴眼前显摆。 两个小脑瓜凑在一起,一起动手打开油纸包,里面是薄薄两本泛黄的书册,都是线装的,看上去好像有些年头。 小七随手翻翻,立刻兴趣缺缺,她没上学,不认识字啊。 马封侯倒是心头狂喜:不会是如来神掌之类的武功秘籍吧! 翻开其中一本,上面还真有一些图形,挥拳舞脚的。真是武功秘籍,马封侯忍不住仰天发出一阵狂叫,叫得道观外面的猴群都心惊胆战:猴王莫不是要疯? 兴奋好一阵,马封侯这才重新翻回书皮,到底是九阴真经还是九阳神功呢,希望别是葵花宝典才好。 书皮上写着两个繁体字,马封侯琢磨半天,好像是“猴拳”,再仔细瞧瞧书中那些小人的姿势,一招一式可不就是他学习的猴拳吗,难怪瞧着这么眼熟呢。 他们俩在正殿折腾,把大黑也招来了,朝着供桌上吠叫。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抓抓腮帮子:狗咬尿泡空欢喜啊。 再翻翻另外一本,上面的文字竟然一个不识,简直跟看天书似的。干脆又用油纸包重新包好,好歹这书也有些年头,先留着吧。 忙活了一早晨,弄得灰头土脸,就得了两本没用的破书,马封侯好生失望,正准备拉着小七去洗漱,结果就看到小丫头的脑袋又从泥像里探出来,眉开眼笑的,两个酒窝显得格外大。 “猴哥,我又找到宝贝了呢——”帮着她从泥像里出来,小七一手拿着一个寸许长的东西,在马封侯眼前晃悠。 马封侯伸爪拿过来一个,原来是个小葫芦,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像是石头,漆黑油亮。打磨得也十分精巧,尤其通体黑色之中,还有一抹晶莹的白色,然后被顺势打磨成一个太极阴阳鱼的图案,也算匠心独具。 不过马封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以前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于是就顺手还给小七,既然小丫头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就给她玩好了。 小七又把葫芦推回来:“猴哥,见面分一半。”说完,就蹦蹦跳跳洗脸去了。等吃早饭的时候,小丫头还拧了两根红线绳,把这两个葫芦分别栓了。葫芦嘴上边刻有类似葫芦藤的装饰,正好可以系住线绳。 两只葫芦,当然是一人一个。小丫头都喜欢臭美,挂上葫芦之后,当然是美得一天合不拢嘴;马封侯本来不想戴的,上树爬高的还碍事,不过想想小七的心意,也没舍得拒绝。而且这葫芦戴上之后,一点也不凉,感觉还有一丝暖暖的气流,如同涓涓小溪,流入体内,很快也就习惯了。 一边吃着早餐,马封侯一边琢磨:天天吃粥和咸菜也不是这么回事啊,生活质量必须提高。 收拾碗筷之后,看到外面桃树上的猴群无所事事,在那悠闲的捉虱子晒太阳,马封侯就有点看不下去眼:都学学人家松鼠,还知道存粮呢,你们这帮家伙得过且过啊,赶紧都干活去。 不过他跟猴群的交流明显存在一些障碍,猴子以前也没有啮齿类动物的习性,所以马封侯叫嚷了半天,猴群都不知所措,一脸懵逼。 看来还得以身作则啊——马封侯在库房里找了几条蛇皮袋子,然后领着猴群钻进林子。这月份多收集一些坚果之类的,总好过冬天嚼草根吧,你们这群猴子怎么就这么没算计呢。 有猴王带领,猴群这才拖家带口地跟在马封侯身后,前呼后拥,前面大黑引路,后边小七背着一撮毛,倒也颇为热闹。 猴子大多是四肢着地,唯独马封侯与众不同,始终坚持两条腿走路的方针。走着走着,赤尻凑到他跟前,比比划划半天,马封侯也没明白它的意思。 最后赤尻抢过他手里卷成一卷的蛇皮袋子,抱在怀里,然后也学着马封侯的样子,后腿着地,一扭一拐地往前走。 还挺会溜须的呢——马封侯瞧着赤尻那别扭的姿势就想笑。 秋日的树林,处处都展示着一种成熟的气息,这才真正的天然大宝藏呢。很快,猴群就发现一棵大柿子树,树叶基本落尽,满树挂着橘红色的大柿子,就跟挑着一个个小灯笼似的。 猴群立刻吱吱怪叫着窜到树上,你争我夺,边吃边祸祸,只剩下一撮毛它们几只小猴,在树下急得叽叽叫。 你们这帮猴子啊,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主义者。马封侯吆喝几声,记下这棵树的位置,等回去的时候再摘些带回去。现在的柿子还比较涩,回去放粮囤里困些日子才好吃。 大部队继续向前行进,穿林越涧,速度倒是不慢。林子里的食物还算丰富,马封侯甚至在地上看到不少蘑菇,只是以他五谷不分的品性,也不认识啥是毒蘑菇,所以没敢采摘。这时候就显出小七的本事来,蹲在地上采蘑菇,嘴里还愉快地哼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 可惜出来的时候没带竹筐,蘑菇不好存放,马封侯就没敢叫她多采。至于其它猴子胡乱递过来的那些蘑菇,都叫马封侯给扔一边了。 终于,前面发现几棵毛栗子树,都有十几米高,树下一层落叶,还夹杂着掉落下来的一篷一篷的毛栗子,被密密的尖刺包裹着。 这东西好啊,又好吃又利于保管。马封侯一声呼哨,招呼猴群上树,采摘栗子。结果呢,因为缺乏工具,猴子们被栗蓬上的尖刺给扎得呲牙咧嘴,这玩意弄到身上,又麻又痒啊。 没法子,马封侯又弄了不少短棍子,猴手一根,乒乒乓乓往下敲。哗哗哗,树上爆裂的栗蓬就跟下雨似的往下掉。不错不错,这群猴子的战斗力还是蛮不错的嘛。 树下,一撮毛它们那几只小猴,尽情地用小爪子抓着散落在地上的栗子。时不时的,小脑瓜还被掉落的栗子砸上一下,小猴崽子们抓抓猴头,继续捡栗子,有的还往颊囊里塞。那能装几个啊,有蛇皮袋子怎么就不知道用呢,这智商,有待提高啊。 马封侯正瞧着这帮小猴崽子上火呢,就听树下的大黑嘴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马封侯登高望远,就瞧见远处吭哧吭哧跑来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身后还跟着五六个身披棕色花纹的小崽。 不好,此地有野猪出没! 第十二章 赔了孩子又折兵 野猪,基本上是林子里面最横的动物,没有天敌不说,而且食量大、不挑食,生育能力超强,一窝弄个五六胞胎都是少的。加之现在又成了保护动物,少有人打,一群群野猪呼啸山林,都快泛滥成灾了。 这一窝显然是一只母猪领着几只猪崽,以家庭为单位,算是最小的野猪群。秋天,正是野猪抓膘的时候,各种果子,甭管是水果坚果,统统被大胃王收进肚中。这片栗子林,就是野猪最近喜欢光顾的地方,捡捡地上的板栗。地上没有,就在树上蹭一会,栗子就噼里啪啦往下掉,又解痒,又解馋。 离得老远,野猪就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不由得加快脚步:谁敢侵占老猪的地盘,哼哼—— 野猪的嗅觉,甚至比狗还灵敏,人家就指望鼻子讨生活呢。 很快,野猪就发现树上的猴群。在野猪眼里,这群毛猴根本算不上对手。再一瞧地上,野猪乐了:好家伙,全都是栗子,该着老猪今天饱餐一顿。 等等,那个臭猴子是咋回事,抱个猴崽子,举着棍子跟俺挑衅呢是不是,大花二花三花四花五花,跟老娘一起冲锋! 野猪是有名的一根筋,要是怒了,就算前面有一列火车,也敢拱翻。当然,结果怎么样就不好说。但是面对一只小毛猴,野猪绝对有掀翻对方的决心和实力。 二三百斤的大野猪冲起来,真有点锐不可当的气势,更何况,身后还有几只小猪崽也跟着集团冲锋呢,瞧得马封侯也只能避其锋芒。 在猴群发现野猪之后,立刻骚乱起来,不过除了吱吱怪叫之外,愣是没有敢下树的,要知道,树下还几只小猴崽子呢。 关键时刻,马封侯显出猴王本色,嘴里叫了两声,几下就窜到地上,捞起一只小猴,就朝着树上使劲甩过去。上边有赤尻一一接住,塞给母猴。 还有小七,见势不妙,也开始往树上爬。马封侯瞥了一眼,小丫头上树虽然没有猴子灵便,但是爬上去是肯定没问题的,也就放心。 等小七爬到树上,大黑也夹着尾巴跑了。要说撵个野鸡野兔啥的,大黑肯定勇往直前,跟野猪正面硬碰硬,还是省省吧。 马封侯把小猴崽子都扔到树上,自己也刚要上树,然后就听到一阵叽叽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蛇皮袋子正在地上扭动,袋口还露出一截小尾巴:救命啊,偶出不去啦! 是一撮毛!马封侯这才想起来,刚才好像还少一撮毛呢,这小猴崽子最能作妖,钻蛇皮袋子里躲猫猫去了。 刚把一撮毛从蛇皮袋子里掏出来,野猪就到了。马封侯顺手从地上抄起一截短棒,严阵以待。 野猪当前,一撮毛吓得揪着小嘴一个劲叫。马封侯瞅准树上的赤尻,双臂用力一甩,想把一撮毛扔到树上。偏偏一撮毛也吓蒙圈了,死活搂住马封侯的脖子,在空中转了半圈,连带着马封侯都站立不稳,一起摔倒在地。 而就在这时候,野猪也发起冲锋,碗口大小的蹄子踏在地上,卷的枯叶飞扬,那隆隆的声响,甚至趴在地上的马封侯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颤动。 别说被野猪撞一下,就算是被大蹄子踩一脚,非得骨断筋折肠穿肚破不可。要是换成别的猴子,肯定吓傻了。还好马封侯有一颗原本属于人的大心脏,抱着一撮毛使劲在地上翻滚。这一招,猴拳里面就有。 眼瞅着要撞树上了,野猪一个急转,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的转过来,又朝着马封侯俯冲过去。谁说野猪笨啊,这动作比刹车都好使。 马封侯好歹算是爬起来,手里的木棍早就不知道扔哪了,结果就看到一团黑影冲到身前,裹挟着一股臭烘烘的恶风,好不骇人。 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马封侯下意识的俩脚使劲蹬地,身子腾空而起,竟然窜起一米多高,大野猪从他脚下疾驰而过,然后,马封侯就觉得屁股一颠,才发现落到猪背上。 听说过张果老倒骑驴,今天马封侯来个倒骑猪。 大野猪可不干了,嘴里嗷的叫了一嗓子,在原地开始折腾,又窜又蹦,还尥蹶子,大跳艳舞。 这下可苦了马封侯,差点把苦胆给颠出来。但是他也知道处境凶险,如果被大野猪给掀下来,指不定踩多少蹄子呢,所以下肢牢牢夹住野猪相对瘦些的后胯,一手死死揪住野猪尾巴,身子就像是惊涛骇浪的小船,在猪背上起起伏伏,来回颠簸。 噢噢噢,树上猴子也乱成一团。这回真不是起哄,而是对大王担心呢。 小七心里最急,但是也不敢下去帮忙,那样肯定是越帮越忙,大野猪可是谁也不惯着的主。于是小丫头只能扯嗓子大叫,希望把野猪惊走。可是,野猪要是发起疯来,连狮子都敢顶,还会在乎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啊。 野猪在地上蹦跶一阵,愣是没把马封侯弄下去,不由得恶向胆边生,猛的向一棵栗子树撞过去。别以为野猪真傻,它是侧身撞的,在树上蹭一趟,肯定能把马封侯给刮下去。 马封侯也明白了野猪的意图,瞅准时机,猛的从猪背窜到树上,脖子上吊着一撮毛,手脚并用,爬上栗子树最下面垂下来的一根枝丫。 噗通噗通,心脏剧烈跳动,有一种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冲动。 “猴哥,快往上爬!”小七的喊声从上边传来,马封侯低头一瞧,好家伙,大野猪不依不饶,两只前蹄搭在树上,大嘴巴子正向他咬来。 这个树杈离地还不到两米,野猪使使劲真能够到。吓得马封侯吊在半空,两个小爪子抓住树枝紧着往上捣腾。可是,怎么好像越往上爬反倒离地面越近呢? 没错,越是树梢就越细,当然禁不住马封侯,何况还吊着个一撮毛呢,小猴崽子成为了压断树枝的最后一股助力。咔嚓一下,树枝折断,好不容易脱离险境的马封侯又摔到地上。 大野猪反倒被吓了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嘴里哼哼两声便向对方冲去。马封侯跌得晕头转向,想要躲闪,却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大野猪越来越近。 想不到啊,短暂的猴生竟然断送在一只野猪蹄下。 马封侯心中涌起一股悲凉,在生命的最后一瞬,它抬眼望望树上的小七,结果却看到令他绝望的一幕:小七也正奋力从树上跃下—— “猴哥——”看到猴哥命悬一线,小七也失去理智,本能驱使着她,只想从树上跳下来,和猴哥一起去承受所有的苦难。 马封侯心如刀绞,他今天终于体会到,至尊宝抓着紫霞仙子的手,想不放弃,最后却又不得不放手的痛苦,那种痛苦,真的是心在疼啊。 说时迟那时快,谁也不能阻挡野猪前进的脚步,就在大野猪扬起蹄子,将要把敌人狠狠践踏的时候,前面却仿佛出现了一道铜墙铁壁,就感觉撞到铁板上似的,硕大的身躯一下子被弹回来,高高的飞起两米多,然后轰然落地,砸得枯叶乱飞。大野猪躺在地上,蹄子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小七也从树上落下来,跟接她的马封侯滚成一团。还好地上除了枯草就是树叶,并未受伤。 望着直挺挺的大野猪,马封侯也有点发蒙,圆溜溜的猴眼四下搜寻:是不是谁躲在旁边给了大野猪一枪,可是没听到枪响啊? 小心翼翼地凑到大野猪身前,好像身上没有什么伤口,奇也怪哉,难道真是青云观的祖师爷显灵了? 既然想不明白,还是先收拾眼下的烂摊子吧。马封侯唿哨一声,把猴群叫下树。猴子们都远远地围在大野猪周围,揪着嘴哦哦叫着,大概它们也搞不明白,这么一个大块头,怎么就被它们的猴王给打败了呢? 还有那五只小野猪崽,现在也处于混乱状态,躲在不远处吭叽,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马封侯倒是眼睛一亮:好像养几只野猪崽也不错,长大后杀了吃肉,这叫母债子还—— 于是吆喝一声,组织猴群开始抓猪。对付大野猪,猴子们束手无策,天生畏惧。但是对于尺把长的小野猪崽,它们却充分地发扬了欺软怕硬的作风,群起而攻之,围追堵截,几只猪崽一个都没跑了,最后全被塞进蛇皮袋子。 收工——马封侯见好就收,刚才他靠近那只大野猪试探一下,还有气儿呢,估计就是暂时摔晕了,一会醒过来,发现猪宝贝被掳走,还不得拼命啊。 在马封侯的指挥下,猴子们七手八脚抬着蛇皮袋子。这帮家伙也没干过啥重活,一个个都龇牙咧嘴,一副不堪重负的熊样。 汪汪汪——大黑不知道从哪钻出来,一瞧地上躺着的大野猪就来劲了,狂吠几声,然后扑上去,朝着猪脖子猛咬一口。 可惜,除了咬下来一口泥之外,也就刚给野猪破皮。反倒把野猪给咬醒了。这家伙爬起来之后哼哼两声,撒开四蹄就跑,眨眼间就钻进林子消失不见,看样子是彻底吓怕了。 马封侯反倒是虚惊一场,看看在袋子里面挣扎的野猪崽,马封侯便把两个袋口扎在一起,跟赤尻抬着,放到大黑的后背上,然后他背着小爪子,慢慢往青云观溜达回去,边走边琢磨:大野猪好好的,怎么就晕菜了呢—— 第十三章 开山大弟子 等回到青云观,已经是中午了。只见道观前面有几个人正在探头探脑张望,小七看到其中的一个老头,便兴高采烈地招呼一声“村长爷爷!” 来的正是老村长,还带着两个村民,其中一个是青年,膀大腰圆,愣头愣脑,透着一股子憨厚,是村长的大孙子陈二狗;另外一个年岁跟村长差不多,戴着花镜,胖头胖脑,肥头大耳,镜腿居然是用铁丝弯的。这位可不得了,大名不得而知,村民都叫他陈光脚,以前是赤脚医生,喜欢鼓捣点新奇玩意,在村里算是高级知识分子。 看到呼啦啦一大群猴子,老村长也吃了一吓。前些年,山上的猴子经常下山祸害庄稼,村民没少打猴子。这两年上边有要求,说是要保护猴子,结果猴子反倒是越保护越少。 等听到小七打招呼,老村长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小七啊,爷爷惦记着你们在山上缺吃少喝的,送点米面鸡蛋——神猴呢?” 小七拉着马封侯的小爪子走过去,马封侯朝老村长点点猴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唧唧歪歪地吆喝着猴群把蛇皮袋子都抬进院里。 村长几个人眼睛都直了:里面嘛东西,还动呢? 很快,小七找来绳子,慢慢把袋子里的野猪崽抓出来,然后五花大绑,弄得猪崽扯嗓子使劲嚎,就跟要挨刀似的。 野猪崽,这可是稀罕玩意!老村长望向马封侯的目光充满了敬服:不愧是神猴啊,野猪崽都一窝一窝抓。 别说野猪崽了,就算是家养的小猪崽,想抓住都不容易,机灵着呢;最关键的是,想抓猪崽,得先过母猪这一关,母野猪是那么好惹的? “野猪是保护动物,上边好像不许随便打吧?”陈二狗瓮声瓮气地说道,他在镇子上上过初中,在陈家村就算是文凭比较高的了,所以知道的还稍微多一些。 老村长瞪了他一眼:保护动物那是对人说的,对神猴能好使吗? 二狗一脸不服气,小声嘟囔:“什么神猴,老迷信——”像他们这些小年轻,对神猴之类当然是嗤之以鼻。 “以我多年在山中采药的经历来看,这猴子确实与众不同。”陈光脚已经盯着马封侯瞅半天了,虽然他不知道老道士那些什么开启灵智之类的说法,但是也觉得这只猴子比较另类。换成别的猴子可不会抓猪,而且瞧那样子,好像是准备养着。 “光脚爷,就您那眼神,能看清楚吗?”陈二狗嘴里继续小声嘟囔,听得烦了,索性把挑来的大米白面之类,送进厢房。 陈光脚和老村长则上去指导绑猪,像猴子们那么胡绑是不行的,小猪崽都快勒死了,这个不能勒肚皮也不能勒脖子,就在猪崽的两条前腿的位置把绳子绕过后背即可,还不能系得太紧。 行家一出手,果然与众不同,五只小野猪崽立刻都乖了不少,有两只还开始捡拾地上的苞米粒,果然从小就是吃货。 其实野猪崽还是挺讨人喜欢的,不像大猪又脏又臭,反倒是身上溜光水滑,还有着一道一道棕色的花纹,动作也幼稚可笑。所以小七就蹲在一头猪崽前面,伸着小手抓挠着它的小肚皮。 猪崽舒服得直吭叽,温润的小鼻头还拱拱小七的手背,最后干脆眼睛一闭,扑腾一下躺在地上,任凭小七给它挠痒。 偶也试试——结果引得一撮毛也探头探脑凑过来,小猴崽子,好奇心比较旺盛,也学着小七的样子,给猪崽抓痒。看得马封侯直点头:有出息,将来是个当猪倌的料。 陈光脚在旁边也瞧得眼热,斟酌一阵之后跟小七说:“卖给陈爷爷一只怎么样?”他倒是听了一些消息,说是山外面有靠养野猪发财的,野猪肉比家猪肉贵了一倍不止,于是也动了心思。 小七蹲在那朝猴哥望望,看他并没有点头,也就一个劲朝陈光脚笑,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弄得陈光脚心痒难耐,心里一个劲盘算,怎么打动这个小丫头,实在不行的话,就拿孙女新买的那件花衣服来换。 “拳谱,这里竟然有拳谱!”陈二狗从厢房窜出来,手里兴奋地举着两本发黄的册子。年轻人嘛,谁没有一个武侠梦。 他刚才进屋,发现床头上放着的油纸包,好奇心作祟,就打开翻了翻,想不到是拳谱。这两本书,马封侯也没拿着当好东西,所以就随手一扔。 小七一见可急了,上去争抢:“是我和猴哥找到的,给我给我——” 陈二狗把拳谱高高举过头顶,小七就算跳着脚也够不到。他们这一闹,老村长和陈光脚自然也围上来,陈光脚油光光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当年我还像二狗这么大的时候,赶上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年月,一群革命小将上山要砸青云观,好家伙,二三十人,旌旗招展,拿枪拿棒的,吓得山里的野牲口都望风而逃——” “当时我正跟着老爹在山上采药,也跟着看热闹。结果怎么着,好几十人呢,被老道长一个人给撂趴下了。对了,当时老道长还是年轻的小道士呢。” 老村长也频频点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俺也人说过,老道长练的好像是猴拳。去年我来青云观帮着老道长种地,还瞧见他耍拳呢,那么老高的大树,嗖一下就上去了,比猴子还麻利呢。” 陈二狗听得悠然神往,嘴里一个劲跟小七商量:“好小七,乖小七,拳谱先借给二狗哥看看,等看完就还你。你想要啥就跟二狗哥说,无条件满足!” “拳谱是猴哥的!”小七不依,挂在陈二狗的胳膊上直蹬腿,虽然陈二狗提出的条件也叫她有点心动。 马封侯在旁边冷眼观瞧,心里早就有了计较。于是神气活现地走到陈二狗面前,伸出小爪子想拍拍年轻人的肩膀,结果呢,只能摸到陈二狗的肚皮。 干嘛——陈二狗警惕地望着小猴。 上眼了!马封侯朝小七招招手,小七心有灵犀,这两个就摆开猴拳的架势,你来我往打到一处。当然不是真打,表演的成分居多,所以也更加花哨。瞧得陈二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这小猴子打猴拳简直太帅啦! 收招之后,小七的脸蛋儿红扑扑的,也微微有些气喘,小丫头现在还只是花架子,等把气儿喘匀了,这才朝陈二狗哼了一声:“是猴爷爷教我们的,猴爷爷还收了猴哥和我当徒弟呢,猴爷爷还说,猴哥已经继承了他的衣服——” 老道士当初收徒只是心血来潮,可是小七当真啊。 “衣服?衣钵是吧!”陈二狗还是有点文化的,越听越是心痒难耐,最后干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要拜师,猴师父,请受我一拜!” 给猴子当徒弟,好像有点不像话。老村长刚要踢孙子两脚,这个孙子憨头憨脑的,并没有继承他老人家多少遗传基因。再转念想想,那是神猴啊,于是也就默许了二狗子的行径。 马封侯心里也很满意,他主要是看中了陈二狗身强力壮,虎头虎脑的是个愣头青,以后他在山上发展,也需要帮手。小七的年龄毕竟还太小,不堪大用,而且也到了上学的年龄。 想想陈二狗瓜兮兮地扛着个小旗子,在林子里转悠,嘴里哼哼着“大王派我去巡山啊”。马封侯就觉得很有喜感,于是点点小脑瓜,伸出小爪子,在陈二狗的脑袋上拍了三下,算是认下这个徒弟。 以后我也是武林中人啦!陈二狗欢喜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又恭恭敬敬给小猴子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身,双手把拳谱交换给师父。 马封侯对这个大弟子的表现还算满意,拍拍二狗的肚皮,伸出小爪子朝井沿指了指。别的都好说,就是打水太费劲,够不到辘轳的摇把。这不,刚收了徒弟就用上了,有事弟子付其劳嘛。 陈二狗是农村娃出身,啥活没干过,二话不说,提着水桶上阵,把辘轳摇得跟风车一般,差点散架。 老村长也乐得满脸褶子绽放,然后就提议去上香。不过被马封侯伸爪拦住,里面的神像还趴窝呢,可不能叫外人看到。于是指指自己的心口,示意心到神知就好。 请两个老头到偏房闲坐,老村长还跟小七交代一下她家里的事:原本有两万块钱,给她老爹办丧事花了几千,最后还剩下一万五千多。另外就是家里的几十亩地和一头老牛,大伙也帮忙先弄着。大致又凑够了两万块钱,老村长暂时给保管着。 还是乡村人朴实啊,马封侯心情大好,更高兴的是耍两趟拳就忽悠来一个大弟子,于是对这本拳谱也更加看重。而且刚才和野猪搏斗,他也深深意识到实力的欠缺,拳法还需要尽快提升,起码在野猪面前,要有自保能力啊。 偏偏老道士还贪恋红尘跑了,没人教他练拳,只能指望这套拳谱,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上面许多字句,他弄不清楚啊。 转转猴眼,他又把主意打到陈光脚身上,这老头瞧着像文化人,起码是戴眼镜的。于是把拳谱翻开,摊到陈光脚面前,朝着上面的文字指指点点。 这是让我给你念书?陈光脚用手扶扶眼镜,便拉着长声,抑扬顿挫地读起来。他家里也有两本古代的药书,所以繁体字也难不住他。 马封侯则越听越惊,通过拳谱那简略的序言,他就可以断定,这本拳谱,应该就是老道士讲述的那位猴道人手书。不仅仅有具体的招式,更有一套独特的呼吸发力诀窍,有拳有功,十分完备。 跟老道士学拳的时候,那些模模糊糊的地方,在听了陈光脚诵读拳谱之后,立刻有豁然开朗之感。想来,就算是老道士,习练的猴拳也是徒有其表、未得精髓啊。 宝贝,这才是真正的宝贝!马封侯坐在那听得抓耳挠腮,正如孙悟空听菩提祖师讲经到妙处。 到底是猴屁股,坐不住板凳啊。老村长和陈光脚偷偷对了下眼神,心中偷笑。 在读完拳谱之后,陈光脚又兴致勃勃地拿起另外一本泛黄的书籍—— 马封侯的猴脸上也写满期盼:拳谱都这么厉害了,这本书或许更了不得!可是陈光脚把眼镜来来回回摘了戴、戴了摘的,最后只能放下老花镜,无奈地揉揉眼睛:“这书怪哉,一个大字都不识。” 哎,白紧张了半天——马封侯也彻底失望,还是先好好练拳吧。 第十四章 来自猴群的馈赠 陈二狗年轻人贪睡,还做了好梦,梦到自己神拳无敌,称霸天下,引得无数美女投怀送抱,睡得呀,哈喇子都淌出来。 结果就觉得耳朵疼,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小猴正用小爪子扯着他的耳朵,使劲拧呢。 “猴师父,干嘛?”陈二狗赶紧爬起来。既然拜师学拳,他当然也暂住青云观。 马封侯往外面指了指,然后就背着小爪子出屋。陈二狗往外瞧瞧,天刚蒙蒙亮呢,正坐在床上发愣,就看到小七也已经穿戴整齐,用小手拍拍他的头顶:“二狗师侄,出去练功。” 嘿,陈二狗这回彻底清醒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不吃辛苦,怎学得绝世武功。 于是也精神抖擞穿好衣服,来到外面。晨光之中,只见院中猴影飘忽,眼花缭乱,陈二狗的眼神根本就跟不上猴师父的动作。 一套猴拳下来,马封侯也神清气爽。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明显的提高,只要日积月累,估计很快就能撵上老道士了。而老道士年老气衰,肯定是不进反退,所以青出于蓝是迟早的事。 噢噢噢——马封侯仰天猴啸,今日初窥门径矣! 陈二狗更是瞧得心驰神往,连忙上前请教,马封侯也不藏私,他比划小七说,正式给陈二狗开蒙。不过马封侯估计,这货身体已经基本发育完成,将来的成就只怕有限,肯定是比不上小七的,甚至能不能赶上他师弟都难说。 嗯嗯,陈二狗的师弟,当然是一直就混在旁边的一撮毛。要说陈二狗弄个大师兄当着就不错了,要是依着入门先后,搞不好还得管一撮毛叫小师兄呢。 晨练完毕,就各自忙碌,小七负责早饭,在稀粥咸菜的基础上,又加了几枚煮鸡蛋,连一撮毛也有份。至于其它猴子,只能眼巴巴地瞧着了。 陈二狗现在主要是负责给几只野猪崽喂食,先把它们牵到青云观外面,然后找几棵树随便一拴,绳子大概留了两丈多长,足够猪崽活动的了。每天饮饮水,撒点苞米粒,猴子们还帮着喂点果子之类,估计过上一段时间的话,就算是撒开绳子,野猪崽也不会逃跑的。 马封侯也不闲着,领着赤尻等几个大猴子打扫挺远,里里外外都拾掇得干干净净,否则的话,猪屎猴尿之类到处都是,瞧着实在闹心。 猴子干活,你就别跟它们较真,丢三落四,边干边玩,开始的时候,这样就不错了,来日方长,慢慢调教呗。 还有倒塌的神像,也在陈二狗的协助下重新立起来,脑袋也重新安上,虽然说有一道贯穿整个身体的裂缝,有碍观瞻,但是暂时也只能这样,马封侯也没有那个钱财和心意帮他老人家重塑金身。 剩下的事,就是领着猴群漫山遍野的收集食物。猴群当然唧唧歪歪的不乐意,有那个时间,晒晒太阳捉捉虱子多好。不过在马封侯的高压政策之下,猴群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还不是为了你们好,免得冬天难过——马封侯知道跟猴子也讲不出道理,索性就实行猴王霸权主义,不听话的猴子,统统交给赤尻处理。 赤尻现在也成了马封侯最忠实的打手,虽然现在沦为二把手,但是以前的待遇一点都没变,三宫六院都还是它的,所以对马封侯感恩戴德。 马封侯才不会搭理那些母猴呢,勾引他也没用,审美观念不同,一边凉快去。 采收山果的大部队浩浩荡荡进山,除了拿着蛇皮袋之外,陈二狗还挑着个担子,小七和几只大猴子还挎着小筐。以一撮毛为首的几个小猴崽子调皮,美滋滋地坐在筐里,还把着筐梁荡秋千呢,就没有一个老老实实呆着的,全是多动症患者。 一路走去,马封侯在小七和二狗的指导下,不时采几朵蘑菇,老村长昨天拎上来二斤腊肉,正好炒蘑菇。这季节的蘑菇,正是旺季,也是最美味的时候。 吱吱吱——赤尻忽然大叫。小七紧跑两步,跟赤尻并排蹲在一株松树下:“哇,猴哥快来,好大的蘑菇呀!” 在她前面,是一根大蘑菇,露出枯枝败叶的部分都有三寸多高,菌柄比小七的小细胳膊还粗呢。 马封侯和陈二狗也都凑上前去,这蘑菇大的有点吓人,陈二狗也是头一次遇见,心里有点没谱:“没吃过,会不会是毒蘑菇?” 小七朝他撇撇嘴:“猴子能吃的蘑菇肯定没毒!” 似乎是对小七的这份信任所感动,赤尻的小爪子拔起那根大蘑菇,然后伸到小七的鼻子下面。小丫头使劲抽抽气,然后皱皱小鼻子,不好闻,一股辛腥的怪味,好冲。 赤尻可不顾小七的反应,小爪子在大蘑菇上抹了两下,将上面棕灰色鳞片一样的东西搓掉,然后就伸到嘴边,咬了一大口,凸起的猴嘴就开始飞快蠕动。 真敢吃啊?陈二狗的眼角直抽抽。他算是怕了这蘑菇,又粗又壮不说,蘑菇头上边的伞盖还没有打开,稍稍有个凸起,配上下边的菌柄,那形状,像极了他裤裆里的那玩意,只不过好像比他的还要壮硕。 好东西啊!马封侯的圆眼睛也唰唰冒光,别的蘑菇他或许不认识,但是这东西太熟悉了,在没有变成猴子之前,每年夏末秋初之际,都会专门品尝几次松茸的。 没错,正是松茸。马封侯还以为,只有香格里拉那边才产呢,想不到这片山林之中竟然也有松茸的踪迹。而且瞧赤尻那模样,以前显然也是吃过的。 松茸这种菌类,生长条件是很严苛的,必须是纯天然的山林,而且,通常寄生在上了年头的松栎等树木根部,生长周期又长的吓人,从菌丝飘落到松茸破土,搞不好要五六年的时间。 看过《舌尖》的肯定都会对松茸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尤其是在东洋岛国,最为推崇松茸,被称为“神菌”,倍受追捧。当然,以马封侯想来,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岛国人看中的是松茸的形补功效,嘿嘿—— 于是,马封侯连忙划拉点枯枝,把赤尻刚才拔松茸带出来的小坑重新填好。里面还有菌丝,过几天可能还会有松茸冒出来呢。 即使这样,马封侯还是不大放心,等别人都走了,他又在原地撒了一泡尿,这才施施然去追大部队。 或许是前两天下了一场雨的缘故,陆陆续续的,又发现几棵松茸。马封侯也采了两棵,都是刚刚冒头的,没有丝毫的腐败。当然,还不忘顺便帮着施施肥。至于剩下的,就等着它们自然落伞繁殖了。变成猴子之后,马封侯的心态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渐渐明悟一些自然之道,决不能一味索取,那样的话,迟早要为贪婪付出沉重的代价。 重新找到昨天那片栗子树,附近并没有发现野猪的踪迹,于是又领着猴群上树,噼里啪啦一通抽打,包裹着栗子的刺球纷纷爆裂,地上满是枣红色的栗子。 看着猴子们都飞快地用小爪子抓起栗子,然后塞进蛇皮袋,陈二狗也服了:谁说猴子不能干活来着? 这个上午收获满满,除了几袋子栗子之外,还有两筐金黄的大柿子,一筐山楂。稍稍可惜的就是,这些野果大多是鸟兽带过来的种子所繁殖,没有人照顾,所以果实从卖相来说要差一些,个头也普遍较小,但是胜在天然,绝对没污染。真的,马封侯咬开一个山楂,在山楂籽旁边,还看到里面有小白虫儿蠕动呢,然后,就被赤尻连山楂带小虫一起扔进嘴里。 严格说来,猕猴是杂食动物,但是以偏素食为主。但是也需要补充一些小昆虫,诸如蚂蚁之类,另外它们也比较喜欢上树掏鸟蛋,这是个坏习惯,马封侯觉得有必要纠正,林子里的鸟,还是太少。 陈二狗挑着两大袋子沉甸甸的板栗,猴子们或者抬着蛇皮袋,或者抬筐,吵吵闹闹,没一刻消停,小猴崽子还骑在筐梁上折腾,整个队伍都充满了生机和欢乐。 马封侯看似清闲,实则正在清点猴子的数量,这群家伙太顽劣,别有跑单帮跑丢的。猴子们不消停,窜来窜去的,马封侯数了半天,数来数去都是三十二只猴子,早晨出发的时候还是三十三呢,一只都不能少啊! 于是连忙叫停队伍,重新清点。还是小七比较有心,挨个把猴子看了一遍,说是少了一只老猴,那只老猴下巴上有一道伤疤,所以小七平时都管它叫老疤子——每只猴子,小七都给它们取名了呢。 马封侯也有点发愁:这么大的林子,上哪去找,只能先把大黑撒出去碰碰运气了。 这时候,赤尻忽然尖叫两声,然后,马封侯就看到从林子里钻出来一只老猴,走路一歪一斜的,四脚着地都感觉不稳当。 这只老猴估计快二十岁,换成人类的年龄,起码超过八十岁,腿脚不灵便也是正常。 可是走近了再看,就觉得不正常,这货一张猴脸比屁股还红呢,以至于下巴上的伤疤更加显眼。 看到马封侯,老猴并没有像平时那么畏惧,反倒眼神迷离地张开双臂,看样子是想来个拥抱。抱住马封侯之后,还打了个嗝,喷出一股带着甜香的酒气。 老酒鬼?马封侯也不觉好笑:原来猴子里面也有喜欢杯中之物的。不过,这深山野岭的,哪来的酒呢? 第十五章 天然出美味 酒壮怂人胆,这一条定律对猴子来说同样适用。谁让猕猴从生理上来说,与人类很是接近,所以常被用来进行各种医学实验,这大概也是猕猴数量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吧。在前些年,猕猴为出口创汇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放在平时,年老力衰的老疤子,看到猴王,只有匍匐在地捧臭脚的份儿,但是今天明显喝高了,醉态可鞠地搂着马封侯的脖子,来个哥俩好。 一瞧这架势,周围的猴子都紧张起来:惹恼了猴王,它们搞不好也跟着吃瓜落。 赤尻现在对马封侯忠心耿耿,所以第一个窜过来,想要给老疤子点颜色看看。不过被马封侯给拦住,还十分耐心地用小爪子跟老疤子比划着。 跟猴群接触久了,他也学会了一些猴子使用的手势。不过老疤子此刻酒精上头,意识有些混乱,只是搂着马封侯傻笑。 你个老梆子,撒酒疯呢是不是?马封侯也不是好脾气的,抬脚在老疤子的红屁股上踹了好几下,当然了,也没敢太用力。否则的话,以他现在的实力,直接就给老疤子送终了。 坐在地上晃悠半天脑袋,老疤子终于有点醒酒,眼神清明多了,看样子刚才没喝断片儿,立刻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罪过儿,于是连滚带爬的来到马封侯身前,抱住他的脚丫子就要亲吻。 马封侯还是比较讨厌这种礼节的,于是往旁边躲了躲,然后伸出小爪子,拍拍老疤子的肩膀,又比划一阵。 看到猴王并未发怒,老疤子这才安心。但是对于猴王的提议,它还是有些抵触情绪,装聋作哑不上道。 还想打埋伏,别以为你低着头,我就看不到你眼珠乱转是不是?马封侯脑子里面冒出“老奸巨猾”这个词儿,不过对他这个曾经的人类来说,都是小把戏。 于是摆出一副凶相,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瞧那咬牙切齿的架势,肯定是要给老疤子开皮。从演技上来说,马封侯能甩出老疤子好几条街呢。 老疤子终于怕了,耷拉着脑袋在前面带路,走出去二三里远,这才在一棵老树前面站定,扬起爪子,指着树干吱吱叫。 马封侯走到近前,忍不住使劲抽抽鼻子,浓浓的酒香扑鼻而来,心头不禁狂喜:这定是传说中的猴儿酒啦! 还是当大少的时候,他也品尝过所谓的猴儿酒,味道跟现在闻到的根本就没法比,估计就是把几种果子粉碎之后酿造的假冒猴儿酒,专门忽悠那些冤大头的。正宗的猴儿酒,是猴子们把采集的百果藏在树洞,以备饥荒。树洞的密封性要好,温度什么的也适宜,最关键的还是猴子把藏在树洞里的果子忘了吃,诸般机缘之下,才能得到天然的猴儿酒,弥足珍贵。 想想也是这个理儿:现在连猴子都越来越少,猴儿酒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岂不更是稀罕? 绕着大树转了两圈,马封侯这才发现端倪。原来在树上一丈多高的地方,有个碗口大的窟窿。爬上去用小爪往下探探,看样子下面原来是个树洞,而那种酒香更加浓烈。 水果发酵之后的那种香甜,对猴子来说,拥有莫大的吸引力。所以猴群都围着大树唧唧叫,一个两个都使劲吸溜鼻子,跟着魔了似的,都有酒鬼的潜质啊。 吧唧吧唧——猴子们忽然都安静了,侧耳细听这个诱人的声音。只见一撮毛趴在树根那,撅着小屁股,小脑瓜使劲挤进根部的一处凹槽,小舌头努力地舔着。 马封侯上下瞧瞧,心中了然:树洞下面有个非常细小的孔洞,酒液慢慢滴落下来,落到下边的凹槽,估计老疤子也是这么喝的。 到了这时候,他也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奇妙,如果不是这么神奇的形制,何来这么神奇的猴儿酒? 在他感叹的时候,猴群可不淡定了,只见赤尻上去把一撮毛给拎起来,小家伙贪嘴,还蹬着小爪子挣扎呢,然后被赤尻毫不客气地给扔到草地上。 猴群的等级制度还是很严格的,好东西当然先可着猴王。所以那些猴子虽然一个个都馋的要淌哈喇子,但是也只能眼巴巴瞅着。 马封侯也不客气,凑上去用小爪子接了一滴猴儿酒,放在嘴边舔了舔,咂咂嘴,满脸满足之色:嗯,果然名不虚传,甜香之中融合了淡淡的酒气,说不出的味道,说不出的美妙,他以前喝过也算是尝遍天下中外美酒,却从来未曾尝过此味! 妙妙妙——马封侯差点变成大花猫,哪来还顾得上猴王的形象,也学着刚才一撮毛的模样,趴在那用嘴接酒。真急人啊,酒液一滴一滴,几秒钟才能落下一滴,可偏偏叫人欲罢不能。 “猴哥,你快看小猴怎么了?”小七的呼唤声打断了马封侯美妙的体验,从地上爬起来,犹自咂嘴回味,然后就看到一撮毛在地上折腾得正欢,小家伙脚步踉跄,好像打猴拳呢,但是一招一式全无章法,不像猴拳,倒像醉拳。 喝多了耍酒疯呢呗——马封侯抓抓腮帮子,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偷老爸的洋酒喝,喝完之后就不服天朝管,兴奋得开始折腾,谁说都不听,跟眼前的一撮毛何其相似,哎,往事只能回味啊—— 趁着猴王没注意,猴群都开始凑到树下品尝猴儿酒,没喝上一两滴,肯定就被其他猴子七手八脚地拽起来,然后换成下一个。 马封侯见状,也懒得理它们,目光反倒在老疤子身上打转:这个老猴子来的时候,估计下面的凹槽里面滴满了猴儿酒,所以才会喝醉的。这家伙倒是人才啊,拥有一技之长,值得培养。 在马封侯想来,这么一个树洞,就算是产酒也肯定有限,要是在青云观里面多弄几个大缸,然后叫老疤子采集百果,岂不是能喝上自酿的猴儿酒? 想法虽然美妙,可惜今年已经过了果期,只能等到来年再实现这个酿酒计划。 猴儿酒的珍贵,除了纯天然之外,就是配方了,用那些果子,比重占多少,想来都有关系。目前来看,这个秘方,好像只有老疤子掌握,马封侯觉得,有必要把老疤子提升为猴群的三把手。 一撮毛折腾累了,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看来古书上的记载没错,捕捉猴子,用酒作为诱饵,是个很有效的法子。于是马封侯把一撮毛抱在怀里,领着猴子收兵回营。临走的时候,不少猴子都三步两回头的频频张望,眼珠也咕噜噜直打转,估计是琢磨着以后回来偷酒喝呢。马封侯见状,嘴里立刻呼喝一番,将它们的不良企图扼杀在萌芽之中。 等到了青云观,已经过了中午,赶紧做饭。其他蘑菇焯水之后用腊肉炒了一大盘,果然是林中鲜品,入口爽滑,满嘴鲜香。 最妙的还是那两个粗壮的松茸,刮洗掉上边鳞片状东西之后,顺着菌柄和伞盖的方向切成片,里面肉质白嫩致密,莹莹如玉。 越是珍贵的食材,烹饪的方法也越是简单,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保持食材的原汁原味。很多地方的人食用松茸,都是生吃的。不过没吃过的人,肯定受不了那个味道。 马封侯倒是在大酒店见识过料理松茸的方法,于是也学着在锅底放了一块猪大油。松茸是大素,必须用大荤的动物性脂肪来综合,才能形成美味。等油化开之后,就把松茸的开片摆上去,伴着滋滋的轻响,一股浓烈的香气便散发出来,仿佛整个山林中最精华的气息,都在这一刻绽放。 看着莹白的松茸开片在锅底慢慢卷曲变成微黄,再用筷子翻个,等两面都煎成微黄之后,就可以开吃了。 马封侯先给小七夹了两片,小丫头吃得一个劲点头:“猴哥,这个蘑菇比肉还好吃呢——” 那是当然,肉才多少钱一斤,松茸都是论克的,就这几片,要是摆到高级酒店,没两三千块肯定下不来。 夹了一片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劲道十足,香气悠长,马封侯也点头不已:感觉不比香格里拉出产的松茸差。 松茸的产地很重要,产地不同,价格也相差十倍乃至百倍,看来,这片山里的松茸,品质还是很高的,大有可为。 马封侯心里更是多出几分期盼:被自己催化改良过的松茸,不知道品质会不会更高呢? 虽然变身成猴子,金钱的诱惑力对他大大下降。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生活,马封侯也想给小七攒点钱,另外也可以适当改善改善生活。连个平板电脑都没有,都快和外界隔绝了呢。 想要发财,只能靠山吃山,再说了,现在他的尿液拥有奇效,不利用一下岂不是浪费? 为了验证一下猴尿在松茸上效果,当又下了一场小雨之后,马封侯便单独拉着陈二狗和小七,上山采松茸。至于猴子,马封侯担心它们毛手毛脚的,破坏松茸的品相,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循着记忆找过去,变成猴子之后,马封侯感觉自己对这片大山也更加熟悉和亲切,只要去过的地方,一草一木似乎都有了某种神奇的联系,所以基本不会走错路。 就是这里了——马封侯停住脚步,不过在陈二狗看来,地面上全是厚厚的枯枝败叶,根本没有那种好吃的大蘑菇。他上次也尝了两片,结果差点把舌头给咬下来,所以这次也比较上心。 马封侯则蹲下身子,轻轻拨开枯叶,一个硕大的蘑菇头便显露出来。等马封侯用曲棍把这根松茸挖出来,两人一猴便蹲在那望着这根足有一尺长、成人拳头粗细的松茸发呆:这还是蘑菇吗,抡起来都能当跟大棒槌了好不好? 第十六章 无影脚 “二狗师侄,猴哥叫你进城去把这两根大蘑菇卖了呢。”小七把两根尺把长的松茸递给陈二狗。刚才,马封侯跟大弟子比划了半天,这个笨徒弟也不知道师父想干嘛,还是小七聪明。 陈二狗接过松茸,脸上有些纠结:太粗壮了,我那话儿要是也能长成这样该多好啊!俺陈二狗就可以改名陈二驴了。以前上学的时候,看《水浒》里的王婆给西门庆传授经验,说是要五样事都占据,男人就无往不利,归纳起来就是五个字:潘驴邓小闲。其中的驴字诀,当然就是器大如驴,那方面能力过硬了。 正琢磨着呢,就感觉肚皮被捅了一下,低头一瞧,猴师父正朝他挥着小爪:快去快去。 连忙答应一声,抱着两根大松茸就跑,跑了几步又回头问了一声:“卖多少钱啊?” 小七哪知道卖多少钱,扭头瞧瞧猴哥,马封侯是大少出身,哪做过小买卖,于是又不耐烦地挥挥小爪子。结果陈二狗误会了:一根卖五十,好像贵了点吧? 等他跑没影了,马封侯这才又找了一棵松茸,带回青云观里享用。想不到松茸能长这么好,看来效果不错,大有可为。唯一可惜的就是松茸的保鲜期太短,正常情况下,极限保存是四十八小时。 这次的松茸油煎之后,香气更加浓郁,在屋子里久久不散。吃到嘴里,无论是弹性还是味道,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马封侯私下觉得,这肯定是最为上品的松茸。 他个花花大少并不知道,松茸长度能超过二十厘米的,已经极少,三十公分的,只怕是绝无仅有。松茸品级严格,细分成好几十等。但是定等的基本原则,还是以大小粗细而论。毕竟,松茸长得越大,说明养分越足,松茸里面的有益物质也就越多。 全世界,每年松茸能产生的利润有几百亿美金,这么一块大蛋糕,真要是切下来一小块,都能把人撑个好歹。 下午,继续领着猴群去采集食物。前两天马封侯看到一只母猴在门口砸松籽,这也是好东西啊,决定去碰碰运气。 最好的松籽,当然是东北那嘎达的,大小兴安岭的红松所产的松籽,当属国内第一。 这边山上的松籽肯定要差一些,聊胜于无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操练猴群了。 大部队再次在道观前面集合,猴子们比以前规矩多了,起码知道歪歪斜斜地站了两队,马封侯吆喝一声之后,大部队就浩浩荡荡往山里开拔。 这个季节的林子是最美的,枫叶如火,枯叶似金,还有一些常绿的松柏之类,把林子渲染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真搞不懂老道士下山干嘛,这山中风景优美,空气清新,起码能多活个十年八载的。哎,一入红尘终身误啊—— 马封侯虽然五谷不分,但是起码认识松树,只是不晓得是什么品种。这方面还不如小七呢,起码小七知道树皮上有白色斑块的是白皮松,五根松针簇生在一起的叫华山松。 松树的松塔里面想要结籽,一般都需要几十年光景,而且结籽多少还分年头。这些马封侯统统不懂,所以主要还是赤尻这位有经验的猴王来主导此事。 林子里的松树都够年头,不过松塔结得一点也不密实,猴群爬上一棵华山松上,很快就扔下来几个巴掌大的松塔下来。 其实,采摘松塔对于人来说,是一项艰苦而又繁重的劳动。十几米、几十米高的大松树,松塔高高悬挂如铃铛,需要举着长长的木杆,再高的还要爬到树上,老费劲了。 但是对于猴子来说,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它们灵活地攀援在树枝之间,就跟玩似的。马封侯对它们的表现也十分满意:看来以后多种些果树是没错的,起码不用雇人摘果子。 想想也是醉了,山上多栽果树,到时候不就真成花果山了吗。对,以后就把这里称作花果山! 作为立志成为山大王的马封侯来说,确实有给这座山命名的权利,虽然花果山这个名字有抄袭的嫌疑,但是他喜欢啊,而且也很应景不是:花果山上有美猴王,这里有马封侯啊。 于是美滋滋地捡起一个大松塔,掰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的松籽太小,比苞米粒还小好几圈呢。砸开外面的硬壳,里面的松仁就跟芝麻粒似的,食用价值不大,估计也就是松鼠能拿它充饥。 等找到一棵白皮松之后才好些,起码砸开松籽之后,里面的松仁跟瓜子仁差不多,勉强可以入口。于是马封侯一声令下,树上的松塔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猴子们干活就有一个毛病,太闹吵,嘴里吆吆喝喝地吵个不停。最后把树洞里面的一只大松鼠给惊出来,飞速逃窜。 跟猴子相比,松鼠就是小不点,秉承着欺软怕硬的传统,猴子们追着松鼠满树跑。要不是松鼠仗着身体灵巧,搞不好真被猴子给逮住了呢。 一会儿抓蜻蜓,一会儿抓蝴蝶,现在又抓松鼠,你们都学小猫钓鱼呢是不是,还能不能乖乖干活? 马封侯在树下气得一通怪叫,猴群这才放过那只倒霉的松鼠。想想松鼠也不容易,马封侯也就没有把树上的松塔一扫光,留下一少半,然后就转移阵地。等它们撤走之后,那只松鼠又跳回来,立在树丫上,朝着猴群远去的背影挥舞前爪,腮帮子还一鼓一鼓的,估计正在那咒骂这群流氓和强盗呢。 正生气呢,猛然感觉头顶的上空掠过一道阴影,吓得小松鼠吱溜一下钻回洞里。好怕怕啊,这两天附近来了一只大老鹰,已经有好几只松鼠葬送在它的利爪之下。每年到了这月份都不好过啊,这些猛禽都会在北方完成繁殖任务,然后飞到这边来越冬。 马封侯并未留意天上的飞禽,他正指挥着猴子把采摘下来的松塔装进蛇皮袋子里,回去需要晾晒几天,然后才好把松籽敲打下来,至于剩下的松塔,烧火就好,富含油脂,那才好烧呢。 安排妥当之后,马封侯就独自开溜,去了上次发现猴儿酒的地方。几天前,弄了个空酒瓶在那里接酒,不知道满了没有。 轻车熟路找到那株大树,不错,已经滴了大半瓶,果然是细水长流。于是用个空瓶把原来的瓶子换下来,把瓶口凑近鼻子闻了闻,马封侯立刻就有一种陶醉的感觉。 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无价之宝!马封侯浅尝一小口,然后就把瓶口用木塞封好,拎着酒瓶往回溜达。 快要接近猴群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猴子们尖叫连连,那是受到惊吓后发出恐吓对手的声音,看样子是遇到麻烦。 猴子因为爬树的本领超强,所以大多数猛兽都拿它们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这次的敌人是发动空袭,猴子没有防空能力,这才四下奔逃,树倒猢狲散。 等马封侯飞奔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空中一道黑影急速坠落,目标正是在空地上玩耍的那几只猴崽子。 这种景象,叫马封侯想起了老鹰捉小鸡,只不过,大鹰的目标换成了小猴子。 至于一撮毛它们几个猴崽子,早就吓傻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天敌的恐惧,使得它们连逃跑都忘了,只剩下在那里瑟瑟发抖。所谓吓麻爪了,就是如此。 噢噢噢——几十米之外的小七扬着手臂,边往这边跑边奋力呼喊,不过因为距离比较远,所以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大鹰敏锐的目光已经锁定一撮毛,这个小猴子又嫩又胖,对于刚刚经过长途跋涉的它来说,算是一顿不错的美餐。要不是饿极了,它也不会朝小猴子下手,毕竟这种捕猎还是有风险的,抓抓山鸡野兔什么的就轻松多了。 就在大鹰距离地面仅剩几米之遥的时候,它才有意识地收拢双翅,探出一双利爪,锋利如刀的爪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吱——伴随着一声尖啸,大鹰就觉得一股大力猛的袭来,重重击在它身体的侧面,立刻便如遭重锤一般,在空中翻滚两下,然后扎进枯黄的草丛中。 马封侯稳稳落地,猴头一仰,一派高手风范:敢欺负我的猴子猴孙,先尝尝无影脚的厉害! 自从习得拳谱上的精髓之后,这些日子马封侯勤练不辍,进境也是一日千里。否则的话,真不容易对付那只大鹰。 “猴哥,好棒呀!”小七也跑过来,在小猴子粉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大黑也来劲了,狂叫着向那只大鹰扑过去,有点痛打落水狗的架势。 大鹰的生命力实在强悍,扇动双翅,挣扎着飞起来。抬头仰视,这才看清楚大鹰的全貌,好大的鹰,翼展接近一米,身上的羽毛黑色和褐色交织,就像披着一身威武的铠甲。尤其是前面的鹰嘴,锋利如钩;金黄色的眼睛,眨动之间透出一股煞气,望之生畏。 不愧是猛禽啊,好凶的眼神——马封侯正好跟大鹰对视,从对方的眼睛里,他似乎还感觉到了愤怒和不甘。 谁怕谁呀,有本事再来——马封侯朝天上的大鹰钩钩带毛的小爪子,可惜大鹰估计是被刚才他那一脚给踹怕了,盘旋一圈之后,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上空。 “好大的老鹰,猴爷爷说老鹰最记仇了,猴哥你以后要小心啊。”小七从地上抱起吓傻的一撮毛,还不忘给马封侯提个醒。 马封侯倒是不怕,既然想要当这片山林的猴大王,比老鹰强劲的对手多着呢,需要他一个一个去征服。 一天之后,陈二狗兴冲冲地回到青云观,然后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在马封侯眼前摇晃:“猴师父,那两根松口蘑真卖了一百块!” 马封侯抓抓后脑勺:一百块?太便宜了吧,按理说这样极品松茸,一千块也不止啊? 第十七章 雅~蠛~蝶 陈二狗抱着松茸回村,别看他长得虎头虎脑,但是一点也不傻。先去了陈光脚家里,叫山林经验丰富的人给掌掌眼。 等陈光脚摸出眼镜瞧了半天,最后又把鼻子凑上去闻了一阵才说好像是松口蘑,也就是松茸的俗称,陈光脚以前也在山里采到过。不过他也叫不准,这么大的松口蘑也是第一次见过,味道也太浓,有点不敢确定。 知道名字就好说,陈二狗把村里唯一的一辆摩托车借出来,踹了几脚,突突突赶奔县城。先是二十里土路,这才上了国道,又跑了七、八十里,这才来到县城。然后就又犯愁了:这东西上哪卖去呢? 琢磨一番,还是上菜市场比较好。菜市场确实很热闹,陈二狗举着两根大蘑菇也很惹眼,围着看的人不少,但是没人买。 有两个问价的,一听说要五十块钱一个,都怀疑这个小年轻是不是穷疯了,害得陈二狗遭了好几个白眼。 要知道,现在是出产蘑菇的旺季,顶多一斤也就十块八块的,哪有这么狮子大张口的。其实也不怪这些顾客,小县城里,真吃不到松茸这样顶尖的食材,就算一般的城市里面也不常见,所以不识货。 陈二狗也急啊,想要贱卖,可是想想猴师父的小爪子,还是没敢。他可是亲眼看见,猴师父那看似纤细的小爪子,把松树皮都能抓出五个洞,好家伙,哪是猴爪,简直比鹰爪还厉害。 直到天黑也没卖出去,没法子,陈二狗只得去县里一个远房表舅家里借住一宿,他出来的时候兜里就揣着五十块钱,还都给摩托加油了,现在肚子早就饿瘪。 像他这样的穷亲戚,当然不招待见,好歹算是有口吃的,陈二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饱再说。早知道表舅母冷言冷语的,就带点山里的特产好了,都怪来的太匆忙。 正琢磨着呢,表舅母拿起一棵松茸:“二狗你是给我们拿点栗子啥的,弄根这玩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可香嘞——舅妈,这个是卖的,五十块钱一根呢。”陈二狗这才反应过来,表舅母要是把这两根松口蘑没收,他回去可没法跟猴师父交差。 这下人家的脸色更冷了,嘴里嘟嘟囔囔的絮叨着一些不中听的话。陈二狗也没法子,寄人篱下,只能忍着。 恰好这时候,楼道对门的中年妇女招呼表舅母去跳广场舞,进屋就看到这两根松口蘑,这玩意实在太惹眼。 “好像是松茸?”这位邻居是县城高中的生物教师,而且也看过《舌尖》,见识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在她的认识之中,只有香格里拉的松茸才值钱,其他地方的,只是大路货。 在听说两棵松茸要一百块之后,那位韩老师就直接买下来,这么大的松茸比较罕见,制成干品,放在学校的生物实验室当标本也好。反正又不需要她出钱,有学校报销,谁让他爱人是学校的校长了呢。 就这样,陈二狗非常意外的把松茸卖掉,然后就一刻也不想多呆,跟表舅和表舅妈打个招呼,骑着摩托回村,贪黑回到家,住了一宿之后,第二天就早早上山,跟猴师父汇报。 马封侯眨巴半天小眼睛:去除人工和路费之类,好像是赔本生意啊,看来还得开拓别的销售渠道,要是能开个网店就好喽,可惜山上暂时没这个条件。 一百块钱他可不稀罕,于是摆摆小爪子,陈二狗就乐呵呵地把钱揣进自己的腰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歹算是没赔上,还赚了五十,五十就不少了呢。 这件事也就暂时被搁置了,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凉,松茸也没几天长头,一切只能等到来年再说。 于是继续领着猴群收集过冬粮,教教徒弟练练拳,天天忙忙碌碌,倒也充实。还有在发现松茸的时候,顺便帮它们施施肥。 他们在山上悠然自得,并不知道,因为这两棵松茸,县城那位韩老师已经焦头烂额。话说购买了松茸的第二天,韩老师就把这两根大棒槌拿到学校,松茸太大,她就用报纸包了,然后用大塑料袋装着。 到了学校的生物实验室,实验员也是年龄跟她差不多的中年妇女,见面先闲聊一阵,结果有人叫韩老师去开会,说是上边要来检查,她就急匆匆而去,忘了松茸这茬。 中老年妇女,闲得无聊,最是八卦,看到韩老师的塑料袋里鼓鼓囊囊的,左右无人,就伸手去摸。隔着报纸摸了半天,这形状越摸越是熟悉,最后,这位实验员兴奋得脸蛋都发红发烫,急火火地找自己的好姐妹去散布八卦消息。 “你们知道嘛,别看韩雪梅天天假装正经,其实啊——”作为资深八卦人士,尺度什么的那肯定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同事也同样恰到好处地给垫话:“其实怎么样,你快说,别吊人胃口。” 实验员刻意压低声音,但是同时也能保证周围的每个人都能听到:“我跟你们说,可千万别外传,韩老师啊,其实是个闷骚,嘻嘻,今天我看她拿了个袋子,你们猜里面是什么,居然是***用的器具,那个粗那个大啊,吓死个人咧——” 周围的同事也立刻都兴奋起来,都是一生致力于八卦事业的妇女同志,所以没用上两节课的时间,消息就在学校传开了,传来传去,又传回韩老师的耳朵了。 作为校长夫人,平时在学校里也是比较强势的,很快就追根溯源,气势汹汹地去找实验员算账,然后就吵起来。别看都是人民教师,吵架也跟泼妇差不多,针尖对上麦芒,围了一大圈人瞧热闹。 没关系,都是沙场老将,场面越大越来劲。吵着吵着,韩老师猛然在人群中看到丈夫的身影,于是底气更足,直接上手,想要给对方来个满脸桃花开。 “韩雪梅,你干什么,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校长一声怒吼,虽然在家他是个气管炎,但是今天不同往日,县里好几位大领导陪着考察团正跟在后边检查呢,哪成想赶上这么狗屁倒灶的事情,搞不好他头上的官帽子都要受到影响,毕竟考察团里有外宾呢。 韩老师杀红了眼,哪管那么许多,指着校长就开骂:“你个窝囊废,人家说我用*******还说你不行了,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跟在校长身后的几位领导脸都绿了,县长大人更是心头邪火乱窜:好不容易请来的外宾,考察投资。本来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人家就不愿意来,被你们这么一搅和,不搅和黄了才怪呢。 于是狠狠瞪了一眼校长:“老王同志,你的管理水平还有待提升啊——” 一句话,基本上就给校长的前途判了死刑,校长同志就觉得俩腿有点发软,脑袋里面嗡嗡直响。 韩老师也傻了,到现在她也认出县长来,立刻哭的心都有了:“县长,您听我解释,原本是这么回事——” 县长无比厌烦地抬抬手,哪有闲心听她磨叽。韩老师是真急了,拿过那个塑料袋,撕开报纸,抓起一根松茸就往自己脑袋上使劲砸:“都是你惹的祸,都是你惹的祸——” “yamede”考察团中的一位年轻女士,用柔柔的声音说着,还向韩老师鞠躬呢。 县长不由得一愣:都说岛国人崇拜强者,难道就这么个崇拜法儿,崇拜泼妇吗? 听到这声颇为熟悉的雅~蠛~蝶~,周围那些国人的脸色都有点古怪。其实他们想多了,这词在日语里面,女士用这个词比较多,是请你住手的意思。 “yamero”又一个中年男人开了腔,他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微曲,一脸倨傲,说话的口气也十分生硬,仿佛在命令手下的员工。 就在大伙都蒙圈之际,翻译终于登场:“鸟居先生叫你住手呢!” 韩老师正沉浸在无比的自责和懊恼之中,所以没太听清楚,愣了一下之后问:“啥鸟?” 翻译心里暗暗汗了一下:“这位是樱花株式会社的鸟居小松先生,他希望看看你手里的松茸。” 随后,考察团里面的两位主要人物就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松茸来,鸟居小松抱着那个已经被敲得断了头儿的松茸翻来覆去看,眼神里面满满的都是贪婪;那位山口纯子小姐还几次把松茸放在鼻子下面深情地嗅着,一脸陶醉。考虑到松茸的形态,山口纯子又画着浓妆,这画风实在太美。 县长见状,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两天已经陆陆续续考察了县里的几项支柱产业,可是根本就入不了人家的眼。还是第一次看到能叫外商这么感兴趣的东西,肯定能大做文章—— 好半天之后,鸟居小松才跟翻译嘟噜嘟噜说了一大通,说是要把这两棵松茸带回国内进行检测。考虑到松茸的保鲜期比较短,鸟居先生马上就要动身,留下山口纯子小姐在这里等候消息。 呦西——有戏!县长大人这两天陪同日商,也不知不觉溜达出一句日语。于是马上行动起来,追查松茸的来历。 事情反转得太厉害,韩雪梅和她的校长老公反倒因祸得福,成了香饽饽。几经辗转,就找到了陈二狗的表舅家,然后目标又指向陈二狗和他所居住的陈家村。县领导拿着全县地图一通研究,指向那个叫猴子岭的地方:就是这里! 第十八章 不是好鸟 马封侯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窝已经被人家给惦记上了,此时此刻,正美滋滋地在青云观外面架起一个大铁锅,锅里呼呼冒着热气,就等野鸡下锅呢。 陈二狗面前放着个大盆子,盆里装着半下子热水,正一把一把薅鸡毛呢。要说这个大弟子真没白收,居然还会点打猎的手艺。 昨天白天在林子里溜达,陈二狗就发现一处野鸡的藏身之地。反正马封侯这个棒槌是啥也瞧不出来,不过陈二狗信誓旦旦,说这树杈下面有新鲜的鸡粪,而且别的树杈都是斜上长着,这根基本是平的,显然是晚上有大型飞禽趴在上边给压的。于是睡到半夜,非得张罗着去打野鸡。 山居寂寞,马封侯也就兴致勃勃地跟了去。在林子里就跟自个家后花园似的,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地方。 陈二狗猫着腰,蹑手蹑脚往树下挪动,猛然打开强光手电筒,只见树杈上一排都是亮晶晶的小眼睛。 将手电筒塞给猴师父继续照着,陈二狗操起弹弓,装上一粒圆石子,双臂拉开弹弓,嗖的一下就瞄着那只体型最大、色彩最艳的大公鸡打过去。 树杈也就离地三米多高的样子,就算陈二狗站得偏一些,直线距离也不过五米左右,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还打不准,他这么多年的弹弓就白练了。石子不偏不倚,正中野鸡头部。正所谓上打红头下打圈,不怕野鸡跑得欢,陈二狗深谙此道。 噗的一声,野鸡一个后仰从树上栽下来,摔到地上直扑腾。陈二狗连忙又往弹弓的后兜里面装石子。今天晚上夜黑风高,没有月亮,野鸡本来就是鸟蒙眼,又被手电的强光晃着,只剩下缩脖的份儿,根本就不知道飞。 树上的野鸡估计是一家子,一只公野鸡,剩下的都是母野鸡,陈二狗弹无虚发,又打下来一只,心中暗乐:今天给你们来个一窝端! 结果却被马封侯的小爪子拍拍肚皮,惊得陈二狗手上一哆嗦,石子飞上半空。看到猴师父一个劲朝他摆手,陈二狗忍不住抓了几下后脑勺:还是师父高啊,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今天就饶过你们这几只花野鸡,等以后想要解馋的时候再来。 给野鸡放血之后,师徒两个便满载而归。这不,第二天就巴巴地准备炖野鸡。 毕竟是道观,不好在里面开荤。虽然马封侯不信这些,可是出于尊重,还是支使着陈二狗在外边搭了个简易的灶子。 他们这里收拾野鸡,猴群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一撮毛无知者无畏,蹲在陈二狗身边瞧热闹,一双圆眼骨碌骨碌来回转。抽冷子抓起一根野鸡长长的尾翎,撒腿就跑。 臭小子,拿鸡毛当令箭呢——马封侯看着一撮毛舞动野鸡翎,引得另外几个猴崽子一通争抢,也很是开心,这样的日子貌似也不错。 给野鸡开膛之类的粗活,自然不需要马封侯伸手,再说他也不会。陈二狗真能干,而且穷人家的孩子还非常节俭,给野鸡开膛之后,心肝之类都摘出来留着,就连鸡胗也剥得干干净净。这两只野鸡不是毒死的,所以内脏完全可以食用,如果是市场上买来的就要小心了。 咔嚓咔嚓把野鸡剁成块,然后打了个水焯之后,就放到锅里,多加猪大油开始翻炒。野鸡比较柴,腥味也重,所以炖煮的时候最好用猪油炸一下。 嗅到锅里散发出来的香气,猴子们这才渐渐聚拢过来。陈二狗一边把大勺子翻的叮当乱响一边吆喝:“没你们的份儿,流哈喇子也没用——” 猴群现在也跟他混熟了,所以纷纷朝他做鬼脸,然后就散了。难得今天猴王没给分派任务,猴群可以自由活动。赤尻最好玩,也从地上捡了两根野鸡翎,在身上比划一阵,最后实在没地方插,直接尾巴一翘,插腚眼子里了。 赤尻高耸屁股,后边的野鸡翎迎风招展,好不拉风,惹得那几只留在庙门口的母猴怪叫连连。 我去,你们山里猴子真会玩——马封侯彻底无语,这个赤尻还挺喜欢耍宝的,初次见面,就弄个小裤裤套在脑袋上,哎,往事不堪回首啊—— 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回忆,马封侯又往锅里削了一棵大松茸进去,香气慢慢散发开去,连远处那几只野猪崽都竖着耳朵瞪圆小眼睛直吭叽。 小七也忙前忙后,搬出来桌凳碗筷,坐等开饭。这些日子,她和马封侯还真素得够呛,总算是能吃上肉了。小孩子嘛,都嘴馋,小七就算好样的了,小小年纪,就跟猴子在山上住。 锅里咕嘟了一个多小时,野鸡快要熟了的时候,一伙不速之客,出现在青云观门口。人群浩浩荡荡,足有将近二十人,老村长心思复杂地走在最前面。 这么多外人,还有外国人,万一神猴不高兴咋办,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山上有啥好转的,满山的烂果子也不值钱。 可是据说领头的是县长呢,他这个村长虽说跟人家中间就隔着乡长一级,可是职权差着十万八千里,没法子,上指下派,硬着头皮也得来。 “爷爷,你咋来了呢,正好刚要炖好的野鸡,我跟猴师父我们正要吃呢。”陈二狗还挺孝心,亲亲热热搀住老村长的胳膊。 老村长先向神猴那边望望,只见神猴正老神在在地瞧着那伙人,好像没生气的样子,于是心中稍定,拍拍二狗的胳膊:“各位领导,他就是陈二狗,我孙子,你们找的那个卖蘑菇的就是他。” 然后又小声跟陈二狗嘀咕:“都是大官儿,说话小心点。” 陈二狗愣头愣脑,加之年轻气盛,还真不怵这些当官的,于是朝那伙人点点头。然后就看到一个中年人迎面过来,亲切地跟他握手:“小同志,久仰大名啊。” “我有啥名儿啊。”陈二狗呵呵笑了两声,“我认识你,你是胡县长,在县里才有名呢。” 胡县长也满面春风,这几天他做梦都能笑醒。那个日商鸟居小松仅仅在三天之后就赶回来,然后就提议进山考察,如果合适的话,就要在县里投资开办松茸加工厂,虽然先期投入不多,刚超千万,但是后面保不齐还有其他项目,满满都是政绩啊。 虽然鸟居先生绝口不提那两棵松茸的检验结果,但是作为一名久经考验的成熟干部,胡县长也能大致猜出,肯定是松茸的品质一流,这才引起对方的兴趣。正所谓商人逐利,无利不起早啊。 这个结果实在有点喜出望外,想不到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居然有这等资源,早怎么不知道,要是早开发两年,没准早就升迁了呢。 现在也不晚,这不,胡县长就不辞劳苦,风尘仆仆地带领着考察团来了。当然是先在陈家庄找上最基层的老村长,然后这才上山。 一路走过来虽然有点辛苦,但是这山里的景色确实不错,一派原生态的景象,就当是一场秋游了。 外行看热闹,像鸟居小松这样的内行,则已经暗暗开始自己的考察项目。从温度湿度到气候,再到树木的种类和生长年限,还包括地上腐殖质层的厚度,鸟居小松都差不多心中了然。 总体来看,这里的环境还算保持了原始的生态环境。但是海拔高度太低了一些,综合条件还不如本国的一些松茸产区,跟香格里拉那边更没法比。这就叫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按理说,这样的环境孕育不出来那种神级的松茸啊,难道那两个只是特例? 胡县长并不知道,鸟居小松回国之后,那两棵松茸给他带来怎样的震撼。检测结果显示,松茸里面蕴含的有益物质,远远高于其它松茸,尤其是松茸醇的含量,更是惊人。而松茸醇的最大功效,就是抗癌抗肿瘤。 最神奇的是,直到完成全部检测,已经又过了两天时间,再加上他入手前的那段时间,这两棵松茸的保鲜期已经远远超过72小时。松茸产业最难搞的是什么,就是保鲜问题啊。 这样一来,鸟居小松再也不淡定了,顾不得拿乔,火烧屁股一般赶回来,要知道,岛国是世界对松茸最为推崇的国家。据说是广岛被扔了原子弹之后,松茸是唯一能在废墟中长出来的物种,体现了松茸强大的抗辐射性,而岛国人最怕什么,最怕核辐射啊,所以被岛国人奉为神菌。 陈二狗正跟县长聊得愉快,就看到过来一个小个子,朝他深深鞠躬,幅度很大,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他听不懂的鸟语。 嘛意思?陈二狗有点蒙。 胡县长问问翻译之后,便开言道:“小同志,鸟居先生想请你带领我们去林子里采松茸,就是你上次出售的那种松茸。鸟居先生要在县里投资松茸产业,到时候,你们村子里的人都可以采松茸赚钱,早日奔小康。” “真的!”陈二狗一蹦八个高,这两天在山里转悠,可没少见到松茸,一棵五十,十棵就是五百,一百棵就是五千,发财啦发财啦—— 突然感觉肚皮被拍了两下,陈二狗这才醒悟,低头朝着马封侯咧嘴笑:“猴师父,我们要发财啦!” 一边呆着去——马封侯很是不耐地朝他挥挥小爪子,然后抬头看着那位鸟居小松:想不到还是老相识,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啊! 第十九章 酸脸猴子 这只猴子是怎么回事,眼神怪怪的——鸟居小松的小眼睛和马封侯对视一阵之后,心里忽然毛毛的,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然后就看到那只猴子手上比比划划的,旁边一个小丫头立刻给猴子盛了一碗饭,还有那个傻乎乎的陈二狗,也掀锅盛菜,上尖一大盘子油汪汪的鸡肉,里面还有一片片滑溜溜的松茸,香气一个劲往鼻子眼里钻,害得鸟居小松暗暗咽口水。 野鸡炖松茸,简直是绝配——马封侯先给小七碗里夹了几块鸡肉,然后这才啃了块鸡肉,嚼了片松茸,小脑袋便点个不停:妙不可言呢。 小七也美滋滋地吃着:真香啊,这种味道,好像就是她刚刚记事的时候,妈妈的味道。可是,那时候她还太小,妈妈的印象都模糊了。想着想着,眼泪不由得吧嗒吧嗒掉进饭碗里。 马封侯见状不由得放下筷子,伸出小爪子,轻轻抚摸着小七干巴巴的头发:多吃点,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他知道,小七是个坚强的苦孩子,很少会掉眼泪,只有在想妈妈的时候才哭。 感受到来自猴哥的爱抚,小七忽然笑了,大眼睛里还有晶莹的泪花闪呀闪的,小丫头开始努力地往嘴里刨饭:还有猴哥在我身边呢—— 陈二狗也馋得早想动筷,不过看到爷爷还在旁边站着呢,于是拍拍猴师父的小爪子,憨笑着朝着老村长指了指。在得到马封侯点头允许之后,这才把老村长也拉上桌。至于其他人,过过眼瘾就好,两只野鸡也就是一大盘子,自己人还不够吃呢。 大概是嗅到香味,一撮毛也凑到马封侯脚下,仰着粉嫩的小脸看他嘎巴嘴,眼睛一眨不眨:偶就是看看。 你个小馋鬼,别吃完闹肚子——马封侯夹了一块鸡肉,在米饭上蹭了半天,尽量把上面的油脂沾到米饭上,然后才塞进一撮毛的小爪子里。猴子平时以素食为主,冷不丁吃一顿荤腥,只怕肠胃受不了。 而马封侯却没有什么顾虑,不用担心猴拉稀坏肠子,或许是他还保留着做人时的食性吧。 他们这几个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考察团的人站在旁边未免有点尴尬:山里人就是没规矩,也不知道叫领导尝尝,话说那盘子野鸡炖松茸,好像真的很诱人—— 以胡县长为首的县领导也瞧着马封侯犯嘀咕: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好像这只猴子才是真正的领导似的? 甚至他们有一种错觉,居中而坐的那只猴子,熟练地使着筷子,一举一动,更像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 还真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猴子,好好爬树摘果子才是你应该做的事,坐在这儿装什么人呢? “各位领导别见怪,这是神猴,经过青云观老道士的点化,通人性的。”吃人家的嘴软,老村长一边吃一边还夸马封侯几句。在他眼中,猴子的这些举动都很正常,神猴吗,当然有神奇之处。 这就沾点封建迷信的色彩了,县领导可不敢苟同,瞧着人猴那边好像还要吃一会,与其眼巴巴地看着,还不如到道观里面歇歇脚呢。 一位年轻的秘书就开始张罗,马封侯横了一眼,便拍拍陈二狗的肩膀。陈二狗见状连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嘴里还嚼着一块鸡肉就冲过去:“先别进,没有猴师父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秘书被气乐了。用手一指马封侯:“你说那只猴子啊,山中无老虎,它小猴子还想称大王了呢。” 后面的领导相顾莞尔:我们是父母官,任你个小猴子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陈二狗可不干了,他一向尊师重道,当然也不允许别人耍戏猴师父,于是梗着脖子吼了一嗓子:“青云观就是猴师父的,当然说了算!” 小七也叉腰跟着帮腔:“猴爷爷走的时候,就答应青云观留给猴哥了呢!”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胡县长打破尴尬:“那我们是不是得称呼那只小猴做猴道长——” 手下凑趣地笑了几声,反倒是陈二狗和小七,很认真地一起点头之后,又回去继续吃鸡肉。就连老村长,显然也认可这种说法:“各位领导,青云观现在是神猴的产业,还真是他说了算。” 说完,又夹了一片松茸使劲嚼起来,这玩意还是很有韧性的,不过味道真是不错,早知道小鸡炖蘑菇这么好吃,就带一瓶酒好喽。 考察团的一干人等就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尤其是鸟居小松,心中愈发焦躁,他恨不得早点考察资源然后签署合同,哪有那么多美国时间浪费在你个臭猴子身上。 于是快步走到饭桌前,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抓出一把钞票,啪得一下拍在陈二狗面前。以他和中国人打交道的经验,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金钱开路,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 果然,陈二狗俩眼唰唰冒光,筷子一扔,抓起钞票,手指伸到嘴里蘸了点唾沫,就一张一张数起来。鸟居小松给他的是兑换之后的人民币,都是百元大钞,红灿灿的很是讨喜。 鸟居小松饶有兴味地盯着陈二狗数钱,小眼睛里还闪过一阵阵鄙夷。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猴师父,一千二百块呢!”陈二狗恋恋不舍地把一沓钞票放到马封侯面前,他虽然喜欢钱而且也缺钱,但是师父在上,他就得上缴。 用钱砸人吗,好像是我以前最喜欢使用的方式,现在看看,还真够二的——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抓起钞票,还在桌上摔了两下,发出啪啪的脆响。 在他看来,这个小鬼子确实不是什么好鸟,当年,老爹还在东北吉省当省长的时候,这家伙就去当地投资收购山野菜,托人找到那时候还是衙内的马封侯。马封侯也就随口跟老爹的秘书打了个招呼,结果事情就成了,他还受邀到东京玩了一趟。 谁知还没玩够呢,就被老爹一个电话给叫回去,劈头盖脸一通训,最后还被禁足了一段时间。原来,这个鸟居小松跟地方政府签署的收购合同上,干野菜的价格极低,转手到岛国之后,居然有几十倍的利润。偏偏这件事还被媒体给披露出来,搞得老爹很是被动。 所以,马封侯也就把这个鸟人给恨上了。现在居然在此见面,估计这鸟人还要玩从前的套路,他猴姥姥的,不知道这座山头归我管吗,不知道这些松茸都是我的吗? 马封侯越想越气,要是和山下陈家沟的村民共同开发松茸资源,他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邻居住着,他现在身份又特殊,不好搞得太过张扬。但是你一个良心大大坏了的小鬼子居然也想来分一杯羹,是可忍猴不可忍! 蓦地,马封侯手臂一扬,钞票便朝着鸟居小松脸上飞去,纷纷扬扬的在空中飘落,最后,散落在鸟居小松脚下的地面,红艳艳的很是惹眼。按理说,这副画面还是很具有美感的,只是作为当事人,鸟居小松的感觉却很不好:耻辱,被一只猴子给鄙视了,简直是大大的耻辱! 怒不可遏之下,鸟居小松伸出双手,迅猛无比地向那只可恶的猴子抓去。他年轻的时候练过柔道,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扔下,一只小毛猴而已,先来个投技,叫它吃点苦头。 陈二狗和小七同时站起身后撤,然后都把一种怪异的眼神投向鸟居小松:跟猴师父(猴哥)动手,你多大心啊? 马封侯最近总感觉自己的猴拳渐渐趋于大成,只是苦于没有对手来检验。毕竟小七太小,陈二狗又刚刚入门,功夫尚浅。所谓高手寂寞,便是如此。 想不到啊,居然有人巴巴送上门来,而且瞧那个鸟人的身手,好像也是练过的,正合猴意。 于是一个后空翻从凳子上落地,闪身窜到一处空地站立,还很是嚣张地朝鸟居小松钩钩毛乎乎的手指。 鸟居小松的火气算是彻底被猴子给挑起来,他甩掉身上的风衣,又脱掉西装,挽起衬衫袖子,在原地活动几下,便一步步朝马封侯逼近。 “鸟居先生,跟一只酸脸猴子动手,胜之不武——啊——”那位年轻的秘书还真担心贵宾叫猴子给挠喽,练忙上前阻止。结果这一句酸脸猴子也成功地激怒了马封侯,直接窜上去,猴爪子在他脖子上挠了一把,吓得秘书同志惊呼连连:果然是酸脸猴子,说翻脸就翻脸。 其实,马封侯只是吓唬他一下,真要是动手的话,直接就送他去韩国整容了。 而就在这时候,在一旁蓄势待发的鸟居小松也猝然发难,闪身至马封侯左侧,出脚如电,直接一脚蹬向小猴的右膝。有点柔道膝车的招数,只是因为小猴子太矮,索性直接踹。要知道,鸟居小松此刻并非是柔道比赛时的赤脚,而是穿着皮鞋呢,要是被他踹实,马封侯这条猴腿肯定废了。 好!马封侯嘴里吱了一声,只见他身如落叶,随着对方的腿势而动,任你千钧之力,也难以及身。瞧得一旁观战的陈二狗悠然神往,小七更是使劲拍着小巴掌。 给马封侯捧臭脚的还有一撮毛,也学着小七的样子,呱唧呱唧地拍着小爪子,拍两下,就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钞票,拍两下,再捡一张,两不耽误。 没等一撮毛把地上的钞票捡完,那边的马封侯已经展开反击,双臂锁住鸟居小松的脚踝,顺着他踢腿的方向一扭。鸟居小松收势不及,直接被扳倒在地。 这下把他可摔蒙了:怎么可能,小小的毛猴,力道怎会如此之大,而且居然还会借力? 摔倒的那一刻,鸟居小松仿佛又回到了初学柔道的时候,面对自己老师的那种感觉,强大如高山仰止,不可战胜。 马封侯哪肯轻易饶他,飞身扑上。利爪如钩,从鸟居小松左边的面颊上抓过,再看时,鸟居小松左侧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刺眼的“川”字。 “不要伤了外宾!”胡县长急得大叫,他是真怕这比生意被搅黄喽啊。 马封侯朝他呲呲牙,又一次挥爪,在鸟居小松右边的脸颊上又来一下,这样才具有华夏传统的对称美嘛。 鸟居小松在地上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脑袋,嘴里哇哇惨叫,声如杀猪。 你个鸟人,以后见你一次打一次——马封侯朝旁边看热闹的赤尻勾勾手:二当家的,前两天我教你猴子偷桃,你总是学不会,今天便宜你了,有活靶子给你练。 赤尻看到猴王大发神威,身体里的暴力因子也被彻底激发,早就热血沸腾,嗖一下窜过来,看着猴王跟它比划两下,便心领神会,抖出*****一道水柱喷涌出去,哗哗哗,全都淋在鸟居小松头上。 搞错了,我是叫你偷他的桃子——马封侯愁的搔搔后脑勺,不过现在的效果好像也不错耶,要不要把那几只猴子都叫来呢? 第二十章 分赃大会 猴群是很善于捧臭脚的,虽然大部分猴子今天都自由活动,跑山里耍去了,但是老老小小也剩下将近十只呢。它们看到猴王把对手打得屁滚尿流,立刻都凑上来献殷勤,帮猴王理毛的,帮猴王拿虱子的,还有求交配的。 这种举动在动物界再正常不过,越是强大的雄性,才越能吸引雌性。 不过马封侯对母猴可没什么兴趣,不耐烦地挥挥小爪子。猴群便凑到鸟居小松周围,毛手毛脚地开始抢夺他身上的东西。没错,在猴群的认识之中,猴王打完胜仗,该是它们收缴战利品的时间。 亮晶晶的手表不错,收着;手指头上戴着的这个东西金灿灿的,也收着;兜里的破纸片红艳艳的,好像没啥用,也凑合收着吧—— 而一撮毛等几个小猴,更是不客气地把鸟居小松的皮带都抽下来,最后连个四角裤头都没放过,把鸟居小松给扒得赤条条的。 鸟居小松也想挣扎反抗,可是赤尻把他看得死死,只要稍有动作,小爪子立刻就往他脸上招呼,吓得鸟居小松只能老老实实硬挺,连死的心都有了。 马封侯则瞧得心花怒放:三光政策啊,你们这群猴子够狠,啥时候学会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 而县领导那边则叫苦连连,想要上前阻拦,可是猴子太凶残。急得胡县长身上呼呼冒汗,真想大吼一声:快去请如来佛祖! 幸好在考察团里面,还有四位负责安保的警察,原本一直很没有存在感,这会终于被县长大人给想起来,有危险找警察啊:“殴打外宾,把它们全都铐起来!” 一名老警察咳嗽一声,小声提醒:“县长,那是猴子,不是人!” 警察同志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的情况,人打架可以治安拘留还有罚款,真把一群猴子弄到公安局算怎么回事嘛,公安局又不是动物园—— 最关键的是,不一定能弄过那群猴子啊! “带枪了吗?”胡县长也真是急了。 警察一起摇摇头,这种陪同外宾的活动,主要是摆摆样子,谁敢配枪啊。 “那你们也得上去把外宾先救回来!”胡县长眼瞅着鸟居先生连小鸟都露出来了,正被一只小猴用爪子弹着,简直太不像话! 几位警察同志互相瞅瞅,连警棍都没带啊,不由得心中暗骂:你怎么不去呢! 不过职责所在,也由不得他们退缩,四名警察只好硬着头皮,一点一点往前挪蹭,心中暗暗祈祷:猴大哥,希望你们能高抬贵爪,放我们一马。 也不知道是他们心中的祈祷产生了效果,还是猴群把鸟居小松扒光之后,再无利用价值,居然哗啦一下撤走。 警察们都暗暗抹了一把冷汗,连忙把尊贵的外宾给抬回来。自从外宾来到他们小县城之后,就一直跟祖宗似的的供着,今天倒好,叫一群猴子愣是给专政了。那名老警察的爷爷辈就有当年被侵华日军给杀害的亲人,心里还暗暗给猴群叫了一声好! “鸟居先生,您——”胡县长都不知道该说点嘛了,干脆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给鸟居小村先披上。 脱离险境,鸟居小村也终于还阳,一双小眼睛迸射出无比仇恨的目光,仿佛要择人而噬,惊得胡县长也退后几步。 一直比较淡定的山口纯子这时候走过来,跟鸟居小松哇啦哇啦说了几句。鸟居小松便满是不甘地瞪了那边的猴群一眼,然后便要求护送他去医院,这次搞不好直接毁容了。 另外一边,马封侯洗了洗手,又回到饭桌旁接着吃。享用完午膳,马封侯就晒了一会子太阳。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好不惬意。不远处的那些官员也都有些恍然:我们忙忙碌碌的到底是为了啥,还不如一只猴子清闲自在呢—— “空你七哇——”马封侯正晒得舒服呢,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同时,一股香水叫他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抬眼瞧瞧面前正向他鞠躬的山口纯子,马封侯不由得咧咧嘴角:好像还是从前的套路吗—— 那次的东京之旅,就是这位山口纯子全程陪同马封侯,而且还提供了非常全面的服务,嗯,非常全面。马封侯当时还是花花大少,自然是来者不拒。过后才搞明白,原来山口纯子,其实就是樱花株式会社专门培养的公关人才,专门用身体交换利益的。 为此,马封侯也颇为恼火,还以为自己魅力无限,国内国外通吃呢,原来一切只是交易的一部分。这位山口纯子小姐,可一点也不纯呢! 站在猴子面前,山口纯子忽然有一种错觉:刚才这只小猴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好像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事关发财大计,鸟居小松已经败下阵来,山口纯子必须担当起这份重任,可是她心里也没底啊:公关的对象是猴子,还真是第一次。 本来是可以不必看一只猴子脸色的,可是这种深山老林很是危险,没有当地的向导带路,搞不好困在大山里出不去,万一再遇到什么野兽呢。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山口纯子还是会凭借投资者的身份,向当地政府官员寻求帮助,而且这一招还百试百灵。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有些特殊,在山里,那些当官的也要依赖当地的老百姓。偏偏不论是陈二狗这位当事人还是老村长,对这只猴子都敬若神明。所以山口纯子很快理清思路,把这只猴子当成突破口。 于是仗着胆子,山口纯子拿出一块奶糖,拨开之后,一点一点递向马封侯。她的动作十分轻柔,免得刺激到这只脾气不大好的猴子。在她的家乡北海道,也有不少猕猴,小的时候,山口纯子还跟猴子一起泡温泉呢,所以对猕猴的习性还算了解。 不准备使用你最擅长的人肉炸弹了吗——马封侯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伸出小爪子抓过去,不过没抓那块糖,而是直接抓上山口纯子的胸脯,还使劲捏了两把。 色猴子——山口纯子嘴里惊呼一声,在心中给马封侯贴了个新标签。 说起来,猴子确实也挺色的,闲着没事,最喜欢的运动就是交配,甚至是同性的猴子之间也乱搞。 不过呢,马封侯倒不是见色起意,只是想报复一下而已。毕竟他的内心还属于人类,所以也不好做得太过放肆,便朝赤尻招招手,比划两下之后,小爪子朝山口纯子一指。 赤尻这货没怎么弄明白大王的意图,以为还是像刚才那样撒尿呢,于是立起上身,小爪子扶着胯间的*****还抖了三抖,这才朝山口纯子猛扑过去。 山口纯子可吓坏了,虽然以前也陪客人玩过一些比较刺激的节目,可是如果被一只猴子强行叉叉,那还有脸活吗? 于是撒腿往回就跑,嘴里更是尖叫连连。赤尻在后面还不依不饶呢,紧追不舍,一副色胆包天的模样。 几位警察同志又被迫出场,好歹算是把山口小姐抢救回来。到了这时候,哪还有心思考察,先跑吧。于是考察团的成员就跟逃命似的,往山下跑去。 这下可苦了这些官老爷,他们这些人都坐惯了办公室,疏于锻炼,跋山涉水的,哪遭过这个罪啊。可是性命攸关,跟不上也得玩命啊。结果一个个都咬紧牙关,穿林越涧,就差连滚带爬了。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的陈家村,考察团的成员也顾不得形象,噗通通坐在地上开始喘大气,有两位昨天晚上陪外宾喝酒喝得多了点,撑着树干一个劲干呕。 就在考察团驱车离开偏僻的陈家村之后,又有一伙人鬼鬼祟祟地来到陈家村一带,他们的目标,也是一只猴子—— 总算是清净喽。马封侯把赤尻给吆喝回来,然后就指指地上那堆战利品。二当家的今天表现不错,值得奖励。 赤尻翻了一阵,抓起鸟居小松的手机摆弄起来。结果看得陈二狗好生眼热:水果机啊,比起我爷爷那个老年机可强多了! 他也知道猴子都没长性,估计用不上一会就玩腻了,所以就紧紧盯着赤尻,随时准备接手。 瞧你那点出息——马封侯又从地上抓起那个沾着血迹的戒指,直接扔给陈二狗。因为戒指戴在手指上比较紧,所以猴子在摘取的时候未免有些粗暴。 金的!陈二狗激动地掬起双手,把戒指稳稳接在掌心,然后在裤子上蹭了几下,就急火火地套在手指上,还真别说,大小正合适,把他给高兴的啊:还是跟着猴师父混有前途! 其它猴子也都凑上来,嘴里叽叽咕咕地叫着,马封侯可看不上鸟居小松那些破烂儿,于是挥挥小爪子,猴群便一拥而上,你争我夺,那件西装都撕成布条。 分赃完毕之后,马封侯就把那块金表扔给小七,留着看看时间也好。小七也想戴着,可惜手腕太细,只能回到青云观里藏好。不藏不行啊,猴子们个个都是翻东西的好手。 最后,就连老村长下山的时候,都乐呵呵地拎着一双皮鞋走的。他可不管是不是赃物、还是什么外宾穿的东西。那俩歪果仁都那么惨了,不信还有脸再来? 第二十一章 金钱无敌 趁着天儿好,领着猴群把采集来的栗子都晒一晒。主要是那些山核桃,剥皮很是麻烦,弄的猴子们小爪子都黑黢黢的。不过这些家伙也都尝过核桃仁的美味,所以干得也算专心。 嘴馋的时候,还贼眉鼠眼地用石头敲开两个,把软糯的核桃仁塞进嘴里,闭着小嘴一个劲努动。在马封侯的影响下,猴子们也都学会使用最简单的工具——石头,估计很快就要进入石器时代。 到了傍晚收工的时候,出去逛荡的猴子也陆陆续续都回来。这帮家伙现在也把青云观当成老巢,虽然暂时不能进到里面,但是马封侯也在慢慢进行这方面的训练,只要不随地大小便,不乱搞破坏,到冬天的时候,还是准备给猴群一个容身之地的。 小七站在道观门口,点着手指查数,这也是她每天都要进行的一项工作,并且乐此不疲,长此以往,小七都快变成猴娃了。 “猴哥,还少老疤子和癞痢头呢,天都要黑了呀。”小七跑回院里,向猴哥汇报情况。 马封侯抬头望望天,确实要黑了,往天到这时候,猴群早就回巢。而且,老疤子是猴群中难得的人才,掌握着猴儿酒的技术,不容有失啊。 于是也连忙去了道观外面,就看到远处窜来一道黑影,看到猴群之后,嘴里吱吱大叫,叫声好不凄厉。 猴群也骚动起来,等那个黑影跳跃到跟前一瞧,好像是瘌痢头吧。很快马封侯就在小七那里得到确认,就是瘌痢头,没看头顶上有几处没毛的地方吗,可是,老疤子呢? 回归猴群之后,瘌痢头显得很是兴奋,嘴里发出急促的吱吱声,大概是想表达:总算看到亲人啦! 什么情况?马封侯上去拍了一下它的肩膀,瘌痢头便连叫带比划,马封侯也算是弄明白了一个大概。现在他跟猴群里面的猴子,已经可以实现最基本的沟通。 据瘌痢头的表述,今天难得放松,老疤子就领着它去采一种好吃的果子。因为在猴群中年龄差不多算是最大的,猴老成精,所以大伙还是比较愿意跟老疤子混的,总能弄到点好吃好喝。 于是瘌痢头就高兴地跟着老疤子去了,在采果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情况,导致老疤子遇到危险,瘌痢头只能跑回来报信。 搞明白情况之后,马封侯决定立刻前去救援,别说是猴群中比较重要的老疤子了,就算是任何一只猴子遇到危险,他都会挺身而出,既然当了猴王,就有这份义务。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所以就留下小七在青云观看家,只带领陈二狗、瘌痢头和赤尻,还有善于追踪的大黑,一起赶奔事发地。反正有这么多猴子跟小七作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夜晚的树林更显幽深寂静,秋虫也已经蛰伏,透过斑驳的树影,可以看到一道光柱在林间飞速移动,正是疾行的马封侯一伙。 沙沙,沙沙,踩在落叶上面,脚步声无比轻快。偶尔踩上掉落的枯枝,也会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咕咪,咕咪——凄厉的叫声骤然在树上响起,猛的打破沉寂的夜晚,吓得陈二狗一哆嗦,手上的手电筒掉落地上。 “该死的夜猫子,吓死人哩!”陈二狗看到斜上方的树枝上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就知道遇上了夜晚出来捕食的猫头鹰。这叫声是够瘆人的,难怪猫头鹰那么不讨喜。 马封侯刚才也吓了一跳,刺耳的叫声叫他有一种脑袋上的猴毛都立起来的感觉,听到陈二狗嘟囔,这才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啊。 其实,夜行森林是极其危险的,因为有许多野兽,都喜欢在晚上觅食活动。所以马封侯包括整个猴群,都很少在夜间活动。今天老疤子遇险,马封侯也只好拼了。 猫头鹰的叫声,大概也引起了压在瘌痢头心里的恐惧,这家伙畏首畏尾地不敢前行。你还得负责带路呢,不走怎么成?相比之下,赤尻就好多了,毕竟是曾经的猴王,并不缺乏勇气。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天黑之后不得眼,总之瘌痢头领着大伙在林子里转了一阵,便开始在原地转圈,小爪子在头顶咔哧咔哧使劲抓挠,估计是彻底蒙圈,找不到路了。 再挠就早晚挠成秃瓢——马封侯心里又急又气,伸出小爪子,抓抓大黑的脖子,然后翻身骑到大黑的后背上。大黑便低吼两声,向前窜去。瘌痢头显然指望不上,只能看大黑的了。 自从上次共同经历过磨难之后,大黑也算是彻底接纳了马封侯,除了小七之外,就对马封侯最亲近,有点成了马封侯专属坐骑的架势。 跟上——陈二狗见状,直接把瘌痢头扔到自己肩膀上,简直带了个累赘嘛。至于赤尻,则一窜一跳地冲在陈二狗身前,正好能借着手电筒的光亮。 大黑在前面跑上一段,就要停下来在地上嗅一阵,辨别老疤子和瘌痢头留下的气息,所以走走停停,速度始终提不起来。 白天的时候,老疤子和瘌痢头显然跑出去很远,马封侯他们都在林间穿行了一个多小时,大黑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算算距离,怎么也有十多里了。 这片林子,就算对马封侯来说,也是属于尚未探查过的区域,已经真正算是大山深处,想不到老疤子跑得还真远。 进入到陌生的区域,马封侯也更加谨慎,努力竖起一双招风耳,倾听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陈二狗的丛林经验也十分丰富,所以同样握紧手中的短棒,不知不觉间,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呜汪汪——大黑猛的停下脚步,朝着前方黑漆漆的林子里吠叫起来。 马封侯连忙拍拍它的狗头,示意大黑安静下来,因为狗叫声对许多野兽都是一种强烈的刺激,马封侯还是大少的时候,喜欢刺激,也有过一些跟朋友打猎的经验。 陈二狗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他似乎感应到什么,手电筒猛的抬起,从前方的大树上扫过。 在光柱扫过一个树杈的时候,猛的点亮两个绿油油的光点,一般来说,具有夜视的动物,在被强光照射的时候,眼睛通常都是这种情形。 低吼声随即响起,陈二狗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虽然刚才手电筒的光柱只是一掠而过,但是他也大致看清了树上那只猛兽,那金黄色的毛发以及上面无比醒目的黑色斑点,状如一枚枚铜钱,不是金钱豹又是什么? 因为山中无老虎,所以金钱豹几乎已经是这片山林之中处于食物链最顶端的猛兽,陈二狗也只是听说过猴子山上有豹子出没,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 本能的想要撒腿快跑,可是当他看到前面的猴师父一动没动之后,也就艰难地压下了那股逃跑的冲动。 瘌痢头就更加不堪,尖叫两声之后,索性把小脑袋往陈二狗的胳肢窝一钻,啥也不管了;赤尻虽然比它稍好一些,但是天敌带来的那种威压,绝对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令赤尻身不由己地匍匐在地,丝毫不敢动弹。 马封侯当然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那是一只金钱豹,而且他的眼神比陈二狗还好,看出那只豹子正在进食,在豹子身下的树杈上,还耷拉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猎物,应该是一头半大野猪。 和赤尻的本能反应一样,在被金钱豹的眼睛扫了一下之后,马封侯也是浑身炸毛,想要趴在地上。可是他毕竟拥有着一个属于人类的灵魂,很快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猴眼圆睁,盯着金钱豹藏身的位置,虽然看不清楚什么,但是眼神中那种坚定和无畏,却冲破黑暗,清晰地被树上的金钱豹感受到。 有威胁——作为猫科动物中感觉最为敏锐的金钱豹,这家伙立刻变得无比警惕,毫无一丝赘肉的身体骤然弓紧,每一条肌肉都蓄势待发。当陈二狗的手电光再次扫过去是时候,骇然发现,那只豹子已经从身上消失不见,只剩下野猪耷拉下来的脑袋,在树上微微摆动。 “猴师父——”陈二狗也慌了手脚,潜伏在黑夜之中的猛兽是最可怕的,因为你不知道攻击会在何时何地骤然爆发。 马封侯也不敢轻举妄动啊,刚才豹子消失的时候,甚至都没怎么发出声息,偏偏金钱豹又是最擅长偷袭的猛兽,往往一口咬在猎物的脖颈,一击致命。 就算上树也不成,豹子不像笨重的野猪,这种猎食者能爬树,会渡水,是全能型猎手,就差不会飞了。 此时此刻,深林更显宁静,四周只有风吹落叶发出的轻响,撩动得神经愈发紧张,如此压抑的气氛,真能把人逼疯。 听着陈二狗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马封侯知道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因为那时候就是金钱豹猝然发难之际,山林间真正的猛兽,凭借本能就可以准确地把握最佳时机,这一点毋庸置疑,绝对不能存在侥幸心理。 哦噢——马封侯的身子忽然从大黑后背上飞起,跃向旁边的一株松树。只见他拳脚生风,噼里啪啦击打在树干上,松树皮纷纷开裂,哗啦呼啦往下掉,碗口粗细的松树,竟然被他打得不停摇摆,而且幅度越来越大。 起初,陈二狗还以为猴师父发现豹子的踪迹,冲上去搏命呢,结果手电筒晃过去才看清,原来在那打大树呢,还打得十分卖力。猴师父啊,都这个时候啦,咱们省点力气留着对付豹子不好吗? 第二十二章 断崖 马封侯还是一名大少的时候,没事喜欢找点刺激,而最能令男性血脉贲张的,莫过于狩猎,所以他也参与过一些私下里组织的秘密狩猎活动,在一些高端俱乐部,这些也都是不算秘密的秘密吧。 虽然在狩猎中只是小跟班的角色,但也多少了解到一些常识。比如说,俱乐部中有着“箭神”之称的好兄弟就给他讲过:面对猛兽,常见的有两种方法可以规避危险。一种就是不要表现出任何威胁,彻底顺从;另外就是展示实力,让对方见识到你的强大。 前者有一定几率逃脱,主要取决于猛兽的状态和心情,比如在刚刚吃饱之后,或者心情比较好的时候,或许会对你置之不理,放你一马;至于后者,只要你展现出来的实力能令猛兽有所顾忌,那么它们通常会悄然而退,避免正面冲突。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丛林法则,就是如此残酷和公平。如果能够避免战斗最后,即便是最凶猛的野兽也不想在战斗中受伤,从而降低生存的几率。 马封侯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展示自己的实力,叫那只潜伏在黑暗中的金钱豹知难而退。至于能不能奏效,他也没有过实践经验,心里当然也就没底。 一通猴拳打完,树下满是树皮和折断的树枝,好好一棵大松树,被他给折腾得皮开肉绽,枝残叶败,毫无生机。 对不住了,干脆给你点补偿好喽——马封侯现在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索性就在树根撒了一泡尿。这样一来,这棵大松树反倒因祸得福。 不过在赤尻和瘌痢头看来,却心悦诚服:大王果然厉害,敢在豹子的领地划分地盘! 野生动物通常都是用排泄物来规划领地的,马封侯此举,误打误撞,无意中展示了自己霸气的一面。 要知道,大黑刚才也拉拉尿了,不过是被吓的,不是有意的啊! 又等了几分钟,平静依旧,看到大黑站起来夹着尾巴往前走,马封侯也意识到那只金钱豹没有选择战斗,于是重新跳到大黑背上,朝后边的陈二狗他们招招小爪子。 扑通一下,大黑身子往下一沉,又趴在地上,马封侯还纳闷呢:我有那么沉吗?他哪知道,大黑是吓得四肢无力,能站起来就不错了。 队伍继续前进,走远之后,那只金钱豹又重新出现,它身长接近一米五,行走间,步态轻盈,悄无声息,身上的豹纹都似乎被赋予某种韵律,美的动人心魄。 走到满是树皮和落叶的松树下,金钱豹低头嗅了嗅,然后嘴里发出呜噜呜噜的低吼,它记住这个味儿啦! 马封侯一伙又穿行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缩在陈二狗怀里的瘌痢头忽然吱吱吱叫起来,还猛的窜到地上,攀上旁边一棵树上,等它下来之后,把小爪子里面抓着的东西,递给马封侯。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一照,好像是几个青绿色的大枣子,马封侯就忍不住在瘌痢头的脑袋上使劲敲两下:虽然不认识手上的是什么果子,但是这都啥时候啦,还有心思找吃的! “圆枣子,好东西,还是我小时候吃过呢!”陈二狗倒是认出了这东西,寸许长,椭圆形,青绿绿的,确实像大青枣儿。 不过咬开外面的果皮之后,就会发现里面跟猕猴桃差不多,也有着一排排细小密致的黑籽,学名叫野生猕猴桃。虽然分布广泛,但是近年却越来越少。即便是还能找到一些,但是因为生长环境越来越恶劣,所以果实也越来越小。 而且圆枣子还是纯正的野果,因为这东西是巨型藤本植物,藤蔓爬个二三十米都是小意思,必须是土地肥沃的原生态森林才能生长,人工栽培成本太高。 说话间,陈二狗已经咬开一个圆枣子,轻轻一吸,里面的果肉汁水便流进嘴里。看他吃的口滑,马封侯也忍不住捏了一个圆枣子尝了尝,赶了一路,还真有点饥渴。味道好像跟猕猴桃差不多,但是没有猕猴桃那股酸劲,甘甜之中透着一股野果特有的香气,不错不错。 这股香气,马封侯近来也略有些体悟,应该是大自然赋予野果所特有的,是那些人工种植的水果所不具备的。他并不知道是,这种野生猕猴桃,营养成分很还极为丰富,尤其是维生素c的含量,是其它水果的几十倍几百倍,极为难得。 吱吱吱——看到他们吃得欢,瘌痢头便揉着被敲得生疼的脑壳发出委屈的叫声。连叫带比划一阵之后,马封侯这才明白,原来,老疤子就是领着瘌痢头到这来采圆枣子的。 在瘌痢头的带领下,往前走了几十丈,地形陡然一变,山势在这里竟然形成了一处断崖,就像是被劈山救母的沉香给劈了一斧子似的,崖壁无比陡峭。 用手电筒往对面照照,只见断崖窄的地方不过丈许,宽的地方,几百米都出去了,所谓山崩地裂,既是如此,不知道是地壳运动还是因为地震之类,才导致这道巨型裂缝的出现。 再往下照照,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峭壁上还顽强着生长着一些植物,照上去枝叶婆娑,叫人不得不感慨生命力的顽强。 “好险,这要是摸黑走过去,非掉进去不可——那只老猴子不会就掉到这下边了吧?”陈二狗大惊小怪地叫了两嗓子,然后就听到悬崖下边响起一阵急切的吱吱声,算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循着叫声用手电筒照了一阵,也没发现老疤子的猴影儿,估计是跌落的位置比较深,而且手电筒用的久了,光亮也越来越暗。 马封侯侧耳倾听一阵,老疤子的叫声还是底气十足的,应该没有大碍。这黑咕隆咚的,下悬崖的话实在太危险。于是朝裂缝里吼了两嗓子,算是通知老疤子不要心急,等天亮之后再下去把它弄上来。 虽说猴老成精,可是老疤子遇险,眼巴巴等了好长时间,早就心焦难耐。可下子听到亲人的声音,于是吱吱吱叫个不停。 叫破喉咙也没人管,谁叫你不知道小心了——反正也不差这半宿了,马封侯索性走回去几十米,找了棵大树爬上去睡觉。陈二狗这个没心没肺的,居然还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找圆枣子吃呢。 裂缝下面,不时传出几声凄惨的吱吱声,估计老疤子都快伤心欲绝:见死不救,俺好可怜啊—— 好睡,一觉到天亮,马封侯睁开眼睛,窜到树下,习惯性打了一趟拳。正所谓曲不离口,拳不离手,不可一日闲过。 尤其是在早晨,万物催发,生机最浓,练拳效果最佳。可惜的是,拳谱中记载的那种拳意随心动的境界,他还摸门不着。想想就叫马封侯激动,更成为他勤学苦练的动力:拳意随心动,润物细无声,那不就是小说里面悬乎的内力嘛! 陈二狗也不错,屏气凝神,随着师父一起练习。赤尻和瘌痢头也没闲着,攀到树上,摘了不少圆枣子下来,有进步,都知道准备早餐了。 一直到了天将近午,马封侯这才抖擞精神,准备去救老疤子。裂缝之中光线暗淡,只有正午那么一个多小时时间,才能有阳光直射进去。如果选择其他时间的话,视线不佳,万一再有什么危险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留着陈二狗和大黑在上边接应,马封侯朝赤尻和瘌痢头招招小爪子,赤尻便奋勇当先,攀着裂缝中生长的草木和突出的石块,慢慢爬下石壁;瘌痢头胆儿小,凑到裂缝那,探头往下一瞅,便火烧屁股一般窜回来,紧闭双眼缩成一团,说啥也不敢下去。 你不是属猴的,应该属熊才对,你个怂货——马封侯在瘌痢头红彤彤的屁股上踹了一脚,索性也就不管他,这样的货色下去也是累赘。 爬到悬崖边,探头一瞧,马封侯也觉得有点天旋地转。要是换成以前那个还是大少的他,估计比瘌痢头还怂呢,只有趴在那一动不动喊救命的份儿。 不过现在嘛,马封侯的身心都发成了极大的变化,要不怎么说,生活中的磨砺,才是进步的阶石呢。 也学着刚才赤尻的模样,攀住那些生长在崖缝间的草木,身体慢慢消失在裂缝之中。 “猴师父,小心啊!”陈二狗在上面还吆喝呢,喊完之后,又把一枚圆枣子扔进嘴里。 石壁上满是青苔之类,马封侯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就悬在半空。还好,他的双臂如今极有力量,牢牢抓住一根盘曲的小树。而能够在崖壁上生长的植物,无不是以扎根为生存要务,猴子又体轻,尚在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下,马封侯更是小心,手脚并用,不再贪图速度,稳步下降,很快就超过了赤尻。瞧得出来,赤尻也很是辛苦,因为它的身手,毕竟比马封侯差了一大截。不过好歹是曾经的猴王,赤尻无论是在身体素质还是意志品质上,都非是瘌痢头之流可比,一直都紧咬猴牙坚持。 在消除了内心的紧张和恐惧之后,马封侯则愈发轻松,渐渐把猴拳中的呼吸吐纳之法运转起来,顿觉身轻如燕,似乎只要双臂一振,就可以展翅飞行。在崖壁上攀援,更显游刃有余。 甚至还有余力给赤尻搭一把手,于是下爬的速度陡然增加不少,十几分钟后,透过草木的缝隙,终于看到了老疤子的身影。那身棕黄的毛发,在黑乎乎的崖壁间还是十分惹眼的。 看到马封侯和赤尻的身影之后,老疤子张嘴发出急切的嘎嘎声。马封侯率先跃上老疤子存身的那块凸出的岩石,然后伸出小爪子,摸摸它的猴头,以示安慰。 大概也是欢喜紧了,老疤子搂住马封侯的脖子吱吱叫,嘴巴一个劲往马封侯的脸上招呼,惹得马封侯很不高兴,嘴里威胁几声:信不信老子一脚把你踹下去! 老疤子这才想起尊卑之分,点头哈腰地递过来几个果子,也是圆枣子,不过果皮紫红,透着一股子晶莹,仿佛是用红色的玛瑙雕刻而成。 再看看岩石上还有不少这种圆枣子的果皮,马封侯忍不住敲敲老疤子的脑壳:有吃有喝,小日子挺滋润嘛,早知道就不用巴巴赶来救你喽——嗯,不错不错,这种圆枣子的味道更加香浓,不愧是老猴,这么好的东西都能找到,不知道加到猴儿酒里,会不会更加美味? 第二十三章 史诗级 给老疤子检查了一下,老猴还是受了一些伤的,大多是擦破皮的小外伤,只有后背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足有半尺多长,紫黑色的血液和猴毛粘在一起,看着十分狰狞可怕。伤口虽深,但是已经止血。 估计它这个样子,肯定是爬不了山崖,马封侯干脆就叫老疤子往身上一背,准备驮它上去。 唧唧——老疤子嘴里叫了两声,一只小爪子揽住大王的脖子,另外一只奋力朝前边的崖壁伸去。 马封侯也就顺势往前挪了挪,只瞧见老疤子的小爪子在黑黢黢的崖壁上抓了一把,然后把一团同样黑乎乎的东西举到马封侯眼前。 这是嘛?瞧着有点像木耳,表面呈现出灰褐色,背面还有纤细的绒毛。 于是马封侯就蒙圈了:没听说木耳长在石头上啊? 归根结底,他的本质还是一个富家大少,丛林经验基本为零,被老疤子这等老猴甩出去不知道多少道街呢。 看到大王没啥反应,老疤子也就不客气地把那团东西往嘴里一塞,大嚼起来。那东西显然比较脆,胶质丰富,嚼得咔哧咔哧的。 还真能吃啊——马封侯借着斑驳的阳光仔细瞧瞧,崖壁上还有不少那种类似木耳的东西,一团一团的,顽强地生长在石壁上。于是也捏下来一团,触手弹性十足,抖了几下,抖落上边的碎屑,才用嘴轻轻咬了一个小耳朵。 入口爽滑,嚼起来又十分劲道,味道说不上多好,只是透着一股特殊的气息。经过这段时间的山林生活,马封侯也大概知道这就是大自然的气息和味道,是那些人工栽培和种植的物种里面所不具备的。 好东西,肯定是名贵的山珍!马封侯虽然见识有限,还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名字和功效,但是想想老疤子身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算是流血也流死了,现在却已经结疤,没准就是这东西的功效呢。 于是又挑了几团大些的,足有盘口大小,叫老疤子拿着,等上去之后,大弟子陈二狗肯定能说出个一二。 吱吱,走起!马封侯示意老疤子抱紧他,准备上爬。 唧唧——老疤子嘴里又叫唤起来。 还有什么宝贝不成?马封侯现在算是深深领悟了一句至理名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顺着老疤子手指的方向凑过去,马封侯这才注意到,在这个小小的石台边缘,居然还有一道纵向的裂缝,大概只有二尺多宽的样子,里面黑咕隆咚,根本看不真切。 吱吱,你以前进去过?马封侯开始和老疤子交流。 老疤子的叫声明显带着点激动,小爪子也在马封侯眼前比比划划的,只是它越比划马封侯越糊涂,眼睛都花了。干脆把身后的老疤子重新放到石台上,然后探身跃进那道石缝。 二当家的赤尻也跃跃欲试,紧跟着跳进去。这家伙倒是忠心耿耿,紧紧跟随大王的步伐。 在下来的时候,陈二狗担心下面光线不足,所以把手电筒也拴在马封侯的脖子上,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马封侯扭亮手电筒,往前照了照,山石嶙峋,显然是天然形成,很可能是和外面的断崖一起形成的小裂缝。 既然进来,就往前走走吧。马封侯带着赤尻,在满是碎石的裂缝前行。几十米之后,前方豁然开朗,竟然呈现一个十分宽敞的山洞。 裂缝的出口是在这个山洞的斜上方位置,马封侯用手电筒往下照了照,嘴里忍不住发出吱的一声尖叫。 下面的景象实在出乎意料,手电筒的光柱照射到的地方,竟然都是一张张草绿色的大苫布,从苫布那方方正正的四角来看,下面显然还遮盖着什么东西。 这是——宝藏!马封侯的心脏很不争气得急速跳动几下,猛然想起来一段陈年旧事。他还是听在档案局担任局长的叔叔偶然说起过,在解放前,抗战胜利的时候,当时的日军有一批物资来不及转移,就藏匿到大山里面。而除了军用物资之外,很可能还有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之类。 只是因为一直没有被发现,所以还只限于传说。难道,传说就在眼前? 马封侯真想直接跳下去,掀开大苫布好好瞧瞧。可惜啊,他所在的位置距离下面好几十米呢,除非长翅膀飞下去。 这次为了寻找老疤子,仓促而来,没啥准备,看样子只能下次了,反正已经放在这里好几十年,也不急在一两天。 盘算好了之后,马封侯这才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电筒的光束,领着赤尻原路返回。赤尻嘴里还叽叽咕咕的,小爪子一个劲朝后边比划着。这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估计比马封侯还想下去瞧瞧呢。 重新回到石台,背起老疤子,有惊无险地爬上断崖,老远就看到陈二狗在那探头探脑地向下张望。及至瞧见马封侯的身影,这才如释重负,满脸欢喜。 不过这家伙到底是经验丰富,强自压下心头的狂喜,并没有大嚷大叫的惊动猴师父。要知道,你冷不丁的一嗓子,对下面全神贯注攀爬石壁的人来说是十分危险的,一个分神,搞不好就掉下去了。 等到马封侯背着老疤子爬到崖边,陈二狗这才趴在地上,伸手探下去。等猴师父握住他的手腕之后,这才把他们拽上来。嘴里再也抑制不住大呼小叫:“猴师父,真厉害!” 马封侯当然能瞧出这傻小子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于是伸出小爪子摸摸他的头顶,然后就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刚才毕竟背着老疤子呢,累得全身跟散架一样。更厉害的是在精神高度紧张之后,又骤然放松,有一种强烈的失重感。 看到老疤子,瘌痢头这才吱吱叫着凑上来,小爪子毛手毛脚地在老疤子身上乱摸,马封侯很恶意地猜测,这俩没准是一对好~基~友。 当老疤子将手里那种类似木耳的东西给瘌痢头的时候,马封侯才想起来这茬,连忙抢过来一团,丢给陈二狗。 “石耳,下边竟然有石耳!”陈二狗大吼一声,直接动手把瘌痢头小爪子里的石耳也都抢下来,惹得瘌痢头朝他一个劲呲牙。 果然认识——马封侯眨巴眨巴圆眼睛:原来这玩意叫石耳,长在石头上的嘛,叫石耳也算贴切。好像想起来了,上次去黄山,吃过“黄山三石”,里面就有这个石耳。 马封侯不知道的是,和木耳、银耳等等相比,石耳尤为珍贵。一是在营养上不可同日而语,二来嘛,石耳生长极其缓慢,通常五六年时间才能长成碗口大小,而且多生长在陡峭的石壁,采摘殊为不易,是极为难得的山珍。 “这石耳可是好东西,大补啊,尤其是止血的功效十分神奇。据说我娘生我的时候差点血崩,就是吃了这东西才保住命的。”陈二狗显然对石耳情有独钟,唠叨了好一阵子。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考虑到家里的小七肯定急得跟屁猴儿似的,所以马封侯便率队返回。 而趁着他歇气的工夫,赤尻和瘌痢头已经摘了不少圆枣子,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太不像话了,有好东西竟然不先孝敬猴王——马封侯过去从赤尻那抢来两个,他现在也喜欢上这种野果,吸一口汁肉,满满都是山林的清香。 还有陈二狗,当然也不闲着,他肩膀上扛着老疤子,衣兜里装满圆枣子,这是准备回去讨好小七的。他可不傻,早就悟出一个道理:只要把小七溜须好,猴师父肯定不会炸毛。 穿行在林间,速度比昨夜快了不知多少倍,尤其是大黑,归家心切,一溜烟跑在最前面。 你个傻狗慢点,还靠你领道呢!马封侯叽叽叫了两声,然后就听到大黑的一声惨叫,夹着尾巴,玩命一般跑回来。跑到马封侯身前,身子还瑟瑟发抖。 怂样!马封侯打量一下前方的树林,就知道是到了昨天和金钱豹狭路相逢的地方,大黑不被吓尿才怪呢。 王不见王,咱们绕道。马封侯也不想和那只豹子发生正面冲突,做出明智的选择。 可是还没等他下达命令呢,就听前方的树林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个大家伙拔山倒树而来。 仔细瞅瞅,才瞧出那家伙原来是一头大野猪。怪只怪这家伙的个头实在太大啦,全身鬣毛高耸,身躯跟门扇一般,小汽车似的,在林间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草木尽皆断绝。在大野猪左侧那只眼睛的位置,还插着一只箭矢,随着野猪的跑动,箭杆突突直颤。 这家伙只怕有一千斤,绝对是史诗级的!马封侯可不敢跟发狂的野猪正面硬钢,被它撞一下非散架不可。要知道,寻常的野猪,能长到五六百斤就算巨型的了,可是眼前这个家伙,直接就奔着千斤去了。 于是嘴里慌忙吱吱两声,赤尻它们便纷纷爬到树上。就连陈二狗爬起树来,一点都不比老疤子慢。废话,巨型野猪当前,你再慢吞吞的不是作死吗? 看到同伴都安全了,马封侯这才窜到树上,先避过大野猪的风头再说。那头大野猪显然是被人射伤,竟然敢在本大王的花果山里打猎,本猴要你们好看! 现在,马封侯已经把这座大山当成自家的,山里面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当然也是他的私有财产,所以看到那头大野猪受伤,他心里还是比较气愤的。 大野猪轰隆隆而来,此刻的它早就红了眼,瞥见前方有人,仇恨值瞬间满格,迎头撞上去。只听咔嚓一声,马封侯容身的那棵碗口粗细的大树,便像根火柴杆儿似的断成两截,上面的树冠慢悠悠地垂到地面。 然后,抱着树杈一起落地的马封侯,便看到了大野猪那只透出无边杀气的硕大红眼—— 第二十四章 石头美人 石梁一身枯叶迷彩,手提狩猎弓,在林间飞速穿行。他身高还不足一米七,可是却极为精壮,肩膀比那些一米八、九的壮汉还宽。跑动起来,浑身上下无一丝一毫赘肉,展示出一股爆炸性的力量。 三名同伴早就被他远远甩在后边,徐美人,也就是那位面相俊美的如同女子一般的男子,显然早就熟悉石梁的风格,知道追不上,所以不疾不徐地跑着,还不忘很有风度地扶持一下跑在身边的两位女士。 虽然都是一身户外装备,但无论从身材还是脸蛋上,都可以瞧出来,这两位年青的女士都绝对远超水准线。尤为难得的是,两个人的眉宇间都颇具英气。就凭她们敢加入野猪狩猎队的勇气,就很令徐美人欣赏。 只是稍稍令徐美人遗憾的是,此时此刻,两位美女的全副心思都系于石梁那个肌肉男。或许当石梁一箭射中那只巨型野猪眼珠的那一刻,这两位美女就把他当成了心目中的射雕英雄。 便宜那个小钢炮喽。呵呵,小钢炮耶,希望你们两个小女子看到的时候不要太惊讶——徐美人心里刚刚不乏恶意地坏笑几声,便被他自己强行掐住,作为一名时时刻刻以“谦谦美君子”而自诩的人来说,是绝对不能有这种思想的。然后就注意到前面追逐野猪的石梁忽然原地停住。 望着那凝如山岳一般的背影,夏小雨和夏小雪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迷醉: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和他相比,其他男人统统都是绣花枕头。 想到依偎在这样大山般宽阔胸膛的感觉,二女不由得俏脸飞红。当然,也可能是刚才一路飞奔的结果。 不由自主的,小雨小雪都加快脚步,甚至小雨还对身后的那位绣花枕头不满地说了一声“拜托你能不能快点”。 不知不觉中了躺枪的徐美人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心里默念了一声:君子不器,是为不争—— 等三个人跑到石梁身后,目光很快便被前方的战场所吸引,就连小雨小雪姊妹,也暂时摆脱了石梁的引力,满眼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是那只受伤的巨型野猪,那令人震撼的身形此刻正在林间空地横冲直撞,嘶吼阵阵,四蹄扬起的落叶纷纷,再配上眼睛上插着的那支箭羽,凝出一股原始、野蛮、血腥混杂在一起的美感,以至于,瞧得这两位审美与众不同的女士,身体里面最原始的欲望都被激发出来,某个隐秘的部位都有了湿滑的感觉。 而徐美人的目光,则更多的注意到那只和巨型野猪周旋的小猴子身上,这一点倒是和石梁一致。如果说野猪的冲撞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话,那只小猴就是最优秀的冲浪手,任你风急浪大,我自踏在脚下。 马封侯此刻的感觉也确实如此,身体窜蹦跳跃,闪展腾挪,拳谱中记载的心法自然流转,一举一动,一招一式,随意而发,却又妙到巅峰,总能堪堪躲过巨型野猪雷霆万钧的冲击,而不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任凭野猪汹汹,却难伤他分毫。当然,他想要赤手空拳击败皮糙肉厚的巨型野猪,也是做梦。 这一刻,他终于找到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甚至还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面似乎有某种力量在不停地积蓄,积蓄,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突破,突破到拳谱记载的那种心气合一的境界。 “这真的是一只猴子?”徐美人口中喃喃自语,他仿佛有一种错觉:正在看西游记,云栈洞外,齐天大圣降服猪妖—— 石梁显然也听到好友的话语,也回了一句:“很强,真的很强!” 徐美人太了解这位好友了,素来惜字如金,能从他嘴里吐出这样的评价,那么这只小猴真的很不一般。 “石头哥哥,我们去那边好不好——”美人如玉,一左一右攀住石梁的肩膀,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这两位美女此刻只想架着心目中真正的男神,也去林子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石梁的全副心神都被战场吸引,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向前踏出几步,以便近距离观看这场猪背上的舞蹈。要不是身后的徐美人相扶,娇软无力的姊妹花只怕难免跌倒在地的命运。 “要你管——” 收到这句话的徐美人只能继续摸鼻子。 猛然间,一道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在山林中回荡,久久不去。 小雨小雪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欲念潮水般退去,心思渐渐归于清明。对于这种结果,两位美女显然很不满意,一起低声骂了一句“臭猴子”。 然后就看到她们口中的臭猴子,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巨型野猪的后背,猴爪中握着一支沾着血污的箭矢。 马封侯的小爪子拍拍猪头,感觉有点扎手,嘴里唧唧两声:去吧去吧,咱们师兄弟之间,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等它跳下猪背,大野猪便回头朝他吭哧两声,然后一溜烟的消失在树林深处。 “石头,追不追?”眼看到手的猎物要飞,徐美人不由得攥住猎枪的背带。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别说猎枪,就算制式武器,照样能弄出来。 石梁竖起右手,他刚才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只猴子竟然拍了三下野猪的脑壳,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有一点石梁能瞧出来:猴子并不想伤害对方。 想想刚才巨型野猪表现出的爆发力和猴子展示的轻灵,石梁可没有信心能应对他们的联手。猴子和野猪联手,真拿他当牛魔王吗? 赶跑了巨型野猪,并且顺手帮它拔下来有可能致命的箭矢,以野猪顽强的生命力,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在那一瞬,马封侯甚至还从巨型野猪的吭哧声中,听出了感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直到这个时候,马封侯才注意到追上来的四个人,打量一番后,他的小爪子忍不住在腮帮子抓挠几下:石头和美人,想不到在这都能碰到兄弟—— 还是大少的时候,马封侯的朋友不多,石头和美人算是无数不多的两个。彼此的家世差不多,又是从小玩大的,可以归到发小儿里边。 虽然彼此的追求和志趣爱好并不相同,比如说石头最喜欢野外生存,在挑战自然中获得无穷乐趣;而徐美人则追求那份虚无缥缈的君子情怀;而马封侯则更愿意在吃喝玩乐中挥霍青春年华,但是这些,并不影响他们是兄弟。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人猴有别。故友相见,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见面,马封侯心中也是唏嘘不已,原来,除了亲情,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友情的东西,同样会在你心里扎根一辈子…… 好在几个月下来,他的心态早就摆正,很快便收拾好情怀,拐到二人面前,向他们伸出小爪子。 这是要跟我们握手?石头和徐美人有些发蒙。 这时候,陈二狗看到危机解除,也从树上爬下,噔噔噔跑过来:“握手啊,猴师父能瞧得上你们,是你们的荣幸。” 在这货心中,猴师父的地位无比高尚,尤其是刚才调戏大野猪那一段,瞧得陈二狗简直热血沸腾,就连他望向猴师父的眼神都充满崇拜,甚至都产生了崇拜光环。在树上观战,猴师父仰天尖啸的时候,陈二狗都产生错觉,好像猴师父身上会发光似的。 要是换成别的场合,一个愣头愣脑土里土气的家伙敢跟石梁说这种话,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叫他满地找牙了。不过今天有些特殊,这个猴子已经被石梁当成了同一重量级的对手,值得尊重。 所以他很听话地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握住了瘦小枯干的猴爪摇了三下,嘴里吐出一句:“有时间我们练练。” 果然还是那个暴力狂——徐美人下意识地摸摸鼻子,然后也向小猴伸出手。 马封侯眨巴眨巴眼,很想说一句:美人你整天摸鼻子,怎么鼻子上的皮肤还那么好,按理说早应该秃噜皮呢。 这话是以前跟徐美人见面的时候,打招呼用的,今天却只能在心里想想。 “敢跟我猴师父挑战,我很佩服你的勇气。”陈二狗瞧着面无表情石头一般的石梁就有些不忿,瓮声瓮气地编排对方一句,结果惹得那两位美女向他丢了好几颗白眼。 小雨小雪双双挽住石梁的手臂,夏小雨撒娇地说:“石头哥哥,我们不要理这只猴子啦。小毛猴一个,还真当自己是齐天大圣了呢。” 嗤嗤,马封侯凶了她两下:跟石头黏糊是没有结果的,这个秘密,只有石头真正的朋友才知道,而且还必须是从小玩大的朋友。 说话间,赤尻和老疤子它们也下了树,在马封侯身边不远的地方探头探脑。其中赤尻最为胆大,忍不住凑上来和马封侯唧唧几声,小爪子朝那几个人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马封侯搔搔后脑勺上的猴毛:你这家伙还上瘾了呢,还想搞战利品,这两位是我的朋友知道不? 走到陈二狗跟前摸摸他的肚皮,又朝石头勾勾手,陈二狗便在中间充当二狗子翻译官:“猴师父请你们去青云观坐坐,走啦走啦——咦,大黑,刚才怎么没见你影儿?” 大黑不知道又从哪钻出来,马封侯也瞧它运气:你个笨狗倒会趋利避害,刚才躲得远远的,这会出来摇尾巴是几个意思? 于是嗖一下跳到大黑背上,还在它后腚上拍了几巴掌。大黑也不恼,摇头晃脑地从那四个人面前跑过,颇有些狗仗猴势。 去不去?徐美人探寻的目光望向石梁,看到石梁点头之后,便紧随上去。结果呢,身后传来几声不满的唧唧,几只猴子很快超越他们,紧随猴王身后,赤尻甚至还朝他们晃晃红彤彤的猴屁股:你们只有在后边跟着的份儿。 好像被猴子给鄙视了呢——徐美人摇摇头,又摸摸鼻子,心里默念了一句:君子坦荡荡,小猴露~鸡~鸡。 第二十五章 此酒只应天上有 “猴哥儿回来喽——”小七轻巧地从一株大桃树上出溜下来,撒开两只小脚丫,一口气冲到马封侯跟前,抱着小猴使劲转圈,大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架势。 本来嘛,小丫头等得心急,从早上开始就在树上眺望。 小主人,还有偶呢——大黑郁闷地吐着舌头,它摇头摆尾了半天,小主人愣是没瞧见,叫本狗好伤心哦。 伸出小爪子,把小七粘在头发上的一片枯树叶摘掉,马封侯这才挣扎着下来,往小七的手里塞了几枚圆枣子。 回头瞧瞧徐美人和石头望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一丝玩味,马封侯卡巴卡巴眼睛:本大王的光辉形象都被小七丫头给毁了呢。 毁了就毁了吧,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幸福的吗:始终有人在翘首期盼,等候你平安归来? 拉着小七的手,进了青云观。后边那几个人都瞧得一愣一愣的:小七本来就不高,小猴儿比她还矮两个头,这两个手拉着手,画面怎么就这么古怪呢? 树上的猴群大概是看到老疤子归来,也都鼓噪起来,吆吆喝喝的好不闹吵。还有几只大公猴子,对那几位陌生人表现出了警惕,嘴里不安地叫着。 这是猴子窝吗?小雨和小雪看到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有些恍惚。 不过这俩大丫头能暂时入了石梁的眼,跟着进山打猎,毕竟还是有些不同的,很快便各自抱了一只粉嫩的小猴崽子,在怀里挑逗。 “它还没断奶吧?”小雪咯咯笑着,这小猴子真好玩,居然把凉兮兮的小爪子从她的衣领伸进去,摸进峰谷地带。 “那你就喂它呀!”小雨也肆无忌惮地调戏着妹妹,只是她们姊妹虽然拥有相应的工具,却暂时没有那个功能。 猴群始终保持警惕,尤其是几只母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这对姐妹花。见到这一幕,石梁也暗暗纳闷,他刚才本来是想阻止小雨小雪的:对任何动物来说,动它们的幼崽都容易引发它们的敌意和攻击。不过这群猴子有点反常,难道是接触的人比较多了? 呀!小雪忽然一声尖叫。 只见她怀里的小猴正用小爪子握住项链坠,使劲扯着。显然,人家刚才不是想吃奶,而是瞧上了这串项链。 这事主要还怪它们的大王,脖子上整天挂个吊坠,再加上小七也有一个,惹得这些眼皮瞎浅的猴子十分眼馋。 看到小雪扬起巴掌要抽小猴儿,石梁连忙大喝:“别动!” 小雪的手掌顿在半空,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有五、六只猴子围上来,一只只小爪子蠢蠢欲动,估计刚才她那巴掌要是扇下去,猴子都给她毁容了。 “简直是强盗嘛,一点也不可爱!”小雪心里好委屈,看着小猴那皱皱巴巴的小脸儿,感觉很可恶:这么小就学人家抢东西,难道天生就是土匪胚子? 小七闻声跑出来,抱过小猴,还轻轻弹着它脑门上的那撮黑毛:“一撮毛呀,我跟你说,你抢大姐姐的东西是不对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可以用东西换嘛,还可以用钱买噢,就是不能动手抢知道吧?” 一撮毛的小脸更加抽巴,大眼睛转了两下之后,便从小七怀里挣扎下去,很快便捧着一把东西回来。 小雪被它给弄得哭笑不得:“被你打败了,用几个栗子就想换我的项链?” “给它!”石梁忽然发话。 一瞧妹子要吃亏,夏小雨连忙打圆场,她也知道石梁的脾气,素来惜字如金,但是言出必行,于是也不跟石梁撒娇卖萌,而是直问:“石头哥哥,这不等价的——” “你们可以走了!”石梁迈开大步,噔噔噔走进青云观,再也不看两位美女一眼。 看到小雨小雪愣在当场,徐美人也心生怜意:“内不欺已,外不欺人,上不欺天,君子所以慎独。” 二女一起摇头,显然听不明白,徐美人只好又摸摸鼻子:“所谓的价值,是我们人类的衡量标准。在我们看来,这几枚栗子不值钱,可是对于小猴来说,却是它们身上最大的财富,所以从这点来看,完全是等价的,可以交换。” 小雪也被他给说蒙了,迷迷糊糊叫姐姐帮忙摘下项链,给一撮毛戴上,然后抓过猴爪里的栗子,咬开了细细品味:嗯,好像——好像还是栗子味? 徐美人则微笑着引领二女进了青云观,进入厢房。很快,就有一只毛猴端着洗脸盆进来,然后又有几只猴子往来穿梭,把一盘盘的松籽、栗子、红枣摆在桌上,叫人啧啧称奇。 至于马封侯,则领着陈二狗他们做饭,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呢。 既然是故人远来,马封侯当然要好好招待。等饭菜摆上桌,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徐美人,也不免有些咋舌:这个油炸蚂蚁真的能吃吗? 大红蚂蚁,个头足有一厘米,满满一盘子,看得人头皮发麻。端菜的陈二狗还不忘让客:“尝尝,这是山里的宝贝,吃了壮力。知道我身体为嘛这么壮吗,从小就生吃这东西。” 一伙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石梁用筷子夹了一只,慢慢放到嘴里。嚼了几下之后,点头说了一声“好”。 剩下的三人早有共识,石梁说好就是真的好,于是就连小雨小雪姐妹也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夹了一只大蚂蚁,闭着眼睛塞进嘴里。 入口酥香,略略有些酸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还混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叫人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很快,油炸蚂蚁就剩下了少半盘,然后,几个人的目光又被端上来的一盘食物所吸引。一片一片的,每一片都有碗口大,两面都煎得微微泛黄。 这又是什么东西? 照例是石头先尝,嚼了一片之后,石梁嘴里吐出两个字“松茸”。 好大的松茸!其实这道菜端上来的时候,几个人就怀疑是松茸,只是开片实在有点大,所以不敢肯定。 夹了一片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几个人不由得对视一阵:“这到底是什么品级的松茸?” 陆陆续续的菜上齐了,几个人就认识一盘木耳炒鸡蛋。结果夹了片木耳一尝,感觉大不一样,问问陈二狗才知道,原来是真正的野生石耳。 马封侯又叫小七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少半下泛黄的液体。 这个是酒吗?几个人又开始面面相觑,这顿饭带给他们的惊奇实在太多。 轻摇几下,马封侯才给石头和徐美人各自倒了一碗底。朋友来了有好酒,就剩下这么多喽。至于那两位女士,我跟你们不熟好不好。 “猴师父——”陈二狗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哈喇子都快淌饭碗里啦。 没出息的家伙!马封侯也给他碗里倒了一小口,然后遗憾地晃晃矿泉水瓶,就剩下一个瓶底喽。 真是酒!几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吸着鼻子,碗里泛黄的液体似乎拥有某种魔力,牵引着他们的视线,吸引着他们的鼻子,勾引着他们的心灵。此时此刻,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思,都彻底沦陷。 咂——马封侯对着矿泉水瓶喝了一小口,他发出的咂嘴声,此刻显得如此突兀。 “难道这是真正的猴儿酒?”徐美人也顾不得摸鼻子,郑重地端起粗糙的瓷碗,满脸虔诚地用嘴唇沾了沾,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便感觉整个人瞬间飞了起来。 妙不可言! 石梁则是端起碗,一饮而尽。可是入口之后,却再也舍不得咽下,只好翻来覆去在嘴里来回咕噜着。 门口,挤着几个猴头,还传出一阵咂嘴声,显然都是被猴儿酒给招引过来的。 伴着稚嫩的唧唧声,一撮毛仰着猴脸儿,大眼睛紧紧盯着马封侯的矿泉水瓶:偶就是看看,看看—— “一撮毛你不能喝呦,喝了又该撒酒疯。”小七把一撮毛抱过来,然后往它嘴里夹菜,她可不想培养出一只小酒鬼。 一时间,酒桌上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在静静地品味。良久,徐美人这才放下空碗:“此酒只应天上有,瑶池仙酿,大概如此。” 石头只是跟着点头,嘴里的酒液还未咽下。 我们还没尝到呢——小雨小雪的目光中不免有些幽怨,她们俩最可怜,只曾闻到,未曾尝到。 徐美人也只能歉意地摸摸鼻子,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是肯定不会这样对待女士的。只是今天这酒的魅力太大,叫人忘情。 一顿饭就这么在无声无息中结束,几位客人都有些食不知味,看样子,他们的心思,一时半会儿转不回来喽。 马封侯也只能表示抱歉,因为猴儿酒真的没了。 当陈二狗和小七收拾碗筷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石梁忽然发话:“你们需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满足。” 在喝了猴儿酒之后,石梁心里就很纠结:要是寻常的酒菜,直接留下钞票即可,只不过是钞票厚与薄的区别。他这个人极有原则,绝对不会亏欠别人,更不会亏欠一只猴子。可是今天这顿非比寻常,甚至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对于石头的臭脾气,马封侯再清楚不过,他伸出小爪子摆了摆,指指石梁,又指指徐美人,然后又在自己的小胸脯指了指。 陈二狗还怕他们不明白,在旁边充当翻译:“猴师父说了,这顿算他请,因为你们是朋友!” “好,我石梁认你这个朋友!”石头蹭一下站起来,冲到马封侯身前,然后蹲下身子,竖起右手,跟猴爪子在半空一握,放声大笑。 “我也认。”徐美人那纤细如女子一般的手掌也握了上去。 感觉到彼此手掌传来的温度,马封侯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那是一种叫做友情的东西,又被他重新拾回。 酣畅的大笑之后,石梁手臂一挥,豪情万丈:“既然是朋友,我们就出去较量一场!” 他可忘了,还握着马封侯的猴爪呢,结果,马封侯都被他那铁棒锤一般的手臂给带到半空,两个纤细的猴腿来回蹬上蹬下——这还有比试的必要吗? 第二十六章 豆芽菜 “大哥哥,你是打不过猴哥的,还是不要比啦呀。”小七走到石梁对面,仰着小脸,十分郑重地说着,也不知道小丫头哪来的自信。 石梁那石头一般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五根钢条一般的指头在小七的羊角辫上摸了摸:“不为胜负,只为战胜自己。” 小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小脑瓜:“那好吧,我告诉猴哥一声,叫他手下留情。” 对于石梁的提议,马封侯也颇为心动。以前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他是万万不敢跟石头动手的,因为曾经亲眼见过,石头一拳把个小混混打断三根肋骨。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不介意跟石头耍耍,正好验证一下自己现在的实力,也算是尝试一下从前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以偿夙愿。 于是来到院中,石梁稳如磐石,向着小猴儿抱拳拱手:“请!” 马封侯则随便挥挥小爪子:“唧!” 不光是其他人都出来瞧热闹,呼喇一下,猴子们也都聚拢过来,围了一大圈,嘴里还吆吆喝喝的,显然是在给它们的大王打气呢。 “以武会友,开始!”徐美人一声号令,石梁便屏气向前跨出一步,然后双臂凌空砸下,犹如两根铁棒,挂动呼呼风响,砸向下边的小猴。双方身高存在巨大的差距,所以在旁观者看来,就像是一个大人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掐架似的。 只见小猴不慌不忙,及至双臂临头,这才身子向前一窜,直接从石梁胯间穿过,然后凌空向后翻转,一口气凌空在石梁的后腰眼踹了好几脚,这才落地。 石梁的体重绝对超过一百八十斤,而且还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肌肉,结果愣是被小猴给踹得噔噔噔往前冲了好几步,差点抢个狗吃屎。 噢噢噢,猴群全都疯了。 小猴好大的力气!徐美人心中也惊叹不已,他最清楚石头的功夫,下盘极稳。他们一伙朋友曾经做过实验,用绳子住石头的脚脖子,然后四个人拔河一般使劲拽,结果愣是拽不动。 “好!”石梁嘴里大吼一声,反倒被激起血性,他刚才就丝毫不存在轻视之心,现在看来,小猴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当下不急不躁,将八极拳施展出来,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勇不可当。正所谓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八极拳的刚猛霸道,在石梁手中显露无疑。 再看小猴,却又是另外一种打法,身材小,动作巧,以巧破千钧,任你拳脚如雷,我自不动声色。 这两个打得煞是好看,一刚一柔,刚柔相济,一时间竟然难分上下。 就连那些喜欢乱叫乱跳的猴子,这会儿都安静下来,眼珠随着两条身影来回摆动,估计它们也瞧出来大王遇到硬茬子。 还有小雨小雪也攥紧粉拳,无声地为石头哥哥加油,心里边不知道喊了多少遍“把小猴打飞”。 偏偏事与愿违,小猴就是不飞,虽然有许多次,石梁的拳脚距离小猴只有几寸,可就是不能及身,把两个大丫头给急得啊。 观战的徐美人则使劲揉着鼻子,他手上的功夫虽然不成,但是眼界还是有的,知道刚则易折的道理,照这样下去,石头必败。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石梁,感觉则又是另外一码事。他浑身的力气,缺一次次击打在棉花团里,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差点叫他吐血。 而作为交战的另外一方,马封侯的感受却又不同:轻松啊轻松,曾经不可战胜的石头,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 套用老道士的一句话:我拿出一两分的功夫,你能跟我打成平手,不错不错。 没错,马封侯根本就没发力呢。按理说,彼此之间的差距绝对没有这么大。可是谁叫马封侯在跟巨型野猪鏖战的时候,终于取得突破了呢。 当时,马封侯就有一种随时可以突破的预感,可是却迟迟不到,似乎总有一个无形的枷锁,禁锢着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很不爽,就像你马上要起飞,已经摆脱地球吸引力,可是却又一条绳索,总在关键时刻又把你拉下来。 情急之下,马封侯忍不住发出那声尖啸。然后就突然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胸前挂着的那枚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葫芦里散发出来,就像是一滴甘霖,滴落到他的腹内。 平静的丹田内终于激起涟漪,随后的一系列的反应,甚至叫马封侯猝不及防,就一切水到渠成。马封侯并不知道,他是何其幸运,就这么一层窗户纸,在当今社会,已经少有人能够捅破。 就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回来的一路,马封侯都在好奇地探索着身体里面的变化。最大的变化来自小腹下边,拳谱中记载的叫做丹田的地方,一团温热的气息在慢慢运转,自成天地一般。 在知晓拳谱的厉害之后,马封侯早就把书里的内容都烂熟于心,甚至那张记载着人体经络穴脉的图谱都背下来。以前境界没到,自然也用不到;当下则边走边梳理身体经脉,用丹田里面温热的气息游走全身经脉,转了一圈之后,顿觉神清气爽,好不舒坦,竟然有一种上瘾的感觉。 正因为这次飞跃,在对阵石头的时候,他才会变得游刃有余,因为双方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上。 “可敢接我一拳!”石头越打越是憋闷,终于忍不住爆喝一声。 马封侯搔搔后脑勺上的猴毛,然后瞅准对方的拳势,也攥起小爪子迎上去。 “不可——”徐美人惊呼一声,小猴轻飘飘的没有二两肉,只怕要被打飞。这只小猴给他的感觉很亲切,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被打伤了怎么好? 可是石梁出拳如电,又如覆水难收,结果就听噗的一声闷响,一大一小,相差十分悬殊的两个拳头碰到一起,随后,一个身影便飞上半空。 飞出去的并不是小猴,而是石梁壮硕的身躯。他四肢摊开,在几个人和一群猴子的注视下,在空中飞行两米多远,然后扑通一声,摔落地上。那群观战的猴子,还齐刷刷地捂住眼睛,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大哥哥,我说你打不过猴哥的!”小七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上来,嘴里还不忘埋怨,“猴哥呀,刚才我叫你手下留情的——” 马封侯把自己的猴拳举到眼前瞧了瞧,他真不是故意的,想不到运转丹田里面的气息之后的全力一击,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于是和小七一起跑到石梁面前,才发现石头已经晕过去了。按理说石头一身筋骨皮也打磨了十好几年,不至于这么脆弱。可是谁叫刚才马封侯的外力骤然侵入他的体内,瞬间封闭了他的身体机能,以至于大脑陷入自我保护状态。 唧唧——马封侯嘴里急切地叫着,石头是他两世的朋友,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猴子们也围了上来,毛手毛脚地在石梁身上搜寻起来,估计它们还以为可以收缴战利品呢。 没眼色的东西,一边凉快去——马封侯嗤嗤两声,将猴群喝退,然后伸出猴爪,探探石头的心脏,心跳洪壮,应该没有大碍。于是朝着同样一脸关切的徐美人呲呲牙,摆摆小爪子示意不必担心。 “石头哥哥——”小雨小雪嘴里悲悲切切地叫着,眼泪都下来了。瞧得出来,这俩丫头对石梁绝对是真心的。所以在偶尔望向小猴子的时候,眼光自然跟小刀子似的。 呀!小雨的悲声忽然转为惊声,用手碰了一下妹妹小雪,然后向石梁身体某处一指。小雪循着姐姐的手指望去,泪眼朦胧的看不真切,于是抹抹眼睛,定睛细看。结果腾地一下,俏脸瞬间变得通红。 姐,好羞人的,竟然叫人家看男生的那个部位。 小雨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平时就比较单纯,可是你要抓住主要问题好不好,现在不是羞不羞的事,难道你没发现,石头哥哥的那个东西实在太过纤细了吗,跟石梁壮硕的身躯相比,简直就是一根豆芽菜嘛! 二女的异常当然也引起马封侯的注意,连忙伸出小爪子,将石头的裤子往上遮掩一番。刚才石梁被打飞的时候,身体用力反抗,结果将腰带崩断了。 这个秘密,一直都只有石梁从小的那几个玩伴才知晓。当别的男孩子进入青春期开始发育的时候,石梁的****却丝毫不肯长大,有时候马封侯就想:是不是把那些肌肉啥的都长到身体别的部位了? 虽然国内外都瞧了个遍,可是石梁的问题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也成了石家人的一块心病。石梁沉默寡言且本人痴迷于武道和探险,或许也有这个因素在里面,他的内心,肯定也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一时间,庭院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小七提议:地上怪凉的,就别让大哥哥在这躺着了。 于是七手八脚地将石梁抬进厢房,而小雨则拉着妹妹到外面说悄悄话,说得小雪面色大变,紧咬嘴唇,默默无语。 徐美人则要求去正殿上香,于是小七便引着他去了,房间里面,只剩下马封侯和昏迷中的石头。马封侯心中一动,就把小爪子搭在石头的丹田位置,一道热流悄无声息地潜入对方体内,在经络中游走。 按照拳谱中的记载,十二正经不通,就会引发身体外在的不正常反应,而拳谱中就记录了一个帮助别人疏通经脉的法门。马封侯现在能力已然达到,所以想在石头身上试试。没准真能帮助一下这位好朋友呢。 朋友啊朋友,马封侯在变成猴子之后,才越发懂得这两个字的可贵,有些东西,越是缺失,才越是向往—— 第二十七章 王八盒子 屋外,隐隐传来那对姊妹花争吵的声音,而且小雨的声音还越拔越高:“傻丫头,你真傻还是假傻啊,他那个样子,肯定不能人事,就相当于守活寡你知道吗!”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喜欢石头哥哥——”小雪的声音虽然没有姐姐高,但是透着无比的坚定。 大殿中,徐美人望着眼前缭绕的烟雾摸摸鼻子,心中只剩下一声叹息:君子好逑—— 蓦地,厢房之中响起一声惨叫,是石梁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撕心裂肺,惊得庙外觅食的几只小野猪都竖起耳朵,突突直跑,以为快要过年了呢。 众人连忙前去查看,结果就看到石梁捂着肚子冲到院中,平时石头一般没有任何表情的五官都扭曲起来,嘴里更是咝咝地叫嚷:“厕所厕所——” 陈二狗连忙往庙外指了指:“出去都是天然大茅房!” 石梁捂着肚子狂奔而去,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就看到小猴施施然走出来,指使着陈二狗装了半袋子松籽板栗之类,堆在徐美人跟前,看样子是不准备再留客了。 过了半晌,石梁才返回,他用复杂的眼神望了小猴一阵,扔下一句“改日再会”,然后就提着两个袋子走了。 马封侯拍拍陈二狗的肚皮,叫小七从柜子里给他拿了一沓钞票,小七现在已经是小管家婆呢。小七又跟二狗师侄交代了一下需要购买的物品,陈二狗便紧追上去,搭乘顺风车去了县城。 人都走了,天也黑了,青云观重归寂静。等小七睡着了,马封侯这才盘坐而起,默默地运转丹田内的气流,在经络之中游走。按照拳谱上的记载,他现在算是刚刚入门,什么时候达到气息不用指挥,自然流转,那才算是大成。 至于好处嘛,不知道帮助石头打通淤塞的任脉算不算? 按照拳谱上所说,任脉是人身“阴脉之海”,起于会阴,循面入目,是体内最为重要的两条经脉之一,也就是常说的任督二脉。 石头的问题就出现在任脉上,任脉的中极穴不畅,此穴主生殖,此穴不通,自然难以发育。 这种事儿马封侯也是第一次,基本上等同于摸着石头过河,结果帮着石头冲击穴位的时候,力道有点大,也不知道会不会给石头留下什么后遗症。 漫漫长夜,马封侯静坐而过。清晨起来练拳,竟然丝毫不觉疲累,甚至感觉比躺着睡觉还精神饱满呢。 一直到晚上,陈二狗这才兴冲冲地回来,挑着两个大麻袋,里面都是一盘一盘的绳子,还有钢钩手电筒之类。他还以为是猴师父要采石耳呢,特意还打听了一下价格,唉呀妈呀,老贵啦! 听着大弟子絮絮叨叨着发财大计,马封侯也不点破,就算他想要点破,可是也说不明白啊。这段时间,他也试着学话,可惜受制于口鼻喉构造的限制,成效不大。想想也可以理解,人类从只会兽吼发展到咿呀学语,不知道经历了几百万年的发展演变呢。 第二天清晨,早早用过晚饭,便整装待发。考虑到小七的年纪比较小,所以就在青云观留守,马封侯还特意叫大黑也留下来陪她,再加上老老小小的十几只猴子,想必小七也不会寂寞。 除了带上赤尻和陈二狗之外,马封侯还选了十多只体型健壮的猴子。这个明智的选择令陈二狗对猴师父更加钦佩:爬悬崖采石耳,还有比猴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大部队可谓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青云观,可是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又有一伙人进山,目标也是青云观这座山野小庙。 领头的是个身材瘦小、獐头鼠目的家伙,还戴了一只眼罩,赫然是个独眼龙。而从他那只完好的眼睛里面,偶尔射出来的光芒,则充满仇怨。 如果马封侯看到他,一定会认出这家伙就是曾经想要拐卖小七的人贩子——老鼠强。 老鼠强上一次可谓损失惨重,不仅仅跑了生意,损失一大笔钱,而且眼睛还被那只死猴子抓瞎,又花了一大笔医药费。作为这一代赫赫有名的强哥,何曾吃过这个亏,所以在伤好之后,立刻就来找场子。 等到了陈家村派人一打听,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真死了,这叫强哥找谁要钱去。再一打听,上次买来的小丫头竟然上山了。老鼠强不由喜出望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先上山逮住小丫头,抢救点损失。顺便再把那只死猴子料理,报仇雪恨。你说猴子会上树不好逮,真以为俺手里的土枪只能打土坷垃呢! 对于寻仇而来的老鼠强,马封侯当然毫不知晓,他带队一路疾行,来到上次的断崖。陈二狗不用师父吩咐,就抖出一盘盘的绳子,在悬崖边找了几块突兀的山石,将绳索牢牢地绑在石头上,剩下的部分都垂下悬崖。 而且这货还颇有经验,绳索刚刚垂进山崖的地方,因为容易和山石摩擦发生断裂,所以还都垫上了几块又光又韧的树。 弄好之后,陈二狗便搓着大手:“师父,有事弟子付其劳,你就在上边瞧好吧!” 马封侯眨巴眨巴眼睛,觉得陈二狗下去也很有必要,毕竟还要带上不少东西呢,指不定,回来的时候,东西会更加丰富。 于是点点猴头,陈二狗便兴冲冲地在一根绳索上系了保险绳,悠悠荡荡,开始往悬崖滑落。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不错,跟个大毛猴似的,十分灵活。 不过跟他师父相比就差远了,马封侯甚至连绳索都不用,直接徒手向下攀岩。跟第一次相比,这一次更加轻松愉快,简直如履平地一般。 “师父,好多石耳!”陈二狗很快就有了发现,嘴里大呼小叫。 嗖嗖嗖,马封侯从他身边跃下,毫不停留。陈二狗也只好跟着继续下滑:不会是下边的石耳更多吧? 一直来到上次的平台,马封侯这才停住身形。赤尻这货更心急,吱溜一下钻进那道小裂缝,瞧得陈二狗一愣一愣的:难道不是采石耳? 帮着陈二狗荡落到平台上之后,马封侯也取了手电筒跃进裂缝,陈二狗虽然心里纳闷,但是也只能跟着。相对于他魁梧的身材来说,钻这个狭窄的裂缝还是很辛苦的,下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还得小心提防那些凸起的山石。没走出多远,就把上裤子刮开了几道口子,把陈二狗心疼够呛,心里不免埋怨起猴师父来。 好不容易看到前面的猴师父停下来,陈二狗上探头探脑瞧过去,下面竟然是悬空的,忍不住妈呀一声,这要是冒冒失失一脚踏下去,不摔出屎来才怪呢。 等等,那是嘛玩意?再用手电筒朝下晃了晃,陈二狗瞬间激动起来:“山洞里还藏着东西,这是要发大财啊——猴师父,你早知道是不是?” 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马封侯也懒得搭理这家伙,抖开绳索,寻找着力点。结果陈二狗比他还急呢,而且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更加丰富,很快就系好绳索,连安全绳也不绑,直接就顺着绳索出溜下去。 紧随其后的是赤尻,这家伙也是猴急,抓着绳子直接往下荡秋千,比陈二狗还先落到下面的帆布顶上。 噗,灰尘四起,手电筒的光柱也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层。随即,赤尻的咳嗽声便连成一片。 一个两个的都是没定力的——等灰尘消散,马封侯这才轻飘飘的落下去。跟赤尻这样的猴子讲定力,好像跟对牛弹琴也差不多。 可是陈二狗你也急啥,掀帆布的时候就不能慢点,弄得灰尘四起。马封侯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估计穷怕了,整个一财迷。 四周架上几支手电筒,山洞里面顿时雪亮。掀开帆布之后,下面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个大木箱。厢板上还有勾勾巴巴的字迹,隐约还有一个个汉字夹杂其中。陈二狗瞧了半天,终于瞧出点名堂:“猴师父,好像是小rb藏的东西!” 这下更验证了马封侯当初的猜想,他也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跟陈二狗一起,乒乒乓乓地撬开一只大木箱。 一股浓重的机油味扑面而来,陈二狗弯腰在箱子里翻了一阵,便一声欢呼:“三八大盖,全是新家伙!” 随后就见这家伙双手端着一柄步枪出来,哗啦哗啦地扳着枪栓,四处瞄准,嘴里还发出piapia的声音。那个男人不爱枪呢,而且陈二狗也是玩过那种自制土洋炮的,看到三八大盖,简直如同得了神兵利器。最后还把枪口戳在赤尻的肚皮上:“你的死啦死啦滴——” 你丫有病啊——赤尻伸出小爪子扒拉一下,愣是没扒拉动,于是也窜进木箱,龇牙咧嘴地抱起一支,七、八斤重呢,对于一只小猴子来说,有点费劲。 马封侯也轻轻松松端起来一支,他的力量不是赤尻能比的。马封侯也在射击俱乐部玩过枪,不过对这种老式的步枪兴趣不大,很快就又放回去,继续撬其它木箱。 “子弹,子弹!”陈二狗高兴得都快疯了,拿出一盒黄澄澄的子弹,就往步枪里面压子弹,恨不得立刻放几枪过过瘾。 马封侯蹦上木箱,在他脑壳上敲了几下,清醒清醒,枪不是玩具,小心走火。 嘎嘎嘎——赤尻得意的叫声响起,只见这家伙嗖一下窜过来,双手举着一把手枪,对准陈二狗。这把手枪再熟悉不过,就是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王八盒子”。 想不到报应来的这么快,陈二狗下意识地举起双手,然后又裂开大嘴乐了:只见赤尻的小爪子握着手枪,可是枪口却是反着的,对着自己的小脑瓜。这要是里面真有子弹的话,先给它自个爆头了。 第二十八章 杀人灭口 一个个木箱被撬开,里面的物品还真是丰富,什么军装军帽之类,甚至连不锈钢饭盒都有。尤以枪支弹药居多,甚至还有手雷。就是俗称“48瓣”的那种。看电影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个经典动作:小鬼子拿着48瓣往钢盔上一磕,然后嗖一下投掷出去。 看到陈二狗的裤腰上挂了两个,赤尻也抱起一个手雷,有点沉,而且它身上光溜溜的也没地方挂啊。 这些都难不倒创造力丰富的二当家,很快就从箱子里翻出一根武装带,在腰里缠了好几圈,然后将手雷挂上去,顺手还插进去一把王八盒子,耀武扬威地在陈二狗面前来回溜达。 陈二狗顺手把那种俗称“屁股帘”的军帽扣在赤尻脑袋上,再配上赤尻拐来拐去的八字脚,就跟《举起手来》里面,潘笑星出演的那个搞笑小鬼子。 他们这边闹腾,马封侯也比较闹心,山洞里面的物资虽然丰富,但是却没有传说中的宝藏。难道要把这些枪支弹药当成废铜烂铁卖,哪个收破烂的敢收啊? 正烦着呢,就听头顶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抬头一瞧,好家伙,十多只猴子都荡秋千一般地荡下来,一个两个的都加入到争夺战利品的行列中。 这帮家伙好奇心特别旺盛,也特别能折腾,有敲着饭盒叮当响的,有拿着子弹往天上仍的,还有把那些军服往身上套的,无比又肥又大,走路都直摔跟头,偏偏它们还乐此不疲。那景象,就好像美猴王带领猴群,第一次发现水帘洞里面那些天造地设的家当。 很好很欢乐——马封侯也受了一些感染。尤其是现在社会,生活节奏越来越快,人们从早到晚瞎忙,忙得都忘了自己的初衷,更忙丢了自己的欢乐上,反倒不如这群猴子。 到了最后,还是赤尻二当家的装扮比较受欢迎,大多数猴子都系上武装带,别着王八盒子,就是手雷有点沉,大多数猴子都没往身上挂。 马封侯还真担心哪只猴子手欠,摔个手雷听响。于是连忙将它们都叫到跟前,手雷统统没收,至于王八盒子,反正里面也没子弹,先挂着玩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只猴子不知道因为抢什么东西发生了争执,结果其中一个气性比较大的,就抱起手雷啪得一下摔在地上。 看到另外一只猴子还用脚踢着手雷在地上骨碌着玩,马封侯惊得猴毛都竖起来: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连忙窜过去抓起手雷,远远扔了出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就跟打了个闷雷似的,震得猴子们东倒西歪,眼睛直画圈。 山洞拢音,手雷的爆炸声还真不是它们能抗住的,一个个差点吓傻,只剩下趴在地上捂耳朵的份儿。 马封侯也没好哪去,耳朵里就剩下嗡嗡声,别的啥也听不见,好一阵才过劲。恨得他挨个踹猴子们撅起的红屁股:看你们以后还敢枪东西! 陈二狗也掏了半天耳朵,等到硝烟散尽,这才心有余悸地凑到爆炸现场看了看,便跑过来跟猴师父汇报:威力还大,石壁上愣是被炸出一个好几米深的大洞! 不能吧,炸弹估计都没那么大劲儿——马封侯过去一瞧,原来是把一个暗藏的石门给炸开了,里面还有一处相对狭小的独立空间。 看到里面摆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箱子,马封侯不由得眼前一亮:没准这里才是真正的藏宝洞! 陈二狗也似乎意识到什么,打着手电筒窜进去,无比激动地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码的是整整齐齐的盒子,上面还有几行鬼画符的文字,反正陈二狗是不认识。刚要打开盒子里瞧瞧有什么宝贝,可是陈二狗哪有猴子们手快啊,没等他下手呢,就被赤尻抢先,抱出一个盒子鼓捣两下就打开。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盒子里面是一下子白花花的粉末,赤尻还以为是好吃的呢,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塞,折腾到现在,猴子们还真饿了。又冲上来几个你争我夺的,最后咔嚓一下,盒子掉在地上,粉末也撒了一地。 这个乱吃东西的毛病得改啊,也不怕吃坏肚子——马封侯连忙吱吱几声,这帮猴子算是没治了,刚挨完训,一掉屁股就又现出原形。 呸呸呸——猴子们又开始往外吐嘴里的东西,显然这东西不合胃口。 这回轮到陈二狗幸灾乐祸了:“手快是吧,一会你们就猴拉稀坏肠子!” 打开几个盒子,里面都是这种白色粉末,陈二狗又不免有些失望:“猴师父,这小rb藏得是什么鬼东西,我还以为是宝贝呢!” 马封侯也有点蒙圈,仔细研究一下盒子上面的那些文字,连蒙带猜得得出结论:好像装的是骨灰吧? 再瞧瞧刚才吃了骨灰的赤尻它们,马封侯心里开始为它们默哀:就当是补钙了。 不过这也真够丧气的,还以为这么隐秘的地方,肯定有宝贝呢。 剩下的那些箱子,马封侯也懒得一个一个打开,朝陈二狗招招手,重新来到外面的大山洞,骨灰盒有什么好瞧的。 陈二狗还是比较知足的,翻出来一件黄色的呢子大衣披在身上:“猴师父,有这个今年冬天就不怕挨冻了——要是再有把战刀就更好啦——” 马封侯这会儿的心态也扭转过来:得之我命,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失望的。好像,没只猴子发个不锈钢的饭盒也不错,当当当一敲就开饭了。 于是把猴子们都召集过来,准备先上去弄点吃的,顺便把饭盒啥的先运上去。不过在此之前,很有必要对猴子们进行一下检查,谁知道这帮手脚不大干净的家伙,会不会再私藏手雷啥的? 事实证明,这个举措很有必要,猴子们的武装带统统都被卸下。还有瘌痢头,你小爪子背到身后是咋回事,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不是。 马封侯过去从瘌痢头的爪子里抽出一把王八盒子,私藏枪支,你想造反啊! 瘌痢头鼓着嘴不吭声,小眼珠来回乱转,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看到大王发怒,赤尻可不是好脾气的,窜到瘌痢头身前,扬起巴掌就要扇它耳光,在赤尻还是前任猴王的时候,这事没少干。 余威犹在,瘌痢头可吓坏了,连连讨饶,还伸出小爪子伸进嘴里,从颊囊里面掏出一样东西,点头哈腰地递到赤尻眼前。 瞧得马封侯一愣一愣的:还没见过这么藏东西的呢——那是什么,好像是袁大头! 陈二狗显然也发现了,一把将那枚银元抢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银元的边缘,放在嘴边使劲吹了一下,然后又放在耳边听了听:“猴师父,是真的袁大头!” 废话,存放在这好几十年,能是假的才怪呢——马封侯瞪了一眼这个没出息的,一枚袁大头就差点把你美出鼻涕泡,太给猴师父丢脸啦。 于是来到瘌痢头跟前,小爪子比划几下,他更关心的是,瘌痢头从哪得到的这枚银元。 跟瘌痢头重新回到刚才的小洞,瞧着这家伙龇牙咧嘴地掀开一个箱盖,手电筒的光柱照上去,白花花的直晃眼睛,箱子里面,满满都是银灿灿的袁大头! 吧嗒,陈二狗手上的电筒掉在地上,他都看傻了! 也别怪二狗,就连见惯了大钱的马封侯,现在也有点精神恍惚,如在梦中。黄白之物,最动人心。 “发财啦,发财啦!”陈二狗扑到箱子上,捧着银元,哗啦哗啦洒着,这声音是如此美妙,令他欲罢不能。 出息——马封侯则恢复镇定,又把其它的箱子逐一打开,除了边上那一排大箱子放置的是骨灰之外,里边这五、六口小箱子,里面才是真正的宝贝。 开箱子的过程,就成了陈二狗的梦幻之旅,他就像丢了魂似的,只剩下嘴里的大呼小叫:“发财啦,都是金条,金条啊,老值钱啦!” “发财啦,都是金银首饰,金银首饰啊,老值钱啦!” “发财啦,这些都是古董吧,古董啊,现在老值钱啦!” “发财啦,这些都是石头,石头啊,老——猴师父,石头好像不值钱吧?” 看到这货终于不再发神经,马封侯嗤了一声:不识货,这是翡翠原石好不好。搞不好这些箱子里边,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几块石头呢。 可惜啊,箱子都太小,银元就不说了,值不了几个钱,金条也就是百十根的样子,还都是那种所谓的“小黄鱼”,一两一根的,一根30克左右,价值有限;古董十件八件的,还不知道档次如何。粗略估计,总价值也就几百万,或许对普通人来说,算是一笔天降横财,但是对马封侯来说,基本相当于以前每月的零花钱,更不要说这些财宝跟她老妈掌握的财富相比,更是九牛一毛。 可能,大批的宝藏都已经被转移,只剩下这么点零头,聊胜于无吧。 “猴师父,我们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出去,都换成钱,咱们也上大城市去买房子,买小轿车,尝尝当城里人的滋味!”陈二狗还没有从惊喜中彻底清醒过来,嘴里大呼小叫的。他的价值观,跟马封侯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啪,屁股被马封侯给狠狠拍了一巴掌,火烧火燎的真疼啊:臭小子,刚有俩钱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是吧,你说的那种城里人的生活,吸引力就真的那么大? 这一巴掌也算彻底把陈二狗给拍醒,低头瞧着气呼呼的猴师父,这货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师,师父,你,你你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第二十九章 打上门来 灭你个头——马封侯蹦起来,狠狠在陈二狗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一个小疙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来,可见猴师父确实是生气了。 陈二狗心里感觉有点委屈:幻想一下都不可以嘛,我就是想想—— 整合好队伍之后,就准备返回。至于这些财宝,暂时还是放在这里比较安全。需要的时候再来取嘛,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大仓库吗? 到了外面的小平台,正好有阳光直射下来,应该已经是中午。看到崖壁上的石耳,马封侯又采摘一些,放到杂物袋里,晾干之后,想吃的时候拿出来泡点,还是不错的。 这些杂物袋,也是从山洞里面顺出来的,算是战利品之一,当年也是日寇的标配。最大的有点是结实耐用,缺点就是样式难看,土里土气的。不过这些对猴群来说都不是问题,猴子需要赶时髦吗? 暂时肯定是不需要,所以每只猴子身上都挎了一个杂物袋,像赤尻这样的二当家,更是左右开弓挎两个。 不仅如此,赤尻也是除了陈二狗之外,唯二把武器带出来,武装带上插着一把王八盒子,把其它猴子眼馋坏了。 考虑到它二当家的身份,而且枪里也没有子弹,马封侯就没有收缴。至于陈二狗,这家伙太贪心,背了一支三八大盖不说,杂物包里还装了两颗48瓣,以及好几盒子弹。 反正青云观这样僻静的地方也少有人来,马封侯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顺着绳索,陆陆续续往上爬。马封侯依旧是只用手脚,驾轻就熟地在石壁攀爬,甚至还把这种活动当成对自己的锻炼。 崖壁上凸起的石块,还有崖缝里生长的草木,都成了马封侯的垫脚石和利用的工具,他手脚并用,身形并无片刻停留,一骑绝尘,爬在最前面,其它猴子,只有跟在后边吃土的份儿。 哗啦啦——头顶传来石头滚落的声响,马封侯猛抬头,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迎面滚落。别看石头不大,但是越滚越快,力道也逐渐积蓄,更要命的是,沿途还裹挟了崖壁上的碎石,随着一起簌簌而下,就跟下了一场石头雨似的,气势十分惊人。 马封侯也吃惊不小,刚要飞身闪避,才想起是在悬崖上,飞出去的结果肯定是掉落山崖。于是屏气凝神,伏在崖壁以静制动。几块大些的石头都从身边滚落,只有一些碎块溅到马封侯身上,尚可咬牙挺住。 下面的猴群就没有大王这么镇定了,一个个嘴里哇哇乱叫,手里的绳子使劲摇荡。瘌痢头胆子最小,直接撒开手里的绳子,来个自由落体运动。 “你找死啊,跳崖还拉我当垫背!”幸好陈二狗就在它下边几米远的地方,伸手捞住瘌痢头。 关键时刻,赤尻显出二当家本色,嘴里一阵吱吱大叫,很快便稳定猴群的情绪,这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好端端的哪来的石头?马封侯仰头向上观瞧,蓦地瞥见一道巨大的灰影从悬崖上方的天空划过。 苍鹰,是那只苍鹰!马封侯很快认出那个身影的本尊,想不到这家伙还挺记仇的,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展开报复行动,不就是踹了你一脚,至于报复心这么强烈吗? 马封侯觉得以前有点低估了这些动物的智商,就像这只苍鹰吧,时机的选择是如此令马封侯难受。 好你个扁了毛的,非叫你变成秃毛鸡不可——马封侯心中暗暗发狠,手上加快了攀爬的速度。现在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境地,实在尴尬,空有一身本领使不出来。要是那只苍鹰再来几轮空投,马封侯的猴子猴孙非全军覆没不可。 啾——尖锐的鹰啼在峭壁上方响起,苍鹰的身形再次显现。这次竟然用利爪抓住一根垂下的绳索,在地面上笨拙地跳动着。 这下可坏菜了,绳子下边还缀着两只小猴呢,上边轻轻一动,反应到下边,那就是山摇地动啊。那两只猴子就像绳子上拴着的两只蚂蚱,只能任凭摆布。 这只苍鹰成精了——别用嘴啄啊,把绳子啄断可怎么好!此刻的马封侯已经气急败坏,却又无力改变现状。就算距离崖顶最近的他,还有二十多米高呢,除非变身成齐天大圣,嗖一下飞上去。 凄厉的鹰啼声时不时响起,显示着这只苍鹰的心情很是不错,因为从啼鸣声中,马封侯隐隐听到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 就在危急时刻,崖顶上猛然响起一阵犬吠。马封侯不由得眼睛一亮:大黑! 等他第一个爬上悬崖之后,苍鹰早就踪迹不见,只有大黑在那吐着舌头直转圈,狗脸上写满了惶急。或许是变身成猴子的缘故,马封侯现在比较善于观察动物的表情。 看到马封侯,大黑立刻掉头往回跑。马封侯心里咯噔一下子:家里有情况,小七有危险! 否则的话,大黑肯定先跟猴哥亲热一番,比如用舌头帮他洗洗脸啥的。 本想立马追急地跟着大黑回家,可是又担心苍鹰去而复返,马封侯只好耐着性子,等陈二狗和狗群都爬上来之后,便连忙打道回府,连崖壁上的绳索都没工夫收了。 一路飞驰,这下可苦了猴子们,除了赤尻之外,渐渐都被落在后边。 陈二狗也似乎感觉到什么危机,干脆把身上的饭盒都扔了,轻装前进。一边跑一边摸着身后的三八大盖:谁敢来山上惹事,老子先崩了他! 青云观里,确实出现变故。在马封侯他们的大部队出发之后,小七闲着没事,依旧领着剩下的老猴子在院子里搓苞米。大概上午九点多钟的光景,一撮毛等几只在外边玩耍的小猴吱吱尖叫着跑回来。 有生人来了呢——小七便出门查看,偶尔的,村里也有人来青云观上香还愿之类。 出了大门,朝着小路上张望,在几十米开外,小七猛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对于这个人影,小七只怕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就是他,差点把小七推进无底的深渊。 “呀!”小丫头下意识地惊叫一声,然后便死死捂着小嘴跑回院内。 “大黑,快去找猴哥!”小七拍了一下大黑狗的脑门,然后又挥舞着双臂,开始驱散猴群。 老猴们比较机灵,立刻树倒猢狲散,最后只剩下一撮毛依旧没事猴似的,还用小爪子往嘴里抓苞米粒呢,你牙长齐了吗? 青云观外面传来老鼠强的叫嚣声:“就是刚才那个小丫头片子,老子花了钱的,千万别叫她跑掉——” 在他身后,则是三子领着另外两个混混,一个红毛一个黄毛,手上都拿着木棒。他们早就打听好了,山上就是一个小丫头,顶多还有几只毛猴子,根本就不足为惧。 尤其是那两个混混,就是老鼠强在镇上临时拉来的,素来欺软怕硬,最喜欢这样没有风险又有钱赚的生意。所以嘴里大呼小叫,气汹汹高举木棒,冲进青云观,大有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之势。 闯进院中,却四下无人,前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老鼠强用独眼扫扫高高的院墙,估计小丫头也跑不出去,于是手臂一挥:“搜!” 这一搜还真有收获,劈开厢房的柜子,三子乐呵呵地拿出来一沓钞票,看样子怎么也有万八千的。不过没等他拿热乎呢,就被老鼠强劈手夺下:“这就是上次我扔车里的,物归原主!” 那俩混混一瞧这架势是要抄家啊,当即来了精神,冲进屋子里一通乱翻,还别说,真有收获,红毛居然又在柜子里找到一块金表,黄毛也去抢。俩人立刻为了争当金表的主人大打出手。 唯独没找见小丫头,令老鼠强恨得牙根痒痒:“翻,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依旧不见人影,老鼠强也有点犯嘀咕:难道小丫头真翻墙跑了,妈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跟你耗上了!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肚子还真有点饿了,索性这里锅碗瓢盆比较齐全,老鼠强就吆喝三子做饭。 那俩混混这会儿也达成一致,等金表卖钱之后一人一半,所以又言归于好,里里外外踅摸一阵之后,就牵着一头小野猪回来:“细皮嫩肉的,正好烤着吃!” 于是红毛去找刀子杀猪,黄毛则去井沿打水,摇了几下辘轳,这家伙就嚷嚷上了:“快来,下边有东西!” 老鼠强闻听大喜,连忙奔过去,探头往井里一瞧,哈哈大笑:“死丫头,原来藏井里,这回看你往哪跑!” 等把下面的水桶摇上来之后,只见小七抱着一撮毛,正站在桶里,身上湿漉漉的,大眼睛使劲瞪着老鼠强,目光中充满仇恨。 “我叫你跑!”老鼠强一个耳光扇过去,小七的嘴角立刻渗出血迹,不过小丫头也真有刚劲,死死咬着嘴唇,大眼睛里快要喷火。 唧唧唧——一撮毛也朝着老鼠强龇牙咧嘴扮凶相,它和小七的关系极好,感受到老鼠强满满的恶意,所以小家伙也很愤怒。 结果呢,被老鼠强伸出一只手就拎到半空:“小猴崽子,正好一会吃猴脑!” 红毛也在旁边帮腔,他晃晃手腕上的金表:“我在电视上看过,猴脑一定要鲜。直接把脑盖儿撬开,浇上滚油,用小勺舀着吃。” 一边说还一边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好像无限回味的样子。 一撮毛早就吓得缩成一团,只有吱吱蹬腿的份儿—— 第三十章 山里猴子太凶残 马封侯飞也似地赶回青云观,途中还遇到一群猴子,吱吱乱叫的跟大王告状。这种情况,叫马封侯更是心焦:家里肯定发生变故! 于是也不和猴群纠缠,脚下速度更快,穿林越涧,连大黑都被甩在后面。 一气儿冲进青云观,只见一个陌生的家伙正在火堆上烤着什么,从伸开的四条腿来看,应该是一只小野猪。而另外一个同样陌生的家伙,手里正拿着个榔头,朝一撮毛脑袋上比划着,似乎在寻找下手的地方。而被绑在椅子上的一撮毛,只剩下哆嗦了。 吱吱——马封侯嘴里发出两声愤怒的嘶叫:小七,小七呢,怎么没看见小七! 老鼠强闻声从厢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拽着小七的头发,看到马封侯,老鼠强的眼睛突突跳了几下:“就是这只死猴子把老子眼睛弄瞎的,今天必须弄死它!” 原来是你这个人渣!马封侯不用想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一眼望过去,只见小七被这个人贩子半拖半拽在地上,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迹,无不令马封侯咬牙切齿,猴毛倒竖。 “猴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小七终于咧嘴笑了,牵动嘴里被打出的伤口,有点疼,但是笑容依旧灿烂。 “上,别叫死猴子跑喽!”老鼠强也撒开小七,抄起身后背着的土枪,端在手上。这种枪还是老式的砂枪,枪管里面怼着米粒一般的钢珠,发射之后,一大一大片。威力虽然不如子弹,但是胜在攻击面积大,对付小型野兽尤其有效。 三子和那两名混混抄起木棒,呈三角之势向小猴子围上去。猛听得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一条壮汉猛冲进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儿:“猴,猴师父,等,等等我啊——” 紧随其后,大黑和赤尻也冲进来。赤尻眼尖,一下就瞧见绑在椅子上的一撮毛,登时就恼了,嘴里怪叫一声,嗖的从腰间拔出一物,对准面前的三人,赫然是一把王八盒子。 枪!三子和两个混混手里的木棒铛啷啷扔在地上,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他们就想不明白了:这年头猴子都挎枪的吗? 笨蛋,没看猴子那手枪都拿反了吗,肯定是样子货,没准是玩具枪呢——老鼠强起初也吓了一跳,不过就这么一愣神的工夫,就看见冲进来的那个大汉已经把枪口对准他。 三八大盖,这年头玩具枪都弄得这么仿真,看起来跟真的一样——老鼠强扬扬手里的土枪:“老子这个才是真家伙!” 砰!一声枪响,老鼠强身子一矮,跪在地上,左边大腿的裤子被炸飞半边,腿上血肉模糊。疼得他手里的洋炮也扔了,双手掐着大腿嗷嗷惨叫。 陈二狗老脸一红:“猴师父,打偏了,本来我是瞄他脑壳的,等回头好好练练,扔的年头有点多。” 这一枪,把三子那三个人也吓傻了。尤其是两个小混混,平时别着一把西瓜刀就能横行镇里了,想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青云观竟然如此危险,直接玩真刀真枪啊。 “一起上!”三子虽然胆小,但是毕竟跟老鼠强见过些大场面,知道今天要是不玩命的话,就得交代这里。趁着人多先下手为强,把枪抢下来就好办了。 陈二狗也大吼一声:“有胆子就来!” 对面的三人往前冲了两步,又齐刷刷地停下脚步,掉头往回跑。陈二狗把手里的48瓣在空中抛了两下,鼻子哼了一声“胆小鬼”。 这玩意好使啊——赤尻一瞧,也在腰间的杂物袋里翻找一阵,可惜手雷都被大王给没收了。 三子他们差点吓尿裤子:太尼玛凶残,连手雷都有。这年头没法混了,山里人都玩起刀枪炮儿,这还叫拎着西瓜刀的混混怎么混? “站住,再跑老子开枪啦!”陈二狗又是一声大喝,那三个人立刻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陈二狗则奔到老鼠强身前,抬脚猛踹:“敢到青云观来作妖,活腻了是吧!” 痛快啊痛快,长这么大了,陈二狗都没这么爽过,大枪在手,敌人并无一合之将,这种感觉,简直要飞天啊。 “猴哥——”小七朝马封侯跑过去,刚才一直默默承受一切的小丫头,这会儿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的流淌。 马封侯被小丫头抱在怀里,心中只剩下浓浓的自责:本猴发誓不叫小七受到任何伤害的—— 另外一边的赤尻则去解救一撮毛,总算是看见亲人了,一撮毛吱吱叫个不停。只是赤尻现在还不会解锁,也急得连声怒吼。 还是陈二狗过去帮忙,这才把一撮毛弄出来。这货现在杀气腾腾,在听小七说了个大概之后,更加怒不可遏,端起三八大盖:“老子崩了你们这帮杂碎!” 扑通扑通,三子和那两个混混都吓得跪在地上,这回是真尿了—— 陈二狗也杀红了眼,此刻的他,真敢杀人啊! 不过肚皮被一只小爪子给拍了拍,看到猴师父跟他摆手,陈二狗这才收起三八大盖,热血上涌的脑子也慢慢开始冷却。 马封侯是不会叫大弟子手上沾血的,看到猴子们陆陆续续归来,便吱吱叫了两声,在赤尻的带领下,猴群立刻对院子里的四个人展开围攻。你抓我挠,抠眼睛剜鼻孔咬耳朵捏桃子,各种下三滥的手段层出不穷。 猴子打人又不犯法,何乐而不为呢?陈二狗终于又从猴师父那里学了一手。于是点头哈腰二狗子一般在旁边奉承:“高,实在是高——” 混乱之中,还夹杂着小七的吆喝声:“金表,那块金表是他们偷的。还有钱,也是他们刚才偷的——” 猴子们可分不清这些,爱谁谁,现在都是偶们的战利品。小爪子齐上,里里外外把四个人都搜了一遍,最后每个人只剩下一个裤衩,在瑟瑟秋风中发抖。 瘌痢头最厉害,以己推人,还挨个撑开这几个人的嘴巴往里瞧,生怕藏东西。你个不学无术的东西,人类没有颊囊好不好? 不过还真有收获,看到瘌痢头掰着一个混混的嘴吱吱叫,马封侯凑过去一瞧,原来这家伙镶了一颗大金牙。瞧瘌痢头那架势,没准是想把这个也敲下来。 有发展,都快赶上纳~粹啦——马封侯以前听过一则新闻:据说二战时期,纳~粹屠杀犹太人,就连死者镶嵌的金牙都不放过。手上的戒指不好取下来,干脆连手指头一起剁下来,最后收集到一起,装了好几十箱…… “猴爷,俺这个假牙是铜的——”黄毛哭死的心都有了,这猴子原来比黑涩会还狠呢。 等猴子们耍累了,那四个人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地方,全被猴爪子给抓开花。还好,除了老鼠强之外,剩下的那三个,都是皮外伤。 两个混混心中早就发了毒誓:猴子太凶残,此地太危险,尼玛以后老子要是再进山,就剁了自己的双脚! 终于,那只最先出现的猴子摆摆小爪子,然后他们被大块头踹了一脚,那一声粗暴的“滚蛋”,在混混听来如同仙乐。 三子和两个混混连滚带爬逃出青云观,穿着裤衩子光着脚丫子在林间飞驰而去。此刻夕阳西下,黄毛忽然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词:那天夕阳下的奔跑,是我逝去的青春—— 啥玩意,少一个老鼠强。都这时候了,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烧高香喽,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对于老鼠强这个罪魁祸首,马封侯是绝对不会放过的。这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种。不过要真杀了老鼠强,马封侯还真下不了手,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命。 琢磨一阵之后,马封侯跟陈二狗比划一阵,这货就拎起奄奄一息的老鼠强,出了青云观,找个山涧一扔,自生自灭算了。 总算是清净了,马封侯把老鼠强那一身破烂也都扔进火堆,这才发现,烤乳猪已经烤得焦黑,惹得小七又心疼了好一阵。这几只小猪崽,一直都是小丫头照顾的。 考虑到猴群这次表现不错,马封侯就煮了一大锅栗子。猴子们排成一队,小爪子里都拎着个不锈钢饭盒,那景象,有点大学城里,食堂开饭的架势。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青云观重新归于宁静,渐渐到了十二月份,而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第一场雪也终于如期而至,正式宣告冬季的到来。 山里不像都市,下雪之后基本都融化了。在林子里,尤其是背阴坡的林地,积雪还是很厚的。每年这个时候,也都是山里野兽最难熬的两个月。 和往年相比,猴群的小子日就滋润多了。一来,马封侯把大殿腾出来,好歹算是有个挡风的住处。而且猴子们随地大小便的毛病在惩戒了几只猴子,杀鸡儆猴之后,也彻底根除,不用担心玷污神明。想必有这群顽猴作伴,神明也不会寂寞。 二来嘛,就看出马封侯的前瞻性,食物储备丰富,猴群不用再顶着寒风刨食,每天在窗下晒晒太阳,拿拿虱子,好不悠然。 马封侯也停止了对山林的探索,每天打打坐,练练拳,躲在青云观里猫冬。 可是山上的一些野牲口日子就不好过了,为了一口吃的,甚至把主意都打到青云观了。 这天上午,几只猴子隔着窗子在外面吱吱叫,显然发现什么敌情。马封侯和陈二狗出门一看,只见在青云观不远处那个简易的猪圈旁边,出现一座小山般的身影,赫然是一头巨型野猪。 这个猪窝是上几天马封侯和陈二狗他们搭建的,窝里铺着草,几只小野猪白天撒开溜达,也不跑远,晚上就回窝里趴着睡觉。每天早晚,小七还给它们撒点粮食。 那只大野猪,显然是过来蹭吃蹭喝的,又粗又长的嘴巴子在地上一拱一拱的,捡拾一粒一粒的苞米,金灿灿的小苞米粒和它那黑黢黢的大体格子放在一起,怎么瞧都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至于那剩下的四只半大野猪崽子,见到老祖宗野猪王,肯定早就吓得跑没影了。 最近这段时间,陈二狗体内的暴力因子明显有增加的趋势。看到大野猪,立刻怪叫一声:“知道快过年了是吧,自个送上门来,老子赏你一个48瓣先!” 第三十一章 花果山游击队 杀猪过年,在许多地方都是很悠久的习俗。不过陈二狗的提议很快被马封侯伸出的小爪子给否决,就连小七也一本正经地跟二狗师侄碎碎念:“大野猪这么大,就算我们吃一年也吃不完呢。” 陈二狗郁闷啊:这不是关键好不好,这只大野猪出现在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好不好。信不信这家伙发飙,能把青云观都夷为平地? 那边的大野猪显然也早就发现这边的动静,抬头用小眼睛向这边张望张望,鼻子里发出沉闷的几声哼哼,好家伙,真跟打雷似的。 然后,这夯货就继续捡拾地上的苞米粒。还真别说,看似笨拙的大嘴和舌头,舔食那小小的苞米粒竟然也灵活的不像话。 看到这只大野猪只剩下一只独眼,马封侯便更加确定它就是上次被石头他们追捕的那一只。看样子,这个夯货对他没有什么敌意。 都不容易啊——马封侯眨眨眨巴小眼睛,然后返回青云观,叫上几只猴子,抬了一筐苞米棒子出来。自从变成猴子,他对山里的生灵也有了新的认识。 猴爪一扬,一根大棒子朝大野猪飞过去,砸在它脑壳上。大野猪吓了一跳,吭哧一声跃到旁边。脑袋一伏,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势。嘴唇里豁出来的大獠牙,白森森的好不吓人。 就叫你大牙算了——大牙,再来一穗苞米。马封侯又嗖的扔过去一个棒子。 大野猪显然也嗅到食物的味道,吭哧一口,直接将迎面飞来的苞米咬住,巨大的嘴巴子上下翕动几下,一穗苞米就下肚,就连里面的苞米瓤子都照吃不误。 吃货!陈二狗嘴里嘟囔一声,也抄起苞米棒子扔过去。 “猪牙真大啊,以后就叫你大牙好不好?”小七一边扔还一边和对方沟通,名字都取好了,叫马封侯颇有些感叹:瞧瞧,这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大牙来者不拒,对于它的大肚皮来说,这点吃的都是小意思,三根肠子还闲两根半呢。而且这家伙别看体型庞大,但是动作一点也不笨,多数苞米棒子都被它在空中拦截。恨得大黑在旁边汪汪直叫:这是本狗的专利好不好? 最后就连那些猴子也都跑来凑热闹,一通苞米棒子雨下来,砸得大牙直哼哼:让苞米棒子来的更猛烈些吧! 吱吱吱——马封侯很及时地阻止了猴群的疯狂:傻呀,就你们攒的那点口粮,要是叫大牙敞开肚皮吃,三天肯定吃光,你们喝西北风去啊! 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山里的生灵,主要还得靠它们自个去打食。整天喂食的话,不成圈养了嘛。 把地上洒落的苞米粒捡净之后,大牙朝这边吭哧两声,便甩着小尾巴,一溜烟跑没影。不错不错,吃完就走,果然是个吃白食的。 此后,三天两头就能看到这货伟岸的身躯在青云观附近出现,马封侯也偶尔给它扔点吃的,彼此的信任感也愈发浓厚。半个月之后,小七都能凑到大牙跟前,伸手把苞米棒子塞进它嘴里了。 甚至,一撮毛这个小猴崽子,都敢爬到大牙的后背上,站在那来个手搭凉棚放眼世界,大牙都没吭声。 别说小猴崽子轻飘飘的没二两肉,就算陈二狗这样的壮汉,骑到大牙身上,估计也就跟驮个棉花包似的。遗憾的是,陈二狗目前还没这个胆子。 小七倒是胆大,骑上去尝试一下,然后很快就捂着小鼻子出溜下来:“臭大牙,你该洗澡了呢——” 这个要求对大牙来说有点难为猪,结果是只有猴子们偶尔跳到大牙背上耍一耍,大牙差点成了猴群的公共坐骑。这家伙也不恼,因为猴子都鬼灵鬼灵的,骑猪的时候,都拿点板栗之类喂给大牙,双方属于友好合作关系。 说到洗澡,马封侯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夏天的时候倒还好说,找个山涧水池啥的都能解决。现在天寒地冻的,洗澡实在不方便,再加上整天跟猴子接触,他都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长虱子了,要不怎么总想挠痒痒呢?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叫陈二狗烧了一锅热水,倒进院里一口接雨水的大缸,这一泡果然舒服,马封侯手把着缸沿儿,都快睡着了。 猴子们最喜欢热闹,当然要围观。老疤子还伸出小爪子,在水面上捏了一个东西,龇着牙塞进嘴里,嘎呗咬出一声脆响。 靠,身上果然生虱子啦!马封侯不由得一阵恶寒,要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生虱子也属正常,但是马封侯他们这一代,大多数甚至都没见过虱子,不知道这东西长啥样呢。 其实放在猴子身上,有虱子再正常不过,而且必须有啊。平时晒太阳拿虱子,是猴子们最重要的社交手段,给伙伴啦配偶啦猴王啦捉捉虱子,促进一下彼此的感情交流,都需要虱子这个重要的媒介。 可是马封侯不干啊,他平时跟猴子也不需要这种交流,于是连忙在身上比划两下,小七很快就拿来一把梳子,细细地帮他梳理毛发,嘴里还念叨呢:“猴哥,一会水凉了就赶紧进屋,小心感冒哦——” 她这么一说,马封侯还真有点凉飕飕的感觉,只好裹上陈二狗的军大衣,让他抱回屋里。就这,还打了好几个打喷嚏,要不是身体素质好,没准真着凉了呢。 一听猴哥打喷嚏,小七便一阵翻箱倒柜,把马封侯以前穿的一身行头翻出来。本来,马封侯是不需要穿的,可是又不忍心拂了小七的心意,也就穿衣戴帽,最后又把那条开裆裤给套上了,瞧得陈二狗一个劲捂嘴乐。 一出门,就惹得猴群一阵骚动,都围上来看稀奇,要不是顾忌猴王的威严,顾忌早就上小爪子了,不扒个精光才怪呢。 其它猴子不敢上前,但是一撮毛这小猴崽子可没什么忌讳,爬到马封侯怀里,抓住那顶棒球帽就往自己脑袋上扣。耶,从小歪戴帽子,这是准备不学好了是吧? 看到猴子们一个个都眼巴巴的,小七也觉得它们怪可怜的。于是回到屋里,翻出不少从山洞带回来的军服,把上衣稍加修改,也就是剪了半截袖子,再往痩里缝一缝,太难的小丫头也不会。 改完的衣服,直接往猴子身上一套,一个个就跟穿着长袍似的,多少也能挡点风寒。 猴子们可欢喜坏了,一个两个的都用小爪子拎着衣服,走路的时候都努力直起腰杆,生怕衣服拖了到地上。不过以它们三分钟热血的性情,估计用不上半天就全得弄脏。 小七也瞧着高兴:“就算过年做新衣服了呢!” 马封侯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差点忘了,要过年哩,哪天叫二狗领着小七进城逛逛,买身新衣服再买点年货。 他这个猴哥当的有点不合格,没法子,以前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少,现在多少还知道疼人儿了呢,慢慢来吧,一切都会改变。 哗啦一声,老疤子从水缸里面窜出来,也拐到小七跟前讨要新衣服。这货瞧见马封侯洗澡,也下水了,浑身的猴毛都湿淋淋的,叫马封侯一脚给踹屋里去了。 一直到晚上,小七还在油灯下穿针引线的。小丫头技术不行,好在猴子们也没挑。只是马封侯瞧着有点心疼:不成不成,说啥也要把电接上,总点个油灯也不是事啊,再把眼睛熬坏了,小七来年也就该上学了呢。 这一琢磨,需要改善的地方就多了:厕所要建,澡堂子也要建,最好还得扯一根网线上山,总不能与世隔绝吧。而且马封侯还另有计划,必须上网啊。 可是他真不懂,距离这么远,山上要是不建信号塔,肯定是通不了网的。 算下来,需要用钱的地方还真不少。好在山洞那边还有点存货,希望够用才好。 或许是洗澡这件事勾起了老疤子的某种回忆,第二天上午,这家伙就凑到马封侯跟前,比比划划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想表达啥意思。其它猴子也围拢在旁边,一个两个都很是兴奋的模样。 马封侯对老疤子还是比较信任的,论起经验,绝对是猴群第一。于是也就叫它在前面领路,青云观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着,就当是溜达了。有了上次的教训,马封侯可不敢再把小七扔在家。 最近很少上山,陈二狗也憋坏了,所以显得特别兴奋,嘴里吆吆喝喝的:“立正,稍息,花果山游击队集合完毕,跑步前进!” 猴子们一个个穿着大长褂子,连窜带蹦地往前跑,时不常的还有踩上自己的前大襟,一个倒栽葱抢到雪地里的,一瞧就是未经训练的杂牌军。 这支杂牌军打破了冬日寂静的山林,不时惊起一群野鸡,或者是一只飞速逃窜的野兔,甚至,马封侯还看到一小群鹿的踪影,只是他不认识是什么品种。 遇见最多的就是野猪了,成群结队在林地里拱食,大有泛滥成灾的架势,陈二狗跃跃欲试,吵吵着要打两只吃肉。 在老疤子的带领下,一直走了好半天,瞧瞧太阳都在头顶偏西了,这才进了一个山谷,谷内林木茂密,格外幽深。老疤子嘴里开始吱吱大叫,看样子应该是到了目的地。 这是哪啊?马封侯正四下打量呢,就看到猴群在老疤子的带领下,吱吱大叫着向前飞奔,而前方,竟然隐隐有水雾蒸腾。 第三十二章 黄金甲里白玉果 穿过一片毛竹,前面豁然开朗,那是山谷中一个小盆地,四周竹树环合,中间则水汽迷蒙,果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 温润的汽雾不断升腾,挂到周围的树木和竹子上,便凝结成白茫茫的一片,趁着常绿的松柏和竹林,宛如仙境。 “哇!”小七忍不住惊叹。 就连见多识广的马封侯也连连点着猴头:这处天然温泉,比他去过的那些还要更胜一筹,因为胜在天然,并无人工雕琢的痕迹。 所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大概如此。只是出芙蓉是没有了,水面上都是一张张红彤彤的猴脸。 猴子会享受,冬天泡温泉,一个两个都把身子泡进温暖的水里,只露出个小脑瓜。惬意眯眼睛的,舒服得打哈欠的,从颊囊里面掏吃的。泡温泉吃果果,小日子不要太惬意哦? 这还了得!马封侯把身上的衣裤一甩,也顺着池边滑下去,还朝小七招招手。小七起初还有点犹豫,似乎害羞要不要脱衣服,不过瞧瞧周围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也就没有什么顾忌。 刚入水的地方还有点凉,大概是处于温泉的边缘,不过往前走了十几步,水温就已经十分合适,浑身每一个汗毛孔都被热气熏开,竟然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还有什么比冬日里泡温泉更舒坦的吗? 猴群所处的水域,只是占了温泉西北处的一角,整片水域,估计有好几十亩。而且泉水十分清澈,最底下以砂石为主,任凭猴子游荡,也丝毫没有浑浊的迹象。在岸边,则围着一圈石头,犬牙交错,一看就是少有人迹。 不过也有一些相对平坦的石头,几只小猴没长性,都爬到石头上玩耍。谷中气候湿润,并不觉得寒冷。 好地方,以后隔三差五就来泡泡!马封侯也舒坦地想要睡觉,难得老疤子能找到这样的好去处,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回头赏它两个大苹果—— 陈二狗很没有形象地趴在水里,光溜溜的大屁股隐约可见,他手臂搭着一块石头,舒服得嘴里直哼哼:“猴师父,你说王母娘娘的瑶池,顶多也就这样呗——” 我又没参加过蟠桃会闹过天宫,哪里知道——马封侯懒得搭理这货,也抱着岸边的一块石头,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变身成猴之后,他的警觉性提升许多,像今天这种身心彻底放松的时候还真不多,这温泉似乎有一种魔力,能令人放下心头的所有羁绊,心神都完整地融入到自然之中。 此泉可谓“忘忧”。马封侯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于是连温泉的名字都想好了。 猴子们也都泡美了,这会儿正趴在石头上晾毛呢,小爪子在彼此的毛发里翻弄,一边捉虱子一边还有助于早点弄干。 小七已经穿好了衣服,拿着一根竹枝抽水玩呢,啪啪啪的发出一声声脆响,溅起一朵朵水花,嘴里还教训着二狗师侄:“大懒虫,起来回家啦——” 看到陈二狗继续装死狗,一撮毛也拿着跟细竹枝,啪得抽了一下。小猴子下手没轻重,真往身上抽啊,陈二狗的屁股上都现出一道红印子。 他嗷的一嗓子蹦起来,捧起泉水,给一撮毛又淋成落汤猴。这下可激恼了猴群,大猴老猴公猴母猴都对陈二狗展开围攻,小爪子飞速撩水,展开一场水战。 玩闹是猴子的天性,所以马封侯也不去制止,反倒瞪着大眼睛看陈二狗被一群猴子欺负。猛然间,一道水柱喷到他的脸上,抹了一把猴脸之后,发现小七正笑吟吟地望过来,一双小手还做着撩水的准备。 于是,马封侯也加入战团。寂静的山谷里,吵闹声和笑声久久回荡—— 曾经的马封侯以为,花天酒地泡美妞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但是现在的他,却能跟一群猴子打水仗打得热火朝天,他的身心,渐渐归于自然…… 好汉也架不住群猴,陈二狗只能狼狈地跑到岸上,他算是怕了这群猴子,身上都被几只不知深浅的小猴给抽出红道子。 等穿好衣服,陈二狗这才注意到前面不远的竹林,又大惊小怪起来:“好大一片竹海,不知道下面有没有冬笋?” 山上其它地方也有一些竹丛,不过都不成规模,品种也不是这种又高又大的毛竹。或许是温泉这边比较温暖湿润,所以竹林成海,十分难得。 果然是吃货,不过,好像能挖到冬笋也不错——马封侯也颇为心动,山谷里面气候独特,孕育出的冬笋,肯定更为优异。 于是留下猴群在这边晾毛,只带了小七和赤尻,随着陈二狗钻进竹林。 这片竹林也是年深日久,脚下是厚厚的枯枝败叶,踩上去软绵绵的。而竹子散发出来的清香,钻进鼻孔之后,更是叫人倍觉清爽。 因为这边不产竹子,所以陈二狗也没有挖掘冬笋的经验,只是手里拿着根竹竿,这里翻翻,那里捅捅,撞大运的成分居多。因为冬笋藏在地表以下,想找到它们可不容易。 马封侯就更白给了,冬笋他倒是没少吃,不过挖冬笋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其实,挖冬笋不仅仅是力气活,更多的是其中的技术含量。如果是门外汉,刨上半天也不一定能蒙上一个;而行家里手的话,基本上刨一下就一个,八九不离十的。 “难道是咱们这太冷,没有冬笋?”陈二狗也纳闷地嘟囔着,手里的竹竿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捅着。 哗啦一声,地上的枯叶猛的一翻,一个黑影猛的蹿起来,吓得陈二狗一蹦:“嘛玩意?” 在他脚前一米远的地方,是一只一尺多长的家伙,圆圆胖胖跟个肉球似的,身上棕灰色的皮毛油光锃亮,小眼如豆,正张嘴发出呼呼的叫声。好家伙,上嘴唇那两颗大门牙,又宽又大,莹白闪亮,就跟竖了两面小盾牌似的。虽然它努力摆出一副凶相,奈何长相摆在那,给人的感觉,依旧蠢萌蠢萌的。 “好大的老鼠!”陈二狗伸竹竿一捅,只见那个小家伙嘴里愤怒得嗤嗤两声,一口咬住竹竿,咔嚓一下,竹竿头的位置便四分五裂。 “原来是山老鼠,这月份不是应该躺在洞里冬眠吗?”陈二狗惊得连连倒退几步,使劲跺了几下脚:好厉害的板牙,这要是在脚脖子上咬一口还了得? 这是竹鼠吧?马封侯倒是认出面前这个胖嘟嘟的小家伙,因为他曾经吃过几次野生的竹鼠。当大少的时候,整天吃喝玩乐,着实吃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至于竹鼠是否冬眠这个问题,他可不知道,或许山谷里气候温暖润湿,竹鼠吃喝不愁,谁冬眠啊? 不过此时此刻,看到这只肥胖的竹鼠,他却生不起吃肉的心思,这种转变,连他自己都有点搞不明白。或许他变成了一只猴子,整个立场就站到野生动物这边,站队不同,观念自然也随之变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嘛。 所以望着眼前这只一味逞凶的竹鼠,他反倒觉得挺有趣:要是有一只胖嘟嘟的竹鼠作伴,小七应该很高兴吧? 马封侯对小七简直太了解了,此时此刻,小丫头的大眼睛都瞪得溜圆,盯着那只竹鼠,再也舍不得挪开。 可惜的是,那只竹鼠凶了一会之后,就嗖的一下钻进竹林,逃之夭夭。竹林是它的天下,想捉住就太难了。 小七不免有些失望,小脸都抽巴到一起。马封侯连忙过去拉拉她的小手,以示安慰。这只竹鼠看样子已经成年,野性难驯。小七想要养竹鼠,以后找机会弄两个竹鼠的幼崽,从小养起来的才驯服,而且更有感情不是。 反正这片大山已经被马封侯当成自己的,竹鼠生活在这儿又跑不掉,以后有都是机会。 小七可不是矫矫情情不懂事的小丫头,很快就摆脱了失望的心情,指着前面一个小坑嚷嚷起来:“竹笋,那儿有刨出来的竹笋!” 在刚才竹鼠挖掘出来的地方,果然露出黄澄澄的冬笋,就像是披着一片片黄金甲,看起来是那么赏心悦目。 一伙人找了半天没找到冬笋,最后还得霸占竹鼠的发现成果,看来还是地头蛇厉害。 陈二狗不由分说,用柴刀把冬笋砍下来,用手掂量一下,沉甸甸的,这一个就够吃一顿的了。 于是见好就收,召集猴群踏上归程。大概是泡了温泉的缘故,猴子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随着陈二狗“一二一”的口令,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参差不齐地甩着胳膊,十个里面,倒有八个走顺拐的。 回到青云观,老远就看到大牙那庞大的身躯在外面转悠,看到猴群,欢喜地吭哧几声。估计这个夯货早就等急了:今天咋不骑俺了呢? 猴子骑猪,多少都要给点吃的,大牙都形成条件反射了。 晚饭自然是要炒冬笋,削掉金黄色的外皮之后,里面莹白如玉,黄金为衣,白玉为肉,用来形容冬笋再恰当不过。 虽然没有加工冬笋的经验,但是陈二狗还是按照处理大部分山珍的方法,给冬笋打了个水焯,只后再用腊肉爆炒。除了看上去色泽不大好之外,香气和味道都十分诱人。 夹了一片冬笋放在嘴里,马封侯也点点小脑瓜:一口竹笋,吃出了竹林的味道,比他以前吃过的冬笋要更加鲜美,或许是温泉谷那边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所致。如果在此基础上,马封侯再给那片竹林适当洒洒水呢? 大有可为啊! 第二天一早,没等马封侯起床练拳呢,就听屋外传来噗通一声,随后就是猴群的一阵吵闹,推门一瞧,马封侯忍不住发出畅快的吱吱声:好啊,你个扁了毛的也有今天—— 第三十三章 驯鹰记 青云观院内,猴群正在围观,一个个都抻着脖子,瞧着圈里的那只大鸟。大鸟身披青灰色羽毛,尖嘴利爪,赫然就是那只苍鹰。 只不过,这只苍鹰没了往日的神骏,缩着脖子,一只翅膀耷拉到地上,翅膀上的伤口隐约可见,还凝着紫黑色的血迹。这只苍鹰,显然受伤不轻。苍鹰虽然是空中的王者,但是在捕猎的时候,一不小心也会受伤,归根结底,动物界毕竟是一个残酷的世界。 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何况苍鹰乎! “好鸟,老子今天把你拔成秃毛鸡,看你还敢不敢再扔石头!”陈二狗的报复心也是很强的,在悬崖那次,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被这只苍鹰好一通欺负,谁不记仇啊。 操起一根木棍,往苍鹰身上就捅。嘴里还叫嚣:“你倒是飞啊——” 前一刻还霜打了一般的苍鹰,立刻金眸圆睁,怒气勃发,脖子上的羽毛都蓬起来,钢钩一般锋利的尖嘴就往木棍上招呼,啄得咄咄有声。 毕竟是曾经的天空王者,不可轻辱。 这么一挣扎,苍鹰翅膀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又开始往外渗血。马封侯本来也想从这只苍鹰身上收点利息,现在一瞧它这惨样,也就没了那心思。都在一个大山里讨生活,有点争斗不可避免,这都是属于内部矛盾,可以调和。 尤其是苍鹰这样的猛禽,没有雄鹰高翔的天空,绝对是寂寞的。 而且这家伙在受伤之后,别的地方不去,偏偏挣扎着飞落到青云观,显然就是有了寻求庇护的心思,马封侯当然不能落井下石。千万不要被苍鹰勇武的外表所欺骗,以为这是个粗线条的家伙,能成为高等猎食者哪有一个是简单的。 当这只苍鹰从悬崖扔石头的时候,马封侯就算是看清了它的本质:都晓得趁火打劫了呢,不是老油子又是什么? 于是,马封侯阻止了陈二狗继续刺激苍鹰,然后小心翼翼地朝苍鹰靠过去,它身上的伤口必须处理一下,幸好,老道士留下的药膏还有一些。 苍鹰充满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马封侯,这一次,马封侯终于领教到什么才叫犀利的眼神呢,不由得抬起小爪子摆了摆,嘴里吱吱两声,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呼的一下,苍鹰出嘴如电,直接啄向马封侯的脑门,速度之快,远超一般人的反应速度。 幸好马封侯最近练拳有成,凑上去的时候又加了小心,猛的一缩头,这才堪堪躲过苍鹰的攻击。不过当苍鹰收回利嘴之后,马封侯还是看到有几根纤细的猴毛在眼前轻飘飘的飞落。 狗咬吕洞宾——马封侯心里骂了一声,他也知道猛禽天性如此,很快便释然。 “猴哥,我来试试?”小七倒是胆大,在旁边跃跃欲试。可是马封侯怎么能叫她冒险呢,被苍鹰的利嘴啄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正想法子呢,就看到赤尻贼头贼脑地从苍鹰后边摸上去,小爪子还举着个蛇皮袋子。马封侯大喜,连忙在苍鹰前面指手画脚,吸引它的注意力。 毕竟是受了伤,精力不济,苍鹰冷不防被赤尻从后边罩住脑袋,没等它挣扎呢,马封侯就窜上去将它抱住,陈二狗和小七也上来帮忙,好一通忙活,这才将苍鹰制住。 在小七给苍鹰检查伤口涂抹药膏的时候,马封侯朝赤尻竖竖大拇指:不愧是二当家,套口袋打闷棍这招跟谁学的,很有成为流~氓猴的潜质呢? 受到大王的表扬,赤尻也显得很是得意,又抄起一个蛇皮袋子将一撮毛罩住,然后就看到蛇皮袋子一阵扭动,歪歪斜斜地挪动两步,终于咕咚一下栽倒,惹得猴群一阵怪叫。敢情人家没事就玩这个,难怪驾轻就熟呢。 好,就是要在实践中不断提升能力嘛——马封侯猴心大慰。 等小七给苍鹰敷药完毕,走过来扯扯马封侯的背带裤,小脸很是肉疼的样子。刚才被鹰爪子给蹬了几下,裤子上撕开好几个口子。 这身衣服,对小七来说很有纪念意义,小丫头当然心疼了。 马封侯倒是无所谓,成了猴子之后,穿衣服反倒感觉有点碍事。可是小七不这么想啊,冬天怪冷的,把猴哥冻着怎么办? 于是进屋一阵翻箱倒柜,先拿出一件军服要给马封侯改改,不过小猴子心里对日军的军服有抵抗情绪,说什么也不穿。 “猴哥是猴王呢,当然不能跟其它猴子穿一样的衣服!”小七却另有一番想法,最后又找出猴爷爷以前穿过的一件旧道袍,喜滋滋地给猴哥修剪去了:这回,猴哥算是真正继承了猴爷爷的衣服啊—— 至于那只受伤的苍鹰,暂时就在柴房安家,这家伙就是刺头,谁靠近它都炸毛,摆出一副攻击的架势。偏偏那些猴子又没一个安生的,总有贼头贼脑凑过去瞧稀罕的,惹得苍鹰发出一阵阵警觉的叫声,而猴子们更加乐此不疲,逗你玩呢。 就没一个叫人省心的——马封侯吆喝几次,也就懒得管了。苍鹰受伤,无法猎食,这家伙又不是吃素的,所以还得为它的食物操心。 没法子,只能叫陈二狗下山一趟,去村里弄点猪肉。马上过年了,应该有人家杀年猪。 二狗果然不负众望,回来的时候背了一脚子猪肉,还向猴师父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明天他爷爷家杀年猪,邀请神猴光临。 马封侯静极思动,也想下山转转,自然点头答应。然后就用刀切了一斤精肉,扔进柴房。按照他的估计,那只苍鹰肯定都饿坏了,还不得狼吞虎咽啊。 结果却很是出乎他的意料,苍鹰看到猪肉,金色的眼眸先是一亮,然后竟然扭过头去,再不看那肉一眼。 都这模样了你丫还玩高傲——马封侯算是对这只苍鹰没辙了,不吃就饿着,等饿极了看你吃不吃! 他还是不了解猛禽的习性,那是真正能把自己活活饿死的一种生物。 “大鸟你吃啊,不吃肚子会饿的,吃饱了才愿意好病呢。小七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就给小七买好吃的——”小七也蹲在地上,用细木棍戳起一块肉,然后递到苍鹰嘴边。嘴里念叨一阵子,大眼睛就有点雾蒙蒙的了。 咄——苍鹰的利嘴狠狠啄在棍子上,那块肉立刻飞了出去。小七嘴里啊了一声,身子往后一闪,结果一个腚蹲坐在地上:“大鸟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这下连马封侯都看不下眼,气得一个劲抓腮帮子:好你个扁毛,好心当成驴肝肺,欺负我们小七,饿死你算啦! 但是小七可不这么想,小家伙骨子里也是很执拗的,又戳了一块肉,往苍鹰嘴边伸过去:“大鸟你就吃吧,我知道生病难受,都会发脾气的——” 多好的小七啊,换成是谁也该吃了啊!马封侯瞧着小七那无比专注的小脸儿,心中满是怜爱。 可是,苍鹰就是这么不给面子,又一口啄在木棍还不算,竟然还凶巴巴的一口朝着小七身上啄去。 马封侯刚才稍微有点出神,一愣神的工夫,已经来不及阻挡, 当的一声脆响,如击金玉。小七再次跌坐地上,满眼委屈地望着大鸟。马封侯连忙护在她身前,只见小丫头的夹袄都被啄得开裂,露出脖子上挂着的小葫芦,还好,刚才是这个葫芦替小七挡了一下,否则的话,非得皮开肉绽不可。 而且就在刚才,马封侯还恍惚看见,似乎有一个黑白旋转的太极图案的光芒,在小七身前一闪。 这葫芦是护身符吗?马封侯若有所悟。 小七又从地上爬起来,小脸上还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执着,又戳起一块肉,第三次伸到苍鹰的嘴边。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苍鹰这次没有拒绝,啄过肉块摁在爪下,大口大口地撕扯起来,狼吞虎咽一般。 你这个扁毛还不算不可救药,以后就叫你扁毛好喽——马封侯开始还以为是小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呢,不过当老疤子毛手毛脚地过来也插了一块肉喂鹰的时候,脸上又差点被扁毛给留下一道疤。马封侯不信邪,又叫陈二狗过来试试,结果也被扁毛给鄙视了。 唯独小七给它喂食的时候,扁毛才会来者不拒。甚至,当小七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它脖子上的羽毛的时候,这货也没有丝毫攻击的迹象。 赤尻有样学样,也想伸小爪子,结果被扁毛一口啄在爪背上,赤尻嗷的一声惨叫,只剩下在原地蹦高的份儿。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别人羡慕不来的——马封侯也只能得出这个虚无缥缈的结论。他并不知道,是那个一闪而逝的太极光团,才会令扁毛对小七再无一丝一毫的戒心。 等喂饱了扁毛之后,小七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做饭。因为陈二狗带回来不少肉,所以小丫头决定改善伙食:包饺子。 在马封侯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在青云观里吃饺子呢,所以也很是上心,站在凳子上抡起菜刀,当当当的剁肉馅。 不过等开始包饺子的时候,还是遇到一点小麻烦:没人会擀皮啊。 小七年龄太小,还没学会这个;马封侯就更不消说了,对于从前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来说,能会擀饺子皮才怪呢。 最后陈二狗只能硬着头皮上阵,擀面棍儿骨碌半天,才能弄出来一个三扁四不圆的饺子皮来。 马封侯上手包了一个饺子,就被小七给撵去烧水了,饺子的模样难看不说,关键还破了肚子,没等煮呢就坏了。 马封侯一边往灶子连填柴火一边犯愁:这是二半夜才能把饺子吃进嘴里的节奏啊—— 屋门一响,一撮毛吱溜一下钻进来,小爪子还捧着不锈钢饭盒。再往后边一瞧,猴子们都端着饭盒,排成长长的一溜,还朝大王挤眉弄眼的讨好着,看样子都等着吃饺子呢。 一个个都是猴精猴精的,知道弄好吃的了是不是——马封侯见状大怒,吱吱大叫两声:统统滚蛋,想吃饺子,自个包去! 第三十四章 酒后吐真言 每只猴子最后还是捞到了一枚水饺,没法子,都不是熟练工,能尝尝鲜就知足吧。这还是小七心疼这些猴子,要是依着马封侯的话,估计喝点饺子汤就不错了。 第二天一早,练拳完毕之后,小七把新改的道袍给猴哥套到身上。不错不错,宽袍大袖,肥肥大大,穿着一点也不受拘束,一点也不影响活动,比那件开档的背带裤强多了。毕竟是青云观这一代的观主,穿开裆裤有点不像话。 猴哥儿是个很帅的小道士嘛——小七的大眼睛里也满是笑意,她对自己的作品也比较满意。 在小七喂饱了苍鹰之后,一行人出发下山。猴群还黏黏糊糊地跟在后边,结果被马封侯给撵去干活。 于是在山林里面,就出现了一群猴子捡松塔、捡枯树枝的景象。冬日没有太多的活计,那就捡柴呗。陈二狗早就张罗了,说是山上冷,这次下山,正好弄个火炉子回来。 到了陈家村差不多已经是中午,老远就有两条大狗朝马封侯吠叫,结果大黑就像黑旋风一般冲上去,吓得那两条狗夹着尾巴跑没影。大黑朝着它们的背影吼了两嗓子:本狗不在家,你们就想称王称霸是不是? 老村长家里正有不少人忙活呢,做着杀猪前的准备,看到小七和马封侯他们这个特殊的组合,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神猴来咧,欢迎欢迎啊——小七,好像胖了呢——”老村长先跟马封侯客气两句,然后捏捏小七的脸蛋,肉嘟嘟的,小丫头确实胖了,在山上无忧无虑,能吃能睡,不胖才怪呢。当然了,以前的小七也是太瘦,所以现在对比非常明显。 既然是应邀前来,马封侯也很正式地跟老村长握握手,然后招招小爪子,陈二狗便乖乖过来,将一个纸盒递到猴师父手中,然后被马封侯赠送给老村长。 “这是?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老村长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神猴居然有礼物相送,这简直太有面子了。再看看神猴今天穿了一件道袍,心中若有所悟。 周围的村民也啧啧称奇:这年头,连猴子都学会送礼了吗? 自然有人怂恿着老村长打开盒子瞧瞧是什么礼物,老村长人老成精,怕是打开之后,发现是一盒栗子之类,神猴面上无光。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神猴继承了老道长的衣钵,以后村里有什么婚丧嫁娶之类,还要请神猴主持祈福,一切都跟老道长那时候一样。” 在老道士没去城里之前,村里有什么大事小情的,都要请他老人家,顺便喝几杯酒,老道士山居寂寞,每一次都应邀而来,醉醺醺而去。 一听老村长这么说,大伙也都不禁对这个小毛猴另眼相待,毕竟,老道士在村子里的威望还是很高的,现在都过继到马封侯身上。 大伙正七嘴八舌地谈论呢,那边陈二狗的弟弟,老村长的宝贝小孙子三狗子则趁人不注意,打开了盒子。小孩子嘛,总惦记好吃的。 结果被他哥给发现,陈二狗呼喝一声,吓得三狗子手上一哆嗦,盒子里的东西全撒到地上,灰糊糊一片。 原来猴子送的礼物是木耳啊——村民们的好奇心也终于得到满足。 唯有一人,蹲在地上,捡起一枚干耳子,放在眼镜前细看。冷不丁的大叫一声:“石耳,这是石耳啊!” 陈光脚在这大喊大叫,肥头大耳上写满了兴奋。陈二狗也有很是自豪地帮着猴师父吹嘘:“猴师父出手的当然是好东西,这种野生石耳,世面上都卖的老贵了呢!” 陈光脚也点着大脑瓜子表示附议,还偷偷摸摸将陈二狗拽到一边,也想弄点石耳补补身子。因为都是自己爷爷辈儿的,所以陈二狗看着陈光脚油光满面的大胖脸也没好意思说:就您这样的,还需要补吗? 石耳可是好宝贝,老村长先在小孙子的脖梗子上撸了一巴掌,然后弯腰把一朵朵干石耳捡起来,一边捡还一边念叨:“神猴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太客气了。” 村民们看向小猴子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至少,不再把他当成一只普通的毛猴来耍戏。 接待完神猴,大伙继续忙着杀猪。马封侯则拉着小七的手,朝她家的方向指了指,大黑刚才都乐颠颠地跑回家转了一圈呢。 小七知道猴哥是想问她回家不,那个家对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太过美好的回忆,所以小丫头才不想回去呢。对她来说,青云观才是真正的家。 就在这时候,老村长家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猪嚎,大概是也知道了自己要挨到的命运,那头大猪玩命挣扎,几个壮汉把持不住,竟然被它挣脱,疯了一般冲出院子,谁也不能阻挡它向往生命和自由之心。 动物受到惊吓之后都是很危险的,比如说牛马要是惊了之后,都会闹出一些乱子。这头猪喂了一年多,三百多斤呢。而且一直是处于散养的状态,所以运动能力超强,好几个汉子在后面玩命跑,愣是撵不上它,搞得一阵鸡飞狗跳。 好巧不巧的,这头猪直奔着马封侯他们的方向跑过来,急得老村长在后边直喊:“神猴快躲——” 真要是被几百斤的大猪给撞一下,神猴估计就变死猴了。 但是下一刻,神猴展现了他神奇的一面,只见他迎着大猪冲过去,拔地而起,一个飞脚踹在猪头的侧面,大猪一个趔趄,一头栽进路边的沟里。 等大伙呼哧呼哧跑过来一看,好嘛,这头猪竟然晕了,抬回去宰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完成了生命的历程。 厉害啊!村民们望向马封侯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敬畏:就算是给你一根大棒子,也不见得能一下把三百斤开外的大猪砸晕啊,神猴果然是神猴! 最有光彩的当然是陈二狗了,起初,还有几个年龄跟他差不多的小伙伴取笑呢,说他不该拜了一个小毛猴当师父,结果在见到这一幕之后,只剩下对陈二狗的羡慕:这是要成为武林高手的节奏啊。 还有几个叫陈二狗耍耍拳,虽然有点飘飘然,但是陈二狗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初学乍练的,都是花架子,比猴师父可差远了。 所以他也不敢露怯,只是推脱猴师父曾经教导他说,拳脚是用来对敌的,不是用来显摆的,表演的那些拳脚功夫都是花架子云云,惹得同伴只有羡慕的份儿。 足足忙活了一小天的时间,这才开饭,热热闹闹坐了好几桌子。当地都是进了腊月才杀猪的,找亲朋好友吃喝一顿,剩下的猪肉都弄成腊肉,来年一整年解馋全靠它啦。 正所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小小山村,颇有古风。 马封侯山珍海味吃过无数,但是这顿农村简朴的杀猪宴,却是令他最为回味的一次。其实,吃这个字,有时候不仅仅是吃的味道,还有里面所包含的情义。 甚至,在老村长向神猴敬酒的时候,马封侯还真喝了两杯土烧酒。结果嘛,自然是醉得一塌糊涂。原本的马封侯酒量是可以的,奈何换上这具猴子的小身板,实在是不胜酒力。 第二天早晨起来,才发现原来是在老村长家住了一宿。下地之后,马封侯走路还有点头重脚轻,迎着朝阳练了一趟拳,感觉才恢复正常。 小七和陈二狗也都养成习惯,天天跟着马封侯练拳,等晨练结束,小七这才笑嘻嘻地摸着马封侯的小脑瓜:“猴哥,你昨天喝多了,嘴里还会说话了呢!” 马封侯一愣,眨巴几下小眼睛,在山上的时候,他也尝试着找没人的地方练习发音,可惜效果不明显,想不到昨天竟然酒后吐真言,马封侯很好奇,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看到猴哥探寻的目光,小七脸上呈现出两个大大的酒窝脸蛋上写满了自豪:“猴哥,你说话含含糊糊不太清楚,大多时候都好像在叫我的名字呢!” “猴师父,你好像还念叨大马猴什么的,反正听不太清楚。”陈二狗也在一旁补充,他嘴里的大马猴,估计是马封侯在念叨自己的名字吧。 这一大一小天天跟在马封侯身边,早就不把他当成猴子看待。但是在外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老村长正在院子里劈木头呢,听到他们的谈论,惊得差点一斧子砍到自己脚上。 动物能口吐人言,这是要成精的节奏啊,不说建国后不许成精了吗? 小七还是比较黏牙的,非要猴哥再叫几声小七来听听,结果马封侯嘴里吱吱唧唧了半天,还是不成,怎么听都是猴子叫。老村长这才稍稍安心:猴子真要是能说人话,神猴就该叫妖猴喽。 吃过早饭,陈二狗借来摩托车,要驮着小七去镇子上赶集,结果呢,猴师父也窜到车上。本来坐在陈二狗前面的小七一见,说什么也挪到后边,被猴哥的小爪子搂着腰,美滋滋地往镇子而去。 路况不好,颠颠哒哒的,小七也拽着二狗师侄的衣襟,生怕被甩下摩托车。忽然间,她的耳边响起猴哥含糊不清的呼唤声:“小——气——” 呀,小七身子一颤,她知道猴哥是在叫她的名字呢,虽然发音还不标准,她才不小气呢,可是心里却跟吃了蜜糖一般。 开车的陈二狗也是一愣,摩托车直接朝着路边的壕沟冲过去—— 第三十五章 家贼最难防 “赖——狗——”马封侯尖叫一声,提醒陈二狗注意开车。 大概是平时被猴师父给吆喝惯了,陈二狗很快就清醒过来,把摩托车重新驶入正道。然后才觉得有点不是滋味:“猴师父,你甭叫我赖狗啊,听着好像还不如大黑呢!” 小七咯咯笑,猴哥终于开始会说话,以后就能跟她对着黏牙喽。 马封侯也开心不已,好一通抓耳挠腮的。语言学习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毕竟他的意识还是属于人类的,语言本来都掌握,唯一的障碍就是身体构造方面的。昨天喝酒喝高了,也不知道打通了哪条脉。 其实在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就能说话了,只不过猴子说人话,实在有点惊世骇俗,除了陈二狗和小七这两个自家人之外,暂时还不要叫外人知晓比较好,万一被抓去做切片呢? 这一路上,小七就开始不停地跟猴哥展开对话,等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小七终于不再是小气;可是二狗哥就郁闷了,赖狗依旧是赖狗,也不知道是猴师父舌头不好使呢,还是故意的。 镇子上三六九逢集,今天正是腊月初六,而且临近过年,所以集市上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陈二狗找地方去停摩托车,小七和小猴扯着手在原地等候。说起来,这还是小七第一次赶集呢,又激动又紧张,看着那些出售货物的摊子,眼睛都不够用了呢。而且人太多太挤,小七紧紧拉着猴哥的小爪子,马封侯都能感觉到她掌心里湿漉漉的直冒汗。 “小猴,小猴穿衣服装人呢!”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声,结果周围的人更多了,都凑上来瞧稀奇。还有人问呢:“小姑娘,你这个猴子怎么卖?” 俗话说,卖房子买猴,就是玩嘛。 小七一听可不乐意了:“这是我猴哥,给多少钱也不卖,哼!” 马封侯也朝那家伙呲呲牙:信不信我把山上的猴子都弄你家去造反? 正闹吵着呢,就听人群外边有人叫骂,声音透着一股子蛮横。赶集的乡民知道是镇子上的流氓驾到,不由自主地闪开一条通道。 五六个小混混晃悠进来,为首那两个,一个染着红头发,另外一个是黄毛,身后簇拥着几个小弟。一个个年轻轻的不学无术,整天东游西逛,以流氓为荣,在小镇里面,无人敢惹。 红毛和黄毛嘴里斜叼着烟卷,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们哥俩就是老三的架势。不过等瞥见人群中央的小丫头和小猴子之后,这哥俩就像被孙猴子给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那一动不动,红毛嘴里的烟卷掉下来都不知道。 “猴,猴——”黄毛艰难的咽了两口吐沫:“猴——哥——” 他们身上的伤疤虽然好了,但是疼还没忘呢,上次被猴群蹂躏,那叫一个惨啊,以至于哥俩看电视的时候,只要看到哪个台子演动物世界,就直接换台。 想不到啊,真是有缘,竟然再一次相遇。哥俩肠子都悔青了:出门怎么没看看黄历呢! 小七也认出了这两个家伙,上一次跟着老鼠强去青云观逞凶就有他们,所以小七才不给他们好脸色呢:“猴哥也是你们能叫的?” 黄毛不敢辩驳,嘴里嘿嘿几声:“猴——爷,猴爷啊,您下山为嘛不说一声,我们开车接您啊!” 马封侯摆摆小爪子,示意这俩混球赶紧滚蛋,他可没想跟俩小流氓攀交情。可是那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都傻眼了:这是哪个山上下来的猴子这么牛气,花果山吗? 这时候,陈二狗也停好了摩托车返回,看到红毛和黄毛也是一愣,随即扬扬拳头:打架怕过谁,想当年陈家村和邻村争地,还是鼻涕娃的陈二狗就扛着比他还高一头的铁锹上过阵。更不要说,现在跟着猴师父练拳,他的拳头早就饥渴难耐。 红毛黄毛讪讪而去,陈二狗这才领着小七和猴师父逛集市。看中什么东西,还得腆着脸跟小七要钱付账。别看小七年龄小,却执掌青云观的财政大权。 一圈下来,陈二狗和小七都混了一身新衣服。另外还补充了一些油盐酱醋之类。小七还惦记着山里的猴子,给它们买了二斤奶糖。 倒是马封侯现在对于物质要求比较低,啥都没买,专门负责给小七拎包。 别看小七年纪小,逛起街来那是相当有战斗力:大到取暖用的铁炉子,小到过年用到的对联福字鞭炮之类,面面俱到,简直就像个小管家婆。下山一趟不容易,该置办的年货顺便就弄齐了。 看得出来,小丫头脸上一直美滋滋的,为了青云观这个大家庭奔走忙碌着,累并快乐着。这是真把青云观,当成家了呢。 直到集市散了,小七还在那跺脚呢:“哎呀,忘了给大鸟买肉了呢——” 一伙人满载而归,摩托车后边横了一根木棍,这才把买来的东西都挑在上面。就这,马封侯也没地方坐,一路上都是蹲在陈二狗的肩膀上。 等回到村里,又换了一根扁担挑着担子上山。老村长还要挽留呢,结果马封侯和小七归心似箭,总算在天黑前回归青云观。 呼啦一下,猴群围上来,嘴里叽叽咕咕乱叫,一双双小眼睛都骨碌碌转着,瞄着担子上的货物。 “都一边去,不许乱翻东西。一撮毛,你再乱摸,信不信把你小爪子剁下来——”陈二狗嘴里吆吆喝喝,被一群毛猴簇拥着进院。 小七呢,则笑呵呵地拿出糖来。陈二狗一声“排队,立正”之后,猴群就排成歪歪扭扭的一路纵队,伸着小爪子,挨个到小七那领糖。 “每个一块糖,吃多了小心有虫牙呦——”小七很认真地往猴子们的小爪子里塞一块糖。那些领到糖的猴子就灵巧地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然后使劲吧唧嘴。馋的还排队那些猴子直跳脚。 陈二狗把担子上的东西都倒腾进屋之后,出来又吆喝一声:“糖纸都不许往地上扔!” 院子的角落里专门有个堆放垃圾的破桶,猴子们都很自觉地把糖纸扔进去。当然也有瞧着花花绿绿的糖纸好看的,偷摸攥到小爪子里。 看着小七给猴子们分糖,马封侯也瞧得有趣:开心就好。 “瘌痢头,刚才你好像领过糖了呢?”小七低头瞧着身前的瘌痢头,眨着大眼睛。小丫头也有点发蒙,猴子太多了。 瘌痢头张开嘴朝小七晃了晃,示意嘴里没糖。这点小把戏可骗不过小七,凑到它嘴边一闻,就闻到浓浓的奶香,于是伸手把瘌痢头扒拉到一边,瘌痢头只好郁闷地去玩糖纸了。 你说你顶个特征那么明显的猴头,还想蒙混过关——马封侯都忍不住咧咧嘴。不过这帮猴崽子也越来越难斗,都学会打马虎眼了,要是换成另外一只猴子,没准就真能多骗一块糖吃呢。 等发完了糖,小七这才剥了两块糖,一块塞进猴哥嘴里,另外一块自己品尝,还一脸陶醉地赞了一句:“真甜啊!” 马封侯也点点小脑瓜: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甜美—— 打发完猴群,小七又急火火地去喂扁毛。进了柴房,看到地上散落的几块肉,就知道大鸟肯定一直饿着呢。 赤尻也凑过来,嘴里唧唧歪歪的,估计是跟小七告状呢:这只大鸟不知道好歹,喂肉都不吃。 小七摸摸赤尻的刺头,然后又偷摸塞给它一块糖。二当家嘛,多少也是有点福利的。而且它对小七布置下来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怪只怪大鸟性子太傲。 临下山的时候,小七告诉赤尻给大鸟喂食的。 等给大鸟扁毛喂完食,小七又查看一下它受伤的翅膀,好像不那么严重,猴爷爷配制的药膏,小七还是有信心的。 在外面折腾这么半天,天也黑透了,小七身上也快冻透了,她缩着小膀儿、搓着俩手进屋,却感觉一股热气扑面。往地当中一看,新买回来的火炉子已经用上了。猴哥正往炉子里扔松塔呢,烧得呼呼直响。屋子里面,还弥漫着淡淡的松油清香。 “可以烤地瓜喽——”小七一声欢呼,往炉膛下边塞了几个地瓜进去。 结果呢,猴子们很快就摸到门路,每天总有猴子往炉膛里塞地瓜,也总有贼头贼脑溜进厢房偷地瓜的,瘌痢头就被小七给抓到过现行呢。 瘌痢头应该是刚把地瓜从炉膛下边扒拉出来,这时候的地瓜还是比较烫的,这货也顾不得烫,小爪子抱着烤地瓜就往外跑,直接从正开门的小七的胯出去。 地瓜太烫了,瘌痢头烫得龇牙咧嘴,只好把地瓜扔在地上,然后被早就守候在外面的老疤子顺手捞走。 要不怎么说猴和猴之间的差距也挺大呢,老疤子拿着地瓜就一点也不烫。瘌痢头就纳闷了,凑上去细瞧,原来老疤子的猴爪子里握着两根小棍,小棍的另外一端则插在地瓜上。 然后,这一对好基~友就跑到院外分地瓜去了。 这帮猴崽子要成精啊——马封侯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甚至开始的时候,老疤子和瘌痢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就知道准没好事,老疤子肯定是教唆犯。 以马封侯现在对猴子的了解,那真是一翘猴尾巴,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呢。 当然了,这么说太绝对,比如说,望着小七无意间从老疤子的衣兜里面搜出来的一枚袁大头,马封侯就有点发蒙:这又是啥时候弄回来的? 第三十六章 猪拱菌 一大早,马封侯就领队赶奔上次在悬崖发现的藏宝洞。到那一瞧,哎呦,绳子还在那拴着呢。原来是上次图省事,没收绳子。 等到了那个藏宝贝的小洞里一瞧,终于有了发现:一箱子银元、几件古董、几块翡翠原石都在,唯独那一小箱子小黄鱼,竟然不翼而飞。 “老疤子,你把金条都藏哪啦,好哇,还专门挑值钱的拿,你这是要上天啊!”陈二狗的怒吼声在山洞里回响。 这会的老疤子也蔫吧了,跟个受气包似的耷拉着猴头。它心里有苦说不出啊:前几天没事的时候倒是领着瘌痢头回来过一趟,可是就拿了几个银元玩,真没拿那个什么小黄鱼,又不是能吃的真鱼,还死沉死沉的,不能吃不能玩,傻瓜才要呢? 马封侯对猴群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帮家伙可没有人类的价值观,所以金条不可能是它们拿出去玩的。至于陈二狗,这个大弟子虽然憨头憨脑,但是忠诚度还是没问题的。再说天天都在青云观里厮混,也没那个作案时间。 看样子,这个山洞有外人来过,而且人数有限,所以才会剩下一部分,否则就直接一窝端了。 百十根金条,马封侯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小黄鱼30克左右一条,一百根也就六斤多的样子,换成钱也就百八十万的,这点钱还不值得曾经的马大少着急上火。关键是有人偷偷摸摸在山里搞事,这是马封侯必须弄清楚的。 思来想去,如此隐秘的地方,一般人肯定发现不了。否则的话,这个山洞也不能留存到现在。 把山洞仔仔细细搜查一遍,也没啥发现。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回去,剩下的那些宝贝,放在这里已经不再安全,还是带回青云观收藏比较好。 往悬崖上倒腾东西的时候,陈二狗猛的一拍大腿:“想起来啦,猴师父,上次那个老鼠强,就被我扔到悬崖下边的,会不会是那个老小子没死啊?” 就是他啦!马封侯眨眨眼睛,然后点点头。这处悬崖的崖壁上长着不少草木,上回老疤子掉下来都没摔死,那么老鼠强也存在这种可能。 看来山洞的秘密是守不住喽,山洞里武器弹药还挺多,简直就是定时炸弹——马封侯拍拍陈二狗的肚皮:“赖狗,下山,找你爷爷,报告政府。” 他现在说话还是不大利索,不过基本的表情达意是没问题的。当然了,这事仅限陈二狗和小七知道。 “是,师父——嘛?都交给上,这么多好东西呢!”在陈二狗眼里,那些枪支弹药可都是宝贝,就算是有钱也淘弄不来的。 你小子真准备拉出一群猴子打游击啊,还舞枪弄炮的?现在是和平社会好不好,发展经济才是硬道理——马封侯猴眼一瞪,陈二狗不敢再吭声。不过这货还是弄上去几支三八大盖和不少子弹,也不知道藏哪了,反正只要不弄到青云观就好。 陈二狗当天下山,第二天中午,就带回来一大堆人,里面甚至还有县电视台的记者,脖子上挂着照相机,手里还拎着摄像机。 很快,一条惊人的消息就见诸各种媒体:中原猴子山惊现日军物资库,侵华罪行铁证如山。 当今是信息社会,所以这条消息很快就传遍各地。各种各样的后续报道也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着实吸引了人们一段时间眼球。 陈二狗也趁机火了一把,他也在马封侯的授意下,开通了围脖,几天时间,粉丝过万,被网友亲切地称为“狗哥”。 都说狗哥鼻子最灵,连小rb隐藏的秘密基~地都能找到。还有其他各种五花八门的留言,差点就把陈二狗推上民族英雄的神坛。 至于宁静的青云观,这段时间也越来越热闹,人流不断,甚至还出现了大鼻子老外的身影,说是世界反法西斯同盟什么组织的官员,不少人陪着,前呼后拥的。最后连小鬼子的人都出现了,主要是因为那些骨灰盒。各方人等怀揣各种心思,齐聚小小的青云观,搞得马封侯不胜其烦,干脆领着猴子们开溜,泡温泉去了。 顺便也给那帮警察留点机会,也好把青云观里里外外都清查一遍。从那些人的眼神之中,马封侯都能读出来:人家肯定以为藏私了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看见那些猴子都穿着当年的军装,开饭的时候都拿着不锈钢饭盒呢。好在这些东西都不值钱,而且还都在猴子身上或者手里,也就没必要追缴。至于有没有其它物品,警察当然表示怀疑。只不过马封侯他们再笨,也不能把东西放在青云观啊,警察注定是白忙活一场了。 进入温泉谷,马封侯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这里跟外面的寒冬相比,简直温暖如春。猴子们更是不客气,噼里噗通跳进温泉里面就泡上了,谁说动物不知道享受啊? 马封侯泡了一会之后,便叫上小七,往温泉谷里边溜达,从地形来看,里面应该还挺宽敞呢。 事实也证明了马封侯的猜测,越往里走,越是幽深,而且温泉还不止一处,甚至马封侯还看到咕嘟咕嘟直往外冒泡的泉眼。 他们最初进来的地方,应该就是谷口,所以显得比较狭窄。等到了里面,豁然开朗,叫马封侯有一种误入桃源的错觉。 好去处,果然是好去处!要不是舍不得青云观的家当,马封侯都想搬到这里居住了。 不过,等来年在这里建个小别墅也不错,冬天可以搬过来小住——马封侯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呢,就听身边的小七惊叫一声:“野猪!” 没法子,这两年山里的野猪大有泛滥成灾的趋势,走到哪都能看到这帮大耳贼。 马封侯举目望去,透过杂树林,可以看到一只野猪正在林间拱食。听到小七的叫声,那头大野猪的小眼睛也正向这边望来。 随即响起嗷的一声惨叫,大野猪便狂奔而去,那模样,就跟见鬼了似的。马封侯抓抓脑袋后边的猴毛:看来西游记还是没错的,二师兄就合该被大师兄欺负,这种关系都写进遗传基因里了。 “猴哥,是上次被你给弄晕的那头野猪啊,我认得它的耳朵,上边有个豁口呢。”小七的眼睛真好使,而且对动物还有特殊的记忆本领。这点就比马封侯强多了,他的那群猴子兵,现在还认不全呢。 要是那家伙就能对上号了,估计是上一次被马封侯稀里糊涂挫败,这夯货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比较大,所以吓得直接跑路,你就不准备报夺子之恨了吗? 马封侯继续在林子里溜达,这片杂树林想必有些年头,树干都比较粗,地上也堆满厚厚的落叶。那只野猪更会找地方,知道这里食物充裕,所以大老远跑来打食了。 “猴哥,你看看这是什么,刚才大野猪拱出来的,还没等吃呢就被你给吓跑了——”小七在野猪拱出的土坑里用手扒拉几下,便捧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个头比成年人的拳头还大,疙疙瘩瘩的,表面还沾着泥土。 瞧着有点眼熟——马封侯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不用把鼻子凑上去,就嗅到一股十分古怪的味道,说香不是香气,说腥又不是腥味。 “松露。”马封侯恍然大悟:这股味道,不就是欧洲那边的人最为喜爱和追捧的松露的味道吗! 小七眨眨大眼睛:“猴哥,松露这个名字很好听呢,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能吃吗?” 何止是怪怪的,欧洲人曾经用尽各种气味来形容松露,什么麝香了,好几年没洗的床单了,甚至是***啦等等,最后也无法形容出松露这种独特的气息。反正马封侯是不大喜欢,尝过一次就不敢再碰。 但是架不住老外追捧啊,至于能不能吃这个问题,当然能吃了,只是现在一般人都吃不起喽。 可以说,松露是世界上最为昂贵的食材之一。尤其是法国产的黑松露和意大利产的白松露,分别被称为“黑黄金”和“白钻石”,价比黄金,都是能在拍卖会上上拍的。 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两个国家产松露,只不过这两处松露产地的品质最高。就比如说在我国的ynsc等省份,也出产松露,还有个乡土气息非常浓郁的名字“猪拱菌”。 松露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高大上,还富于艺术气息,不知道甩出猪拱菌这个名字多少道街,但是猪拱菌说的也绝对是这东西。因为松露散发出来的气味,对母猪有着莫大的吸引力,类似于发情公猪散发出的荷尔蒙的气息,所以母猪闻到这个,就会疯狂的把松露拱出吃掉,猪拱菌也因此得名。可是,荷尔蒙真的有味道吗? 或许欧洲人迷恋松露的味道,也正是因为松露饱含着“性”的气息吧? 据说在最初挖掘采集松露的时候,都要牵着母猪的,即便是上面隔着几十厘米的土壤,母猪依然能够准确地嗅到埋藏在地下的松露。 只是猪类太过贪吃,要是下手晚了,松露就进了猪嘴,所以后来又训练用母狗来寻找松露,效果也不错。 虽然马封侯对松露的兴趣不大,但是架不住这玩意值钱啊。尤其是温泉谷这里,环境气候得天独厚,孕育出来的松露,品级怎么能差? 又一条生财之路,在小猴子眼前展开。 第三十七章 家乡的味道 在把母猪拱出来的土坑重新埋好之后,马封侯也就率领猴群踏上归途。虽然没有陈二狗在场组织,猴群还是排着歪歪斜斜的队伍往回溜达,就差嘴里喊着“一二一”了。 此时此刻,在青云观外面,闹哄了一天的人们也纷纷收拾东西下山,有的需要在陈家村住宿,明日再上山继续工作,有的呢,则直接离去,而且估计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这个穷山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谁又能免俗呢? 卢梭先生就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法国人,受组织的委派,来这里转了一圈,圆满完成任务,正在一些官方人员的陪同下准备离开。 蓦然间,迎面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的一下飞过来,卢梭中年发福,挺着个大肚子,本来就行动不便,又哪里能躲得过去,结果啪一下就掴脑门上了。 这下可砸得不轻,卢梭捂着地中海式的脑袋在原地直转圈。陪同人员登时一阵兵荒马乱,这要是把外宾砸出个脑震荡什么的,谁付得起责任啊! 有人搀扶卢梭先生,也有人发现罪魁祸首,立即指着不远处那只龇牙咧嘴的猴子叫嚷:“抓起来,刚才就是这只猴子扔东西的!” 陈二狗也正在人群里边跟一帮记者白话呢,主要是讲述他发现秘密基地的经过,一听这边出事,也顾不得吹牛,连忙奔到马封侯身边:“猴师父啊,告诉你不要扔东西的,万一砸到小朋友怎么办——万一砸到外宾也是不好滴?” 马封侯朝他挥挥小爪子,那意思是:赶紧一边凉快去。 站在马封侯身旁的小七,还神气活现地为猴哥帮腔:“这是猴哥送给歪果仁的礼物!” 怕什么来什么啊,这道观里的猴子,比少林寺里的和尚还厉害呢——人群中,一位老警察心里一抽抽,他就是上次陪同鸟居小松那个考察团来的老警察,深深领教过此地猴子的野蛮风格。 白天风平浪静,看不到猴子的身影,他还以为没事了,暗自高兴好一阵,想不到猴子们憋着大招在这等着呢。 尤其是砸外宾的凶器,黑乎乎的一团,瞧着就跟土地雷似的,幸好没爆炸,这要是把反法西斯同盟组织里的人物给炸死了,肯定又是轰动世界的恐怖~袭击事件。 想当年,在萨拉热窝,普林西普的一粒子弹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这山上的猴子难道也想用这种行动来像前辈致敬吗? 老警察心乱如麻,想到了很多很多,可就是没有听从命令强行出头:山里猴子不好惹,谁愿意上谁上! 这时候,卢梭先生也从蒙圈中清醒,嘴里立刻开始愤怒地大喊大叫,什么狗屁的绅士风度,统统见鬼去吧。 耳听着事件的性质翻着跟头越来越严重,翻译也是焦头烂额,最后也不管什么外交礼节了,朝着卢梭吼了一声:“刚才是那只猴子朝你扔东西的!” 卢梭先生立刻停止叫嚷,明显愣了一下:以前演讲的时候,下边倒是有人扔过皮鞋,难道连这里的猴子都知道我的名声啦? 望了那只猴子一眼之后,立刻感觉有点与众不同:竟然穿着一件宽松的袍子,最关键的是,在和猴子对视的一瞬间,他竟然产生错觉,就好像在跟人交流一样,甚至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一股恶作剧的味道。 怪了,卢梭不由得抓抓头顶光溜溜的地方,那里的头发估计都是被他给抓没的:都说古老的东方是个神奇的地方,以前看过一本东方的著作《themonkeyking》,里面就有一只神通广大的猴王,还闹过天堂跟上帝打了一架呢。 这时候,小七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周围的工作人员见她是个小女孩,也就没有阻拦。直到小七从地上抱起一个黑乎乎圆鼓鼓的东西,这伙人才紧张起来:不会是又准备给外宾来一下吧? 动物和小孩,是连好莱坞的大导演都深深敬畏的存在啊! “这是猴哥送给你的礼物。”小七嘴里脆生生地说着,还皱皱小鼻子,大概是有点受不了这东西所发出来的气息。 原来是给外国友人送礼物的——那些工作人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这送礼的方式嘛,是不是太粗暴了一些。 再想想送礼物的是一只猴子,也就可以理解了。 听了翻译转述小七的话之后,卢梭先生的脸上也浮现笑意。法国人对动物是很喜爱的,这一点从他们拍摄的电影中就可以看出来,有很多经典动物电影。 于是伸出双手,弯腰接下小七递过来的那坨东西:“谢谢你还有你的动物伙伴,那只神奇的猴子。” 在他想来,一只猴子能送什么,香蕉吗?眼前这东西,连香蕉都不是——等等,怎么好像嗅到一股奇妙的味道—— 在众人的注视下,只见卢梭先生微闭双眼,将手里那坨黑乎乎的东西放在鼻子下边,深情地嗅着,他是那么的投入,那么的迷醉,就好像蜜蜂嗅到花香,又好像大狗熊嗅到蜂巢……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把脑袋伸过去,然后深深吸了一下鼻子。结果,那股似麝非麝、似蜜非蜜、极为古怪的气味,令他一时有所不适,使劲打了个大喷嚏。 卢梭先生也从迷醉中惊醒,开始仔细打量手里的这坨东西:不会错的,这味道,还有外表那熟悉的鳞片,甚至不用切开,他都知道这是一颗黑松露。从它上边还沾着湿润的泥土来看,应该是刚刚从地上挖出来,绝对新鲜。 这里也出产松露吗,一定要尝一尝,卢梭先生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好吧,主要是这一颗松露浓浓的香气,已经勾引得他心痒难耐。 不过松露可是最珍贵的食材,这份礼物简直太贵重了。卢梭在思索了一下之后,还是从兜里掏出钱夹,抽出两张纸币,拍在小七的掌心:“这是你和你朋友应得的。” 周围的人不由得瞪大眼睛:欧元,还是最大面值的500欧一张的,两张就是一千欧元,这老外真尼玛有钱! 事实情况呢可并非如此,对于松露这样价比黄金的高等食材来说,拍个几百欧、几千欧的,再正常不过。 不能随便要外宾的钱啊,那样很丢脸的,而且还是丢整个国家的脸——工作人员之中,有不少人都想给小七好好上一堂爱国主义教育课。 在他们急切的目光中,小七晃晃羊角辫:“这钱我可不要——” 好样的!那些工作人员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丫头可爱:能经得住欧元的诱惑,意志多么坚定的好孩子啊! 结果小七还没说完呢,她又迈开小短腿,跑到那只猴子跟前:“猴哥,这钱是你的!” 说完,还指着上边500那个数字,小声嘀咕:“猴哥儿啊,我告诉你说噢,好像最大的钞票是100元的,这两张会不会是假的呢?” 马封侯当然认识欧元,于是拍拍小丫头的手背,然后朝着卢梭那边走过去。没错,就是走过去,两条后腿着地,虽然一拐一拐的,看着有些叫人想笑。 “卢梭先生——”工作人员又紧张起来,万一把外宾给挠了怎么办? 倒是卢梭一点不在乎,还正装其事地张开双臂:“需要拥抱吗,我的动物伙伴?” 你给我捧臭脚还凑合——马封侯咧咧嘴,然后朝卢梭伸出小爪子。 “噢,握手才是世界上最通用的礼节,表示我们的手里都没有武器,是朋友。”卢梭故意大惊小怪地咋呼着,表情很是夸张,其实是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恐慌:万一真被猴子挠几下,找到联合国都没人给你做主! 马封侯看着这家伙浮夸的演技就烦,跳起来把两张钞票塞回对方的口袋,然后朝陈二狗招招小爪子。刚才那工夫,小七已经拽着陈二狗正嘀咕呢,把猴哥大致的意思转达过去。 嘛玩意?把这个土蛋蛋卖给歪果仁——陈二狗的脑瓜一时有点不够用,不过师命难违,他还是过去跟卢梭先生交流了一下,彼此留下联系方式。 这段时间,二狗哥隐隐有了成为网红的趋势,所以马封侯就把从鸟居小松那弄来的水果机交给陈二狗使用。唯一麻烦的地方就是,每次用的时候,都得跑一趟陈家庄,山里是真没信号啊! 在交谈期间,卢梭先生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眼光总往那只猴子身上瞟,以至于陈二狗跟他说了些什么,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终于,青云观又重新变得清净了,马封侯嘴里唧唧歪歪地指挥着猴群,捡拾地上的垃圾,心里直骂:一群垃圾制造者,还得我们山里猴子帮你们擦屁股—— 结果这一幕,被一个迟迟没有离去的记者给拍了下来,然后传到了网上,引发了激烈的讨论,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再说卢梭当晚回到省城之后,特意给在这里开法国餐厅的一位朋友打了电话,然后前去拜访。 餐厅是很上档次的,颇为正宗,在当地名气不小,当然了,名气也只在一小部分人当中流传,因为对于普通大众来说,这家餐厅的消费档次有点高。 在舒缓的钢琴声中,两位老友对面而坐,一瓶红酒,一份鹅肝,足矣。哦,还不够,桌上还有两个已经空了的餐盘。 卢梭先生的老友姓马丁,他擦擦嘴角,然后举杯朝卢梭示意了一下:“我亲爱的朋友,谢谢你专程给我带来的松露。它带着家乡的味道,令我想起了佩里戈尔乡村生活的恬静——” 在法国,最大的松露产地是普罗旺斯,但是法国老饕最推崇的还是佩里戈尔松露。马丁的家乡就是这一地区,在他想来,是老友不远万里,特意给他带来家乡的松露,这份情义,真的令他很感动。 “不,老朋友,这颗松露,是我今天去一个叫猴子山的地方,一只猴子赠给我的。”卢梭的嘴角带着一丝坏笑,他事先并没有说破,就是想看看老友的笑话,顺便叫对方帮他验证一下松露的等级,现在看来,这两样的效果都很不错。 当——马丁手里的酒杯,掉落餐桌。 第三十八章 骑猪难下 清晨,马封侯一伙正在庭院里练拳。正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然寒气袭人,但是绝不可一日懈怠。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也是这个道理。 轻舒猿臂,以意引气,丹田中的那股气流宛如潺潺溪流,在马封侯体内流转,所到之处,身体暖融融的,如同浸泡在温泉一般。 相比之下,小七、陈二狗和一撮毛就差了许多,马封侯那种内外合一的境界,他们还没摸到门槛,一招一式,依然停留在拳脚上面。不过一个个练得倒是十分投入,这是水磨工夫,需要时间慢慢积累。只要功夫到了,涓涓细流也会汇成大江大河。 啾——嘹亮的鹰啼骤然响起,吓得一撮毛直接趴在地上,就连马封侯也是一哆嗦,胸腹之间气息不畅,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险些走火入魔。 抬头望去,只见苍鹰扁毛已经展翅升空,向着清晨湛蓝的天空飞去,很快就化作一个小黑点,从视野中消失。 “没良心的,伤好了就跑,畜生就是畜生!”陈二狗刚才也吃了一吓,嘴里忍不住开骂。等骂完才反应过来,又讪讪地跟马封侯解释:“猴师父,我说的真不包括你——” 小七也望着晴空发呆,心中一阵怅然若失:半个多月呢,天天给大鸟喂食,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 苍鹰本来就应该属于天空——只有马封侯最是平静,摆摆小爪子继续练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来且来,去且去,如果索求回报,那么你的付出也就沾上了功利色彩。道家的自然之道,渐渐在一只小猴子开始体现出来。 等吃早饭的时候,外面的猴群忽然一阵吱吱怪叫,院子里也响起噗的一声。马封侯出门一看,只见庭院中多出一只肥大的野兔,身上,累累爪痕犹在。 抬头望望天,只见扁毛盘旋了一圈,然后落到门口的桃树上,看样子,是准备在那里安家。 马封侯的眼中满是笑意,虽然他无所求,但是扁毛的所作所为,还是非常令人欣慰的。 “好肥的兔子,呵呵,大鸟我错怪你啦!”陈二狗憨憨地笑着,熟练地给野兔剥皮,今天又能改善伙食喽,唯一可惜的就是兔皮被大鸟给抓出几个破洞,本来还想给小七做个兔皮帽呢。 收拾好的野兔就泡进大盆子里,留着晚上再吃,因为野兔常年在地下洞穴居住,所以土腥气比较重,需要用盐水好好浸泡一下。 等忙活完了,陈二狗又被猴师父叫了去巡山,目标就是搜寻野猪。这个差事陈二狗倒是心甘情愿:猴师父这是准备杀猪过年哩,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找母猪呢? 不仅仅是他,马封侯对这次抓捕野猪活动显然非常重视,甚至连大牙都出动了,这夯货被赤尻给骑着,大脑袋前面垂着半个地瓜,地瓜用绳拴着,绑在一根细棍上,细棍的另一头则攥在赤尻的小爪子里。 地瓜就在大牙眼前乱晃,想要吃到嘴里就得努力向前。可是大牙的猪脑子就想不明白了:为嘛俺老猪总也吃不到呢? 这招当然是马封侯想出来的,大牙虽然能跟猴群和平相处,但是猴子可指挥不动这家伙,所以只能用食物引诱了。 既然大牙是这座山上的猪王,以二师兄好色的本性,应该有过不少女朋友,所以马封侯想要抓母猪,就把它也带上了,至于具体的效果如何,目前还不得为知。 也难为猴哥了,为了抓猪,连美男计都用上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既然在温泉谷那边发现了松露,而且诱饵也砸到卢梭的脑壳上,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到时候,采挖松露这项工作就得展开。要知道,这个季节,正是松露的收获季。 松露通常埋在地表以下一尺多深,要是瞎猫碰死耗子那样乱刨的话,效率低不说,破坏性也太大,马封侯是万万不会这么干的。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利用母猪寻找松露的最原始方法。 关键大黑是公狗,不堪此用啊! 一行人的首要目标是温泉谷,因为上一次,马封侯就是在那里发现那只母野猪的,同时也是青云观四只野猪崽的亲娘,真要能抓捕成功的话,母子团聚,也算是一段佳话呢。 以野猪贪吃的性子来看,那只母猪停留在温泉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温泉谷这才被当成第一站。 只是这一路费了不少时间,关键是大牙不好好配合,动不动就耍脾气,趴在地上不走了。在西游记里,二师兄动不动就摔耙子——不伺候,后代子孙也可能遗传了这个特性。 也难怪大牙生气:本来俺老猪眼神就不好嘛! 每当这个时候,只能给它喂半个地瓜解解馋,勾引出馋虫之后,再用老办法继续上路。幸亏马封侯有先见之明,陈二狗肩膀上扛着半袋子地瓜呢。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温泉谷,看到温泉,大牙也顾不得地瓜了,噗通一下扎进水里。其实,猪是最喜欢洗澡的动物,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洗个泥浆澡,又降温又防晒,老享受了。 好像领这个夯货来是个错误——看着立马变得浑浊的温泉,马封侯忍不住抓抓腮帮子。可是现在有求于猪,也只有耐着性子,等大牙泡美了之后,这才继续往谷内进发。 远远望见那片杂树林,马封侯就使劲扔了一个地瓜过去。地瓜在地上滚出老远,大牙吭哧吭哧追上去。剩下的,就是等猪出洞了。 其他人都在这边静候,马封侯仗着身体灵便,悄悄跟上去,远远缀在大牙身后。 大牙先是嚼完了地瓜,然后抬着猪头,大鼻子在空中似乎嗅了一阵,就又跟打了兴奋剂似的,朝着三点钟方向狂奔而去。 果然有发现!马封侯也不敢怠慢,继续尾随。很快,林间空地上,出现了另外一只母猪的身影,果然正在地上拱食。 或许是失了那窝猪崽的缘故,母猪又进入发情期,结果跟大牙是干柴遇烈火,很快就搞到一块儿。马封侯蹲在树上,无聊地等了好一阵,才看到大牙施施然回来,身后还跟着那只母猪,看来大有组建家庭之势。 不比不知道,两只野猪凑到一块,才瞧出差距来。大牙领着母猪,就跟母猪领着猪崽似的。马封侯很恶意地猜测:刚才没把母猪压坏,就已经算是奇迹了吧? 等这一对儿吭吭哧哧地从树下经过,马封侯凌空飘落,绳索直接套到母猪的脖子上,他也翻身跨上猪背。 这下把母猪可吓坏了,一边惨叫一边挣扎,奈何后背上的马封侯小爪子攥着绳子呢,稳如磐石。 很快,把小七他们也都招来,看着猴哥的猪背之舞。陈二狗还边看边赞:“猴师父就是厉害,人家能降龙,他也能降猪。” 这话就有点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味道了,马封侯现在也很发愁。都说骑虎难下,他现在是骑猪难下。野猪肯定是桀骜不驯的,很难驯服。就拿大牙来说吧,这么长时间了,顶多混个脸熟,根本没啥交情。看到新宠受难,也在一旁朝着马封侯发出威胁的哼哼声。 可是如果下来的话,就前功尽弃,以马封侯的力气,虽然远超一般的猴子,但是跟大野猪还是没有可比性的,本身也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啊。 又折腾了几分钟,大牙终于按捺不住,吭哧吭哧地凑过去,嘴巴子就往马封侯身上一通乱拱。 马封侯也只能翻落地上,小爪子里的绳子还舍不得撒手,结果被野猪拽得嗖嗖直跑。眼瞅着跟不上野猪的速度,马封侯只能无奈地选择放手。 “猴哥,我来帮你!”是小七脆生生的吆喝声,只见小丫头拦在母猪身前,张开两只小胳膊。 “小七快躲!”马封侯也真急了,说话比平时利索了许多。母猪也差不多有三百斤呢,被它撞一下,真跟被飞驰的小汽车撞一下差不多。 恍惚间,马封侯似乎又看到了黑白光芒组成的太极图案一闪,然后,那只母猪就停住了前冲的身子,此刻,距离小七那娇小的身躯,尚且不足一尺。 “我们抓你可不是想伤害你呦——”小七伸出手,试探着摸摸野猪的鼻头。前一刻还惊恐狂暴的野猪,这一刻比家养的母猪见了主人还乖,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哼声,还用湿嘟嘟的鼻头拱了拱小七的巴掌。 神了,这头野猪,没被马封侯的暴力驯服,却被小七的小巴掌给降住了! 马封侯却丝毫没有挫败感,反倒感到无比的欣慰,因为小七的成就,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小七给大牙和胖丫喂了几个地瓜,这俩就跟在小丫头身后充当哼哈二将。真的是哼哈二将,鼻子里总哼哼。至于胖丫这个称号,就是小七给那头母猪娶的名字了。 降服野猪的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马封侯也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一下,叫小七领着胖丫在林子里溜达。至于效果嘛,目前还没啥实际效果。 不应该啊?马封侯使劲抓着脑后的猴毛,有点想不明白:难道用母猪找松露,都是老外以讹传讹? 第三十九章 正确的打开方式 回去的时候比来时顺畅许多,都不用赤尻的地瓜勾引,两只野猪就跟在小七身后,继续充当哼哈二将。 可马封侯就是高兴不起来,白忙一场,换成谁也郁闷不是。 等回到青云观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期盼中母子相认的感人场景并未出现,胖丫重新发情,自然不认以前的猪娃。这种特性,在动物身上是十分普遍的。 就拿老母鸡来说,为了保护鸡崽,连老鹰都敢斗;可是等鸡崽羽翼渐丰之后,就会驱逐它们离开。不走是吧,看老娘啄不死你。 而那四只小猪崽,估计也忘了老娘身上的气味,只剩下对成年同类的畏惧。从这一点上来看,动物本能和人类复杂的情感,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青云观这边也安静多了,悬崖山洞那边只有一小队武警战士驻守,都是搭建的帐篷。战士们还是很自律的,从来都不到青云观这边叨扰。 至于山洞里面的物资,大部分肯定要运出去的。不过也有一种呼声,就是把山洞改造成一个展馆,以此吸引游客。这个建议据说是胡县长提出来的。在上面看来有点异想天开:你个山沟沟里面,鸟不拉屎的地方,能吸引多少游客? 不过,也并非全盘否定,毕竟,作为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办个展馆还是有一定意义的。 这种事情跟马封侯当然无关,而且他也多少清楚一些这里面的门道:各方角力,最后还是看谁的话语权更大。 他现在正发愁呢,大牙每天都领着胖丫上青云观讨食,不给吃的就拱门。就青云观那破门,能经得住才怪呢,现在就剩下一圈门框了。 “里面有人吗?”青云观外传来一声吆喝。 陈二狗答了一声:“进来吧,门没关——嗯,现在没门——” 过了半天外面也没动静,院里的都忍不住出去查看,只见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站着几个人,最前面一个红毛一个黄毛,看到穿着小道袍的马封侯,好一阵点头哈腰。 在这两个小混混后边,则是一个中年老外,旁边挽着他胳膊的,则是一位年纪较轻的女士,看模样不是歪果仁。 “猴爷,要过年了,我们哥俩送点年货过来,不成敬意,不成敬意!”黄毛扬扬手里的礼品盒,红毛那边还拎着个笼子,里面装了几只鸡。 马封侯点点小脑瓜,他知道那个老外才是正主,这俩小混混,估计就是领个路。送礼什么的,都是幌子罢了。而且马封侯估计,这俩小子,肯定没少从老外那收钱。否则的话,也不会仗着胆子来青云观。 “泥嚎,你们可以叫我马丁。”老外摘下头上的礼帽,不疾不徐地微微躬身,他的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但是并不严重,整体来说,还是个比较帅的老男人。而且,国语说的还算可以,起码能听明白。 黄毛又往前凑了凑:“马丁先生是在省城开大饭馆的,听他朋友说山上有什么露,所以专门来拜访——红毛,那个叫什么露来着?” 红毛跟他都是一路货色,也伸手抓抓后脑勺,一头露水的样子。 “松露。”还是马丁先生说明来意,然后满脸遗憾地摇晃着脑袋:“可是,刚才那位先生说没门,这是拒绝合作的意思,实在太遗憾了——” 马封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里不免憋笑:你说的那个是没门儿,此路不通的意思;我这里是真的没门好不好,老外一瓶子不满半瓶子逛荡,就容易搞出这类误会。 于是朝陈二狗摆摆小爪子,然后背着手进院。马丁先生也终于知道黄毛所言不虚:这只猴子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这年头小猴子都会摆谱儿啦?”马丁身边的女人说了句坏话,然后就被马丁抬手打断,也就识趣地闭上嘴巴。好不容易傍上这个有钱有品位的老外,女人还是很有眼色的。 进院之后,看到不少猴子在窗下晒太阳,红毛黄毛就有点哆嗦,他们曾亲身体验过猴爪子的厉害,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倒是马丁一副兴致勃勃的架势,能够人猴共处,说明这些猴子肯定不会随便伤人的。在对待动物的观念上,老外和国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进了厢房落座,做的当然是简陋的木板凳,马丁就开门见山,向陈二狗说明了事情的经过。并且表示,他的餐厅愿意高价收购松露,甚至介绍给其他同类的餐厅也可以。毕竟能漂洋过海来东方开餐厅的,多少都有些联系。 陈二狗不经忽悠,眼珠子立刻瞪得溜圆:“高价,到底是多高?” 跟财迷就不能提钱啊。 “这个必须得看松露的品级来定价。要知道,就算是佩里戈尔松露,价格上也存在很大的差异。”马丁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才发现缸子里的茶叶片有点大,咂摸咂摸,终于咂摸出点竹叶的味道来,原来是用竹叶泡的茶。 陈二狗急火火地嚷嚷:“说白了,就是个头越大的松露越值钱呗?” 马丁微笑不语,看到对面这个愣头青,他心里算是有底:这笔生意看来有的赚了—— 在此之前,马丁也考察过这个国家的松露资源,虽然也出产松露,但是松露那种独特的香气却淡了许多,糊弄糊弄外行还成,要是带回法兰西本土销售的话,脑袋变成松露疙疙瘩瘩的外形那样都算是轻的。 不过前几天在品尝了老朋友带过去的松露之后,马丁彻底扭转了自己的观念。松露是他亲自动手加工的,看不出来和本国出产的最顶级的黑松露有什么区别,甚至香气更加馥郁。正因为如此,他一个外国人,才会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小山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利益吗? 年轻人果然沉不住气,陈二狗立刻就张罗着要上山采松露。马封侯倒是瞧出了马丁这个老狐狸的本质,于是伸手拍拍陈二狗的肚皮,然后朝着马丁挥挥小爪子,示意对方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时候,红毛和黄毛倒是来了机灵劲,黄毛当场表示:他们哥俩就在青云观里老老实实坐着,绝对不去偷窥什么松露资源。 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跟山里猴子抢食,偷偷摸摸采挖松露啊。 马丁见状,这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也表示愿意坐在这里喝茶,心里却不知道骂了多少遍死猴子。 要说这个老男人也算是中国通,深知国人的尿性:只要是能赚钱的物产,肯定会疯狂采挖,到时候,他就可以稳坐钓鱼台,操控价格。现在这个计划就行不通了,被独家垄断,只能在价格上忽悠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了。 马封侯这才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出发。马丁虽然表示不会跟着去挖松露,但还是比较关注这伙人所携带的设备的,看到陈二狗肩膀上扛着的大?头,马丁就连连摆手,好好给这个土包子上了一课。 “哪有这么麻烦?”陈二狗有点不耐烦,什么还得用小耙子慢慢搂,还要什么保护松露下面生长的树根,避免破坏资源之类,麻不麻烦啊! 专业的到底不一样——马封侯则比较赞同马丁的主张,国内的许多资源,就是这么被国人给祸祸完蛋的。 干脆叫陈二狗留着看家,不带他玩了。把个财迷二狗给急的啊,差点拿脑袋撞墙。 等看到小七啰啰啰地叫来两只大猪之后,马丁也被吓到了:这是野猪啊,而且那只公野猪的个人实在太吓人。 看到那个小姑娘给两只野猪投喂了几个地瓜,还用小手摸着它们的鼻子之后,马丁这才心中大定,也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看来是想用母猪来辅助挖掘松露啊。 只是,领着一头大公猪算怎么回事? 对于这种极其不专业的做法,马丁极为鄙视,于是叫住他们:“母猪能发现松露,是因为松露散发的气味,叫它误以为是公猪发情时候的气息,你们现在还领着一头大公猪,叫母猪怎么去分辨松露的气味?” 原来如此——马封侯也恍然大悟,不是母猪出工不出力,是打开的方式不对,于是踹了大牙一脚:滚! 大牙吭吭唧唧地还不愿意呢,最后还是被小七安抚一番,还有几只猴子凑上来骑猪,这才转移了大牙的注意力,叫小七把它媳妇给成功拐跑。 “祝你们好运!”马丁挥手示意,在商言商,他虽然是一名商人,唯利是图;但是专业素养不容玷污。 目送着马封侯和小七的身影消失,马丁这才饶有兴味地看那群猴子骑猪,尤其是公野猪那一对獠牙,深深地吸引了他的目光:如果有这么一对猪牙做装饰的话,相信在法兰西能迷倒很多女士吧? 野猪牙被视为勇气的象征,因为只有最强壮的猎手,才能捕获最强壮的公野猪,从而获取猪牙。 一瞧马丁流露出这种眼神,他带来的女朋友立刻便挽着他的手臂走进林子里。惹得黄毛和红毛一阵窃笑:“听说老外最喜欢打~野~战——” 纯洁的狗哥这才反应过来,朝着他们去的方向吐了口吐沫:“狗男女,林子里面也是谁都能进的,小心叫豹子把你那坨赘肉咬下来变太监——” 第四十章 寻宝猪 小七领着野猪,马封侯跟随,再次回到温泉谷。或许是外面的天气更冷,温泉谷口的水汽大量蒸发再凝结,变成一片玉树琼花,满树都凝着厚厚的雾凇,宛如走进了一个雪雕玉砌的世界。 而在小七眼里,这恐怕更像是一个童话世界吧,不知道,她能不能成为童话世界中的白雪公主? 甚至,马封侯和小七都不由自主地都放轻脚步,舍不得破坏这份宁静。而在母猪胖丫眼中,食物第一,美景什么的又不能吃。反倒加快脚步,一溜小跑往杂树林那边冲去。 这样不行啊,就算拱出来松露,也得先被这家伙给吃喽——马封侯连忙追上去,又开始往胖丫的脖子上套绳子。可是这样一来,胖丫又产生抵触情绪,干脆往地上一卧,小眼睛盯着马封侯,鼻子里面哼哼个不停,一副不服不忿的架势:老娘是不羁放纵爱自由的猪,想给老娘套上枷锁,俺还不伺候了呢! 都跟二师兄一个德性,动不动就摔耙子不伺候,马封侯真想在它屁股上踹两脚,不过想想眼下正是用猪之际,只能希望小七能把它摆平了。 小七还真能干,蹲在那给胖丫抓了一阵痒,老猪这才重新站起来,跟着小七往那边溜达。 没走出多远,胖丫的耳朵闪动两下,鼻子里面哼哼两声,调头就往回跑,速度还挺快,就跟逃命似的。 又怎么啦?马封侯心里暗下决心:回去就把这个麻烦的家伙宰了吃肉! “猴哥,你看!”小七扯扯马封侯的胳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只身披炫丽金钱皮纹、步态优雅的金钱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树下,正仰头向这边张望呢。 彼此的眼神相接,马封侯心里一突,那一瞬,他仿佛感觉到了死神的凝视。 大型猫科动物的眼神,绝对能杀人哩。 不过,此刻的马封侯也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随着猴拳日渐精深,他的精神也愈发强大,即便是面对金钱豹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他也毫不示弱,瞪大猴眼,正面对视。真正的勇士,必须直面人生!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感觉却比十分钟还要漫长。最终,金钱豹舒展腰身,抻了个长长的大懒腰,然后消失在树林中。 从它微微隆起的腹部来看,这家伙应该刚刚美餐一顿,所以并没有挑起战斗。 马封侯则微微摇晃两下猴头,它还真想跟这只金钱豹较量一下,衡量一下自己的战力。 小七也同样的心思,在小丫头心里,这么漂亮的大猫,搂在怀里毛茸茸的,一定很舒服。 等到金钱豹带来的杀气彻底消失之后,马封侯这才发现,野猪胖丫早就跑没影了。不得不承认,在躲避天敌这方面,即便是野猪的猪脑子,也突然一下子变得好使了呢。 没法子,回路上找吧。小七嘴里啰啰啰地叫了好半天,才看到胖丫的身影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嘴巴子还嚼着什么。觅食,是野生动物生存的第一要务。 又重新折回温泉谷,这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胖丫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小尾巴悠闲而又富余节奏地抽打着屁股蛋,甩得马封侯心里这个急啊。 温泉谷里,动物的踪迹明显增多。想来外面天寒地冻的,野生动物也都喜欢在这个温暖如春的小山谷里避难。只是这样一来,难免把金钱豹这样的猎食者也吸引过来。生存就是如此艰难,哪里也不是乐土。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那片杂树林,马封侯的目光穿过树空,竟然发现了另外一头野猪的身影。 这还了得,你是在吃钱知道不?马封侯登时就恼了,嗷嗷怪叫着往前冲。 那头也是一只母猪,抬头用小眼睛瞅瞅跑过来的小瘦猴,没啥危险,俺继续拱。 你个吃货,滚——马封侯飞起无影脚,一下踹在野猪粗壮的脖子上。其实对野猪来说,基本上脖子脑袋一边粗。 大野猪打了个趔趄,嘴里嗷的一声怪叫,闷头朝着马封侯冲过来。 本来嘛,俺老老实实在这拱食,没招谁没惹谁,你个小毛猴子凭啥朝俺动手动脚的。 马封侯这一脚也试出了自己的力气,对付野猪这种皮糙肉厚的家伙还差点。别看他在老村长家曾经把大猪踹进壕沟,不过那是借助大猪本身奔跑的力道,属于借力使力。像现在这头野猪,站在原地叫你踹,累死小猴子也踹不趴下人家。 动起来就好说——马封侯最擅长的是游击战啊,闪过野猪的几次冲锋,这种野蛮冲撞,在马封侯眼里就跟慢动作似的,毫无威胁。 瞅准野猪的来势,无影脚再次闪现,大野猪前冲之势便更加迅猛,直接一头撞到前面一棵大树上,撞得大树都为之一颤,哗哗掉下来几根枯枝。 大野猪估计也撞得有点发晕,在原地晃了几下脑袋,这才吭哧两声,撒腿就跑。刚才那下撞得可能有点重,野猪四蹄发软,没跑两步就脚下拌蒜,扑通摔倒,然后爬起来继续跑。 怕了吧!马封侯用手掸了一下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收获了小七的赞美:“猴哥你真棒!” 就连胖丫,看向小猴子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敬畏:刚才那只野猪,体型比它还大出一圈呢。 干活,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拍拍胖丫的屁股蛋,这家伙便火烧火燎朝前边猛窜,谁说猪都是记吃不记打啊,那得看打到什么程度。 胖丫在前面很随性地溜达,马封侯和小七就跟在它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密切关注着野猪的嘴巴子。 很快,胖丫就似乎发现了目标,长鼻子很欢快地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拱起来。 有门!马封侯连忙窜上去把胖丫驱赶到一边,然后蹲在地上,用铁丝弯成的小耙子,慢慢将枯枝败叶一层层清理干净。这个过程必须十分精细,不能弄伤松露的表面,也不能破坏它栖息的树根,来年或者以后很多年,这里都会冒出松露。 据说在法兰西,专门有松露猎人,以采集松露谋生。每一位松露猎人,除了猎狗之外,还有一张祖辈传下来的藏宝图,上面密密麻麻地记载着祖辈发掘出松露的地点,那是祖先留下的财富。 马封侯现在是刚开张,一切只能从头开始,慢慢积累。 小耙子搂了半尺多深,便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显露出来。马封侯小心地把它从土里取出来,圆眼睛眨巴几下:这是松露吗? 显然,这东西没有松露外面黑漆漆的鳞片,也没有松露那种奇异的气味,表面红褐色,就跟大红薯似的,看起来应该是某种植物的块根之类,不过马封侯见识有限,不认识。 胖丫呢,你这个寻宝猪不合格啊不合格!马封侯空欢喜一场,回头找野猪算账。 还是小七懂事,把挖出来的植物块根扔给胖丫,这货便嚼得吱吱有声。也不怪人家,这东西看来也属于野猪的食物啊。 马封侯现在最服的有两类,一是财迷一是吃货,前者以陈二狗为代表,后者,眼前的这只野猪就是最好的例子。 只能等野猪进餐完毕,这才继续开始寻宝之旅。哼哼,胖丫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这一次显得更加兴奋,拱地的时候也更加卖力。 停停停——马封侯上前阻拦,都拦不住野猪的嘴巴子,最后还是小七舍身抱住猪头,坐在它拱出来的小坑里,胖丫这才停嘴。 看来这家伙对小七是真不错,要是换成马封侯,肯定先一鼻子拱翻再说。 等小七把野猪哄到一边之后,马封侯也抹了一把汗珠:要不是小七,还真摆弄不了这头笨猪呢,就长个吃心眼。 再一次蹲下来慢慢挖掘,这里是一株老橡树的树下,除了树枝树叶之外,还翻出来几枚橡树种子的外壳。 足足挖了一尺半左右,马封侯眼睛一亮,一颗熟悉松露露出头儿来。 马封侯眨巴几下眼睛,又把腐土和枯叶之类的填埋回去,并没有选择把这颗松露挖出来。 旁边全程观看的小七有点迷糊了:“猴哥,我们不是来挖松露的吗?” “小七,我们,要了解,松露数量。”此地无人,马封侯当然不介意用语言沟通,手势什么的太费劲。 小七眨眨大眼睛,脸上露出两个大大的酒窝:“明白了,多的话就挖一些,要是太少就先养着对不对,猴哥?” 马封侯咧咧嘴点点头,松露价值虽高,但是不能搞一锤子买卖,必须合理开发有序利用,这才是自然之道。想想就别扭,贪婪的人们反倒不如他一只毛的境界高呢。其实,真正懂得大自然的应该是动物才对,人类毕竟正在逐步远离大自然,而且人性中本来所具有的贪婪,最难抹灭。 继续跟着胖丫溜达,很快又有了收获,马封侯的担心有点多余,这里的松露资源竟然很是丰富,走了大概一百米远,就发现了四颗松露的踪迹。 半数采之。马封侯很快就定下方针,兴高采烈地挖出来两颗松露,个头竟然都不小,一个有拳头大小,另外一个,比成年人的拳头还大出两圈。 至于剩下那两个没采收的,马封侯则直接在上边撒了点尿,任其自然生长繁殖就好。万物兴衰,草木枯荣,自有天道,马封侯只不过是在其中稍稍掺和了一下而已。和伟大的自然力相比,他终归是那么的渺小。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第四十一章 *** 在青云观里,陈二狗坐立不安,比那些猴子还性急呢。人家猴子都懒洋洋地晒太阳,悠悠然地拿虱子,再次验证了“算来名利不如闲”这句名言。 眼瞅着过了中午,黄毛和红毛肚子咕咕叫,在跟狗哥请示了一下之后,这哥俩就开始动手做饭。 原本带来的鸡要宰了吃肉,不过马封侯走的时候,看到这几只鸡有公有母,就准备养着,下令不许宰杀。 红毛黄毛还以为是担心杀鸡给猴看,吓坏小猴子呢,好在青云观里有一些腊肉,炒两盘也是不错的吃食。至于那几头小野猪,他们是万万不敢再打烤乳猪的主意了。 这两位的手艺你就别挑,能把饭菜弄熟就不错了。等到了下午两点多,黄毛就又过来请示:“二狗哥,该叫老外吃饭了吧?” 陈二狗正自焦躁,没好气地挥挥手,叫黄毛自己看着安排。不大一会,黄毛没回来,就看到跟着老外的那个女人先跑回来,衣衫凌乱,嘴里大呼小叫:“救人啊,快去救马丁先生!” “我说什么来着,林子里有危险,是遇到豹子还是遇到野猪了?”陈二狗直奔大殿,抱下神像的脑袋,从里面拽出一枝三八大盖,原来这里面还藏着枪呢。 太猛啦——红毛无比崇拜地望着狗哥,简直是他的偶像啊。 那女人连连摇手,满脸惶急:“不是不是遇到猛兽,是我和马丁先生亲热的时候,他突然发病的——” 到了这时候,也不能在乎什么羞耻二字,那个马丁真要是翘了,她干系重大,搞不好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陈二狗不明觉厉,红毛倒是见识不凡,嘿嘿贱笑两声:“这么说肯定是得了马上风,马上风,马下风,风风追命,完喽完喽,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活。这大冬天的,小风儿嗖嗖吹,你们在外面胡搞,不出事才怪!” 听他这么一说,那女人眼泪都下来了。 “还不先去救人!”陈二狗的本质不坏,踹了红毛一脚。二人在女人的带领下,跑出青云观。 当然少不了那些喜欢看热闹的猴子,在后边连窜带蹦,扶老携幼,一窝蜂地跟着去了。 半路上,黄毛也加入大部队,一口气跑出去二三里,看到大树四五棵,猴子六七个,地上躺着马丁哥。 他的风衣铺在地上,整个人躺在上边一动不动,裤子褪到膝盖,露出毛乎乎的大腿。 赤尻小爪子快,第一个窜过去,小爪子在马丁那话儿扒拉一圈,谁叫那玩意最显现了呢:叫你管不住小鸟,这下惨了吧。你以为是偶二大王呢,随时随地都能玩耍? 马丁依旧直挺挺躺着,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几只没眼色的猴子,以为又到了瓜分战利品的时刻,上去就要哄抢,被陈二狗给喝退。 不过这种情况谁都没遇见过,一点经验都没有,束手无策啊。红毛上去用手探探马丁的鼻息:“都没气儿啦!” 黄毛也伸手摸摸马丁的脉搏:“心跳好像也没了!”随后,又借着身子的遮挡,悄无声息地将马丁手腕上的金表给摘下来,装进自个兜里。 一时间,林子里只剩下女人的啜泣声—— 哗啦哗啦,林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七和马封侯的身影出现,后面还跟着摇头摆尾的野猪。猴子们顿时吱哇乱叫着涌上去,朝见大王,还有名誉大王小七。 出事了——马封侯一瞧都在这边围着,也顾不得搭理猴群,一溜烟跑过来,瞥见地上躺着的马丁,基本就明白个大概。不过他对医术一窍不通,此时此刻,无比怀念起老道士来。 马封侯也想不到出现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本来还想跟马丁好好谈谈生意呢。人家毕竟是扑奔青云观来的,虽然没有主要责任,毕竟沾点边,马封侯也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这时候,黄毛忽然插话:“我以前听奶奶讲过,古代妇女出阁,头上的簪子并不仅仅是装饰的作用,关键时刻,如果男子得了马上风,还可以用簪子扎尾巴根子,就能救醒,要不咱们试试?” 死马当活马医吧!马封侯回忆了一下拳谱中记载的人体穴位图,黄毛所说的尾巴根子,应该就是尾椎骨的末端,这里最主要的穴道,应该就是督脉发端的尾闾穴。至于老外什么的,穴道应该都一样吧? 于是叫黄毛红毛掰开马丁的两腿,找到位于尾骨和***中间的尾闾穴。好嘛,马丁没有意识,竟然大便失禁,臭烘烘脏兮兮的一大片,实在惨不忍睹。 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找不到银簪子什么的,马封侯只好找了根硬树枝,前端稍稍削尖,然后递给陈二狗:你捅。 陈二狗直皱眉,实在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正好瞥见赤尻蹲在他身边瞧热闹呢,于是就把木棍塞进猴爪子里。 赤尻才是好同志呢,不怕脏不怕累,抓住细棍使劲一捅,直接捅进去一寸多深。刚才还一动不动的马丁都身子一挺,不过随后又没了反应。 谁叫你给老外**来着——马封侯一捂眼,不过马丁有反应就好,证明还有救,只是刺激的强度还不够。可是要他下手,又实在下不去,只好握着赤尻的小爪子,在马丁的尾闾穴那指指戳戳的。 赤尻的领悟力还是不错的,点点小脑瓜,瞅准位置,一棍子戳下去。只听噗的一声,那里的皮肉本来就细嫩,直接给戳破皮。 啊——马丁嘴里一声惨叫,双眼猛的睁开,竟然醒了。 醒是醒了,意识还有点模糊,嘴里嘟嘟囔囔着法语,谁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 赤尻还捅上瘾了呢,比比划划的,小棍子还要往上戳。被马封侯夺下手里的木棍,远远扔开,搅屎棍还拿着玩,脏不脏啊? “发生了什么?”马丁看样子是彻底清醒了,有气无力地用汉语问了一句。 “你得了马上风,刚才差点去见上帝知道不!”黄毛还不忘跟老外幽一默,这小子的嘴皮子有点欠。 马丁显然也回想起来,这时候,那位女士也凑上去哭泣,马丁也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咱们先把裤子提上好不好?”陈二狗嘟囔一声。 这里也没水,只能回到青云观再冲洗。于是,黄毛和红毛架着马丁,这一路把哥俩给熏的,干呕了好几回。 好不容易挨到青云观,在外边把马丁的衣裤都脱了,由那个女人帮他擦洗身体。翻动衣裤的时候,从兜里掉出来一个小药瓶,被手快的一撮毛给抓过来,哗啦哗啦摇得直响。 摇晃几下扭开瓶盖,里面是蓝色的小药片。猴子嘴馋,一撮毛捏起来就往嘴里塞,还以为是糖块呢。 结果被马封侯劈手夺下:作死是不是,这鼎鼎大名的小蓝片你都敢吃? 这东西马封侯可认识,以前甚至还用过两次,学名万艾可,俗称伟~哥,现在想来,真是害人不浅啊。 等把马丁清洗干净,这货已经冻得瑟瑟发抖,再加上精神萎靡,一场大病显然是无可避免。不过能捡条命回来,也要多谢赤尻喽。 在厢房里捂上棉被之后,马丁听女人学了一下整个经过,当场表示,回去之后,给救命恩人买几箱大苹果。 小抠——马封侯对此不屑一顾。倒是黄毛讪讪地掏出金表交还给马丁,说是在地上捡起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马丁也不计较这些小事,反倒躺在女友怀里,问起挖松露的事。 见他精神尚可,马封侯也就把带回来的两颗松露拿给他看,马丁对松露的重量和香气都十分满意,像这种重量超过一公斤的松露,绝对都能上拍的。 马丁先生还表示,这次多亏大家帮忙,所以在价格上给予了很大的优惠,给出了一公斤一千人民币的高价。 一千!陈二狗这个财迷情不自禁地蹦跶起来,就连红毛黄毛也直发愣:这黑不溜秋的东西竟然这么值钱,是不是老外中了马上风,有点神志不清啊? 你说的是欧元吗?只有马封侯无动于衷,要是普通的国产松露,一千块也凑合了,不过温泉谷出现的松露绝对可以媲美最顶级的法兰西黑松露,这个价格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什么救命之恩,在生意场上,只有利益至上。马封侯算是看透了马丁逐利的本质,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正常,尤其是符合欧美人的价值观,生意和交情是两码事。 看到陈二狗现在肯定都忘了自己姓啥,马丁心中暗笑:看来这次的收获会很不错,这个国度有一句名言,好像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不是? 手舞足蹈的陈二狗高兴了半天,这才发现猴师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无动于衷,于是也消停了:“马丁先生,你这个价格我们不能接受,看在赤尻帮你*****治病的份儿上,是不是再高高手?”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现在,马丁先生那里还隐隐作痛呢。于是假意犹豫半天,这才摆出一副肉疼的模样:“那就1500块人民币,这样我已经没有什么赚头了。” 陈二狗一个劲朝猴师父挤眉弄眼:快答应,快答应啊,猴师父你要急死我啊? 这时候,就听青云观外面传来嗷的一声怪叫,是大牙,不过叫声比平时嘹亮了不止十倍,震得耳朵直嗡嗡。 谁能给大牙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嗖的一下,马封侯的身形从屋内消失不见。 第四十二章 陈二狗进城 青云观外,大牙正疯了一般追逐着胖丫,这家伙小眼睛通红,嘴角直冒白沫子,瞧着瘆人。 原来不是大牙遭遇敌人,瞧它的样子,难道是突然得了猪癫风?马封侯也有些莫名其妙。 哎呀,陈二狗一拍后脑勺:“猴师父,刚才你给的小药瓶,叫我顺手扔墙外去了,是不是叫大牙都给嚼了?” 那玩意怎么能乱扔呢?马封侯也被气得没招没招的,还有半瓶子呢,那得多大药劲儿啊,此物害人不浅,害猪不浅。 本来,胖丫今天表现不错,也算有功之臣,马封侯还准备犒赏犒赏呢,现在,希望它能够撑住大牙的犒赏才好。 于是在门口跟陈二狗嘀咕了一阵,这才重新背着小爪子进屋。大牙的情况他也解决不了,只能等它发泄完再说,希望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陈二狗张着大嘴,在大门那愣了好半天,风有点大,舌头都快闪了。好半天才晕晕乎乎地走回去,脑子里面只剩下一个念头:黑,真黑! 等他走到屋里,马丁正在那闭目养神呢,刚才,黄毛给他熬了一碗姜汤,刚喝下去发汗呢。 “一口价,每公斤一万块人民币,不干就拉倒。”陈二狗很没有底气地报价,黄毛正端着汤碗往外走呢,当啷一下掉在地上,摔成好几瓣:好个狮子大张口! 马丁也猛的张开眼,心念急转:对方是漫天要价,还是真有行家在背后指点? 看着陈二狗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马丁摇摇头:“陈先生,如果在我的祖国,这样的价格还算能令人接受,可是这里是东方,出产的松露品质肯定要差一些。就像是茶叶,你们国家出产的茶,价格肯定要高嘛。” 陈二狗也跟着摇晃脑袋:“反正就这个价,你要是不同意,现在就走人。” “你们东方有句古话,买卖不成仁义在嘛,我们可以再谈谈——”这回轮到马丁着急了,可惜的是,陈二狗这货根本就油盐不进,马丁愣是跟他磨叽到天黑,依然没有一点效果。 以马丁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是无法下山的,索性就留下来住一宿。这家伙身体的底子不错,第二天起床,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只是黄毛跑过来跟他抱怨,要求加钱。这哥俩昨晚没地方睡,在正殿忍了一宿。好家伙,正殿里都是猴子,把这哥俩吓得,一宿没睡。 马丁也不在乎这点小钱,满口答应,吃早饭的时候,又跟陈二狗争取了一下,还价都还到五千元一公斤,听得黄毛红毛嘴角直抽抽,可是陈二狗依然无动于衷。没法子啊,只要他一点头,马上就被逐出师门。 “我只能说很遗憾。”马丁耸耸肩膀,穿戴整齐,离开青云观。因为衣服裤子都脏了没法洗,所以换上小七从箱子里翻出来的老道士的衣裤,外面罩上一件道袍,摇身变成洋和尚。 马封侯也没搭理他,转到屋后,只有胖丫在地上趴着呢。这也令马封侯有点担心:大牙千万别精尽猪亡才好。 在马封侯身旁,陈二狗病怏怏地提不起精神:对于他这个财迷来说,这次的打击有点大,眼瞅着一沓沓红票子从眼前飘过,他伸手去捞,却总也捞不到。昨天晚上,这个梦一直折磨了陈二狗半宿。 “回来喽——”马封侯看到大牙拖着疲惫的身躯溜达回来,直接往地上一趟,便呼呼大睡,他这才放心地转到青云观前面。 还真回来啦!陈二狗眼睛一亮,只见刚才离开的马丁又去而复返。并且朝他张开双臂:“亲爱的朋友,你赢了。” 真叫猴师父给蒙对了——陈二狗恶狼一般扑上去,抱着马丁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他现在算是对猴师父佩服得五体投地。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在松露采收期间,青云观一方每周负责提供至少两颗以上的松露,然后由黄毛和红毛送到省城。至于货款,则由马丁一方直接打到陈二狗的账户上。没法子啊,马封侯办不了卡,小七的年龄也太小,只有陈二狗是有身份证的人。 具体的合同,则需要陈二狗去省城,和马丁一同办理。而且,他还得办一张银行卡,因为到目前为止,狗哥还没用过这种高级玩意呢。 对于这个合约,马封侯也勉强可以接受。毕竟是第一年出售松露,不宜量大,需要时间来赢得口碑。再说了,今年松露的采收季节也马上过去。要不是温泉谷的独特地形和气候,只怕连一颗松露也挖不到呢。 唯一担心的就是陈二狗了,这货本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万一马丁在合同上弄点陷阱之类就麻烦了。 琢磨半天,才回屋取来一张纸条,塞进陈二狗兜里。上面只记了一个电话号码,要二狗到了省城拨打。 猴师父果然厉害,在省城都有朋友!陈二狗特意披上黄呢子军大衣,雄赳赳气昂昂跟马丁下山。 马丁的车就停在陈家庄,等到了镇子上,红毛黄毛下车,开了他们自己的一辆小破车跟在后边,以后要经常两边跑,所以也得去认认路。 穿城过县,直到晚上才进入省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一晃,陈二狗就觉得眼前一个劲冒金光,脑子里轰隆轰隆一个劲响,彻底蒙了。 赶紧打求助电话——还好他记得猴师父塞给他的纸条,按照上面写的手机号拨打出去。很快,对面传来一个简洁有力的声音:“谁?” “我陈二狗啊,你是谁?”陈二狗哆哆嗦嗦问了一句,惹得开车的女人和坐在副驾上的马丁好一阵鄙夷:不知道是谁你瞎打什么电话?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钟,然后又问了一句:“青云观,陈二狗?” “是我是我!”听到熟悉的青云观三个字,陈二狗一下子从车坐垫上蹦起来,结果脑袋在顶棚撞得砰了一声。 “什么事?”对方依旧惜字如金。 陈二狗就嘚啵嘚啵说了一通,最后说出了梦巴黎西餐厅的名字,对方说了一句“马上到”,便放下电话。 “石头哥哥,是谁啊?”夏小雪将双臂环在石梁的脖子上,娇嫩的脸蛋贴在石梁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石梁生活在一起,深知这位石头哥哥的脾气,一般人别想请得动他。 石梁那张很少流露表情的脸猛的抽动两下:“是青云观的人。” 噢?夏小雪也忍不住一声低呼,那个小山沟里的破旧道观,也给她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尤其是那只该死的猴子,竟然把她心目中的大英雄打倒。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姐姐小雨才会飘然离去,也使得她能够独享石头哥哥。所以说起来,对于青云观那个遥远的地方,她还真是又爱又恨呢。 在内心挣扎一番之后,夏小雪又撒娇起来:“石头哥哥,我们不要去了好不好,今天晚上我还想要呢——” 美人如玉,诱惑声声,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可是石头毕竟是石头,说他有主见也好,不解风情也好,还是伸出巴掌轻轻拍了一下小雪翘挺的臀部:“必须去,回来再给你!” 说罢,狠狠地在女友的红唇上吻了一下,直到吻得夏小雪透不过气来,这才作罢。一边对着镜子穿戴,夏小雪一边红着脸思忖:姐姐啊姐姐,你为什么要骗我,石头哥哥才不是豆芽菜呢—— 梦巴黎西餐厅位于省城的黄金地段,陈二狗跟着马丁进店,扑面而来的豪华浪漫气息,吹得他晕晕乎乎,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眼睛也知道往哪看了,腿儿也不知道怎么走了。要不是有马丁引领,就他这身打扮,肯定会被侍者很客气地请到外面,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能来这的,多是有些身份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不过令马丁微微皱眉的是,在餐厅的一角,正有一位客人和侍者争执着什么,破坏了餐厅里面高雅幽静的氛围,引得不少食客都微微顾盼。 还没等马丁过去查看呢,那边就传来一声高呼:“老马——我来你这就是给面子,你的人竟然跟我说没位子,你怎么做生意的!” 这种轻佻而又带着质问的口气,以及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令马丁很是头疼了一下。用这个国家的人来说,这位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偏偏又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何先生,我们去那边谈,不要影响客人用餐。”马丁不敢用强,还得笑脸相陪,他也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深知什么是华夏特色,不敢怠慢这位公子哥。 可是对方刚才窝了一肚子气,纯心找碴,瞥了一眼愣头愣脑的陈二狗,这位何许人先生的嘴角不仅露出邪邪的笑意:“呦呵,老马,出息了,什么货色都能进梦巴黎,明天我也穿个大裤衩,再牵条狗来给你捧场。” 你这明明是砸场子好不好? 陈二狗虽憨,也知道对面那个头发跟牛犊子舔了一般的年轻人说的不是好话,于是脖子一梗,把手里的蛇皮袋子往地上一扔,瓮声瓮气说了一句:“你是不是骂我呢?” 你——何许人用手点指着陈二狗,笑得前仰后合,这是哪冒出来的二傻子。 呼,迎面一只拳头迅速在他眼前扩大,何许人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身子向后一仰,重重摔在地上,后脑勺发出当的一声闷响,直接磕晕。 “原来城里人这么不经打。”陈二狗收回拳头,还放在眼前瞅了瞅,确认一下是自己的拳头,而不是铁锤什么的。 哦,我的上帝!马丁的脑袋嗡的一下,差点也晕倒。望着一脸若无其事的陈二狗,他欲哭无泪:你是不知道这一拳惹多大的祸啊—— 第四十三章 早立子 我被人打了,我特马居然被人打啦!何许人恢复神智之后,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有点令他难以置信,偏偏就在眼前发生。 “小贼,你死定啦!”何许人用手点指陈二狗,手指直哆嗦:而且还是被二杆子土山炮给打的! 陈二狗倒是没太在意,在农村打架斗殴啥的太正常,打完就打完了,没准过几天还能凑到一桌喝酒呢。这时候他倒是想起正事来,伸手拉住马丁的胳膊:“啥时候签合同?” 还签合同,我这个店估计都开不下去了,搞不好就得卷铺盖回法兰西。噢,上帝,原谅这些无知的人吧——马丁只剩下祈祷上帝保佑,出现奇迹了。 剩下的就是何许人的表演时刻,他打了几个电话,立刻就来了好几车人,一个个横眉立目,撸胳膊挽袖子的,只要何许人一声令下,就连人带店一起砸。 “孙贼,跟你斗我都觉得有点跌份儿。小爷给你划出道来,你刚才哪只手打的我,就把那只手的小手指剁下来,今天就放你一马。”何许人手里把玩着一把餐刀,满脸都写着嚣张,不过,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陈二狗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模样,乡下打架的时候,比这狠十倍的话他都听过。最气人的是,他还抬起右手,掰着小手指端详一下,然后说道:“行啊,不过你得给我拿点酱油,等一会剁下来,我直接蘸酱油吃喽。” 嘿,较劲是吧——何许人都被这个傻蛋给气乐了,一挥手,十几条大汉就开始向陈二狗靠拢,一个个手里敲打着酒瓶子,一场大战,即将在梦巴黎爆发。 客人们一瞧这阵势,纷纷开溜。有两位比较绅士的,还主动过去结账。结果何许人不耐地挥挥手:“今天我全请了!” 人们呼呼啦啦往外走,等人都走完了,却又有两个人走进来。何许人更火了,谁这么没眼色,于是直接吼了一声:“滚——” 吼完之后,才看清来人,望着那个虽然不高,但是却如同石头一般坚韧强壮的家伙,何许人狂暴的脸上努力地挤出笑容,比哭还难看呢:“石头哥你来了,我可没吼你——都是被这个傻小子给气的!” 他们也算是一个大院里的玩伴,不过分属两类,尿不到一个壶里。小孩子在一起,难免打架斗殴的,何许人都被石梁给打出心理阴影来了,看到他就哆嗦,就像是老鼠遇见猫。 石梁的目光扫到陈二狗,然后直接走过去,硬邦邦地问了一句:“山上可好?” “好着哩,猴师父天天领我练拳。”陈二狗晃晃大拳头,然后从地上捡起蛇皮袋子:“这是猴师父叫我给你们捎来的山货,里边还有一份儿,是给什么马家的。秋天的时候,那家人去青云观上过香,也算结下善缘。” 马家?石梁很快就明白过来,于是点点头:“有酒?” 陈二狗晃晃脑袋,然后咂咂嘴:“这个只能等到明年,山上的野果子下来才能有呢。” 自从石梁来到之后,何许人就沦为看客,看到石头和这个傻蛋聊到一起,何许人心中就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果然,石梁冷冷的目光朝他扫来:“你可以走了。” 虽然满脸不甘,虽然满心委屈,可是何许人愣是一声没吭,直接走人。手下有个不认识石梁的,还跟他说了几句什么。结果,被何许人一个嘴巴子扇过去,立即闭嘴。 人都走了,偌大的西餐厅,一下子陷入空旷和寂静之中。 “石先生——”马丁过来鞠躬,他当然认识石梁,想不到的是,这个土里土气的陈二狗,居然还能搬来这尊大神,难道是他的祈祷发挥作用,上帝之手轻轻一挥,漫天云彩就散了。 “你们谈。”石梁领着夏小雪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很快就有侍者端过来几杯咖啡,就连陈二狗也有份。 只是这家伙喝了一口之后,一张脸便扭成一团,腮帮子高高鼓起,一大口咖啡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憋得好难受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马丁本来还怀着些小心思,如今有石梁这尊大神坐镇,他还哪敢啊,除非把拿破仑陛下的胆子借给他。 签完合同,石梁便起身离去。陈二狗还跟人家挺亲近,一个劲挥手:“小石头,啥时候去我们那玩,最近发现温泉,泡着老舒服啦——” 人家石梁已经走出大门了,头也没回地扬扬手,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至于带过来的两颗松露,称重之后,马丁直接把钱交到陈二狗手中,银行卡怎么也得明天才能办理呢。 两万多块到手,陈二狗整个人都差点飘起来,一直晕乎了两天,直到回归青云观之后,被猴师父敲了三下脑壳,这才变回正常,傻笑呵呵地开始准备过年。 临近春节,乡下城里都在为新年忙碌。在见到陈二狗的第二天,石梁就约了徐美人。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顾忌的,所以见面地点就在石梁的住处——地处郊外的一处二层别墅。 当俊美的徐美人见到为他开门的夏小雪之后,一贯秉承谦谦之礼的他却愣在门口,只剩下摸鼻子了。 进到屋里,夏小雪去泡茶,徐美人看着桌上的一堆山货,不由得眼睛一亮:“这是那只猴子送来的?” 那只猴子,当然指的是马封侯。自从那次相遇,那只猴子给两个人带来极大的震撼,想忘掉也难。 面对兄弟,石头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一些,他点点头:“还叫我们去山上泡温泉,我准备过完年去一趟。” 徐美人当然明白,泡温泉只是个由头,石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心思通灵,稍一转念,就猜出个大概,于是口中轻声道:“泡温泉好哇,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石头啊石头,你还不从实招来!” 这工夫,正好夏小雪端着茶盏出来,听了徐美人所言,不由得羞红脸,放下茶具,急匆匆地又出去了。 啪,石梁厚重的手掌落到徐美人肩头:“从今后,我石头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你说,是不是那只猴子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石梁心头,挥之不去,他知道徐美人智商极高,所以叫好友帮着分析一下。 沉吟一阵,徐美人幽幽道:“我也不希望是那只猴子,可是事实偏偏又指向那只猴子,这一切,只能用神奇来形容,果然神猴也!”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然后同时点点头。他们心中已然有了决断:无论如何,以后也要交好那只神奇的猴子。 “还有一事,另外有一份土特产,是送给马叔叔家的。”石头翻捡了一下重新包装过的礼物,里面有一袋石耳,还有一袋松籽,一袋干枣,另外就是一袋板栗,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果干,呈现椭圆形状,也不知道是什么果子制成。 徐美人当然知道马叔叔指的是谁,俊美的脸上现出一副落寞之色:“瘦猴出事之后,马叔叔一下子老了许多。总之年前也要去拜年,我们就一起去一趟吧,有些事情,不是想逃避就能逃得了的。” 石头也心中黯然,想想原本三个小伙伴,天天石头、瘦猴、美人的叫着,想不到瘦猴如今杳无踪迹,怎不令人神伤? 第二日,二人就提了礼物,去马家拜年。石头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带上了夏小雪。虽然这个丫头家境平常,但是石头心里已经彻底接纳了她,因为,他们彼此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这两位去省委大院其实就是回家,所以门口的武警根本不会阻拦。径直来到马家,敲门之后,保姆一看是这哥俩,立刻小脸相迎。 “是石头和小美啊——”因为马上过年,家里客人多,所以女主人何莫愁就没有去公司。看到两个晚辈,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只不过,细心的徐美人发现,马婶婶的目光之中,隐藏着一股抹不去的哀愁。 因为从小就长得俊美如女孩子,所以就给徐美人取了小美这个昵称,只有最亲近的长辈才会这么叫。对于马婶婶的心情,徐美人最清楚不过:看到他们小哥俩,自然会想起瘦猴—— 说话间,挺着大肚子的林婉儿也出来见客,石梁和徐美人也连忙起身打招呼,徐美人叫了一声“嫂子”,石梁则叫她弟妹。对于这个女子,小哥俩的情感也比较复杂。但是既然坏了瘦猴的骨肉,那么就必须当亲人看待。 夏小雪则红着脸叫了一声嫂子,然后,石梁就把她介绍给马婶婶和林婉儿。 上上下下打量了夏小雪一番,何莫愁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石头则把青云观那边送过来的礼物呈上,听了这份礼物的来历之后,何莫愁和林婉儿都是一愣,眼前不觉浮现出在青云观进香的时候,那只看上去与众不同的猴子,心中不免啧啧称奇。 “如果不是婉儿有了身孕,行动不便,我们肯定还要去那里的——”何莫愁兴致勃勃地翻看这礼物。处于她的位置,又有什么样的礼物没见过呢? 但是猴子送来的礼物,还真是第一次收到,她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盛:“不错不错,野生的石耳,婉儿你多吃点,很补的;还有大枣和栗子,这里面的寓意就更好了,枣栗子,早立子啊!” 第四十四章 爆竹声中一岁除 “过年喽,过年喽——”小七清脆的声音在青云观里回响,小孩子什么的,最盼过年。尤其是对小七来说,这个年又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看着小七屋里屋外地忙活着,马封侯那因为思念老爹老娘而产生的伤感也终于消退。每逢佳节倍思亲嘛,他也不能免俗。但是现在是一只猴子,从前的一切,只当是黄粱一梦好了。 新年新气象,猴子们也都捯饬得干干净净,它们似乎也感受到过年的气氛,一个个都显得格外兴奋,因为一早起来,小七就挨个给它们发好吃的,还换上了新洗的衣服。过年嘛,不就是盼着穿一身新衣服,再多吃点好吃的吗? 在院子里,陈二狗吆喝一声“站队,立正,稍息”之后,猴子们就排成歪歪斜斜的队伍,一个个都举着小爪子,然后小七就喜滋滋地挨个给它们发压岁钱:每只猴子十块钱。 马封侯就乐呵呵地在旁边看着,看着小七把一张张钞票塞进小猴爪子里,看着看着,心里忽然一痛:或许,小七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压岁钱吧,所以才会热衷于此事! 小七负责发红包,陈二狗则在旁边帮着组织纪律。没法子,这群猴崽子太闹,陈二狗时不时就得嗷唠一嗓子:“老疤子,你举两只爪子是几个意思!” 不得不说,老家伙就是比较贼,居然还想蒙混过关多领一份。其实就算是给猴子钱,也没地方花去。所以小七在前边发,陈二狗就在后边收。猴子们手里的钞票还没等捂热乎呢,就又进了陈二狗的腰包。这家伙还大言不惭地念叨着:“先都放我这存着——小一撮毛,你撒手啊,这钱我给你存着娶媳妇——” 说你自己呢吧?马封侯瞧着陈二狗那副财迷相就生气。结果,小七很快就帮他出气了。 “二狗师侄,还有你的压岁钱呢。”小七把一张百元大钞塞进陈二狗手里,搞得这货一愣。都是年长的长辈给晚辈压岁钱,可是小七过年才七岁啊。 这个压岁钱收着怎么这么别扭呢?陈二狗挣扎一番,还是把钞票装进兜里,别扭点就别扭点吧,收钱才是硬道理。 看着陈二狗的怂样,马封侯也招呼一声:“赖狗。” 陈二狗眼睛一亮:“猴师父,你也要给我发红包啊——” 他知道,年前卖松露,猴师父手里有不少现金呢,而且,银行卡里还会源源不断地有钱款打进去。可惜啊,那个银行卡虽然是他的名字,却不归他支配。 马封侯的两只小爪子掐着一沓子大红包,每个里面都鼓鼓囊囊,看样子肯定有一千块,瞧得陈二狗眼热不已。然后,就眼巴巴地瞧着猴师父把红包一个个递到小七手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岁的,两岁的,三岁的……最后,这个,七岁的——” 开始的时候,小七脸上还笑盈盈的,数着数着,小丫头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可是掉着掉着,又含着泪绽放笑容。 这一刻,小七所有的心结,都在这个叫除夕的日子里随着往昔的岁月一起除去。 发完红包,马封侯轻轻摸着小七的羊角辫,然后在上面缠上红头绳,一圈一圈,无比细致。小七则闭着眼睛,眼角还挂着一颗大大的泪珠,但是翘起的嘴唇和脸上的大酒窝,显示着此刻的她,内心是多么的幸福。 “师父,我,我今年都二十岁了呢——”陈二狗终于忍不住了。这种发红包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原来是一岁一个大红包啊,简直不要太美妙哦。 马封侯瞪了他一眼,又从道袍里面的衣兜里摸出一个红包,随手扔给陈二狗。 到我这怎么就变成一个了呢?陈二狗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不过感觉红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瞧,大嘴丫子差点咧到耳根子:厚厚的一沓,估计怎么也得有两千块。哈哈,估计是猴师父嫌二十个红包太麻烦,就来了个一次性的。 一拨红包雨之后,马封侯心里也有种异样的感觉: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是别人给他压岁钱,收红包收到手软。而当他亲手往外派发红包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原来也已经长大,身边有了牵挂的人,需要他去承担责任。 人生代代无穷已,变成猴子之后,马封侯终于开始变得成熟。 噢噢噢——几只小猴崽子也凑上来,瞧着小七脑袋上的红头绳指指戳戳的,对于这些眼皮子比较浅的小家伙来说,就看不得别人有新鲜东西。 “来来来,我给你们也扎红头绳哦!”小七笑眯眯地把红头绳剪成一段一段的,给每只小猴子都扎了个短短的朝天辫,这下子,一撮毛终于变成真正的一撮毛喽。 最后就连那些大猴子也都凑上来,挨个在小七跟前排队。小七也不嫌烦,都给它们来了个朝天一撮毛的造型,乐得猴子们一个个都龇牙咧嘴。 “大鸟,你要不要也来一个呢?”小七还没有忘记蹲在桃树上的苍鹰,想想威风凛凛的苍鹰头上要是扎个红头绳,也是醉了。 随后,小七又领着猴群开始忙活,买来的对联福字之类都要张贴。作为青云观这一代的观主,马封侯也在大殿的神像前面摆放贡品,上香祭拜。具体的仪式他也不懂,反正就摆了几堆野果之类,然后点香稽首,仪式就算结束,早就在旁边眼巴巴等了半天的猴群就一拥而上,把供果哄抢干净。 外面,又响起了小七脆生生的吆喝声:“瘌痢头,你怎么把我打的浆糊都给吃了呢——” 自制的浆糊是用白面搅和热水,黏糊糊就跟面汤似的,估计是猴子嘴馋,直接抓了吃,这群混账东西,整天不给你搞点麻烦就不消停。不过,无论是马封侯还是小七,都没跟它们较真,就当是看乐景了。 等对联什么的都张贴完毕,青云观里的年味儿一下子变得更浓了。陈二狗打扫完庭院之后,便把买回来的那挂五千响的鞭炮抱出来,准备到大门口燃放。爆竹声中一岁除嘛,过年不放鞭炮怎么行。 其实,陈二狗多少还有些孩子气。从小到大,放鞭炮就没过瘾,所以这次直接买了五千响的,老长一大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二百响的,五百响的不等。甚至还给小七买了几挂最小的那种小鞭炮,火柴杆似的,给她放着玩。 红灿灿的一大坨鞭炮,自然也吸引了猴群的注意力。它们可不知道这玩意是多么恐怖,全都好奇地凑上去瞧热闹呢。赤尻看到鞭炮都拖拉到地上,还好心好意地帮陈二狗在后边举着。 到了大门外,陈二狗把鞭炮一字排开,然后吹吹香火头,往引线上一戳,便捂着耳朵撒腿往院里跑。 噼里啪啦,鞭炮声在寂静的山林炸响,一时间,硝烟弥漫,响声震天。 猴群这下可炸了营,刚才还大眼小眼瞧稀奇呢,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它们齐齐一跳,然后,以赤尻为首的那些大猴子就跟在陈二狗的屁股后面,逃命一般往青云观里跑,直接冲进大殿,再也不敢露头。 像一撮毛它们这些小猴崽子,则吓得往地上一趴,撅着屁股,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不仅仅是猴群被鞭炮吓到,树上的扁毛也怪叫一声,冲天而起,久久在高空盘旋;庙后边,大牙正跟胖丫进餐呢,过年嘛,小七也给它们扔了不少好吃的。结果鞭炮一响,这两个也吓得一激灵,然后玩命似的冲进林子。 等到鞭炮燃尽,空气中还弥散着火药的气息。陈二狗这下过瘾了,咋咋呼呼地嚷嚷着够劲,还说什么以后谁要是不听话,就扔个鞭炮过去,连年兽都能吓退,别说你个小猴子大野猪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在鞭炮燃放地点附近,老疤子就愣是没跑,身后还跟着瘌痢头。等陈二狗返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老疤子的一双小爪子,还在耳朵上捂着呢。 啧啧,果然是猴老成精。陈二狗赞了一句,再瞧瞧老疤子身后的瘌痢头,这货就傻傻地站在那,俩小爪子死死捂着眼睛。 噗,陈二狗忍不住乐出声,这做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接着,大伙就一起动手,准备年夜饭。猴群只消停了一小会儿,就又都活泛起来。猴子嘛,对新鲜事物都拥有强烈的好奇心。虽然鞭炮的响声吓了它们一跳,但是掉过头来,它们就对这种能发出响声的东西产生了兴趣。一个两个的都围在燃放鞭炮的地方,翻捡满地红彤彤的纸屑。 鞭炮里边,难免有几个没被点燃的,立刻被猴子们如获至宝地抓在小爪子里。赤尻抢过来一个,在地上使劲摔了几下,然后一个劲抓腮帮子:这玩意咋不响呢? 就在马封侯他们忙着做饭的时候,就听外面传来砰的一声,跑出去一瞧,只见老疤子正拿着跟小棍子,棍子的一头显然在灶膛里点燃,还冒着青烟,而老疤子正把棍子朝一个鞭炮的引信上戳去,然后就又发出啪的一声。 伴着鞭炮的脆响,猴群捂着耳朵,一阵乱蹦乱叫,它们显然喜欢上了这个新鲜的玩具。 这帮家伙早晚要成精,都学会放鞭炮了——马封侯瞧了一眼,就回去继续忙活。过年嘛,热热闹闹的也好,没有爆竹声,算什么过年呢。 小七还是比较宠溺这些猴子的,特意把陈二狗给她买来的小鞭炮拆开来,分发给猴子们。这些小炮仗威力有限,就算是崩到猴爪子上都没事。 于是,青云观前,脆脆的鞭炮声就啪啪的没有停息过,一场危机,也正悄然酝酿—— 第四十五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年夜饭,历来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一顿饭,不管是贫还是富,都要费尽心思,拾掇出一桌丰盛的菜肴,然后,家人们团团围坐,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青云观也不例外,随着午夜的临近,年夜饭已经上桌,满桌子都是山珍——在山上,也没有别的啊。这里面还有扁毛的一份功劳,桌上的炖山鸡和熏野兔,都是它提供的。 就坐的,有马封侯,小七,陈二狗,除此之外,有资格上桌的就是赤尻、老疤子和一撮毛了,也算是代表了猴群老、壮、幼三代。 除了马封侯坐在为他特制的加高凳子上之外,其它三只猴子都站在凳子上,眼睛盯着桌上的盘盘碗碗,嘴角直淌哈喇子。 至于其它的猴子,虽然没资格上桌,但是小七早就给它们分发了吃食,都是特意给猴子预备的,比较清淡。除此之外,每只猴子的饭盒里边,还装了两只水灵灵的饺子。为了这顿饭,足足忙活了一天呢。 “猴师父,吃完饭,我还要回家祭祖呢。”陈二狗主要还是馋了,可是猴师父不发话,没谁干动筷啊。 马封侯也收回飘到远方的思绪,点点小脑瓜,然后筷子和猴爪齐飞,饭桌上立刻喧闹起来。 “猴哥,新年大吉大利。”小七给猴哥夹了个鸡腿。 “猴师父,年年有余。”陈二狗也连忙效仿,给猴师父夹了一条小炸鱼,这是从温泉那边捞上来的,那边没有大鱼,最大的也就一扎长,只能炸着吃,不过味道却是十分鲜美。 吱,老疤子呲呲牙,用小爪子抓起熏兔头,放进马封侯碗里,看来这家伙知道,谁才是能给猴群带来保暖的头儿。 一撮毛也有样学样,伸手向那盘炒山蘑抓去,有句老话怎么说的了:炒你是蘑菇,不炒你就是狗尿苔,大王师父,偶们都很拥戴你呦。 可是炒蘑菇是热菜,汤汤水水的挺烫,烫得一撮毛直抖落小爪子,不过还是把蘑菇扔进马封侯的碗里,顺便还把几滴菜汤甩到大王师父的脸上。 至于赤尻,历来是忠心耿耿,抓起一大块鸡肉放进马封侯的碗里,嗯,是一块鸡屁股。 很快,马封侯的碗里就上尖了,他的心里也满满的都是感动:无论是哪一个,都蕴含着浓浓的情义,他,已经不再是只顾享乐的公子哥,他,如今已经拥有越来越多的牵挂,变成猴子之后,他才明悟了什么是男人的担当。嗯,这个鸡屁股,就赏给二当家你啦—— 有滋有味的年夜饭正在进行中,外面偶尔还会想起一两声鞭炮——在青云观门口,陈二狗挂了两盏纸灯笼,有灯笼照亮,猴子们玩得更开心。 吱吱吱,几只猴子闯进厢房。起初,还以为它们是馋得忍不住了呢,不过马封侯很快就觉察到猴脸上的惊慌,于是连忙撂下筷子出门查看,只见黑夜之中,青云观前面不远处熊熊燃烧的一团火焰格外醒目。 放焰火?不对,着火啦——马封侯很快就反应过来,因为在院子里,还有几只猴子手里拿着柴火棍。是真正的柴火棍,棍子前端都闪着红头。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猴子放鞭炮的时候,拿着烧火棍乱戳,引发山火。 小孩子不能玩火啊,更何况是更不老实的小猴子——马封侯心里狠狠地自责了一下,他的生活经验,还是太少。这大冬天的,林子里天干物燥,有了星星之火,很快就会变成燎原之势。 而一场山火,对于林子里面的生灵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更何况,马封侯已经把这个山头当成他的私有财产,万万不能被山火肆虐! “唉呀妈呀,着火啦,着火啦——”陈二狗都麻爪了,就剩下在那瞎嚷嚷,然后他就看到猴师父和小七冲出青云观,他也就紧追上去。 到了外面看得更加清晰,起火的地点是距离青云观几十米外的树林,那是一片松林,地上满是松针落叶,松树又富含油脂,一旦被引燃,就变成一个超级大火把,在夜空中点亮。 猴子们的报警还算及时,此刻,火势初起,只点亮两三支火把。不过,火势也正在迅速蔓延中。 “救火!”马封侯真急了,向火场疾驰而去,跑出去几步,又掉头跑进青云观,很快又扛着大水桶跑出来。 水桶都快比他高了,一桶水少说也三四十斤,马封侯却健步如飞;陈二狗这时候也清醒过来,把心爱的军大衣直接扔进水缸,吸饱水分之后,也冲向火场。 这一招也提醒了小七,她也召集猴子们赶紧脱衣服蘸水,一起救火。虽然单独一只猴子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架不住数量多啊,也顶几个人用了。 猴群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猛烈的大火,出于天生对火的畏惧,本想树倒猢狲散的,不过看到大王都冲上去救火,它们怎能落后? 有几只猴子,像瘌痢头这样的胆小的,难免猥琐不前,结果被赤尻连叫带踹的,也都奔赴火场。 哗——马封侯一桶水浇到火树上,火苗为之一暗,不过很快就又重新窜起,大有更加旺盛之势,马封侯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杯水车薪。 “猴师父,我们守住周围的大树,不叫火势扩大!”陈二狗大声吆喝着,他好歹还是有一些山林灭火经验的。 马封侯这才想明白,烧毁几棵树无关紧要,关键是不能叫火势继续扩散。于是,也把自己的道袍沾上水,嗖嗖嗖爬到旁边一棵大树上,小爪子抖着湿淋淋的道袍,罩在刚刚被点燃的松枝上。 迎面扑来的火焰,炙烤着马封侯的神经,身上的猴毛沾火就焦,发出刺鼻的味道;但是在烈火中,这点味道根本就不足为道,烈火燃烧是冒出的滚滚浓烟,直接将马封侯笼罩,呛得他呼吸困难,双目难睁。 如果换成以前的大少,肯定早就第一个逃命;但是现在的马封侯,却绝对不会退缩,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领悟到生命之坚守! 吱吱——马封侯身边响起一声尖叫,只见赤尻也学着猴王的样子,小爪子抖落着小七给它修改的衣服。 二当家,好样的!马封侯赞了一声,然后让赤尻暂时接替他的位置,自己则跳到树下,将道袍在陈二狗打来的水桶里重新沾湿,又继续爬到树上。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多的猴子开始上树,都抡着小褂子,十分起劲。 陈二狗来来回回,专门负责打水。后来见猴子们上上下下的太麻烦,就又负责给它们的褂子蘸水,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两半使。 小七同样混迹在猴群之中,也爬到树上阻挡火势,火焰和浓烟舔在她稚嫩的小脸上,也全然不顾。 这里是她的家,在小七心目中,家的概念无比珍贵和神圣,谁也不能破坏! 都说人多力量大,猴子多了,力量也不小,火势硬生生被阻隔,只有最初被点燃的三棵大松树还在冒着火苗,不过火势已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青烟袅袅。 紧张的气氛也渐渐消散,马封侯从树上下来,指挥猴子们把火场周围的余火彻底浇灭。有的猴子嫌水供应不上,发现哪儿冒烟,上去就是一泡尿,效果也不错,就是尿液遇热蒸发,味道难闻了一些。 等到彻底的火灭烟消之后,天光已经放亮,除夕之夜竟然就这样过去,不知道在日后的回忆之中,这算不算是一个最难忘的大年三十? 折腾了半宿,所有参与灭火的部队都累坏了,都扎堆坐在一起。这时候才有时间彼此打量,然后,笑声伴着猴子们吱吱的欢叫声就响成一片。 马封侯最惨,他冲得最猛,距离火源也最近,身上的毛发都烧焦大半,往日里帅气的猴王,变成了秃毛猴。 其它猴子也没好到哪去,身上的猴毛或多或少都有损失。最令猴子们痛心的是,心爱的小褂子都脏得跟黑抹布一样,上面还烧得大窟窿小眼子的。 就连一撮毛往日里粉红似白的小脸,也熏得黑漆漆的;小七就更惨了,直接变成非洲儿童。 “以后看见谁再玩火,就打腚锤子!”陈二狗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然后就变成大花脸,估计扮演包公的话,都不用化妆了。 这一次救火,也令马封侯认识到了防火的重要性,也叽叽喳喳给猴群训话,坚决要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 猴子们都被大王给训得耷拉脑袋,马封侯也就马上转换风向,开始对救火中表现异常勇敢的赤尻等猴进行表彰和奖励。直接来实惠的,发放年前买回来的大苹果。 其它猴子瞧着眼馋,马封侯瞧着它们一个个渴望的眼神以及被烤焦的猴毛和脏兮兮的小脸,不由得心中一软,索性每只猴子都有份儿。 也难为这群猴子猴孙了,甭管能发挥多大的作用,没当逃兵就都是好样的! 说起逃兵,小七连忙清点了一下猴群的数量,怎么查都少一个。这可不得了,要是有猴子因公殉职可咋好呢? “瘌痢头呢?”小七很快就确定了失踪的对象。 火场周围一通好找,也没有发现瘌痢头的踪影。考虑到这货平时是个胆小鬼,所以马封侯又回青云观里踅摸一圈,还是不见踪影。 定下心来仔细回忆一下昨晚救火的经过,要是真有猴子烈火烧身,那肯定得弄出挺大的动静,瘌痢头又不是铜头铁脑的孙大圣。所以马封侯估计,这货肯定是被吓得当了逃兵。 一只反面的猴子当然不能否定猴群的功绩,所以在确定火势不会死灰复燃之后,马封侯就领着救火大军返回青云观,这些烈火中走出来的勇士,值得犒赏。 “哎呀,我的压岁钱!”陈二狗忽然怪叫一声,在军大衣的兜里摸索一阵,掏出一堆零零碎碎的钞票,都被火烧得卷曲起来,不成样子,损失十分严重。对于财迷来说,这简直比割肉还难受,陈二狗蹲在地上,一个劲以手捶地。 熊样——马封侯念在他昨晚表现突出的份上,直接又给了徒弟一个大红包,比昨天的还厚呢。 陈二狗立刻来了精神,呵呵一阵傻笑:“昨晚没回去祭祖,正好就当给祖先烧点纸钱拜祭了。祖宗哎,这烧的可是真钱啊,一定要保佑我今年发大财啊——” 第四十六章 枯木逢春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家庄的老村长等几个人来到青云观。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年初一都要上山拜神。 到了门前一瞧,顿时都大惊失色,火场那边依旧一片狼藉,黑熏熏的,瞧着格外惹眼。 越是老林子,越是害怕山火,当年dxal的一把大火,烧得那叫一个惨啊。这片山头属于陈家沟,平时专门有护林员溜达的,昨天过年,可能护林员也偷懒一回,所以并不知道猴子山差点变成秃毛山。 进到观里,瞧着那些东倒西歪晒太阳的猴子,有些都累得直接坐在那睡着了。虽然都已经清洗一番,但是烧焦的猴毛什么的,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 等看到神猴,那模样就更惨了,脑袋上身上都光溜溜,全是一公分不到的小短毛;有些地方,甚至露出抹着药膏的皮肤。 原来是马封侯嫌弃一身猴毛都烧得参差不齐,跟狗啃似的,索性直接叫小七给剪了一遍,就像宠物猫狗刚刚剪完毛似的。 “这是起了山火?”老村长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陈二狗就绘声绘色讲起来,他率领猴群舍命救火等等,听得那几个村民一惊一乍的。 “神猴就是神猴啊!”老村长望向马封侯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尊敬,就算是一般的人,碰到山火都得逃命,更别说一只猴子了,能主动率领猴群扑火,这才真正对得起神猴的称号。 于是连忙带领村民去大殿烧香,在他们看来,这一切肯定都是神明假借神猴之手来扑灭山火的,神仙显灵了。 就连磕头的时候,都比往年更加心诚,心诚则灵嘛。 摆好了供果,老村长嘴里就开始祈祷“神仙保佑,保佑山林平安,陈家村泰平——” 正在虔心祷告呢,就感觉旁边有人用胳膊肘捅他,偏头一瞧,只见陈光脚正朝他努嘴呢,顺着对方的提示一瞧,老村长惊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上方的神像正朝他点头呢! “神仙真的显灵了!”老村长磕头如捣蒜,其他人也不敢怠慢,都怀着无比敬畏之心,一个劲磕头。 更加诡异的是,神像的脖子后面又伸出一只毛乎乎的小爪子,似乎在向下面的凡人招手。 不愧是陈家村最有学问的人,陈光脚连忙从供品里拿了一个苹果,颤巍巍地递上去。同时心里还惊叹不已:真神啦—— 嗖一下,马封侯跳上供桌,转到神像后面,攀爬几下,就到了神像肩膀的位置。只见他伸手从神像脖子后面的窟窿里拽出一只毛猴,抡起巴掌扇在那猴子的屁股上,抽得啪啪直响,大殿里面,响起猴子吱吱的惨叫。 正是遍寻不到的瘌痢头,想不到这货居然藏到神像里面去装神弄鬼,今天不把你屁股打红,我就不是猴王! 最后还是小七过来给瘌痢头求情,马封侯这才暂且饶过这个胆小鬼,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先罚它倒一个月马桶再说。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对村民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依旧对神明充满敬畏。所以当陈二狗提出,等春暖花开之后,青云观要进行修缮的时候,他们都满口答应,到时候一定来上山帮忙。 等老村长下山的时候,陈二狗也跟着回去,毕竟过年了嘛,马封侯就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叫他过了正月十五再回来。 谁直到陈二狗在家住了两宿就跑回山上,说是在青云观住习惯了,回村没意思。气得老村长把他好一通臭骂:在山上一年到头都看不到几个外人,上哪找媳妇去?娶不到媳妇,他老人家怎么能抱上重孙子? “爷爷,你别骂大哥好不好?”小孙子陈三狗还帮亲哥求情呢,至于他们的排行,则是陈二狗上面还有一个亲叔伯的哥哥。 “难道指望你啊!”看着陈三狗那还只会撒尿的*****老村长只能一声长叹: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把二狗留在山上啊…… 陈二狗倒是一点没有觉得什么不好,在青云观每天都乐乐呵呵,不操心不生气;还能锻炼身体学拳;而且猴师父时不常的还有赏赐,赚得比在村里种地还多,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出了正月,山上积雪消融,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期间,老村长又上山几次,除了给青云观送些柴米油盐之外,就是站在那几棵被烧毁的松树前发呆:经历过山火烧烤之后的老树,残存的那些枝条居然又泛出新芽。树干树枝依旧黑乎乎的,所以那些嫩嫩的绿芽是那么的晃眼。 枯木逢春,这才是神仙真正显灵了呢——老村长只能把这种神奇寄托到神明身上。他哪里知道,是马封侯担心这几棵树死掉,所以在树根下面都撒了一泡尿而已。 不仅仅如此,随着春天的到来,青云观也忙碌起来,马封侯天天领着猴群,漫山遍野地栽树:只要有空地,就栽树。 至于树苗嘛。一律进行扦插。也就是把其它树木的枝杈剪下来一些,然后埋进土坑里,再填土浇水。当然,这些都是明面上的。 按理说,这么搞,成活率肯定难以保证。可是令人惊奇的是,栽一棵活一棵,而且长势良好。因为在暗地里每棵新栽的小树,马封侯都要给它们施肥。 唯一的问题就是,随着栽下的树苗越来越多,马封侯渐渐感觉有些吃力:他一天能撒几泡尿啊? 不过这也难不倒猴王,在试验了几天之后,马封侯又找到新的方法。每天出去栽树的时候,都叫陈二狗挑着两桶水,这里面,就是经过稀释之后的猴尿了。 因为浓度问题,效果当然没有最初那么明显,但是,保证这些树苗成活下来还是没问题的。 在植树大军中,除了猴子们之外,充当主力的还有一位重量级选手,那就是野猪大牙。绝大部分树坑,都是这家伙拱出来的。否则的话,以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猴子,挖树坑这样的体力活就有点太难为猴了。 植树行动,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工作,也是以后每年春季的例行公事。马封侯的原则是:杂树林里,尽量栽果树;松林里面,则尽量种植松树,这样才会形成规模。 至于青云观周围的空地,也是以果树为主。主要是吃起来方便啊。 植树大军唯一没有涉足的地方,就是温泉谷了,马封侯担心破坏这里原有的平衡,毕竟,他也是门外汉,万一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这天下午,植树大军完成了一天的劳作,排着松松散散的队伍往回溜达。猴子们显然都累得够呛,一个个都蔫头耷脑,老实多了。只有大牙依旧精神抖擞,不时在地上拱两下,拱出几棵刚刚放叶的野菜,有滋有味地嚼着。 “咱们也挖几棵婆婆丁回去,春天好发火,吃这个正好。”陈二狗抽出砍山刀,抢到大牙前面,开始挖野菜。 小七一见,也振奋精神,跟陈二狗开始合作,山林里,不时响起小丫头欢快的声音。:“这有一棵大婆婆丁——这呢这呢,好肥的荠荠菜——” 至于马封侯就傻眼了,他是一样山野菜也不认识。还好,猴哥爱学习,于是也跟在小七身边观察,终于,他也发现了人生中——猴生中第一株山野菜,一棵肥大的婆婆丁。 “婆婆丁,开黄花,花儿落了把伞打——”小七蹦蹦跳跳的,嘴里还哼唱起儿歌。 此刻的山林,刚刚解除寒冬的封锁,草木都焕发出空前旺盛的生命力,努力地发芽长叶,处处都是生机勃勃。行走在林子里,似乎都能感觉到,无比清新的空气,裹着浓浓的生命力,从你身上每一个毛孔钻进去…… 马封侯的这种感觉最是明显,在植树的这段时间,体内循转的气流,都壮大了一丝。 等回到青云观,陈二狗的两个水桶差点都满了,一桶是婆婆丁,一桶是荠荠菜。现在刚开春,许多山野菜还没发芽呢,再等上一个月,什么蕨菜薇菜之类,漫山遍野都是,那才带劲呢。 “猴师父,有人来了。”陈二狗看到庙外的桃树上靠着两辆山地自行车,还以为是黄毛和红毛上山溜达呢。 虽然上一季的松露已经采收完毕,但是这俩小子还是隔三差五来一趟。陈二狗估计,他们也没少在马丁身上赚钱,不想断了这条财路。当然喽,赚得最多的还是猴师父,陈二狗上些日子去银行划了一下卡,上面的数字已经突破二十万。结果因为发愣的时间有点长,银行卡被吞了。 进了青云观一瞧,居然不是红毛和黄毛,而是另外两位老朋友。陈二狗大大咧咧地招招手:“小石头,小美人,你们啥时候来的?” 其实算起来,那两位年龄都比他大,不过陈二狗有猴师父撑腰,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所以未免有些托大。 小七也过去叫了两声哥哥,当然,最高兴的还是马封侯:好兄弟,咱们又见面喽—— 刚要过去握手,就见厢房里面又出来两个人,前边那个挺着个大肚子,穿着一身孕妇服,看模样,依稀是林婉儿。 肚子都这么大了——马封侯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第四十七章 白发无情人易老 再次和林婉儿相遇,马封侯的震撼要远远超过上一次。此刻的林婉儿素面朝天,脸上还稍稍有些浮肿,挺着鼓鼓的肚子,身材也明显走形,和当初跟马封侯欢愉的那个可人儿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但是,此时的她,却闪烁着女性最伟大的光芒——那是母性的光辉! 她一只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目光沉静地望着眼前的小猴子,还轻轻地点点头。 马封侯的心,便瞬间融化在她温柔的目光中: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不知道是不是—— “猴道长,我们又来叨扰了。”站在林婉儿身后的何莫愁稍稍有些纳闷: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只小猴子的时候,是很知晓礼仪的,当时还跪着给她磕头来着,颇有些通灵的感觉,怎么这一次却像傻了一般? 看到用手扶着林婉儿的老妈,马封侯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他抱住脑袋,小爪子使劲抓着头顶的猴毛,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我有孩子啦,我有孩子啦—— 唧——马封侯嘴里发出一声尖啸,他手舞足蹈,状若疯癫,吱吱怪叫着冲出青云观,在山林间纵情地奔跑跳跃,大呼小叫,不知道惊动了多少鸟兽。 大王疯了——猴群也出现一阵骚动。 “猴师父好像受了什么刺激?”陈二狗也抓抓后脑勺,他就想不明白了,眼前这几个人,跟猴师父都有过一面之缘,好像不会刺激到猴师父的啊?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尤其是石梁和徐美人,本来满怀憧憬而来,想要在青云观把酒言欢,可是,这剧本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啊,小猴子怎么没了上一次的沉稳,跳脱的本性展现无遗。 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语,不离禽兽——徐美人摸摸鼻子,在他的感觉中,这样的猴子或许才正常吧。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小七忽然呀了一声,指着林婉儿:“大姐姐,小七认识你呢——” 在小七的记忆中,那个美丽的帐篷,以及晨光下奔跑的身影,永远也挥之不去。或许对林婉儿也是如此,因为那是她逝去的青春。 林婉儿也似乎回忆起什么,脸上微微泛出两抹红晕,她走到小七跟前:“你是小七吧,这是姐姐给你带来的礼物。” 临来的时候,这一伙人还是做了些功课的,知道青云观现在的状况,所以不仅仅是小七有礼物,就连猴群,都跟着沾光,得了不少好吃的。以至于这帮看人下菜碟的猴子都对林婉儿一行亲热不少,有端茶倒水的,还有拿果子的,一个比一个殷勤。 何莫愁微笑点头:这才是经过高人点化的猴子应该有的样子嘛,那只发疯的猴子,应该是比较另类吧? “谢谢你,小家伙,这个我最爱吃了。”林婉儿抱着一撮毛,轻轻抚摸着毛头上稀疏的软毛,目光满是慈爱。一撮毛嘴里噙着奶糖,小爪子轻轻拍打着林婉儿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似乎在和里面那个尚未见过天日的小家伙沟通着什么。 就在刚才,一撮毛献出圆枣子果脯,这个东西,酸酸甜甜的,很对林婉儿的胃口,在收到的青云观所送的年货中,也有这种水果,不过早都被她吃光了。 本来,她已经怀了将近九个月的身孕,上山很是吃力,何莫愁是不主张来青云观的,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林婉儿在家里总感觉心里慌慌的,坐卧不宁。何莫愁征求了一下医生的意见,医生说,春暖花开的,多到野外走走更有利于调节孕妇的情绪和身体,所以,才有了这次青云观之行。 看着眼前林婉儿抱着一撮毛这样暖心的一幕,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何莫愁也觉得不虚此行,医生毕竟还是比较专业的。 原本医生还嘱咐过,要少接触猫啊狗啊这些带毛的动物,免得传染不必要的疾病。可是看着如此温馨的一幕,她又怎么能够忍心去阻拦呢? 好吧,这里的猴子好像都很干净呢。 其实啊,这些日子,猴群随着马封侯大搞植树造林运动,一个个都弄得脏兮兮的;倒是一撮毛这几只小猴崽子,不需要干活,小七还经常帮它们洗澡,倒是一点不脏。 安顿好客人,小七又开始惦记猴哥来,她和马封侯相处的时间最长,当然也更加了解,在她的印象中,猴哥还是第一次这么兴奋。 对,就是兴奋。陈二狗那二货以为猴师父要发疯,小七却知道猴哥是因为兴奋所致。 而且她还掌握着陈二狗所不知道的小秘密,毕竟,当初帐篷外面发生的恩恩怨怨,小丫头也算是旁观者。 所以小七猜想:猴哥发泄一通之后,肯定就会回来。 事实证明,小七对马封侯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隔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马封侯就又从青云观的大门溜达回来。 他显然已经恢复正常,背着小爪子进了青云观,先和石梁徐美人握握小手,搞得这哥俩一时还有点不大适应:猴子的性情还真是难以捉摸啊,说变就变,这一会的工夫,就又人模人样的了。 然后,又进了厢房,规规矩矩地给何莫愁鞠躬,就连一起随行的夏小雪,他都朝着对方呲呲牙点点头。 小雪知道眼前这只毛猴的厉害,不敢怠慢,也朝着小猴微微躬身。这还是她不知道马封侯在石梁身上动了手脚,否则的话,就算是肝脑涂地,也不过分,又有什么比终身的性~福更重要呢? 这才是那个乖巧懂礼的小猴子嘛——何莫愁显然心情大好,笑吟吟地把带来的大香蕉往马封侯的小爪子里面塞了一个。 马封侯抓抓后脑勺,曾几何时,老妈这双手上不知道给他撒了多少零花钱,只怕是数以千万计,可是那些数字和眼前的香蕉相比,却再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十分小心地剥开香蕉皮,脉脉的香气散发出来,白生生的果肉很是诱人。马封侯举着香蕉跳到桌子上,然后,把香蕉伸到老妈的嘴边。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老妈的鬓角,白发已经悄然而生。 白发无情,人生易老啊! 换做是以前的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有别人为他服务,他却从来不知道关心别人。不知不觉间,两滴热泪,从他眼中滴落。 “小猴儿,这是给你吃的,你吃你吃。瞧你这个小嘎豆子,舍不得给我吃也不至于流泪吧?”何莫愁伸手抚摸了几下小猴的脑瓜。却不知道,小猴低垂的脸上,早就泪珠连连。 “吃饭啦——”小七清脆的声音响起,作为青云观的小女主人,小丫头很称职,晚饭预备得十分丰盛:凉拌荠荠菜,腊肉炒婆婆丁,都充满了山野气息。 马封侯也收拾情怀,亲自给老妈等人盛饭。这些事情,以前都是陈二狗该干的。 席间,何莫愁还夸奖了好几回,说是这些山野菜都是纯天然的,没有污染,叫林婉儿多吃点。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来到青云观之后,林婉儿内心的焦虑不安也都烟消云散,胃口大开,着实吃了不少野菜。唯一令她稍稍不安的是,那只小猴子,眼睛总盯着她,而且眼神还怪怪的。 当晚,一行人在征得小七的同意之后,就在青云观住下来。毕竟上山下山地折腾,对林婉儿这个孕妇来说很是不便。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何莫愁不足为外人道也,她希望能够像上一次那样,在这座山野小道观里,再次得到儿子的音讯。说起来,马封侯上一次给老妈的留言,一直叫何莫愁念想,这也是她推辞了公司繁多的事物,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缘故。 青云观太小,这么多人还真是住不下,马封侯也不得不把自己原来的房间让出来,然后领着石头和徐美人住进大殿,跟猴子们凑合了一宿。 第二天一早,天光微亮,年前黄毛他们送来的大公鸡刚刚打鸣,马封侯就领着陈二狗和小七,照例在庭院中练拳,闻鸡起舞。 石梁也有清晨练功的习惯,不过今天他主要是充当看客。只见院中的小猴,忽如一叶鸿毛,忽然又凝立如山,猴影闪闪,一招一式,举手投足,更有浑然天成之势。 要是老道士还在此,一定会发狂,因为他练了一辈子的猴拳,只不过是皮毛。这种自然而然的境界,他是拍马也追不上喽。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石梁看到小猴子耍了一趟猴拳完毕,向着东方的朝阳一声长啸,恍惚间,一道白气从小猴口中喷出,长有三尺,如同匹练。随即,小猴的身躯便被金色的阳光所沐浴,望之竟有炫目之感。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练气?石梁的脑子有点发晕,在他的认知中,习武之人,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他目前和绝大多数习武者一样,都是在打熬筋骨,至于什么练气,根本就摸门不着。想不到啊,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在一只小毛猴身上,竟然看到传说中的境界。 只是由于境界所限,石梁也不敢确定。即便如此,也足以令他产生高山仰止之感,心中默默有了决断。 这一幕,徐美人也同样看在眼中,在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星空下,我吞吐日月精华,静候成妖—— 第四十八章 小七和小八 “神明保佑,保佑我儿平安归来,保佑婉儿母子平安——”香雾缭绕的大殿中,何莫愁双目紧闭,虔诚跪拜。 等她睁开眼睛,只见面前正有一页薄纸飘落。何莫愁心情激荡,颤抖着双手从地上拾起纸张。上面依旧是熟悉的字体,歪歪扭扭写着两行字: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我儿——何莫愁忍不住簌簌泪下,这青云观果然灵验。肯定是神明不忍见我和婉儿孤苦,降下神谕,可惜,从字里行间来看,我儿只怕一时不会归还。 到了这种时候,人心都需要寻找安慰。马封侯很能理解老妈的心情,所以这才又假借神像留书,他不想叫老妈和老爸,一直生活在失子的悲痛之中。 等吃过早饭,何莫愁精神大好,看到林婉儿也比在家时多了几分生机活力,于是便决定再停留一日。 在徐美人的提议下,一行人去林间漫步。本来,马封侯还想领着他们去泡泡温泉,可是又想到路途太过遥远,林婉儿行走不便,所以就给猴群放假一天,他则陪着老妈等人在林间溜达。 “好漂亮的野鸡——呀,这只野兔跑得真快——树上是什么鸟,叫得这么动听……”一路上,林婉儿和夏小雪咋咋呼呼的,看到什么都感觉新奇。林间空气清新,漫步其中,大有心旷神怡之感。 这里景色优美,气候宜人,等退休之后,来这养老好像也不错——何莫愁这样的女强人,都有归隐山林之感。 “哇,好大的野猪!”当大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引来林婉儿一阵惊呼。而石梁和徐美人则紧张起来,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只野猪不会想要报复吧? 他们是多虑了,大牙早就忘记了丧眼之痛,还吭哧吭哧地用嘴巴子接住小七扔来的苞米穗子,吃得格外香甜。 马封侯吱吱两声,示意今天放假一天,叫大牙自个去打食。其实,现在春暖花开,草木萌发,大牙并不缺乏食物,只是被青云观的猴子给喂馋了,所以马封侯的吆喝对它来说,不疼不痒,索性装聋作哑,就当听不见好了,谁叫你们都说俺们是记吃不记打呢。 呼啦啦一声,一只黑鸟从树上掠下来,落到大牙的后背上,一张乳黄色的尖嘴,在大牙身上啄来啄去。大牙也不恼,反倒是趴在地上直哼哼,一副很惬意的模样。 夏小雪忽然掩口而笑:“这叫我想起一句俗语,老鸹落到猪身上,咯咯,太好笑了——” “这是八哥,不是乌鸦。”陈二狗比较耿直,直接纠正小雪的错误,惹得这丫头吐吐舌头,然后瞪了陈二狗好几眼:都是黑乎乎的,谁知道是黑老鸹还是八哥。 其实,乌鸦和八哥在外形上还真有点相近,不过区别还是有的,比如说眼前这只八哥,嘴巴上边的位置,有一簇耸立的羽毛,这个就是乌鸦所不具有的;另外,八哥的翅膀下面有白色的羽毛,展翅高飞的时候,从下方来看,白羽呈现八字形状,八哥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至于八哥落到猪背上,当然是在啄食大牙身上寄生的虫子。这种情况在动物界比比皆是,许多动物之间,都有这种互利互惠的共生关系。 这只八哥大概是吃美了,蹦蹦哒哒地啄几下,然后就嘎嘎地叫两声,嗓门还挺粗,都快赶上乌鸦那难听的叫声了。 正所谓乐极生悲,猴影一闪,赤尻一下子窜上大牙后背,小爪子一合,就将那只八哥抓住,结果,那只八哥便叫得更加难听。 “别吃啊——”林婉儿惊呼一声,但是赤尻可不听她的,死死握着八哥,往嘴边凑去。 吱吱,马封侯连忙大叫两声,将赤尻喝住。二当家你怎么一点没有眼色,现在是一派和谐,你要是弄得那么血腥,岂不是大煞风景? 再说了,生存艰难,生命不易,同为山上的鸟兽,不能互相伤害啊。 小七也强烈谴责赤尻这种野蛮粗暴的方法,瞪着大眼睛跑上去,鼓着腮帮拍拍赤尻毛乎乎的小爪子。赤尻对小七还是很尊敬的,很痛快地将那只八哥递到小七手上。 可是,刚才赤尻不知深浅,小爪子比较用力,那只八哥显然受伤比较严重,翅膀低垂,脑袋也耷拉了,一双圆眼也眯成一条细缝,只怕活不成了。 “可惜了一只鸟,你这只猴子好可恶!”林婉儿一脸惋惜,自从怀了孩子之后,她对待弱小的动物,都充满了爱心。 旁边的徐美人担心好友的遗孀情绪受到影响,于是劝慰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此乃动物的本性。” 林婉儿其实也知晓这个道理,可是看到那只可怜的八哥,心里还是疙疙瘩瘩的。本来好好的一场春游,都毁在赤尻的小爪子上。 马封侯也忍不住在赤尻的红屁股上踹了两脚,这群猴子没事就喜欢抓小鸟掏鸟蛋,这个臭毛病必须改正。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小七的身上忽然散发出黑白两色的气团,将小丫头手掌上的八哥笼罩。阴阳二气生生不息,那只八哥,眼睛一下子又睁得溜圆,身上又充满生机。 见到这种奇妙的现象,马封侯也忍不住用小爪子摸摸自己胸前悬挂的葫芦,然后望望林婉儿,若有所思。 当然,除了马封侯之外,其他人是瞧不见那团阴阳二气的。他们只看到那只八哥在小七手心里趴了一阵,翅膀就扇呼几下,竟然飞到半空,绕着小七盘旋一阵,最后又落到小丫头的肩膀上。象牙般的小嘴,还在小丫头粉嫩的耳朵上轻啄几下。 “呀,没事了!”林婉儿也显得十分高兴,嘴里又开始夸赞起来:“小七你真棒,这只八哥对你很亲呢。” 徐美人也赞道:“乌鸦反哺,羊羔跪乳,禽兽也知报恩。” 说完,就感觉肚皮被拍了几下,低头一瞧,只见小猴子正朝他呲牙呢,小小的猴爪还竖起中指。徐美人不由得使劲摸摸鼻子:汗,忘了身边还有一只神猴呢。 看到素来谦谦如玉的徐美人在一只毛猴面前吃瘪,就连石梁的脸上,也微微浮现笑意。 愉快的路程这才得以继续,兴之所至,夏小雪还在小七的指导下,挖了一些山野菜。林婉儿也颇为意动,奈何身子不便,实在弯不下腰去。 马封侯不忍见她失望,便将众人引到一棵榆树下,树上榆钱正旺,一串串密密匝匝。 “还是小时候吃过榆钱饭呢——”何莫愁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 于是大伙一起动手,采了不少榆钱。跟随的几只小猴,更是直接爬到树上,大把大把撸着榆钱塞进嘴里。浑然不顾榆钱之中还有细小的虫子蠕动,就当是补充高蛋白了。 此情此景,徐美人也不由得诗兴大发,口中轻吟:“阳春三月麦苗鲜,童子携筐摘榆钱。” 不过何莫愁她们可不敢生吃,回到青云观之后,何莫愁亲自操刀,把榆钱打了个水焯,这才加了少许棒子面,抓匀之后,上屉一蒸便熟。绿莹莹,黄澄澄,吃到嘴里,口齿之间,满是榆钱的清香。 想不到老妈还有这个手艺呢——马封侯也吃得很是甜香。 正在大快朵颐之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惊恐的嘎嘎声。小七连忙跑到院中,只见大鸟正气势汹汹地追捕着一只黑鸟,看黑鸟嘴上耸立的羽毛,好像是她救治的那只八哥。想必是这只八哥对小七比较依恋,尾随而来。可是被巢居在桃树上的苍鹰发现,小小八哥,竟然敢到苍鹰的领地挑衅,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小七连忙吆喝住扁毛,然后,八哥这才慌慌张张落到小七的肩膀上。甚至,小七还能感觉到肩膀上的那双脚趾,突突的直抖。 “小八别害怕,大鸟以后不会欺负你喽——”小七用手逗弄着八哥嘴上那簇羽毛,顺口给它取了个“小八”的名字。不错不错,小七小八,挨着排下来的。 很快,林婉儿和夏小雪也都凑过来,逗弄八哥学话。她们显然是心太急了一些,刚刚跟人类接触的八哥,就想叫人家说话,实在有点难为鸟喽。 而且,想叫八哥会学话,从小就要进行捻舌等等一系列的操作,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这只八哥初学乍练,估计是难了。 徐美人对这方面还算有些了解,所以就给二女娓娓道来,两个大丫头也不免有些失望。不过,她们也都知晓徐美人学识渊博,说的肯定有道理。 “嘎嘎,小气——”粗剌剌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还有点含糊不清,但是大家都能听出来,这只八哥在呼叫小七的名字呢。 “哇,好神奇的八哥!”夏小雪一声欢呼。 徐美人则用力摸着鼻子:为什么在这座山里,他总是被打脸呢? 第二天上午,何莫愁这才领着恋恋不舍的林婉儿等人下山。在走出青云观的时候,马封侯把脖子上系着的葫芦解下来,然后灵巧地攀到林婉儿身上,将此物挂到她雪白的脖颈上。 “葫芦百子,象征着多子多福,婉儿你就收下吧。”何莫愁颇有深意地注视了马封侯一阵,然后劝说林婉儿收下猴子的礼物。作为大富大贵之家的女主人,她什么样的礼物没收过,但是来自猴子的礼物,还真是破天荒。 目送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马封侯依旧在青云观前张望良久。林婉儿肚子里的胎儿,成了他无法挥去的牵挂。不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何时? 可是出乎马封侯的意料,没等到中午呢,他们就又相见。只见这伙人又慌慌张张地返回青云观,石头和徐美人满头大汗,一起抬着满脸痛苦的林婉儿—— 第四十九章 神龟虽寿 何莫愁一行人也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青云观,要是依着石梁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想下山,在见识了小猴子的本事之后,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学艺。 不过,一方面要护送何莫愁和林婉儿下山,另一方面,石梁觉得自己毕竟见识有限,最好能找个前辈高人前来验证一番。 林婉儿也不大情愿下山,在青云观这两天,心里出奇的安然,她还没住够呢。 没法子啊,预产期将近,山上条件简陋,何莫愁是绝对不会叫她过多停留的,只能以后多来走走了。 抱着同样目的的还有何莫愁,再一次得到了宝贝儿子的信息,她已经把这座小小的青云观,当成了桥梁纽带,甚至是某种寄托。 大家各怀心思,慢慢行走山间,夏小雪心思单纯,也最是欢快,叽叽喳喳,就像是林间欢快的小鸟。山涧旁,一树桃花忽然闪现,这丫头嘴里哇了一声,便拉着林婉儿去看桃花。 桃花粉红满树开,就像是天上的一朵红霞落到人间。夏小雪手里轻轻提着桃花枝,令徐美人不由得摸摸鼻子:人面桃花相映红吗—— 林婉儿也望着树上的桃花发呆:等结了桃子,想必青云观的那些猴子,一定会来这大快朵颐吧——猴子,我为什么总会想起那只猴子? 悄然伸手,摸摸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小葫芦,似乎有一股暖流静静地流入她的身体,林婉儿的脸上,笑容忽然如桃花般绽放。 “这里这里,这里有石头,林姐姐正好我们休息一下。”夏小雪看到十几米外一堆残破的石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于是欢快地跑了过去。 林婉儿也累了,便跟了上去。徐美人张口刚要阻拦,二女已经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将坐垫铺在上面,十分惬意地坐下休息,他也就没有出口阻拦。 这堆石头,显然不是天然形成。像这样的荒山野岭,石碓搞不好就是以前修坟凿墓所用。而墓地阴气较重,并不适合林婉儿这样的孕妇。 所以,徐美人就围着这堆石头仔细观察。很快他就听到夏小雪欢快的叫声:“石头哥哥你快看,这个石碑上还有字呢——还有下边驮着石碑的大乌龟,刻得跟真的一样呢!” 就在二女身下所坐之处,是一个圆桌大小的乌龟,昂首向天。一般的乌龟都给人以温顺之感,这一只嘴里居然牙齿峥嵘,透出一股凶相。 “碑者,悲也,此地不宜久留!”徐美人的猜测得到验证,他涉猎广泛,知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其中有一种形似乌龟的,名为赑屃,最能负重,所以古代许多石碑,都是由这个大力士背负。 听他这么一说,二女连忙站起身来,夏小雪揉揉眼睛:“我怎么好像感觉大乌龟动了一下呢?” 这不是制造紧张空气吗,石梁都有些不满,大手啪的在石碑上一拍:“怪力乱神——” 没等他说完呢,就听到林婉儿一声惊叫:“蛇,有蛇!” 石梁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嗖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电射而去。 匕首无比锋利,准头也是奇佳。其他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再看时,只见那把匕首已经插在地上,刀尖还插着一个三角形的蛇头,只剩下一米多长的蛇身在那里扭曲挣扎。 夏小雪刚要为石头哥哥神乎其神的飞刀绝技鼓掌喝彩,然后就看到身边的林婉儿向后一仰,顺着斜坡,滚落山涧。 “婉儿——”何莫愁大急,林婉儿现在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堪比国宝大熊猫。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乱子。山涧下面全是嶙峋的怪石,就算是好人掉下去,磕磕碰碰,只怕也会重伤,更不要说林婉儿一个孕妇了。 石梁和徐美人也奋不顾身,跳下山涧,二人心中满是自责:瘦猴离奇地失踪,要是再保不住他的妻儿,还要他们这两个朋友何用? 等到了涧底,就看到林婉儿卧在一堆碎石之中,手捂着肚子,满面痛楚。石梁也顾不得其它,抱起林婉儿,越上山涧。徐美人在旁边纳闷不已:奇也怪哉,身体表面竟然没有受伤,这一路上的石头都是棉花吗? 可是最关键的还是林婉儿的肚子,这一路翻滚,弄得她气血翻涌,疼痛难忍,密密麻麻的汗珠,瞬间就布满额头。 何莫愁毕竟是过来人,有些经验,叫两个男人背过身去,然后探查了一下林婉儿的下身,已然见红。 轰隆一下,何莫愁如遭霹雳:这是动了胎气,要生啦。偏偏这荒山野岭的,如何是好? 想要下山,距离最近的医院只怕也有几十里路,而且山路崎岖难行,林婉儿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只怕难以坚持到医院啊。 曾经在商海变幻中经历无数大风大浪的女强人何莫愁,此刻也觉得手脚冰冷,直冒虚汗。明明刚刚拜完神仙,明明刚刚祈祷,怎么一转眼就祸从天降了呢? 关己则乱,此刻的何莫愁,已经彻底蒙了,心中只剩下无边的懊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上山的—— 至于夏小雪,也只有抓着林婉儿冰凉的小手呼叫的份儿,她何曾经历过这种事情,比何莫愁还蒙呢。 关键时刻,就看出来石梁的本色,在简单询问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叫徐美人先下山,去陈家村请人,里肯定有人懂得接生;然后,重新抱起林婉儿,返回青云观。 距离这里最近的,只有青云观,去其他地方,只怕都来不及了。 就这样,一行人匆匆而回。他们救人心切,并没有觉察到,那只足有桌面大小的大乌龟,竟然真的活了,抖落身上的碎石,粗壮的四肢奋力撑起身子,昂首向着人们匆匆而去的方向凝望…… 看到老妈等人去而复返,马封侯就知道出事了。等到石梁大步如飞地重进青云观,马封侯更是一惊,只见石梁怀里的林婉儿面如金纸,精致的五官都因为巨大的痛楚而扭曲。甚至就连石梁的衣裤上,都沾着泛红的血迹。 马封侯当时就麻爪了,这种情况,他同样是第一次遇到啊! “大姐姐要生小宝宝了吗,快点进屋呢。”连小七都比他强,瞧出林婉儿要生产。 “要生孩子啊,那我去烧热水。”陈二狗也慌慌张张跑向厨房,至少他还知道干点事儿,比只剩下抖落手的猴师父强多了。 猴群也都围上来凑热闹,嘴里叽叽咕咕地叫唤着,似乎也知道要有新生命降临。 对于任何动物来说,传宗接代都是大事,关系到种族的延续,所以猴群也显得格外兴奋。它们并不知道人类生产时的危机,对母猴来说,生小猴子有什么难的,就跟撒泡尿差不多,根本不用什么接生婆,自个就搞定。 事到如今,何莫愁反倒是镇定下来,她虽然不是专业的助产士,但是毕竟是拥有一定人生阅历的中年人。在把林婉儿安置到床上之后,就开始全力准备。 青云观条件简陋,也只能因陋就简;而夏小雪,唯一的任务就是安抚林婉儿的情绪,她一只握着林婉儿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毛巾,给林婉儿擦汗,嘴里不停地帮她鼓劲。至于自己身上,也同样紧张得呼呼冒汗,都快赶上自己生孩子了。 屋外,石梁也攥紧拳头,如果有什么意外,他真的不会原谅自己。 “奶奶,我的亲奶奶,您老总算来啦!”陈二狗在大门口张望好几趟,终于看到徐美人背着一个老太太,快步跑来。后边还跟着几个人,依稀是他爷爷老村长,还有陈光脚等人,这位,好歹原来也是赤脚医生呢。 跑进院里之后,老太太才从徐美人后背跳下来,竟然十分灵活,说话的嗓门也十分洪亮,她先在陈二狗的脑壳上敲了一下:“莫慌莫慌,我手上接生的娃子少说也有上百个,就连你个小兔崽子,都是奶奶我从你老娘肚子里拽出来的。走,人在哪呢,瞧瞧去。” 这一嗓子,军心大定,陈二狗一边在前面引路,嘴里一边嘟囔:“我小的时候,您不是说我是从阳沟里捡回来的吗——” 进到屋里,老太太立刻就展现出比较专业的一面,从怀里摸出一个古旧的小布包,展开之后,瞧得何莫愁阵阵心惊,只见布包里除了剪刀针线小刀之类之外,还有几把各式各样的钩子。明晃晃的,瞧着令人心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屠宰场来的呢。 随后,老太太又帮着林婉儿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切都有条不紊,甚至还有闲暇打量屋子里的情况,嘴里更是指挥若定:“把窗子关上,千万别见风;二狗,点个火盆,屋里温度有点低——怎么还有一只猴子在这碍手碍脚的,出去出去——嗯,是神猴啊,那就不用出去了——” 马封侯也见过这个老太太,甚至还在人家的家里住过呢,平时只瞅着干净利落的,想不到进了产房,就跟穆桂英上阵似的,于是心中大定,躲到老太太身后,探头探脑地张望。 在老太太进屋不到十分钟之后,马封侯终于看到,血污之中,一只白生生的小脚先探了出来。 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马封侯兴奋难耐,忍不住一阵抓耳挠腮。他哪里知道,正常的产妇分娩,胎儿都是脑袋先出来的啊。 可是老太太却急了,嘴里嘟囔一声:“脚踏莲花啊,这下要麻烦!” 屋子里的气氛骤然变得更加紧张,老太太又忙活了十几分钟,满是褶子的脸上也噼里啪啦往下淌汗。最后,老太太也十分无奈地宣布:“不成了,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谁是主事的,必须马上选择!” 产房里面,一片死寂,只有林婉儿沉重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第五十章 亲爹变干爹 老太太一手抄起钩子,一手拿起锋利的小刀,嘴里不停催促:“快啊,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再耽误几分钟,大人孩子都难保!” 或许在医院,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遇到难产,还可以剖腹。但是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地区,出现这种情况,就只能面临生与死的抉择。就算把新生儿肢解,一块一块取出来的现象都有。 此时此刻,何莫愁就正在经历这种抉择。她也算是经历过大场面、大考验,拥有大毅力的成功商人。可是现在,双腿却再也无法支撑身体,整个人不知不觉瘫软下去。 这个选择,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酷,太过艰难。看着床上只剩下半条命的林婉儿,这个姑娘原本已经够可怜的了,跟她儿子***情,就有了身孕,偏偏她的儿子如今还生死未卜,无论是从女性的角度,还是长辈的角度,何莫愁都不忍心再让她受到伤害。 再望望那无力蹬着的小脚丫,那是她未曾谋面的亲孙孙啊。身上流淌着她马家的血脉,在儿子失踪之后,更是马家人延续血脉的最后依靠。胎儿还那么小,未曾看一眼这个世界,未曾用哭声向这个世界宣言,就胎死腹中,这叫人情何以堪? “快呀,快点决定吧,这丫头骨盆狭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孩子生出来的!”老太太用袖子抹抹脑门上的汗珠,时间真的要来不及来。等等,神猴你要干什么? 因为老村长的缘故,老太太对神猴的神奇也同样深信不疑。只见神猴搬了个板凳放到床前,然后嗖一下窜到板凳上面,小爪子张开,放在产妇的胯骨位置。 马封侯的心情,甚至比老妈还要煎熬。他也要面对同样的取舍,而且,这种切身的感受,比老妈还要直接。 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能放弃! 关键时刻,马封侯的头脑一下子变得异常冷静:既然是骨盆狭窄,导致难产,那么,就把骨盆向两侧移开好了。 换成别人,即便是最高明的骨科医生,也做不到这一点。但是马封侯深谙人体的经脉和穴位,所以才敢去尝试。 双手摁在林婉儿的胯骨上,体内的气流顺着双手涌入她的体内,一点一点地撑开骨盆。马封侯的小脑瓜上也很快冒出汗珠,这个过程很难掌握:如果太急的话,很可能给林婉儿留下终身残疾;也不能太缓,因为时间不等人,母子二人都危在旦夕。 这,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的眼睛越瞪越大,在她的注视下,产妇的产道逐渐打开,胎儿的半个小屁股已经显露出来。 “有门!”老太太直接上手,一手拽住小家伙的小脚,另一只手托住小家伙的屁股,嘴里大声鼓励林婉儿:“使劲,使劲!” 林婉儿的双手死死攥住夏小雪的手腕,指甲已经深深地抠进对方的皮肉里面。只听她的嘴里发出“啊”的一声,声音撕心裂肺,听得外面的猴群都集体哆嗦了一下。 “出来喽——”老太太的声音之中充满欣慰,一个皮肤粉红的小家伙被她托在掌中,四肢很有力地撑着。 啪啪啪,老太太将孩子倒过来,伸出巴掌,在小家伙的后背轻轻拍了三下。 哇——响亮的哭声骤然响起,仿佛在呐喊:这世界,我来啦! 伴着婴儿响亮的哭声,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一下子都松懈下去。林婉儿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和精力,昏昏沉沉睡去。 反倒是何莫愁挣扎着从地上撑起来,望着老太太手里擎着的婴儿,终于泣不成声。 马封侯的身子也往后一仰,直接从凳子上栽下来,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他体内的气息几乎耗尽。此时此刻,身上再无一丝力气。 大伙都精神恍惚,结果没人照应他,马封侯的小猴头,当的一下磕在地上,直接晕了过去。 “快救神猴!”老太太不能撒手,只能嘴里大声吆喝。她有一种预感,刚才产妇能够顺利生产,肯定与神猴有关。 呼的一声,屋门打开,小七冲进来,将猴哥抱在怀里,嘴里连声呼唤。过来好半天,马封侯这才眨眨眼皮,然后睁开眼睛,双眼还有几分迷离。 “猴师父,母子平安,你就放心地去吧!”屋外,响起陈二狗的吆喝声。 喊完之后,陈二狗也觉得这话好像不大对劲,连忙缩缩脖子,去厨房熬石耳羹去了。这东西止血效果明显,正好适用于林婉儿的这种状况。 晃晃脑袋,马封侯也清醒过来。毕竟是习武之猴,身体拥有本能的保护能力,所以刚才摔得并不重。 看到老太太正在剪断婴儿的脐带,他这才彻底安心,凑上去仔细打量着小家伙。第一眼就看到是个带把的,再往上看,小家伙闭着眼睛,脸蛋抽抽巴巴,全是褶皱,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怎么比猴崽子还难看,这不科学啊,难道是我的遗传基因有问题?马封侯就有点想不明白了。其实新生的胎儿,都是这个样子。 吱吱,马封侯嘴里轻声叫了两下,伸出小爪子,捅了捅小家伙的小巴掌。 哇哇哇——小手猛的攥紧,小家伙咧开大嘴,哭得惊天动地。 这一瞬,马封侯有一种父子连心血脉相连的感觉,心里疯狂地呐喊:儿子,我的儿子,我有儿子啦! 这种激动,这种喜悦,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来,奶奶给你洗澡——”接下来的事情,老太太驾轻就熟,先给婴儿沐浴,然后用被单包裹起来,放在林婉儿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老太太又给林婉儿擦洗了一下身体,然后也给这母子二人盖上被子。忙活完了,老太太这才朝着何莫愁一笑:“大妹子,现在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 何莫愁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老太太枯瘦的手掌,久久无语,这种恩情,等同再造啊。再多的语言,也无法表达,只能以后用行动来表示了。 等她激动的心情渐渐平息之后,才发现那只小猴也躺倒床上,正挨着熟睡的婴儿,一只猴爪,紧紧地和婴儿的小手相握。 “今天多亏了神猴啊——”老太太心里最清楚,当然不会吝惜赞美之词。这么严重的难产,最后都能母子平安,这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何莫愁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经过,但是既然老太太这么说了,想必这只猴子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看着床上昏昏睡去的这三个,她的心里感觉无比温暖。 老太太净手之后,要来石耳羹,用小勺慢慢喂给林婉儿。林婉儿虽然昏睡,但是身体本能的反应驱使着她不停地吞咽,很快,一碗石耳羹便见底。 至此,老太太才彻底安心,她乐呵呵地面向何莫愁:“大妹子,按照俺们这里的风俗,初生的小娃子,必须认干爹,才能长命百岁,你看——” “小弟弟当然要认猴哥当干爹啦——”小七一直都没出屋,密切地关注着屋内的情况,有好处,当然不能忘了猴哥。 “好好好!”老太太一拍巴掌,坚决拥护小七的提议。 何莫愁也连连点头,她现在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别说认猴子当干爹了,就算是认猴子当干爷爷,她都没意见。 就这样,就在马封侯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已经从亲爹变成了干爹,这年头,你就上哪说理去吧—— 等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大伙这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于是,陈二狗就开始下厨。小七呢,则拿出药膏,在夏小雪的手腕上涂抹,一边擦小嘴还一边念叨:“这是猴爷爷留下来的,就剩下这么多了呢——” 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呢——夏小雪则直抽冷气,当时林婉儿处于无意识状态,掐得真狠啊。 肩膀一沉,石梁的大手放在夏小雪的肩头:“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女人!” 夏小雪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晴朗,这段时间,虽然已经跟石梁同居,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双方的家境天差地别,搞不好,石头哥哥家里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而此刻,石头哥哥终于向她承诺,而据她了解,石头哥哥,一诺千金。 只有经历磨难,才见真情。夏小雪把自己的手掌搭在石梁的大手上,感受着彼此的心意,从此再无一点隔阂。 “开饭啦,爷爷奶奶,小石头小美人,吃饭喽——”陈二狗也显得格外兴奋,青云观还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作为这里三分之一的主人,他也倍觉欣慰。 小七迈开小短腿:“我去把猴哥叫醒,他肯定也饿坏了呢。” 马封侯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小七花朵般灿烂的笑脸,于是连忙爬起来,看到身边依旧熟睡的婴儿和林婉儿,心里这才踏实下来,然后就捂着肚子,冲到大门外。 哗哗哗,酣畅淋漓地撒了一泡尿,马封侯这才彻底清醒。打了个冷战,刚要转身返回,就觉得身前一阵劲风袭来。慌忙之中,下意识地一撅屁股,然后就看到一个比拳头还大的脑袋,正好停留在他身前,要是他再慢一点,只怕****难保。 马封侯大怒:我靠,你个王八~蛋谁呀,居然想把本猴变成太监猴—— 第五十一章 大盖儿 好大老乌龟!等马封侯彻底清醒,终于看到了刚才袭击他的,原来是一只大龟。不,只能用巨龟来形容。 这家伙乌龟壳肯定超过一米,黑黢黢地泛着金属光泽,犹如铁甲。此刻,正昂着硕大的****大嘴张开,对着马封侯发出嘶嘶的吼声。嘴里,犬牙交错,利齿森森,望过去十分凶悍。 吃我一拳——马封侯出爪如电,猴爪直袭巨龟那绿豆般的小眼。这只巨龟身形虽然庞大,眼睛却极小,叫人很容易想起一句俗语:王八看绿豆。 此刻,巨龟那双小眼正烁烁放光,结果,砰的挨了一记猴拳,打得巨龟脖子一歪,眼珠直转圈,就差脑瓜顶上写个大大的“晕”字。 马封侯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巨龟尝到厉害,立即脑袋一缩,藏进龟壳;不仅仅是脑袋,就连粗壮的四肢也都缩回去,还包括那个跟它的庞大身躯极不相称的小细尾巴。 这就当缩头乌龟啦,我还没打够呢——马封侯恼恨巨龟刚才的偷袭行为,于是窜上龟壳,猴拳通通通一阵乱砸,如击闷鼓。 这声音很快把青云观里面的猴子给引出来,围着巨龟看稀奇。像赤尻这样胆大的,也学着大王,跳上龟壳,一阵乱蹦乱跳,下面的龟壳纹丝不动,这就看出底盘低的好处来。 猴群终于找到了新鲜的玩具,一个两个都兴奋得吱吱直叫,还有一撮毛它们几个小猴崽子,爪子里拿着小棍儿,专门捅巨龟缩回去的脑袋,这家伙根本就不敢露头。 马封侯今天也格外高兴,兴之所至,干脆指挥猴群,把乌龟壳翻个底朝上。猴子们干这事就差点了,力气小不说,七手八脚地劲儿还使不到一块去,结果一个个累得龇牙咧嘴。 术业有专攻,叫这些猴子上树摘果子,都是好手,干力气活就有点难为猴儿了。 外面吆吆喝喝的,很快就把青云观里面的人都给吸引过来。陈二狗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鄙视一番猴群,然后双手扳住龟壳,两膀用力,咕咚一声,巨龟就被翻过来。 “踏上亿万之脚,叫它永世不得翻身!”陈二狗脚踏巨龟,颇有几分英雄气概。 瞧得马封侯直摇头:人家是打虎英雄,射雕英雄,一听就霸气四射,你这个打龟英雄怎么说? 而石梁几个则满脸疑惑地围着巨龟转圈,夏小雪终于忍不住:“怎么越瞧越像那个驮着石碑的巨龟呢?” 石梁也微微点头,他刚才也注意到了,龟甲的缝隙里,甚至还有尘土堆积,小草发芽,看上去,就像龟壳里长草似的。这种情况,显然只有岁月的积淀才能形成。 得到石头哥哥的肯定之后,夏小雪不由得欢呼一声:“当时我没说错吧,这只大乌龟果然是活的——哎呀,它不知道被石碑压了多少年,好可怜啊——” 听夏小雪叽叽喳喳讲述一番之后,陈二狗都听傻了,这货使劲抓抓后脑勺:“幸好是一只大乌龟,要是换成一只猴子,我肯定怀疑它是压了五百年的齐天大圣呢。” 啪啪——马封侯蹦起来,在这个蠢徒的肚皮上使劲拍了两下:说什么呢,猴子就该镇压是不是? 徐美人则摸摸鼻子,忽然开口:“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乌龟,自古就是一种神奇的动物。古书记载,南方有人用龟支床足,老人死,移床,龟尚生不死,这只巨龟应该也是此类。此乃祥瑞之兆,杀之不详。” 其实不用他说教,马封侯也不会真的伤害这只巨龟。这么大的乌龟,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历史。 正要喝退猴群,就见一撮毛不知深浅,伸出小爪子,去抠缩进去的****它刚才用小棍子捅了半天,大概觉得这个大家伙只会缩头缩脑,毫无威胁。 结果就悲剧了,乌龟的脑袋猛的伸出,反口叼住一撮毛的小爪子。锋利的龟牙瞬间刺破一撮毛的皮肉,疼得小猴子直跳。 猴群登时大乱,围着一撮毛吱吱直叫。可是乌龟是有名的下死口,任凭猴群瞎折腾,就是不撒口。 “猴师父,要不要把这只乌龟王八~蛋的脑袋斩下来?”陈二狗不敢擅自做主,连忙请示。 杀一兽,救一兽,非是马封侯所愿,可是乌龟再不撒口,一撮毛的小爪子只怕就废了。 噔噔噔,一撮毛的惨叫声终于把小七吸引过来,小丫头刚才一直在产房里看小弟弟呢。 “一撮毛你又淘气了是不是——哇,好大的乌龟壳——”小七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也被巨龟庞大的体型给吓了一跳。 看到好伙伴小七,一撮毛就跟盼到救星似的,嘴里吱呀呀叫的更欢了。 小七伸出小巴掌,轻轻在巨龟光滑的腹甲上拍了几下:“大乌龟,你不要咬一撮毛好不好?”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你以为乌龟懂人语呢? 可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只巨龟忽然张开嘴巴,然后努力地伸着脖子,把脑袋伸向小七,绿豆眼里满是急切。 一撮毛的厄运也终于解除,它抽出血肉模糊的小爪子,嘴里一个劲抽冷气。 夏小雪想起刚才给她涂抹的药膏好像还剩下一个瓶底,便连忙跑回去取来,给一撮毛涂抹到小爪子上。旁边还有几只猴子,帮着一撮毛抓痒理毛,不停安慰。 在小七的提议下,巨龟很快就被翻了过来,这家伙显然对小七十分亲近,任凭小七坐在它的背壳上,然后,巨龟就盘踞在原地,绿豆眼微闭,身体很有韵律地一起一伏,就连那三寸小短尾,也以同样的韵律微微摆动。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龟息?石梁虎目圆睁,他听过一些武林轶事,据说武当祖师张三丰就深谙龟息功,不仅武功出神入化,寿元也远超常人。 石梁只是猜测,马封侯则看得更加真切。还是在小七叫巨龟松口的时候,小丫头身上就散出阴阳二气,正是这团玄妙的气流,吸引了巨龟,一撮毛才能解脱。 而此刻,随着巨龟的一吸一呼,别人肉眼不可见的黑白气团,正向巨龟体内涌去。这家伙,竟然真懂得修炼?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大伙便陆陆续续回到青云观。小七是小孩心性,刚得了巨龟,就像是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坐在龟壳上舍不得下来,小手轻轻拍着巨龟的脑袋,指挥它进入青云观。 巨龟的四肢尤其粗壮,驮着小七毫不费力,爬行的速度竟然一点也不慢。看得陈二狗好生眼热,也要坐坐乌龟牌小汽车。结果呢,巨龟的小眼睛凶光迸现,摆出攻击的架势,陈二狗只得作罢。 进了青云观,巨龟就在井边一趴,四肢首尾都缩进壳里,老老实实,一动不动。起初,猴子们还凑过去瞧稀奇。可时看了一会之后便觉得无趣,很快就散了。猴子和乌龟,恰恰是两个极端的动物代表,一动一静,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才怪呢。 有小七罩着,马封侯也不用担心巨龟惹出什么麻烦。本来嘛,巨龟就是“人不犯龟,龟不犯人”这种类型的。 惦记着产房内的林婉儿和小家伙,又偷偷摸摸溜进去看了几次,结果这母子二人始终都在昏睡之中,马封侯也只好去大殿睡觉了。 大殿里的人还不少,马封侯觉得,青云观很有必要再修建几间屋子,总跟猴子们挤在一起也不是事啊,虽然他本身也是一只猴子。 第二天清晨,照例是练武时间,石梁早早就站在一旁观摩。 练拳之际,马封侯竟然感觉体内的气息似乎又粗壮一丝,想必是昨日消耗太大,物极必反的缘故。 等到旭日初升,他依旧是对日长啸,气息悠长,久久不绝。 陈二狗和小七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这两个就差了些意思,目前尚属于瞎喊瞎叫之列。 等到马封侯吞吐日光精华之后,这才惊奇地发现,那只巨龟,居然也从井沿儿挪过来,就趴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也努力地伸着脖子,鼻息之间,也隐隐有气团闪现。 孺子可教——马封侯伸出小爪子拍拍乌龟壳,巨龟朝他点点小脑袋,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敌意,看来,他们彼此之间,都认可了对方。 至于旁边的石梁就郁闷了:不如神猴也就罢了,连一只老乌龟都比不上吗? 厢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估计是刚才被外边这阵鬼哭狼嚎给惊醒了。马封侯抓抓腮帮子,心里开始考虑:以后的晨练是不是要挪到林子里呢? 于是贼头贼脑溜进产房,只见老太太正教着林婉儿给婴儿喂奶呢,回头瞅瞅是神猴,也就没有驱赶。倒是弄得马封侯有点不好意思,咧咧嘴就退了出去。 吃早饭的时候,小七神秘兮兮地宣布了一个消息:大盖儿以后也会加入到青云观的大家庭。 陈二狗一边往嘴里塞饼子一边含含糊糊问了一句:“大盖儿又是哪个?” “就是大乌龟了啊,这个名字我昨晚想了好久呢!”小七说的理直气壮。 大盖儿——想想这个奇葩的名字,陈二狗忍不住噗嗤一笑,结果呢,饼渣子都从鼻孔喷出来了。 第五十二章 栽树猴 三天之后,林婉儿母子就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抬下了山。对此,马封侯很是不满,可是也没法子,毕竟在老妈看来,青云观简陋,林婉儿这次又因为难产身体虚弱,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马封侯很想说:山上才是疗养的好地方,并且假借小七之口,向老妈表达了这种意愿。可惜的是,何莫愁并没有答应。在大城市住惯了的人,心里早就形成了依赖。 为此,马封侯也郁闷了好几天,天天坐在青云观门口发呆,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叫陈二狗好生担心:猴师父千万别真变成石猴啊! 老乌龟大盖儿倒是对马封侯愈发亲近,总喜欢趴在他身边一起晒太阳。对其它猴子,都带搭不理的,即便是猴子们经常给它弄回来些吃的:你们这群龟儿子,真以为格老子是吃素的? 猴子们主要以吃素为主,所以投喂给大盖儿的食物也都是这些,它们并不知道,这只老乌龟,实实在在是肉食性动物。 这些猴子跑来套近乎,主要是想以后都能坐坐乌龟壳牌小汽车,相比较而言。臭烘烘的大牙,顶多算是农用车,只可惜拍错马屁。反倒是那只八哥因为受伤的缘故,暂时还无法飞行,最喜欢落到乌龟壳上休憩。大盖儿大概是和八哥瞧对眼了,就算是八哥有时候跳到它的脑袋上,也不急不恼,眯着眼睛继续餐风饮露,将龟类的淡然和隐忍充分展现出来。 “小七”,“小八”……小丫头也坐在猴哥身边,两个白莲藕般的小胳膊支在大盖儿的硬壳上,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八哥。小七是在教八哥说话呢,本来又黏牙,翻过来调过去的,一天能叨咕几百遍啊几百遍。 其实,小七很担心猴哥,整天闷闷不乐的,连树都不栽了呢,她还真怕猴哥憋屈出病来。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一天,八哥终于开窍了,只见它站在大盖儿的脑壳上,抖抖羽毛,嘴里发出粗剌剌的叫声“小气,小气——” 这一下叫得小丫头心花怒放,连忙在草地上逮个蚂蚱,送到八哥嘴边:“叫啊,叫啊——” 八哥用玉质般的小嘴轻轻啄啄小丫头的手背,又扯起破锣般的嗓子:“小bia,小bia——” 然后就啄过蚂蚱,美美地吞进肚里。又在大盖儿的脑壳上来回蹭了几下嘴,回头用尖嘴梳理羽毛,还不时叫两声“小气,小气”。 好像有哪里不对呦?小丫头疑惑地眨了一阵大眼睛,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伸手点点八哥的小脑瓜:“小八你弄错了呢,你是小八,我是小七。” 马封侯终于忍不住,嗖一下跳起来,口中嘎嘎嘎一阵大笑:你整天小七小八地念叨起来没完,别说是脑仁只有松籽大的八哥,就连我都有点弄糊涂啦! 此刻,他的心结已经彻底打开:人猴殊途,彼此都有各自的生活,不可勉强,顺其自然就好。 这一次,能帮助自己的儿子顺利降临到这个世界,已经何其幸运,还有什么奢望呢? 马封侯这一笑,把人都从青云观里招出来,除了陈二狗之外,竟然还有石梁和夏小雪,这位坚韧如石头一般的男人,是大盖儿吃秤砣——铁了心要留在此地。 只是这几天神猴对谁都不理不睬的,甚至连晨练都取消,叫石梁隐隐有些担心。 “猴师父出关了,功夫肯定更上一层楼!”陈二狗乐颠颠地跑上来,他对马封侯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猴师父的自我调节能力很强,这一次肯定能够悟道成功——没错,陈二狗还以为这些日子是遇到瓶颈,最后顺利突破了呢。 石梁也看出神猴的眼神不再迷离,重新变得神采奕奕。于是连忙上前,郑重地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抱拳拱手:“请神猴也收我为徒。” “石头你也要拜师啊,好好好,以后我就是大师兄,你是二师弟。来来来,二师弟,叫一声师兄听听。”陈二狗欢喜得眉开眼笑,抓耳挠腮——没法子,整天跟猴子在一起厮混,早都受了传染。 这货是真高兴啊,整个青云观,就他一个大小伙子,偏偏辈分还最低。就连小七要是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叫几声“二狗师侄”,这叫他一个大小伙子情何以堪啊? 可是他高兴的还是太早了,只见猴师父的圆眼珠骨碌骨碌转了两下,然后摆摆小爪子,晃晃小脑袋,显然是不准备收石头这个徒弟。 他哪里知道,马封侯面对昔日的好兄弟,怎好变成师徒,还是平辈论交的好。 石梁也会错了意,以为不入神猴法眼,立刻噗通一下跪倒:“弟子痴心武道,只是无缘高人指点。神猴若是不肯答应,弟子愿在此长跪!” “石头哥哥——”夏小雪连忙用手搀扶,可是她那么点力气,是无论如何也拽不动石梁的。 马封侯也被石梁搞得一愣,心里倒是颇有些恶趣味:想不到啊,风水轮流转,石头哥居然会拜我为师。想当初,石头哥还是我的偶像呢。 不过,这种事情也就是在心里痛快一下就好。于是伸出小爪子,拍拍石梁的寸头,硬生生的头茬子直扎手,小爪子好一通比划,再加上小七帮腔,这才叫石梁领会了神猴的意思:居然要和他平辈论交。 辈分什么的,石梁是不在乎的,他只想学拳。于是站起来向马封侯拱拱手:“那我和小七一样,以后也称呼你猴哥可好?” 虽然马封侯很想对他说一句“你才是我哥呢”,不过对于猴子能够口吐人言这件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也只能点点小脑瓜,猴哥就猴哥吧。 唯一比较郁闷的是陈二狗了,好好的大师兄没当上,就这个命了。以至于晚上做饭的时候,这货还耿耿于怀,菜里放多了咸盐都不知道,差点把马封侯吃得变成燕巴虎。 第二天一早,中断了几日的晨练终于又重新开始,这一次,练拳的队伍之中,又多了一个石梁。考虑到他从小习练的是八极拳,而且身形粗壮,性子严谨,练猴拳也确实不大合适。马封侯琢磨一阵之后,只能先试着将拳谱上的呼吸吐纳的心法慢慢传授于他。 吃过早饭之后,猴群便呼朋引伴,准备去林子里游荡。这几天马封侯没心思操练它们,这帮家伙就放任自流。 “站队,立正,稍息,开步走——”陈二狗一瞧猴师父扛起铁锹,连忙给猴群整队,大部队便浩浩荡荡开进山林,继续植树大业。 队伍之中,还多了石梁和夏小雪。起初,夏小雪还以为猴子玩闹呢,可是看到它们拐着小腿儿,把一根根树杈埋进土坑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栽树呢! 夏小雪就有点恍惚:怪事年年有啊,这年头,人类乱砍乱伐,猴子却懂得栽树,真是奇闻异事! 可是,这么栽树真的能活吗?夏小雪表示严重怀疑,她上小学的时候,每年的植树节,学校也都组织进行栽树,多少还是懂点的。 猴子毕竟是猴子啊,只顾栽树,不管死活——夏小雪很快便得出这个结论。即便如此,这也足够骇人听闻的了。惊奇之下,她就取出手机,咔嚓咔嚓一通拍。准备等到下山之后能连网的时候,再上传到朋友圈。 一口气拍了几十张,这才罢手。照片里,有大牙埋头拱地的,也有猴子们龇牙咧嘴抬着水桶的,还有猴子抱着树枝树杈的。当然,最多的还是猴子们一起栽树的画面,其中还不乏边干活边玩耍的。 甚至,就连日落西山红霞飞的时候,猴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收工的场景,都拍了几张。尤其是马封侯坐在大盖儿身上,沐浴在绯红的晚霞之中,那画面简直美的不要不要的。 原本以为,猴子栽树是心血来潮,可是大大出乎夏小雪的意料,这群没长性的家伙居然一干就是十天半月的,天天如是,早出晚归,比人还勤快呢。 不仅仅如此,石头哥哥也光荣地成为植树大军中的一员,而且还是主力,专门干脏活累活,把夏小雪给心疼的啊,只能三天两头拉着小七下山,弄些好吃好喝上来。 而在闲着无聊的时候,她也拍了不少山上的风景照,陆陆续续上传到自己的围脖上。 阳春三月栽树忙,就在马封侯他们为建设花果山而忙碌的时候,却不知道,一场关于猴子栽树的大讨论,已经在网络上轰轰烈烈地展开,而且势头无比迅猛,很快就席卷整个互联网。 事件的起因,发源于一位叫“六月雪”的博友,她在微博上晒了一组照片。按说在微博上晒照片的多了去,一般不会怎么引人关注,可是这位六月雪发布的那些照片实在太过妖孽:一群猴头猴脑的小猴子,正在忙忙碌碌地植树造林。 最初的几个留言都怀疑这些照片的真实性,以为是碰到了传说中的ps大神。 可是很快就有鉴定帝出来,确认了这些照片的真实性。于是,这群猴子立刻就火了,成了网友的大爱。无数网友纷纷表示:知耻而后勇,猴子都知道栽树,今年春天,一定要领着家人去栽一棵树。 栽树猴,也成了网络热搜。 这样的热点新闻,当然受到许多门户网站,甚至是一些实体新闻报社的重视。可惜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些猴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所以无法进行后续报道。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新闻媒体人都急得跟屁猴似的—— 第五十三章 你丫闭嘴 最近这几个月,黄毛过得相当滋润。手里有钱,天天吃喝玩乐,直到兜里溜干净之后,这才回家。 一晃俩多月没着家了,父母也管不了他。不过进了家门一瞧,管他的人回来了。 黄毛立刻收起流里流气的做派,亲亲热热叫了一声“老姐”。 这个家里,他唯一惧怕和尊敬的就是老姐黄安安了。从小就性格泼辣,学习还拔尖,大学考得是新闻专业,毕业直接到省城最大的电视台当实习记者。可以说,老姐是黄毛唯一的骄傲。 “又去哪鬼混了,好几天没见人影,打电话还欠费!”黄安安竖起柳眉,她长着一对丹凤眼,一瞧就厉害,不过小模样还是很周正的。其实黄毛长得也不差,就是气质偏向流氓。 “老——姐——”黄毛拉着长声,一脸讨好,叫黄安安也狠不下心来,只能象征性地在黄毛的耳朵上拧了一把,然后取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新买的手机,送给小弟。 黄毛立刻眉开眼笑地换上新手机,他知道,老姐最疼他了。于是又黏糊上去:“老姐,单位放假了,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放假了呢?” “要你管。”黄安安瞪了小弟一眼,心里有苦说不出。工作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跟家里人没必要说啊,还白白担心。而且她也知道小弟的脾气,万一冲动之下做出傻事就更坏喽。 说起来也是她刚刚参加工作,而且没什么根脚,偏偏长得还挺漂亮,结果被电视台的直属上司给盯上了,想要潜她。性子比较刚直的黄安安自然不干,结果领导就给她穿小鞋,说什么实习不合格,眼瞅着挺好的工作就要泡汤。一气之下,黄安安就回家了。 吃过晚饭,黄安安又回到自己屋里,拿出手机浏览新闻网页。很多都是关于栽树猴的,黄安安也不免心里气苦:我要是能获得栽树猴的第一手材料,何必受这个气呢——想到在外打拼的艰难,这丫头也不觉暗自垂泪。 “老姐,谁欺负你,我弄不死他!”黄毛进屋一瞧老姐的表情,立刻瞪圆眼睛,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别看他平时一身毛病,唯独对老姐最是护着,坚决不能受一点委屈。 黄安安抹抹眼角,连忙找辙:“瞎说,谁敢欺负你老姐,我,我是看了这条新闻,简直太令人感动了——” 黄毛狐疑地抢过老姐的手机,端详片刻,嘴里咦了一声:“这不是山上的猴哥吗?”年前年后,他和红毛往青云观跑了好几趟,对这些猴子简直太熟悉了。 “小弟,你认识栽树猴!”黄安安蹭一下从床上蹦下来,眼梢子挑起挺老高。 这回轮到黄毛得意了:“老姐,这些猴子跟你老弟我都是哥们,你看这个照片里穿袍子的那只,就是青云观里的猴哥,老厉害了,连我都得尊一声猴爷;还有这个尾巴高高翘着的,是二当家赤尻,这脸上有一道疤的,外号叫老疤子,这个抗树苗的小猴崽子,都叫它一撮毛。就是这只大乌龟没见过,这个头可真不小——” 听着小弟唠唠叨叨如数家珍一般,黄安安终于确信,小弟确实和栽树猴很熟。这简直是天大的机缘啊,只要独家进行栽树猴的报道,何惧那位刁难她的主任? 越想越兴奋,黄安安一把抓起黄毛的胳膊:“小弟,快点领我去找那些猴子!” “老姐,现在天都黑了——”黄毛朝外面指了指,心里暗暗埋怨:老姐还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不就是一群猴子吗,有什么好看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黄安安的催促下,黄毛就领着老姐出发。先开车到了陈家村,然后弃车步行,山路崎岖,累得黄安安脑门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姐,这就是青云观,也是猴子们的老窝。”黄毛也累得气喘吁吁,然后,就看到一条大黑狗咆哮着冲出来,看到黄毛之后,象征性地摇晃几下尾巴,一副带搭不惜理的模样。 这观里的动物怎么都这么臭屁?黄毛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表面还得乐乐呵呵:“大黑,这次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吃的,先来根火腿肠吧。” 他们姐俩早饭都没吃,就买了点矿泉水和火腿肠垫垫肚子,还剩一根,正好就便宜大黑了。 大黑低头嗅嗅地上的火腿肠,然后咬在嘴里,跑进青云观。透过敞开的大门,姐弟二人就看到大黑狗把火腿肠递到一只小猴子跟前,然后,那只小猴子便熟练地剥开火腿肠,撅成两截,还比了比,然后把稍小的那半截塞进大黑嘴里。 好聪明的小猴,这个就是一撮毛吧?黄安安不由得俩眼放光,心里更是懊悔不已:早知道这样,应该把这个录下来的—— 青云观外面,还有三五成群的小鸡在一只大公鸡的带领下溜达,黄毛瞧着眼熟:这还是我们带上山的呢。 忽然,鸡群一阵骚动,一条菜花蛇游动出来。这家伙傻大黑粗的,看样子有将近两米。估计也是刚从冬眠中醒来,肚子比较饿,这个贪吃的家伙竟然开始追逐一只觅食的小母鸡。 啾——刺耳的啼鸣声响起,随即就看到桃树上黑影一闪,一只巨大的苍鹰腾空而起,在鸡群上方盘旋,得那条菜花蛇连忙游进草丛。扁毛就又重新落回桃树上,它得了小七的吩咐,对青云观附近的猎物,很少捕食。 看到这一幕,黄安安连连顿足:真是奇也怪哉,老鹰不抓小鸡,反倒帮着鸡群撵走大蛇,刚才要是拍摄下来多好,这么神奇的一幕,想必又会引起人们的热议。 来到青云观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黄安安就惊喜了好几次。 “谁来啦?”小七迈着两条小短腿从厨房跑出来,腰里还扎着个小围裙,肩膀上落着一只黑鸟。看到黄毛,小丫头撇撇嘴:“你怎么来了?” 黄毛讪笑两声:“小七啊,这是我老姐,她是省城的大记者,可厉害了,这次是专门来采访猴哥的。” “猴哥也是你叫的。”小七朝黄毛翻了个白眼。没法子,第一印象太差,以至于现在小丫头的心里还疙疙瘩瘩的呢。 这时候,小七肩膀上黑鸟哇哇怪叫两声,嗓门比苞米面子还粗粝呢:“哇哇,猴锅,猴锅——” 小七点点小八的脑门:“是猴哥。” “小七,小七,男是小七。”八哥开始跟小七争辩起名字的归属。这家伙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方言还挺重,愣是把俺说成男。 哎呀——黄安安又开始后悔:好有趣的八哥,这段录下来也肯定会吸引眼球。 正所谓亡羊补牢,黄安安连忙打开随身携带的录像机,向小七询问:“小妹妹,猴哥呢?” 小七打量一下这位大姐姐,怎么都不像是黄毛的姐姐,于是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又脆生生地说:“猴哥他们上山栽树去了,一会,我和小雪姐姐还要给他们送饭呢。” 果然是栽树猴!黄安安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攥紧小拳头使劲挥舞了一下,不这样好像就不能发泄出内心的情绪一般。 随后,夏小雪也出来打了个招呼。两个大丫头年龄相仿,还是有些共同语言的,很快,黄安安就了解到,眼前这位,就是在网络上声名鹊起的六月雪。 想想也就释然,这大山里没有信号,估计这位六月雪一周能下一次山就不错了,难怪发完围脖就不管了呢,也没人能联系到她。幸亏如此,否则的话,也轮不到她来抢新闻啊。 几个人简单吃了一口午饭,然后就准备去送饭。黄安安特意把这一切都录下来,包括将要送去的饭菜。还是很丰盛的:大饼卷肉,另外就是水灵灵的黄瓜和红彤彤的西红柿,上边还带着水珠呢。刚才,黄安安都尝过了,味道很是鲜美,肯定不是大棚菜。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大木桶,装了大半下鸡蛋野菜汤。大木桶有半米多高,十分笨重。黄毛为了老姐也是拼了,咬咬牙抱起大木桶,踉踉跄跄走到大门外,就再也抱不动,只能放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哈嗤,就差跟旁边的大黑一样吐舌头了。 “放到大盖儿身上就行了,真笨!”小七跟黄毛可一点都不客气。 黄安安姐弟二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只大乌龟出现在大门口,正瞪着一双小如绿豆的眼睛,跟黄毛对眼呢。从大乌龟的眼神之中,黄毛甚至感觉到了强烈的攻击性。吓得他连忙闪到小七身后:乌龟不是都很温顺的吗? 果然是那只巨龟,看起来比照片上还要震撼啊!黄安安把镜头对准大盖儿,别说栽树猴了,就凭这只巨龟就不虚此行啊。就这快头儿,没准直接进吉尼斯纪录呢。 小七过去拍拍大盖儿的脑袋,这家伙的敌意才渐渐消退。然后,大伙七手八脚将饭食都搬运到巨龟身上,黄毛在旁边用手扶着就成,十分省力。 大盖儿每天中午都要回来运送午饭,驮着百八十斤的东西,对它来说不要太轻松,呲溜呲溜,爬得比人走的还快。黄毛心里啧啧称奇:这要是参加龟兔赛跑,指不定谁赢呢——等等我啊。 黄毛一溜小跑,才能跟上大盖儿的节奏,结果身后传来小七咯咯的笑声:“小雪姐姐,你看这是不是龟兔赛跑啊?” 我勒个去——黄毛脚下绊了个凸起的树根,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心里这个郁闷啊:想不到这个小丫头还有毒舌的潜质呢。 在林中穿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这才看到前面人影绰绰。老远的,小七清脆的吆喝声就在林间回荡:“开饭喽——” 而且还带回音的,她肩膀上的小八也抻着脖子嘎嘎叫:“开涮,开涮,猴锅开涮——” 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来,小八还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已经不仅仅停留在学话的阶段,基本上有了自己独特的思维。 嗖嗖嗖,一群猴子向这边飞奔过来。马封侯一猴当先,冲到小七跟前,伸出小爪子,在小八的脑壳上轻轻弹了两下:不会说就闭上你的鸟嘴,就算是涮火锅,也没有用猴锅的! 小八都落下毛病了,只要有人戳它的脑袋,就立刻表明身份。于是又嘎嘎两声:“小七小七,男是小七——” 你丫闭嘴吧!马封侯也被它给打败了。 第五十四章 垃圾猴 “猴爷,这是俺老姐。”黄毛深知马封侯的厉害,连忙上去点头哈腰,“我老姐是大记者,特意上山采访猴爷的。” 马封侯可不知道外面因为栽树猴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他倒是不介意宣传一下花果山,也是布局中的一项,所以就朝着黄安安点点小脑瓜,然后向她伸出小手。 这是要跟我握手呀?黄安安连忙弯腰捏起猴爪摇晃两下,心里感觉怪怪的:跟猴子握手嘛,好像还是第一次。 这时候,陈二狗和石梁两个人也奔过来,干了一上午活,早就饿了。石梁比较闷,坐下就吃,寝不言食不语,说的就是他这样的。陈二狗则凑过来跟黄毛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拿眼睛偷偷往黄安安那边瞟。 原来是有人领着猴群栽树呢——黄安安觉得这个发现很重要,有人类主导,那些猴子估计就是驯化得比较温顺,能跟着帮点忙。这样还可以理解一些,真要是猴子自发地开始栽树,那就太逆天了。她哪里知道,栽树运动的真正主导者,确实是一只猴子。 吱吱,马封侯叫了两声,小七便吆喝一声开饭。本来,黄安安以为猴群肯定一窝蜂上去哄抢,毕竟那些黄瓜和西红柿她也尝了,味道真的很不错。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猴群表现得很有秩序,竟然先在一个大洗脸盆里涮涮毛乎乎的小爪子,然后才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去小丫头那里领了一个大西红柿和一根黄瓜;当然也有几个馋的,看上了大饼卷肉,使劲往嘴里塞。 “瘌痢头你慢点吃呦——”小七负责给猴群分派食物,免得浪费。看到瘌痢头吃大饼,噎得直翻白眼,连忙将水壶给它递过去。 注意点形象好不好,那边还录像呢——马封侯看看黄安安的镜头正对向这边,对瘌痢头这种没出息的做法很是不满。 看到每只猴子最后还领了一枚煮鸡蛋,黄安安的眼中也不禁露出笑意:伙食不错嘛。 这些日子,猴群的劳动量很大,马封侯可不是只知道一味压榨的地主老财,所以叫夏小雪下山的时候,在陈家村收了不少鸡蛋上来——青云观才几只小鸡啊,根本不够吃。 接下来的一幕,又深深地震撼了黄安安。只见猴子们的小爪子灵活地剥开鸡蛋,剩下的鸡蛋皮,并没有随手丢弃,而是都规规矩矩地装进一个装垃圾的小袋子里面。 拍摄下这一幕之后,黄安安又忍不住攥着小拳头给自己鼓了一下劲:太好了,这群猴子不仅仅知道栽树,还懂得环保呢,又是一个热点啊! 愉快的午餐结束之后,猴子们原地休息,有几只看样子是累得狠了,躺在草地上就呼呼大睡,反正也没有什么危险,猴子们都显得格外放松。 黄安安则抓紧时间,对陈二狗进行采访,她已经认定,猴群就是这个人驯养的,应该也是这场植树运动的发起者。 黄安安:我也称呼你狗哥可以吗?狗哥,你怎么会想起领着猴子栽树呢? 陈二狗抓抓后脑勺,用眼睛瞟了一下猴师父,看到它正盘腿坐在那闭目养神,于是尽量把声音放轻:是猴师父领着我们干的,要我说啊,这山上的树都够多的了,栽不栽的有啥用,白费力气嘛。 剧本不对啊——黄安安的观察力还是很敏锐的,眼前这人说的绝对是真心话。难道不是他,是那个一脸坚毅的健壮男子? 又随便问了几句,陈二狗张口猴师父,闭口猴师父,黄安安也被弄得一头雾水,只好又去石梁那边探探口风。但是很快就被夏小雪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发回来:我和石头哥哥,都是来山上做客的,纯属帮忙。 到底谁才是主事之人?黄安安的业务能力和水平毋庸置疑,但是现在却有点迷糊了。看来想要弄清事实真相,必须留下来进行追踪报道,正好弄成一个系列。 “老姐,弄完了我们回家吧。”黄毛看到猴子就浑身不自在。 黄安安拎起他的耳朵:“你也别闲着,快去帮忙栽树!” 我这不是倒霉他妈喊孩子——找倒霉嘛。黄毛也只能无奈地抄起一把铁锹,刚要挖坑,就听到旁边哼哼两声,一头小山似的大野猪猛冲上来,粗壮的嘴巴子在地上拱了两下,就拱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大坑。顺带着,还有一颗开着小黄花的野菜被它拱出来,连菜叶带下边的菜根,被大野猪一起都嚼了。 边干活边吃,两不耽误,这就是大牙的风采。当然,猴子们吃不了的黄瓜根柿子皮之类,也都进了它的大肚皮。有时候马封侯都怀疑,这家伙的肚子是不是无底洞呢? 大牙撅出土坑之后,立刻就有两只猴子在坑里插上一根树枝,手脚并用,将拱出来的泥土填埋回去。两只猴子还把着树枝蹦跶了一阵,把周围的土踩实。随后,石梁和陈二狗就挑着水桶,轮流灌水。 这一幕,都被黄安安用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来,瞧得出来,猴子们干活已经相当熟练,确实没有人支使它们。现在,黄安安最大的疑惑就是:这么栽下去的树苗,真的能成活吗? 一直干到傍晚,这才收工。猴子们看来也都累坏了,纷纷爬到那只大野猪的身上。好家伙,一下子挤了十多只。有扯猪耳朵的,还有倒骑猪拽猪尾巴的,防止掉下去。那只大野猪也不恼,吭哧吭哧跑得还挺欢实。 多憨厚的二师兄啊——黄安安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 剩下那些猴子,则被小七安置到乌龟壳上。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大盖儿和猴子的关系也进入蜜月期。不得不承认,猴子们的亲和力还是很强的,没事就帮着大概抓点小虫之类,有了这种纽带,关系当然越来越紧密。 沐浴着夕阳,悠然穿行在林间,就连黄安安都有些恍惚:没有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也同样没有大城市的劳心劳力,一切都是这么简单自然,心灵宁静而又自由,好像生活在这里也不错呢…… 黄安安还发现,唯一保持步行的就是那只被小弟称作“猴爷”的猴子了,也是黄安安整个下午重点关注的对象,她有一种女性独特的预感:这只猴子,真的很不简单。 至于到底奇特在哪里,目前还无从知晓,但是这种感觉,却在黄安安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正走着呢,就看到大黑迎面跑来,嘴里呜呜呜直叫,一条后腿还耷拉着,显然是受了伤。 大黑是我哥们,谁把它打伤的!马封侯嘴里咝咝两声,加快脚步。其他人一瞧有情况,也都紧跟在后,大部队的行进速度明显提升。 等望见青云观,黄安安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因为她远远的就望见,道观门口还有两个人影在徘徊,胸前挂着照相机,手里提着摄像机,显然是又有同行造访。 同行是冤家啊,黄安安本来还想搞出一个独家新闻呢! “垃圾猴,垃圾猴回来啦!”对面传来一声欢呼,是那个秃顶的中年男子所发。马封侯隐隐觉得有点面熟,好像还是上一次发现日军物资库的时候,看到过这人。 要说马封侯的记性还是不错的,这位李子曰同志,正是上次拍摄了猴子捡垃圾的那位,他就职于一家门户网站,专门收集新闻素材,凭借上次的垃圾猴,也小火了一把。 这回出现了栽树猴之后,他就好好把照片比对了一番,基本确定,又是上次那群猴子引发的网络热潮。李子曰顿时心热不已,立刻申请组建了一个团队,兴冲冲而来。 只是垃圾猴这个名字,叫马封侯心里更加不爽:你才是垃圾呢! 同样不爽的还有陈二狗:猴子是垃圾,那我整天跟猴子混在一起,又是什么? 于是瓮声瓮气地嚷了一句:“那谁谁,先别拍,地上的死蛇是咋回事,大黑是不是也是你们给打伤的?” 那个摆弄三脚架的长脸摄影师回了一句:“见蛇不打七分罪,这条菜花蛇送上门来,正好晚上煮蛇羹。”一边说还一边舔舔嘴唇。 另一个还在旁边补充着:“那只黑狗看到我们就汪汪叫,不让我们进去,谁知道是不是疯狗?” 马封侯一听,不由得使劲在腮帮子抓挠两下:跑到我家门口来祸祸,好大的胆子! 于是迈步拐到近前,在地上瞧了瞧,看到几支凌乱的羽毛,应该是扁毛身上掉落的。如今,扁毛就在青云观门口的大桃树上安家,看家护院比大黑毫不逊色。 看到小七的身影,盘旋在天空的扁毛也飞落下来。它的爪子锋利,不敢直接落到小七身上,就呼的一下落到大盖儿身上,吓得大盖儿嗖一下缩回脑袋。对这只霸道的苍鹰,大盖儿也比较畏惧,人家是空军啊。 看到大鸟身上羽毛凌乱,还被戳破一块皮,小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对面那几个人显然也认出这只猴子来,李子曰立刻满脸堆笑:“栽树的猴子里边就有这只,赶紧拍——” 要是把这个新闻弄成了,加薪提职都不是问题。 拍拍拍,拍你猴姥姥个爪!马封侯猛然窜起,夺过摄像机,啪嚓一声摔在地上。 大长脸摄像师也急了,这设备老值钱了,而且作为记者,到哪去都受人尊重,想不到在这个荒山小庙的,被猴子把摄像机给砸了,你这不是砸我的饭碗吗? 越想越恼,抄起三脚架,朝马封侯恶狠狠劈头砸下。 第五十五章 厕所风波 就在栽树猴受到网友热捧之际,一家门户网站忽然发布了一条栽树猴的负面消息。还配了几张图片,有一群猴子围着一个人群殴的,甚至一只大猴子的小爪子还抡着一把小巧的工兵铲,啪啪拍那人的屁股。 更有甚者,还有的猴子肆无忌惮地朝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撒尿,虽然那人的脸上被打上马赛克,可还是能感觉到他此刻的骚~爽。 还有几张图片,展示的是几位受害者身上累累的伤痕,显然,全都是被猴子们给挠的。 照片上,猴子们不仅挠人,而且还抢东西,打砸抢样样俱全,简直是十恶不赦。 网友将这组照片和栽树猴的照片进行仔细对比之后,很快便确认,这确实是那群栽树猴所为。比如说,撒尿的那个,屁股特别红的,应该是猴群的二当家;而抱着照相机飞跑的,脑袋正中有一撮黑毛,尤为好认。 这组照片一传出去,网友无比震惊,栽树猴的形象也一落千丈,各种赞美立刻变成花样百出的咒骂。其中最受网友追捧的一条就是:这群猴子都应该压到五行山下,五百年啊五百年! 外界的纷争暂时并未影响到青云观的安宁,也该着那几个记者倒霉,竟然敢跟马封侯动武,结果被他三两下就全踹趴下,随后,猴群便蜂拥而上,一贯秉承三光政策的它们,给这几位留下了永生难忘的美好回忆—— 等那几名记者抱头鼠窜之后,猴子们正在争抢胜利果实的时候,黄安安则站出来表达了她的担忧。 作为同行,她太了解这些人的操行。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平时到哪不受人尊敬,何曾吃过这种亏,不报复才怪呢? 于是,在征得同意之后,黄安安就准备连夜下山,进行第一期的报道——刚才整个事情的经过,她也都录下来了,而且更加客观全面,从那条被杀死的菜花蛇,到受伤的大黑和扁毛等等,无一遗漏。 马封侯还派了陈二狗护送他们姐弟下山,他对黄安安的印象不错,至少比黄毛强了百倍,虽然这丫头也有一些小心思。其实这样才正常,当今社会,人们的功利之心越来越重,谁又能免俗呢? 黄安安也真是拼了,电视台也不回,就在家里联系了台里的一位副台长,然后把准备好的新闻和图片发送过去。她自己,则表示要继续进行后续报道。 于是,当网络上大举讨伐栽树猴的时候,又一篇报道横空出世,不仅仅有图有真相,甚至还有一段五六分钟的录像。 在这片新闻中,比较详尽地描述了栽树猴打人的前因后果,证据确凿,无可辩驳。直接导致事件再次发生神奇的反转,辱骂的对象,从那群猴子迅速转移到那几位无良记者身上。 随后,黄安安趁热打铁,又发布了一篇关于栽树猴的报道以及海量的图片,看得网友大呼过瘾。 不仅仅是栽树猴更加火热,就连野猪大牙和巨龟大盖儿也都跟着火了。大牙被网友冠以“最勤劳二师兄”的美誉;还有无数网友都表示,真想体会一下乘坐乌龟壳牌小轿车的感觉啊。 连续两篇重磅新闻,也使得黄安安摆脱了自身的小麻烦,还从实习生变成电视台正式一员。这丫头尝到甜头,时隔一天之后,就再次返回青云观,进行更加详尽的后续报道。可怜的黄毛,又被老姐给拉来当苦力。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马封侯的一些建设项目也逐渐上马。先期,主要是围绕青云观展开,陈二狗从陈家庄请了十多个手艺人,开始扩建客房。 当务之急,还有一项就是修建厕所。主要是因为某一天傍晚,马封侯在青云观前面的松林散步,结果一脚踩到屎上,把他恶心得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 条件有限,抽水马桶是不用想了,只能修建露天茅厕,就是挖上一个大深坑,周围砌上石头,上面横着木板当蹲位的那种。 原料山上都有,所以厕所的建设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月的工夫就顺利竣工,可以投入使用。主体以石头为主,上面是草顶,真真正正诠释了什么是“茅厕”。 既然是青云观的主人,马封侯当然第一个对厕所进行剪彩。在猴群的簇拥下,马封侯进了厕所,脚踏木板两岸,舒舒服服地洒了洒水,感觉很是清爽。 对于新鲜事物,猴子们都表达出了强烈的好奇心。等大王剪彩完毕之后,立刻就一哄而上,争抢那几个有限的蹲位。 到底是二当家,赤尻很快就霸占了一个位子,然后也像模像样的蹲在那。可是你一蹲就是半个小时不起来是几个意思,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嘛。 猴子不论大小,都被马封侯给叫来,以后大小便必须在茅厕解决,甚至是大黑,都被小七给拽进了女厕所。出来的时候,大黑的狗脸上就写满了郁闷:本狗划地盘的权利都被剥夺,这样的狗生还有什么意义! 期间也出现过一些变故。比如说,一撮毛上了蹲位之后,感觉木板之间的空隙有点大,于是俩脚不停地向一起靠拢,最后,直接从木板的空隙漏下去。 幸好一撮毛也是跟马封侯练过的,小爪子攀住木板,蹬腿唧唧叫,这才没掉进粪坑——其实就算是掉下去也没事,茅厕刚刚投入使用,尚无存货。 不过这种不安全的因素还是引起了马封侯的注意,特意又叫陈二狗对其中一个蹲位的木板进行改建,缩窄了许多,专门给小猴崽子使用。 对于这种做法,小七还是很乐于看到的。所以在进去瞧了一眼之后,就大赞猴哥的细心和爱心,然后又叫二狗师侄也在女厕那边也弄了一个。 而且,小七还很快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用手指头戳着一只猴子的小脑瓜:“瘌痢头,你是公的呦,应该上那边的男厕所才对!” 茅厕外面是写明了男女的,可是认字这个要求,对猴子们来说,难度系数比较大,不仅仅是瘌痢头,就连一贯表现的比较有智慧的老疤子,也探头探脑的跟着瘌痢头进了女厕所。 小七纠正了好一阵,还是有猴子跑错,最后也只能作罢,慢慢来吧,啥事都不能一蹴而就。 茅厕的修建,对目前暂住青云观的夏小雪和黄安安来说,意义更加重大。先前没法子,只能露天解决。虽然置身于大自然之中,周围草木茂密,鸟语花香,可心里总感觉毛毛的。缺乏安全感。 现在就好多了,所以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结伴上厕所。可是很快,伴着两声尖叫,这俩大丫头就提着裤子跑出来。 马封侯的晨练也已经完毕,正在授徒,闻讯连忙跑过去查看。进了厕所一瞧。好家伙,蹲位上边的挡板上立着好几只猴子,最上面的横梁上也蹲着好几只呢。 马封侯不由得抓抓后脑勺:难道猴子也学会了偷窥? 再仔细瞧瞧,猴子们一个个正打哈欠伸懒腰呢,看来是二女的尖叫惊扰了它们的好梦。 他也很快明白过来,厕所遮风挡雨,而且目前还没有臭味,所以被猴子当成了睡房,晚上就直接在厕所就寝。 气得马封侯吱吱怪叫一阵,把茅厕里的猴子都叫下来,挨个踢屁股。这种做法,坚决不能姑息。 等教训完了,马封侯也忽然想起:猴群总在大殿里住也不是事,还得给它们修建一处住所啊。 掰着毛乎乎的手指头算了算,马封侯才发现没钱了。搞基建什么的最费钱了,最重要的是,青云观的积蓄并不多,花着花着就没了。 以前的马封侯花钱如流水,从来都没什么算计。不过现在大大的不同,没有了老妈提供资金来源,它也只能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在跟小七和陈二狗嘀咕一阵之后,就叫上其他人,扛着铁锹向山里进发。 又开始栽树了吗,现在好像有点过了季节——黄安安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扛着摄像机跟了去。 一路曲曲折折来到温泉谷,看到翠绿的竹海,二女立刻被深深地震撼,就连石梁,都望着竹海出神。这是大自然最真实的美景,胜过任何鬼斧神工的雕琢。 吱吱——马封侯指着一处地方,叫陈二狗开挖,石梁也一起挥舞铁锹,很快就挖了有三尺多深的一个大坑。 当的一声脆响,石梁就感觉铁锹挖到了石头,又撅了几下,一块足球大小的石头就展现在眼前。 黄安安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要挖坑栽树,可是山上的石头有都是,何必跑大老远到这挖石头呢,猴子的思维果然不能以常理推之。 刚才那一锹,石梁用力不小,愣是将石头给崩下来一个小角。他身边的夏小雪忽然咦了一声,蹲下身仔细查看石头的截面。在那里,正有一汪比竹林还要青翠的绿意在流动。 “这是翡翠!”夏小雪震惊地捂住小嘴。神猴果然是神猴,随随便便一挖就能挖出翡翠,而且看样子好像品质还很高。 小七也跳进坑里,吭哧吭哧地将那块翡翠原石抱上来:“是猴哥以前埋的呢,要石头哥哥拿去城里卖钱。还有,黄姐姐,这段掐了别播呦——” 黄安安只有一个劲点头的份儿:这个猴哥,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啊? 第五十六章 秦朝八月十五的月亮 “小雪,我们有多少钱?”石梁这个人心思专一,对钱财这等身外之物从来不放在心上,自从内心接纳夏小雪之后,财务方面的事自然就归了女友。 夏小雪稍一思忖便回道:“大概还有十多万的样子。你知道,这段时间因为我的原因,你母亲已经不再每月往你的银行卡里打款。石头哥哥,对不起——” 石梁抬手一挥:“我们不必如此说——把钱都给猴哥。” 对于石头哥哥的话,夏小雪从来都不会去反驳,所以她很听话的点点头。 听了这话,马封侯忍不住抓抓后脑勺:对石头能找到夏小雪这个丫头,他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这姑娘单纯而不怯懦,懂得体贴人,正是石头的良配。可是听他们对话的意思,好像石头家里不怎么同意,这算不算好事多磨呢。 于是也抬抬小爪子摆了摆,小七就在旁边补充:“石头哥哥,谢谢你啦。猴哥可会赚钱了呢,不会花别人钱的。” 就连财迷陈二狗,这次都和小七站在同一阵营,他拍拍石梁的肩膀装大:“小石头,猴师父的意思是叫你们帮忙把石头给卖喽。” 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翡翠原石,只好说成石头,倒是跟石梁的小名重合,听得夏小雪忍不住笑弯眼睛:石头哥哥是我的宝贝,无论如何也不能卖的! 陈二狗大概也觉察到话里有矛盾,于是也抓抓后脑勺,模样和猴师父有几分相似:“小石头啊,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混吧,我和猴师父的手指头缝里淌出来的,就够你们发财的了。” 这牛皮吹得有点大,他是不知道石梁的家世,否则的话,非得狠狠抽自个几个嘴巴子不可。 可是马封侯清楚啊,他用小爪子使劲拍拍陈二狗的肚皮:一边凉快去。 狗哥就只能继续郁闷地挖坑,很快就把那几块翡翠原石都挖掘出来,最小的一块,才鹅蛋大小,差点被陈二狗当成普通的鹅卵石给扔喽。幸亏小七的记性好,听猴哥说这几块石头值钱,早都记住了,又给捡到回来,统统装到筐里,就算完活。 不过,陈二狗的话也给了马封侯一些启示:有钱赚当然不能忘了兄弟,或许,真的可以共同开发花果山的资源,毕竟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是不方便走上前台的。 第二天,石梁和夏小雪刚要带着翡翠原石下山,就看到徐美人慌慌张张冲进青云观,一贯都风轻云淡、谦谦君子的他,这会儿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就连马封侯都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往徐美人身后张望一番,也没看见啥野牲口,还以为是被金钱豹给撵了呢。 “如何?”石梁看到好兄弟如此模样,也是一头雾水:美人不是被家里叫回去相亲了吗,难道相亲的对象是母老虎吗,把我兄弟吓成这个样子? 徐美人摸摸鼻子,一脸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都这时候咱们就先别拽文了,美男子你到底啥情况?”陈二狗嫌徐美人不爽利,而且他还是热心肠,见不得好朋友吃亏。 马封侯则猜出个大概,肯定是家里逼着徐美人相亲,他不同意,而对方又十分中意于他,徐美人夹在中间很难做。这种事情,在大家族里面太过稀松平常。 因为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实在太过复杂,所以像他们这样的往往身不由己。除非彻底和家族决裂,否则的话,既然你享用家族带给你的荣耀和光环,就要付出代价。 等听明白事情的真想之后,陈二狗就开始哇啦哇啦地埋怨起徐美人:“美男子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要是换成家里给我找媳妇,我早就连鼻涕泡都美出来喽,天天只能做梦娶媳妇呢——” 搞得徐美人唯有摸鼻苦笑,而小七则一个劲朝着陈二狗刮鼻子:羞羞羞。 小七一领头,一撮毛等猴子也都跟她学,都朝着陈二狗刮鼻子做鬼脸,惹得大伙一阵好笑。 正在这时候,就听外面噗通噗通的声音越来越近,陈二狗到门口张望一下,立刻神色大变,噔噔噔冲向大殿:“外面来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肯定是大狗熊,等我去把三八大盖取出来!” “不必了,那人肯定是来追我的。”徐美人一声叹息,就算是他跑到天涯海角,估计后面那位也得追了去。 陈二狗一愣,又去门口查看,渐渐看清,来的确实是一个女士,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裤,衣服的前胸位置有一块白色的图案,老远瞧着还以为是月牙熊呢。 这些都不是重点,最关键的还是这位的体重,石梁都够敦实的了吧,来的这位呢,轻轻松松就能把石梁装下,还有挺大富余呢。 偏偏这位走得还挺急,一迈步,浑身直颤,脖子下面也不知道堆了几层的下巴颏看得最明显,就跟水波浪似的。 大胖脸上跑得面红耳赤,仿佛要冒油一般,眼睛都被一堆肥肉给挤得只剩下一条缝了。看到陈二狗,这女子还挺客气,嘴里呼哧呼哧拉了几下风箱,然后微微一躬身,陈二狗愣是分不清她的腰在哪,只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过来,比他的嗓门还粗呢:“您好,请问这里是青云观吗?” 唉呀妈呀,陈二狗掉头就跑,难怪美男子逃婚都逃到山上了呢,碰上这样的肥妞,换成是他也得跑啊。 保守估计,这肥妞还不得将近三百斤啊。想想就觉得恐怖,要是被这座大肉山给压在身上,还活的了吗? 嗤嗤,马封侯朝陈二狗鄙夷了两下:来的都是客,你个以貌取人的东西,猴师父我以前也是美男子呢。 或许是变成了猴子的缘故,马封侯的审美观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朝着肥妞迎上去,主动伸出小爪子。 “你好,小家伙,谢谢你能欢迎我。”肥妞明显一愣,随即微笑在大胖脸上绽放,也同样伸手,和马封侯的小爪子轻轻一握。那一瞬间,马封侯有一种和大牙握手的感觉。 因为这些日子青云观进行扩建,所以匾额也暂时摘了去,肥妞刚才当然看不到,不过进院之后,她很快就发现了摸着鼻子的徐美人,于是就快步走上去,羞答答地低下头,轻声地叫了一声“徐家哥哥——” 陈二狗现在想吐,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吃什么红烧肉了。 还是小七有礼貌,迈着小短腿上去,亲亲热热打了个招呼:“胖姐姐你好,这里就是青云观啦。这是猴哥,这是猴哥的徒弟,我的二狗师侄——” 小丫头也瞧着陈二狗那看人下菜碟的表情不爽,当然要当着外人展现一下自己的辈分。 肥妞也努力地弯下腰,贴贴小七的脸蛋,用她那浑厚的嗓门哗哗笑了两声:“小妹妹真可爱,我叫秦时月,你叫什么名字?” 又被小七拿辈分说事儿,陈二狗显然是不大满意,嘴里嘟囔一声:“秦时月,秦时月,肯定是秦朝八月十五时候的月亮——” 这句话显然也被秦时月听到,她倒是没啥过激反应,只是略有些自嘲地一笑,看来,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反倒是伸出大号火腿肠一般的手指,逗弄起小七肩膀上的八哥。因为这家伙在小七介绍她名字的时候,嘴里一个劲咋呼:“男是小七,男是小七。” 马封侯暗暗点点猴头:这丫头很有教养,心胸也够宽广——嗯嗯,确实够宽敞;就是胖得叫人有点难受,按说能跟美人提亲,也应该是豪门了,怎么不去治治? 正琢磨着呢,就见徐美人朝秦时月点点头:“小月,你又何苦追到这里呢。肯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找吃的。” 到底还是徐君子啊,虽然一肚子的不情愿,却依旧没有失了待客之道。 “徐家哥哥,我自己动手就好。”秦时月望着徐美人,目光都有些痴了。虽然人人都说她是肥妞,可是肥妞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既然来了,怎好叫客人动手,马封侯抬起小爪子朝陈二狗一指,这货只好钻进厨房,不大一会,就端出来半盆贴饼子,还有早晨剩下的青菜鸡蛋汤,也是大半盆呢。 把吃喝送到厢房,只有夏小雪陪着秦时月。小雪这丫头单纯善良,或许是同为女性的缘故吧,对肥成这样的秦时月,也有着深深的同情。 造化弄人,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等端出来的时候,两个大盆都空空如也,瞧得陈二狗眼珠子差点掉进盆里:难怪这么胖呢,也太能吃了,我们这些人的早饭划拉到一起,也顶不住她一个啊! 在秦时月吃饭的时候,石梁和徐美人也进行了短暂的交流,马封侯在旁边听贼音,也算是了解一些。这位秦时月原本发育是很正常的。后来生了一场病,可能是服用激素类药物导致,食量大增,体重也节节攀升,说起来,也是可怜之人。 或许可以治一治呢?马封侯心里一动,有了给石头治病的先例,马封侯现在信心很足。不过如今时机尚不成熟,显然这位秦时月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美人尚不能接受。或许只有他真正能够承受秦时月现在的模样,彼此才是心心相印,马封侯才会出手吧。 叙完兄弟之情,石梁准备再次动身。招呼夏小雪的时候,秦时月也跟了出来,看到那几块翡翠原石,两个小眼珠立刻唰唰放光:“老坑种的翡翠,我可以上上手吗?” 徐美人摸摸鼻子,在一旁补充:“小月家里,就是开珠宝店的,她也是总店的首席珠宝鉴定师。” 第五十七章 翡翠葫芦 人往往是矛盾的组合体,就以秦时月为例,如果从她身上削下去二百斤肥肉,那绝对会成为无数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 即便是徐美人这样时时以古代君子来标榜自己的人,都难以接受。当然,也可能是徐美人对于君子之道的探索还尚处于初级阶段。 很快,秦时月就展现出自己高超的专业素养。这几块翡翠原石,上面基本都有开窗,秦时月逐一估价,价格很快就累计超过一百万元。 这简直是宝石啊!陈二狗最受不了这个,将那块足球大小的原石搂在怀里,说啥也舍不得撒手。 “真的很值钱呢,猴哥说的没错。”小七也蹲在地上,大眼睛直冒小星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七是深深知道在这个社会,钞票的重要性。最基本的道理,没钱的话,就不能给猴子们买糖。 把几块原石看了个遍之后,秦时月莲藕般的手指掂量着最后那块鹅蛋大小的原石:“这个目前没有开窗,价格不好估计。不过从外在的表象来看,出高绿的可能性比较大,或许这一块,价值就是那几块的总和呢。”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陈二狗又奔过来,抢过鹅卵石,就差塞嘴里了。 马封侯只是微笑着看着徒弟耍宝,财帛动人心,可是如果在你极度饥饿而又无法获取食物的时候,眼前有这块价值百万的翡翠原石和一枚真正的鹅蛋,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所谓身外之物,便是如此。 马封侯于是伸出小爪子,将那块鹅蛋大小的原石从财迷弟子手上讨要回来。他对秦时月的说法也感到很好奇,在他原本的印象中,想法和陈二狗差不多,都以为个头越大越值钱呢。好一对棒槌师徒。 掂量掂量小爪子里的这块石头,忽然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能量在里面流转。马封侯心念一动,连忙催发体内的气息,轻轻一吸。 果然,一股纯净的能量涌入他的体内,很快就和他的本源之气融为一体,瞬间,马封侯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壮大了一分。 吱——吱——马封侯嘴里忽然大叫一声,突然增加的力量,令他忍不住想要发泄一番。 叫声尖锐如刀,直冲云霄,就连桃树上休憩的扁毛,都忍不住冲天而起,用辽远的鹰啼来和马封侯应和。 啸声也同样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石梁小七他们还好一些,像夏小雪这样的,则忍不住蹲在原地,死死捂住耳朵。 倒是秦时月没啥不良反应,难道是因为太胖,各种抗打击能力都比较强的缘故? 最紧张的就是陈二狗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猴师父的小爪子,生怕他一发神经,把宝石给砸喽。 幸好,这种悲剧并没有发生,猴师父把宝石又扔还给他。然后呢,又把那几块翡翠原石都逐一抱在怀里,恋恋不舍地挨个抚摸一遍。 原来如此——马封侯心满意足地收手,每一块翡翠原石里面,都能感觉到丝丝波动,只不过强弱各有不同。感觉最强烈的,还是鹅蛋大小的那一块。 下意识地摸摸脖子下面,空荡荡的,那个宝葫芦已经送给了林婉儿,总感觉心里也像是空落落似的。 很快,马封侯心里就有了决定,将小七叫进屋内,商量番之后,小七出来之后,又和秦时月咬了一阵耳朵,这才笑眯眯地张罗着做饭去了。 既然有秦时月这样的专业人士,那么自然就不用石梁出马。不过在秦时月无比恳切目光的注视下,徐美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跟随她一起下山。看到美人难得的吃瘪,马封侯心里坏笑了好长时间:不知道那个手里牵着红线的小老头,此刻会不会也躲在哪个角落偷笑? 几天之后,秦时月就再次回到青云观,出示了几张鉴定证书,都是专家对那几块打磨出来的翡翠的估价。比预料的还要高一些,将近一百五十万的样子。这主要是秦时月的功劳,丝毫没有压价。 一听说百万巨款,陈二狗拿着银行卡的手就开始一个劲哆嗦:“猴师父,咱们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这可咋花才能花没呢?” 那是你,我以前每个月的零花钱都超过这个数——马封侯稍稍鄙视了一下财迷弟子,然后就又望向秦时月,等待下文。 秦时月伸着大胖手抚摸着小七的羊角辫:“那块最小的石头也解开了,可惜不是满绿,差一点点就能达到帝王绿呢。就算是这样,价值也很惊人。如果拍卖的话,只怕能突破五百万,你还确定要那么做吗?” 小七眨眨大眼睛,然后点点头。秦时月的心头则微微有些遗憾,她又转过头重新打量一下马封侯:真不知道这个小猴子有什么好,价值几百万的翡翠,就为了给猴子雕琢一个翡翠葫芦,要是哪天上树刮丢了怎么办? 虽然当初和小七是这么约定的,不过那一小块翡翠价值惊人,为了稳妥起见,秦时月还是特意跑回来确认一番。她哪里知道,对小七来说,别说再贵重的东西,就是为猴哥献出她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这种感情,已经变成灵魂最深处的烙印,永远不会磨灭。 有钱好办事,青云观的基础建设也再次展开。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些状况:劳动力不足。 本来,有十多个陈家村的村民帮忙,是完全够用的。可是昨天忽然传来一个消息:由于上级扶持,陈家村被列入省里制定的新农村改造计划,家家户户的房屋都要推倒重建,每户都建成三间砖瓦房,又敞亮又气派。 除了建房之外,还包括修建公路、兴建通讯设施等等,这是准备直接把陈家沟打造成小康村啊。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些村民哪里还有心思在青云观帮忙,都连夜跑回家去了,搞得马封侯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 其实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这里面的缘由,肯定是老爹老妈在背后推动。毕竟,他们的宝贝孙子能顺利降生到这个世界,陈家村的人功不可没。到了老爹那样位高权重的位置,搞点政策倾斜什么的简直太容易。 但是对于一直处于贫困中的陈家沟来说,这简直就是翻天覆地啊。马封侯也能理解这些村民的心情,可理解归理解,这活儿谁干啊? 还是自己动手吧。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嘛。 正好现在也过了栽树季节,于是马封侯又领着猴群,转战建筑行业。 这期间,黄安安也圆满完成了采访任务,离开青云观,据说回去马上就要升职了呢。看到这里热火朝天的搞建设,黄安安还真不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于是就拎着老弟的耳朵,强迫黄毛留下来帮忙。 迫于老姐的淫威,黄毛也只得应承下来。要说,黄毛也真够兄弟意思,回到镇里就把红毛也给拉过来。好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 而陈二狗则摇身变成工程总管,这些人里面,就他还算半个明白人,懂得这些活计。剩下的诸如马封侯、石梁等人,谁干过这些啊。 马封侯决定先修建猴子窝,反正这个难度最低,好点坏点的,猴子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猴子窝的选址就紧挨着青云观,稍稍往后一点,正好有一片空地,足够宽敞。 主体准备用石头垒砌,毕竟山脚下就有一处露天的采石场,陈家村的人都在那里取石,不用花钱,只花力气。距离也不远,大概四五里路的样子。 工程未动,原料先行。背石头上山,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陈二狗从村子里借来几个双肩大背篓,人手一个。即便是强壮如石梁,一趟下来,也累出一身透汗。 至于马封侯,因为个头实在太矮,背石头有点难为猴。不过他现在脑子似乎比以前灵活多了,干脆找了一个大筐,放在大盖儿的龟壳上,一趟下来,比石梁拉得还多呢。 这种做法也极大的启发了小七,她也驱赶着大牙上阵。大牙真是好同志啊,身体左右各挂着一个大背篓,一个都顶石梁两个。 最惨的就是红毛和黄毛这俩小混混了,以前根本就没干过啥活,死沉死沉的石头压在身上,就跟背着一坐五行山似的。走两步歇一歇,掀开衣领瞧了瞧,都勒出深深的红印子。 平时走路,四五里路不觉得什么,可是背着大石头之后,就感觉这条路无比漫长,简直比取经之路还漫长。就算是石梁和陈二狗这样的身体素质,沿途也要歇上两歇。 一伙人真坐在树荫下消汗呢,猛听得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大家都在这休息呢,我们回来了。” 扭头望去,只见一座大肉山移动过来,正是秦时月和徐美人再次归来。秦时月径直走到小七跟前,从包里摸出来一个寸许长的小葫芦,雕琢得十分精细。这个葫芦绿莹莹的,仿佛刚从藤上摘下来似的。 质地晶莹如同玻璃,唯一有瑕疵的地方就是绿得不够满,有些地方,呈现出无色透明的底子来。 “谢谢胖姐姐。”小七对这个翡翠葫芦也是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阵,这才蹦跶到马封侯身旁,笑眯眯地将宝葫芦挂在他的脖子上,最后还赞了一句:“猴哥真帅!” 看得秦时月暗暗摇头:小七啊,这么贵重的饰品,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给一只猴子戴呢? 不过这是人家的事,秦时月也管不了,她又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给小七,里面是雕琢翡翠葫芦剩下的一些边角料,加工出一个吊坠和一副耳坠。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秦时月还是非常讲究诚信的,并没有因为小七的年龄小就黑她的东西,毕竟这点小物件,就价值不菲。 马封侯对这个翡翠葫芦也很是满意,便精神抖擞地吱吱两声,大部队继续前进。黄毛和红毛还没歇过来呢,吭吭哧哧地磨洋工。秦时月看不下去眼了,过去一手拎起一只背篓,就跟提着二两棉花似的,大步流星,直奔青云观而去—— 第五十八章 子非鱼 由于秦时月这个壮劳力的加入,工程进度一下子加快不少。这也叫马封侯不得不感叹:手下的猴子猴孙,在某些方面还不堪大用啊。 这一天,运输石料的大部队正在山间行进,后面忽然吆吆喝喝追上来一伙人,竟然有十几个之多。这伙人大概也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运输队,又是猴子又是野猪的,一时间有点发愣。 马封侯也打量着这伙人,大多比较年轻,最前面那两个看样子应该是领头的,一个白白胖胖,大概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此刻脸上满是汗珠;另外一个则是干干瘦瘦的老者,戴着一副眼镜,镜片的厚度颇为可观,书生气比较重。 “就是这只乌龟!”白胖子忽然把小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唰唰冒光。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大盖儿,这家伙身上驮着一大堆石头,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干瘦老者几步冲到大盖儿身前,用手一推眼镜,俯身细看,脸上的神色则越来越凝重。 白胖子则开始指手画脚:“谁干的?这只乌龟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居然在它身上放了这么多的石头,万一把神龟压出个好歹,谁付得起责任,胡闹,简直是胡闹!” 在他的指挥下,立刻跑上来几个小年轻,七手八脚地开始帮着大盖儿卸货。搬走石头之后,那个干瘦老者便取出一枚放大镜,开始研究大盖儿的乌龟壳,试图通过上面的年轮之类,来判断大盖儿的年龄。 可是大盖儿有点生气了:本来嘛,运完这一趟就该进餐了,那些小猴崽子闲着没事,早就抓了不少小昆虫之类,就等着大盖儿享用呢,这些日子天天如此,大盖儿也很是受用。 这一切的前提是,必须把石头运回去,否则以马封侯小气巴拉的猴脾气,是不会叫大盖儿吃个痛快的。 所以,大盖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其他人就见***一闪,白胖子嘴里便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嚎,再看时,就见那只大乌龟死死咬住白胖子的小腿,裤脚已经有鲜血渗出——大盖儿和别的乌龟不同,它是长了牙的! “快把这只乌龟弄下去——”白胖子嗷嗷怪叫。立刻就冲上来几个棒小伙,抬脚就要往大盖儿身上踹。结果被那个干瘦老者张开双臂拦住:“不能伤害它,五百多岁的乌龟啊,简直是奇迹,奇迹啊!” 果然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啊!这下连马封侯都有点动容,看那老者一副老学究的派头,想必说话是有谱的。虽然马封侯原本也猜想大概的年岁肯定比较长久,但是也不敢想象能达到五百多岁,好家伙,要是按照人类的辈分来算,那得是啥辈的啊? “大盖儿,以后我们是不是都要叫你老爷爷呢?”小七显然也开始纠结起这个问题,她用手拍拍大盖儿的脑袋,后者才十分不情愿地撒口。 “老爷爷,老爷爷——”空中的小八落到小七肩膀上,扯着破锣嗓子吆喝起来,原来还是一只尊老敬老的好八哥。 再瞧瞧大盖儿,脑袋高昂,小眼睛倍儿亮,嘴角还沾着点血丝,哪里有一丝老态。 “神龟,神龟啊!”干瘦老者嘴里喃喃着,满脸迷醉地轻抚着大盖儿的龟壳,估计他年轻的时候,抚摸自己的老婆都没这么投入。 似乎也知道这个小家伙没有恶意,所以大盖儿也就任其上下其手——嗯嗯,相对于大盖儿的年岁来说,这老头儿确实只是一个小家伙。 白胖子那边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止住流血,不过还是疼得一个劲抽冷气。他望向大盖儿的目光很是纠结,简直是又爱又恨。看到干瘦老者嘴里念念叨叨的没完没了,便有些不耐:“楚教授,你确定这只乌龟超过五百岁?” 干瘦老者这才回过神,很是坚定的点点头:“只多不少。简直是奇迹啊,要知道,现在世界上有记录的最长寿的龟类,才是254岁。” “好!”白胖子激动得一拍大腿,他也顾不得腿疼了,俩手一挥:“还愣着干嘛,快点动手,把这只神龟请回去!” 那些人齐刷刷地答应一声,便冲上前去,将大盖儿团团围住。只有那位楚教授连连摆手:“不可莽撞,不可莽撞。如此珍贵的神龟,千年难得一遇,最好不要打扰它的生活。如果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有害无利——” 可是在利益面前,白胖子哪里还管得了那么许多,动物园都快揭不开锅了,要是把这只老乌龟弄回去,再弄个世界第一长寿龟的噱头,肯定能吸引大量游客。到时候,他这个园长自然也好处多多。 于是朝那些手下丢了个眼色过去,示意他们继续动手。而那些人也显然有备而来,居然抻出来一张大网,就往大盖儿身上罩下去。 小七一见,连忙搂住大盖儿的脖子,整个身子都趴在大盖儿身上:“你们不能——”没等小丫头说完呢,大网从天而降,连她也一起罩在里面。 “嘎嘎,坏蛋,坏蛋!”小八从网眼挣扎着飞出来,嘴里哇哇大叫不停,看来,它还是一只爱憎分明的八哥。 一见小七吃亏,大黑也狂吠起来。这货在运石头的时候,基本是打酱油的角色,这会儿终于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 同样气愤的还有马封侯,敢动小七,简直就是戳他的心肝儿,于是嘴里吱吱叫了两声,便要飞身而上,给这伙人一个教训:居然敢到花果山撒野,真以为自己是天兵天将呢? 没等马封侯施展猴拳呢,猛听得一阵粗暴的哼哼声响起,随后,大牙就轰隆隆地发起冲锋,这货后背上还驮着两筐大石头,跑起来就跟一列货车似的,地皮直忽闪。 面对这样的野蛮冲撞,谁敢硬撼?那伙人撒丫子就跑,恨不得长四条腿才好呢。 马封侯很是不满地抓抓腮帮子,有点埋怨大牙抢了大师兄的风头。不过还是蛮欣慰的,毕竟大牙在关键时刻不怯阵,能够为小七挺身而出,比大黑那个就知道叫唤的胆小鬼强多了。 一阵兵荒马乱,白胖子由于身体的缘故,落在最后,被大牙追上,大嘴巴子轻轻一挑,根本都没怎么使劲呢,白胖子的身子就高高飞起,落到旁边一个树杈上。 咔嚓一声响,白胖子拽着树杈一起落地。还好有树杈缓冲一下,要不然非摔出屎来不可。 大牙不依不饶,还要冲上去来个死亡践踏。马封侯可不想搞出人命,连忙窜上去将它拦下。 趁着这工夫,那伙人拽起白胖子,落荒而逃。小八还飞在半空,追了很远,嘴里喋喋不休,嚷了一路“冲啊,杀啊”,吓得那伙人跑得更欢了。 等马封侯转回小七身边的时候,陈二狗和石梁他们已经把大网掀开。刚才那伙人大概以为他们是民工呢,根本就没跟他们打招呼。而且大牙冲得也太猛,没给他们施展的空间。 陈二狗倒是乐得合不拢嘴,扯着手里的大网:“嘿嘿,正好给猴崽子们做几个吊床——哎呦喂,老头儿,你咋没跑?” 大伙这才注意到,那位干瘦老者,还在那低头研究大盖儿的乌龟壳呢。听到陈二狗的问话,他很是淡定地抬起头:“我为什么要跑?” “你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陈二狗也抓抓后脑勺,这个动作肯定是受了猴师父的传染。 老者用手扶扶眼镜:“他们是动物园的,是养动物的;我是教书的,是研究动物的,不是一路。这只乌龟是你们养的吧,可能是属于一种已经灭绝的种类,简直太珍贵了,称之为国宝也不过分,你们一定要好生待之。” “就这还国宝?”陈二狗晃晃脑袋,又招呼石梁把装满石头的大筐抬到大盖儿背上,然后嘴里吆喝一声:“走着,你个老乌龟慢慢腾腾的磨洋工,回去罚你没饭吃!” 这回轮到楚教授摇头了,嘴里碎碎念一阵,直到运送石头的大部队走远了,这才快步追上去。不是追白胖子一伙,而是追马封侯他们。作为国内知名的动物学家,发现超过五百岁的老龟,岂能轻言放弃? “你们不能这么虐待它——”楚教授瞅着大盖儿身上小山一般的石头就忍不住想要发表意见。 别人都闷头赶路,不搭理他,只有小七比较黏牙:“老爷爷,大盖儿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可没有欺负它。老爷爷你看呦,猴哥和大牙也都跟着干活呢。” 一边说着,小丫头还一边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珠:“猴子摘桃,野猪拱地,大盖儿驮东西,这些都很正常呀。小七要是不干活,也没饭吃呢。” 她擦汗的动作被刚刚飞回来的小八给看到,结果误会了,立刻争辩:“男是小七,男是小七——” 小七乐呵呵地戳戳它嘴上的那撮毛:“小八,就你光耍嘴不干活——也不是呢,小八你能帮着大牙捉身上的虫子——” 著名的动物学家楚正南教授,竟然被一个山野小丫头最朴素的道理给打败了。是啊,他又不是那只老乌龟,怎么知道它是不是受了虐待。至少从表面上看,那只老龟驮着石头,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爬得很来劲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第五十九章 夜半敲门问声谁 站在青云观前,楚正南教授不禁有些恍惚,只见满树桃花开得正艳,仿佛是西天的晚霞,落到此处。楚教授脑子里忽然冒出两句自己小时候学过的古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此情此景,叫他心头忽生出尘之感。 而更令他惊讶的是,在青云观前面有几亩小园,里面的蔬菜郁郁葱葱,高高的黄瓜架,绿叶间露出的西红柿,一畦一畦的韭菜——这些都再正常不过,可是,小菜园里面,那几个拿着小锄头铲草的猴子是怎么回事? 要说猴子摘黄瓜西红柿吃,还可以理解,毕竟对于动物来说,觅食是第一要务;可是,搞种植和养殖,那不是人类的专利吗? 作为一名资深的动物学家,楚教授对动物行为学有着深入的研究,如果猴子能种菜,那么狼群是不是也可以圈养一群羊? 看到这位老教授望着田里的赤尻和老疤子它们发呆,马封侯也猛然意识到什么。或许对陈二狗和石头他们来说,这一切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可是对于一位动物学家来说,这种情况就是颠覆性的了。 可是这也是没法子事,为了能早点吃上鲜菜,马封侯特意给这块菜园子施肥,不仅仅各种蔬菜长势良好,杂草也跟着蹭蹭涨。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忙着运送石料,所以就把除草的重任,交给赤尻它们。 看到猴王归来,赤尻立刻表忠心,嗖嗖嗖窜过来,把一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塞进马封侯的小爪子里。这些蔬菜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生吃倒是没事。 看样子这只原来是猴王呢——楚教授也终于确定马封侯的身份,就赤尻那点头哈腰的模样,估计是个人都能瞧出来它们的关系,更别说是研究动物的专家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就叫楚教授有些费解,只见另外一只脸上有一道疤的猕猴也凑上来,把一枚红彤彤的西红柿,塞给那个叫小七的小姑娘。小七咬了一口还摸摸猴子的脑袋:“老疤子你有没有偷吃哦?” 老猴便使劲摇头,眼睛还骨碌骨碌的。结果被小丫头笑眯眯地从它胸口的猴毛上捏下来几粒西红柿籽,当成物证在老猴眼前晃了晃,那老猴的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下去。 这一幕看得楚教授眼睛一亮:这种程度的交流,在人和动物之间,很高级啊! 这时候,一撮毛等几个猴崽子也纷纷凑上来,小爪子里捏着一些甲虫之类,投喂给大盖儿。老乌龟也昂首张嘴,美美地等着喂食。末了,脑袋一甩,从嘴里甩出一粒小石子,当的一下砸到一撮毛的脑袋上。小猴子太调皮,居然跟龟爷爷玩这套小把戏。 楚教授的眼睛都差点瞪成圆形: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猴子给同类喂食,还可以理解;可是居然会给异类喂食,这种行为就太过奇怪。 马封侯一直注意着这位楚教授,看到他满眼惊愕的样子,就知道要坏,于是嘴里吱吱叫了几声。 一瞧猴王发火,猴群顿时一阵慌乱,以赤尻为首的几只大猴子立刻凑上来,又是理毛又是抓痒的开始讨好。 这不是上眼药吗?马封侯越瞧越生气,不滚蛋是吧,那就挨个踢屁股—— 可是偏偏就有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别的猴子都被踹跑了,一撮毛反倒凑上来,直接挂到马封侯的脖子上荡秋千,皱巴巴的小脸还一个劲往马封侯脸上凑乎。看着小家伙天真无邪的眼珠,马封侯也不好再发火,只能掰了一截黄瓜,塞进小徒弟的小嘴里。 其它猴子都抓耳挠腮吱吱叫,估计翻译过来都是仨字:偏心鬼。 “开饭啦——”青云观里,传来夏小雪的喊声,其他人包括秦时月在内,都忙着干活,所以夏小雪就临时客串厨师。还好,这丫头的手艺不错。 马封侯索性也不管什么楚教授了,爱咋咋地,反正在本猴的地盘,也别想掀起什么风浪。要是放到以前,马封侯还真担心被做切片,但是现在石头和美人都在身边,安全就有了保障。 因为劳动强度比较大,大伙也早都饿了,一窝蜂地冲进青云观,在井边哗啦啦地洗漱起来。小七还指挥着猴群排队洗手,像瘌痢头这样在盆子里涮两下就应付了事的,还得帮它在小爪子上搓点香皂。 晚饭还算丰盛:腊肉炖豆角,另外还有野菜汤,翠绿的野菜里飘着金黄的蛋花,很是诱人。主食则是馒头,又白又大,比碗口还大出一圈呢。 奔波了一天,楚教授也饿了,这老先生倒是不见外,跟陈二狗打了个招呼,就大大方方坐下开吃。边吃还边瞧,主要是看那些猴子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去小七那里领饭,小爪子还都捧着一个模样怪异的饭盒。 一截黄瓜,一个西红柿,再加上一片馒头,足够猴子们吃饱了。楚教授还看到,猴子们在吃馒头的时候,居然也知道去要一小勺野菜汤。看到盆子里的菜汤已经见底,楚教授连忙也去盛了一碗,嗯,味道还不错,很天然。 看到这位老教授有常驻沙家浜的架势,马封侯也不好驱逐人家,毕竟楚教授是没有恶意的,于是也就任凭他住下来。 要说这位楚教授也是位奇人,为了研究学问也是蛮拼的,虽然青云观条件简陋,也不嫌弃,朝陈二狗要了一张席子,就在大殿里席地而睡。 随着青云观的常住人口越来越多,住处也越来越紧张。等楚教授早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怀里居然搂着一只小毛猴,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和他对视呢。 这算不算跟研究对象通吃同睡——楚教授也唯有苦笑。 到外面溜达一圈,山里的空气确实好,楚教授也有晨练的习惯,绕着青云观慢跑一圈,额头上微微见汗之后,就停下来打了一套太极拳。毕竟年纪大了,运动也要适度。 大概因为他是生人的缘故,总有几只猴子喜欢跟在他身边黏糊,在他慢吞吞地打拳的时候,那几只猴子也跟着比比划划,就是这姿势叫人瞧了就忍不住想笑。 直到那个叫瘌痢头的,脚下拌蒜,把自己绊倒之后,楚教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几声。笑过之后,他心中忽有所思:自从老伴儿去世之后,有多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好像这里也不错啊——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从楚老教授心底冒出来。 吃过早饭之后,马封侯一伙又下山运输石料。等中午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位楚教授正跟着赤尻它们一起侍弄菜园子呢,头上还扣了一定破草帽,马封侯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又接连忙活了半个多月,猴子窝终于竣工:主体是用石头垒砌,比普通的房屋稍矮,但是窗子开得比较大,采光尤其好。室内也比较简单,就是一溜大地铺。 马封侯领着猴群进去溜达一圈,猴子们立刻就各自圈划地盘:二当家赤尻地位最高,所以住处也最是特别,是陈二狗特意弄出来的吊床,悬在半空,晃晃悠悠,其它猴子只有羡慕的份儿。 剩下的基本是母猴扎堆住在一起,组成了赤尻的大后宫,还有几只小猴崽子掺杂其中。马封侯还注意到,老疤子和瘌痢头又凑到一起,果然是一对儿好~基~友。 闹吵了好半天,猴群这才消停下来,看样子,对这个新住所,猴群也都比较满意。马封侯也就放心地背着小手,回归青云观。身后传来猴子叽叽喳喳的叫声,似乎在挽留大王,尤其是有几只母猴,叫得很是哀怨。 哼,想叫本大王与你们为伍,都做梦去吧——马封侯扬长而去。 少了猴子闹腾,青云观果然清净了许多,马封侯也终于能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厢房居住。躺在久违的床上,马封侯忽然想起来,自从林婉儿在这分娩之后,他就一直没机会住在这里呢。 小猴子,你现在还好吧?马封侯的脑海里浮现出儿子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跟一撮毛还真差不多,像个小猴子——想着想着,马封侯就睡着了,在梦中,有个小猴子张着小手,嘴里“爸爸”“爸爸”的叫着…… 结果,马封侯愣是被叫醒了,翻身从床上坐起来,马封侯用手摸索一阵,心里一惊:小七呢? 昨晚睡觉的时候,小丫头明明就在身边的。要知道,小七最是依恋他了,就算是夏小雪和秦时月她们叫了好几回,要小七去她们屋里睡,小七死活就是不去呢。 难道是——马封侯心里一动,拿了手电筒来到外面。大黑听到动静,窜出来一瞧是马封侯,就又回窝了。而马封侯则一溜烟跑到猴子窝那边,猴子窝里漆黑一团,推了下门,发现屋门从里面锁上了,于是就拍了拍门,嘴里叫了一声“小七”。 “谁?”屋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那位楚教授!马封侯一愣,他能说话的秘密,除了小七和陈二狗之外,绝对不能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楚教授这位动物学家。 第六十章 石头的突破 “是猴哥吗?”小七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站起来去开门,结果绊到一只猴子身上,哎呦一下又摔倒了。 还是赤尻手快,嗖一下从吊床上跳到门口,哗啦一下推开门,然后吱吱欢叫几声:大王终于来猴子窝跟偶们一起睡了啊! 一开始,马封侯想跑,又转念一想,那样只怕更惹人怀疑,索性也大声唧唧叫着。 楚教授也来到门口,借着星光,看到外面的小猴,不由得嘴里喃喃自语:“刚才我明明听到有人叫小七的——” 还是小七聪明,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安慰楚教授:“老爷爷,肯定是您睡迷糊了呢,把猴哥叫的唧唧听成了小七。” 马封侯就差朝小七竖大拇指了,没准真能蒙混过关呢。 果然,楚教授也开始自我怀疑,嘴里念叨着“小七,唧唧,还真是的,这人上了岁数,就成老糊涂喽,睡觉睡觉。” 既然来了,马封侯索性也就在猴子窝里忍了一宿。还有两只母猴黏黏糊糊地往他这边凑合,被他的大脚丫子都给踹回去了。 鸡叫头遍,马封侯就爬起来,又去林间空地练拳。如今青云观人多眼杂的,所以练拳的地点也转移到林子里面,好处是空气更加清新。 很快,小七、陈二狗和石头等人也都来了,甚至连一撮毛也拐着两条小短腿走过来,跟小七对练。虽然它的力量不如小七,但是胜在灵活,居然跟小七打成一片,很是热闹。 另外一伙对练的是石头和陈二狗,竟然也旗鼓相当。陈二狗虽然是半路出家,练拳不足一年,但是架不住人家师父厉害啊,学得是最正宗的拳法,而且内外兼修。 相比之下,石头的基础扎实,由外及内,有着十几年的积淀,按理说比陈二狗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对阵之时,愣是被陈二狗压着打。 不服不行啊,一个好师父太重要了。 虽然性子沉稳坚毅,但是在得知陈二狗是个半吊子之后,石头也颇觉气闷,毕竟双方的付出跟所得根本就不成比例啊。 算了算,他在山上练拳也有两个多月。这期间,他眼瞅着陈二狗甚至小七都噌噌提升,唯独他原地踏步,毫无寸进。 倒不是马封侯藏私,那本拳谱,石头都已经熟记在心。他也分析过,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习武十几年,错误已然定型,反倒不如陈二狗和小七那样的一张白纸。 石头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咬牙坚持,他相信水滴石穿的道理。所以在跟陈二狗对练的时候,纵使挨了陈二狗的拳脚,也一声不吭。 陈二狗可来劲了,以前跟猴师父对练,被打得那叫一个惨啊;跟小七和一撮毛交手,又没有什么挑战性。如今终于有了对手,而且还能稍稍压制一些,当然天天要打个痛快。 只听他口中呼喝连连,手脚齐发,任意挥洒,怎一个爽字了得。这一刻,他都感觉自己是绝顶高手了。 无敌是多么寂寞啊——当他一个飞脚把石头踹趴下之后,陈二狗45度角斜望天空,双手背在身后。从不远处观战的夏小雪的角度来看,这货的背影甚至都透出几分孤单。 石头哥哥一定能把你打败的——夏小雪忍不住朝着陈二狗的背影挥挥拳头,她也知道这货的性子,比较喜欢装大。 “再来”石头一个鲤鱼打挺站在地上,闷头又向陈二狗冲过去。 陈二狗贱贱的呵呵几声,又跟石头战在一处,很快,就又占据上风,逼得石头节节败退。 忽然间,眼前人影一闪,只见猴师父接替了石头,小爪子在空中变幻出一道道虚影,就跟八臂哪吒似的。 陈二狗当时就怯了,一边倒退一边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这货倒是欺软怕硬,马封侯岂能轻易放过他。刚才在旁边也观战一阵,他也找不出解决石头身上问题的法子,所能想到的,就是跟陈二狗演武,叫石头自行观摩领悟。 于是朝陈二狗钩钩带着稀疏猴毛的小爪子,然后师徒二人便打到一处。马封侯并未全力施展,只拿出一二分的功力,所以倒是打了个旗鼓相当。他现在有资格像当年的老道士那样说:你已经得了我一两分真传。 石头当然也瞧出神猴的意图,于是凝神观看,就连小七和一撮毛也不打了,一起作壁上观,还不时拍几下巴掌。 不仅仅是他们,老乌龟大盖儿也在旁边修炼龟息大法,人家那个才是正宗呢,不用人教,自行领悟。 因为是有意演示,所以马封侯的动作并不快,虽然看不到他体内劲气的流转,但是石头对这套猴拳也烂熟于心,凭借招式,揣摩体内劲气的运用,还是有迹可循的。 说起来,石头在习武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起码比陈二狗那样的半吊子强百倍。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名师指点,这才误入歧途。而遇到马封侯,简直就是拨云见日啊。 渐渐的,石头也开始在草地上施展拳脚,一招一式,起初十分舒缓,就像楚教授打太极拳似的。 马封侯一直留意他这边的动静呢,见状连忙示意陈二狗停手。陈二狗早就盼着这个呢,蹲在地上像狗似的喘大气。 另一边,石头的动作越来越快,拳脚虎虎生风,好不威猛。可是马封侯的小猴脑袋却摇了几下,他已经瞧出来,石头又要踏入以前的老路。 于是走上前去,就在石头的身前,练起舒缓的猴拳。石头先是一愣,然后也收慑心神,随着马封侯的拳脚而动。 此刻,红日跃出东山,阳光洒入林间空地,也洒落到石头无比坚毅的脸庞。只听他张口吐气,大喝一声,浑身噼噼啪啪一阵爆响,就跟炒豆子似的。 初窥门径矣!马封侯忍不住一阵抓耳挠腮,他是真心为好兄弟感到高兴。如果按照外界的说法,此刻的石头,已经从明劲晋升为暗劲,也可以算小高手一枚。 这是?陈二狗眨巴几下眼睛,又挥拳攻上来。他入门在先,真要是被晚好几个月的石头给超越,那真是没脸见人喽。 好!石头嘴里大喝一声,挥拳迎上,乒乒乓乓几声,陈二狗就跌跌撞撞后退十几步,然后一个腚蹲坐在草地上。 “我还就不信邪啦!”陈二狗爬起来又往上冲,这次退得更快,直接趴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惹得夏小雪一个劲拍巴掌:“石头哥哥,我就知道你最棒!” 石梁朝她扬扬拳头,一股快意从心头升腾。可是狗哥却郁闷了,可怜巴巴地瞅着马封侯:“猴师父——” 谁叫你自己不努力的!马封侯也没给徒弟好脸色,这货学拳三心二意不着调,就应该好好受受教训。 “多谢猴哥指正!”石头则恭恭敬敬向马封侯拱手施礼,他现在是彻底心服,同时也庆幸不已:幸亏留在青云观啊,否则的话,只怕一辈子也摸不着暗劲的门槛。 马封侯也同样高兴,加之猴子窝也顺利建成,多日来,大伙都辛苦劳累,于是就跟朝着温泉谷的方向指了指。 小七立刻心领神会,迈着小短腿去通知那些猴子。吃过早饭之后,大部队就浩浩荡荡,直奔温泉谷。 最兴奋的是夏小雪和秦时月了,在青云观好长时间,一直都没发洗澡啊。早就听小七念叨过温泉谷这个地方,心里都痒痒多少天了呢。 穿行林中,时不时的可以看到一些果树,桃杏正艳,蜂蝶萦绕,好不热闹;也有的果树刚刚冒出粉嫩的花骨朵,含苞待放,同样别有一番风情。 其间还穿插着一些新近移栽的果树,虽然植株不高,也都吐叶开花,往上去生气勃勃,估计用不了几年,就可以长成郁郁葱葱的大树。 真都活了啊——石头等人也暗暗称奇。 队伍里面还有林教授,他的精神也格外健旺,不时拿出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一阵,记录着林子里面的鸟兽。到底是动物专家,仅仅是鸟类就记录了好几十种。瞧得马封侯直纳闷:这一路上好像没见到过这么多种鸟啊,就看到扁毛和小八飞了。 他哪里知道,到了林教授这个层次,只要听到鸟鸣,就能辨识,根本就不用看到鸟影儿。 “咱们到喽——”小七一声欢呼,率先冲进葫芦口,然后就把衣裤一脱,噗通一声跳进温泉之中。紧随其后的是那些猴子,一个个都轻车熟路,下饺子似的进到水里,直露出一个个毛乎乎的小脑瓜。 至于夏小雪和秦时月,就不能这么豪放了,虽然心痒难耐,但是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下水。 “我们去里面,那的池子更大。”陈二狗当先带路,这货也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 等这伙人不见踪影之后,夏小雪和秦时月这才脱去外衣。毕竟是成年人,不能像小七那么随意,姐俩依旧穿着内衣下水。尤其是秦时月,一身白练似的肥肉直颤,瞧得夏小雪都暗暗咋舌。 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四下竹树环合,身心都无限放松,不知不觉,两个大姑娘竟然枕着岸边的石头睡着了。 小七则跟猴子们开始玩打水仗,吆吆喝喝的,很快就远离了夏小雪她们。 就在她们神游物外的时候,猛然间耳边传来一阵放肆的大笑:“好白的娘们,赶紧上来,叫哥几个过过眼瘾!” 第六十一章 报复 “呀,又是你这个坏蛋!”小七很快认出簇拥在人群前面的那个家伙,身材矮小,两撇鼠须,还瞎了一只眼睛,不是老鼠强又是谁? 老鼠强看样子现在混得不错,一身户外装备,手上还拎着一把价值不菲的弩箭。只不过猥琐的本性不改,依旧是那副獐头鼠目的模样。 “小丫头,这次看你还往哪跑!”老鼠强用那只独眼恶狠狠地盯着小七,向前走了几步,脚下一瘸一拐的,上次被扔进悬崖,又摔断了一条腿。虽然后来接上骨头,可是毕竟拖得时间有点长,又留下一样残疾。 要说这家伙也真是属老鼠的,生命力好不强悍。当日被陈二狗扔下悬崖,愣是被他拽住绳子,坠落到那个小平台上。然后又顺着石缝找到山洞。当老鼠强发现那一小箱子金条之后,身心上所有的痛苦都烟消云散。 他就像是生活在阴暗角落的一只老鼠,靠着崖壁上的石耳顽强地生存下去,并且临走的时候,还带走了那些金条。剩下的袁大头,老鼠强实在有心无力。至于那几块翡翠原石,老鼠强根本就不识货,否则的话,又怎么会留给马封侯呢。 在变卖了小黄鱼之后,老鼠强摇身变成百万富翁。有钱好办事,又收罗了一群手下,重整旗鼓,生意也越做越大。 但是在他心里一直扎着一根刺,那只可恶的臭猴子以及那个该死的小丫头,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就是心魔啊,不解决掉,一辈子都别想安心。老鼠强终于鼓足勇气,带领手下的精兵强将,再闯猴子山。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看到水里嬉戏的小七,老鼠强所有的耻辱和愤怒立即如火山一般爆发。 至于他手下那十几个兄弟,倒是对小七的兴趣不大,都色眯眯地盯着水里的两个大丫头。尤其是夏小雪,吸引了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的眼球——秦时月毕竟太肥,和当下的审美观念不符,估计要是生到唐朝能好一些吧。 这些人手里也都拿着家伙,而且武器精良。老鼠强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有备而来,从黑市上弄了不少枪支弩箭,反正此处荒山野岭的,正好可以大开杀戒。 “见到娘们就丢魂了是吧,都他妈~的小心点。”老鼠强嘴里大声喝骂着手下,对于那群猴子的厉害,他是深有体会,哪敢有丝毫大意。 那些家伙这才骂骂咧咧的用枪指着水里的人和猴子,吓得夏小雪和秦时月躲在水里,只敢露出个脑袋。 倒是猴子们不知道啥叫害怕:你们手里摆弄的那些玩意都是偶们玩剩下的,死沉死沉的,一点都不好玩。所以,一个两个都不在乎,继续捉虱子晒太阳。 这种被猴子给鄙视的感觉很不好,所以那伙人之中有个脾气特别爆的家伙,抬手就放了一枪。 砰地一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温泉的水面上也激起一道水柱。老鼠强气得在那人腿上踹了两脚:你是哪伙的,这不是摆明了给山谷里面的人报信吗? 没法子,这年头混混的素质参差不齐,队伍不好带啊。 开枪的那家伙脾气不小,准头却是不行。毕竟枪支管制比较严,平时疏于练习,会打枪就不错了。 不过这一声枪响,把猴群可吓坏了,吱吱怪叫着四散奔逃,一个个都灵活无比,叫人根本无法瞄准。眨眼间,就跑得干干净净。 还是赤尻忠心耿耿,一路顺着大王刚才消失的方向跑过去。正好迎面碰到闻声赶回来的马封侯一伙,赤尻立刻上蹿下跳,嘴里吱吱直叫,小爪子比比划划,向大王汇报。 刚才听到枪声,马封侯也是一惊。又见了赤尻这幅模样,知道肯定有人来犯。于是摸摸赤尻的猴头,以示鼓励。这家伙别看平时喜欢耍宝,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好同志。 “有枪?”石梁也面色凝重,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但是显然来者不善。 徐美人还是比较了解石头的性子,连忙上去拍拍他的手臂:“不可轻举妄动——” “小雪!”石头的目光无比坚定,谷口那边有他挚爱的亲人,纵使是刀山火海,说不得也要闯一闯。 看着石头疾驰而去,陈二狗也急得直跺脚:“我也有枪,还有手雷呢,不过都在青云观——” 远水不解近渴啊,看到徐美人也紧追石头而去,陈二狗将心一横,也追了上去。他的想法比较简单:好兄弟,那就要一起上阵! 这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马封侯并没跟着他们,反倒掉头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石梁三人很快就冲到谷口,看到水中露出的两个脑瓜,心中稍定,不过再瞧瞧岸上那些手持枪弩弩弩之人,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这是一群亡命徒啊! “小七呢——又是你这只老鼠!”陈二狗一眼就认出了老鼠强,可是在温泉里面只见到了两个脑瓜,并没有小七的踪影。 老鼠强也正气得冒火呢,刚才猴群四散奔逃,场面有点乱。手下胡乱放了几箭,连个猴毛都没射下来。更令他气愤的是,那个小丫头,竟然也不见踪影。 起初他还以为是躲进水里,可是这都过了好几分钟,依然不见小丫头冒头,显然是刚才趁乱跑掉了。 老鼠强的首要目标就是那只死猴子,其次就是小七这个死丫头。结果现在全都不见踪影,剩下两个无关的娘们有什么用? 偏偏这个时候,陈二狗露头。老鼠强阴毒的独眼立刻锁定了这家伙:三号目标出现,上次就是被这家伙给扔进悬崖的! “把这几个人先拿下!”对方手无寸铁,老鼠强哪里还会客气。 石梁气度沉稳,本想近身展开肉搏。只是对方也不傻,枪支弩箭始终逼着他们,石梁空有一身本事,也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地被对方用绳子绑住。 最倒霉的是陈二狗,他知道老鼠强这家伙心狠手辣,被抓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撒腿就跑。结果大腿被射了一箭,血流不止。然后被追上来的老鼠强一通拳打脚踢,好不凄惨。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徐美人还想跟老鼠强讲道理呢,结果被对方一枪把子打在肩膀,锁骨差点断裂。 老鼠强咬牙切齿:“我什么都不要,就要那只死猴子和那个小丫头的命,识相的,赶紧把他们找回来,用他们的命换你们的命,说,死猴子和小丫头在哪!” 陈二狗抹抹脸上的血水,这才注意到猴师父不见踪影,忍不住一声哀嚎:“猴师父啊,你跑得比我还快呢,一瞧大事不好就开溜,留下徒弟在这顶缸——” 结果又被老鼠强一通爆踹,这货索性抱着脑袋不吭声了。 “那两个娘们都上来,咱们就去猴子的老窝守着。一天宰一个,看死猴子能躲到什么时候!”老鼠强也豁出去了。 很快,失魂落魄的夏小雪和秦时月也爬到岸上,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这两个姑娘哪见过这阵仗,没吓哭就不错了。 二女身子也没擦,衣服沾水之后都贴上了,露出玲珑的身姿,瞧得那帮家伙都一个劲咽吐沫,一双双恶狼般的眼睛,都盯在夏小雪身上。 “石头哥哥!”夏小雪跑到石梁身边,抱住他被捆缚的身躯,眼泪终于簌簌而下。 “嘿嘿嘿,这娘们正点,老子先爽爽。”老鼠强开始动手动脚,这家伙倒不是色迷心窍,主要是想把那只死猴子和小丫头引出来。他有一种感觉,对方可能就在暗中窥视,寻觅战机。 当老鼠强的手爪子就要搭上夏小雪臀部的时候,石梁口中一声低吼,身子下伏,一记头槌,狠狠撞在老鼠强胸前。 老鼠强的身子本来就十分瘦小,石梁又是全力一击,结果老鼠强愣是被撞得倒飞出去,噗通一下落水。胸口更是如遭重锤,又痛又闷,透不过起来。 手下登时大乱,有人跑过去抢救老鼠强,也有人冲向石梁,准备给老大报仇。 石梁又是一声怒吼,双臂一震,手臂上绑缚的绳子立刻寸断。随即,石梁壮硕的身躯,虎入狼群一般,冲进对方阵营,展开混战。他拳脚生风,很快就放倒三四个大汉,大有万夫莫当之勇。 机会难得,躺在地上装死狗的陈二狗也来劲了,也爬起来冲入敌阵。虽然双手被绑在身后,不过一双脚还可以活动,很快也踹趴下一个,毕竟是练武之人。 就连徐美人也从地上捡起一把手枪,砰砰开了两枪。他的枪法是专门练过的,不过他心存仁厚,只是瞄准那些人的大腿开枪,很快就放倒两人,捂着大腿在地上打滚。 战局,瞬间就有了逆转的趋势。 “君子哥哥小心——”秦时月厚重的喊声忽然响起。与此同时,还伴着一声枪响。 徐美人回身望去,只见秦时月小山一般的身躯正慢慢倒塌,在她的腹部,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无比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