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迷恋》 第1章 盛夏,雷暴天,浅灰色的云雨集中在天边,不时响起几声闷雷。 白色的及地窗帘半掩着,宽敞的卧室内光线昏暗,床上少女睡得沉沉,长长翘翘的睫毛耷拉下来,随着主人轻轻的呼吸,微动,细薄的眼睑上,长睫投下的细碎阴影也随之移动。 一道闪电划过天幕,银光从窗帘缝隙里钻入,室内都被映得透亮,随之而来便是一阵隆隆的雷声,接连不断,伴着连绵的雨声,敲击在窗棂上,声声沉重。 女孩睫毛微颤了一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窗户紧紧阖着,却依旧抵挡不住空气中荡漾着的水汽,安漾揉了揉眼角,直起身子,掀开被角,一双小鹿眼还没完全睁开。 米色的睡裙下伸出一截洁白润洁的小腿,脚踝细细,安漾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半眯着眼,拿脚尖胡乱在地板上蹭了蹭,找着自己拖鞋。 木质地板沁凉,她不由蜷了蜷脚趾,半晌,终于准确的把脚钻进了床下的小熊拖鞋里。 安漾起身,拿起桌上手机看了看,居然已经两点半了。 楼下客厅空荡荡,大灯还是关着的,没有半点有人的迹象。 安文远上午出门,看来,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安漾顺手拉开窗帘,外头天空阴沉,暴雨如注,水汽氤氲,视野内都是一片濛濛,细细的眉蹙了起来。 安文远今天只有早上一节课,上个科研项目刚完成没多久,实验室现在也闲着。 雨天路滑,能见度又低,她想起自家老爸的车技,担忧一下从一分变成了三分。 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过去问问,桌上手机里一震,弹入一条短信。 “软软,爸爸现在正要去鸣华机场接人,要迟点回家,下午钟点工会过来家里打扫卫生,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看时间,是一点多,她还在睡觉时发的短信。 安文远一贯的风格,每一桩事都安排得明白清楚,和他平时写实验报告时一个风格。 安漾放心了,“嗯,几点钟?爸爸要我直接过去吗?” 没多久,安文远回复,“我现在还在路上,大概六点,你在家等着,到时候我回来接你。” 没等安漾放下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是林希,吊儿郎当道,“软软,你在家吗?今天晚上有空出来玩呗。” 安漾在沙发上坐下,盘着两条细腿,担忧的看了眼外头天幕 ,轻声说,“这么大雨,你们出去聚餐吗?” “不是,付星恒过生日呢,想叫你过来,欸……你推我干啥,不是你自己说的?”那边好像是在ktv里,鬼哭狼嚎的歌声,哄笑声,人说话的声音混成一团,林希拿了手机,推门出去,“我看了天气预报,晚上雨差不多就停了,你要来,我们叫车过来接你。” 安漾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啊希希,家里今晚有客人,我要跟着出去吃饭,可能过不去,你替我给他说声生日快乐。” 林希,“你家客人?又是哪家院士博士?” 安漾笑了,“不是。” “那谁?” 安漾想了想,“……” 她好像也不太清楚,之前安文远和她提起过几句,说是爷爷好友的孙子,从京城过来,因故要来她家暂住一段时间,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安文远没有说原因,安漾也就没有追问为什么。 安家这幢复式小别墅,平日里基本上就住着安文远和安漾俩人。 除去不定时过来的钟点工,安文远实验室里的硕士博士,大部分时间,房子基本上都是空荡荡的,两层楼加一起,一共得有六七个房间常年空着。 要暂住来一个人完全没问题,安漾也就没太在意。 “多大岁数,啥样啊?” 安漾说,“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 “不过应该比我大。”她凝神想了想,安文远介绍时说的是一个哥哥。 林希嘻嘻一笑,压低了声音,“那你可要小心点哈,家里忽然多住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哥哥,天天对着,吃饭睡觉都在一起,我家软软那么好看,什么新来的哥哥啦,付星恒啦,谁看了,不想推倒。”重音咬在后面那个名字上,明显不怀好意。 安漾脸刷的红了,声音里带了几分羞恼和,“……希希。” 不过她天生一把细软的嗓音,说话和风细雨,即使是带了恼意,也依旧重不起来,只能让人联想到奶猫唧唧叫着拿爪子挠人,没有半点震慑力。 “挂了挂了,明天学校见。”林希大笑,挂了电话。 安漾拿手背贴了贴脸颊,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这发小,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喜欢乱开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 安漾叹了口气,空旷的客厅里,忽然发出不合时宜的一声。 她低头一看,才想起自己没 吃午饭,小脸顿时垮了垮,她安抚般的揉了揉自己小肚皮,看了看钟,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厨房,还是认命般的点开了手机里的外卖app。 离晚饭时间没多久了,她饭量又小,比起自己下厨,不如随意点一碗粥垫垫肚子。 她去了之前点过的一间粥铺,实体店和她家只隔着几条街,下单了一份绿豆莲子薏米粥。 因为近,平时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可以到,显示预计送达时间三点。 点完刚过去一刻钟,门口就响起了门铃声,今天好像比平时还快。 门铃就响了那么一下,短促清脆的一声“叮”,随后,便再没动静。 比起平时每次都把门铃摁得镇天响的外卖小哥,挺有进步的。 “您好,马上来了。”她怕小哥等急了,啪嗒啪嗒跑到门口,把门掩开一条缝隙。 在视线搜索着那抹熟悉的明黄色,安漾左右看了一圈,有些茫然。 外卖小哥今天好像没穿制服…… 纯黑t和长裤,黑色运动鞋,站姿很随意,掩不住两条笔直的大长腿……怎么看,好像不是平时那个和她差不多高的外卖小哥可以拥有的腿长。 她把门缝挪大了一点,声音带上了几分不确定,“……您好?” 门外依旧没回音,安漾眨巴眨巴眼睛,视线顺势而上。 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和她差不多年龄。 对上那双黑眸,她轻轻打了个激灵。 很漂亮的一双桃花眼,眼尾微扬,本该是狭长勾人的眼型,眼底却看不到任何情绪,外头那人倚在行李箱上,敛着浓黑的长睫,淡淡看着她。 安漾余光看到他身后,搁着一个深色行李箱。 ……她不过点了一碗粥,配送需要用到行李箱吗? 少女刚醒来没多久,一头漆黑柔软的发没来得及梳理,就这样随意披散在肩上,发顶还翘起了几撮呆毛,抬眸呆呆盯着他。 视线相对。 安漾,“……” “对不起喔,我认错人了。”几秒钟后,安漾小声说,咽了咽口水,细白的手指把门把手握地更紧了一些,不由自主的,把门缝关小,再关小。 少女面颊一分分隐没在门后。 “安文远家?”在室内光线即将消失的前一秒,门被从外面停住。 声线很低,冷 沉沉的,和他的眼神很配,天幕划过一道闪电,楼宇被照得透亮,映得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格外干净透澈,一望见底的冷而空。 “我马上回来。”安文远现在还在机场外堵着。 今天湳市暴雨,封了好几条路,路上一直堵车,待他急急忙忙终于赶到机场外时,原燃的航班早已经到了,他之前没见过原燃,原家给他的唯一一张照片是好几年前的,打他手机也依旧在关机中。 原家和他联系的人语气客气疏离,说他用不着去接,原燃知道地址可以自己过去,安文远做事留着书香世家的重礼,原戎又曾经对安家有过大恩,因此他还是刻意抽出时间,准备亲自去机场接机以表欢迎。 不过暴雨和堵车也确实都在他意料外。 安漾收回手机,偷偷瞥了少年一眼,其实挺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撞上少年神情,还是把一肚子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少年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有股清冷的草木味道,一头漆黑的短发被雨水濡湿,尾梢贴在冷白色泽的颈窝里,客厅清晰的光线下,他身上那件短袖纯黑t,也被雨水打湿了,贴着后背。 腰很细……背部线条是少年特有的宽阔清瘦,一览无余。 安漾才注意到,他好像根本没带伞。 原燃拖进箱子,换鞋,随后在客厅沙发上落座,从头到尾没有再和她说过第二句话,既没有任何想问的,也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 安漾跟在他身后,恍然间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这少年身上有种奇怪的气场,即使只是就这样在客厅安静坐着,也无法忽视,衬得好像她才是那个外来的客人一般。 客厅里安安静静,只听到外面逐渐转为淅沥的雨声。 “您好,琳琳粥铺,您的外卖到了。”门口终于传来一阵姗姗来迟的敲门声,对此刻的安漾而言,简直不啻仙乐。 她拎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回到客厅,打开盖子,莲子和桂花糖清甜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一口,眼儿发亮。 “那个……你要喝吗?”安漾拿了勺子,没下嘴,忽然注意到对面少年的眼神。 她心肠软,面子薄,一贯不太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吃独食,别说他还是家里客人,于是和他稍微客气了一句。 少年漆黑的眸子从粥碗上落到她脸上。 很感兴趣的神情立马恢复了见面时的冷冰冰。 安 漾以为即将听到拒绝的话,心安理得的握了勺子,准备舀一口。 “嗯。”这声带着点轻微的鼻音,沉沉的,有些哑,可是很清晰,明了。 安漾,“……”??? 少年吃相很好看,看似不快,安漾盯着粥碗里剩下的粥消失的速度,心头简直在滴血。 呜……她最喜欢喝的粥,还特意交代商家放了足份的桂花糖,她现在也好饿好想喝。 不过只是和他客气一句,为什么他的回答这么的不按套路?他这种,看起来不该是对甜食嗤之以鼻的人设吗?不该是嫌弃所有人绝对不碰被你们碰过的东西吗? 喝完最后一口,原燃放下勺子,舌尖舔去了唇边挂着的一颗米粒,似乎还有些没有餍足。 他唇很薄,刚喝完粥,水光潋滟的艳色收不住,越发显得唇红齿白,不看眼神的话,简直是一个画一般完美的美少年 安漾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视线看回桌上空空如也的粥碗,她不正常的心跳立刻平息了。 空荡荡的肚子,好像越叫越大声了。 她起身打开冰箱,翻出了一块榛子巧克力,安文远平时严格控制她对甜食的摄入量,所以冰箱里剩下的存货不多,这是她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块了。 回头,又撞上他眼神,正准确的落在她手里的巧克力上,安漾觉得自己背后都开始渗出冷汗了。 安漾,“……” 她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巧克力,咽了咽口水。 女孩手很小,浅粉色的指甲,露着漂亮的小月牙,肤色是牛奶一般的润白,细而软的手指紧紧攥着巧克力,极其缓慢的一点点递去他的方向。 “……你还要吗?”她声音细细,颤颤的,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小鹿眼,还在眷恋的盯着手里的巧克力,简直如同壮士断腕一样,无比悲壮。 第2章 客厅里一片寂静,外面雨声小了,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黑了下去。 安漾紧紧抿着唇,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的那块榛子巧克力,肚子已经完全空了,安漾挪开视线,尽力不再去看那块已经不再姓安了的巧克力,她转身去了客厅内侧的小厨房,给自己接回了一大玻璃杯热水。 安漾捧着水杯回客厅,还没坐下。 忽然咕的一声……落在这安静得不正常的客厅里,一下被十倍百倍放大. 少年正剥着巧克力包装纸的手指滞住了,安漾也呆滞了。 没人说话。 咕。 这声不仅突兀,还十分绵长,持续了足足有一秒钟,十足的委屈又无辜。 “呃……”安漾面红耳赤,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拿起桌上刚倒满了热水的杯子,慌乱的往嘴里灌了一口,完全没注意到水的温度,她被烫得“嘶”的一声,泪花都快出来了,窘迫到了极点,“对,对不起。” 少年空荡荡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杯子上,又落回她脸上,女孩眼角泪花还没消,她个子纤小,穿着米色的宽袖居家裙子,看起来更加小小一只,鹿眼泪汪汪的,唇被热水烫得嫣红,看起来格外可怜。 “饿了?”他盯了她大概有半分钟,“你。” 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他声线不像别的变声期少年,带着淡淡的鼻音,让人想起浮冰破碎的声音。 “没事的。”安漾很窘迫,条件反射般要否决,撞上他的视线,后半句话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含任何感情的看着她。 外头黑了,客厅里光线昏黄,那张脸近在咫尺,漂亮得不似真人,联想到他进屋后异常的寡言,灯光下冰凉的黑眸显出了几分沉沉的阴郁,愈发让人揣摩不透。 安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乱做一团。 生气了?觉得她是想反悔抢回巧克力?打搅了他吃饭的心情? 不会想打她一顿吧? 毕竟,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个什么温柔好少年……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安漾手指都发抖了,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原燃漆黑的眸子静静看了一眼自己手里已经剥好了的巧克力,又看了一眼她。 手里忽然被扔回了一个什么东西。 “?”安漾惊讶的看着手里失而复得的巧克力。 ……又不要了? “给我?”她忍不住确认了一遍,傻傻问,“你不吃了么?” 少年已经坐回了沙发上,正偏脸看着窗外,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她现在的样子太傻不拉几了,安漾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表情——皱了皱眉,没说话,复又扭头,打了个很小的呵欠,露出了几分困倦。 沙发旁落地灯的光晕落在少年侧脸上,线条冷峭,却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 安漾犹豫了片刻,细细的手腕微微一动,重新裹回包装纸内的巧克力很快被分成了两截,冰箱里冻过的巧克力硬邦邦的,她力气太小,拼尽全力才掰断,因为用力不均,那两截明显一长一短,一边几乎是另一边的两倍长。 安漾,“囧” 她抿了抿唇,把短的一截藏在了身后,长的一截递了过去。 “我不是很饿。”她扯瞎话到一半,想到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很丧气,忙改口,“额……就是,怕长胖……我在减肥。” 原燃第一次打量她,视线落在她细细的胳膊腿和几乎只有巴掌大的脸上。 神情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困惑,不过好在他也没有再追问的意思。 见他终于接了过去,安漾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安心在沙发另一边坐下,啃巧克力。 她胃口本来不大,吃了小半块巧克力加半杯温水垫了肚子,饿感很快消褪。 客厅里安安静静,只听外面轻盈的雨声,安漾把手机从兜里抽出,瞟了一眼时间。 “那个……”她试着开口,问问原燃。 他头发和衣服都还湿着,虽然是夏天,这种闷热天气,湿着也很容易感冒,家里客房浴室现在就可以用,而且也有备着没开封的洗浴用品,安漾想问问他需不需要去洗个澡换衣服。 原燃没有回答。 安漾站起身,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些,少年闭着眼睛,浓黑的眼睫低垂着,安漾轻轻叫了他一声,没有任何回音,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也依旧没反应。 ……居然睡着了。 就这么靠坐在沙发上。 他睡着后,看起来比起醒着时要容易亲近,五官愈发显得漂亮。 安漾看着他湿透了的袖子和领口,被雨水打湿后,变成了一种浓郁的深黑,领口下露出修 长平直的锁骨,干干净净的皮肤,落在灯影下,白皙干净得像玉,透着冷冷的光。 她蹑手蹑脚去了一楼,拆开一份新的薄毯,抱回客厅,展开来,轻轻盖在了他身上,想了想,又关了客厅大灯,只留一盏光线昏暗的落地灯。 做完这一切,她正准备回楼上自己房间时,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 是安文远的声音,“软软。” “原燃到了?”安文远脱了西装外套,换鞋进门,客厅里没开大灯,光线昏暗,他一时没看清,举目四处看了看,扭头问女儿。 “在沙发上。”安漾指了指身后沙发,小声说,“睡着了……” 原燃睡得很沉,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只是在梦里,好看的眉依旧微微蹙着。 想起听到的那些传言,安文远目光有些复杂,“先让他睡吧。” 那孩子这段时间估计也累坏了。 “晚饭不出去了?”安漾扭头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晚饭我叫人上门做。” 安文远办事利落,很快打电话给餐厅退订了餐。 “好的。”安漾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皮,笑意掩不住,眼儿弯成了两弯明媚的月牙。 安文远抽了领带,余光瞟到沙发上的少年。 “软软,怎么样?”安文远关上门,书房里,只剩下父女二人,正色问女儿,“能和他好好相处吗?” 安漾很快意识到他在问什么,磕巴了一下,“可以的?他,他脾气其实还不错。” 可能……只是看起来不好接近吧,实际上,或许也只是话少的人给大家留下的固有印象? 不过人的性格本来就不同,有些人天生就内向寡言,虽然他把她的粥喝光了……可是,从他之后把巧克力还给她的举动来看,应,应该还不算太糟糕吧。 安文远食指轻轻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斟酌着开口,“原燃爸爸最近刚去。” 安漾讶然抬眸,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很突然,他可能也还没调整好心态,又一下到了一个新环境里,所以,有时候有什么事情,你多理解理解。”安文远轻轻拍了拍女儿肩膀。 原和礼壮年忽然离世,原燃作为原和礼的独生子,原家新一代唯一的男孩,在家,估计,肯定是要被纵上天去的小少爷。 原戎亲自和他打电话时,说得是家里 现在太乱,想给原燃一个安静的生活和学习环境,安文远很能理解,念及当年原戎对安家的恩情,这点小事他自然是毫不犹豫一口应下。 原家小少爷性格乖僻,是安文远早听说过的传闻,原戎电话里也提起过,语气似乎有些紧张,说孙子脾气不太好,又话少不善沟通,可能会不太适应新环境。 安文远听说原燃母亲身体非常不好,一直在原家郊区别墅疗养,已经很久没有在社交圈露过面,亲生父亲刚离世不久,安文远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回家一个炸/药桶的准备。 这么看来,比想象中还好一点? “明天我就去湳大附给原燃办转学手续。”安文远说,“打算让你们一个班,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去上学。” 安漾轻轻点了点头。 原燃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 因为是暑假补课时间,湳大附对到校时间要求没有平时那么早,下课也会略早,早上八点之前到校即可。 安漾平时惯常早起,暑假一般六点半起床,等她起床洗漱好,换完校服,梳好头发,张姨在厨房忙活做早餐,做的三人份,安文远没早课的话会起得迟一些,张芳平时习惯会把父女两人的早餐分开来做。 但是因为今天要去学校帮原燃办转学手续,安文远也起得很早,正在洗漱。 牛肉鸡蛋面,吐司面包,蓝莓果酱,南瓜小米粥,牛奶,比平时给父女俩的早餐分量明显多。 “我也不清楚那孩子喜欢吃什么。”张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都按平时的做了。” “甜的。”安漾想起了什么,明亮的鹿眼弯成了小月牙,“不然就加糖,一勺不行就两勺。” 张芳惊讶的看着她,没等说话,“软软,你去叫一下原燃。”安文远洗漱完,也在餐桌旁坐下,看时间已经不早,“再晚怕迟到了。” 安漾上了二楼,原燃房门紧闭着,悄无声息。 她敲了敲门。 没反应。 隔了半分钟,又敲了敲,依旧没反应。 “早上好?”她试探性叫了一声,手指扶着门把手,猝不及防的,那扇门居然就这样吱呀一声开了。 房间里光线很昏暗,窗帘拉着,只有几缕微光从缝隙里艰难钻入,随着门被推开,大片明亮的光从走廊里涌入,房间一下亮堂了一半。 原燃果然还没醒。 床上有些凌乱,薄被早被掀到了一边,胡乱搭在他小腿上,身上那件深色短袖也被睡得凌乱,衣角掀起,露出了一大截白皙劲瘦的腰线,腹肌线条分明。 安漾只是看了一眼,脸刷的红了,慌忙收回目光,不敢再乱看。 他,他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么,看,看不出来,身材居然……意外的…… 安漾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拼命压了下去,声音有些颤,站在床边,目光越过他,平视对面窗户,小声嗫嚅,“要起床,去学校了。” 光线涌入,少年皱了皱眉,却依旧没睁开眼。 安漾大着胆子走近一步,他还闭着眼,清晨明亮的光线下,安漾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近距离打量到他的五官……似乎更加漂亮了。 鼻梁高挺,形状好看的薄唇紧抿着。 安漾目光一滞。 她忽然发现,在原燃的右眼眼尾,那块原本干净白皙的皮肤上……是一道很浅的疤,细长,他睁开眼睛时,是标准的桃花眼,眼角狭长,微微上挑,这道浅色的疤痕倒像是天然延长了眼尾,看起来更加勾人。 加上他冷漠,无机质一般的眼神,和他对视时,大部分人注意力几乎都被吸引走了,不会再落在那处,她也一样,昨天丝毫没注意到。 安漾怔怔的想…… 那么近,当初,应该快伤到到眼睛了吧。 她出神想着,不由凑得更近了一点,想看得更清楚,直到她觉得身上莫名一凉。 原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瞳孔漆黑,眼神冰冷空荡,似乎在看她,又不像在看她,而是隔着她,在看着很遥远的距离。 那双桃花眼没完全睁开,似笼着一层冰冷的雾气。 安漾才发现自己离他竟然只有一个拳头距离,几乎鼻尖对鼻尖。 “早,早安。”她干巴巴道,小鹿眼垂着,飞快挪开视线,看都不敢看他。 完了。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拎起来从二楼扔下去? 第3章 女孩漆黑柔顺的发丝几乎落在了他脸上,轻微的,草莓和牛奶混合的甜香。 他随后看到的是一双小鹿眼,大大圆圆,眼角微微下垂,明亮柔和——没有任何威胁性和攻击的。 少年在床上缓缓支起身子,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抽痛,右眼眼角那处陈年伤痕,蔓延起一股虚幻,却尖锐灼热的疼痛。 ……又来了。 他眼神一瞬间有些空茫,却很快又逐渐清明。 这里是湳安,陌生的房间。 他低眸看自己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有薄薄的茧,是一双少年的手,不再是梦里,那双孩子的,稚嫩无力的小手。 昨晚一宿噩梦,出了汗,背脊贴着汗湿衣服的感觉很不舒服,他有轻微的洁癖,现在很想立马把衣服脱了换掉。 手指触到衣角,没脱下,他瞥到一旁呆呆站着的女孩。 滞了一瞬,原燃,“出去。” 声音带着残余的倦意,有些哑,沉沉的。 “对,对不起。”安漾回神,“下次进来我一定会敲门。” 是生气了么……果然从刚才开始,表情就一直很奇怪。 她很是想和他好好相处的,尤其是听安文远说完他父亲新丧后,对于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安漾感同身受。 可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原燃住进来第一天,她就把他给得罪了。 安漾瞬间有些丧气。 安家家教很严,平时即使是在家,在安漾记忆里,好像从上小学开始,安文远从没乱进过她的房间,进门前肯定会敲门。 没得到房间主人允许不能擅自进去,即使是在自己家,这么多年安文远一直是这么教她的。 她可能真的无意识做了失礼的事情。 原燃,“……” 他不再说话了,双手抓住衣角,一用力,上衣整个已经被脱下,少年身躯修长有力,腰腹线条极其漂亮,脱下衣服,凌乱的黑发,配着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视觉冲击效果实在太大。 …… 安漾僵硬的抬头,看了几秒,如梦初醒。 “啊啊啊!”一声即将破空的尖叫,没叫出来,想到楼下的安文远和张芳,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小脸涨得通红。 安漾飞快的转身跑了出去,步伐凌乱踉跄,跑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给 他带上了门,关得严严实实。 十分钟后,原燃下楼。 已经冲过澡,换了衣服,黑发湿漉漉的,长睫上挂着一点水珠,越发显得唇红齿白。 张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她年纪大了,见过不少这个年龄的孩子,可是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对这陌生的漂亮少年,总有种形容不出的别扭感。 她于是就没再说话,端走了桌上吃光了的盘子,去流理台刷碗清洗。 “来,吃早餐。”安文远放下手机,招呼原燃,语气很亲切。 安漾不好意思看他,慌忙低头,吃着东西,用指尖轻轻把盘子往原燃方向顶了顶。 面包上的果酱已经刷好了,牛奶是温的,里面调了草莓汁,是安漾最喜欢喝的那个牌子的纯果汁,调到牛奶里,口感很好,甜而不腻。 早上喝温牛奶可以安神,甜食也会让人心情变好。 ……喝了! 安漾偷眼看到他拿起杯子。 似乎没有不喜欢……喝完了!! 安漾莫名舒了口气,弯着眼睛,悄悄用指尖把第二杯又推到他的右手前。 “软软,把牛奶喝完,不要浪费。”安文远正好看到,皱了皱眉,一脸不赞同,以为是安漾又像小时候那样不想吃饭故意耍赖。 安漾脸刷的红了,简直百口莫辩,“我……” 那杯她根本没动呀!!是观察到原燃喜欢吃甜食,她刻意给他调的,作为早上失礼的赔礼,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 被安文远这么一说,原燃不会以为,她故意给他喝自己喝剩下的东西吧。 ==光听着,就好变态啊。 少年垂着睫毛,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格外修长漂亮,淡淡看了一眼对面女孩,又看回杯子。 ……依旧没什么表情。 安漾低着头,余光瞥到他好看的喉结线条,动了动,随后是被放下的杯子,空空荡荡,可以看到杯底。 这次换成安文远惊讶了,取下眼镜,一下看看原燃,一下看回女儿,神情是难以形容的诡异。 安漾眼睛不由自主弯了起来,指了指桌上另一个空杯子,“爸,我的在这里,已经喝完了,没有浪费哦。” 盛夏的湳安,天气阴晴不定,暴雨和艳阳天交错,和初生婴儿心情一样琢磨不透。 昨晚雨刚停, 停了一早上,很快又淅淅沥沥下起,还越发大了起来。 安漾看着窗外暴雨,教室内光线昏暗,她从办公室回来,有些心神不宁。 “软啊……昨天你没去真是太亏……”同桌林希一阵噼里啪啦,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不满在她肩上拍了一下,“想啥呢。” 安漾回过神,歉意的笑了笑。 “付星恒昨晚还一直想叫你过来,我说你家里有事,直接帮拒绝了,不过最后还是他请的客……大家都玩得挺嗨的,我一点到的家。” 安漾知道她是这样活泼的性格,安心听她说完,恰到好处的,在她说得嘴差不多要干的时候把她水瓶递了过去。 林希灌下一大口水,忽然又想起什么,“软,你知道今天有转学生要来我们班吗?” “据说是个大帅哥。”后桌夏璇璇交完作业路过,听到后,插了一句嘴。 安漾写字的笔尖顿了顿,写错一个字,她用修正带涂掉那个别字,垂着睫毛,慢吞吞的答了一个音,“嗯。” 她从抽屉里找出了下节课要用的物理书和草稿本,翻开,低头看了起来,林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确定她是真的认真在看那些倒霉公式后,极不客气的伸出魔爪,一下给她按了。 “你成绩都那么好了,还看什么看,想打750?”林希给她关了书,一下抽走,继续八卦,“曲雅婷那些人在教务处碰见了,他在办转学手续来着,说是真的帅……” 林希砸吧砸吧嘴,“他们说,听口音,好像是京城那边转过来的,你说这都高二了,他转来我们这干啥,在那边高考不好多了?” 安漾被拿走了书,只能专心倾听,露出一个配合的微笑。 “你说到底长啥样,真有那么好看。” 安漾轻轻摇头。 她视线落到窗外,暴雨天,天边积着浅灰色的雨云,闷雷声阵阵。 大概,是真的有吧……是她目前见过的,没有之一的,最好看的。 安文远刻意嘱咐过她,不要在学校提起原家的私事,毕竟爱管闲事的人不少,到时候免不了议论,她也不确定原燃在学校到底想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于是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暂时先不主动对林希提起。 有多帅? 安漾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歪了歪脑袋,想起林希标准,对她认真道,“可能……像你哥哥那样?” 林希有个大三岁的亲哥哥,初高中也都在湳大附中,也是当年出名人物,现在在湳大物理系就读,还正好在安教授实验室,林希崇拜死她哥了,平时论起男生颜值,唯一标杆就是他。 林希果然一下被戳到,忽然又摇头念叨,“……不对不对,再帅,应该还是比不上我哥的。” 安漾轻轻笑了声,她有双乌黑的小鹿眼,眼角微微下垂,黑色瞳仁很大,干净剔透,看着就招人疼,林希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的双颊,软软的,还有些残余的婴儿肥,手感绝赞。 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曲雅婷是啥有意思,她上月不是还给高三那个程曦明递情书?一下又看上这个新来的帅哥?这速度,变心变得有点6喔……” 见她说得停不下来,安漾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扒回自己物理书,决定继续保持沉默。 屋外雨噼里啪啦下得更大。 第二节课,上课铃早打响了,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胡启波还迟迟未到,班里一阵喧嚣,越来越吵,和外面的雨声雷暴声完美合成一曲交响乐。 直到终于成功隔壁班老师吵了过来,气急败坏,“你们干什么呢啊,班主任就迟到几分钟,想翻天啊?自己不学不要影响别人。” 发了一大通火,差点没把他们班讲台敲出一个大洞。 安静了半分钟,他背影刚消失,一下又是一锅沸水。 安漾心无旁骛,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直到上课铃打响后快十分钟。 林希站起来,从窗户探头看外面走廊,“胡班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人,转学生!!” “长啥样?” “男的女的?” “哪里哪里,让我也看看。” 探头半分钟后,林希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下,“……太远了,看不清脸。” “身材还挺不错。”她评论。 高高瘦瘦,比胡启波高出一个脑袋,至少得1米8了,具有了成为帅哥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安漾停下笔,默默看了眼窗外,没有参加讨论。 门打开了,冲进一股子潮湿的雨水味道,即使是打着伞过来的,胡启波格子衬衫肩膀依旧被打得半湿,眼镜片上也带着水珠,头发倒是一如既往的乱,往四面八方胡乱翘着,拿林希的话来说,贼像刚被爆破过。 “不好意思啊,有点事,迟到了几分钟。”他取了眼镜,前排同学给他递了张纸巾,胡启波有些尴尬的接过,把眼镜收进口袋里,转头往身后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大家欢迎一下。” 不用他说,其实刚进教室,就已经没人看他,几十双眼睛,视线纷纷落在了随后进来的男生身上。 “我的妈。”林希低声叫道,兴奋得直揪安漾袖子。 安漾微抿着唇,抬了下眼。 原燃没有看这边,目光有几分散漫,他站在门口,毫不在意台下这么多双眼睛的打量。 和在家里时的模样,似乎有些微妙的不同……安漾却也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 惊艳的,好奇的,审视的,敌意的,善意的……各种各样不尽相同的眼神。 都毫不在意。 男生侧颜线条很冷峭,睫毛却不合时宜的黑而浓长。 “来,先自我介绍一下。”胡启波搓了搓手,环视了一圈讲台下坐着的学生,又扭头看一旁少年。 男生抬眸,“原燃。”冰冷低沉的声线。 长睫下是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原本该是狭长多情的眼型,直视前方时,里头却读不出任何情绪,与其说是淡漠,不如说是纯粹的空。 雨声越发大了,班里鸦雀无声,没人说话,只有站在台上的原燃,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紧张或者被打量的不安,反而显出几分淡淡的散漫和轻率来。 “那,你暂时先坐二组倒数第二排。”胡启波见他再没话了,有些尴尬,抬手擦了把额角雨水,“过几天班里会再调座位。” 安漾压下心头神思,在草稿本上继续写着题,写着写着,字迹忽然断了,她怔了一瞬,反应过来,笔芯没水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笔芯替换,装好,原燃正好从她座位旁经过。 和初见时一般,身上萦绕着润泽的水汽……他又没打伞,一头黑发微微湿着,路过安漾座位时,漆黑的发和瞳孔,苍白的皮肤,似乎都萦绕着一股化不开的冷,安漾低垂着头,没看他,手里紧紧握着笔。 原燃脚步似乎顿了一下,安漾手里握着笔,抬眸飞快看了他一眼,眼儿清亮,很快又低下头,没再说话。 莫名其妙,他忽然想起了早上那杯牛奶,还压在舌尖,残余的味道。 甜的。 只是一瞬间,交错而 过。 “极品。”林希转着脑袋,追着看,一直到原燃坐下,回头捂着脸,趴倒在自己座位上。 肩宽腰窄,长腿……再加上那张脸。 阴郁系美少年,要人命的节奏。 林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卧槽,就对着这张脸,我一顿能吃三碗。” 后排吕睿思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满脸难以置信,“姐姐,你难道,平时一顿干不掉三碗?” “不要低估了自己的潜力哈。”他拍了拍林希的肩。 “死边去。”林希脚下狠狠一碾,踩得他嗷嗷直叫,跳脚道,“哪来那么夸张,你们没见过男的是吧?” 几个女生一齐冲吕睿思翻白眼。 “对我胃口。”夏璇璇抽回视线,托着腮宣布,一勾手指,“来来来,你们给我出个主意,怎么追?你们觉得他会喜欢啥。” “漂亮就完事。”吕睿思耸肩,吊儿郎当道,“男人嘛,不就喜欢高个大长腿美女。” 方君竹拿书敲他,“你滚一边去——打篮球时去送送水?” 林希想起了自家哥哥,“也可能喜欢游戏或者航模。” 她看原燃,虽然衣着打扮都是很简单的款式,可是不知道怎么说,身上气质,看着,很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反正估计是贵得要死的那种爱好。”林希唇角一抽。 安漾写着字,安安静静,侧耳听着。 “要不买一包糖,去试试?”她认真建议,从抽屉里翻出一包大白兔奶糖,正正摊开在细白的手掌心。 长睫毛下,鹿眼清亮,写满了真挚,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补充,“或者巧克力。” 众人,“……”??? 这是啥,一本正经的搞笑吗? 第4章 上午第三四节是英语课,安漾是班上英语课代表,平时都上得认真,刚下课,她还在低头抄笔记,听夏璇璇压低了声音,摇着林希椅子后背,叫她们回头,“你们刚看那个新来的小哥哥了嘛?” “怎么怎么。”林希很配合,“有情况?” 安漾从英语里回神,忽然紧张,条件反射般立马回头,在教室后方搜寻原燃身影。 原燃位置和她离得有些远,三班是重点班里的特殊班,分得泾渭分明,里面有三类学生,有钱的,有关系的,还是就是靠自己厉害的。 大家在班里“相敬如宾”,互相之间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安漾书香世家出身,从小听话,是老师眼里最省心,最喜欢的那一类学生,除了早上收英语作业时,平时和那片“大佬区”的人基本上没有交集。 她胆子小,还晕血,见不得打架受伤,对那堆“刀口舔血”的大佬一概采取敬而远之策略。 原燃第一天来,安漾真怕他和那堆人惹出什么事儿来。 毕竟一山不能容二虎,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教室后排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状。 安漾心放下一半,回头看夏璇璇,见她比划了一下,语气赞叹,“他刚睡了一节课!!” 安漾,“……” 夏璇璇兴奋,“睡觉的样子,也贼他妈的帅,我刚偷拍了一张。”她校服袖子里藏着的手机滑出了一截,林希眼睛发亮,立马探头往回看,“来来来,给我看看。” “睡觉谁不会?”吕睿思撇嘴,“要小爷给你现场表演一个嘛。” 夏璇璇回头呸他,“谁要看你那样儿,吕睿思我告诉你,你上次午睡流口水,把我物理书泡了,我还没和你算账。”她从抽屉里拎出那本卷页的物理书,往桌上重重一拍。 俩人吵得不可开交,安漾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又松了口气。 她放下笔,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拿起桌上水瓶,朝教室后头的饮水机方向走去。 好在原燃现在坐的那块区,周围坐着的大部分好像还算认真学习的上进生。 安漾接了水,回头忍不住放慢了些脚步,细细观察他周围。 原燃座位靠窗,邻桌空着,他在座位上,撑着右手手肘,已经沉沉睡了过去,短袖下露出的小臂修长,线条利落,正压在那块 流下纷错水痕的窗户上,皮肤是很干净的白。 似乎就很适合,这种下雨的天气。 在周围一堆戴眼镜,正埋头写题的男生中尤其的显眼。 安漾看了他几秒。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昨天他到她家,下午加晚上,一直到现在,他的总共睡眠时间。 ……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他们见面后,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多。 安漾自愧不如,看着他桌下伸出的两条长腿,忽然想到能睡的孩子长得高这句话,再看看自己,忽然有些丧气,果然,她长不高是因为不会睡的原因么? 安漾握紧了杯子,准备默默离开。 原燃居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漆黑的瞳孔,还卷着困意,没什么情绪,淡淡的看着她。 安漾尬在了原地。 他是那种会有起床气的类型吧,可是她刚才什么也没干,只是在他面前站了站啊。 对视了三秒,她脑子已然放空,舌头打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中,中午要一起去吃饭吗?我,我可以带你去食堂。” 声音小得自己几乎都要听不到。 她在说什么鬼话? 刚说完,安漾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十六岁又不是六岁,附中就这么大一块地儿,去食堂还需要她带?会不会直接叫她不要多管闲事滚蛋…… 少年薄唇抿起的弧度未变,刚睡醒,黑发有些凌乱,细看,他发质其实偏软,桃花眼微眯着,看起来,比平时戾气收敛了很多。 女孩战战兢兢站在他前面,鹿眼圆溜溜的,睫毛微颤着,仰脸看着他,她脸上还有残余的婴儿肥,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小动物,极其温软无害。 很远。 可是还是闻到了之前那股很好吃的,淡淡的,草莓和牛奶的甜香。 刚睡醒,嗓子难受,他现在脑子依旧有些昏沉,夹着一股浓重的倦意。 安漾低着眼,简直度秒如年,上课铃在这时打响,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磕磕巴巴道,“那,我先走了。” 随后脚底抹油,三两步回到了自己座位,才终于平复心跳。 第四节课下课,英语老师叫她去办公室拿第二天的试卷,安漾在办公室忙活了很久,才终于把事情处理完,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下课了快十分钟 。 她还得去另一边的办公室送本笔记。 深呼吸了一口,安漾慢吞吞挪回座位,拿自己的饭卡和钱包。 教室里空荡荡的,人基本都走光去吃饭了。 好在原燃上午没搭理她……不然,让他等她到现在,肯定要因为肚子饿暴走了。 安漾心不在焉的想。 外头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细雨,附中校园像是泡在了雨里一样,香樟叶子被洗得干干净净,绿得发黑,安漾去办公室送完笔记,直接从办公室前楼梯下了楼,一个人往食堂赶。 “卧槽那边干嘛呢。” “我刚看见曲雅婷了。” 刚到一楼,她听到一阵哄闹声,吵吵嚷嚷的,安漾听清楚曲雅婷三字,脚步缓了缓。 曲雅婷和她一个年级,是校篮球队啦啦队队长,在学校名气很大,从高一到现在,就是安漾这种八卦绝缘体,都至少从旁人嘴里听说过她的五六个前男友名字了,总结来说就是漂亮会玩,吃得开。 旁边跟着的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有男有女,不过都是平时离安漾很遥远的人物,活在一个学校里,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忽然听到那边又是一声尖叫。 “有人打架,一个高二的不认识的,和那堆高三的混子。” “艹,牛逼,一个人敢和那堆人杠,狠人。” 安漾撑伞的动作停住了,心里忽然浮起一股浅浅的不祥的预感,她打上伞,匆匆忙忙跟上了那堆人。 外头下着大雨,少年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雨,高高瘦瘦,简单的白衣黑裤,很是惹眼。 “我们早上在教务处见过,我叫曲雅婷,歌曲的曲,雅致的雅,女字旁的婷。” 曲雅婷冲他笑,唇角弧度正好,落落大方,盛夏时节,她没像大部分女学生一样穿校服,裙子刚好到膝,露出一截穿着靴子的小腿。 耳边的声音不停,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原燃视线从雨幕里缓缓收回。 “你没带伞?”曲雅婷不介意他态度,从身后拿出伞,“要不一起?我正好也要去吃饭” 她靠近了一些,眼神蜻蜓点水般的从他身上掠过。 原燃垂着眼,昨天晚上一宿噩梦,他没睡着两个小时,睡眠时间严重不足,早上睡了两节课,现在困意依旧浓浓。 “草莓牛奶”一直没来,肚子饿,困,他现在心情很不爽。 曲雅观察着他表情,似乎没有拒绝的意思,可是也没有任何回音……总觉得,有哪里,不太正常,她心里莫名有些没底,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一句。 旁边跟着的一个高三男生,追了曲雅婷半年,屁都没有追上,今天跟着一起过来,看着她对面前这人不加保留的献殷勤,心里简直烧出了一座火焰山。 “哑巴?特么的以为自己很拽?”他上前一步,挡在曲雅婷面前,“不会说话呢。” 少年抬起头看,目光很平静,好像在看,又没在看他。 他脚步动了一下。 王峰胆子壮了,“想跑是吧。”他骂着脏话,伸手想摔他。 碰到的一瞬间,他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右手一阵剧痛,骨节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咯吱声。 “你他妈的。”王峰难以置信盯着自己手指,怒吼着朝原燃扑了过去。 一声闷响,他这么一个大男生,一百几十斤的人,就这样被放倒在地上,头朝下,重重撞到地上,眼冒金星,一阵火辣辣的疼,脸上流下了什么温热滑腻的东西,王峰慌忙摸上,抖着手,看到一片刺目的红。 雨里,少年低眼看着他,雨水从他脸上流下,缓缓划过清瘦的下颌,一双眸子浸在雨幕里,过分的漆黑,形状漂亮,眼神却空洞寒凉。 揪在他衣襟上的那只手,很修长,皮肤苍白,手背上可以看到淡淡的青色静脉血管,可是就是这样一只手,力气超乎寻常到可怕的地步,他怎么挣,都纹丝不动。 绝对是练过的……踢到铁板了,这不可能是个普通高中男生能有的力气,王峰撞上他目光,心里忽然滋生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想和我打架?”原燃轻声说,在他身旁蹲下,脚尖碾上,声音很平静,带着小鼻音,和浓浓的,没散去的困意。 即使是这种话,说得也依旧没什么情绪,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心平气静的调。 他转眼,看到一旁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曲雅婷,“还有你?”所以才会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我,不是,没有……”曲雅婷吓傻了。 十指连心,一阵剧痛,被一根根很细心的碾过,王峰面色发白,痛得眼前一片漆黑。 旁边已经有人尖叫出声。 办公室在的楼和他们班不在一个半边,安漾 跑得气喘吁吁,赶到时,廊下人群已经散了。 她微喘着气,看到熟悉的背影。 “原燃?”她松了口气,看他神色和平时无异,身上除了有些湿之外没什么别的痕迹——不过他不喜欢打伞,被淋湿挺正常的。 那个被传打架的人应该不是他吧?!安漾提着一口气,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看完了,按道理该走了,可是不说一声就走也不太礼貌,安漾踌躇着,还是小心翼翼开口,试探性问了一句,“你在这,等人?” ……一阵安静。 “上午说的。”他抬起睫毛,漆黑的眸子看住她,“去吃饭。” 安漾瞬间呆住。 他,之前,不是没有理她么,她以为原燃没听到,或者听到了懒得理她,所以拖了这么久也心安理得。 完蛋了,所以现在,她是不是莫名其妙让他饿着肚子,在这里干等了这么久。 原燃见她神情,站得很远,小脸红了白,白了红,唇微张着,神情诡异莫辩。 他分辨人情绪的能力很差,不过也知道,“草莓牛奶”现在看起来,不像是什高兴的样子。 一块巧克力被递了过来,那天她给他的,一个牌子,握在少年修长干净的手指间。 似乎有些不情愿,声音还带着小鼻音,黑发被雨水打湿了一半,浓密的睫毛也湿着,平时的疏离和戾气消退了不少,看起来,居然有几分……乖? 安漾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少年皱着眉,半天,又窸窸窣窣,在衣兜翻找什么,安漾呆呆站在原地,僵硬的接着巧克力,不知道他又想玩哪出,大气都不敢出。 原燃终于从兜里拽出了一块白兔奶糖,放在她手心里,见她还呆着,语气终于似带上了些许不满,“没了。” 第5章 那颗奶糖隔着衣兜攥在手里,被她捂得热乎乎的。 安漾木着脸,从原燃手里接过糖,放进口袋,再不敢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是飘了,他的糖居然也敢接。 原燃走在比她前面一点的地方,似乎没什么表情,从侧面看过去,鼻梁很高,狭长微扬的眼型,俊秀冰冷。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他忽然侧目,桃花眼冷冰冰,视线着重在她衣兜上逗留了一圈。 安漾打了个寒颤。 之前很乖什么的……绝对是她的错觉。 好在从食堂回教学的过程中没有再出现任何问题,大佬吃完饭,填饱了肚子,心情似乎缓解了很多,只是还是有些困,睡眼惺忪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没上午自习,安漾自己打起了呵欠,有了几分朦胧的睡意。 她把书整理好,从抽屉里拿出兔子软垫来,刚把下巴刚搁上去,还没睡着,林希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 “软软你听说了嘛,中午曲雅婷去勾搭新同学了。”她坐下,咕嘟咕嘟连灌下好几口水,带起一阵风。 安漾从臂弯里缓缓抬头,眼神有几分迷茫。 “结果……人家根本不鸟她,问她是不是想打架。”林希幸灾乐祸,“这嘲讽开的,噗哈哈哈哈。” 她本来和曲雅婷一直不对付,看她吃瘪,格外心旷神怡。 安漾,“……” 林希赞叹,“这说明啥,他幽默,还视美色为粪土,一看就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安漾把下巴搁在软垫上,幽幽的想,这还真不一定是幽默,说不定,他真是这么想的。 “什么美色。”夏璇璇嗤之以鼻,“人家小帅哥自己才是真美色,看上她?原燃还不如回家照镜子。” 安漾:== 不过她忽然发现,自己确实也完全无法想象出原燃对哪个女生感兴趣的模样。 当然,也说不上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超脱气质,就是纯粹的空和冷。 安漾发现他看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差不多,不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什么样就更加不会管了,都是一种无机质的冷淡的目光,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感兴趣四个大字。 不过,她忽然又想象了一下原燃看着巧克力的模样,居然有了些许的代入感。 下午自习 课,安漾在写作业,林希在桌洞里偷偷看手机,忽然抬头,“啊啊啊啊……软软,我哥要回国了,就下周。” 意识到还在上课,她忙把尖叫压回嗓子里,把安漾脑袋压低,叫她一起看自己手机屏幕,“他说给我们都带了礼物。” 果然是林宴发来的短信。 林安两家有交情,安漾也和林希林宴两兄妹自小认识,小时候林宴对她很照顾,安漾也很喜欢他,基本上是把他当成了半个自己的亲哥哥。 “到时候他肯定会去你家,亲自给你。”林希笑眯眯,“我就不转交了。” 林宴去年一整年在欧洲交换,回国后自然会去见导师,也就是安文远。 安漾点了点头,弯了弯眼,重新躺回臂弯里。 她也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宴哥哥了。 这么说来,近段时间,还是有挺多好事情的。 安文远倒是没和她提起过这件事情,他这段时间一直很忙,在外开会,做实验,一直到周末才终于抽了空,把安漾私下叫了过去,问她,“原燃在学校还适应吗?” 安漾沉默了一下,“适应得……还挺不错的。”她有些艰难的开口。 其实说不错也没错。 他那张脸,受欢迎到不行,这几天,安漾经常在走廊里碰到不认识的外班女生,基本都是组团过来偷看原燃的。 男生,她担心的闹矛盾起冲突也都没出现,班里的那堆社会哥,碰了他,基本都彬彬有礼的绕着路走。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安文远关心的重点当然不是这个,“你们两边用的教材不一样,原燃刚过来几天,能跟上吗?” 安漾囧了一下,半天,还是如实说了,“好,好像不太能。” 不过,也就是上课睡觉,偶尔翘课,作业不交,考试挂科的程度……呃,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考试,不过,就这个趋势来看,也是已经可以提前预订好的了。 安文远眉心拧成了一团。 原家对这方面没有交代,原戎也没提到,他说话的出发点,好像是只要原燃高兴开心就好。 简直像是在补偿什么,把他当成了什么易碎品一样对待。 以原家的家世,当然,即使原燃完全不努力,一辈子也能过上绝大部分人所企及不了的生活,安文远能够理解,但是不能赞同。 安文远自己是湳大教授,也是国内响当当的重点大学,长期熏陶下,对小孩学习很重视,只是安漾从小学习乖巧自觉,他手下带着的湳大学生就不用说了,都是高考万里挑一进来的,他也从没多管过。 因此,对这种情况,真的是略感棘手。 安文远习惯性的捏了捏自己眉心,“软软,你多关注一下他学习,他有什么不懂的,你先教教,过几天有空了,我去请个家庭老师过来。” “到这里了,就是一家人。”他嘱咐,“你们平时没事,也可以多沟通沟通。” 安漾乖巧,应了声知道了。 回了房间,她盘腿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她倒是……也想和原燃多沟通沟通的,问题是,他乐意么? 原燃房间在二楼,和安漾房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 在第一天的“早起事件”之后,安漾再没有去过他房间,原燃行踪她摸不清楚,平时上下学俩人基本上不会一起,原燃经常会回得很晚,大夏天的,他从外面回来,经常出了一身的汗,很快就回房间洗澡睡觉了。 安漾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外面做什么,自然也不可能去问。 他本来又寡言,可以说,除去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之外,俩人基本没什么交集。 其实,安漾是独生女,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安文远忙工作不在家时,她有时候也会觉得有些寂寞,小时候,安漾就一直很羡慕林希有个亲哥哥。 所以原燃的到来,她其实是很欢迎的,她很想和他好好相处。 安漾敲了敲门。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被打开,露出了原燃面无表情的脸。 他刚从外面回来不久,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现在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简单的白t,黑发上搭着毛巾,发梢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滚着水珠。 额发还垂着,少年单手拿着毛巾,动作粗鲁的擦了把自己湿着的头发,一头黑发被他揉得凌乱不堪……可是依旧遮不住的好看,唇红齿白,修眉俊目,骨相皮相都是一流。 ……只看脸的话,她真的很明白班里那些女生的感受。 门外蔓延着一股甜香。 他抬了抬眼。 “我做了一点蛋糕。”安漾轻声说,有些不安,从身后缓缓抽出一个盒子。 里面是满满一盒布朗尼蛋糕 ,散发着巧克力和香草的甜香,最上面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奶霜,被细心撒上了各类型坚果碎末,榛子,花生,杏仁……装在半透明的玻璃盒子里,色泽格外好看。 安漾平时没事在家时,喜欢自己做些小玩意儿,做饭,烘焙,各类型的甜点都尝试过。 “我会烘焙。”她略带忐忑的看了他一眼。 “布朗尼,烤饼干,巧克力,布丁什么的,基本都会一点喔。” 少年目光难以琢磨。 “所以,你要稍微看一下笔记吗?”她小心翼翼问,拎出身后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大摞书和试卷。 原燃:“……” 先从昨天发下的数学小题试卷开始,安漾记得原燃根本没写那张试卷,空着就交上去了,她挑了一道难度适中的题目,又是新学内容,打算先从这里开始。 原燃安静听着。 暖黄色的灯光下,女孩皮肤奶白奶白,透着浅浅的粉,灯光下近看,她发色似乎也是巧克力一样的暖棕色,洗完澡不久,披散下来,围着一张白皙尖俏的小脸。 她算得很专注,偶尔偏脸看他,握着笔的手指很细,指甲是浅粉色的,小月亮圆润干净,声音也是软软的,带着轻微的南方水乡口音,轻而糯。 “草莓牛奶”,今天,也一样,散发着一股诱人,闻起来就很好吃的甜香。 隔得近,尤为明显。 讲到一半时,安漾盯着自己写下的公式,目光忽然有些微妙起来。 为什么,越讲,她越觉得,自己写的好像有问题,从某一步开始,她算错了一个得数,之后好像就完全跑偏了 ……咳,她算的,根本就很有问题啊!! 说要给人家讲题,结果讲到半路,发现自己写的是错的,还有比这尴尬的事情吗? 虽然他也不懂,可是……果然还是感觉很尴尬。 安漾提笔飞快写着,耳朵都红了,可是,心急则乱,怎么算,就是越算越错。 “225。”原燃面无表情,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视线准确的停在了安漾计算的某一行上。 “欸?”安漾呆了,停下笔,大眼睛呆呆看着他。 他低眼,忽然看到旁边空荡荡的盘子,还散发着一股残余的,诱人的甜香。 “……”少年一双桃花眼黑漆漆的,薄唇微抿着,把视线从稿纸上挪开。 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刚才,应该没人说话,是她听错了吧?! 第6章 就这样,补课拉开了序幕。 原燃很捧场,基本上不会挑她手艺,虽然他从来不会夸好听话,但是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比单夸好吃要实在得多。 安漾平时就喜欢鼓捣好吃的,这下多了一个捧场的食客,琢磨起来更加带劲了。 而且,说实话,每天看这样一个美少年吃她做的食物,真的,很养眼,很有成就感。 不过,也不知道这些热量都被消耗到哪里去了,他体型和刚来时看不出任何变化,依旧看着修长清瘦。 作为一个女生,安漾实名嫉妒!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不知道算是夏天尾巴上的最后一波热度,还是秋老虎已经,天热得难以想象,和前段时间连绵的雨季迥然不同,已经是下午快五点可,阳光依旧热辣,落在地面上,明晃晃的。 可爱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不久,就有些化了。 安漾举着冰激凌,小口咬着最顶上的果仁,和林希,夏璇璇一起从小卖部出来,正好看到不远处球场的男生。 居然看到了原燃,她很是惊讶。 夏璇璇目不转睛,“帅。” “怎么,终于也被我们小帅哥美色收服了?”林希见到安漾居然也在盯着原燃看,居然还一脸诧异,咳了声,拍着她肩膀,摇头晃脑,“我和你说,这是人之常情,食~色~性~也~,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哈,好看就多看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安漾回过神,“……”== “不,我是在想,原来他也会运动啊。” 她以为以原燃那种懒散寡言,似乎万事都嫌麻烦的性格,除了睡觉和甜食以外,对别的都一概不感兴趣,他好像还有点洁癖,运动什么的,又累又脏……他居然会乐意? “你是不是傻。”林希鄙夷,“这身材,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好吧。” “腹肌和腰线绝对都有。” 安漾忽然想起他刚来的那天早上, 球场上,原燃正好投入一个三分球,动作很漂亮,少年投球时,从地面跃起,黑色短袖衣角被风掀起,露出了一截漂亮的腰线。 “你看你看。”林希扯着她看。 安漾,“……” 她忽然想到,自己其实,好像……已经看到过了,确实都有。 安漾回忆起那天早上,她 去叫原燃起床时的场景,耳尖有些发热。 谁知道他睡姿会那么不老实。 也,也不是她故意想看的。 “好像我们班男生和五班约了球赛,邱泽腿摔伤了,少了个人。”夏璇璇打听回来,“五班那堆智障还非得打,还点名要我们燃哥过来凑数。” “结果被凑数的打成了麻瓜哈哈哈哈。” “是五班的哪个这么有眼光啊。” 球场旁的记分员哭丧着脸,再度翻下一个记分牌。 “那是五班的何文淼吧,看他那脸,是不是他挑的燃哥?”夏璇璇指着那人,一阵狂笑。 中场休息。 原燃出了汗,黑色短发被汗水浸湿,上衣贴在后背上,勾勒出少年宽阔清瘦的背脊,眼神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藏在被汗湿的黑色碎发下,依旧狭长冰冷。 “可以啊燃哥。”余思航是个大大咧咧的,之前邱泽在队里时,因为身高不太够,和五班那堆人正面攻防时有有点劣势,换了原燃,整个局面一下就打开了,他打得烈,路子有点野,除了话少有点难配合外,比邱泽强多了。 吕睿思穿着红色球衣,咕嘟咕嘟灌下一整瓶水,蹲坐在球场边,啥也话也没说。 原燃被围在人群中,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没什么惊喜,也没有排斥。 “欸,你们喝水吗?”洪晃从隔壁搬来了一箱矿泉水,拿了几瓶过来,见原燃正背对他站着。 “要水吗?”他大喇喇走过,掂了一瓶水,很自来熟的伸手,想往他肩上一搭。 所有人都没料到,在他手,从背后碰到原燃肩膀的一瞬间,洪晃自己没搞明白,电光火石之间,他手已经被干净利落反剪到了身后。 日光下,男生眸子又黑又深,透着一股不知从而来的,狼一般的狠戾。 ……球场上安静了下来。 直到看清他的脸,是一张惊讶的,惶恐的普通男生的脸。 原燃黑眸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消散开了,逐渐,恢复了素日平静淡漠的神情。 他松开手,洪晃嘴还没合上,原燃从他右手里接过了那瓶子水,淡淡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谢谢。” 随后拧开了瓶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 “你一个男的,一身老汗,又脏又臭的,碰燃哥干什么。”不知道是谁 ,先哄笑了一声,随后,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大家吵吵嚷嚷,“是啊是啊,来个美女嘛,你知不知道,现在男孩子也是不能乱搂的?” “叫你手贱。”有人骂洪晃。 洪晃哭丧着脸,揉着自己手腕,他是真的手贱,干嘛要去碰那个奇怪的转学生,就刚才那一下,他现在手腕还有点隐隐作痛。 在对面溜达了一圈,走回球场时,好像下半场还没开始,安漾目光越过去,看到原燃。 他正在喝水,喉结动了动,薄唇比平时颜色更加红一些,视线越过球场,似乎看到了她。 安漾怔住了,第一反应,居然是拿手护住了自己的甜筒。 她低头,看到已经被自己啃了一半的甜筒,忽然觉得有点滑稽。 她这还真是,已经被他吃出阴影来了。 周五下课后,安漾到家后不久,原燃居然也回来了。 于是吃完饭后,安漾决定早点把今天的补习内容上完。 每天基本一小时,不多不少,主要怕时间拖长了,影响大佬玩耍,休息和睡眠的时间,安漾觉得后果自是己所承担不起的,所以一直秉承可少不可多的原则,每天都兢兢业业,按时下班。 不过说起来,每天给原燃讲题的感觉也很奇怪,每天她讲的时候总觉得他似乎认真在听,又似乎没在听,神游天外。 但是偶尔她问起什么来,他又都能答上,安漾只能把这归结为自己讲得还不错,他有进步,以此安慰自己,倒是还挺满足挺有成就感的。 说完最后一个题,安漾偷偷瞟了一眼桌上搁着的小时钟,已经七点半了。 他们是六点四十五开始的,到现在七点半结束,比平时少了十五分钟,正好赶上她和林宴约的时间。 她停下笔,“那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收好书,想松开笔。 直到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她握着笔的手忽然被按下。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近在咫尺,睫毛浓长,本来是很缠绵多情的眼型,可惜,依旧是冷冰冰的,瞳孔漆黑,深不见底。 女孩子的手软乎乎的,温度比他的手高很多,她的皮肤很温暖,似乎一直,每一处,都散着淡淡的,草莓牛奶的甜香。 和他的手很不一样,和那个人的手……也很不一样。 原本只是摁住笔想停下她的动作,原燃手指忽然动了 动,在她手背上一个小小的涡上,摁了一下,动作不轻不重。 没有什么别的意味的动作,似乎就是单纯的好奇。 安漾脸一下红了。 毕竟,她也是个正常的普通女生,被他这样看着,即使俩人都没有半分这种意思,也还是肯定会忍不住脸红。 除去爸爸之外,她上一次和男孩子拉手,好像还是念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排着队一起回家,她和一个已经不记得姓甚名谁的小男孩正好一组。 不过小朋友的手都是软乎乎的,男孩女孩没有区别。 而现在……原燃手指很长,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很凉,不同于看起来的修长漂亮,一旦触上时,力道和硬度都难以忽视,是很明显的,很漂亮的男生的手。 可惜对面没有半点自觉,不但自己不觉得不好意思,估计也根本不觉得她会不好意思…… 好像,对他而言,按在她手上,和按住一本书,一只猫或者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安漾耳朵红着,伸出一只手,想偷偷摸摸,轻轻拨开他的手指。 “还差十五分钟。”原燃抬起睫毛,声音淡淡的。 安漾红着脸,提心吊胆,“今天进度快,所以提早了一点。” 原燃没反应,手没松。 她撞上大佬眼神,心里忽然敞亮敞亮。 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时间少了,明天她跟着做甜点的分量也会变少? “明,明天甜点不会少的,我保证。”安漾忙解释,“我准备做提拉米苏喔,材料都已经买好了。” 她借机轻轻用了用力,把自己的手指从他手下抽出。 原燃终于没再说话了。 果然,被她猜对了。 安漾轻轻舒了一口气,出门,把门轻轻带上。 林宴前几天已经回国,安教授实验室又在重新开始做一个大项目,急缺人手,所以林宴一回来,刚办好转学分手续,立马又被安排了工作,马不停蹄,无缝衔接,所以几天下来,一直没有抽出空来。 这天正好是他有份文件要送来安家,趁着安漾在家的时候,于是就约了这个时间。 “宴哥哥。”安漾给他开门时,略有点惊喜。 毕竟有几乎整整一年没有见到了。 林宴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她仔细端详了他一遍,还是和之前一 样,温文俊雅,干净的白衬衫和长裤。 只是,好像比之前黑了一点,地中海沿岸太阳果然名不虚传。 她仔细再打量了他一眼,“宴哥,你好像有点黑了欸,那边太阳这么毒吗?” 林宴怔了怔,笑出声,“可能吧,只是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讲的。” 再看了几眼,安漾忽然发觉,可能不是因为林宴黑了,而是因为这几天她一直对着原燃,习惯了他苍白的肤色,所以,对比之下,方才这样觉得。 她泡了茶,盛了些自己平时做的小甜点,又拿来了果盘,俩人并排坐在沙发上,一年不见,她对林宴在欧洲的生活也很感兴趣,于是刻意多问了点。 “给你带了个小东西。”林宴把说着,从身旁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红格子,带着绸带,很精致。 “谢谢哥哥。”安漾结果,弯着眼睛冲他笑。 “林希是不是已经告诉你了?”林宴见她一点不惊讶,很快反应过来,“那丫头,说了叫她保密。” “她不说我,也知道啊。”安漾皱了皱鼻子,“不过宴哥哥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给你假装一下!”她睁大眼睛,唇微张着,表情格外夸张,演得和看到了外星人似的。 从小到大,林宴去哪里都会给她们两个妹妹带礼物,用不着林希提醒, 林宴唇角挂着的笑带上了几分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在她发上揉了揉。 二楼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林宴正和安漾说着话,余光忽然看到楼上走出一个陌生少年,冰凉凉的视线正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十六七岁的模样,很俊美的一张脸,只是面无表情,眼神有些过分冰冷了。 安漾注意到他忽然怔住了,扭头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那是……”她忽然想起安教授交代,半路改口,差点咬到舌头,“我,我的一个表哥。” “表哥?”林宴惊讶。 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安漾有什么表哥, “远,远房的,来我们家暂时住一段时间。”安漾艰难道,耳后有些发热。 她是真的不擅长扯谎。 “哦。”林宴没再多问,打量着他们两个,笑道,“怪不得,你们长得不怎么像。” 安漾,“……”像是不可能像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像的。 她也没有大佬一半的好看 啊。 表哥下了楼。 “你好。”林宴性格温和有礼貌,还是和这个新来的“表哥”打了个招呼。 原燃视线落在了他们并肩坐着的俩人身上,随后移开,又落到了茶几上搁着的盘子上。 那是昨天她做给原燃的小熊姜饼,因为第一次做,不太熟练,第一笼被她烤得有点坏,看起来不怎么美观,安漾没好意思拿给他吃,刚才忽然想起,所以顺手端了出来。 反正宴哥也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也就是随便充个门面。 原燃看着盘子里熟悉的小熊姜饼,面无表情的在沙发另一边坐下。 居然坐下了!! 安漾和林宴挨着坐着,被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淡淡盯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第7章 好像又不经意间,又触到大佬逆鳞了。 丛林法则之一,食物的仇恨是最可怕的。 丛林法则之二,当你敢于从一个大佬嘴里夺食时,就要做好即使被杀了,也不能有怨言的准备。 虽然,这一碟子饼干,是她第一次做的,还不太熟练,火候没掌握太好,外形也不太漂亮,比她昨天给原燃吃的完美品真的要差很多。 “要吗?”她颤着手,还是把茶几正中的盘子往原燃那边推了推。 原燃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一声不吭,盯着盘子,又盯着林宴。 原燃这么一声不吭的坐在对面,目光阴沉沉的,林宴也终于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 一看时间,也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他站起身来,“那我,先走了。” “软软再见。”原本想揉一揉安漾的小脑袋和她道别。 但是,瞟到对面她表哥面无表情的脸,林宴还是把那句话吞回了肚子里,只是笑了笑,改口道,“改天见。” 送林宴出门,回来时,原燃还在沙发上。 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看着原燃眼神,安漾莫名有种奇怪的负罪感,想起昨天他似乎很喜欢那个饼干的味道,吃完了一副暗示的模样,安漾就骗他说没了,结果今天转眼又端出了一大盘,还背着他…… “那个……是烤焦了的,不好吃,所以给他吃。”她一狠心,在他对面坐下,可怜巴巴。 宴哥哥对不起,只能暂时牺牲一下您了! “不好吃。”原燃面无表情开口,“也是我的。” 一瞬间,原燃凑得很近,桃花眼沉沉的,一时间,俩人几乎鼻尖对鼻尖,安漾闻到他领口里,从锁骨和脖颈干净白皙的皮肤上,散发出的,刚洗完澡后,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不甜,是一股清淡干爽,萦绕在鼻尖,类似薄荷的味道,少年固执道,“他不能碰。” ……这种独占欲,还真是有点强到不讲理呢。 安漾耳尖有些热,悄悄把自己挪开,再挪开了一点。 安文远这段时间工作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家里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张芳,平时也没什么功夫看顾两个孩子。 这天终于提前忙完,他准备提前回家看看,还在办公室,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归属地是京城。 原家挺久没 和他联系了,他估摸着,可能是原燃家人,不过却不是原戎的号码。 果然,他一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很有磁性,“安教授? “我是原燃的的叔叔,原和义。” “我是安文远,您好。”安文远走出办公室。 原燃来安家也有一个多月了,他正好,也想和他们谈一谈原燃在这边的事情。 不料,不等他开口,原和泊已经说话了,带着轻笑,“原燃那孩子,有点毛病,这段时间在你们家,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 声音里倒是没什么抱歉的意思,极其稀松平常,和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个语气。 “没有没有。”安文远极其惊讶,听他这么说自己侄子,“其实,他在这边,适应得还可以。” 原和义哂笑了声,淡淡的,不置可否。 安文远以为那边会问起原燃在这边的生活学习,正想再仔细说说。 原和义却没什么想听的意思,彬彬有礼道,“照顾他,你们也费心了,等下我们会打一些补偿费用到你卡里,之后就继续麻烦了。” 安文远刚想说不用,那边电话已经挂断,没几分钟,他手机收到银行的转账提醒,又是一个超乎想象的数字,原燃的生活费和学费之前原家早已给给过了,远远超出了他的实际开销,根本用不完。 不过,安文远本来也不想用动原家的这些钱,他把那些钱全部打进了一张卡里,准备等原燃回家时一起给他。 他想起原和义的话。 可是原燃来安家这段时间,安文远发现他除了孤僻话少之外,根本没有他之前预料中的少爷脾气,不娇贵,也不多事,很好养。 只是原家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叔叔一点也不关心新丧父的侄子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的生活,一句都没有问起,甚至毫不忌讳的张口就说他有病,除了给钱之外,可以说,根本是漠不关心。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满,这像是亲叔叔对侄子该有的态度?而且,听说他妈妈身体也一直不好。 安文远叹了口气。 之前交软软教他学习,不知道,现在进展如何了。 他想着,准备去一趟湳大附中,找原燃和安漾的班主任好好谈谈, 正式开学之后,班里换座位。 看到分座表时,安漾有 些惊讶,原燃居然被换成了她的同桌。 “你这什么命啊。”林希简直都抓狂了,疯狂摇晃着她肩膀,“软软你变了,你平时在商场抽奖,明明都抽纸巾的!!你说,你是不是去庙里求转运签了?!” “多给我们偷拍几张。”夏璇璇说。 来了,又开始发痴了。 吕睿思原本习惯性想嘲讽几句,转念一想,算了,看在那转学生之前帮他们赢了一场球赛的面子上,他就不diss了。 吕睿思忍气吞声,没说话,不料一旁夏璇璇回头看见他,一脸嫌弃,“为什么,我就非得继续和某个死人绑在一起?” “卧槽你说谁死人呢?” 安漾,“……”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个安排,不过,这段时间,她每天尽职尽责给原燃讲题目,在学习状态下,俩人相处似乎还算可以,原燃平时话也很少,日常睡觉,她学习时动作也很轻,俩人互不打扰。 她想,只要自己平时规矩一点,不搞什么僭越的事情,不惹到大佬,应该也没关系,可以和平共处吧。 他们后排也是两个男生,和安漾关系还不错,都是靠成绩进来重点班的,努力上进,脾气不错的普通男生。 午自习安漾回教室时,看到丁明河苦着一张脸。 “怎么了?” 丁明河踌躇了好久好久,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安漾,你,你同桌,愿不愿意和我换个座位?” 安漾呆了。 “我看不清楚黑板。”丁明河大倒苦水。 他自己身高才一米七左右,原燃比他高了十多厘米,坐在他前面,基本上把黑板遮拦得严严实实,加上他视力本来不太好,怎么左摇右晃,都根本看不到黑板。 “要不,你自己去问问他?”安漾挺能理解他心情。 丁明河平时学习特别认真,上课听讲时基本上就听不到别的声音,心无旁骛,一心向学的典型,看不到黑板对他而言真的是和坐牢一样,堪比满清十大酷刑。 只是,问她也没用啊,她也不可能代替原燃同意。 “我……”丁明河哭丧着脸。 他那天有幸亲眼在楼下亲眼围观到了王峰的惨状,他先出的手,那转学生反手把他摔回地上,一瞬间凶光四溢,眸光暴戾又阴沉,王峰给按在地上打,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丁明河那会儿就站在不远处,见他眼神见得清清楚楚,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直视那个转学生。 转学过来第一周,一个人就把高三前校园杠把子王峰搞成了这样,他一个普通的弱鸡,敢去和他说?怕是要被剥下一层皮哦。 他偷偷观察了一上午,原燃似乎对安漾态度还挺不错,再说,退一万步来讲,他应该也不会打女生吧。 丁明河样子实在可怜,“我已经和班主任说过了,他说只要原燃同意,就可以换。” 安漾抿唇想了想,“我去帮你问一问。”她叹了口气。 丁明河和是她是多年同学,初中就认识,初三那会儿,安漾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很久很久的假,丁明河当年正好和她同桌,快中考的时候,还兢兢业业给她抄了那么久的笔记,她复学后,也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忙,安漾一直记在了心里。 “谢谢小软糖啊。”丁明河大喜过望,一溜嘴儿,安漾绰号都说出来了。 “我也就问问。”安漾苦笑,“他同不同意,我也不能保证。” “问问就行了,就行了。”丁明河感激涕零。 “注意安全啊。”他忽然补充,鼓起勇气,“他要打你的话,我就去叫老师。” 安漾,“……” 两个位置本来隔得近,没什么区别,如果换成原燃坐在后面位置的话,他看黑板一点不成问题。 喔,不……大佬上课的时候,好像就从来没看过黑板…… 过几天就是第一次月考了,安漾想象了一下安文远接到他成绩单的模样,真的有点点绝望,有点点害怕。 “原燃。”下午,安漾揣摩了很久,终于找了个由头开口,“你视力怎么样呀?” 原燃刚醒,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倦,有些哑,“还可以。” “可以?” “体检,最后一行。”原燃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不想多说话,简略道,很快又躺回桌上,枕着手臂,桃花眼微眯,歪头看着她。 ……翻译过来,是指体检时,能看清视力表最后一行吗?这还只叫可以?! 安漾难得用这种角度看他,见到一行很长,整齐又浓密的睫毛,午后的光晕渡在睫毛末梢,显出了一层柔软温暖的深金色,刚睡醒,他平时苍白的皮肤涌起了些许血色,漆黑柔软的黑发自然的垂落在额上。 就显得,懒洋洋……软 绵绵的……猫一样。 可能是他这幅模样暂时给了她勇气。 “那,那,你愿不愿意,和丁明河换个座位?”安漾鼓起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好,终于说出去了! 半晌,“谁?”原燃面上困意还未消,他缓缓直起了身子,安漾只能改为仰视,从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中,根本分辩不出任何情绪。 安漾心里慌到不行,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得到这个回答,也呆了。 “丁明河呀。”安漾以为他没有听清,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原燃,“……”? 安漾,“?” ? ?? ??? “丁明河,就,就是,坐在你后面的那个男生。”安漾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他根本不知道丁明河是谁。 “你太高了……他又太矮,就看不清黑板了。”安漾小声嘟囔,视线游移,“所以,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换一换?” 原燃视线落到后面那个座位。 很快收回,还是懒洋洋的,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的模样。 “接下来,一周。”安漾小声说,“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 “而且,不会再分给别人。”撞到原燃眼神,安漾忙补充,“只给你一个人的。” “半个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终于完全睁开了,声音很好听,醒睡后的沙哑差不多褪去,只是还残存带着一点小小的鼻音。 安漾眼睛一下亮了,“嗯嗯,你同意了?” “一个月。” 依旧面无表情,说得飞快,可是,从他缓缓挪开的视线里,终于还是看出了些许心虚。 安漾,“……”== 您这得寸进尺的速度,好像有点快喔。 第8章 最终讨价还价的结果是二十天。 某人明显有些不满,虽然还是平时一贯面无表情,但是薄唇唇角绷着,看在丁明河眼里,简直如同阎罗再世,撒旦下凡,吓得他两股战战,收拾东西时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原燃没什么东西好搬,很快装好书包,站在一旁等他。 丁明河还在收拾,抬头见他,吓得屁滚尿流,“对,对不起。”他慌忙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胡乱塞进书包里,甩上肩膀,踉跄着从自己座位跑了出来。 “软糖,对不起……”他把东西收好,终于在新位置上落座,再看一旁安漾,眼里几乎都要含着泪光。 安漾为了帮他,居然去惹了这个魔鬼。 这份恩情,他一辈子都会记得!! “没事。”安漾苦笑。 “哟,你们已经换完了啊。”原燃新同桌是余思航,他在外打球,刚回教室,就看就到旁边同桌已经换了人。 丁明河之前已经问过他了,余思航性格大大咧咧的,很痛快同意,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高。 “燃哥,下午一起打球哈。”余思航还记得他上次帮忙,“没事去教教大家,邱泽估计还得在家躺一个多月。” 原燃,“嗯。”声音淡淡的。 情绪看着还不是很高,安漾偷偷观察。 趁着原燃不在座位时,她偷偷掏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他的桌洞,算是一点小小的补偿吧。 等回家了,她再好好哄一哄,给他顺顺毛。 附中地段好,建在了寸土寸金的市区,所以校园面积就有些不是那么的宽裕了,篮球场就那么几块,来迟了,位置被抢了,就只能去隔壁湳大操场继续和大学前辈们抢了。 又远又麻烦,跑一趟下课时间差不多就结束了,所以大家平时基本都不乐意去。 一来二去,抢球场的事情也避免不了,都凭实力说话,比如王峰,平时就基本上是看上了哪里,想去就去的主,有谁先来了,没问题,赶走就行了。 今天好像是高二哪个班先到了那块他看上的球场。 王峰轻咳了一咳,正准备上前,目光忽然凝在了球场旁边站着的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那天的噩梦浮上心头,看到那张脸,手指似乎还不自觉的有几分幻痛, 他唇角抽了抽,“不想打了,走吧。”回头就走,留下身后一脸懵逼的小弟团。 老大憋屈的在外游荡了一节课,回教室的路上,带着小弟们铩羽而归,路上碰到付星恒,俩人打了照面,付星恒问,“今天没去打球?” “热,懒得去。”王峰挥了挥手,付星恒目光顿时被他手上一抹雪白吸引过去。 仔细一看,他右手上缠着雪白绷带,一圈一圈的,包得紧紧的,密不透风,手看着似乎都硬生生大出了一倍。 付星恒一看就乐了,“这啥呢?” “封印了邪王真眼?”他拎起王峰缠满了绷带的手,端详了下,末端居然还打了个蝴蝶结。笑得肩膀都一颤一颤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 “我滚你妈的蛋。”王峰一看见自己手就来气,被付星恒这么一说,脸气得红红白白。 都怪那天那个神经病转学生。 看起来一副安安静静的小白脸样子,谁知道那么神经病了,妈的,看不出来,下手还贼他妈的狠。 想起那天那个转学生渗人的眼神,王峰抽出一根烟点着,拿左手拿着,狠狠吸了一口,平复着自己的烦躁。 “咱学校什么时候出了这种狠角啊?”付星恒和他贫,“咱老大的手,都敢弄成这个样子。” “一个神经病转学生。”王峰沉着脸抽回自己的手,“警告你一下,最好别去惹他。” “老,老大。”王峰身后,一个那天跟着的小老弟,忽然颤着声叫道。 对面走来一个少年,估计也是刚打完球回来,冲过水,黑发还湿着,里面一件黑色纯色t,外面规矩的罩着湳大的蓝白色校服。 王峰一看,脸就白了。 付星恒顺着看过去,又盯着王峰的手,“凶手来了?” 少年唇红齿白,清秀俊美,嘴里叼着一个什么……烟?王峰下意识就看了眼自己手。 “老大,要不,上去打打招呼,给他让一根?”小弟一号建议。 那个是,叫什么,缓兵之计。 王峰手抖了抖,烟差点烧到手指。 “不是,峰哥,那好像是一根棒棒糖啊。”有个没经历过那天事件,还没罩上心理阴影的小弟,稍微凑近着看了一眼。 真不是烟,左看右看,好像都只是一根普通的棒棒糖啊,“好像还是苹果味的,我也喜欢吃那种。”小弟有了新发现,惊喜道。 “那他妈的就是烟!”王峰脸一阵青一阵白 ,吼叫道。 不良少年吃啥棒棒糖?他被一个吃棒棒糖的人打成这样!!他校园扛把子的脸搁哪。 原燃面无表情的从这堆人面前走过,一眼都没多看,也不是什么高傲或者不屑,是视线根本没有停留,和看到一堵墙。一段空着的走廊没什么区别。 装,我让你装!王峰在心里狠狠骂。 然后绷着脸,收好气,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是三班的啊?”付星恒扯了王峰手里的烟,摁灭扔进一旁垃圾桶里,见着原燃去向。 “我也要去三班。”付星恒忽然傻笑,右手无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三班很好啊,三班真的不错。” “傻□□。”王峰眼神在他脸上的傻笑打转了一圈,嘴角抽搐。 知道付星恒一直暗恋三班一个谁,没想到已经没救了这个地步。 安漾正在看书, 听到脚步声,抬眸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付星恒脸红着,忸忸怩怩走到她面前。 他头发本来有些自来卷,被抓得更乱了,在阳光下透着暖洋洋的棕,“我上次生日,你有事没去……” 安漾合上书,抱歉道,“对不起啊,那天家里实在有点事,祝你生日快乐。” 虽然这祝福过期得有点久。 付星恒耳朵都红了,他皮肤白,一红就更明显,瞳孔发亮。 安漾见他这不声不响,在她座位前傻站着的奇怪模样,心里惴惴的,小声补了一句,“……真的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没怪你。”付星恒一蹦三尺高,慌忙否认。 “我是想说,那天你有事没来,我补你个礼物。” 安漾,“?” 不是他过生日吗,为什么,要给她补礼物? 付星恒仗着自己个高手长,把一个小盒子直接塞进了她的桌洞,不等她来得及说啥,已经一溜烟儿跑走了。 “欸,付星恒。”安漾拿起盒子,追出去想还给他。 “啧,都追上门来了。”余思航在后座围观大戏,喜闻乐见,“小仙女还真是受欢迎。” 原燃抬起睫毛,看了前面一眼。 余思航一脸姨妈笑,“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味啊,你看,连付星恒都变成那样子了。” 那样子。 他想起之前 那男生站在“草莓牛奶”桌前,面红耳赤,抓耳挠腮的奇怪模样。 “付星恒绝对喜欢安漾。”余思航八卦道。 原燃脸色沉了下去。 余思航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还在说。 “不过还是要妹子脸红才最可爱。”余思航陶醉,“漂亮可爱的软妹子,红着脸给你送礼物送情书……哥,你应该收到挺多妹子情书的吧?”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原燃。 长成他这个祸害样子,幼儿园起就可能有妹子追了吧?别说篮球还打很好,虽然话少了一点,但是脸和身材都是很完美的,光看着,吸引力绝对足。 “燃哥,你谈过几个?”余思航忽然燃起了熊熊八卦之心。 原燃没出声。 “十个还是八个?” 原燃沉着脸,视线准确落在了余思航悬在半空,想落上他肩膀的手,眼神冰凉凉的,余思航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那天在球场时,洪晃从背后贸然去搭他肩膀后的惨状,自觉地把手缩了回来。 他好像很厌恶和别人有任何身体接触 “没兴趣。”落下这一句话,原燃没再说下去。 少年闭了闭眼。 记忆里浮起,一片暗不见底的黑暗,贴着冰凉的墙,往右,十步,往左走,十步半……他亲自用脚步丈量过无数次的,空间,女人的尖利的声音,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痛。 “恶心。” “怪物。” “你就该去死。” …… 肩背上落下的,麻木的,火辣辣的痛感,早已愈合, 余思航也不敢再和他搭话。 安漾不久回来。 她追着付星恒出去还礼物,半天没追上,自己倒是跑出了一层薄汗。 在前面坐下时,她喘了口气,觉得热,从抽屉里掏出发圈,把头发随意绑了起来,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脖颈。 后座少年正好睁开眼,看到女生白皙的脖颈。 她的脸也红了,原本奶白奶白的皮肤,蔓上了一层深深浅浅的薄红,小脸上婴儿肥没有褪去,逆着光,能看到细细的绒毛,饱满,甜美又干净。 她一直以来的,甜的,香的,草莓牛奶的味道…… 安漾回头拿书,见原燃居然正看着自己,惊呆了,小心 翼翼问,“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一双乌溜溜的小鹿眼,温软,无害。 见原燃不答话,目光很奇怪,居然和他平时看巧克力,或者草莓牛奶的目光有几分类似。 被那双干净漆黑的桃花眼这样看着,即使知道看自己和看食物也没什么区别,安漾还是实在有些捱不住,红着耳尖,从桌洞里抽出一袋冰凉凉的草莓牛奶,从桌下塞了过去。 “回去再给你做吃的。”她轻声说,飞快抽回了手, 第9章 第一次月考都快到了,学校才第一次举办了姗姗来迟的颁奖典礼,安漾去年期末考得不错,冲到了级段前十。 湳大是市里首屈一指的重点高中,而且是以升学出名的,校内竞争很激烈,考到这个名次,如果高三可以继续保持的话,高考志愿选择面就非常广了。 志愿问题安漾没有多想过,但是她是个比较恋旧,不太喜欢改变的人,所以比起一个人独自去外地陌生的大学,她更加情愿就留在湳安。 安文远在湳大任教,安漾从小就经常在湳大校园玩耍,很喜欢湳大的教学氛围和氛围,如果分数允许的话,她未来高考第一志愿会就直接报湳大。 不过湳大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高三一年变数还不知道,所以她也不敢松懈,每天学得都很认真。 “小仙女真是厉害。”颁奖典礼时,余思航正好坐在原燃旁边,看着礼堂里的安漾,“长得仙成绩好,脾气还温柔。” 她站在台上,浅浅的笑,似乎有些腼腆拘束,黑发绑成了一个低低的马尾,温柔的垂在细细颈侧,整个人白得发光,即使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蓝白色校服,也被穿得格外清纯好看。 原燃静静看着,没说话。 “兄弟,你也是真的厉害。”倒是余思航忽然想起,原燃和丁明河换座位的事情。 和小仙女同桌的机会,居然也可以这么轻轻松松的让出来。 原燃没说话,余思航见他盯着台上,似乎对这场景有些陌生。 他问,“给他们的是什么?” “奖学金啊。”余思航有些无语,“初中就有了的,给成绩好的人发的奖励,都是白花花的小钱钱啊,想当年,我初中还拿过几次。” 余思航着追忆往昔荣光,啧了啧嘴,可惜进了湳附之后,竞争实在太大,他就再也和奖学金无缘了。 “哥们,难道你初中没奖学金?”他随口问原燃。 原燃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上过,不知道。” “哦。”余思航哦了声,“哈???” “你说你没上过啥,没上过初中?”余思航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原燃还是那副平淡,无波无澜的模样,“没有。” 他转过脸,面无表情,整张脸似乎都写着,有问题?这三个字。 “那你不读书了?你怎么考进湳大附的啊?” “在家。”答得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和说起起自己今天没吃早饭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余思航简直要疯了,“老哥九年制义务教务你知道吗?你家违法了你知道吗?” 他现在有印象的,以往在学校的生活,还停留在很久之前,随后,就被带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年,他一直独自一人,似乎被整个世界所遗忘,偶尔有人过来给他上课,他觉得那些课程内容都很简单,他学得很快,似乎有很多人夸过他聪明。 再然后……那些老师,也都消失了。 原燃觉得烦躁,条件反射一般,先是胃部一阵难受的搅动,随后,右眼角的那处伤痕,似乎又开始灼灼作痛。 他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日子。 余思航声音过大,周围已经有人开始侧目,他吓得忙一缩脖子,飞快缩小了声音。 他看着旁边平静的少年,难以否认的俊美,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格外漂亮,但是看人时,那种寒凉空洞,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真的很容易让人心里发憷。 怪不得,即使是以余思航的粗神经,之前也隐隐觉得他有点奇怪,尤其是和原燃同桌之后,感触就更加深了点,尤其是在与人相处这方面,超级不像是一个具有社会性的普通高中生,而且,在某些方面简直无动于衷到难以想象。 就比如,这么几天,他已经围观到了n个妹子跑过来偷看他,那眉目含春,欲说还休的小模样,余思航看着都有点酥了,却从没见原燃对任何一个有过任何反应!!看她们的眼神和看男的没有任何区别,哦,不,看男的,和看墙也没任何区别。 所以其推导得,在他心里,妹子=男人=墙? 余思航被自己的脑洞雷得打了个颤。 这人寡言得也有些过分,一个字能说清的绝不会说俩……不过,攻击性也很强,余思航发现他很不喜欢让人近身,他又想起那次洪晃贸然去碰他肩膀,结果被差点被背摔出去的惨状。 “燃哥,你告诉我这件事,是相信我。”余思航语气很郑重,“拿我当兄弟,肯定给你保密,绝对不会出去说的。” 毕竟,没有上过初中,一直待在家里上学太不常见,太奇怪了,说出去被别人知道了,学校里绝对会有很多流言蜚语,说他不正常或者说他家里人有病。 他们熟起来没几天,也就是一起打打球时交流能稍微多点,同桌居然就连这种事情都愿意 告诉他,余思航有些许感动,些许开心。 原燃,“……”这个人,是不是好像误解什么了? 余思航还在喋喋不休着,原燃黑眸很深,没挪开视线,似乎第一次,认真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安漾这几天也很愁,第一次月考马上就要来了,安文远对原燃成绩明显很上心,问过她好几次原燃最近学得怎么样,说实话,她心里是真的没底,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弄不明白原燃水平。 有些很简单很常识的问题,他答不上来,有些很复杂的,她都有些想不明白的,他居然又意外可以说对。 今天拖得有点晚,安漾过来给他讲题时,已经快十点了,平时原燃睡得很早,作息很规律,这个时间应该是已经睡了,安漾怕他会犯困。 “休息五分钟。”安漾关上英语书,有些担心的看了眼他,“困的话,就和我说哦。” 她端来了一个托盘,里面装着一杯调好的草莓牛奶,还是温的,还有几个她新尝试做的甜甜圈,热腾腾的,上面点缀着坚果,奶油,葡萄干……有三种颜色,吃起来甜甜软软,口感绝佳,她觉得应该是原燃会喜欢的口味。 她歪着脑袋,笑眯眯的看着他……每次见原燃吃她做的食物,成就感真的满满,“味道还行吧?” “嗯。”少年轻轻答了声,声音沉沉的。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抹去了平时的苍白,像玉一样温润干净,睫毛长得过分,安漾忽然怔了怔,见他一侧脸颊上,唇角上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抹白色的奶油。 “奶油。”她提醒。 “嗯?”少年从食物中抬起头,无意识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唇角,形状很漂亮的唇,薄薄的,色泽嫣红,桃花眼微眯着,瞳孔漆黑干净,似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安漾不知为何,忽然联想到了自己以前养过的小猫,喝完牛奶时,舔着自己粉红色小爪子的模样。 安漾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这里……沾了奶油。”她指了指脸上,把纸巾递给原燃。 见他根本没找对地方,在那张俊脸上毫不怜惜的一阵乱揉。 安漾实在忍不住,按住了他的手,轻轻把那只手移到了沾着奶油的地方,“这里。” 手指很软。 袖口,发上,似乎都散发着一股甜暖安谧的香。 每天,这个时候 ,都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 ……这样的触碰,好像不觉得讨厌。 他没有避开,任由她轻软的手指,这样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 第一次月考来得快,去得也快。 隔了一天就放假,下午只剩下最后一节课自习课,班里闹哄哄的,念着他们刚考完试,老师就也没太拘着,班里做什么的都有,大家各得其乐,就等着待会儿混完一节自习课回家放风了。 “我下周生日,赶着这周放假先过了。”余思航敲前面两人的椅子,“你们没事就也来玩玩呗。” 丁明河扶了扶眼镜,看了眼旁边安漾,谨慎道,“我周日要补课。” “我没事,应该可以去的。”安漾轻轻笑了声。 余思航也是她初中的老同学了,那会儿大家都关系不错,又一起升学,没事一起过个生的关系还是有的,余思航性格很好,仗义大方,性子还很直爽,人缘很不错。 “都来都来。”余思航大大咧咧道,“我请客,你周末补课不要补两天吧?那我就定周六了,不来不是人啊!”他在丁明河肩上重重一拍,丁明河被拍得呲牙咧嘴,眼镜都快掉了,“疼疼疼,你轻点行不行。” “我还叫了林希和夏璇璇。”余思航咧嘴笑,“还有球队那几个。”生日就是要人多才有意思嘛,就是球队那几个吃得有点多,他点吃不消。 一直快到上课的时候,原燃才从外面回来。 余思航习惯性想去勾他肩,撞上他冰冰凉凉的黑眸,那日洪晃的惨叫似乎又在耳边回荡,他动作做到一半,硬生生停下来,换成了几声嘿嘿尬笑。 “我周末过生日。”他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腆着脸道,“燃哥,来,来捧个场?” 第10章 余思航的生日会定在了周六晚上,安漾赶过去时,已经到了不少人。 定在一家重庆火锅店,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丁明河,书包挂在椅背上,正在低头看一本单词书,听到安漾开门进来的动静,他才抬头。 安漾和他打招呼,“这么吵,能看进去吗?” 包间里人声鼎沸,火锅咕嘟咕嘟煮着,对面不知道在喝酒还是在喝饮料,桌游卡扔了一地,还有在线开黑的,又笑又闹,简直要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 “还行,明天有补习,今天要早点记完。”丁明河现在对她态度极好,顺手拉开自己身边椅子让她落座。 对面林希看到她,从桌游里抬起头,“软,来来来,坐我这边来。” 火锅店太热,她袖子都撸起来了,举着罐子,表情和动作都极其豪迈。 安漾看了眼她手里的啤酒罐子,打了个抖,“没事没事,我就坐这边吧,挪得麻烦。” 林希很遗憾的打了个嗝儿。 “未成年不能饮酒。”丁明河在旁边小声嘀咕。 安漾,“……”他可能是没见识过林希酒量,安漾以前也一直很担心怕她喝醉,但是初中毕业时,他们出去庆祝,安漾亲自见识林希一个人,撸袖子干翻了半屋子的男生,还脸不红心不跳后,她就开始学着放平心态了。 不像她,就是根本沾不了酒的体质,喝几口啤酒,脸就会红得不能看,还说醉话,用林希的话来说就是彻底换了个人。 “哥,可以开吃了吗?”眼见肉拼盘都端上来了,一叠叠摞在旁边,洪晃眼睛都要发绿光了,筷子早拆开了,跃跃欲试的比了个夹的动作。 余思航摁了他筷子,“再等下。” “还有人?”洪晃问,他来之前刚在外打了一下午球,现在肚子饿得空荡荡的,对着这一堆不能吃真的很煎熬,“谁啊,来这么晚,别给他吃了。” 安漾倒是不是很饿,正小口抿着橙汁,忽然看见对面洪晃的眼睛一下就睁圆了,回头一看,她差点也被橙汁呛到。 “燃哥来了,来来来,坐。”扔了手里饮料罐,余思航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 少年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黑发白肤,清清爽爽,挺拔的站在包间门口,就是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冰凉凉的。 洪晃想起那天他下手的凶狠,打了个寒颤,这他妈不像是来给人过生日吃火锅的,简直像是 来砸场子的。 安漾也呆在了原地,她一点没想到原燃居然也回来,她出门时,原燃好像就不在家了,但是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他。 是因为坐同桌之后,和余思航关系一下就近了?可是,他们才同桌几天啊?关系就到这种地步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生之间的友谊吗? “燃哥,坐我这儿来。”余思航非常热情,他旁边的洪晃闻言都快哭出来了。 哥!这位置这么窄,上次只是拍了下他肩膀就差点被摔出去,这次要是又不小心哪里惹到他了,不会被直接扔火锅里给涮了吧? 好在原燃没过去,安漾坐在门口处,右手边还空着,他没犹豫,直接在安漾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卧槽,小帅哥怎么也来了???” “什么鬼,还坐你旁边?” 林希狰狞脸,游戏都不玩了,低头拼命在手机上按键,兜里手机不停地震动,安漾根本回复不过来,“可能因为,就我这里有座位空着吧。” “你说小帅哥今天怎么会来?看不出来,余思航这么大面子?” “我觉得他不适合吃火锅……长得神仙一样,就适合穿西装打领带坐在高级西餐厅,和我吃烛光晚餐!!” 安漾,“……” 她可能是没见过原燃在家,盘腿坐在沙发上,湿着头发吃甜点的模样…… 余思航点的是个鸳鸯锅,对着他们这边的正好半边辣的半边不辣的,安漾知道原燃平时好像不怎吃辣,这里火锅里花椒味道却格外呛人,她都有些受不住。 大家都吃得很嗨,又吵又热,丁明河吃了一点,又开始低头念念有词的看单词,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不好吃吗?”安漾小脸被火锅热气熏得晕红晕红,歪头问一旁少年。 见他真的没怎么动筷子,以他平时的食量,不太科学。 原燃,“烫。”声音似乎有些许不满,垂着长长的睫毛,面无表情的盯着手边飘香的火锅。 安漾注意到他唇比平时红,杯子里的水也空了一大半。 果然是怕烫的猫舌头,吃不了太热的东西。 安漾抿嘴笑了,她拆了一份干净的盘子,换了筷子,从清汤锅里捞出了一些鱼肉,丸子,各类蔬菜,搁在盘子里,悄悄推到原燃手边。 他其实不怎么挑食,吃饭没 什么避讳,基本什么都吃。 长身体的男生都吃得多,对面很多男生都还在吃,女生却大部分都已经停筷子了。 “燃哥喝点吗?”半路余思航刻意跑过来,给他倒了一杯酒。 原燃试了一口,就就很嫌弃的放下了,继续专心吃手边碟子里的菜,余思航看了一眼,心里嘀咕,你还怪精致的哈,这有荤有素的,营养搭配均衡。 喝到舌尖味道发苦,又苦又涩,还有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他不喜欢。 吃完一顿火锅,在火锅店里吃了生日蛋糕,几个男生说是还要出去嗨,包夜或者一起去打球。 安漾看时间还不太晚,把准备好的礼物给给了余思航,说完生日快乐,打算就现行告退了。 林希喝得有点上头,安漾打了个电话给林宴,林宴说马上过来接,叫安漾也一起等他。 林家现在住址和安家有点距离,安漾看现在才八点钟,还是婉言拒绝了。 出了火锅店,外头天已经完全黑了,风凉飕飕的,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原燃。”她扭头,惊讶的看到几步开外的少年,惊喜。 俩人并肩走在街上。 安漾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会留下,和他们继续一起玩。” 原燃,“不想留。”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 毕竟,平时上学,原燃基本上不会和她一起上下学,都是各走各的,平时原燃不在家时去了哪里,她也完全不清楚。 “等你过生日,我可以给你烤一个蛋糕。”路上,安漾心情很好,一路和他闲聊,忽然想起今天余思航生日会上的那个蛋糕。 “原燃,你什么时候生日啊?”安漾越说越开心,扭头问他。 天生沉了下来,已经转到了秋天,夜晚有几分凉意。 半晌,听他答,“不记得了。” 安漾惊呆了。 不记得自己生日了?可是年年都会有,他家里人难道不会给他过生日吗? “2月29?”安漾只能理解为这样,四年一次,所以既记不清楚了。 猜了几个都不对,安漾有些垂头丧气,她不信有人会不记得自己生日,估计,只是原燃不想告诉她吧…… 少年低眸,注意到她脸上神情,格外明显,小嘴抿得很紧,沮丧得不加掩饰。 他忽然背了一串数字。 安漾愣了半晌,反应过来,这是……身份证号码? 回想了一下中间的那截数字,安漾,“……” 那不是就是今天吗? 是不是她记错日期了?!安漾在脑子里想了三遍,又从兜里拿出手机,核对了几遍日历。 没错……还真的,就是今天…… 为什么寿星自己都压根没提过一句,还赶过去给别人过生日过得一脸淡定。 “我没准备礼物,要不,我们在外面逛逛?”安漾有些小丧气,眼睛忽然又亮了,“现在还不太晚。” “你会陪我回去吧?”她想到这里,抬头问他,她也不知知道原燃是不是有什么半路要拐去的地方。 少年,“嗯。”没有犹豫。 安漾眼睛很亮,“那我看看,还有哪里可以玩。” 俩人走在街道上,前面游戏厅灯光正好亮着,她想起初中是余思航几个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去这样的地方? “去看看?”她问原燃。 原燃抬眼,似乎没什么意见。 周末游戏厅人流果然大,安漾是第一次来。根本不知道要玩什么,人挤人,还有股难闻的烟臭味,还吵得要命。 半路上,她去换币回来,旁边一个玩格斗游戏的小青年似乎是又输了,骂了句脏话,从机器上起身,正好别到安漾胳膊。 他见是个小姑娘,一搡,张嘴就想骂。 手腕上忽然一重,游戏厅灯光昏暗,他忽然看到那小姑娘身后站着的人,感觉到手腕上忽如其来,越来越沉的力度,他疼得面颊有些扭曲。 小姑娘身后那个男生,站在暗处,那双黑眸冰冷寒凉,似乎不含任何感情的看着他,小青年背上汗毛发竖,一嘴脏话都吞了回去,拐了个弯,转头就跑。 黑暗里,安漾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很快被身后一双修长的手扶住。 少年力道很轻,安漾靠着他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和他商量,“太挤了,要不,我们先出去?” 玩了没几个项目,她觉得自己都憋不过气来了。 选择来游戏厅可能不是个什么好决定。 出了门后,晚风刮过,安漾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多了,她舒了口气,忽然注意到游戏厅门口,不远处,摆着一列 夹娃娃机。 里面装的是新出的一款萌宠节目的周边,安漾一见,就有些走不动路了,里面那只小黑猫她最喜欢了,造型超级可爱。 “等我一下。”安漾恋恋不舍得看了眼窗口,转头又进去,去换了游戏币来。 原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娃娃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难……”安漾看着橱窗,鼓着脸颊,小声嘟囔。 见原燃盯着娃娃机看,安漾一下升起希望,“你会吗?”她递过一个币给原燃,是不是男生都会比较擅长一些? “第一次见。”原燃答,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娃娃机。 安漾,“……”她还是把币递给了他,没玩过,正好试一试,反正她也抓不上来。 果然,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眼神太热切,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还是掉了下来。 “我们去试隔壁那个,这个形状,确实太不好抓了。”安漾觉得他是一番好心,第一次玩,抓不到也很正常,忙移开眼神,转移话题。 她给自己鼓了鼓劲。 来都来了,好歹得抓一个战利品回去,隔壁是个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突出的两条长耳朵似乎很好夹。 安漾投进了一个币。 凝神,全神贯注的盯着夹子,见它终于缓缓挪到到一个兔子上方时……下爪。 好!! 拿到了! 安漾开心坏了,从出口拿到那个做工精致,还带着围兜的粉白小兔子。 “礼物。”她把兔子赛给一旁的原燃,眯着眼睛笑。 “那个,要不,等回家了,给你换个礼物……”见原燃没说话,目光似乎有些奇怪,安漾呆了,忽然反应过来,这种粉白/粉白的兔子,他怎么可能喜欢?! 原燃平时穿衣服好像都是很简单的深色系,虽然喜欢吃甜食,但安漾一点不觉得他会有这种少女心。 男生没有松手。 触到他修长冰凉的指尖,安漾怔住了,抬头来,懵懂的看着他。 “不用。”他看着手里那个兔子,轻声道。 手指收紧了一些,平时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表情似乎有些许变化,和看到甜食时也不太一样。 “原燃,十七岁生日快乐啊。”晚上风有些凉,女孩小巧的鼻尖被吹得有些红,星幕下,鹿眼弯成了两弯澄澈的 月亮。 …… 晚上玩得很开心,她回家,睡了个安稳觉,一觉直接到天明。 第二天一大早,她按时起床,洗漱,刚推开门,忽然觉得有些许不对,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把门掩开一条缝,安漾低头一看,是一堆小黑猫布偶。 她昨天想抓的,一模一样的,整整两排。 第11章 周一,第一次月考成绩很快出来。 余思航瞟了眼自己试卷,又瞟了眼旁边大佬的试卷,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试卷往抽屉深处塞了塞,果然,还是照顾一下大佬心情比较好。 大佬就是大佬,果然是不需要成绩的。 原燃似乎根本不在意,拿了试卷,翻过来看了眼,就塞回了抽屉,他昨天似乎有些没睡好,眼底下带着浅浅的青,困意十足。 原燃肤色很白,日光下,呈现出一种没什么血色的苍白,薄唇,一双几乎看不出什么感情的黑眸,模样很漂亮,这种时候,看起来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淡得让人觉得他基本不会有任何情绪。 注意到他眼睑下的青痕,余思航忽然都有些好奇,他记得原燃昨天走得很早啊,回去时才刚八点钟,那他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为啥还是这样一幅睡不饱的模样。 原燃极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看,抬眸看了他一眼,余思航注意到他冰凉的视线,打了个寒颤,慌忙移开视线。 当然,问是不敢问的,一辈子都不敢问的。 “肯定是出去浪了。”午饭时,余思航和人闲谈起,洪晃愤怒的收起自己试卷,“泡吧,撩妹,约会,提前走,是因为不想和我们一起玩那些低级的。” “妈的,你不知道他那张脸多受妹子欢迎。”他愤愤不平。 见着原燃和他们一起打过几次球,后来好几个妹子找到他,洪晃以为自己春天来了,结果一个屁,完了后都是来找他要原燃联系方式的。 洪晃哪来他的联系方式,于是写了个自己的q号给妹子,结果聊了几句后,很快都被拉黑,无一例外。 余思航,“……” “你是不是有毒。”他看了洪晃手机上那些聊天记录,“我求你装也装得像一点,燃哥会这样说话?你杀了我吧。” 什么,我也好想你,就像花朵见到了化肥。 什么,你会弹吉他吗,那你是怎样撩动我的心弦。 什么,你今天累不累,明明在我心上转了那么多个圈。 这都是什么鬼又土又有毒的情话!! 他想象了一下原燃用那张性冷淡的,面无表情的脸说这种话的表情,一阵恶寒,打了个抖。 算了,他觉得大佬是不可能对妹子感兴趣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的真爱,可能是睡觉。 安漾回家路上,和林希一起拐去了校门口一家奶茶店,安漾咬着吸管,小口喝着柠檬水。 “软,你这次又进步了啊。”奶茶店里一边墙壁的许愿区,贴着各种颜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的愿望都千奇百怪,林希觉得好玩,也去扯了一张,“湳大稳了。” “还有快两年呢。”安漾低眼见她写字,“要是能上湳大,我就非常,非常,非常满足了。” 一脸用了三个非常,安漾一如既往的笑容,唇角边旋出了一个小小的酒窝,甜甜的。 林希边说着,边提笔,在那张便利贴上开始写字,“啧,学霸的谦虚,我能上个s大就满足了。” “考上s大,找一个小帅哥男票!”刷刷写好,她在下方签了个lx,又留下今天日期,满意的旋上了笔盖。 “你要不要也写一个?”林希转头问她,“我听说这家奶茶店还挺灵的,我认识的一个学姐,想考a大,在这里留了个签,结果高三一年成绩进步了几百名,居然还真上a大了。” “着的?”安漾抿了抿唇,放下柠檬茶,犹豫片刻,也抽了一张。 林希好奇凑过去,“你这是啥呢?” 安漾没写字,在画画,简笔线条,勾勒得却活灵活现,是一只小黑猫,正在舔着自己爪子。 成绩进步,全科及格。 还打了个小箭头,指向那只小黑猫。 林希看完她写的心愿,唇角一抽,“……及格?这什么鬼。” 安漾的心愿是及格,这简直好比国家游泳队队员,说自己愿望是以后掉池塘能不沉下去一样。 安漾笑着摇了摇头,指尖一用力,把那张便利贴细心地在许愿区摁下。 “走吧。”俩人喝完奶茶,并肩出了奶茶店。 林希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安漾,她书包是白色的,旁边挂着一个小黑猫玩偶,造型很可爱,随着女孩的步伐一晃一荡, “好好看,新买的?”林希叫,“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个。” “不是。”安漾抿唇笑了,拿手指拨弄了一下旁那只小黑猫,“娃娃机里夹到的。” “那个可难夹了,又贵。”林希忽然想起,颤着手指指着那只小黑猫,“这猫最难出了,是不是新世纪前面的那家,我上周花了一百多块,屁都没夹到。” 这么难……吗? 安漾想起门前一 大堆小黑猫布偶。 原燃没提起过这件事,像是没发生过一般,没有问她喜不喜欢,也没提起自己是怎么弄到的。 小黑猫外层有一层短短的绒毛,摸起来,软软的,她捏了捏小猫粉色的爪子,叹了口气。 她自己,明明只给了他一个小兔子,名义上还是生日礼物。 回去,再给他做一点好吃的吧,当是感谢。 安家书房,安文远坐在对面,正低头翻着试卷,几张是安漾的,几张是原燃的。 他一张张翻过去,眉头越皱越深。 和旁边安漾小个整齐的小团子字迹截然不同,原燃字迹大而潦草,和平时寡言的模样不同,自己尾端都透露出一股狂放的潦草。 理科试卷很多只写了得数,旁边的几张政治,历史试卷,卷面干净得和新的一样,语文作文,要求八百字,他只写了大概二十个字。 他皱眉翻过来一张试卷,视线一滞。 “那是我之前给他讲过的内容。”安漾有些忐忑,那张数学试卷上,唯有三家函数那部分,答得详细,居然还耐心写了几个步骤,夹在前后大部分的空白里,格外醒目。 安文远叹了口气,“这么看,还是得给原燃再找个专业的补习老师。”他收起那些试卷,连着安漾试卷一起还给了他。 虽然原燃明显一辈子不可能为吃穿发愁。 但是安文远是一路读出来的大学生,硕士博士一路保送,观念自然也很正统,说得稍微迂腐点,可以概括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又一贯是个认真负责的人,把原燃当成自家孩子看待,他是真的很为这件事情头疼。 安文远说,“到时候等我找到了,你去告诉他一下。” 安漾抿着唇,郑重的点了点头。 安文远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在实验室提起一次,问学生有没有之前高中找过辅导老师的经验。 “咱们湳大,好多学生以前还是高考状元,我等会帮老师去问问。”有人说。 林宴听到了,挑眉笑了笑,“我以前也是理科生,高中成绩还可以,大一有给几个学生辅导过,安老师不嫌弃的话……” “师弟谦虚了。”有个博士生在旁边笑,“你们这些湳大本科的,当年大大小小不都是个状元。” “没有没有。” 倒是安文远来兴趣了,“林宴,你 这周有空?来我们家上一节课试试,就是学生底子可能不太好,比不得你之前教过的那些。” 林宴应好,心里有了几分数,这么看,安文远应该不是在给软软找老师,他忽然想起,上次去安家,在客厅见到的那个表情阴郁的漂亮少年,安漾的表哥。 八成,应该是给他在找了。 月考没过去几天,湳大附的秋季运动很快要来,定在了月考上来,第二周的周五。 这几天体育课都没有再做操,都在准备运动会相关事情,主要是选拔和练习,余思航是班里体育委员,这几天操碎了心,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大家多报几个项目。 他们班没几个体特,还有一大堆书呆子和弱鸡,要找出几个身体素质好的来真的很难。 看着榜首那个名字,余思航唇角抽了抽,哭丧着脸,“跑得快,和报不报名,是两回事。” 林希,“……”==小帅哥好像,额,确实,是有点不太好说话。 安漾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要去吗?”回教室路上,安漾和林希说了声回头见,追上原燃,悄悄问他。 她还是个挺有班级荣誉感的人,虽然自己体质不行,但是每次运动会,她都有去好好加油,做一些广播,送水之类的后勤服务,如果原燃愿意去的话, 少年身上刚剧烈运动完,发梢湿着,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清清淡淡,很浅的薄荷味。 腿那么长……她偷偷瞟了一眼,平时见他在球场上,弹跳力和爆发都很好,跑步果然也很快,如果他愿意的话,应该可以给班里拿回一个好成绩。 见原燃没回话,她抿着唇,刚想开条件,说是如果他愿意参加运动会,她可以回家,给他做原燃这段时间很喜欢的水果蛋糕。 不料身旁少年低眼看了下她,“你想让我去?”声线低沉,淡淡的,带着浅浅的鼻音,似乎没什么情绪,在说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情。 夕阳下,那双桃花眼,素日漆黑冰凉的瞳仁,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流光溢彩,极其漂亮。 安漾有些愣,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嗯。”他没再多说。 似乎有了这个回答,不需要,再多问任何事情。 夕阳下,少年背影清瘦颀长,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安漾愣了神,随后,弯起了唇,鹿眼里流露 出了清浅的笑意。 心情,不知为什么,变得格外轻盈。 林宴周五晚上,如约来了安家。 安文远还在学校开会,打电话通知了安漾,叫她带原燃见见林宴。 林宴到的很准时,七点钟,不早不晚,安漾给他泡了茶,叫他等等,随后上楼叫原燃。 她敲了敲门,“原燃?” 不多时,里面传来脚步声,他才从浴室出来,开门时,少年正在往身上套一件白t,很快转身进了房间。 安漾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后背,一截很漂亮的蝴蝶骨,线条优美,细腰长腿,原燃似乎不怎么介意被她看到,没什么避讳的意思,安漾却很不好意思,红着耳朵,默默移开了眼神。 ……虽然,这些天,也见过不少,但是,每一次,视觉冲击力依旧一如既往的大。 他实在长得太好,而且,是那种很危险的,本人毫无自觉的类型。 虽然他自己毫无这方面的兴趣,一点不开窍,但是,对安漾而言…… 习惯了只有父女两人的家,也可能是女生本来要比男生脸皮薄一些。忽然住进来一个同龄男生,还长这么一张脸,在一些生活细节上,她是真的还有些不要习惯, 譬如现在,他洗完澡,就这么出来,她是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她低着眼,没敢多看,眼角余光瞟到什么,忽然凝住了。 似乎是一道陈年的伤疤,在那对漂亮的蝴蝶骨上方,肩膀下,只露出了一小截,在少年白皙如玉的肤色上格外明显,一直隐没而下。 没等安漾仔细看,原燃已经把衣服套好了,“怎么?” “和我下去一下。”安漾现在和他讲话,比之前轻松了一些,“来。” “等下,有个惊喜。”她弯着眼睛,手背在身后。 林宴可比她厉害多了,高考状元,表达能力也很强,即使在现在湳大神人辈出的物理系,依旧可以保持学分绩第一的成绩。 可以说是学霸中的战斗机,他来教原燃的话,效果绝对比她好很多,也不会出现算到一半不会的尴尬情况了。 惊喜? 原燃,“……”他没说话,轻轻嗅了嗅。 水果蛋糕,姜糖饼干,还是甜甜圈? 他跟在了她身后,“嗯。” 见他头发还湿着的,安漾拿过毛巾, 踮起脚,费力把毛巾搭上他□□的黑发,“湿着头发下去,会感冒的。” 原燃接过,乖乖擦干头发,灯光下,他一头黑发散发出淡淡的薄荷香,干净柔软,安漾忽然想起了他送给她的那只小黑猫。 只可惜……呜,这辈子,她想揉到原燃的头发,估计都是不可能的了。 林宴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麦茶,滋润了一下喉咙,等着安漾带她表哥下来。 “这是宴哥哥。”安漾弯着眼睛笑了笑,小声对原燃介绍,“以前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状元喔,很会教课的。”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你好。”林宴也站起身,“我叫林宴,湳大物理系上大二,上次见过。” “你是软软的表哥?”他开口,打算试着和他套个近乎,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最完美的笑容,“……安老师拜托我,过来教你学习。 第12章 少年目光陡然阴沉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宴,没有半分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林宴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和上次,第一次和“这位表哥”见面时,一模一样的感觉。 漂亮,阴郁乖戾,难以相处……这是他上次对他留下的全部印象。 和他的妹妹截然不同的性格和长相。 安家居然也会养出这种乖戾阴郁的少年。 果然是个很难相处的性格,这种快成年又尚不成熟的年龄,自尊心高,攻击性又强,确实很棘手。 但是,林宴不想放弃,还是打算试着继续完美扮演家庭教师的角色。 安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原燃,再迟钝,终于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不,不上一节试试看么。”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她站在原燃身后,偷偷地,轻轻扯了扯他衣角。 女孩的眼睛大大圆圆,眼角微微下垂,微抿着唇,仰脸看着他。 尴尬,担忧……似乎还有几分淡淡的惶恐。 应该是可以用这些词来形容的心情。 ……不高兴吗? 从小到大,原燃办事基本不会顾虑别人心情,他读懂他人情绪能力很差,也从没有过那种必要……别人什么样,他也从没在乎过。 握着他衣角的手指,温温软软,力度不大,还微微颤抖着。 …… 书房门关上,安漾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平时她给原燃补习的时候,他没有抗拒或者表现出一丝不情愿过……没想到,换了林宴,为什么他一下就这么抵触? 是因为今天没有给他做甜点,甜食涉入量不足导致的么,她关上烤箱门,站起身。 厨房飘出一丝淡淡的甜味,安漾随手拿拿起一本书,缩在沙发,心不在焉的翻看着,眼睛却老是不自觉瞟着对面时钟。 书房里就剩下俩人。 座位距离很远,林宴原本想叫他坐近一些,撞上少年乖戾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就这样保持着距离,翻开了第一张试卷, “先来给你讲解一下这次考试的试卷。” “这道题目,已知a角,和这条边的长度……” “45度。” ……他换了张试卷。 少年语气很淡,“动量守恒定理,v1,20cm/m” 又换了一张英语试卷。 …… “你教不了我。”语气里没有挑衅,平平淡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宴看了眼自己手里没及格,大片空白的试卷,再想想自己刚听到的,忽然觉得有几分魔幻现实。 …… 半个小时不到,蛋糕还没烤熟,书房门就打开了。 房间门打开时,林宴脚步有些飘,满脸一言难尽,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身后跟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原燃。 林宴勉强挤出一个笑,“他学得很好。” 安漾,“……”看清俩人都完好无损后,莫名其妙的,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改天再和安老师谈谈这件事情。”俩人站在玄关处,聊了几句,林宴便告辞了。 送走了林宴,安漾表情复杂的回了客厅,她也不知道林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算是安慰么?之后和安教授谈,他是要告状吗? 还有原燃,会不会生气…… 觉得她没有提前告诉他,就给他找了个这么不熟的家庭老师,而现在,她甜点都没做好,要是原燃生气,她好像都没有了安抚他的办法。 安漾心里七上八下,很是忐忑, 原燃站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安漾忐忑的在他对面坐下,指尖交叠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一张试卷忽然被摊开在她面前, 对面少年垂着长睫,“都对了。” 安漾有些愣。 原燃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继续说下去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选择了沉默,静静坐在她的对面。 不见之前阴郁冰冷的眼神,少年眼睛漆黑干净,头发上淡淡的薄荷余香还没散去。 安漾视线下滑,茶几上摊着的试卷,露出的那一块,是她之前给他讲过的内容。 每一道,都答对了。 安文远在实验室泡了好几天,回家一直没提起过这件事,安漾心里惴惴,不知道林宴到底会怎么和他开口,于是也只能暂时忽略,当作没发生过,等着安文远再主动提起。 周五,附中秋季运动会。 安漾起了个大早,买好东西早早来了学校,操场上挤满了人,三班场子在操场最东,安漾费力的一路找了过去。 她到 时,正好是一百米短跑开始的时候。 跑道一侧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女生,看得她都有些为之侧目。 “靠,百米跑这么受欢迎的嘛,早知道我也报名。”洪晃跳远回来,一头一脸的汗,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水,咕嘟咕嘟灌下半瓶。 林希振振有词,“当然多了,可以同时看两个不同款的帅哥,多划算。”她指了指起跑线出,原燃和付星河,赛道还是并排的,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余思航,“还分款呢?” “当然分啊。”夏璇璇说。 “比如,付星恒就是小太阳款,那种恋爱后又主动又暖的犬系男友,原燃呢,就是那种美味的生人勿近款,我觉得他要是恋爱了,肯定是个傲娇。”夏璇璇摸着下巴琢磨。 傲娇? 安漾默默听着。 她觉得难以想象原燃喜欢谁的样子,可是,傲娇? 那不是类似那种…… 想让你多摸摸我/不动声色的黏人/口嫌体正直。 虽然知道不可能,安漾还是想象了一下……和原燃那张俊美,面无表情的脸,简直绝配……安漾被萌得一脸血。 她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没救的猫控!! 洪晃不甘寂寞,“那我是啥?” 夏璇璇秒变冷漠脸,“……泥巴系吧。” 洪晃,“?” “这说明你平易近人,又被所有人所需要,还甘于奉献。”余思航说,“是我们所有人的爸爸,爸爸,赶紧搬了这箱水送去那边。” 洪晃,“我,&%%@#” 可惜正巧,付星恒穿的黑色,原燃今天反而穿的白,蓝白色校裤,清爽干净的黑色短发,那张脸被白色衬得更加俊美,他个头比付星恒高出一点,和他站在一起,极其惹眼。 “加油!”混在人堆里,安漾也随着喊了一声。 百米跑终点。 人太多,她个头小,实在挤不过去,于是就没再靠近。 那么多人给他送水,也不少她一个吧。 安漾知道原燃在学校,尤其是那些女生里的受欢迎程度,干脆就不挤了,安心站在原地。 “安漾?”人群中露出了付星恒的脸,“你也来了?是来看我比赛的嘛。”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一脸阳光 ,一下有些飘飘然,眼睛发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付星恒耳尖红着,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不加掩饰的“我很开心”的光芒。 安漾,“……” 说实话,安漾真的很不擅长对付这种类型,无论怎么说,好像都会被他最后理解到一个自己想要的意思。 原燃很厌恶这种人多的场合。 喧哗,还有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很长一段时间,他习惯了独处和安静的环境,本性也喜静不喜闹。 他有些烦躁,很快沉下脸,他冷着脸的样子很可怕,周围人很快松动,见他要走,也没人敢拦。 原燃抬眼,在人群里找了找……一眼看到,她在不远处。 少年眼睛眯了眯,看清楚了那个身影……旁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男生。 她在和他说话,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忘了那人叫什么了,但是,以前,是不是也来教室找过安漾?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烦躁。 “原燃?”安漾听到身后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少年的脸。 原燃径直走了过去,站在了她身边最近的位置。 付星恒也认识他。 那天那个棒棒糖大佬,就是他把王峰痛打了一顿,都给吓出心理阴影了…… 他仔细端详了下那男生,看着,倒不怎么社会,长着一张挺好学生的脸……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付星恒回忆起那天见他时,少年叼着一根棒棒糖,面无表情从走廊对面走过来的的样子,实在有点难以想象他把王峰按在地上打的样子。 还挺能骗人啊。 “你吃饭了吗,要喝水?”安漾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了的饮料和两袋曲奇。 付星恒和她还算熟,就站在旁边,她也不好意思就这么忽视,于是拿出一块,也顺便问问他,“你要吗?” 没等付星恒回答,安漾手里已经空了,原燃咬了一口那块曲奇,面无表情抬起头来,露出了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神情似乎不怎么愉快。 这么近距离看,她发现,自己以前没注意过,他居然有这么一颗虎牙。 ……咬人,肯定很疼……不知为何,她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护,护食吧,这一定是。 “那个,是咸的。”安漾忽然想起一 件更重要的事情,手都抖了抖。 这是她自己烤的曲奇,因为是准备带来学校分给大家吃的,所以味道做的一半甜一半咸,她刚拿的那块,是咸味系的。 果然,吃了一口,原燃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但居然,还是乖乖吃完了,就是好看的眉皱着,薄唇抿得紧紧的,和平时吃甜食的模样截然不同。 安漾这段时间已经慢慢学会,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分辨出心情了。 安漾实在忍不住笑,从另一个包里拿出一块,踮起脚,递给他,“这个,甜的。” 付星恒站在对面,眼睛都快从眼眶里跌出来了。 “我也要!”他反应过来,立马凑上去。 第13章 说完后,半晌,原燃低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凉凉的,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寒意,付星恒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付星恒,“……”卧槽。 这人不会真的为一块曲奇和他翻脸吧。 安漾,“……” 对不起,她现在,已经对这些曲奇没有控制权了! 原燃对她做的食物的占有欲真的有点强到过分,自从上次林宴来家后,安漾稍微对这件事情有了点认识,最近好像还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时候在家里,她把自己做的食物分给张芳和安文远,都能察觉到他有些许不满。 原燃吃完手里那块曲奇,接过另一块。 他明显不喜欢吃咸的,但是,也半点没有要分给他的意思。 他是不是喜欢安漾? 盯着对面少年面无表情,却极其俊美的脸,付星恒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浓重的危机感。 不过很快,他观察了一下原燃神情,又觉得不确定了。 想起那天他吃的那根棒棒糖,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吃甜的呢,不是对人感兴趣,只是对吃的感兴趣。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安漾把一瓶运动饮料递给原燃,仰脸冲他笑。 毕竟给班里拿了第一名,短跑加分很多。 离开时,她回头,抱歉的冲付星恒挥手,小声说了句再见。 付星恒有些失魂落魄的,肩膀忽然从身后被人敲了一记。 “那妹子,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回头,他见王峰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不远处,原燃和安漾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诡异。 付星恒心不在焉应了声。 安漾很有礼貌,他觉得自己算是主动,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付星恒觉得自己条件也还行,长得还行,成绩可以,性格也算开朗,还和她也认识挺久,高一当了一年的同班同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漾没给他什么接近的机会。 “是不是叫,安,安漾?”王峰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没了平时经常带着的痞笑。 “你到哪知道的。”付星恒本来应着,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忽然警惕,“峰哥,你可别多想啊,兄弟之妻不可欺啊。” “谁他妈要跟你抢。”王峰不耐烦的把烟头摁灭,抖掉手里烟灰。 已经过去快 两年了,她那会儿,应该是在上初三。 她比那时候高了,脸上稚气也褪去不少,王峰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但是,他紧紧盯着不远处远去的那个背影,反反复复和自己记忆里那个女孩的模样对比。 没错,就是当年那个女孩。 王峰眯了眯眼,盯着远去的那个纤细背影。 他没想到,她最后竟然还是来了湳大附。 那个叫安漾的女生。 两年前,把繁哥,整进了局子里的人。 天公不作美,下午三四点时候,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一开始还可以硬着头皮忽略一下,后来转大,淋得不少人都不得不服气的打起了伞。 “靠,天气预报不是说晴天?” “什么鬼,那怎么办,回教室上课?” “有些项目还没比完呢,搬去体育馆吗?” 结果到最后,学校喇叭通知,运动会暂停,同学都回教室自习,一直到五点半,正常放学时间才能离开。 许多人非常不满,本来都打算好了今天来学校运动会玩的,书包都没背,结果半路被压回教室,换谁都不爽。 于是就撤得稀稀拉拉的,很多教室根本没到满人。 第二天本来放假,学校也没再多管,只是叫人把大门严实看了起来,说都不准出去,在校园里玩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林希盯着手机的计算器界面,念念有词的算。 随后打了个响指,快活的关上了手机页面,“这雨还来得挺好,我们现在积分还在前三,可以有个铜牌。” “很好啦。”安漾笑眯眯。 他们重点班,和普通班不一样,班里没有体育生,许多人体质还都很一般,总之,就是没什么运动健将,长跑这种要身体素质,积分又高的项目都报不满名额,可以终止在这里,拿个第三名的奖状也不错了。 安漾安静的在写自己的物理试卷。 林希耐不住,跑到她前面位置坐着,叽叽呱呱和她聊天。 也在认真看书的丁明河听着,实在忍不住魔音灌耳,问她,“何文杰去哪了?” 为什么他的座位还空着,坐进来一个林希? “打球去了。”林希说,“那些人也真是有精力,刚参加完运动会,还有劲去打球。” “不是下雨我也去看了。”她伸了个 懒腰,“去围观燃哥打球。” 安漾握着笔的手一下停了,“外面还下雨呢……” 她现在经常带着两把伞。 一把给自己,一把给是给原燃备着的。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他不经常忘伞,下多大雨,都是直来直去,人也不是铁打的,湿着一身坐这么久,不感冒发烧才怪,所以,后来她就习惯性备两把伞了,但凡下雨,总是会给他抽屉里偷偷塞上一把。 “淋得受不了,就回来啦。”林希半点不在意。 一大堆十七八岁的男生,怕什么淋雨,淋刀子都不一定死得了。 教室后门正好在这时打开,外头冲进来一股清凉的雨水和风的味道。 “阿~~嚏”余思航第一个进来,刚进门没多久,就打了个巨大的,长长的大喷嚏,他被淋得和个落汤鸡似的,一头毛被雨冲得乱七八糟。 安漾一眼看到他,最后进来的一个。 原燃掀下帽子,黑发被打湿了一半,看起来远没有其他人那么狼狈,脸色也还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怎么不打了?”林希问。 余思航骂了声,“雨大了……这种鬼天气,还有来抢场子的。” “你袖子上是啥?”余思航过来拿丁明河的水喝,丁明河没在意,忽然发现自己写的数学试卷变黄了,字面意思上的,变黄。 他眼睛都直了,半天,才发现是余思航袖子上低落的泥巴水。 “啧。”余思航抽了张纸巾,在她试卷上乱拂了几下,“你自己擦。” “和人干了一场。”他大喇喇靠在椅背上。 丁明河眼镜都差点掉了,“哈?” “一堆破事儿,一个女的过来找燃哥,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燃哥认都不认识,没理她,结果后来又过来了一堆外校混混……”余思航不耐烦道。 “有燃哥在嘛。”余思航是真的佩服,“都不是事儿。” 原燃是真的狠,会打架,表里如一的会,不是什么练出来吓人的花架子,而是下手很要命的那种,他现在明白了,那天在球场上,摔洪晃时,原燃是绝对收了力的,不然洪晃下场绝对没那么舒服。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丁明河抖着手,看着自己已经全黄了的试卷,“哦,我去厕所洗一下袖子。” 原燃没说话,他似乎有点累,垂着睫毛 ,闭着眼,身上衣服倒是整整齐齐,湿透了的蓝白色校服被扔在了一旁窗台上,里面的白色连帽卫衣没怎么湿,也没溅上泥水,依旧干干爽爽。 安漾没说话,细细打量过他。 神情凝住了。 见他右脸,似乎有什么红色的东西。 一道划痕,又像是擦伤。 原燃自己完全没注意到。 注意到她的视线,原燃睁开眼,安漾抿着唇,拿手指轻轻比划了一下自己脸的位置,“破皮了……” 原燃随着她比划的位置,修长有力的手指,极其随意的,在自己面颊上的伤口一抹,“被球擦了一下。 他动作很粗鲁,原本浅浅的伤口,被他这样一抹,又渗出了新的血迹。 安漾抿着唇,低头在抽屉里翻翻找着。 他好像就这样,从来都不在乎身体,淋雨也好,受伤也罢,都是这种满不在意的模样。 找出了一个小箱子,里面有挺多常用的感冒,退烧药,她一板板拿开,抽出了最下方的一板。 是一板创可贴,她打开盒子,抽出了最上面一张,连着酒精和棉签,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搁在了原燃桌上。 女孩鼓着脸颊。 不是平时温顺柔软的模样,似乎有些小小的不满。 安漾把酒精和棉签往他的方向推了推,轻声说,“处理一下吧,消毒后,淋了雨水,怕发炎。” 想起他之前抹伤口时的粗暴动作,安漾心都颤了,“别动。” 她左右看了看,教室里人不多,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边,她偷偷站了起来, 女孩睫毛纤长,呼吸间,是一股很清浅的甜香,他坐着,她站着,一股极轻的力道,在面颊上拂过,像夜间的暖风,温软,轻柔。 “疼么?”她轻声问。 …… 不疼。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伤。 他不怕疼,早习惯了。 也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 棉签在伤口上擦过,肌肤上激起莫名的,细小的颤栗。 却不讨厌……很舒服。 少年似乎轻□□了颤,任由她擦过脸颊,鼻梁笔挺,长睫的影子,浅浅落在苍白的肌肤上,淡红的薄唇,不见平时的阴郁,便显得格外清朗干净。 漂亮 的桃花眼微眯着,就好像……一只被顺毛了的猫。 “给。”她把创可贴递给原燃,半路注意到创可贴花纹,呆了呆。 呃……她的创可贴,是浅粉色的,上面还画着圆圆的小猪,这个……要贴的伤口,在他的脸上…… 囧。 她要不要再去药店买个新的。 原燃却根本不在意,乖乖接过,直接贴在了自己伤口上。 “燃哥,放学还走吗?”余思航洗完袖子回来,又兴冲冲要叫原燃。 有了燃哥在,就再也不怕什么球场被抢。 落座后,看清原燃,余思航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余思航,“……”???他揉了揉自己眼睛。 他们燃哥,一直面无表情的,那张又冷又俊的脸上,贴着一个……粉红色的,小香猪创可贴? 第14章 林宴回家这么久后,一直没有动静,安文远也暂时没再提起要给原燃找补习老师的事情,安漾左思右想,于是还是只能继续按之前模式,偶尔自己去看看原燃的作业和试卷,督促他学习一下。 她其实也丧气的想过,是不是原燃上次不小心说了什么,把林宴给得罪了。 毕竟,他就是个这么不通人情/事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顾及着谁说话,也从不会隐藏自己情绪。 安漾心里担心,给林宴发过一条道歉短信。 林宴给她回了个电话。 “他好像,挺不喜欢我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 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似乎就对他很厌恶,抱有某种显而易见的敌意。 简直……就像是被某种,□□了领地的小狼一样。 安漾忙,“没有没有,他不是这样的。” 可能只是看上去有些冷淡,认识这么久后,她觉得原燃完全不是看上去那样的难以相处,可能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情绪。 “我下周再过来一次。”林宴笑声有几分无奈,“到时候见面说吧。” 于是这几天,又恢复了安漾给他补习的模式。 休息时间,偶尔,安漾也会和他闲聊几句。 书房里,安漾书桌收拾得很整洁,桌面干干净净,对面墙上贴着相框,上面是七八岁时的安漾,小姑娘脸蛋圆圆,白白嫩嫩,梳着两个小辫子,正被安文远抱在怀里,背景是大片连绵的山。 原燃视线停留在画面上小姑娘的包子脸上,一秒,两秒……似乎看了有半分钟。 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那还是,去你家那边玩时拍的。”安漾抬眼,见他在看那里,抿着唇笑了。 不过那时候,她根本不认识原燃,也不知道他这么大时,是什么模样。 他也有过很可爱的,奶声奶气的小包子时候吗? 只是想想,安漾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相框下面,是一张大大的皮卡丘贴画,再最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湳大校徽。 “我以后想考湳大。”安漾轻轻说,“这样,就不用离开湳安,以后,也可以多陪陪爸爸。” 安漾问,“原燃,你到时 候,会考京城那边的学校吗?” 毕竟,他家不在这里,在她家也只是暂住,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南方和北方气候也不一样,冬天时,他们这边天寒地冻,没有暖气,还阴雨连绵不断,长期待下去,应该也会觉得不适应吧……安漾是个很恋家的人,林希经常说她看起来小小的软和一只,其实又倔又恋旧。 回家。 少年薄唇抿着,黑眸沉沉的,这个词语,似乎没有在他情绪上激起任何波动。 安漾想了想,“那边大学,分数应该都挺高的。” 按现在的趋势……如果他以后想在京城上个还不错的大学的话,真的有些难。 期中很快又要到了,按湳附的惯例,到高二下学期,高中三年内容都已经差不多上完了,接下来一年就是各种联考模考,不出意外的话,基本可以通过自己校内排名,比较准确的知道之后高考可以去的学校了。 她鼓了鼓脸颊,心里忽然一动。 做什么都是需要动力的,她一开始引诱他学习,不就是靠得各种甜点吗。 “要是你期中,在班里可以进步十个名次以上。”安漾握了握拳,“可以给你一个奖励哦。” 原燃低眸,“奖励?” 果然,他一直有听着,会在一堆话里,准确的捕捉到自己想要问的。 “你想要什么奖励呢?”安漾有些惴惴,在脑海里拼命回忆自己她支付宝上的余额,还有之前过年的压岁钱。 居然就这样夸下海口, 要是,原燃提出要一个什么巨昂贵的奖励,她买不起怎么办啊……毕竟,她的消费水平肯定和他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嗯。”原燃没再说话,有些许变化的眼神,却暗示他已经记住了这个承诺。 安漾,“……”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更加提心吊胆。 ……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毕竟,要在班里进步十名也不是那么简单。 安漾继续给他讲题。 正低头画着图,一侧头发滑落了下来,遮半边视线。 她挺久没去剪头发了,好像长得有些过长,她说话时,稍微低着一点头,黑发就落了下来,细细碎碎的遮了视线。 安漾有些难受,拿手挽了好几下,她发质细而滑,又是晚上刚洗完头发没多久,在耳后挽好,一下又滑了下来,如此 几次之后,实在是没办法。 她只能暂停,“那个,能帮我递一下发圈么?谢谢。” 她的小熊发圈,在原燃手边,不远处的挂式收纳袋里。 见原燃起身,她低头,继续和那张图搏斗,她做事也被林希说过一根筋,无论是学习,看书,做菜还是看电影之类的,沉浸进去了,都什么都管不了的类型。 发上传来的一阵触感,终于把她从电路图上唤醒了回来。 男生修长白皙的指间,正夹着那个小熊发圈。 “帮你。”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沉沉的,很悦耳。 他明显没给人扎过头发,几次不顺利,于是,又靠近了一些。 那股清淡好闻的薄荷味近在咫尺,少年眉睫低垂,漆黑的桃花眼,少见的专注模样,侧脸线条极精致,少年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落在她黑发上,有股说不出的,奇异的味道。 ……知道他绝对,没有,半点勾引的意思。 和同年龄的男生很不一样,原燃对这方面事情,半点兴趣没有。 可能只是,把她头发当成了个玩具,或者只是真的好心。 但是,安漾真的,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她拽住他的手,耳后一阵发烧,“原,原燃。” 他低眼,似乎有些不解,但是动作到底停住了。 原燃从小到大都是短发,最长的时候也没过颈……她的头发,长而细软,散着一股甜甜的果香,触感,很奇异,却一点不讨厌。 少年修长的指尖,夹着那几缕发丝,似乎想,凑到鼻尖下,仔细嗅一嗅。 “我自己来吧。”安漾猛地拽回了那一缕头发,用力过猛,疼得她呲了一下牙,看都不敢看他。 原燃终于松了手,只是,似乎有些不满,他没掩饰这份不满,打了个小呵欠,那颗小虎牙格外明显,尖尖的。 ……怎么办,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咬她一口来发泄这份不满了。 门外在这时,敲到好处的,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安漾简直如释重负,手忙脚乱的从他手里拿过发圈,胡乱把自己头发一扎,慌忙起身过去开门, “张姨?” 张芳正端着一大盘切好了的水果,站在门边。 “要水果和夜宵?”她笑着问,“学习辛苦了。” 原燃面无表情的坐着,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 张芳把果盘在桌上放下,却没直接离开。 这个漂亮阴郁的少年……她也见过不少这么大岁数的孩子,却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见着,便让人心里有些发毛的眼神。 她几乎没听他在家说过话。 安教授放心把他留在家里,张芳从小看着安漾长大,对他这个决定没有发言权,心里不说没别的想法,却是不可能的。 “我要睡觉了。”安漾把果盘推给原燃,“晚安。” 她看着他时,笑容澄澈,没有任何阴霾。 这段时间安漾日子过得很充实,回家看看书,学习,给原燃讲讲题,她性格本来偏静,于是,不知不觉,就完全变成了,家,学校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 “你家里是不是养了什么小仙女啊?一放学就跑回去,我看你在家都要长灰了,这周陪我出去逛逛呗。”周五放学前,林希终于找机会堵了她,“这周那部新上的电影,你陪我去看,我请客~” 安漾惊讶,“这么好?” 林希一拍胸口,“我爱豆电影嘛,你陪我看,多说几句好听的,之后他的电影票我都给你包了。” 安漾笑弯了眼,她正好也有空,于是同意下来。 电影院就在湳附附近的一家大商场内。 原本是预备着等她们看完电影,再继续逛街。 进场时,一个女生不小心撞到了林希,她包包挂件别在了林希袖子上,怎么扯都扯不开。 于是只能停下,俩人一起暂时让到了路边。 “抱歉啊。”终于解开后,女生道了歉,脚步轻快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安漾在门口等着林希,那个女生似乎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那她男票?还挺帅。”林希扯着安漾袖子,示意她看。 是个很高大的男生,正低着眼,叼着烟,漫不经心的在手机上按着什么,女孩围着他叽叽喳喳,他没怎么回复,三四句,偶尔答一句。 安漾脸刷的白了,手指一下僵住,收紧在袖子里。 一整场电影,她不知道自己看进了什么。 尘封在记忆深处,那段,她最不想提起的,噩梦一样的回忆,厌恶,惧怕,一分分抽丝剥茧般的,不受控制的重现。 出了商场,安漾叫的 车已经到了,停在路边。 “希希,对不起,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家休息。” “软软,怎么了?”林希短信一个接一个的发了过来。 安漾唇颤着,手指抖着,逐字回复,“我没事。” 第15章 从出租车里面出来,几乎一路疾走,最后变成小跑,进了小区门,上了电梯,飞快抽出钥匙开门。 安漾拿背抵着门,慢慢滑落,蹲坐到了地上。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连续不断直到半夜的敲门声……身后,也没有如影随形的影子。 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们再没了交集,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再有。 不能再沉浸在毫无意义的过去里了。 安漾轻轻舒了一口气,心情松弛下来,再度给林希编辑了一条道歉短信, “姨妈忽然来啦,所以逃回家了,对不起下次一定陪全程!!” “那你刚在电影院还点那么凉的饮料!作死吗!”林希很快回了个电话,把她骂了一顿。 但是听得出来,语气也已经放松了,随后还细细碎碎的嘱咐了一大堆,要她保暖喝热水。 挂了电话,安漾脸上笑容未褪。 才发现,自己额上,已经沁透出一层冷汗,她悄无声息的回了房间,洗了个脸,镜子里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尖尖俏俏的下巴,圆溜溜的小鹿眼,白皮肤,漆黑的长发,一路顺直的垂落到腰际。 总之,哪里哪里……都透露出一股,很好欺负的模样。 她难过的拿手用力揪了揪自己右颊,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原燃平时的样子,努力抿唇,绷着脸,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都不怕的面无表情的神态。 两秒后。 好像,看起来更蠢了……没半分原燃的气势。 安漾丧气的放弃了,恢复了平时的表情。 她那时候,留短发,恨不得拿刘海把脸全遮住,甚至还专门去配了一副没有度数的大黑框眼镜。 “软软回来了?”张芳听到楼下说话声,从二楼下来,开了客厅大灯,见玄关处是安漾,一下笑逐颜开。 安文远这几天出差,去隔壁g市开学术研讨会议,带着林宴也一起去了,一周都不在家,张芳这几天就在家里住下了,负责照顾安漾和原燃的饮食起居。 “来,吃饭吃饭。”她迎着安漾进门,“饭菜都做好了。” “原燃不在么?”吃饭的时候,见张芳做了四菜一汤,平时三个人的分量,但是,一直到他们俩人落座,另一边的座位,原燃平时坐的那个却还依旧空着。 张芳 给她舀了一碗汤,“回了趟,好像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 “张姨知道他去哪了吗?” 张芳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汤,“我哪敢问啊。” 原燃接完电话后,脸色非常不好,虽然平时他脸色也不好,经常冷着脸,但是这次,张芳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恐怖的表情,吓得埋头切菜动作幅度都小了,别说去问他怎么了。 那个小魔王,平时在家的时候,张芳就基本没怎么听到过他说话,总是冷着一张脸,走路都不声不响的,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觉得小姐和安教授脾气是真的好,尤其是小姐,还能和他和睦相处。 安漾本能的觉得有些奇怪。 原燃虽然平时行踪不定,但是,每次回家还是挺准点的,尤其是近段时间,如果不回家的话,他也会提前和她说一声。 在电影院时,爆米花和饮料她都没动,现在松弛下来后,饥饿感骤然涌上。 安漾拿手捂了捂肚子,“等等他吧。” 菜热了一遍又一遍,华灯初上,门口依旧没有动静。 她从包里抽出手机。 “早点回家,给你留了草莓牛奶!!” “还有甜甜圈喔。” “那个,湳安晚上很危险的,不要在外面乱逛太久了呢。” 后面跟着一个举着甜甜圈的兔子表情包,蠢萌蠢萌的。 一直没有回复,安漾实在没办法,和张芳俩人一起将就着吃完一顿热了凉,凉了又热的饭菜。 原燃一直没有回来。 “……ww是不是被外面的哪个妖艳甜甜圈拐走了?” 安漾紧抿着唇,缩在沙发上,自言自语,手指无意识的把这一句话在屏幕上敲了出来,打完,紧紧盯着那句话,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叹了口气。 毕竟,原燃那么好骗。 不会给他一颗糖,就跟着走了吧。 想得出神,安漾手指一抖,居然正好敲在了发送键上,那条短信,就这样被发走了。 ……发走了,走了,了…… 安漾,“……” 谁能告诉她,短信,有撤回键吗??? 安漾红着脸,从沙发上跳下来。 他可能根本不会看短信!又或者,她其实根本已经被原燃拉黑了呢,所 以他是看不到的。 对,看不到。 张芳洗漱好去睡了,安漾进了书房,从书包试卷夹里抽出了一大堆试卷,埋头写,全是理科卷子,写写算算,算了三张草稿纸。 全部干掉后…… 很好,脑子已经木了。 她下楼,在冰箱里拿了一袋草莓牛奶。 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随后在客厅沙发上打坐下,打开了电视,开了一个综艺节目。 写试卷写得过于精神,她根本没有睡意了。 节目挺有意思的,安漾拿下来一床薄毯,蜷在沙发上,看着看着……很快,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一下,又点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她惊醒,电视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 她居然就这样在沙发上睡着了……外头似乎又下起了大雨,屋内笼起一股寒意,安漾觉得有些冷,扯了扯身上盖着的那床薄被。 扯不动。 她拉了拉,还是扯不动,似乎另一角,被什么重物压住了。 地毯上,有人。 安漾浑身发毛,僵着手,去摸自己搁在一旁的手机,想照个明。 摸到后,摁开,发现摸到的居然是原燃的手机,他手机一直没设密码,一摁便开,停留在短信界面,信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条信息,都是她之前发过去的……包括那条“妖艳甜甜圈” 安漾,“……”==。 过于羞耻,不想回想。 她正要把手机放下。 界面上,忽然弹入一条新的短信。 “我之前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同意了,对大家都好。” “毕竟,你这种人,活着也没什么乐趣,反正也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在乎,一辈子,估计都当不上正常人了。” 陌生号码,没有署名,没有称呼,只有,字里行间,不加掩饰的恶毒。 安漾呆住了。 这个,应该是发错了吧?她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人给他发这种短信。 她有些不知所措,紧抿着唇,搁下手机,一伸手,居然正好摸到了什么。 少年柔软干净的面颊,温度热得不正常,和他平时微凉的肌肤温度差距很大。 她颤着手,摁开一旁的落地灯,光线落下,原 燃终于,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落地灯昏黄的灯光下,一双狭长飞扬的桃花眼,还带着几分刚醒的迷蒙,眼角有些泛红,似乎还有些被吵醒后的小不满,没有平时冰冷的戾气,不似那么不好接近。 那头黑发,倒是和想象之中的一样柔软,发梢还带着冰冷的水汽,安漾僵着手指,不敢乱动。 少年眯着眼,没有动弹,长睫乖乖垂着,倒显得,意外的……可爱? 可是……她依稀记得……原燃是很不喜欢别人碰他,或者离他太近的,别说是让别人碰他的头发和脸了。 他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厌恶忽然而至的光源,脸颊却没离开她的手掌,“……没有。” 安漾,“欸?”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抽开,哑着嗓子,声音里透着浓重的鼻音,“没有,被拐。” 第16章 原燃面颊上滚烫的温度,让安漾由不得不在意。 “……好像有点发烧。”她没有松开手,小声问,“脸,和手都很烫,你现在头疼么?是不是想咳嗽和打喷嚏?” 听他说话,声音很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都是感冒的症状,加上脸颊和手指,这种不正常的温度,安漾怕他已经由感冒转变为发烧了。 原燃没有松开手,淡淡挪开了视线,哑着嗓子,“没有。” 安漾,“……” “量个体温?”电子体温计就在茶几下的小柜子里,她从沙发上翻身下来,蹲在地毯上,窸窸窣窣几下,摸出了体温计。 他没说话,也没有接体温计,靠在了沙发背上,脸色比平时苍白,很快闭了眼,只给她留下一整排浓长的睫毛。 用行动,在沉默中,表达出了自己对体温计的抗拒。 简称,非暴力,不合作。 他一个男生,比她高出这么多……自己不想量的话,安漾根本没有可以强迫他量的力气。 安漾只能放□□温计,“那……要不要先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了?” 她把落地台灯光线拧大了一档,目光忽然就滞住了,原燃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短袖,肩上却有一团不正常的深色……而且,看着,也不像是雨水打湿后出现的颜色。 安漾抿着唇。 在她手指即将触到那里时,原燃骤然睁开了眼。 一瞬间,安漾手指僵在了半空,离他肩膀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寂静的夜里,安漾几乎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愈发激烈。 那根熟悉的,细白的手指,软软的,带着一股清淡的甜香。 他绷着的身子,慢慢松懈下来。 ……似乎是,默许了,她的靠近。 安漾紧绷的心缓缓松了下来。 借着灯光,安漾看清了他肩上那团深色……不是雨,是半干的血渍,她颤抖着手,微微拨了一下他上衣领口。 安漾胆子小,平时特别怕血,双腿会抑制不住的打颤,冒冷汗,头晕,等一系列生理反应。 而现在……灯光下,少年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像是被斜斜劈下一刀,留下的是个陈年的伤口,原本已经结痂,此时却又已经半裂开,血迹已经凝固,混着雨水,呈现出一中奇特的暗红色。 看着就疼。 安漾心都揪了起来,自己肩上似乎都起了这样一股幻痛。 她忽然想起那天,不小心见到他刚洗完澡的模样,在他肩上见到的,交错的旧伤,原来不是做梦或者看错,而是真的,是现实。 原燃见她一直盯着他肩上伤口,神情很异样。 “会去洗干净。”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闷,从地毯上直起身子。 安漾只能改为仰视,“你好好冲一下伤口,出来后,我帮你包一下。” 没有嫌弃,害怕,或是厌恶。 也没有刨根问底的询问。 她唇微抿着,视线落在他肩上伤口处,一双澄澈的鹿眼里,满满都是担忧。 …… 浴室门很快关上。 安漾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原燃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她一个外人,似乎都比他更加挂心。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照顾人,还是天性就这样,安漾从小就喜欢照顾人。 就连小时候,和林宴林希俩兄妹一起扮家家酒时,她也总是扮演妈妈的角色,待在家里给孩子做饭分饭,她每个人都想多给一点,结果,分到最后……锅全空了,自己没了,她还笑得特开心。 那时安漾还在换牙,缺了一颗门牙,对着自己的空碟子,咧着小嘴笑,眼睛弯成了两个漂亮的小月牙。 这一幕被抓拍了下来,存在了相册里。 林希每见一次,都要笑她一次,说她穷开心,以后被卖了怕都要替别人数钱。 安漾其实是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难受。 睡了半个晚上,刚又看了这“震撼性”的一幕,她觉得自己瞌睡都差不多已经跑完了,张芳还在睡,她知道张姨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原燃,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叫她起来了。 好在家里药箱备药很齐全。 男生洗澡大都快,大概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原燃就从浴室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 安漾把吹风递给他,转身过去继续找药。 先是阿司匹林之类的消炎药,然后就是退烧冲剂,这种冲剂她从小喝,虽然味道苦了点,但是她一直觉得用来退烧非常管用。 原燃很快吹干了头发,一头黑发清清爽爽,顺直的垂在额上,眼睑却依旧泛着薄红,在干干净净的白肤上,格外明显。 肩上那处伤口,不像是新增的,倒像是陈年旧伤,忽然再度开裂,可是他回家时衣服头发又都很整洁,脸上没有任何伤口,为什么只有那里受了伤?还流了那么多血。 安漾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说的秘密,想说的话,自然会告诉她,不想说的话,问了也只会有反效果。 她现在着急的是。 热度不退下来的话,是不是需要去医院,打破伤风,毕竟她的包扎根本不专业。 白色绷带被轻轻缠上,安漾尽力回忆以前在生理卫生课上,老师说过的外伤紧急处理方法。 原燃倒是不在意,眉都没有皱一下,似乎不知道痛一般。 她尽力放轻了动作,还是免不了碰到伤口,原燃一声未吭,观察他表情,同样没有任何波动,任由她给伤口缠上绷带。 “退烧药。”包好后,安漾在茶几上端过来一大杯药剂。 退烧冲剂冲开后,整整一大杯,淡淡的绿色,透着一股苦涩的气味,原燃一看就皱眉,虽然没说话,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喜欢甜口的人……对这种药,会抗拒,真的是太不奇怪了。 安漾问,“你吃饭了吗?” “……”他摇了摇头。 安漾弯了弯眼,“我煮了莲子粥,放了桂花糖哦,有松子糖,还有热好了的草莓牛奶。” 少年黑眸很幽暗,盯着她,没说话,果然,安漾神情很温柔,说完这一段话后,笑容盈盈,把一大杯黑暗物质朝他面前一推,“所以,就先把它喝了?我们再吃那些?” 那一大杯暗绿色的,苦到似乎散发出了实质性气味的药,就差在杯子壁上标一个“苦”字大字的杯子,就这样,被她推到了眼前。 原燃,“……” 他垂着睫毛,面无表情的盯着杯子。 内心似乎在进行极其剧烈的天人交战,终于,就在安漾脸上笑容都要坚持不下去,原燃端起了杯子,一口喝到了底。 ……随后,脸上本来还残存着一点的表情,彻彻底底消失不见了。 安漾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包扎伤口那么疼,他一点不在意,只是喝个药,却是这个样子。 安漾不敢说话,忙把粥碗和糖递了过去。 他微皱着眉,嚼着那颗糖的模样。 有点可爱。 安漾不敢笑出声,把笑藏在了心里。 见原燃视线落在搁在一旁茶几的沙发上。 “对不起,刚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短信,不过,那几条,都是别人发错了。”安漾身子僵了僵,手指握成了一个小拳头,“现在,卖二手号码的人越来越多了。” “应该是发给之前那个号主的。”她拼命解释。 毕竟,就算是发错了,看到这种短信,心里应该都不怎么会觉得愉快吧,尤其是原燃还生着病,安漾不想为这种事情影响他的心情。 少年视线很平静,从那些刺眼的文字和号码上挪开,似乎一点不意外,神情没认识变化,视线落到她脸上时,反而顿住了,少年眸子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 安漾见他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终于松了口气,松了松肩膀。 …… 投喂好了,伤口也处理好之后,就剩下发烧需要继续处理了,虽然喝了药,但是触了触他手上温度,再掐了下脉搏,似乎没有一点好转的趋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到甜食,填饱了肚子,原燃终于没再抗拒体温计。 体温计滴滴的叫了起来,刚吃下去的退烧药似乎也没什么效果,原燃自己不在意,靠着沙发,闭着眼,很快,似乎又睡了过去。 望着他眼角和眼睑上,不正常的薄红。 安漾实在是放不下心来。 她忽然想起,药箱里似乎还剩下一大瓶酒精。 酒精挥发会带走热量,所以,经常会有人用这种方法给发烧的人物理降温。 她端着水和毛巾过来,刚在沙发旁蹲下时,见他皱着眉,薄唇紧紧抿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可能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少年眼睑上薄红未褪去,高热和噩梦交织,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安漾把酒精兑了温开水,撸起袖子,拿起一块干净毛巾。 原燃没醒,可是,似乎是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 在她手指靠近他时,他毫不留情的,一口直接咬了下来,正好咬在她来不及避开的手背上。 ……疼死了!! 安漾疼得差点叫出来。 那两颗小虎牙,果然不是长着好看的摆设,是真的很尖,咬人更是疼得要命。 她之前的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了! …… 额上传来一股极其舒适的清凉,一直源源不断,持续在梦里 柔软冰凉的手指,极其轻柔的触碰。 他睁开眼时,房间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刚挥发走的酒精味道。 安漾趴在他沙发边,沉沉睡着了,包子小脸被挤得有些鼓鼓的,长睫毛垂落下,在梦里,细眉微皱着,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她眼睑皮肤薄,透着淡淡的青黑。 女孩枕在自己手臂上,手指细细软软,白而薄的皮肤,因此,手背上,那个还没消去的牙印就格外明显。 原燃视线停留在那处痕迹上,看了很久。 随后,少年修长的手指,动作有些僵硬,轻轻的,抚上了她手背上那处伤痕,像是想抹去一般,又像是,第一次学着,温柔的抚慰。 天色曦明,天边第一缕霞光落了下来,半昏半昼的时刻。 女孩皱了皱眉,没醒。 他低着眼,平静的看着她。 眼睛,睫毛,唇……似乎是第一次见。 用视线,缓缓描摹过那张脸上所有的五官。 …… 安漾醒来时,只觉得热,异样的热,像是被一层棉被,或者火炉所包围了。 俩人居然挤在沙发上,头碰头的,睡着了,不知道是不是睡觉时,她似乎是被原燃当成了某种抱枕。 好重……不过,猫一样,暖呼呼的,发间浸满了好闻的薄荷味 只能说,这种年龄的男生。 身体恢复起来是真的很快,原燃第二天就完全不烧了,第三天就和没事人一样了,完全看不出来那场病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换了几次药后,他肩上那处伤口也很快结痂,没多久。就恢复如初。 至于他烧糊涂后咬人的事情,安漾默默的选择了直接跳过,就当那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原燃肯定也不想知道这种事情。 如果说有什么改变的话…… 他似乎比之前话稍微多了了一些,而且,完全不抗拒,和她的肢!体!接!触!了! 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安漾觉得很神奇,不过,应该还是好处居多吧,毕竟,都生活在同一个家里,有时候难以避免的会靠的近一些,她可不想哪天吃饭递筷子给他不小心碰到,然后猝不及防被一个背摔去了。 毕竟,之前原燃基本是完全拒绝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无论是男的女的,谁要贸然接近,不经允许碰他。 嗯……那天洪晃的下场,应该就是大家的下场。 原燃完全恢复后,安文远预定回家的日子也终于要到了,原本说是一周回忆,拖了半个月,第二天终于确定了回家的机票。 安漾很久没见爸爸,有点想念,因此周五时心情格外好,一路上林希都看了出来,说她笑得过于夸张,和中了五百万一样。 中午时,安漾和林希从食堂一起回来。 “安漾,外面有人找。”一个不太熟悉的女生从门边跑过,叫安漾,安漾记得她好像是五班的学生。 安漾顿住脚步。 “杨老师叫你过去搬英语试卷。”英语老师同时教三班和五班,经常叫五班学生过来通知要她做什么什么。 安漾叫林希帮她把饭盒带进去,“我先出去一下。” 跟着那个外班女生,七拐八绕的,越走,安漾越觉得奇怪,“请问,是去杨老师办公室,还是教务处?” 女生没答,“你跟着我走就行了。”语气有几分不耐烦。 午自修快开始时,走廊里人越来越少,女生终于停下脚步,是学校一个小天台,在三楼最末端,女生双手用力,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安漾觉得不对劲,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不肯再往前。 手臂忽然被人一拉,“站那干什么,进来啊。” “好久不见。”女生含着几分讥诮的声音,“过得还好?” 安漾猛然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脚步直接顿在了原地,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苏怡琼也长高了,如今,比她高了半个头,她踩着一双靴子,湳附分校的校服围在腰上,手里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串钥匙。 不大的天台上,挤了五六个人,两个女生,剩下的全是男生,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没说话,都没穿校服,甚至看不出来是不是本校学生。 安漾紧咬着唇,袖子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怎么,眼镜不戴了?短发也不留了。”苏怡琼走近一步,静静端详安漾的脸,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比之前,漂亮了呢。” 这种夸奖的话,说出来,满是恶毒和寒意。 “繁哥为你进去的那两年,怎么算?”她拍了拍安漾 脸颊。 到底还是被她逮住了,峰哥送的消息,不枉她今天刻意跑来一次本部。 冰凉凉的钥匙串,在脸颊上轻轻划过。 喉咙似乎被什么塞满了,说不出话,她手颤抖着,苏怡琼力气比她大很多,安漾根本挣脱不开,她闭了闭眼,明明是在正午的日光下,却遍体通凉。 “他为什么进去,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嗓子有些哽,最终,艰难的说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毕竟。 那些跟踪,围堵,威胁……所有的行径,从来没有一桩,是她要苏繁做的。 她也只是个受害者。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两年前那段日子,午夜梦回时的梦靥,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似乎要把人吞没一般,翻天覆地。 苏怡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午自修时,打完第二次铃,听力和广播都放完。 一直到男生也都从球场回来后,前面那个座位一直空着。 盯着那个空座位,原燃径直问,“安漾呢?” “好像被,被老师叫去了。”丁明河都不敢和他对视,写试卷的手抖了抖,声音颤颤的。 林希也嘀咕,“说是给杨老师拿英语试卷去了,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原燃沉着脸,站起身,直接往教室外走。 “燃哥燃哥你干啥呢。”余思航刚洗完脸,正抖着头发上水,见原燃陡然起身往外走。 当然,没有回答,也没人敢拦他。 天台门被极其粗暴的踹开,砰的一声巨响。 苏怡琼不耐烦的扭头,“今天这里有事,不进人……” 说到一般,她视线瞬间滞住,落在进来的那个男生的脸上。 她对这个男生有印象。 因为脸长得太好。 在湳附的贴吧里,他也挺出名,在一个一直被顶在首页的热帖,盘点湳附帅哥,今年新来的跟帖,五个里面有三个都在提名本部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原燃。 那些偷拍的照片上,糊得一塌糊涂,都看得出遮不住的帅。 没想到,真人,还要更加好看。 细腰长腿,唇红齿白,俊秀斯文,眉眼精致,带着几分冷气。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 在这里。 光凭那张脸,苏怡琼对他挺有好感,打算上去打个招呼,礼貌说明一下,“同学,这里有事,你改天再来。 第17章 原燃根本没抬眼看她,径直朝安漾走过。 “原燃。”安漾被围在正中间,见他来了,极其惊讶,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随后,便紧抿着唇,垂着头。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事情,她不想把原燃也牵连进来。 她怕打架怕见血,也怕他受伤。 原燃视线在她微红着的眼圈,明显受了惊,却又在强忍眼泪的模样。 他脸色阴沉下来,上前,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走什么走,还没说完。”苏怡琼不放手,用力大了些,安漾纤细的手腕被这样粗暴的扯着,她皮肤太薄,一下烙出了一圈红痕。 原燃低眼,看到那圈红印,脸瞬间沉了下去。 “艹” 一声痛呼,苏怡琼眼泪都快出来了。 从来没人对她这么粗暴过。 “你是不是男的,对女生动手?”苏怡琼气急了,捂着自己右手,“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他妈的白长这样一张脸。” 原燃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无动于衷,根本无所谓。 他垂着长睫,盯着依旧在聒噪不止的苏怡琼,冰冷的目光,染上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被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不知为何,苏怡琼打了个寒颤,闭上了嘴, 原燃转身拉上安漾,安漾感觉到他的手指,似乎在她手腕上的痕迹上轻轻揉了揉,没多用力,像是在确定什么一般。 “没事,不疼的。”安漾小声说。 苏怡琼回头,不满的叫了一声,“峰哥。” 王峰当年是苏繁的跟班,近几年,不跟着他了,似乎,自己也在湳大附混出了一点名气,安漾现在在哪还是王峰告诉她的,所以今天,她叫着他带人一起出来,给她撑个场子。 王峰在她身后,从见到原燃出现的第一眼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天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搭上关系的,看这模样,也不像是什么简单的同班同学能解释的。 那个小变态,他是真的不想再招惹了。 原燃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面无表情的,环视了周围一圈。 “算了,算了。”安漾拼命拉着他的手,“我没事。” 见她浑身上下确实没有一丝伤,头发和校服也 没乱,只是受了惊的模样,她平时一贯胆子小,像是兔子或者鹿,之类非常容易受惊的动物。 原燃抿了抿唇,“嗯。” 就这样,带着她离开了天台。 天台上没人说话,没人动,就这样,目送着俩人背影消失。 王峰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不料,只是,几分钟后, 天台上的门忽然,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没有安漾,只有那个恶魔一样的少年。 “出来。”原燃视线准确落在了一行人之中,王峰的脸上,语气很平静,指名道姓,“你。” 他性格偏执,霸道强势惯了,从不吃亏,无论是明亏还是暗亏。 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原燃逻辑很简单,她不想看,那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解决完,就好了。 人堆里,王峰硬着头皮,终于还是没抵挡得住,从人群中跨步出现。 少年视线准确的落在了他的手上,轻声问,“手还疼吗?” 光听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朋友之间亲切的慰问!如果忽略掉问这句话的人平板的语气,和阴郁寒凉的眼神的话。 “不,不疼了。”王峰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哑着嗓子。 少年淡淡应了声,“哦。” 艹! 他靠近,稍微用了下力,扯住了王峰的右手,那股熟悉的剧痛,再次从骨节上传来,疼得王峰冷汗立刻下来了。 “峰哥!”旁边有人看不下去,想上前帮忙。 王峰鬓角滑落下了汗水,制止了那个想上前的学弟。 从原燃出现后,他已经决定,不再掺和安漾这件事情了,他不想和这个人结下更大的新梁子。 少年面无表情,“你去告诉他们,以后,谁再想找她。” 王峰指节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天台上所有人,都鸦雀无声。 “先来找我。”正午刺目的阳光下,少年微眯着眼,那是双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外勾内翘,标准的桃花眼,却看不出半分该有的多情。 他似乎是在对王峰说,视线却一点点,环视过天台上所有人,声音很平淡,眼神却冰冷彻骨。 那个雨夜,原燃背后伤口怎么回事,安漾没有问。 那次天台事件后,一连过 去了好几天,原燃也没有再提起,这让安漾偷偷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原燃问起的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将,她又不会撒谎,所以,不问,是最好的结果。 湳附座位每月一换,到了换位置的时候,班主任编了新的座位表,说是同桌暂时不拆,就这样先坐着,大家按座位表轮换一下位置就好。 丁明河和安漾坐同桌很习惯了。 她脾气好,学习习惯也好,还偶尔可以借他笔记抄,俩人一起讨论题目。 所以这次习惯性的,丁明河就帮着安漾搬桌子,拿文具,非常殷勤的要搬过去继续和安漾一起坐。 原燃看着前面俩人忙碌的背影,丁明河和她挨得很近,边说边笑,安漾也抿着唇在笑,丁明河帮她搬了桌子椅子,安漾给他道谢。 看起来,格外和谐,而融洽。 那双桃花眼,忽然有些不悦的,眯了眯。 弄好座位后,安漾嗓子有些渴,于是拿了水瓶,去饮水机打水。 丁明河正低头收拾着自己书本文具,忽然觉得背脊一凉。 “你……”丁明河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对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生,抖抖索索,“有,有什么事?” “换回去。”原燃面无表情。 指的应该是座位。 丁明河哪敢说话,不过毕竟,现在他们也不坐前后桌了,本来安漾同桌位置就该是原燃的,他也不知道这位魔王当时为什么就同意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反悔了。 安漾打水回教室,意外发现,原燃居然坐在自己同桌位置上。 她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丁明河呢?” “换走了。” “欸?”这么突然的么,为什么坐得好好的,忽然要换走。 “他是不想和我同桌了么……”安漾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嘀咕了两声,还有些小失落,毕竟,她觉得自己应该还算个合格的同桌,之前和他也一直相处愉快,老同学了都。 见她脸上似失落的神情,少年半晌没说话。 也没什么表情。 半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推给她。 安漾怔住了,低头一看,里面都是各类甜点,很多是他平时喜欢吃的了类型。 “还你。” 安漾正摸不着头脑 。 她忽然想起,之前原燃和丁明河换座位,是在她承诺给他做甜点的利诱下,原燃最后才同意的。 原燃是觉得,现在要换回来,所以,要把之前从她这里因为这件事情收到的好处,都给还回来么。 真是难得一见。 她居然还可以有,在他那里分到甜点的一天。 安漾笑弯了眼,“真不要了?” 原燃缓缓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 她撕开一袋巧克力棍,抽出一根,没吃下去,撞到原燃表情,几乎要按捺不住笑出声来了,唇角的小笑涡都旋了出来,像盛满了蜜一般。 “不用。”那根巧克力棍,被她自然而然的,递到了他唇边。 …… 她忽然意识到这还是在学校,安漾很不好意思,忙缩回了手,把那袋巧克力棍往他手里一塞,低头继续写自己的物理试卷。 注意到有视线落过,安漾歪了歪眼,见他叼着那根巧克力棒,正低头看着她写试卷,眼睛微眯着,懒洋洋的,很舒服,很惬意的模样,像是在午后被顺毛过的,正在小憩的猫。 正午的阳光,柔软,浅黄色的,落在男生白皙的面庞上,黑眼睛像琉璃珠一样干净漆黑,那头柔软的黑发,也被渡上了一层带着暖意的光晕,洗去了那股冷意,少见的温煦。 安漾,“……”一不小心,就写错了一个公式。 这可能是她十七年里,第一个,见识到的活生生的祸害了。 他们同桌没一个下午,旁边好几个女生,安漾觉得她们看自己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压力好大。 他长那么一张脸,真的太惹眼了。 虽然原燃自己完全没意识,因为没多少人敢来真正打搅他。 安漾第一次觉得他这种性格也有好处,否则,一个搞不好,可能就要成为玩弄小姑娘的大渣男了。 他们刚同桌一个下午,一放学,安漾就被夏璇璇和林希两个人左右夹击,一起半胁迫半威逼的拉出了学校。 “小姐姐,和级草同桌体验如何哈?”林希翘着唇角。 夏璇璇比她还直接,“晚上你请啊,庆祝。” 安漾哭笑不得。 “同桌福利好多啊,燃哥那么喜欢睡觉,你说,你中午是不是可以方便偷看他睡觉的样子?” 安漾,“……” 原燃睡觉时的样子,她也见过不少了,平时在家时,他也很喜欢睡觉,走路悄无声息,神出鬼没的,有时候安漾根本没注意到,忽然就在沙发之类的地方捡到一只正在睡眠中的原燃。 “你说他睡觉时什么样子。”夏璇璇捂着脸,“忽然觉得,有没有可能会好乖好可爱。” 毕竟大佬睁着眼的时候,满脸都写满了脾气不好,生人勿近,睡着了,就他那副长相,啊啊啊,估计是个天使! 安漾深思熟虑了几秒,“可能,会一边做梦一边咬人。”声音很沉痛。 手背上牙印早消褪了,可是,那天他发高烧时,被他睡着后一口咬在手背上的痛感还历历在目。 夏璇璇,“?” 林希,“?” “你这是啥癖好?” 夏璇璇一脸若有所思,“软啊,看不出来,你其实是重口流的?”看着是个软妹子小清新,其实是个重口味。 不知道自己话被曲解成了啥意思,不过,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安漾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你们说什么呢。” 她忽然想起了原燃在家的模样,其实她更喜欢那样的原燃一些,没了在学校里的距离感,似乎是他本来的模样,猫一样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垂着睫毛吃糖时,格外可爱。 周五放学后, 三班球队和外校人约了球赛,约在放学后校门口见面。 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就是那家奶茶店,几人在门口等着,余思航等得有些不耐烦,“那些龟孙,怎么还不来。” “知道打不过了,别是不来了。”有人打了个呵欠,“不行了就去隔壁激浪快乐开黑。” 原燃一直没说话,余思航知道这位爷脾气不好没耐心,怕他等得不耐烦,可以扭头去看他,回头却见原燃侧目,似乎在看着什么,不由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了过去。 奶茶店里,许愿墙上的许愿区,被挪到了最靠外的地方,作为店内一个招牌,在门口的一座木架兔子招牌上。 原燃视力很好,只是扫过一眼,一眼看到右上角,贴着的一张米黄色兔子便笺。 “燃哥,那个好像是什么许愿墙,好多我们学校的妹子都来这里玩过这个。”余思航见他看那里。 洪晃问,“许愿墙?干什么的啊,和庙里求签一样吗?” 余思航挠了挠头 ,“就是许愿吧,我看过,都是说什么想减肥,交男朋友,以后考上哪个大学之类的。” ——成绩进步,全科合格。 那张便笺上的内容。 旁边是一只有些简陋,线条勾勒出的小黑猫,和那天,他在娃娃机内,给她夹出的那些一模一样。 熟悉的,滚圆纤秀的字迹,箭头指向那只猫。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推门走了进去。 “这位同学,那个不能拿下来的。”店老板慌忙上前。 那个漂亮少年,只撕下了最中间一张,视线依旧落在那张薄薄的便笺上,面无表情的问,“多少钱?” 老板,“……”看那表情,他还以为要抢劫了,所以只是要一张便笺嘛。 最终。 那张便笺还是被他拿走了,折好,收在了口袋里。 ——成绩进步,全科合格。 她是这样希望的吗? 如果她想要他认真学习,那么他就认真学习。 她需要什么,他都给她拿来。 他什么都没有,不受祝福的降生,从小在阴暗中,踽踽独行,撞到头破血流,跌跌撞撞的长大至今。 如果,他非需要一个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的话。 他想试着,选择她。 第18章 为期半个月的会议终于结束,安文远预订到家那天晚上,安漾一早从楼上跑下,坐在沙发上,拿了一本英语词汇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背着单词。 六七点的时候,听到外面钥匙开门的声音,她眼睛一亮,放下英语书,趿着拖鞋,立马啪嗒啪嗒往门便跑了过去。 “爸爸。” 门后,果然是安文远的脸,还穿着西装外套,脸上旅途的倦怠风尘没消。 “瘦了。”他拉过女儿,端详片刻,“在家有没好好吃饭?” 安漾弯着眼睛,“吃了!” 她这段时间在家下厨次数很多,虽然,基本都是为原燃做的,但是,自己也给自己加餐了不少。 父女俩半夜没见,在玄关处说个不停,安漾说得都有些口渴,才发现门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林宴,跟在他身后,正倚在门口,一样还穿着正装。 “宴哥哥?”安漾有些不好意思,被他看见了这幅模样,林宴倒是无所谓,对她眨了眨眼,笑了一笑。 “带阿宴回家吃个饭。”安文远回头叫他进来,“这次会议,你表现得很不错,以后走科研的路子,有前途。” 林宴笑容很温和,“是教授实验思路好,我只是跟着打打杂,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几人一起进了客厅,张芳在厨房忙活,她和林宴熟,一直很喜欢他,笑容都挂在了脸上,在厨房忙活着时边哼着歌儿,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原燃呢?”安文远脱了外套,在客厅里环视了一遍,见二楼原燃卧室门关着,客厅里也不见他踪影。 安漾回答,“他还没有回家,应该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朋友?”安文远追问,“哪个朋友?什么时候回,太晚了,外面不安全。” “都是班上同学。”安漾知道自己爸爸喜欢操心,“到了饭点,他会准时回来的。” 张芳在厨房忙活,三人就围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聊,热腾腾食物香味一点点从厨房里飘散出来,气氛极和煦温馨。 直到七点半时,玄关外再次传来开门声。 十一月份,天气转凉,晚上温度低,原燃穿得单薄,没穿外套,一件薄薄的灰色卫衣,更衬得少年身材修长,极其惹眼。 他见到客厅里的安文远,打了个招呼,看清他的脸,一旁林宴脸上笑 容立刻转为僵硬。 原燃视线从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没有停顿,更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大家在餐桌旁落座时,习惯性的,林宴原本想坐在安漾旁边的那个座位。 原燃已经先在她身边坐下了,极其自然的动作,没有任何迟疑,他抬睫冷冷看了林宴一眼,不加掩饰的,林宴只能勉强笑了笑,换了个位置,在对面坐下。 安文远观察了片刻,担忧的皱起了眉。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安文远轻咳了一声,打破了令人尴尬的沉默,“原燃,这位是林宴,也算是你们师兄,他高中时学习成绩就很好……” “不用。”少年抬起睫毛,“安漾可以教我。” “软软?”安文远惊讶。 前段时间,他确实暂时叫安漾去辅导过原燃学习,但是,后来月考成绩他也是见到了,应该是没什么效果的,安漾水平肯定也比不上林宴。 林宴性格温和沉稳,都是男孩子,又年长几岁,他本来觉得林宴应该就是最适合原燃的家教。 而他家软软性格本来偏内向,在两年前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在家休学了半年,更是有些胆小,不擅社交至少,比起八面玲珑的林宴肯定是远不如。 “爸爸,我可以试一下的。”安漾小声说。 如果原燃自己想让她帮忙的话,她现在学习也没有忙到一点时间都抽不出的地步。 而且,她知道,因为某些原因,原燃一直很讨厌陌生人接近,和宴哥哥,更是打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气场不合,强行要林宴教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效果。 安漾说到了这份上,安文远也不好再坚持。 “都是高中生,你们学习模式是可能相近一点。”他打了个圆场,笑道,“阿宴你跟着我安心科研,就不麻烦了。” 林宴,“哈哈,” 原燃吃饭时很安静,吃相很好看,只是几乎不说话,偶尔听见安文远和林宴交谈几句,气氛格外沉闷。 吃完后不久,他上了楼, “宴哥哥。”安漾被林宴叫住,见他面色凝重,忽然想起上次收到的林宴的短信,说是要和她见面说,心下奇怪,还是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阳台一角。 “软软,你那位表哥。”林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尽量把语气放得温和而随意,“是雅姨那边的亲戚?说话倒是听不太 出。” 原燃说话很少,却基本听不出有什么口音,至少和安漾母亲老家,z市那边富有标志的口音截然不同。 安漾心道不好,“嗯,是的,不过他家不在z市,搬去了京城。” 她不擅长说谎,可是,安文远一早嘱咐过她,说原家家庭情况很复杂,尽量不要对外人说起,她既然已经撒下表哥这个谎,就只能一扯到底了。 “表哥……”林宴嘀咕了一声。 他不知道原燃为什么要不好好考试,隐瞒自己真实水平,而且,对他这么有敌意,就现在高二年级学的物理和数学内容,林宴可以肯定,认真写起来,无论考什么内容,安漾分数都绝对不可能比他高。 安漾要是知道了,他的这种不知理由的故意隐瞒,难道会一点不在意吗? 后桌几个少年围在一起,屏息凝气,视线交错点都在正中少年手上的屏幕上。 少年修长干净的手指从屏幕上飞速划过,动作行云流水,一旁围着一堆屏息观看的少年,又都不敢离他太近,只能探着脖子,从远处看过去,简直像是一堆被拎着脖子的火鸡。 “叮”的一声,游戏结束提醒音。 原燃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已经没兴趣了,随意把手机扔回了桌上。 余思航忙接过,飞快翻到成绩结算界面。 yr,以及,后面跟着的那个分数。 “卧槽6500分,燃哥你怎么打出来的。”余思航简直要给他跪下了。 那是最近一款极其风靡的射击系手游,对目力,手速和脑力要求都很高,而且格外要求手脑配合。 “看清楚就行了。” “燃哥,你这都可以冲全国排行榜了,榜首也就6800分吧,就差300分。”余思航超级兴奋声音都颤了,“那打出6800的真的不是人。” 以原燃的操作,他是已经看不出来有任何破绽了,也才6500分,他真的不知道6800的那个玩家是怎么搞出来的。 “内存挂。”原燃屈了屈指节,声音淡淡的。 余思航,“?” 原燃没再开口,拎起桌上书包,起身要走。 他那书包,是肉眼可见的空,一看就没放几本书在里面,和一般高中生动辄十几公斤的鼓鼓囊囊的包简直是天壤之别。 “燃哥你去哪?”余思航忙追在身后 问,“等下不打球了。” “图书馆。” “……” 众人面面相觑,“……哈?” 燃哥,说他要去图书馆?!” 难道那个爷,是觉得最近在图书馆,睡眠质量好? “那里是挺安静的,最近好像还在搞什么熏香,有股薰衣草味儿,怪好闻的。”洪晃咽了咽口水。 反正不会是去学习。 毕竟,燃哥是个45分钟课能睡个40分钟的主,还学个屁的习啊。 “燃哥家应该挺好的。”有个人说,“可能不学习,也没多大事儿吧。”大不了,回去继承家产就行了。 “你觉得就普通人家能养出他那性格?”余思航踹了他一脚。 那种在本人毫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霸道和嚣张,更加气人,从头发丝到脚尖儿,包括成天面无表情的脸,每一个细胞简直都写着老子没把你放在眼里的张狂。 安漾正在图书馆。 对面桌子空着。 她写完了半张试卷,整理好了上一单元的英语笔记,抬眸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约定的时间刚好到。 她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图书馆禁止喧哗,所以她也没叫他名字,指了指对面桌子,示意原燃可以坐在那里。 图书馆环境好,而且,有整整一个区的各类型教辅资料,安漾平时很喜欢来这边学习。 几天前决定要她继续辅导原燃学习后,她就小心翼翼的问了那么一问,问原燃愿不愿意一起,来这里把作业提前写好,这样,回家后,他再有什么不明白,她就可以直接给他讲。 安漾去接水,离开了座位。 对面桌子起来一个男生,穿着校服,鬼鬼祟祟的摸近,在他刚起身接近安漾桌子不久,原燃就注意到了,他还没接近安漾放在桌上的课本,手已经被重重按下。 他沉着脸的模样,说实话,挺可怕。 “我,我不是要拿她东西。”男生知道他会错了意,吓得忙解释,挥舞了一下手里捏着的那张薄薄的纸片。 上面一行铅字格外显眼。 ——同学,注意你很久了,方便透露个企鹅号,以后一起学习? 他在图书馆自习很久了,经常见到这个妹子,不过经常是一个人,穿着附中高二的校服,清纯干净,低头学习的模样 ,他一直偷看,看得心酥酥麻麻的,好一段时间,终于鼓起勇气想来表白,之前,他根本没注意对面这个男生,好像是第一次见他一起过来。 原燃面无表情的,把那张纸条从她书里直接抽走,手指微微一动,纸条直接变成了细小的碎末。 “你她男朋友?”那男生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少年没抬眼,很文明的将那些碎屑都扔进了垃圾桶,平静道,“滚吧。” 离她远一点。 这种人。 安漾回来时,一切如常,原燃还在对面,没有睡觉,很听话的在写一张英语试卷。 一切好像都在往正轨上走。 安漾弯了弯眼,心情格外舒畅。 “回去给你个奖励。”她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用气音道,“想吃什么,手工白巧还是甜甜圈,我前几天看了个新的烘焙方法,改天,给你做一个慕斯蛋糕试试味道。” 少女发丝软软的,落下几缕,垂在他肩上,痒痒的,她歪着脑袋,眼底荡着笑。 他闻到了她的味道,不是蛋糕的味道,而是一种清甜的香,让人从骨子里感到饥饿,一种陌生的,异样的饥饿,和食欲相似,却又不同。 少年漆黑漂亮的眸子,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有几分迷惘。 安漾缩了缩手。 ……他是不是又饿了?为什么要那样看着她。 她现在是怕了原燃了,毕竟…… 他咬人,是真的很疼啊! 她手背那处伤,好了好几天才好透,那还是他无意识咬的,那对小虎牙不只是看着可爱,是真!的!很!尖! “饿了……等回家。”她轻轻嘟囔了一声,大眼睛似谴责的看了他一眼。 似是不满她抽回了手指。 少年却也没再说话,乖乖收回了手,继续提笔写起了英语试卷。 不过,安漾这份难得的舒畅,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周,语文小考。 拿着原燃刚被发下的试卷,安漾手指都在颤抖。 前面的诗词默写,字音字形之类的题目,一分没丢。 而后面…… “燃哥,是真有创意。”看完那张试卷,作为一个坚定的“燃吹”,林希都只能艰难的留下这样一句点评。 第一篇讴歌 父爱的阅读理解,询问为什么要着重描写父亲和作者最后一面相见时,离开的背影。 原燃的答案是,“没看到正面。” 下一篇叫《故乡的李子树》 ——为什么作者惦记着故乡的李子树那么多年。 ——因为甜。 答得言简意赅,每个题目下,无论分值,回答内容没有超过七个字的,说是言简意赅都过分了。 这,简直就是……对那些题目后跟着的分值的,明目张胆的蔑视。 40分的阅读理解,他最后一共,得了5分,整整5分…… 安漾,“……”, 某些题目后的0分划得格外用力,简直力透纸背,可以想象阅卷老师见到这些答案后愤懑,愤怒,狂怒到暴怒的心情。 安漾放下试卷,如果是满分一百分,她现在的心累程度绝对可以打到九十九。 不过,她觉得原燃可能是真的理解不了。 尤其是这种抒情类的阅读理解。 毕竟,他就像是没感情一样,表情和话从来都很少,愤怒,喜悦,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对他而言,都像是不存在,什么都不在乎,除去对甜食的热爱之外,对任何人或物都没有表现出过能在表情上表现出来的兴趣。 安漾从来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死死盯着原燃试卷,抿着唇,大脑飞速转动思索着。 还有没有什么拯救办法。 “赵飞鹏是坐在这里?”隔壁班的一个女生,手里捧着一个袋子,进来送资料的,把资料放在赵飞鹏桌上后,她没有立刻离开,余光瞟到了后桌的安漾。 “安漾?”她皱着眉盯了半分钟。 安漾正低着眼在后排看原燃试卷,微皱着眉,根本没注意前面,听到自己名字被叫,方才抬头。 抬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怔了几秒,脸上浮出了浅浅的笑,“米雅茹?” 米雅茹和她是初中同学。 要强,不服输,成绩优秀,自私,是大部分初中同学对米雅茹的印象。 安漾和米雅茹是当时班里成绩最好的两个女生,她这样的性格,和温温软软的慢性子安漾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米雅茹,一直对安漾有些看不顺眼,俩人当时交替着班上一二名,但是,安漾性格软和,一直不怎么在意到底是第 一还是第二,直到后来初三,安漾莫名其妙休学了近半个学期,米雅茹升至班级第一,中考成绩也在全是名列前茅,进了湳附后,直接被分到了一班。 而安漾,到底受到了那近半年休学的影响,只被分到了三班。 安漾已经被她远远甩在身后了,米雅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后来月考,在年级大榜上再度见到安漾名字,而且是在非常靠前的位置,她心情就难说不复杂了。 以前,米雅茹数理化好,安漾语文英语好,于是,她一直有一种若隐若现的优越感,觉得自己以后上高中,绝对可以把安漾压得抬不起头来。 “你来我们班找人的?”安漾倒是丝毫没察觉到过她的这些心思,弯着唇,眼睛笑得像是一汪清水,“要我带路吗?” “早找到了。”米雅茹移开视线。 忽然有些烦躁,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安漾这幅模样。 上课铃已经快打响,原燃在这时回了座位,安漾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张脸,实在太惹眼,正准备离开的米雅茹,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安漾同桌……居然是这样一个男生。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和这种人同桌,看她还怎么有心情专心学习,估计,没多久,就得分心,彻底掉队被抛下了吧。 脸上挂着似轻蔑似嘲讽的笑,米雅茹不再说话,抱着书离开了。 “不高兴?”原燃看了看试卷,又看了看安漾,抿着唇问。 他向来很少在意别人的情绪,别人高兴不高兴,他都根本不在乎 但是,这一次。 和往常所有的,都不同。 他不想让她不高兴。 被那双干净漆黑的桃花眼这样看着,似乎是在留意,试着在观察她的情绪。 原燃表达情绪的方法也很简单,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这样看着她时,眼里也没别人。 这么近的距离,对着那张好看得根本不自知的脸,实在太有挑战性了。 安漾真的顶不住,落荒而逃。 当天晚上,她去了趟学校门口书店,买了一大堆语文阅读专项训练习题集。 “特训!”回家后,安漾把那一大堆语文习题拍到原燃面前,宣布。 右边是她刚做好的白巧,新鲜出炉,散发着一 股牛奶的甜香,“答好一个,再奖第二个!” 她狠心肠的就递过一个,随后把盘子拿走,搁在了那堆厚书背后。 “这一句话,表达了作者对母亲的深切缅怀之意,又从侧面反映出了作者对离开家乡的不舍,透露出一分对过去人为悲惨经历的不满,以及对未来光明即将到来的怀疑和渴望……” 看完解析,原燃视线上移,看到了唯一的一行字。 “故乡的夜晚,灯又灭了。” “……” 少年湿着头发,盘着长腿,坐在地毯上,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段话,和其上那唯一一行字,看了足足三分钟,咬着巧克力,喉结滚了滚。 过了几分钟,安漾偷偷踱步过去,暗中观察。 他好像是真的,在认真看书,从侧面看过去,干净的黑发白肤,长睫浓密,少年气十足,乖乖的,盯着书页。 安漾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狠心,把那盘巧克力往身后再度推了推。 刚想清清嗓子,问他看得如何了。 “看不懂。”原燃忽然抬头,看向她,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终于还是透出了几分,闷闷。 第19章 看不懂? 安漾实在没办法,只能凑过来,试图给他讲解。 她打算先从昨天试卷开始。 花苞台灯撒下柔和朦胧的光线柔,女孩握着的笔的手指细细软软,指甲盖很小,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粉,十个干干净净的小月牙。 安漾说话说快了,咬字就会有很轻微的l,n不分,是很多南方人的通病,为了避免,说到那些字眼时,她都会刻意放慢一些,努力的把每个音都发准。 水乡口音,软软糯糯,她讲得很认真,仔细,乌黑的发丝垂在脸颊旁,散发着一股清甜的果香。 皮肤白里透红,和他冰冷苍白的肤色不同,是一种很健康,很可口的奶白,透着淡淡的红, 少年视线落在她的手指上。 沉默不语。 心里涌起一股奇异而陌生的燥热。 明明,已经靠得那么近,他却似乎还想,再更近一些。 …… “作者离开故乡很久,所以很想念自己家乡,想念小时候吃过的李子,所以会觉得格外甜。” 安漾完全没注意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依旧低头,给他讲着试卷,忽然福至心灵,和原燃打了个比方,“就,就比如原燃你,现在住在湳安,是不是也会经常想念自己家人?” 原燃面无表情的摇头。 毫不犹豫。 安漾,“……” 她刚才可能真是急傻了。 居然会问他这种问题。 原燃来安家也有大几个月了,但是,安漾似乎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和家里人通电话,一次也没有。 安漾记得他父亲刚去世不久,她母亲身体据说也不好,按道理,应该正是需要儿子在身边陪伴的时候……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把独生子送来千里之外的湳安。 而且,也从没有人过来湳安看过他。 安漾抿了抿唇,决定不再想这个令人不怎么愉快的话题。 折腾着,终于给他讲完了一整套阅读题。 安漾瘫倒在了沙发上,随手捞了一个皮卡丘玩偶在怀里,有气无力道,“稍微,休息一下吧。” 也不知道她这么费心解释,说得喉咙都干了,冒烟了,他到底听明白没有。 怀里玩偶忽然被一只修 长的手拽走。 “诶?”安漾怀里一空,以为他也喜欢这个玩偶,想抱着,就任由他拿过去了。 却见原燃一转手,随随便便将玩偶抛去了一旁的架子上,然后,身旁一重。 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了,取代了那个玩偶的位置,紧紧挨着她。 随后,似是满意了。 原燃不再说话,从那盘子巧克力中,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吃那么多甜食,半点不见发胖,热量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 虽然看着高高瘦瘦,但是,他其实挺重,安漾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原燃发烧后,在沙发上和她挤着睡着了,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果然还是男孩子……骨骼重量,就根本不是她能比的。 原燃似乎对她这次做的白巧很满意,微微眯着眼,桃花眼里不见平时冰冷的戾色,专心致志的咬着巧克力。 完了……又来了,这种猫一样的神情。 好想摸摸他的头发,刚洗完的,半湿不干,她知道,那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 他盘腿坐着,漆黑的发梢落在少年白皙的颈窝里,毛绒绒的。 以前她家养过一只小猫,翻着肚皮被她撸毛时,舒服得眯着眼,轻轻喵呜叫着。 和他现在的神情……真的有几分相似。 可是……原燃会同意吗? 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这种“非分之想”。 普通男生,应该都不喜欢别人碰他头,别说是原燃这种脾气,戒备心还极强的类型了。 安漾咽了下口水。 心里是这样想着的,手,却不受控制的…… 爪子伸到一半,原燃咬下了最后一口巧克力,忽然转眼看着她。 安漾半跪在沙发上,还维持着伸出魔爪的动作。 视线对上。 安漾,“……” 原燃,“……” “你,你要回去睡觉吗?”安漾面红耳赤,慌忙收回罪恶的爪子,拼命掩饰,“明,明天还要早起,剩下的就改天再讲吧。” “不困。” “我们看下一篇,《爷爷的黄豆芽》,第一题,结合时代背景……” 原燃,“……” 他揉了揉眼尾,很快 打了个呵欠,面无表情道,“现在,又困了。” 安漾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忙关上书,站起来,“那赶紧去睡觉吧。” 不久,见他叼着牙刷往自己房间方向走去了。 “燃哥今天又走这么早?” 他这段时间真的规矩起来了,迟到也不迟到了,每天放学直接按时就走,也不知道去哪了。 没了原燃,他们打球时底气都折了大半分。 原燃言简意赅,“有事。” “燃哥燃哥,有个妹子找你。”洪晃从球场另一边跑了过来,额上还流着汗。 身后跟着个小女生,穿着高一的校服,齐刘海大眼睛,跟在洪晃身后,一见原燃,脸刷的就红了。 “小学妹?”李德志乐了,“来找哥哥玩的?” “滚,人家是来找燃哥的,关你屁事。”余思航在洪晃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转头叫原燃,“燃哥,妹子来找你了。”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原燃没抬眼,把东西收好,背起书包往外走。 “让开。”前面几人围着顾水卉,堵了他的路,原燃 声音淡淡的,一贯的面无表情, 仔细看的话,眼角眉梢藏着几分不耐,眉眼冰冷。 顾水卉偷偷看了一眼,手指攥着兜里的小纸条,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手却软着,也不敢开口叫他停下。 原燃背影很快消失在球场另一侧。 “我们燃哥,就喜欢吃糖,你知道吗?” 余思航见她懊恼,忽然想逗逗她玩,满口跑火车, “真的?”顾水卉眼睛一亮。 “那是,你去买点什么奶糖啊,巧克力啊,都给他送过去,把燃哥哄高兴了,就给你联系方式了,说不定还和你谈个恋爱。” “燃哥,真喜欢吃糖啊?”等顾水卉也小时候,洪晃不可思议的问余思航。 “不是经常看他抢安漾的糖吃吗?”余思航啧嘴,“我们小软糖,被压迫实在得太可怜了,敢怒而不敢言。” 武馆里亮着冰冷的灯,陈设破旧,大厅倒是宽敞。 正中是块最大的区域。 红区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修长清瘦,蓝区是个二十二三岁的青年,人高马大,一身结实的肌肉。 周围稀稀拉拉围着四五人,都是年轻男人。 这种野武馆,不怎么正轨,价格倒是也不怎么便宜,没广告,也没有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招生噱头,什么一周减重三十斤,三十天散打速成,五十天跆拳道考级……没人气也是自然的事情。 来的,也都是些有门路的野路子。 随着哨声响起。 沉闷,拳脚碰撞的声音,在武馆空荡荡的大厅里,不断回响。 少年的动作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成分, 他矮身,一晃,躲过了石俊茂那一拳。 坏了。 石俊茂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两个大字。 一瞬间,他对上对面少年那双冰冷淡漠,几乎没有感情的漂亮黑眸。 随后,闷重的一声,那一腿干净利落,石俊茂只觉得胸口一痛,倾斜而来的力道将他整个身体都撞得飞起,随后,右脸被立马紧随而来一拳击歪。 手肘,拳头,腿。 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能用来进攻,狂风骤雨般,快,极狠,没有任何留手。 …… “停!”一旁的教练杨琛已经坐不住了,吼道,“原燃,点到为止,可以了。” …… 武馆里的破浴室门吱呀响了一下,原燃湿着头发出来,从书包里拽出上一件干净t恤,利落的套上,随后…… 一旁的洪俊茂,青着眼圈,正拿冰包给自己伤处冷敷着,见他又从后面椅背上捡起一件……蓝白色的,外套? ……校服? “艹,你还学生,没辍学呢?”他脱口而出。 原燃,“……” 他没说话,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石俊茂背脊一寒,缩了缩脖子,慌忙闭嘴。 这人似乎每天晚上都会来,他前段时间在外接了桩生意,没来武馆,回头就发现武馆里多了个不认识的漂亮少年。 他以为是来玩票的,周围有人警告过他不要去惹原燃,石俊茂根本没放心里。 心道只是一个还在成年边上的小孩,有什么好怕的。 才有了今天吃的这个大亏。 石俊茂一扯嘴角,扯疼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小原哥,”他见原燃喝水,在一旁套近乎,“你技术这么好,兄弟给你介绍个好地方,只要每天晚上去和人打打 架,赢了就有钱,一场下去,可以有个千八百,等打出名气了,还有得涨。” 他没说的是,原燃还长得帅,唇红齿白,眉是眉,眼是眼,年龄小,看着高瘦清俊,格外受某些观众欢迎,场面冲击力大,观赏性强,真要去了,绝对很快可以打出名气。 “不去。”原燃没抬眼。 喝完水,他扔了瓶子,单肩跨上书包。 外头罩着那件蓝白色校服,穿得干干净净,熨熨帖帖。 几分钟前,差点把他牙打掉的人,下手又狠得一比。 还装,装什么乖宝宝? 石俊茂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嘀咕,呸了好几声,嘴上却还依旧客气,“等下还留,再来切磋切磋?” “回去。” “有急事?”石俊茂追问。 “写作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作文”这东西,还是因为被石俊茂不识相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问题问烦了。 原燃情绪明显坏了下去,低眸冷冷看着他,薄唇抿成了一条冷戾的弧线。 石俊茂赶紧识相的闭了嘴。 看着少年修长的背影消失在武馆门口。 “人一看,就是个少爷出身,会缺我们那种钱?”杨琛也起了身,慢悠悠走过,在石俊茂肩上一拍,懒洋洋的,把一个打火机,和着一包皱巴巴的烟,一起扔了过去。 气质先不提,就用的穿的,明显都不是便宜货,没有牌子,但是凭杨琛眼力,能看个七七八八。 “少爷?”石俊茂接了烟,打燃,含糊不清的衔着,“少爷不去玩美女豪车,来我们这混?” 少爷,都娇生惯养得很,哪里舍得这样对自己下狠手,尤其是要到现在这个地步,之前肯定是吃过苦头的。 之前原燃从洗澡间出来时,□□着上身,看到他背脊的一瞬间,尤其是某几道伤口时,石俊茂眼角当即抽了抽,是被刀或者某些别的尖锐物品伤出来的,而且,是陈年的伤口,看得出来,有挺多年了。 而他现在,好像也就十七八岁而已吧。 期中考试就这么来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湳安已经开始降温,雨天时尤其阴冷,安漾已经开始裹上厚外套和围巾了,她一贯畏寒,比别人都要怕冷一些。 期中考试近在眼前, 安漾复习很细致,即使是文科,也 细心做了整理的框架笔记,拿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 她发现原燃记忆力很好,基本上,看过的东西,都不怎么会忘……但是,与之相对,理解能力极差,差到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这个人,似乎从来只会按逻辑想问题。 英语阅读还好一点,语文阅读,还有他写出来的那些作文。 ……简直人间灾难。 三班的语文老师是个快退休了老太太,一直都坚定不移的相信,那个叫原燃的男生,是在故意和她使坏。 期中考试那天又飘了雨,冬风凉飕飕的,从人领口钻进去,一路透心凉。 早上,俩人一起出门,安漾照例裹得严严实实。 原燃依旧只穿着秋天的薄卫衣,外头是湳附的秋季校服,领口下露出干净白皙的皮肤和一截平直修长的锁骨,形状精致又清晰,没戴围巾,就这样随随便便的露在风里。 “原燃,等一下。”她追着他,跑得脸颊有些发红,微微喘了口气。 原燃很快乖乖顿住了脚步。 安漾从书包里找出一条黑色长围巾,踮起脚,往他肩上轻轻一搭。 “围着吧,会暖和一点。”安漾很快收回手,弯着眼睛冲他笑,小巧的下巴都藏在了宽大的针织围巾下,只露出一双清澈的鹿眼,水盈盈的。 女孩手指轻轻暖暖的触感,刚触到他的皮肤,一触即离。 少年沉默着。 他想起月前,他高烧那次,她照顾她时,后半夜,原燃烧得昏昏沉沉,耳边有个声音,轻轻念着什么,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唱歌,柔软清亮的手指触感,软软的落在他额上。 一整晚,都离他很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应该是某种,可以被称之为不满的情绪。 在心头慢慢蔓延开来。 “好了,走吧。”安漾却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满意的弯了弯眼睛,轻轻说,“考试加油,不要冻感冒了。” 她想缩回手,忽然,被半路抓住了。 “冷?”他忽然问,声音淡淡的,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 少年手指很修长,指节分明,热度十足,已经直接握住了她冰凉凉的小手。 他垂着长睫,低眼看着她,似乎是在认真感受她手指的温度,“我比你热。” 比她温度高很多。 所以,她可以用他来取暖,想怎么样用都行。 第20章 手指,很暖和,修长温暖, 似乎是怕控制不好力道捏痛她,原燃没怎么用力,只是松松笼着她的手,认真的,试图把热量传过来,暖和她冰凉冰凉的小手。 温度果然很高。 安漾觉得自己脸颊烫烫的,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冷。” 原燃没说话,表情却显而易见的,对她这句话表示了不相信。 “我明天会戴手套来的。”安漾挣脱不开,耳尖都红起来了,她皮肤白,红起来就格外明显,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被风吹的。 她觉得原燃应该没多想。 可是,在大街上和一个同年龄的,又不是亲戚的男生手拉手,就算说是为了给她捂手,安漾也自觉还没开放到这个地步。 这条街已经离学校已经很近了,能看到许多穿着湳附校服的学生走在路上,以原燃现在在学校的出名程度,要被看到了,安漾觉得自己真的要洗不清了。 本来,原燃住在她家里的事情,学校里就没人知道,她甚至连林希也没告诉,对林宴也只说是表哥。 主要也是安文远早交代过,叫她不要在学校主动说起,原家人似乎也不希望他们对外说起原燃在湳安念书的事情,安漾乖巧,从小听话,于是自然而然的,就一直保密到了现在。 街道对面有家711。 “你等一下我。”看到711的招牌,安漾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我先去便利店买个东西。” 终于,松开了。 安漾一路小跑,推开了便利店门。 她要了两杯热豆浆,特意给一杯加了糖。 店员小姐姐结账时,视线却一直若有若无的往门外飘。 原燃站在门口,没要进来,也没要离开的意思。 外头飘着蒙蒙细雨,少年眉睫微敛着,高高瘦瘦,单肩背着书包,清晨六七点的时候,雨雾未散去,天幕微黑着,便利店里洒出一点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苍白的肤色被渡上了一层浅浅的暖意,格外的清俊秀颀。 在门口,乖乖等着她。 就,惹眼得不得了。 便利店来了好几拨学生买东西,都是妹子。 安漾只能加快速度付完款,拎着豆浆出了门, 杯身还热乎乎的,握在手里,很暖和 ,安漾捧着豆浆,冲他举了举,“热的。” 原燃没出声,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杯子。 所以,不需要他了? 传达出这个意思后,安漾冲他摆了摆手,弯了弯眼,“那我先走啦,学校见。” 她跑出了一段距离,觉得心跳都好像都还有点不正常,喝了一口豆浆,口腔里蔓上暖意,似乎一直通到胃里,暖暖的,甜甜的,她方才觉得心跳慢慢平息了下去。 中午,小食堂。 安漾没什么胃口,不想吃米,随便点了一碗牛肉粉丝,粉丝做得快,第一个上上来了,安漾低头专心致志掰筷子准备开吃。 林希敲了敲她的肩膀,“上午考得咋样?” 夏璇璇吐槽,“那作文题目谁出的?夏老头?太沙雕了,那图我看了三遍,还没搞明白他要说什么,现在都流行这种云里雾里的东西吗。” 给画了一个人喂一只鸟,要你从中感悟,自由发挥,自选题材,诗歌除外。 夏璇璇一提起来就生气,“我已经佛了,乱写了个记叙文,他们爱给多少给多少吧,还好下午考数学,给我洗洗脑子。”夏璇璇偏科也偏得厉害。 安漾拿筷子挑起了一撮粉,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 她自己其实还好,作文得分一直能稳到50分。 但是……她觉得,就这题目,原燃作文估计全要栽了。 以他的思路,估计会写一句“在喂鸟”,就完事了。 三人吃完饭,去送盘子的时候,对面挤过来一大堆人,安漾意外在里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米雅茹?”她不知道自己看错没有,试探性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米雅茹沉着脸,没说话,似乎完全没听到她在叫她,看都没看她一眼,和她朋友径直走了过去。 “啧。”林希盯着她背影。 安漾小声说,“可能是认错了。” “没错,就是她。” 安漾,“……” 夏璇璇初中和她们不一个班,不认识米雅茹,“那女生怎么了,打招呼不回?软软你和她吵过架?” 安漾自己都还懵着,连连摇头,“没有的。” “嫉妒呗。”林希轻哼了一声,冷笑,“肯定是上午又没考好吧,我记得她语文一直特烂。” “别管她了,走吧走吧, 考试去了。”她拉着还一脸懵逼的安漾,又扯过夏璇璇,一行人一起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两天考试过得很快,似乎只是一眨眼间。 湳附放的大周假,考完后正好轮到放假,试卷又还没判出来,算是最舒服的时候了。 下午第一节课,自习课,刚下课,外头摸过来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请问,原燃是坐在这里吗?” 是个穿着高一校服的小姑娘,披着头发,还挺好看……看着有几分眼熟 余思航见她一手拿着一个小布袋,挺精致的,上面还扎了个蝴蝶结,忽然想起,那不是那天来球场上找过燃哥的小学妹么。 “这啥?”他看向她手里那袋子东西,“燃哥就坐这儿,他现在出去了,你要不在这等等?” “我自己做的一点饼干。”顾水卉细声细气,“没事没事,不用了,我放这儿就好。” 她把那袋东西塞进了原燃抽屉里,作势准备出去,半路又拐了回来,“……学长,我叫顾水卉,高一七班。” 说完后,没走,也没再说什么,拿眼睛瞅着余思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行,知道了。”余思航笑嘻嘻,拖长了调子,“等燃哥回来,吃完饼干,要问起是谁做的,我就告诉他是高一七班的顾学妹。” 顾水卉这才笑了,“谢谢学长。” 随后,放心了一般,这才真正走开。 小心思还挺多的。 余思航忍不住想笑。 等原燃回教室时,余思航想起这件事,指指他桌洞,“燃哥,刚有人来找你,给你做了包饼干,一大包,就搁你桌子里。” 原燃皱了皱眉,没说话,果然从抽屉里翻出一袋子饼干。 “就是上次来球场找你那个,小学妹,还挺漂亮。”余思航提醒。 原燃没半点反应。 一旁洪晃却吸了吸鼻子,闻到了那股甜甜的香味,“安漾以前带来的东西不是都被燃哥吃光了,你看她瘦的,小胳膊小腿,那么细。” 腰也是一样,看着,简直一下能折断一样。 洪晃耿直傻笑,“这下,有人给燃哥做吃的了,安漾可以多吃点了,肯定高兴,是不是还能分点给我们?” 原燃抬眼看他,没说话,表情却越来越阴沉。 洪晃属于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 ,说话不过脑的类型,余思航在旁边给他拼命使眼色都根本没注意。 抬头一见原燃这表情,吓得扔了东西,脚底抹油,拿起自己水壶,说声打水去了就溜之大吉。 余思航抖了一抖。 原燃没说话,抬手把自己桌洞里那包饼干全扔给了他。 “燃哥,这人家给你的啊。” “真不要?那我吃了啊!” 见他居然是真的没反应,被他叫多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几分不耐,阴沉沉的看着他,余思航才放心大胆开始袋子上的丝带。 安漾回座位时,看到的就这一幕,余思航正把那袋子解开,里面满满一袋小饼干,香喷喷的。 “你做的么,烤得很棒呀。”安漾以为是余思航自己做的,凑近了仔细一看,真实的感慨。 颜色正,香味浓,可以算是优秀作品了,看不出来,余思航居然有这一手。 “我哪会这个。”余思航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声音压低了八度,“是个小学妹来送给燃哥吃的,燃哥不要,便宜我了。” 安漾,“……”这样嘛。 她忽然回想起,自己当时和原燃关系开始亲密起来,似乎也是因为一包饼干。 原来,不是谁做的都会吃么。 安漾偷偷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原燃一眼,在心里,偷偷嘟囔了一句。 第一次见面时可不是这样,她在粥铺里点了一碗粥,他都要抢走,还害她饿肚子。 不过,她这几天忙着考试复习,在家也好几天没给原燃做过甜点了。 想吃的话,其实吃一点也行呀,她觉得这饼干卖相挺不错的,闻起来也是甜的,应该符合他口味。 是不是被她养得,太挑剔了。 安漾琢磨着。 她没和他说话。 ——安漾带来的东西,都被燃哥吃光了。 ——有人来做东西给他吃,安漾肯定高兴啊。 她介意被分走食物——讨厌分走食物的人——讨厌他不高兴。 在脑海里飞快完成这个推导过程。 少年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桌洞,缓缓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袋子。 是安漾前几天做好的巧克力,白巧比黑巧甜一些,有股淡淡的牛奶甜香,他没吃完,里面还剩下最后两块。 原燃把它们全拿了出来,递到安漾唇边。 安漾,“……” 少年低声说,“没有全吃了。” 声音有些闷,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弧线。 如果她介意这件事情,会因此讨厌他,疏远他,不高兴的话,以后他都可以分给她一半,或者三分之二,四分之三……只要她想要的话。 “燃哥是在干嘛?”洪晃眼睛快瞪出来了。 当众喂食y,这么劲爆的? “不用了,等,等回去了。”安漾傻了,反应过来后,脸红透了,小声说,“我再做一箱。” 原燃是没有吃够,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委婉的提醒她,只剩下两块,快吃完了,该做新的了么。 少年表情阴沉的看了周围一眼,终于没再说话。 他记得,平时在家的时候,有一次,他也给安漾递过一次饼干,那时安漾忙着给他讲题,没注意,也没犹豫,直接就吃了,安漾也给他这样递过巧克力。 因为在学校?这些就都不行了是么。 洪晃和余思航在后排坐着,看原燃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卧槽,我们燃哥,是不是思春了啊?”洪晃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问余思航。 看这表情,典型的欲求不满啊。 余思航踹了他一脚,“思你妹啊,你敢不敢再讲大声一点。” 给燃哥听到了,看不扒下他一层皮。 安漾放学一般不会和原燃一起走,他在外好像也有自己的事情,今天和她说了不会回家吃晚饭,安漾也就更加心安理得的给张芳打了个电话,说他们今天都不会回去吃晚饭了。 借着考完试,三个女生决定去旁边逛逛商场,一起吃完晚饭再各自回家。 林希先建议,“泰恒里面好像新开了家港菜,口碑还挺好,我好几个朋友去吃了,都说好吃。” “那家生意好好啊。”安漾在手机上看了一下,预约早满员了,现在拿号得排到五六个小时之后了。 “我提前排了号了,就等考完。”林希嘻嘻一笑。 她和林宴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就算是高中,喜欢四处搜寻各类美食的癖好也没变。 安漾于是也没意见,三个女孩一起 港至新开不久,主打港菜,开在泰恒4 层,一连站了三个铺位门面,装修得很精致,甚至还做了个门楣,服务员打扮都是上个世纪民国风,点完菜,旁边开了家奶茶店,林希就拖着安漾说是去隔壁点个奶茶过来。 没走出去,大厅里,一个男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欸,你钱包掉了。”林希慌忙叫住前面那人。 男人停下脚步,接过钱包,道了声谢,声音懒洋洋的,透着几分沙哑。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碰见过?”林希盯着他的脸,眼睛忽然一亮,“电影院?” 男人似乎有些记不起来,回忆了一下,扯了扯薄唇,似笑非笑,“可能是吧。” 林希好奇的左右看了看,“是和女朋友一起来吃饭?” 男人很高大,有双似笑非笑的凤眼,透着几分说不出的阴鸷。 安漾藏在林希身后,控住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他比两年前高了,比十六岁时五官更加成熟,在餐厅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更显出几分有些刺人的阴鸷。 “分了。”苏繁懒洋洋道,抖了抖指尖烟灰。 分了? 这次多久,当时在电影院,见他和他女朋友还如漆似胶的,见那热乎劲,女生对他的浓情蜜意就快满出来了,居然就分手了? “苏繁。”他懒洋洋道,声音透出几分喑哑的尾音,看向林希,“认识一下?” “林希,湳附高二三班。”林希很爽快。 “微信?” 见林希居然真的拿出了手机。 这种人……林希,最好也离他远一点,要是被缠上了,一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脱身。 安漾抑制住自己的颤抖,拽住了林希袖子,轻轻叫了一声,“希希,宴哥知道了……” 林宴肯定不会,让她随便给这种大街上遇到的陌生男人留联系方式的吧。 说出声,她才发现自己声音也不太正常,有些哑,有些颤。 女孩白着一张小脸,唇微颤着,一双大大的鹿眼里布满了显而易见的惊惶,却被主人拼命抑制着。 这种模样…… 苏繁掩去眸底神情。 “哦,你是哪个?她朋友?”见安漾像是小鸡护崽一样,把林希挡在身后,男人似乎是觉得有几分好笑,含笑问道,“还干涉起朋友交友来了?” 他头发有些长了 ,垂下来遮住了眉眼,看不清楚眼底神情。 像是不认识她了一样,看着她的眼神和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安漾浑身都在发抖,似乎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恐惧。 “留个联系方式?”他转向林希。 林希没察觉到安漾异状,可是,想起自己老哥那张死板脸,一咬牙,“算了算了。” 安漾僵着身子站在一旁,肩膀这才微不可查的松了下来。 被拒绝了,苏繁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唇角依旧挂着那缕朦胧的轻笑,“行。” 两个小姑娘背影很快消失。 湳大附中,高二三班。 苏繁吸了一口烟,吐出朦胧的白雾,唇角笑意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吃完饭,安漾一直心神不宁,像是隔着一层雾,听到自己和对面二人谈笑聊天,一切如常,看不出半点异样,脑子却整个都是木着的,食之无味,说完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三人家不在一个方向。 冬季的湳安,天黑得很早,外头刮起了风,安漾裹上围巾,独自走在街道上。 其实,还才七八点钟,街道上人流不小,她却止不住的,每经过一个巷子,一个岔道口……都觉得黑暗中似乎隐藏着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她闭了闭眼,背上沁出了一层有些绝望的薄汗。 她以为自己忘了。 那段被紧随,无论走到哪里,都无处不在碰到那双眼睛的恐怖日子。 她孤立无援,被一群人围堵,威胁,一路紧随到家门口。 而苏繁,在不远处看着,视线落在她红着的眼圈和惊惶的神色上,嘴角含着笑,神情格外愉悦。 过去的安漾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招致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样的憎恶。 今天关门关得早,石俊茂跟着原燃一起出来,他家不住在馆里,在外头租了个房,偶尔接一桩生意,过得挺逍遥自在。 “小原哥,干嘛呢。”走到一半,他见原燃盯着马路对面,神情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马路对面,是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大眼睛,长得清纯,扎着乖乖的马尾,正低头走路。 洪俊茂眯了眯眼,那小姑娘,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啊。 “原燃。”安漾抬眸,见到是他,眸底惊惶 方才散去,绷着的肩,方才一点点松了下去。 眼圈透着一圈薄薄的红,瓷釉一般的面颊上,从眼角到小巧的鼻尖,似乎都是红着的,被眼泪从头到尾洗过一般。 原燃盯着她的脸,没说话。 一只软软的小手,忽然伸了过来,攥住了他的衣角,紧紧的,格外用力。 原燃由她拉着,把她带到了自己身旁,薄唇微抿着,微垂着睫毛,没问,目光却一直流连在她红着的眼圈上。 石俊茂,“……” 艹,双标是吧,他们碰一下就要被摔出去。 对人家小姑娘那么温柔。 原燃没有和他介绍安漾的意思。 见石俊茂一直盯着安漾看,他眼神明显阴沉下去,动了动脚,直接把安漾挡在了自己身后,遮着严严实实。 这是,看都不让他看了?有点过分了啊。 石俊茂忙打了个哈哈,“我是小原哥朋友,平时一起在外面……呃,就,打个球跑个步时认识的。” “您好。”小姑娘听完后,却很认真的和他打招呼,软软的声线有些哑,听着糯糯的,带着点浅浅的小鼻音。 可爱。 石俊茂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 不过,撞上一旁原燃的眼神,石俊茂很识相的,马上不多说,挥挥手就离开了。 估计,这小姑娘,是在哪受委屈了,留个空间,给小原哥好好抱着哄哄。 不过,他们小原哥也真不是什么好人,狠茬得很,谁惹了这小姑娘,也算是倒霉了。 天色昏黑了下去,没有月亮,街道上湿湿冷冷,安漾真的很害怕,觉得身后全是那人的影子,那双阴鸷的眼,从每个黑黢黢的小巷子里,从漆黑的夜色里,从每一处看不清的地方,从无边无际的恐惧中。 手指紧紧攥着原燃的校服外套右角,因为过于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 一路沉默。 身侧少年很好闻,校服刚洗过不久,有一股清清爽爽的皂荚香,贴近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可以闻到他发梢上那股清爽的薄荷味道,热度真真切切。 她莫名其妙想起了在沙发上睡着的那晚,和他头碰头靠着睡着了,睡姿绝对说不上舒服,却睡得格外安稳。 他的背脊清挺宽阔……和她初次见面时,看到的很像,却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原燃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安漾差点绊倒,摔倒在他背上,她揉了揉自己额角,站定,有些怔的,红着眼圈仰脸看着他。 “别哭。”少年低着眸,凑近了,声音很低,“怎么,可以不哭了?” 云移过月亮,清辉如水,少年冰冷精致的眉眼近在咫尺,却低垂着眉睫,轻声问她。 这辈子,长到这么大,他没哄过任何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哄,杀人放火也罢,要他的命也好,只要她说出口,他在所不辞。 第21章 安漾脸颊有些烧红, 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她不想把苏繁的事情告诉原燃,毕竟,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过去这么久,在街道上遇见苏繁时,他似乎都已经不认识她了。 这样最好了,他们再没瓜葛,桥归桥,水归水,之后不会再见面,那件事情,也算是划上了句号。 “没事的。”小姑娘鼻尖红红的,说话带一点鼻音,甜甜糯糯, “是晚饭吃得太辣了。”安漾揉了揉自己鼻尖,小声说,“所,所以辣哭了。” 女孩瓷白的脸颊,因为泪水和晚风,像是釉色的红,沁在白色的肌肤上,腮上和眼角,都是一片淡红。 原燃,“……”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少年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转身进了路边超市。 随后……买了一瓶冰水,很郑重的递给她。 安漾接着那瓶水,怔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弯着眼,笑出声来。 那种那么拙劣的借口,他居然真的相信了么。 女孩轻轻的笑声,撒落在晚风里,像是细碎的铃铛声。 “现在好了,不辣了。”女孩拎着那瓶冰水,走在他身旁,声音里还有没消下去的笑音。 “谢谢你。”终于止住了笑,安漾歪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一双干净的鹿眼,像是落了天上的星子,明亮又璀璨。 少年静静看着她,一瞬都没移开视线, 没几天,期中考试成绩即将出来。 早自习的时候,安漾在自己座位上安静读书,班主任忽然叫她出去。 安漾乖乖放了书,随着他一起出去。 “怎么了?” “软软这次数学,好像有点砸……”林希见安漾被班主任叫出去,神情有些担忧,“我早上来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一班那堆人。” “谁这么闲?”夏璇璇啧了下嘴。 谁不都有考砸的时候,一点小事,有必要在外迫不及待的传颂么。 “安漾啊,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数学题目很难?”班主任斟字酌句,语气还算温和。 安漾努力回想了一下,还是如实答,“我觉得,这次,和平时难度差不多的。” 数学,虽然不是她最擅长的科 目,每次至少不会拖后腿,题目不是特别难的话,150的满分,她一般可以稳到130左右。 班主任眉头松了松,“安漾,你这次数学考得有些不好,刚上一百,你去下办公室,看看试卷,庄老师想和你聊一聊。” 100分,以安漾平时的排名而言,100分基本上是算是大砸了。 安漾心里沉了沉,却没有很慌张,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纳闷,她觉得自己怎么看,都不可能只有一百分。 数学老师是个老头子,安漾刚进门,就看他挥舞着一份试卷,语气激扬愤慨,中气十足,“我们学生用新方法解题还不行了是吧,鼓励创新知不知道,谁改的这试卷,赶紧给她加回来。” “安漾啊,你不用来了。”庄新华一见到她,“”你这次数学考得很好,130,分马上给你改回来。 安漾哭笑不得,轻轻点头,向他道谢。 这次判卷失误好像还挺多,给多点给少的都有,教务处很快重新紧急出了一份新的排名名单。 教务处,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试卷,整个高二年级的期中考试答题卡全集中在了着小小的屋子里。 班里一般都会派几个学生过来,一起搬回去。 打印机口吐出了好几张薄薄的纸,米雅茹从试卷堆里起身,拿起那几张纸,重新装订在一起。 看到上面的一个名字,原本,被她狠狠压在下方的,重新出现在了上分的第一方阵里。 高高在上,阴魂不散。 米雅茹咬着唇,心里涌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 “这人……怎么搞的,数学怎么一下加了三十分?”拿着两份名单对比,另一个班的女生和米雅茹熟,语气有些八卦, “三班的,叫安漾。”米雅茹硬邦邦答,“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你认识她?” 米雅茹漫不经心答,“初中同学。” “本来嘛,数理化都烂,上高中了,不知道怎么混的,还能混到这个名词,可能长得乖讨人喜欢,有人肯借给她抄吧。” 米雅茹语气轻飘飘的,盯着安漾成绩单,“你看她理综,才240多点,250都不到,配得上这名次?智商怕是连二百五都不如。” 似是不经意,她露了露自己试卷,在她刚搬出来的那一大堆试卷的最上一份。 旁边女 生直接笑出声,“你好厉害,每门均分都快90了吧,等高三了,肯定比那250强。” 是个很高大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走路似乎都无声无息,他原本对她们毫无兴趣,在试卷堆里找着什么。 此刻,不知道什么时候,却已经站起身,站在她们身后。 很高,长着一双极精致的桃花眼,低着眼看人时,睫毛黑而浓长, 女生当即被看得有些脸红。 她很少见这么好看的男生,忙偷眼多看了几眼,不知道是哪个班的…… “同学,你有事?”米雅茹问。 男生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份试卷,被他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他们面前。 是这次月考的试卷,数理化,三门,全是,满分。 米雅茹怔怔盯着那份试卷,眼神没挪开,像是被钉在了那上面。 “这题很难?”男生声线很好听,慵懒,沉沉的,带着浅浅的鼻音,语气却像是浮着冰。 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居高临下的戾气。 不是刻意摆出来的,仿佛是从骨子,自然而然,天生带着的。 “这个分数?”男生眸底没有一丝笑,低眸看了米雅茹手里试卷一眼,像看垃圾一般,“有资格说别人?” 米雅茹脸一阵青一阵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安漾教的。”男生拿起试卷,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在分数位置轻轻扣了一扣。 米雅茹不可思议的抬头。 他说是安漾教他的?怎么可能,理综能打到满分的人,会需要安漾来教他吗? 男生很快折起试卷,动作轻率粗鲁,根本没把那份满分试卷当回事。 米雅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想起来了!这个男生,这张脸,就是安漾那个好看得过分的同桌。 “废物。”男生没抬睫,薄薄的唇吐出两个字,冰冷彻骨。 随后,再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留下一室安静,和呆若木鸡的两个女生。 原燃的分数在班里引起了一股不小的震惊。 毕竟,数理化全科满分,即使是在湳附也不多见,更何况,这是一个一个月前还挂在倒数名次的人考出来的,老师为这个事情刻意找了原燃,叫他带着试卷去了办公室一趟。 十分钟后,就出来了。 原燃还是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老师却再没质疑过他这次考出的分数,还把他试卷刻意拿了过去,在投影仪上给班上同学展示了一次。 “燃哥是真的秀啊!!” “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所以上次是故意考成那个样子的么,语文不及格其实也是假装的?” 夏璇璇给她发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后面还跟着好多个感叹号。 三人的讨论组里,她和林希说得激烈,好像比自己考那么多分还高兴。 安漾,“……” 她抿了抿唇,收回了手机。 她也看了那些被当成范本的试卷,解题方法非常漂亮,简而言之,一眼能看出差距,根本上的差距。 原燃写得简单,思路方法都和他们不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有些过程安漾甚至都看不太懂。 无法抑制的,她想起但是,她在家里给他补习数学的模样,怕他听不懂,讲得又慢又细致,甚至还精心给他准备了笔记。 可是,这不可能,是两个月能进步出来的程度。 这么看来,当时,他可能根本就只是想骗她的糖吃而已。 那时,原燃看着她努力的,一本正经给她讲那些,在他眼里,可能等同于11=2难度的东西,估计也觉得很好笑吧。 像个傻瓜一样。 心底蔓上丝丝缕缕的委屈,安漾揉了揉眼睛,心情闷闷的。 一上午,没有和他说话,也没露出过笑容。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心情。 原燃在看她。 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可是,又一直没说出来。 安漾刻意不去看他的方向。 下午时,林希过来,在她桌上敲了一敲,“软软,有人找。” “谁啊?” “付,星,恒。”林希眨了眨眼,笑得不怀好意。 安漾不知道付星恒找她干嘛,但是她知道,她现在一点不想再坐在座位上了。 现在,和原燃这样坐在一起,她是真的觉得如坐针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来说起这件尴尬的事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马上起身。 似乎是迫不及待。 少年漆黑干净的 瞳孔盯着她的背影,见她出了门,和那男生站在门口说着什么,似乎说得很高兴,女孩在笑,唇边旋起小酒窝,清浅温柔的笑,随后,肩并肩一起离开了。 少年神情彻底沉了下去,阴沉又冰冷。 他根本无法忍受。 她这样对别人笑的模样。 对他却那么冰冷又疏离。 心头燃起陌生的,像是能烧毁一切的燎原烈火,少年面色越发阴沉,从没见过的可怕眼神。 “燃哥……牛叉。”余思航正好过身,笑嘻嘻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撞上原燃眼神,他立马住嘴,低头,扭了回去,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原燃勾了勾薄唇,似有嘲讽。 是吧。 果然,他这种模样。 很可怕,很吓人。 他知道,她也不可能喜欢。 因此,他在她面前,心甘情愿的收起利爪獠牙,尽力而笨拙的伪装,只希望,她可以,再多待在他身边一点,对他那样笑。 “我回来了。” 张芳喜笑颜开,“软软回来了啊,饭好了,先生晚上有工作,会迟点回来。” 她很快张罗着,不久,就端上了热气腾腾的晚饭。 吃饭时,张芳只摆上了两幅碗筷。 安漾抿着唇,提着筷子,没说话,但是半天,也没动筷子。 “他说不回来吃了。”张芳见她模样,恍然大悟,对着楼上,原燃房间的方向努了努嘴。 说得格外喜笑颜开,轻轻松松 “嗯。”安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始终觉得味同嚼蜡。 晚上,她洗了个澡,看书也看不下去,心里闷闷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九点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只有一声,不轻不重。 安漾晃了晃神,“来了。”还是起身,穿上拖鞋,开了门。 门外,果然是他。 安漾抿了抿唇,没说话,犹豫了半晌,还是开着门,放他进来了。 她没说话,也没看他,闷闷的盯着自己桌上的笔记。 原燃也没有说话。 一张试卷被摊开,搁在了她的桌上。 是一张73分的语文 试卷。 竟然及了格,安漾紧抿着唇,把那张试卷轻轻翻过来,看了一看。 阅读和作文,居然都写完了,尤其是作文,写得满满当当。 作文题目是两张图,一个人在喂笼中鸟,第二章,笼子空了,鸟飞走了,要大家自选角度,自写感悟。 原燃语气格外平板,写了一个人喂鸟,把笼子,喂鸟的动作,人的穿着打扮,喂鸟的动作,然后延展开,写了各种鸟类习性,以及喂鸟需要注意的事项,如何正确饲育,不让家养鸟飞走。 简直像说明书。 他从哪里知道那么多鸟类知识的。 这作文,简直,可以改个名字叫《论如何尊重习性饲养各种鸟类及饲养过程说明》 安漾实在忍不住,唇角忍不住翘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 虽然最后被打了个力透纸背的7分。 但是,确确实实,全部,很认真的写完了。 原燃的字迹,平时潦草惯了,这次却耐着性子,似是强行把自己压回了格子里,写得满满的,一直到划着800的横线的那一行。 少年没说话,漆黑干净的眼睛看着她。 他和平时和她坐着时,一定会并肩,在她最近的距离,而这次,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他没靠近她,坐得有些远,薄唇微抿,漆黑的眼睫垂着,却一直在看着她,似乎在尽力的,试图理解她的每一分表情变化。 安漾心软了。 软得像是一滩水。 她拿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她想,原燃刚到时,他们关系确实也不熟,当时,她主动要求给他讲题,也没有问过原燃到底需不需要,其实,他也算不上在骗她。 而且,后来,原燃再也没有让她给他讲过数理化的题目了。 她想让他加油好好考,他这次就听话的,把数理化试卷全部答完了,甚至连最不擅长的语文试卷,也努力的写满了一整张。 安漾神色缓和了下来。 原燃注意到了,坐近了一些,安漾没有挪开,垂眸原地坐着, 少年靠近了,第一件事却是,低了低头,闻了闻她的味道。 没有沾上别人的味道。 他瞳孔稍微松了松,眸色恢复了一些平日清明干净的黑。 安漾正出着神,在心里苦苦思索, 该怎么和他和好,说她没有生气么,还是干脆什么都不说,给他做一点甜点,就这样算是和好了呢。 少年忽然靠近了一些,微微冲她低下了头。 “要么?”声线极好听,落在她耳畔,沉磁清润,夹杂着他衣间领口,刚沐浴后的,无意散发出的,清清淡淡的香。 安漾忽然想起上次,想伸手摸他头发时,那次尴尬的对视。 他居然也还记得么。 这,算是在赔罪,主动求和么? 安漾能听到自己心怦怦直跳。 刚洗过的,漆黑的及颈短发,柔软,光滑,清凉的发丝,透着一股好闻的清清淡淡的薄荷香。 原燃眯了眯眼,神色终于缓了下来,似乎轻轻弯了弯唇,那对尖尖的小虎牙,也若隐若现的露出了出来。 简直……就差一双毛绒绒的耳朵了。 “他没有?”少年忽然歪头,问了问。 安漾,“?” “下午那个。” 半晌,安漾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付星恒,下午来找过她的那个男生。 是问她摸付星恒的脑袋吗? 安漾脸一下红透了,“怎,怎么可能?” 她和付星恒又不熟,而且,她本来内向,性格又容易害羞,不擅长和男生打交道,怎么可能就这样去碰一个不熟的男同学的头发。 只是因为,原燃刚才那种神情实在太可爱了,加上他和普通同龄男生极其不同的性格,安漾才敢大着胆子,轻轻揉了一揉。 得到这个答复,原燃舒舒服服的眯了眯眼,将她往自己身边不易察觉的拉近。 她就坐在他身边,柔软,温暖,指尖柔软,带着一股馥郁的芳香。 他不能忍受,如果有一天安漾要离开,或者疏远他,对别人笑,这样触碰别人。 那时,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他本性就是这样,一湾烂透了的黑色深沼,吃再多甜食,也无法改变。 他的真面目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乖戾,自私,丑陋,令人厌恶,可是,一旦抓住了什么,就至死也不会松手。 第22章 一月份的湳安,今年,异常的冷,早下过很多场雪,夹着雨,天空昨日阴冷,没几天看得到太阳。 期末考试完,是原燃来他们家后的第一个年。 “爸爸。”年前,安漾刻意找到安文远,认真问起,“原燃会留在我们家一起过年吗?” “已经订好了下周机票走了。”安文远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女儿眼神,似乎是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逗趣的意味,“人家也是有自己家的,过年还住在我们家里,我们想留,他家人也不会同意啊。” 原家是大户人家,习俗很传统,过年要祭祖,几代人都会到齐,原燃是第三代唯一的男孩,过年还不回家,待在别人家里,实在太说不过去。 因此,早在年前,原家已经有人联系了安文远,和他敲妥了原燃回家的日子。 得到答复后,安漾有些说不出来的失望。 她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有原燃在家的日子,安家本来人少,安文远因为工作原因,经常不在家,她从小就已经开始慢慢习惯了大而空旷的房子,同龄玩伴也少得可怜。 可是,原燃来后,她算是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朝夕相处的同龄朋友,虽然原燃不是经常在家,而且极其寡言,半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但是,即使如此,日常空旷的家中,似乎不再那么空了,多了几分难言的,更有家的气息的温馨。 有人可以和她分享甜点,听她讲题,早上和她一起出门上学。 年后……还是会回来的。 安漾紧咬着唇,试图安慰了一下自己。 “软软,你们期末完就没事了吧,正好。”安文远没注意女儿细微的表情变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敲了几下键盘。 安漾手机一震。 安文远给她发来了两张二维码。 她点进下面附着的链接。 刚点进去,陷入眼帘的是一张很绚烂的动图,覆盖了半个天宇的,蓝紫色的流星雨,从天空中徐徐划过。 “这是和我们系合作的一个天文冬令营,他们给了我两张票,领队里还有我学生,正好,你们考完试,年前可以去放松一下。”安文远说,“象限仪座流星雨就是这几天,这次流星雨zhr值很高,适合观测……外行,纯当个风景看也挺好的。” 说到后头,他撞见女儿努力听着, 却明显已经有几分茫然的眼神,一笑。 这是来自专业人士的睥睨吗。 安漾也笑了,眼睛亮亮的,问他“爸爸,原燃说去吗?” 安文远摇头,“你去问一下他,他不去的话,你再去问问小希,看她想不想去。” 毕竟,原燃性格可以说是很乖张,话少,情绪又几乎不外露,即使是在他家里待了半年,几乎是朝夕相处,安文远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也依旧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可能,这就是带女儿和带儿子的区别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 安漾拿着手机,出了房间,给安文远带上了门,随后,抑制不住开心的,一蹦一跳去了原燃房间。 原燃没什么异议。 少年给她开门很快。 他倒是半点没有提起过下周回家的事情,听她说完,点头后,又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有些困意,安漾才注意到,他房间里才开着一盏小灯,床上被子半掀着。 之前,是在睡觉么? 他冬困的时候,好像比夏天还多。 安漾知道北方室内是有暖气的,冬季室内都暖烘烘的,原燃陡然来了湳安,冬季阴冷潮湿,不开空调的话,室内温度比室外还低,确实可能太不适应。 “要开空调吗?”她摸起桌上的空调遥控器。 “不冷。” 他本来不是畏寒的体质,体温一直就偏高,加上有段时间,受冻惯了,长大后体质也变好了,在湳安待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适应的地方。 “那你继续睡吧。”安漾说,“不打搅你啦。” 他摇了摇头,“不困。” 声音却带着刚醒的有沙哑,很轻微的小鼻音,有些闷,困意浓浓,她刚进门时,他揉眼睛的那个动作也很明显。 骗人。 安漾心说。 刚睡起,少年一头漆黑柔软的发少见的有些凌乱,在光影下,越发显得毛绒绒的,桃花眼半眯着,明显还带着浓重的困意。 留下来,陪我。 虽然没说出口,但是,被他那样看着,意思一目了然。 少年迈开长腿,几步,站在门口,不声不响的,就把她出门的路都堵了。 猫,果然是怕寂寞的动物啊。 安漾抿唇笑了,拼命抑制住再度想 伸出魔爪,揉一揉他的冲动。 咳了一声,正襟危坐。 安漾在沙发上坐下,原燃没说话,在她身旁坐下,借着小夜灯柔和的灯光,安漾翻开了一本英语书。 少年在她旁边坐下,离她很近,可以感受到她温度和气味的地方,却没再说话,也没有干涉她看书,似是满意了,眯着眼,舒舒服服的再度闭上了眼,完全不介意小夜灯的光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漾从书里抬头,一看,少年已经又睡着了,呼吸很均匀,安漾轻轻动了动,原燃瞬间察觉到了。 似是有些不满,他在梦里立马皱起了眉,睫毛动了动,随后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把她按回了原位。 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她的肩上,重,暖烘烘的。 光影落在他脸上,鼻梁越发显得笔挺清秀,长睫影子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着,让她无端想起了,夏日里藤架上微摇的花蔓。 很好闻,干净,又柔软。 安漾轻轻笑了。 她也没再去拉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探身从床上给他拿过来一床毯子,给他盖上。 期末考试完,第二天是冬令营开始的时候。 这次冬令营其实算是湳大物理系和一个教育机构合办的兴趣冬令营,主打点就是这场百年一遇的象限仪座流星雨。 天文冬令营地点在湳安郊区的洛密山,为期两天一夜,那一夜正好是预测的象限仪座流星雨最高峰的一晚,洛密山距离湳安市区远,海拔高,没有城市内的光污染,是观测流星雨最好的地方。 集合地点在湳大体育馆旁。 早上,安漾早早收拾好背包,带上洗漱用品和一晚的换洗衣服。 原燃收拾得比她快很多,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东西很少,装在一个黑色单肩包里,看着空荡荡的,不像安漾装得鼓鼓囊囊的小背包。 他帮她拿了包,张芳目送俩人出门,连声嘱咐着要安漾注意安全。 来这个冬令营的人居然不少,集合处,安漾见到好几拨人,大多似乎都是岁数和他们相近的高中生,倒是没有她预想中的小孩子。 排队进营时,安漾前方排着个高个女生,很自来熟,她见周围人都在低头玩手机,有些失望,回头逮到安漾正看着报名处的牌子的,似在发呆,看起来软软萌萌的,很好沟通的样子。 只是…… “你是高中生?”女孩扎着高马尾,很高挑,看安漾比她矮了半头。 干净的白皮肤,大眼睛,薄刘海,看人时样子又乖又甜,白若溪忽然就觉得,这个小姑娘,是不是还在念初中啊。 安漾回神,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亮,“是的是的,你好,我叫安漾,湳附高二。” “我是一中高二的,以后想报湳大物理系,准备走自招。”白若溪很自来熟,打开话匣子后一下,就说个没完,“你是湳附的啊。” “这个冬令营名额超紧俏,我爸是托了朋友,花了几千块最后才买到。”白若溪说话极其坦诚,“我其实对看流星雨啥的根本没兴趣,就是为了自招,早做点准备。”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参加这个冬令营,目的不是看什么流星雨,认识一些湳大教授,搭上关系,咨询一下自招流程,然后给自己充实一下材料才是真。 安漾轻轻笑了笑,示意自己明白,却没说话。 她爸爸就是湳大物理系教授……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说算了吧。 毕竟,她来参加这个冬令营,确实就是只为了看那场流星雨,没有任何别的目的。 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生,穿着冬令营黑色的统一外套,脖子上挂着工牌,登记完安漾名字,视线在安漾二字上凝了凝,对她展眉露了个笑。 “这是你的营员证。”登记完后,易修宜从身后袋子里翻出安漾的证件,冲她笑了笑,“玩得开心。” 安漾,很礼貌的,双手接过营员证,“谢谢。” 男生笑容很温柔,清秀白皙,典型江南男孩子的长相,递完材料后,却没立马离开。 “杨哥,你看一下,我带她去拿帐篷。”他给后方同学交待了一声。 杨岗抬头看见安漾,“去吧去吧。”他在安漾没注意的地方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意味深长笑了声,比划口型道。 禽兽,小妹妹都不放过。 易修宜没抬眉,笑得依旧云淡风轻。 易修宜带着她到后方拿资料,“这次来是想提前体验一下天文物理氛围?” “我们湳大天体物理专业国际排名很高,平台好,师资也强。” “我志愿确实是湳大。” 安漾脸有些红,“但是,天体物理专业,有点……” 太难了,不在她的备选 范围内。 毕竟,她物理一直一般,也没有什么未来要做研究的打算。 易修宜唇角弯了弯,“报专业,还是按自己兴趣来。” “我叫易修宜,是安教授的嫡系学生,湳大天体物理系大三。”从仓库出来时,易修宜一路送她回了集合地,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了。” 安漾怔住了,随后,有几分哭笑不得 安文远学生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这湳大,随便走一圈,扔块砖头,砸到三个人,感觉有两个半都得是他学生。 不远处,少年原本正在椅子上小憩,等着安漾出来,漆黑的碎发垂下,半遮住了他精致的眉眼,表情很淡。 他从小憩中醒来,准确的看向了安漾方向。 “原燃,我拿到卡了。”安漾见他过来,冲他挥了挥手里的营员卡,她和原燃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组,拿材料也在不同地方。 原燃根本没看易修宜,径直走向了她。 少年薄唇微抿着,漆黑干净的眼睛看着她,“饿了。” 安漾弯了弯唇角,有几分得意,“我带了吃的!” 就知道他容易饿,所以早就提前在家做好了预备要投喂的食物。 “晚饭前先垫垫肚子,甜甜圈,巧克力棍,还有草莓馅饼,你要哪个?” 答得快而不假思索,“都要。”说完后,他视线挪了挪,慢吞吞的……就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安漾,“……”你也知道心虚。 “谢谢学长,我们先走了。”安漾很有礼貌,拿着东西,甜甜笑着,冲易修宜说了声再见。 易修宜对她笑着,撞上那少年视线,稍微怔了一怔。 冷冰冰的,像是带着刺,明明看到他了,视线里却似乎完全没有他,和他刚才和安漾说话的神情,说是判若两人,一点不为过。 第一天的活动基本在室内,去天文台实地观测,参观各种仪器,科普天文小知识,安漾一路也就当开了个眼界。 原燃似乎没什么兴致的模样,不过他平时大部分时间,对绝大部分东西,都是这个兴致缺缺的模样,所以,安漾也不觉得也不奇怪。 最后一个活动环节是下午的即兴天文知识竞赛。 主持人介绍,“得分最高的同学可以得到这次冬令营的特别奖品,由我们天文台和工艺中心 合作推出的,这个主题陨星挂坠。” 奖品是个做成了陨星形状的挂坠,放在展台上,非常好看,呈半透明状,对着光,能折射出里面星空景象,是一片正下着流星雨的天幕,幽蓝和湛蓝互相交错,星河流转,美不胜收。 前排,尤其是女生,发出了一片轻轻的哇的声音。 就连白若溪都有些看呆了,随后摩拳擦掌,“那个好看,我试试看能不能弄个第一。” 安漾盯着看了几眼,随后,还是移开目光,轻轻出了口气。 她就欣赏一下吧,毕竟,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天文知识,物理也就是一般般,如果竞争对手都是白若溪那种早瞄准了湳大物理系的类型的话,她不可能有胜算。 “想要?”原本一直在后排睡觉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安漾怔了一怔,小声说,“没事的。” “也,也不是特别想要。”她违心的说。 原燃没再说话,少年睁开了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笔,轻轻转了一转。 试卷很快被发下,响起纸张摩挲的,很轻微的沙沙声。 “交卷。”第一个上台的是个男生,高高瘦瘦,站在阴影里,露出一般的侧脸线条,俊秀利落。 “同学,还有四十分钟。才交卷” 他没说话,看向藏在柜子里哪个挂坠,“这个能拿走了?” 秃头监考显然已经无语了,耐着性子道,“同学,那个是给最高分的奖品。” 少年神情没有一丝波动,“是最高分。” 语气里没有任何张狂的意味,淡淡的语调,声线沉而磁,说得缓,带着淡淡的鼻音,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般, 全场寂静,在这一瞬间,纸张和笔摩挲似乎都停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 安漾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台上,毫不在意的接过那张证书,随意折起装进了口袋,随后面无表情的下台。 装着那个陨星挂坠的盒子,就这样静静躺在男生修长干净的掌心。 “这个是你的。”安漾不肯接。 原燃,“……” 少年没说话,也没缩回手,微抿着薄唇,静静看着她,黑眸里藏着有一丝轻微的执拗。 不知僵持了多久,最后,败下阵来的,依旧是安漾。 从 少年掌心拿起那个挂坠,安漾红着脸,“……原燃,谢谢你。” 少年摇了摇头,似完全不以为意。 虽然话少,但是,原燃光是往那儿一站,就足够惹眼了,她知道那少年是和安漾一起来参加这个冬令营的,早偷偷问起过安漾他是哪个。 “你哥对你真好。”白若溪旁观了一切,偷偷嘀咕。 长得还贼帅,这种表哥,给她来一打都不嫌多。 洛密山,晚,十点。 安漾脸都冻得红通通的,原燃坐在她的身旁,神色淡淡的,和她一起看着天幕那边的方向。 “来了来了。”身后,有人兴奋的叫,指着天空。 天幕被染成了一种极深的紫色,随后,一颗,又一颗,蓝紫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幕上划过, “我妈妈在我很六岁的时候,去世了。”安漾轻声说,“那年冬天,我们一家人,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去看过最后一场流星雨,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所以,现在看到这些星星,我经常会想起她。” 安漾抿着唇,有些羞赧,低声说,“……可是,现在,我都已经有点记不清楚妈妈的样子了。” 她眼神漫着几分迷惘,高山上,寒风大而冷,刮在面颊上,像刀子一般,女孩小巧的鼻尖很快红了,眼角染上绯色,鹿眼似盈满了淡色的水光。 “谢谢你,原燃。”她轻声说。 少年侧脸,一直专注的,静静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明的天幕下,瞳孔漆黑,似荡着一弯深色的海。 肩上忽然一重,原燃把那条毯子披在了她的肩上,他挨着她坐着,很近,安漾正好可以靠到他肩的位置,隔着那条毯子,热量源源不断的从少年身上传了过来。 “别哭。”他靠得很近,声音微哑,清冽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那个小陨星挂坠,静静的被放在了她的掌心里,里面那片,永不谢幕的流星雨,依旧流转。 安漾用力揉了揉眼角,看着那片星幕,被泪洗过的眼睛,格外清亮,唇角上压扬,对他展出了一个盈盈的笑。 流星雨持续时间不到一小时,天上星子慢慢变得稀疏。 “大家,进帐篷准备睡觉了,注意保暖,明早一起下山,今晚会很冷。”易修宜招呼大家集合。 大家互道晚安,几个 女孩结伴在营地旁稍微洗漱了一下,一切收拾利索后,安漾钻进帐篷,躺进了睡袋里。 习惯性的,再拿起挂坠看一看。 ……没有了。 安漾迅速起身,把整个不大的帐篷都翻了一遍,哪里都没有。 她忽然回想起,流星雨开始之前,她们几个女孩,一起在营地对面的小溪旁边洗漱时,怕把吊坠弄湿,她很珍惜的把它刻意取了下来,装在了自己口袋里。 可现在口袋里却什么都没有,安漾绞尽脑汁回想,离开时,光线不好,她在路上滑了一下,差点被一根树枝绊倒,身子也剧烈震颤了一下,那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肯定是落在那里了。 她咬着唇,终于还是起身穿好衣服。 大家似乎都已经睡了,营地静悄悄的,只看到静静的灯光和火光。 应该很快可以回来。 外头刮着大风,迷了眼,安漾深一脚浅一脚走着,努力握着手电筒,探着路。 果然,在哪里!落在了小河边的泥地上,被光束找到,闪着微光。 安漾眼睛一亮,从地上捡起那个陨星挂坠,轻轻舒了一口气,把它小心擦干,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自己最里面衣服的口袋里。 随后,就是往回走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漫天大雪,暴风如刀,安漾心里一沉,艰难的在雪地上走着,一摇一晃,营地影影绰绰的光,已经近在眼前。 一阵大风吹过,脚下没了着落点,被吹得睁不开眼睛,胡乱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一空。 营地近在眼前,后面是一片藏在黑暗中的陡峭山坡,安漾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脚下一滑,一下从那片山坡上坠下,背上随即而来一阵剧痛,雪地看似松松软软,实际上,加上冲击的力道,疼得要命。 视野里全是呼啸着的风雪,安漾想爬起来,努力了好几下,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一抽一抽。 掉下来时,崴到了脚。 雪越下越大。 明明营地就在不远处,她都能看营地火光和灯光,可是,又冷又疼,风雪声音太大了,她喊了好几声,都被埋在了风雪里,根本没办法传过去。 手里原本的手机,似乎也在摔倒时,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没办法打电话。 安漾紧咬着唇,尽量 把自己缩成一团,把手指蜷缩进了宽大的外套里,这个姿势,可以尽量减少热量消耗,撑到第二天早上,那时候,有人发现她不在了,在附近找一找,是应该可以发现脚印和滑倒的痕迹的,只要撑到那时候就好了。 …… 不知过了多久,安漾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体力和热量的消耗却是难以避免的,可以感觉到,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被她一次次强行撑住。 朦胧中,时间流逝似乎都已经不真切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是脚步声,还是风雪的声音? 安漾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似乎,有个物体,靠近了,暖洋洋的,在这一片冰冷的风雪中,安漾神思已经差不多完全混沌了,她睁大眼睛,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量,贴近了那个滚烫的热源。 第23章 “原燃?”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心砰砰直跳,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松了一口气,或者是,光线极其昏暗,雪还在落着,只能看到一个淡淡的清俊轮廓,描出来的一样,浮在雪光夜色里,看不分明,但是她知道,就是他。 少年在她身边俯身,黑暗里,看不清楚视线。 感觉到她的温度,呼吸,还能说话。 ……少年俯身,认认真真的,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紧绷着的指尖终于放松了下来。 随后,伸手,触到了她冰冷的脸颊。 一双修长温暖的手,贴近了她冰冷的脸颊,温度很高,和她冷得像冰的脸颊对比何其强烈,安漾贪恋这份热度,任由他贴着,甚至不自觉的,仰起脸,努力贴近了几分。 感觉到她冰冷的皮肤上逐渐回升了几分温度,原燃取下围巾,替她一圈圈绕好,捂住了她的整个脸颊和下巴,随后,脱下了自己外套,整个将她裹了起来。 安漾试图站起身来,脚踝和膝盖立马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差点重新摔回雪地。 身子很快一轻,是原燃把她背了起来。 他扭头问她,“哪里疼?” “稍微扭了一下,没事的。”安漾抽了抽鼻子。 “这里,上不去。”她抱着他的脖子,看向夜色里的山崖,哑声道。 那个她落下来的山崖,能隐隐约约远眺到黑暗里营地的一抹灯光,但是,摔下来容易,要攀援上去非常难,别说是带着一个腿脚不便的人一起。 “可以绕路。” 他就是绕路下来,找到她的。 原燃睡眠向来轻,半夜刚下起雪时,他很快就醒了,出了帐篷,一眼就注意到对面微光,安漾帐篷门开着,里面却不见人影。 黑暗里,雪落得快,安漾之前留下的脚印一下被新落下的雪完完全全的覆盖完了,那个小山崖太不起眼,领队带着好几班人,分头在附近地方完完整整搜找了一遍,都不见人。 他们还要保证别的营员的安全,而且,洛密山地势很复杂,山涧,冻湖和各种山崖密布,没有专业的搜救团队,贸然都出去找人的话,反而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意外。 一**人都回来了,都是一无所获,最后围着正中的露营灯集合。 “等明天天亮了再找吧。”最后提议的是领队,他叹了口气,搓了搓手。 易修宜眼睛眯了眯,没出声,却也没反对。 再这样盲目找下去,不仅危险,找到的机会也很是渺茫。 大雪封山,手机没信号,要打救援队的电话也没办法,他们之前办了几届天文营,这次是第一次在冬天,还正巧碰上这种恶劣的天气,确实是经验不足,设备没准备齐全。 易修宜问,“人都到齐了吧?” “好像,有个男生还没回来。”一个女生裹着毯子,四处看了一圈,小声说。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似乎是第一个发现安漾不见的,现在,也不见了踪影,一直没有回来。 外头雪还落得纷纷扬扬,夜色漆黑,山风呼啸着。 …… 安漾想问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可是,没力气,她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原燃把她往肩上送了一送。 不及防间,安漾触到他的颈窝,天上落了雪,落在肌肤上,很快化成水,冷冰冰的,他围巾和外套都给了她,身上现在就穿着一件薄毛衣,她先前因为体温过低,脑子昏沉着,居然一直到现在才发现, “我不要这个……”安漾轻轻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外套,因为体力的消耗,女孩声音很低,很哑,几乎听不见,要湮灭在这风雪声里。 怕原燃听不到,她费力的凑近,一手搂着他,凑到他耳旁,轻声重复了一遍。 她现在已经暖和过来了,已经不需要他外套了。 原燃没说话,沉默走着,没有半点要听的意思。 安漾第一次领教到他的倔脾气,可是她没力气和他理论,也没力气自己脱下来,又气又急。 她能感觉到,那双之前触到她脸颊的手,暖洋洋的,现在温度已经变得比她还低,冷得像冰。 分不清是急还是悔多一点,安漾都快哭出来了,“你不穿,等回去,我,我就再不给你做吃的了。” 巧克力,甜甜圈,什么的,都不给他做了。 她口齿不清的威胁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似乎在风里一吹就散了。 原燃像是没听到一般,没把她放下,面无表情的给她拉紧围巾,还打了个结,把她那些细碎的呜咽和乱七八糟的威胁一下都遮到了围巾下,随后,再度背起。 少年背脊挺直,清瘦却宽阔,背着她,一步步在雪中跋涉。 安漾紧咬着唇,头搁在他肩窝上,忽然伸手,紧紧的贴了过去,用尽全力,想把自己身上的热渡给他。 天地间一片空茫,他背着她,在雪里跋涉着。 原燃走得不快,却很稳,他方向感很好,几乎不需要停下来看路,偶尔遇到岔道口时,停几秒钟,很快也会选好方向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看到营地影影绰绰的灯光,越来越近,真切的灯光。 “安漾!”易修宜没有进去休息,在外轮值,见到到不远处过来的人影,抬眸一看,惊喜交加,听到他的喊声,帐篷里领队和几个辅导员立马都钻了出来,他们很快被一圈人围了起来。 少年背着她,没松手。 明亮的露营灯光下。 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雪花,已经凝成了冰霜,肌肤苍白,清瘦凌厉的下颌线条紧绷着,是安漾失去意识前,记得的最后一幅景象。 …… “爸爸。”她醒来后,看到的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安漾吃力的侧脸,一眼看到安文远的脸。 安文远坐在旁边,见她醒来,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好在这丫头福大命大,没怎么冻伤,浑身上下最严重的伤应该就是膝盖处的擦伤和脚踝的扭伤了。 医生说,被发现得还算及时,小姑娘没什么大问题,养养就好了。 安文远想责备她几句,话到嘴边,见安漾苍白,瘦得几乎没巴掌大的小脸,还是把话咽回了嗓子眼。 “原燃呢?”安漾艰难的扭着脖子,四处看了一圈,哑着嗓子问, 安文远眉头松了松,“他没事……” 原燃一直和他一起待在这里,直到医生说已经没事了,安文远放下心,先去休息了,第二天来时,竟然发现,原燃还在病房里。 安文远确实有些意外,在他之前的印象里,原燃性子一直是凉薄寡情的,对别人事情从来没有任何兴趣,这么看来,也不尽如此。 “软软。”安文远话没说完,门开了,露出了林希的脸,见她醒来,也是既惊又喜。 她在一旁坐下,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拍了拍胸口,“我都要吓死了。” 她听林宴说起,说是安漾冬令营时出了意外,摔下了山崖。 林希当时脸就吓白了。 摔!下!山!崖! 她一下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什么电视剧,有人从山崖摔下去,摔得面目全非,断胳膊断腿,七窍流血的,吓得她家都待不住了,立马出门要打车去医院。 安漾抿唇笑了,除了肤色有些苍白,腿上还打着石膏之外,她精神恢复已经了大半。 安文远见两个小姑娘聊得好,一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和医生约好的约谈时间,他出了门,给她们带上了门。 俩人说了几句话。 “原燃啊,居然是你家亲戚。”林希忽然说,看了门外一眼。 她刚来时,在软软病房里看到原燃时,吓了一大跳……他待的时间比安叔叔还长,不说话,也不嫌烦,就这样一直坐着,守着还在昏迷的安漾。 冷着脸,一言不发,吓得林希大气都不敢出。 安漾身子一僵,眼神里带了愧疚,似乎想和她解释什么,林希忙说,“没事没事,安叔叔和我讲过了,你放心,我不会出去说的。” 她这次还是来医院看安漾,看到原燃也在,惊讶得不得了,安文远和她解释了一番,说是原燃是安漾妈妈家那边的亲戚,家里有事,所以转学来这边暂住,还特意嘱咐了叫她不要在学校说起。 林希不是喜欢乱八卦的人,既然安家人和原燃自己都不说,那肯定是有什么不愿意说的苦衷,她就也干脆的不再问起了。 “我和璇璇说一下,说你醒了。”林希扶她躺好,拿出手机,低头编辑了一段信息,“她还在补习班坐着,说晚点下课了来看你。” 门在这时再次被推开。 安漾抬眸看到来人,眼睛一下亮了,松了好大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似乎一下落回了肚里。 原燃浑身上下看不出什么异样,冷冷淡淡的表情,和平时毫无二致。 他坐在她旁边,面无表情的瞟了林希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漾总觉得,他心情不是特别好的样子。 旁边柜子上摆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张芳给她做的清粥和汤。 原燃舀了一碗。 安漾没什么胃口,刚吃完药,现在一点不想吃东西,之前安文远坚持要她吃一点,说是吃完恢复得快,安漾只能不情不愿的拿起碗,佯装吃了一点,安文远一离开,她立马就放了碗。 原燃似乎压根没注意林 希的存在,拿起碗,很自然的给她装了一碗。 修长削薄的手指,似乎那天有点被冻到了,指尖微红着,冷白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握着汤勺。 无比赏心悦目。 妈耶。 旁边林希的眼睛瞪得和个鸭蛋一样。 不过她也是有哥哥的人,转念一想,小时候,她生病了,林宴也是这样衣不解带,一步不离照顾她的,所以,想了一想,林希又淡定了。 安静的做一个围观者。 围观冷脸帅哥照顾人的模样。 安漾脸红得不成样子。 林希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底细的。 原燃和她根本没有半点亲戚关系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旁边没人的时候还稍微好一点,可是就当着林希的面,这样,她,她……怎么可能喝得下去。 原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没收回,也没有半分要收回的意思。 吃。 她仿佛都看到了他面无表情,薄唇冷冷吐出这个单音了时的模样。 毫无音调起伏,强硬的,命令式的。 呜,一点不乖了。 他这种样子,好可怕。 安漾瑟瑟发抖,稍微支起了一点身子,借着他手里的汤勺,轻轻吞下那勺粥,有点烫,她眯着眼,吞了下去,终于,吃得差不多半饱,她唇边沾了一颗米粒,原燃放下勺子,抽了一张纸,极自然的给她擦去了唇边那粒米。 实在……没脸再喝下去了。 “等,等下再喝好吗?” 她拉了拉被子,把被子拉到了下巴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她似乎又瘦了,下巴尖尖,衬得一双微微下垂的鹿眼更大而澄澈,脸上是还带着病气的苍白。 …… 原燃终于没再说话。 林希在旁边坐着,越坐也觉得越不自在,被原燃再度冷冷看了一眼后,她再也坐不住了。 正好,来了个电话,林妈打电话叫她回家,说是有亲戚上门,她忙脚底抹油,“软软,我今天就先回去啦,明天下午再来看你。” 门关上。 安漾颤了一颤。 原燃还没说话,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林宴和易修宜。 安漾忽然想起,他们应该是同学来着… …好像都是安文远学生,湳大物理系。 “对不起,没照顾好你。”易修宜神情有几分愧疚,“害你出了这种事,我对不起老师之前的交待。” 旁边少年视线很冰冷,他站起来时,虽然比他们小几岁,身高却完全不低。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欢迎,让他们滚出去。 被那双漆黑冰冷的瞳孔那样盯着,易修宜脸上笑都差点有些维持不住了。 这少年身上有种让他很不爽的奇异的气场,不是刻意摆出来的高傲,就是明明白白的没把你放在眼里,从每一个随意的动作和神态里都能看出来。 好像是安家哪位远亲,也是当初,把安漾从大雪背回来的那位。 早知道,就在那么近的距离,自己也该再多找找的,易修宜手指微微收了收。 原燃情绪明显越来越坏。 林宴很会看眼色,轻咳了一声,“软软刚醒,多休息一点比较好,我们就先走吧,别打搅她了。” 说罢,拽着易修宜出了门。 “老师的女儿,很漂亮。”俩人并肩走出一段路,易修宜似在感慨,“应该是长得像师母。” 林宴没在意,“还是个小孩子,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他是看着安漾长大的,家里还有个和她一样大的妹妹,在他眼里,安漾就是个需要呵护照顾的小丫头。 易修宜把他表情看在眼里,轻笑了声,“没两年,不是也大学了么。” 而且,大概率会来湳大,成为他们师妹。 在他的研究方向,安文远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泰斗人物,近年来在顶级刊物上发了好几篇极有影响力的论文,大大小小奖项拿到手软,关键是,以他目前的成就而言,安文远已经算是极为年轻的了,研究生涯还长着,未来发展前景一片大好。 安漾是安教授独女,实验室里师兄开玩笑时说过,说她就是安教授的掌上明珠,安文远早年丧妻,一直没有再娶,对于亡妻留下的这个女儿,说是看得和眼珠子一样,一点不为过。 他眯了眯眼,回头,再度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如果,他硕博继续投到安文远门下的话……对他这种毫无背景,靠自己一路奋斗上来的寒门学子,想要出头…… 待所有人终于离开。 原燃起身关门, 安漾偷偷看他神情。 好像有很多话可以和他说,想说谢谢,又想问,那天那么冷,他背着她,穿那么单薄,在冰天雪地里一路走回营地,有没有冻伤。 “不冷。”她没问,原燃自己先说了,“没哪里疼。” 语调平板,面无表情。 安漾,“……” “也不想吃东西了。”说得硬邦邦的。 安漾,“?” 她忽然反应过来。 这是,在和她闹别扭么。 应该是在生气她那天晚上擅自跑出去遇险了吧。 还有……她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背着她时,自己为了把他外套还回去,威胁说再不给他做甜点了的那句话。 他那时,居然听进去了么,为什么当时装得毫无反应?! 安漾忽然就忍不住想笑,可是,腿上还打着石膏,一笑,身子一颤,扯着她疼得眼睛一眯。 应该是回家换洗过了,少年穿着一件黑色毛衣,干净整洁的黑发白肤,靠近时,安漾依旧能闻到那股让她心旷神怡的清淡的薄荷香,神情却也一点不柔软,硬邦邦的。 见她还这样笑。 似乎,就更生气了,也不过来给她摸了,坐得很远,薄唇微抿着,见她看过来,磨了磨那颗尖尖的小虎牙,面无表情的偏开了视线。 这种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上来咬人了呀。 安漾实在忍不住,顾不上是否会惹他更生气了,笑得眼角弯弯,一身伤痛似乎都跑光了。 原燃预定的回家时间在三天后。 那天安漾正好出院,拄着笨重的拐杖,打着石膏回了家。 一大早,天光刚亮,原燃收拾好行李,从二楼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她。 安漾在沙发上坐着,拐杖摆在一旁,似乎还困着,头一点一点的,听到楼上动静,安漾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看清是他,拄着拐,从沙发上艰难的站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别扭…… “我送你。”女孩边观察着他的神色,鹿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好吗?” 第24章 一见她那模样,原燃松下行李箱,目光落在了她伤腿上。 少女穿着浅蓝色的睡裙,小腿细细得像荷枝,肌肤莹润光洁,却打了一大截粗苯的石膏,安漾没太在意自己的腿,住着拐,跳着脚就追在原燃身后。 原燃看了一眼她的腿,面无表情,“不用。” 一手松了行李箱,安漾“诶”了声,手里拐杖已经被拿走。 随后,身子一轻,少年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几下打包塞回沙发上,动作利落又毫不犹豫,根本没给她半点反抗机会。 “我给你做了吃的,要带上吗?”安漾急急忙忙,刚被放下又站了起来,“你没吃早餐吧。” 茶几上搁着的一个大纸袋,已经被她细心封好了口,一罐热好的草莓牛奶,甜面包和甜甜圈,有的是她自己做的,也有提前从蛋糕店买来的,应该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原燃却没动那袋子食物,而是在她身旁蹲下身。 脚踝陡然被握住。 原燃手指修长削薄,有薄薄的茧,握着,似乎是在认认真真的,仔细打量她的伤处,包括膝上伤口,俩人隔得很近,安漾可以看到他细密的长睫,微垂着,呼吸落在她腿上,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的痒。 她穿着袜子,薄薄的花边白袜,到脚踝。 安漾耳尖一下红了,用力想抽回自己的腿。 “别动。”少年沉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刚起后淡淡的哑,却不容置喙。 这种时候的他,和平时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任由她摸着黑发的模样。 太不一样了!!简直可以说是两个人。 “我,我给你留了早餐,你吃吗?”终于,见他似确定完了状况,手指力道松了,安漾一下抽回自己的腿,差点因为用力过猛又扭到痛处,颤着声音问他。 原燃没说话,终于松手,直起身子,拿起了桌上那个纸袋。 “那天,我是骗你的。”她咽了下口水,语气很真挚,“以后出门,我保证再也不会乱跑了。” 原燃没说话,拿着纸袋的指尖似乎都僵了一僵。 “那你不生气了?”安漾小心翼翼问。 这样说话其实很傻,换做对别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直接的问的。 可是,对面是原燃啊。 他向来不掩饰自己 情绪,本来情绪就淡,加上从来懒得掩饰,于是喜欢就是喜欢,高兴和不高兴都一眼能看到,在他面前,安漾从来也不会遮遮掩掩。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 良久,“没生气。” 安漾,“……”不相信。 他咬着甜甜圈的动作停下来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几口吃完,转头作势要走。 安漾可怜巴巴的坐在沙发上,又不敢起身,怕又被他强行按回沙发。 东西都收拾好了,原燃不要她送,却又忽然不动了,鞋都穿好了,就站在玄关处,也不说话。 盯着他的背影,安漾琢磨了好大一会儿,眼睛忽然一亮。 “过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原燃,“……” “嗯。”良久,他背对着她,很轻,应了一声。 “……” “新年快乐。” “……” 她绞尽脑汁,不知道下一句再该说什么时,少年终于动了,却没回头看她,关上了门,一下就隔绝了她的视线。 安漾拄着拐杖,跑出阳台,往远处看,朝着他挥手,大喊了一声,“原燃,明年见呀!” 眉眼都带着笑,声音甜甜脆脆,带着清脆的笑音。 冬天的时候,天亮得晚,天那边发着盈盈微光,雾气微笼着云,少年单肩背着包,修长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浓雾中。 好像,和当时他来她家时,一模一样的场景。 原家别墅,厅内灯火通明, 宴会中心角色的是原家二少原和义。 大哥原和礼年中急病去世,他现在脸上已经不见多少恸容了,一身深蓝色的高定西装,和妻子蓝秋并肩站着,脸上挂着浅笑,应对得体,俨然一对交相辉映的璧人。 来客无论男女都是正装,无论年龄,男人西装革履,女人各类裙装,精致得体。 那少年散漫的黑色卫衣和长裤就格外显眼,配着一张俊美的冷脸,由不得人不注意。 “那是?” “原家小少爷,前几年出国了的那个。” “是原和礼和白念芳的儿子?” “……” 个人有个人圈子,讨论的话题却都差不多,来回囫囵那几件事。 “小原哥,在外一年,玩得怎 么样啊。”卫西皆笑嘻嘻的,“在外玩够了,今年回来吗?” 原燃桌前摆着一盘蛋糕,似乎没什么兴致,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看起来,心情挺不爽的。 卫西皆在他身旁坐下,偷偷摸摸的,想把手在他肩上撘下。 “滚边去。”原燃抬眉,冷冷道。 卫西皆呲牙咧嘴,甩了甩手,在心里腹诽,妈的,脾气还是一样一样的坏,和以前一模一样。 都说南方水软,这去了也大半年了,怎么就没把他这一身逆鳞掰回来一点。 身后传来脚步声,卫西皆回头,见是个穿着白色礼服裙的女人,三十余岁模样,样貌清秀,身材消瘦,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病容。 没见过的生面孔。 卫西皆见她径直在在原燃身旁坐下,姿态不像是客人,他脑袋转得飞快,几下猜出了她的身份。 “阿姨好。”他忙站起身,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礼貌规矩的打了声招呼。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白念芳是白家被宠上天的独女,原和礼英俊潇洒,毕业于国外名校,早是京城社交圈名人,俩人年龄相配又门当户对,恋爱只几个月后,很快就传出了婚讯。 表面上,很正常的商业联姻。 但是,社交圈私下底也有另一种说法,说是这桩婚事不仅如此,当年,白念芳在大学之初遇了刚步入社交界的原和礼,对他一见钟情,主动要求白老爷子和原家接触,才有的这桩婚事。 白念芳身体一直不好,在原燃出生前几年,就一直在原家位于京郊的别墅修养身体。 他们婚后好几年,都不见孩子,当年,圈内逐渐起了各种流言和揣测,好在没多久,白念芳就宣布怀孕了,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卫西皆在原家办的晚宴上见到她。 和原燃长得不怎么像。 这是卫西皆见到她后的第一印象。 白念芳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五官平平淡淡,脸色苍白,带着几分淡淡的病容。 都说儿子肖母,可是,这么看,原燃长相应该是更多的随了原和礼,眉眼,轮廓,无一处长得不好,只是他脸上表情过于寡淡冰冷,没有当年原和礼的意气风流。 毕竟,原家大少,当年是出了名的风流俊美,一双含笑勾人的桃花眼,不知迷倒多少年 轻姑娘。 “卫家的小西?”白念芳仔细打量了一眼卫西皆的面容,轻声问。 原本准备自我介绍的卫西皆倒是愣了,他没想到白念芳能直接叫出他名字来。 “你几岁时我见过你,你长得和你妈妈很像。”白念芳笑容很温柔,“长大了,帅了。” 卫西皆摸着头,谦虚了一句,“没有没有,小原哥比我帅多了。” 少年面无表情,似一点不在意身旁俩人的对话。 白念芳视线在回到自己儿子身上,原燃面无表情的坐里,她看到他那双眼睛,眼神里尖锐的刺一闪而过。 女人脸上还维持着温柔的笑,拉过卫西皆的手,“我们家小燃性格太内向,没事的时候,麻烦小西多照顾照顾他,带他出去多玩玩。” 卫西皆只能应好。 心道您真是高看我嘞,带原燃玩,他怕是还没这本事和胆子。 小时候大院一堆小孩子里,最可怕的就是原燃,他打架打不过,智商也被碾压,各方面都完败,后来,原燃中途出国了很多年,回来后,变得就更可怕了,阴郁寡言,情绪莫测,打架的本事也比小时候长了好多倍不止。 圈子里的同龄人也大都怕这位阴晴不定的小少爷。 …… 午夜时候,宴会人都差不多散尽,原家一直未现面的老爷子才终于露了脸。 年龄越大,他反而越发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情,只想享享天伦之乐。 “晚上给你准备的正装,你丢哪去了?”原戎见到久不见的孙子,高兴劲儿没过去,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被气得咬牙切齿,“你看你这穿的,像什么样。” 长得明明也算一表人才,继承了他们原家全部优点,整饬一下拉出去,绝对不会输给别家小子。 “不想穿。”原燃面无表情答。 “还有你这头发,多久没剪了。” 其实也没多长,刚及颈,很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可是在原戎的观念里,男孩子,这么长头发已经很不像样了,剪个板寸那是最好的,越短越合他心意。 原燃听他念叨,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气得原戎咬牙切齿,恨不得起身拿起拐杖,亲自把这乖张的孙子给打一顿。 “爸,小燃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回去我那边,可以吗?”送完宾客回来,白念芳在原戎身旁坐 下,手压了压裙摆,轻声问。 原戎没有回答。 白念芳精神状态比之前似乎好了很多,音容笑貌都很正常,紧紧盯着原戎表情,女人消瘦的手指紧紧攥在了一起,似有些紧张的痉挛。 “嫂子也很久没见过小燃了。”说话的是原和义,“大哥刚去不久,让小燃去陪陪她吧,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他似不经意的俯下身,贴在原戎耳旁,声音放得很轻,“爸不放心的话,我和蓝秋也一起过去,陪着他们,就一晚上,没什么事。” 原戎眉毛动了动,还是没松口,看向对面孙子,“你想待家里,还是和他们一起走?” 原燃没说话,脸上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也没回答。 白念芳呼吸几乎都滞住了,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原戎,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老人声音缓缓蔓上疲意,“去吧,明天早上,我叫人去接小燃回来。” 白念芳手指松开,感激的看了一眼原和义。 后者唇角依旧蔓着笑,微微颌首,很快移开了视线。 白念芳和原燃在一辆车里,原家灯火通明的客厅越发远去,司机悄无声息的开着车,光柱打在黑暗里,一路往前。 少年靠着后座,微阖着眼,似乎困了,光影落在他侧脸上,越发显得轮廓分明,眉眼清隽至极。 白念芳脸上笑意早已无影无踪。 车在别墅前停下。 少年随着下车,白念芳走在前头,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只庭院内竖着一盏灯,昏暗,装潢精致,却透露着一种没有任何人气的荒凉。 寂静的只能听到脚步声。 白念芳按亮了灯,轻声说,“还记得这里吗?” 一个小小的昏暗房间在黑暗里显出了轮廓。 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四处是凌乱的书纸,正中一张狭窄的床,四面都是软墙,没有窗户,一盏昏暗的灯。 阴暗逼仄得令人窒息。 以他现在的身高,早已无法在那张床上正常躺下。 她盯住少年眼角那道浅浅的疤痕,轻声说,“你有病,不是正常人。” 这个房间,是那段岁月的证明,每一年,只要她还活着,她就会坚持不懈的,带他回来,提醒他一直记得。 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神情看似平静, 衣袖下的手却已经紧紧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原燃。” 她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温和道,“你知道自己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吗,记不起来,我可以告诉你,六亲不认,连自己亲妈都不认识。” “原家可以帮你瞒下来,说你出国了,现在又能把你送到湳安去,但是,你真以为,自己能适应正常的社会生活?能正常和别人相处?能控制好自己?” 白念芳缓缓拉起自己袖子,声音放得缓慢,一字一顿,执拗的重复,似乎是有意要让他听得更加清楚。 “你有病。” “不是正常人。” 她盯着少年漆黑的瞳孔,一字一顿,眼里带着刺,似乎要将这句话,一字一顿的,刻入他脑海最深处。 …… 安家亲戚很少,平时是父女俩在自家过年,今年林家又正好留在湳安,于是,就商量着,两家一起过。 林家小辈多,安漾被他们拖着出去放花炮,带着一串小不点儿放仙女棒。 安漾脾气软和,长得白净漂亮,声音软软的,每次和他们说话时,都会刻意微微俯下身子,认真听着,认真回答。 和暴脾气和他们抢吃抢花炮的的林希姐姐一比,简直是活生生的天使,小孩都喜欢她,缠着她不放手,安漾也就当了次孩子王,好在他们都听话,安漾叫他们不要放二踢腿,那些小孩居然都听话的把二踢腿收了起来,改放仙女棒了。 回头听见林希叫她,和她告状,“软软,我哥打牌藏牌。” “赖皮。”林希朝林宴扑了过去,要去搜他口袋和椅子。 林宴哭笑不得,双手一摊,“哪里藏了,你能找出来,今年我跟你姓。” 半晌,林希才反应过来,尖叫道,“呸,林宴,你本来就跟我姓,你个赖皮猴。” 被骂作赖皮猴的某人苦笑不得,冲着安漾轻轻摊了摊手。 安漾已经笑倒在了一旁沙发上。 今天已经是二十九了。 原燃,似乎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 安漾隔几天会给他发一条短信,虽然很短,但是原燃每条都会回复,可是,在几天前,也没有回音了。 她站在阳台上。 屋内灯火通明,远处群山隐没在黑暗里。 安漾抬眸眺向远方,犹豫了半晌,终于 拨通了一个号码。 “……原燃?” 老半天,电话终于被接起,那边却没有声音,安漾几乎怀疑没有接通,她把手机举到眼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确认是接通了,显示正在通话中。 “原燃?”她试探性的,再叫了一声。 少女干净甜糯的声线。 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通过电波,传到他的耳边。 一直到她第四次叫出他的名字。 “嗯。”声音很低哑,透着浓浓的倦,是他经常会有的调子,但是和平时比起来,安漾就是听出了有几分不对劲。 她心莫名有些乱,把手机换了个手,声音依旧轻松明快,“等过完年,你回来,我学了一个新的甜点,可以做给你吃。” 是什么,她就先保密,但是她觉得原燃肯定会喜欢。 “这几天,我一直在外面陪小孩子玩,好多作业都没写完。”安漾吸了吸鼻子,又说。 …… “我家里,还存了一箱花炮,都是别人送的,你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出门放一放,还挺好玩,对了,你过年放花炮了么?”安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道。 其实嘛,就是林小海给她送的一箱子仙女棒。 “这边禁烟火。” 安漾,“……” 有些尴尬,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安漾有些泄气,感觉,原燃好像对她说的这些杂七杂八的话也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胃在一抽一抽的疼,少年唇色发白,他坐在那张狭小的床上,半靠着墙,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少年精致的眉眼,漆黑空洞的眼睛,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肤色,淡红的薄唇。 他坐在黑暗里。 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具空洞的人偶。 原燃厌恶的闭上了眼,握紧了手机。 似乎,在从那声音里,汲取唯一的光源和热度。 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断了,他坐在黑暗里,冰冷,寂静,周身一片死寂的沉默。 “多说一点。”良久,黑暗里,他睁开眼,哑声说。 一阵沉默后,陡然听到这句话,安漾几乎怀疑起了自己耳朵。 原燃,居然,开口,要她多说一点话? “诶?”她睁大眼睛,不知道 该说什么。 还没回答时,身后门忽然被推开。 “软软,进来吃八宝饭,林希那馋丫头要都偷吃光了,我给你留了一点。”林宴推开阳台门。 干净温和的男中音,还带着浅浅的笑音。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的声音,掩去了女孩回答。 …… 原燃挂断了电话。 情绪沉到了谷底后,反而有了一种异样的平静。 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贴近,一分分汲取她身上的热度,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闻到她发上干净甜暖的香。 想把所有靠近她的人,通通消抹掉。 少年神情平静的从床上直起身子,漆黑的眸子看向远方。 只有和她在一起时,他才能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有病,自私,阴暗又丑陋,她洁净,温暖,甜美,被那么多人环绕。 他不配和她待在一起。 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第25章 年后,日子在不断地走亲戚和串门之间过得很快。 安漾留林家住了一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和林希头碰头凑在一起在房间写作业,高二生作业也不少,寒假也短,元宵没过就要开学。 安漾性格安静,能坐得住,林希闲不住,写着写着经常就刷手机去了,躺在床上刷wb或者看综艺。 “好帅,软,你看,他是不是长得和一个人有点像!”林希从床上翻身,捂着脸,把手机递到安漾眼皮子底下。 “谁呀?”安漾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 林希一拍大腿,“原燃啊!” “你看,眼睛鼻子都很像。”她兴奋起来,晃着手机,指指点点。 安漾微抿着唇,语气轻却坚决,“不像。” 是个选秀节目,林希给她看到是最近很炽手可热的一位选手,但是,她觉得原燃比他好看,而且,气质和眼神,也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行吧行吧。”林希试图说服安漾,失败了,泄气的瘫回了床上,“这东西也说不准,你和原燃不是亲戚么,我也觉得你们长得一点不像。” 不像她和林宴,眉眼基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果然表兄妹就是比亲兄妹血缘远。 “原燃什么时候回你家啊?”她见安漾又写起了作业,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 安漾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应该……快了吧。”她抬头看了眼窗外,轻声说。 毕竟,快要开学了。 年后一直下着细雨,安漾在林家写作业,一写好可以写一整天。 不知不觉中,开学时间到了。 报名第一天,原燃没有回来。 第二天,依旧没有。 …… 她给他发过几个短信,原燃没有回复。 她想起了过年时,和原燃打的最后一通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信号原因,还是原燃被这边陡然爆炸的烟花声吵到了,那通电话莫名其妙就挂断了。 她怕发太多信息过去吵到原燃。 说来也奇怪,原燃就在身边时,她一点不怕吵到他,也不会怕他生气,想笑笑,想说什么说什么,可是,隔着这些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像是一下生疏了,她摸不透他心情和境况到底如何。 有时候,会拿着手机犹豫,电话却从来没有拨出过去。 一转眼,开学都快要过去一个月了。 安漾实在是忍不住了,找到了安文远,“爸爸,原燃还会来湳安吗?” 安文远最近在忙一个实验,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大半天都泡在实验室里,偌大一个房子,平时就剩下安漾和张芳。 房间,好像一下就空荡了起来。 趁着他周末终于得空,带着她出门,父女单独吃饭,安漾就直接问了。 “开学两个星期,已经上了很多新课了……”她拿筷子拨着碗里的米,轻声说。 安文远揉了揉眉心,“我和原家联系过了,他们说是家里出了点事,要原燃先留在那边一段时间,你们学校我去请过假了。” “他学籍还留在这边,不转走,应该还是会回来的。”撞见女儿眼神,安文远不补充。 “原燃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可能是想留着儿子在家多陪陪自己吧。” 这是个没办法让她再说什么的理由。 安漾只能轻轻点了点头,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其实当时主张要把原燃送到湳安来的人,是他的爷爷原戎,也是当年安家恩人,安文远其实和原家其余人打交道不是很多,除了上次那个和他通话,自称原燃叔叔的人,其余人就基本上都没什么交集了。 他是大学教授,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女儿,学生和实验,单纯得很,对这种豪门大家里的恩恩怨怨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兴趣。 “只要他想来,我们家随时欢迎。”安文远想法很简单。 “上次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安漾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他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 原燃在家真的会照顾好自己吗,她想。 毕竟,吃饭不准时,感冒发烧生病了也不在意,哪里受伤了,没人看着,肯定也不会去及时去处理。 安文远见女儿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俊不禁,提醒她,“那是人家自己家,在那活了十几年了,原燃也不是小孩子了,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他家女儿就是心肠软,过分爱操心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而且,这次操心对象还是个和她同龄的俊秀男生,想到这里,安文远自己心情也有些微妙。 “吃吧。”他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别多想了。” “小原哥?” 眼前是一扇紧闭的房门,卫西皆站在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试探性叫了一声。 门内没有任何回音。 他吹了口气,不骄不躁,继续敲门,“李子他们都听说你现在回来了,在家,这周想请你出去玩玩,大家都这么多年没见你了,想聚一下,叙个旧,小原哥赏不赏脸?” 这一个月以来,都听说原家小少爷回了家,却一直不见人影,谁来拜访,都不见,不过原燃乖张孤僻的性格也早出了名,大家也不当这事儿稀奇。 卫西皆今天来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权当过来原家见见原爷爷,原戎叫他去见原燃时,他想着干脆再来试一次算了,大不了就继续吃闭门羹,反正吃得也不少了。 他屏息凝神,一直坚持不懈,具有节奏感的,隔三十秒敲一次,长一次短一次,快一次慢一次。 感觉都过了一个世纪,卫西皆都快把自己敲困了,打了个打呵欠,准备继续敲下一声时。 “哒”的一声轻响。 开锁的声音。 卫西皆本来眯着眼睛,给一声都吓醒了。 ……这是要出来打人了吗? 门内却没有动静,卫西皆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房间光线极其昏暗。 卫西皆一眼能看出来,他精神状况很差。 似是因为久不见光,皮肤苍白得不见血色, 头发也长了,黑发垂下,遮住了精致的眉眼,下颌线条更加显得清瘦凌厉。 一种让人几乎难以直视的,阴郁的俊美。 卫西皆想在他身边椅子坐下。 原燃没说话,从他屁股底下一下抽走了那把椅子,卫西皆差点坐空摔了个屁股蹲儿,撞见他冰冷的眼神,恨识趣的,找了把离他特远的椅子,乖乖坐下。 “不是,小原哥,你这是……想干什么?”卫西皆小心翼翼的把屁股往椅子里面挪了挪,看向原燃。 不去上学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他们这圈子里,上进自制的有,不想进步,就想溺在花花世界里的也多了去了,反正到时候都各有门路混到文凭。 “小原哥,有什么事情,要不和哥们说说?”卫西皆表情很真挚,“我们好歹也是当年光屁股的发小交情,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我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也能帮着听听,给你解 解闷。” 就算原燃脾气坏,卫西皆小时候被他打了不知多少顿,但是,他当年被一只泼狗给咬了裤子,鬼哭狼嚎被追出三条胡同,也是原燃救的他,他性格从小强势,还很护短,小时候卫西皆被外头人欺负他了,都是原燃给他撑场子打回去的。 这份恩情他还是记得的。 原燃没说话。 “回去。”昏暗的灯光下,他眉眼很淡,声音沉哑。 却没动。 依着小原哥原来脾气,真想要他出去,估计屁都不会说,早起身麻溜儿提起他衣领给扔出去了。 卫西皆厚着脸皮,就是不动。 黑暗里,手机震动声格外明显,卫西皆还以为是自己手机,一摸裤兜,发现不是,他抬头四处找了好久,室内光线实在太昏暗了,老半天他才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摸出来,是原燃的手机。 “小原哥,你电话。” 草莓牛奶? 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 这啥。 这年头,草莓牛奶都成精了,还能给人打电话了? 卫西皆瞟着屏幕,“……那什么,草莓牛奶打来的。” 屏幕震动了很久,停了下来。 原燃起身,拿走了手机,却也没接,卫西皆瞧着他神情,咽了下口水,决定识相什么也不说。 不久,屏幕再度亮了起来。 …… “开学好久了,我都给你留了笔记。” “前天第一次月考。” 少女语调似乎越来越失落,透着淡淡的委屈和失落。 “笔记我都帮你抄好了,语文现在学了好多新课,背课文你应该很快,前几天文老师给我们上了两节作文课,她说了写议论文要点很适合你。 “……做的甜甜圈,要凉了。” ——你还会回来么。 后面跟着的表情脸儿圆滚滚的,格外委屈,女孩清澈的小鹿眼眼角微垂着,脑袋埋在膝盖间。 几乎能想象到她此刻的模样。 …… 家里养的猫走丢了,出走了的时候,拿他喜欢的食物,是不是可以引回来呢。 安漾扔了手机,闷闷不乐的把脸贴在了枕头上。 如果不回来的话。 是不是,她 有可能,会再也见不到原燃了。 安文远不在,偌大一个家,空荡荡的,只有她和张芳二人, 以前,也有挺多这种时候的,原燃走路脚步很轻,话又极少,安漾在家时,经常找不到他人,但是,她在厨房做点心时,飘出了甜甜的香气,不用喊,少年很快又能悄无声息的一下出现在附近。 他们俩人一起在书房写作业时,说是写作业,原燃经常就在一旁沙发上睡了。 就这样睡在书房沙发上,安漾说过好几次他可以回自己房间睡,原燃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下一次,却依旧照睡在书房无误。 可是,有他在身边,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无论是说话还是沉默,安漾就莫名觉得安心。 少年睡颜很好看,安安静静,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着,睡姿很随意,长腿微屈,这沙发对他略窄了一点,有时,睡着睡着,就翻到地上去了。 安漾听到“咚”的一声响,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他困倦的揉了下眼角,睡眼惺忪,随后,便眯着眼躺回沙发。 少年像想起什么似的,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她的方向,见她没抬头,还在专心写作业,于是,换了个姿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安心舒舒服服睡了。 安漾低着头,偷偷的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安漾写作业累时,看一看他的睡颜,感觉疲劳都减轻了好多分。 可是现在……他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安漾吸了吸鼻子,抱着膝盖在床上坐下,只觉得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 见原燃看着手机屏幕的神情。 卫西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人从小就面瘫,简直像是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一样,天了塌地陷了都是一个样,他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原燃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 立春过完之后,白昼时间明显开始逐渐边长,春风柔暖。 安漾每天基本都是自己步行回去,校门口人来人往, 开春后,有一段日子了,她一直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回头看,却总不见人, 视线从湳大附中写着校名的牌子上收回,苏繁掐灭了烟,袅袅白烟里,一双阴鸷的眼,却含着很违和的淡淡的笑。 “繁哥,今天也是一个人。”红毛鬼鬼祟祟汇报。 苏繁 嗯了声,夹着烟,直起了身子,唇角挂上了一丝很性味的笑。 从文具店出来时,旁边巷子口懒懒靠着一个男人,低头抽着烟,安漾低着头,没看清他脸,习惯性的就想绕路避开。 “好久不见。”她路过时,男人抬了头,毒蛇吐信一般的声音,轻而低慢。 看清那人的脸,安漾脸色瞬间惨白。 “繁哥这是改口味了?” 不远处,有人盯着这边调笑,苏繁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的,只是没有一个待得长久,十天半月就分了,这次,光是叫他们盯着这小姑娘,都不止这时间了。 “老吃大鱼大肉,腻得快,换点清汤小菜啊。”另一个人笑。 不过,看这妹子。 穿的是湳附的校服,是他们这堆人想都不敢想的学校。 白白嫩嫩,干干净净,仔细一看,素面朝天一张小脸,五官却都俊得很,只是还带些青涩的稚气,等过几年完全长开了…… 还是好学校里的乖乖女,和以前那些女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老大还是有眼光的。 苏繁似听到了,似笑非笑看过来,淡淡说,“她叫安漾。” 几秒内,众人飞快安静了下来。 敢情不是对她感兴趣,是来报复了。 “小妹子,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大的啊。”花臂尬笑了一声。 他大概听说过当年苏繁和安漾的恩怨,没想到,安漾真人是个这样干净清秀的小姑娘。 长得一副清纯样儿,胆子是真的大,居然敢惹上这种事,苏繁当时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他原本以为,上门威逼几次,安漾就会老老实实闭嘴,当从来没看见过。 毕竟,被吓唬,跟踪几次,就已经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睛红得和个小兔子一样,偏偏还要把眼泪含在眼眶里,装出一副毫不退让,毫不害怕的模样。 苏繁对她那样子倒是品出了几分味道,后来,再跟着,也说不清是为了威胁让她闭嘴,还是纯粹为了欣赏她这幅因为恐惧而发抖的可口模样。 她最后竟然有胆子真的去报警,并且自己亲自当了证人,有条有理把他们所有人都认了出来。 “安漾,你打算怎么补偿我?”苏繁轻笑了一声。 安漾紧抿着唇,手指攥紧了书包带子。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被这种毒蛇一样人缠住了,怎么可能,那么简简单单,就忘了她。 “我送你回家,晚了,路上不安全。”苏繁眯了眯眼。 宛如情侣之间耳语的腔调。 “你们先走。” 安漾一路僵着身子,路过岔道口后,飞快跑了起来,她不敢回头看苏繁是不是追了上来,在路上,直接拦下了一辆的士,“师傅,麻烦您,赶紧开。” 她叫司机在外绕了好几圈,浑身一直发着抖,直到回到家时,已是华灯初上。 小区灯光亮着。 门口站着人,看清他的脸时,安漾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发起了抖。 “明天见。”苏繁轻轻轻笑着。 “一个人在家时,最好锁好门。”他弯腰,贴近了她,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味深长,“这几天,安教授是不是都不在家?你家那保姆,有时候,出门时……挺粗心的。” 看到少女脸上因为恐惧而瞬间苍白的脸,他轻轻笑了声,声音低沉愉悦。、 春意渐深。 安漾精神一天比一天差了下去。 说完那句话后,苏繁又好几天没出现,那句话给她留下的恐怖印象却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消抹。 安漾心里藏着事,她想和安文远说,安文远主持的那个实验项目运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在实验室忙得脚不沾地,一天睡不了两三小时,和她视频时,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格外扎眼。 他说很快了,马上就要完了,到时候他会申请休假,专程回来陪她一段时间。 过几天,只要再过几天,安漾告诉自己,等安文远忙完,再和他说这件事情。 她推开黑沉沉的门,回到家时,看见灯依旧黑着,感觉手臂和腿都失去了力气,关上门,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门口,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安漾瞳孔一瞬间缩紧。 是一双陌生的黑色运动鞋。 安漾紧紧咬着唇,心缓缓沉了下去。 外头夜色正浓,黑漆漆的,那天,苏繁的话,她拼命想忘掉的那段话,在脑海里,像被刻上去一般清晰。 安漾没有开灯,取下了书包,深吸了一口气,门口竖着一根木质球棒,是安文远以前兴起练棒球时买的,闲置很久,一直搁在那处。 兔子被逼到绝境之后 也会咬人,况且是人。 客厅,厨房,安漾握着球棒,一点点检查巡视过去。 看到黑影的一瞬间,安漾呼吸一滞,一咬牙,用尽全部力气,重重打了下去。 “唔。”安漾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已经被捉住,随后,落入了一个怀抱里,鼻尖萦上一股熟悉的,清清淡淡的薄荷香。 “疼。”少年抱着她,薄唇微抿着。 说着疼,手上力度却半点没松,甚至收得更紧了一点,将怀里女孩,拥向自己方向。 第26章 安漾浑身一下松了下来,她停止了挣扎。 难以置信一般,乌黑的鹿眼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看着对面少年的脸,似是第一次见到。 原燃没有松手,也没有动作,任由她这样打量着。 她唇抿得紧紧的,轻轻颤了一颤。 直到忽然反应过来。 那一棍子,应该是结结实实敲到了他的肩上, 安漾如梦初醒,抬手摁开了走廊里的灯,暖黄色的灯光融融落下。 和年前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数月不见,原燃似乎又长高了,也瘦了些,轮廓变得更加清晰。 不知是不是太久不见,她忽然感觉有些赧,不敢再这样打量那张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稍微挪开了身子,站远了一些,才敢继续好好打量他。 皮肤苍白,细密的长睫低垂着,眼睑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 是不是,又没有好吃饭睡觉。 只是看着她时,漆黑的瞳孔倒是一如既往的干净,看着她时,眸光安静专注,依旧是她记忆里的原燃。 那根球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手里,少年目光若有所思,看了看手里球棒,又看了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对不起。”安漾面红耳赤。 她心里慌乱,一想到苏繁和那一大堆屁事儿,就难以启齿,尤其是在他面前,少女奇妙的羞耻心作祟,她不想在原燃面前提起苏繁,更加不想提起他对她说的那些恶心的威胁的话。 而且,似是本能的反应,她一点不想让原燃和那些不读书的可怕混混扯上关系,她不想看见他受伤或者流血。 等安文远结束工作后,她马上告诉爸爸,他们如果再跟踪的话,她就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些事情。 “这,这几天小区里进了贼,物业叫大家都锁好门,爸爸这几天不在家,所以我进门,看到你的鞋子,以为,以为是……”安漾无地自容。 小姑娘耳尖都红透了,薄薄的皮肤,白得宛如透明。 她从小不擅长撒谎,一说谎,耳朵就会红。 好在原燃似乎也没有看出来……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对不起。” 她跪坐在一旁沙发上,药箱搁在一旁,手里捏着浸了冷水的毛巾,很愧疚的再度道歉。 那一棍她真的下手很重,她以为对面是苏繁,当时又气又急,用尽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力气。 少年皮肤是一贯的白皙干净,伤处已经起来了的淡淡的淤青,格外刺眼,明天估计会更加严重,看得她心里一抽一抽,悔恨羞愧得无以复加,只恨不得刚才那一下是落在自己身上。 原燃握住了她即将抽离的手指。 疼不疼,他根本无所谓。 两个月以来,混乱破碎的记忆,持续的头疼,每晚如约而至的噩梦,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的气息和抚摸,就是对他最好的特效药。 安漾慌张又羞愧,给他冷敷后,轻手轻脚的上好药。 “还疼么?” 少年抬眸看了她一眼。 似乎安静的等着什么。 他头发长了一些,漆黑干净,很柔软,衬着睫毛浓长,和苍白的肤色对比鲜明,色调是冷的,可是,他静静看着她时,眸底,好像又是热的。 ……呜,她好像,又不敢了。 少年似有些不满,长睫动了动,“疼。”他忽然说。 说这一声时,偏过脸,没看她,带着丝淡淡的鼻音,沉沉的。 安漾,“……” 她手抖了抖,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轻轻的,一点点,伸了过去。 …… “软软。”门口,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到家了吗?” 张芳挎着一个菜篮子,开门进来,钥匙还握在手里。 “张姨。”安漾手猛然僵在了半空中,随后飞快收回。 “哟,原燃回来了。”张芳进门时,也是一眼看到了门口的鞋子,随后,马上看见到客厅里惹眼的少年,她脱完鞋,挎着菜篮子进门,和他打了声招呼。 原燃面无表情的看向门口,视线极阴沉。 张芳忙挪开视线。 这孩子,果然还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比走之前,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刺激,好像似乎更加可怕了。 “是的。”安漾却唇角一弯,甜甜应了声,声音很轻快,“回来啦。” 从内到外,不加掩饰的高兴。 张芳把菜篮子在厨房搁下,剪了几样放进冰箱里,似有些局促,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软软,我家豆豆这几天发烧 ,还闹肚子,一直在医院里,医生说是要住院一个星期,我家儿子媳妇有晚班,孩子今天晚上又实在不能没人陪,他们就想让我先去医院,看能不能暂时陪着看一下。” 豆豆是张芳刚出生不久的孙子,现在还不到两岁。 “张姨,那你快去陪豆豆吧。”安漾很理解,“我没关系的,晚饭也可以自己做。” “好,那我把菜搁这儿了。”张芳松了一口气,收拾了一下,风风火火,很快推门又出去了。 房子里一下又安静了下来。 安漾语气有些抱歉,“爸爸今天有工作,会回得很晚,今晚可能只能吃我做的饭了……”她做饭做的味道一般,不如做点心擅长,如果原燃不喜欢的话,他要是想点外卖也可以。 “他们。”少年关注点根本在那上面,他沉默了半晌,“让你一个人?” “现在,还有你呀。”安漾切着菜,回头冲他一笑,“不是一个人。” 她很快把菜下了锅,又从隔壁挂钩上取下围裙,刚套上,锅里菜忽然爆了一下,吓了她一跳,没来及系带子,慌忙跑到灶前,把火调小,随后用锅铲翻炒。 少年站在她身后,他走路很轻,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就过来了。 修长的双手绕到她的腰前,捏住了围裙带子,绕到后面。 “帮你。”他轻声说,附在她耳边。 气息从上方传来,厨房里很热,少年气息似乎落到了她颈窝里。 女孩腰很细很软,似是不堪盈盈一握。 安漾回头,因为热,小巧的鼻尖上冒出了一点汗水,小脸儿白里透红,弯着眼睛冲他笑,“谢谢。” 对他毫无防备。 温软得过分,透明得像水,一眼能看到底。 少年沉默着,缓缓收回了手。 他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是什么模样。 白念芳嘴中六亲不认,暴戾又冷血的,他没有印象的,可怕的另一面。 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小时候的记忆,就时有混乱。 后来,他们说他有病。 他被从学校带走,开始独自一个人待在那个漆黑狭窄的屋子里,安静长大。 有时候,他甚至分不清楚,记忆里的一些场景,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到底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只是臆想出来的幻境。 他 在湳安这半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她身边,还是换到了新的陌生环境,好了很多,噩梦的频率也随之下降了一些。 而现在。 少年修长的手指缓缓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如果,哪天,他在她面前,露出了那副最不堪的模样。 …… “燃哥,你居然回来了。”余思航简直热泪盈眶,“我们还以为你又转学转走了。” 来得悄无声息,走得也悄无声息。 他们这段时间,没了原燃,和人抢球场都没底气了。 学校里也议论纷纷,其实主要也都是那堆贴吧里那堆女生在八,失望的讨论他是不是又转学了,跟帖把原因说得乱七八糟的,说啥的都有。 不过,原燃确实也很神秘,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转来的,为什么要转学过来,从哪里转来的,这学期开学后为什么忽然又消失了两个月,怎么八,都八不出任何相关信息。 余思航背着个篮球,带着洪晃等一大堆小弟儿,简直就差摇着尾巴夹道列队欢迎他了,“燃哥燃哥,今晚一起?” “回家。”原燃淡淡道,起身,“改天。” “哦。”一堆跟班儿都蔫头耷脑了,也不敢再打搅大佬,只能蔫答答的又列队离开了。 傍晚时分。 踏着夕阳走出校门,安漾一抬眼就看见了他。 她很意外,因为之前,原燃基本不和她一起上下学,尤其是放学时,俩人都是各走各的,她直到原燃在外面好像有自己的事情,每次回家都会比她晚一些,有时候,甚至会在外面解决完晚饭再回来。 不过……她心忽然紧了紧,忽然想起了这段时间,在回家路上,经常感觉到的若有若无的视线。 原燃很自然的走在了她的身边。 “今天不出去吗?”安漾小声问。 原燃,“嗯。” 她弯了弯眼,没有再说话。 有他走在身边,格外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踏实了,不再像是只惊弓之鸟,还是因为今天确实没有人再跟着她了, 安漾觉得不知有多久,自己似乎都没有这样安心踏实的走在回家路上了,不再害怕,不再觉得背脊发凉,走三步要回头两次。 踩在夕阳上,心里也暖洋洋的,雀跃又轻松。 安漾进了小区门了。 小区外,黄褐色头发的小青年身影一闪而过。 他舔了舔嘴唇,还是疾步,躲躲闪闪的跟上。 一开始,见着安漾和一个男生并肩走出学校时,他觉得有点惊讶,这么多天跟着她,知道安漾作息规律,平时要玩也都是和女生在一起,生活简单得不得了。 现在居然和一个男生走这么近,看起来,还挺亲近。 他偷偷摸摸跟着,好不容易看到那男生正脸。 得,是个真又高又帅的,脸长得比繁哥还好。 杨洪就觉得不太妙,这告诉繁哥,繁哥会不会不高兴啊。 不过他一路跟着,见到安漾居然和他一起进了小区门口,一起进了家门,看起来还挺熟门熟路,杨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乖乖女,这么奔放的?大大方方就带男人回家了? 杨洪把身子缩进巷子里,咽了口口水,拿出手机,想给繁哥拨电话,这一带他路熟得很,之前经常来这边打游戏。 专注的低头发着微信,组织着语言。 身子忽然一轻,不知道是谁,从身后揪起了他衣服领子,杨洪瞪大眼,脖子一扭,“妈的,谁啊?” 对上一双漆黑冰冷的眼睛,像结了冰棱。 艹,他不是跟着一起回去了吗,这人走路几乎都没声音,悄无声息的,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杨洪根本不知道。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这人和安漾一起走时,一路上,没有露出过任何异样的表情,甚至都没有回过头。 没想明白,咚的一声响,他额头已经被撞到了冰凉的地面上,疼得当即痛呼一声。 …… 是个打架的老手。 杨洪心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 下手又狠又准,专挑可以让他疼得死去活来的地方下手。 杨洪的脸因为痛苦,些微的扭曲。 “谁叫你来的?”原燃淡淡问。 杨洪整个脑袋被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那少年手劲大到可怕,他拼命挣扎,却一丝一毫动弹不得,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哑着嗓子,“……自,自己来的。” 那个可怕的,恶鬼一样的少年,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一张极漂亮极阴郁的面孔,眸底没有一 丝情绪。 原燃耐心显然已经用光了。 “告诉他,再有下次。”少年声音很淡漠,“就去死吧。” 巷子里有一个垃圾桶,那一脚极重,没有收敛任何力度,杨洪只觉得身子飞起,喉咙一甜,眼前全是乱晃着的金星,他落进了那个身后的垃圾箱里,手机飞出去很远,落在了地上,还停留在微信编辑页面。 原燃看了一眼那手机屏幕,一秒之后,黑了屏,他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少年修长俊秀的背影,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网吧老板战战兢兢的打开了侧门,“洪子。”他叫了声,“洪子?” 妈的,还有气,就是脸都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 他在哪里惹了这么个狠角色。 安漾在家,专心写着作业,竖着耳朵,一下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果然是原燃回来了。 “你去买什么了呀?”她有些好奇,弯着眼睛,抬头想看。 刚才刚和她一起回家,刚进门,原燃忽然说想下去买东西,挺少见的。 少年没说话,沉默着,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桃子果冻? 像是原燃会买的东西,安漾想笑,但是,果冻摊在他的手心里, “给我的?”安漾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有几分意外。 少年点了点头。 “你脸,怎么了?”安漾接过果冻,忽然发现,他的右脸,似乎沾了一点什么……暗红色的,像是血又像是灰。 原燃,“……” 他偏过脸,沉默了片刻,“电线杆。” 安漾,“?” “蹭了一下。” 安漾,“……” 她拼命忍住笑。 少年眯了眯眼,凑近了一些,舒舒服服,任由她拿着湿毛巾,贴近了,认真的,在他脸上轻轻擦过。 虽然表情依旧很淡,但是,可以看出,是心情极好的模样,如果有尾巴,简直都可以看到在它在身后轻轻晃动。 鸣鸿武馆里今天没几个人,石俊茂一人坐在椅子上,弓着背,拿毛巾往自己脸上狠命擦了一通。 过了个年,两月不见。 妈的,下手又狠了,疯了似的,不要命一样。 石俊茂往自己脸上贴了个膏药,扯着疼,他在心里 暗骂了一声, 再度仔细看了不远处少年一眼,真的觉得,不拿这身本事出去挣点什么,真是浪费。 喜欢打架,有地方可以给他打个爽啊,打架还有钱拿,就没必要每次都对他下这种狠手了吧。 那边最近缺人,老板和他说过好几次。 他试图再提起那个主意,刚清了清嗓子。 原燃忽然问,“这人是谁?” 手机屏幕上,似乎是一个人的照片。 “美女?”石俊茂来了兴致,想过去也欣赏欣赏,“给我看看,我最会打听人了。” 石俊茂在这一带混了挺久,有点自己四通八达的消息渠道。 艹,只是看一眼,他一下萎了,什么美女,是个小黄毛,脸上还像开了染坊一样,鼻青脸肿的。 “小原哥你动的手?”他嘶了一声,“不是,人都这样了,他亲妈怕是都不认得了吧。” 这把人打完了还给塞垃圾桶里去了,是不是有点过了。 “这衣服,”他忽然注意到照片上,那小黄毛沿着垃圾桶耷拉出来的一条腿,忽然一拍大腿,“哟,这是我校友啊。” 十三中,那也是个湳安一个声名远扬的学校,知名度几乎都可以赶上湳大附了,不过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十三中盛产各类型青少年混子,堪称技校中的战斗机,平时学生都在外流,教室终年空空荡荡,老师每天去学校,目标不是教书育人,全胳膊全腿回来就烧高香了。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有个姓苏的,和他一起。” “行,小原哥,这件事我包了。”石俊茂说,“包给你打听出来。” 他夸口,“我有个同学在那,当年铁哥们,现在那也是年级一霸。” 同学? 原燃面无表情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我已经毕业了。”石俊茂被他看得有些心里发毛,想明白那眼神含义后,脸色一僵,“我那同学,是出了点事,留了几级。” 他长得也没那么着急吧,他今年也才二十一好吧,也还是大好岁数哇! 就算长得没对面好看,怎么也都算是五官端正的好小伙,这人也不能拿他自己的脸要求所有人吧。 少年似乎失去兴趣了,移开视线,薄唇懒懒吐出几字,“留了二十年?” 石 俊茂,“……”我他妈的。 第27章 湳安市立第一医院。 杨洪躺在床上,一头黄毛被剃掉了一半,脸上一片青红紫绿还没有消下去,看起来像是开了染坊一样,格外滑稽又可怜。 “艹,谁下的手。”花臂在旁边暴跳如雷,转头对苏繁,“繁哥,洪子这次事,可不能就这样完了。” 他没说出来,杨洪这次,是为了帮苏繁去盯梢那个湳附的妹子,才被人给整了搞成这个样子的,苏繁现在要是就撒手不管,也太寒兄弟心了。 苏繁视线淡淡落在杨洪脸上,没什么反应。 “繁哥,那个安漾,根本不是看起来那种种乖乖女,我那天跟着她,看见她带着一个男的回了家。”杨洪看着天花板,有气无力,“我走路没躲好,回头被他看见了,给打了一顿,幸亏正好在七哥店旁边,他叫了车把我送给来了。” 苏繁眼睛眯了眯,缓缓道,“和她一起的,什么模样?” 杨洪费力翻了个身,“挺帅,个很高,和她很亲密,安漾一路一直和他说说笑笑的……” 苏繁脸色阴沉,“谁他妈的问你这个。” “他,他穿的是和安漾一样的校服。”吓得杨洪从床上半直起身子,“我没照片。” 他激灵一动,“要不去找七哥,问问他网吧旁边那个摄像头开了没有,开了可以去弄个视频看看,应该都照到了。” 苏繁脸色阴晴不定,忽然轻轻哼笑了一声,他没再看病床上的杨洪,起身,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指间,仍由它燃着,不久飘出一缕袅袅白烟。 小姑娘,长能耐了。 他唇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目光很阴鸷,烟被他掐灭,落在地上,鞋尖狠狠碾过。 班里调座位了。 因为之前两个月了,原燃一直缺课,所以,再过来时,没赶上调座位,加上身高原因,班主任就叫他暂时在后一排坐一坐。 原燃倒是无所谓,他视力极好,坐在最后一排,也能清清楚楚黑板和投影上最小的一行字。 他沉默着放下书包和书本时,旁边那男生微不可查的颤了颤,随后,拿着自己茶杯,水壶,连着屁股,一起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一挪。 别惹他。 这是过了一个学期后,班里学生得出的共识。 余思航还在他前排,放学后,和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黏在 他身后,追着喊,“燃哥,燃哥,你等等我啊燃哥。” 像是一头撅着蹄子撒欢儿的小黄牛。 周围人纷纷侧目。 被这样追了半程,原燃终于回头,视线阴沉沉的。 虽然没说话,但是意思已经百分百的表现出来。 再跟着,搞死你。 余思航忙顿下脚步,飞快刹车,停留在安全距离,“球赛啊球赛,下周。” “不去。” 余思航,“……” “班里妹子都要过去加油啊,燃哥,你真不去啊!” 原燃没说话,扭头就走。 “诶,等着,安漾也要去啊。” 难道燃哥能放任她这样去给别人加油?不能的吧。 他总觉得燃哥和软糖好像有点什么。 这段时间,燃哥一直不和他们一起留下打球,余思航觉得怪怪之余,总有那么一丝不甘心,觉得燃哥是不是在外面被那个野球场勾走,不和他们打了。 但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跟踪原燃,只能蔫答答的回了家。 回家时余妈正在炒菜,头也不回叫他出去超市买包盐回来。 余思航随便去路边店里买了一袋,正要往回走,转眼瞥见路前面,有俩人身形好像有点眼熟,好像穿得还就是他们湳大附的校服。 余思航拎着盐,偷偷摸摸跟着,一看,眼睛都差点没惊得掉出来。 燃哥和软糖并肩一起走着,安漾仰脸和他说着什么,笑得甜甜的。 燃哥手里居然还拎了一个袋子,看起来挺沉的,最上面,露出了一根……葱? 这么居家的么? 余思航当时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回想起原燃当时的神情,越想就越觉得不好。 “那不是软糖?”余思航刚说完这句话,忽然一拍大腿,盯着不远处就大叫,“旁边还有个不认识的男的。” 顺着他的视线,原燃也抬眼看向不远处。 林宴。 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过年时,和她一起,在电话里听到那个男人声音。 她和他一起过了年。 所谓的青梅竹马。 安漾似乎正在和他说着什么,唇畔带着笑,林宴笑着,抬手揉 了揉她的头发。 “燃哥,我和你说,那种小白脸最招妹子欢迎了。”余思航远远看着,“还戴个眼镜,装斯文,就会过来勾引一些小妹妹,妹子嘛,就喜欢盲目崇拜这些比自己大的人” 少年视线已经阴沉了下去。 安漾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感觉到过如影随影的视线,加上有原燃一起,每天放学路都走得很是安心。 原燃还没出来,安漾习惯性的留在校门口,等他几分钟。 没出校门,安漾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愣了愣,“宴哥哥?” “软软。”林宴一眼看见人群中的她,也冲她招手。 “宴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了?来接希希的?”安漾弯唇冲他笑。 林宴点了点头,笑道,“也不全是,老师叫我过来接一下你,晚上一起出去逛逛,顺便外面吃个饭玩玩。” “欸?”安漾完全没想到这茬。 “他说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时间回来陪你,我负责的部分正好做完了,老师就叫我过来,说带上希希和你,一起出去吃个饭玩玩。” 林宴轻轻揉了揉安漾脑袋。 高高瘦瘦的少年出现在了安漾身后,沉着脸,视线里的敌意显而易见。 林宴忽然被隔开来,有些诧异,抬眼看清他的脸,“你好。” 林宴认出他来了,虽然每次见到他时,这少年都沉着脸。 一如既往的阴郁又孤僻。 林希很快也出来了,“哥。”她兴冲冲的冲林宴挥手。 “软软。” “原燃?”扭头看清旁边人时,林希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想起安漾和原燃的关系后,忙捂了嘴巴,扭头四处看了看,幸亏周围没同学。 四人都沉默着,一起走出校门。 “原燃,你要一起吗?”安漾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问。 她知道,原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在有这些不是很熟的人的时候。 四人坐在一起,安漾觉得自己简直快窒息了,第一次吃这么一顿难捱的饭。 原燃吃相很好看,吃饭时,一句话都不说。 和在家里时,那种可以被她随意揉头发的懒洋洋模样,简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软,隔壁班的林洁茹,今天又和我问燃哥联系方式了 。”离开餐厅后,林希放慢了一点脚步,和安漾肩并肩走着,“都连续不屈不挠来了三四了,你知道他qq或者微信号吗,能给么?” 安漾轻轻摇了摇头,“他没有。” 只有电话号码,但是,安漾也不觉得原燃会乐意让她把电话号码随便散发出去。 “行吧。”林希有些遗憾,却又似松了口气,“那我这样去告诉她,燃哥桃花也是真的多,这周都第几个了。” 还有不少被他直接吓回去的。 安漾抿着唇,说不好心里什么感觉。 原燃对这些好像都不感兴趣,比起谈恋爱什么的,他对吃甜点和睡觉,兴趣大得多。 前段时间,林希之前说和原燃长得像的那个偶像,演了一个青春爱情电视剧,林希边看边尖叫,说好帅好帅。 安漾才发现,那演员眉眼,居然真的和原燃一丢丢相似。 她当时就觉得心情非常复杂,她完全不能想象,有哪天,原燃也会有这样和别人接吻牵手约会的样子。 “我也是,我一点不想让我哥谈恋爱。”林希倒是一副非常能够理解的样子。 安漾,“……”可能,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四人一起走在路上,原燃面无表情的,一路无话,走在安漾身旁,林宴被隔得很远,只能和林希走在一起,原本预定要一起出去玩的,这下计划也都破产了。 四人一起沿着街道步行回家,路上,路过一个射击店子,老板似乎正在关门,准备收摊了,林希脚步放慢了。 “最后一桩关门生意了,美女玩吗?给你打八折。”他见林希似乎感兴趣,忙给自己招揽生意。 林希一蹦三尺高,“哥哥哥,我想要那个。” 林宴很宠妹妹,走近看了看,“行吧,帮你试试。” “那软软,你想要哪个?”他问,“我帮你们一起打了。” “宴哥,你先帮希希打吧。”从小一起长大,安漾还是对他水平有一点数的。 林宴扶了扶眼镜,端起枪来,屏气凝神。 ……啪,啪,啪。 安漾林希林宴,“……” “算了,你把我家打破产了估计也拿不到。”几次下来,林希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拨开林宴的手,“你不如让我来。” 安漾,“……”== 她觉得 林希水平和她哥哥也就是五十歩笑百步的区别。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抿了抿唇,扭头看向原燃方向。 少年神色很淡漠,手抄在校服兜里,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似在看这边,又似没看。 她记得,原燃视力很好,玩这种游戏,应该有些优势吧。 虽然他可能也没有怎么玩过这种,比如上次和她一起去游戏厅,安漾记得原燃说是第一次玩娃娃机,也是第一次进游戏厅。 不过,碰碰运气,不行的话,当是让他试试新游戏,开心一下,也挺好的。 少年接过她递过来的枪,没说话,在手里轻轻掂了掂,似乎是在适应重量。 随后。 他眯了眯眼,薄唇微抿着,依旧是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但是,手非常稳,手指长而有力,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 枪响,气球破碎的声音,声声清脆。 老板,“……” 旁边三人都目瞪口呆。 “小兄弟,你看,你要哪个,自己选一个吧。” 原燃看向一旁安漾。 安漾有些犹豫,原本,她是打算让林希先选的。 “没事了,你哥打的,给你吧。”林希轻轻拽了拽她袖子,一耸肩,“谁叫我家那个那么辣鸡。” 林宴,“……” “最上。”原燃看了一圈,面无表情道。 老板脸一下都黑了,那是他店里的镇店之宝,最大的一个毛绒熊,姜黄色,打着米色丝结,有两个好看的小黑豆眼睛,面料很上乘,是他为了招揽生意,刻意花了大价钱进货的。 “小哥,我给你三个小的,不要这个了好吗?” 原燃没理他,看着安漾方向。 安漾仰脸看着那个毛毛熊,眼睛闪闪发亮。 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 一个最大的可爱不是三个同样重的普通毛绒就可以抵押的! 而且,这还是原燃给她亲自选的。 四人在路口分手。 安漾和原燃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 巨大的毛绒熊,安漾抱着,都差点看不到前方。 她个头小,手不长,抱着这个大熊时,脸都被遮了一大半,小手费力的环 着那只熊,走路都摇摇晃晃了起来。 直到手指忽然被人握住,安漾怔了怔,稳住身子,手里毛毛熊已经被接了过去 男生手长腿长,抱着那个毛毛熊,毫不不费力,丝毫也没有被遮拦视线。 不知道为何,感觉那毛毛熊到他手里,好像都小了一圈。 “谢谢。”安漾长长出了一口气,小鹿眼睁得圆圆的,手背在身后,步伐轻盈的走在他身旁。 加上上次的布偶猫,原燃好像,送了她好多礼物了,她是不是该也给他一些什么回报? 原燃静静看着她。 似乎,应该是,开心了,被他略微取悦到了么。 少年抿了下唇。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所以,不要再对别人笑。 他神情缓和下来了,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安漾能看出来,原燃心情比之前似乎好了一些。 安漾偷偷看他表情,唇角弯了弯。 这段时间,安漾觉得他精神一直不好。 有时候,自己和他说话时,他都像是在出神,白天,睡觉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即使如此,却也还是没睡饱的样子,眼下那片淡淡的青色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褪。 似乎也瘦了,不知道是不是男孩子正常的抽条,比起之前,食量似乎也下降了。 说实话,她很担心。 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不知道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的记忆。 梦里的女人面容模糊,披头散发,举着一把刀,他被抵在墙上,动弹不得,无论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赫然是几岁小男孩的手,不及现在的一半大,稚嫩无力。 再到后来,记忆模糊了。 再醒来时,他眼睛没事,只是眼角被划伤,流了不少血,和n那个女人一起被送进了医院里。 他看见了自己,梦里的,另外一个自己。 原燃缓缓睁开眼睛,背脊一片湿冷,额发也已经被汗湿,他缓缓撑起身子,把身上衣服脱下,进了浴室,水温调到最冷,从头到尾,把自己冲了一遍。 冰冷的水冲下,灼热发昏的头终于有了一丝凉缓下去的迹象。 房间带的浴室有镜子,他之前几乎没有用过。 但是此时,原燃扯过一条干净毛巾,将水雾氤氲的镜子擦拭干净 ,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苍白得像鬼一样的面孔,右眼下,那道浅浅的白色疤痕还在,提醒着他,不是梦,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发生过的事情。 少年薄唇扯出一丝讥讽的笑。 就那么丑,那么招人嫌么。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一样,那种冰冷嫌恶的眼光,从他有记忆起,一直如影随影,小时候,他考了满分,拿着奖状兴冲冲怕跑回家时,白念芳把那张薄薄的纸片当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 他性格一天比一天沉默,越来越孤僻。 后来,住进那间房子之后,好像,最长时间好像有过一年,他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第二年时,他几乎都以为自己要失语。 随手扯过一件干净衣服套上,少年打开门,走到走廊上。 从他从京城回来后,这段时间,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好在,现在还只是一直维持在做噩梦的阶段。 客厅里静悄悄的,亮着小夜灯昏黄的光。 这里是湳安。 安家。 有她在的地方。 时间是凌晨三点,房子里黑漆漆的,木质走廊很冰凉,只听到大厅大钟滴滴答答走着的声音。 少年停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手落在了门把上。 隔着一扇门,他知道,她在里面。 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 脑海里回了几分理智,握着门把的手缓缓松开来。 幻想着她。 幻想她发上馥郁的甜香,抱在怀里时,软软的触感,纤细柔软的手指,落在他面颊和黑发上时的感觉。 气息慢慢均匀。 少年安心在门口坐下,缓缓闭上了眼,漆黑的碎发垂下,遮住了精致而略显阴郁的眉眼,睫毛浓长,阴影拂落在苍白的面孔上。 凉薄的月光从窗内落入,落在光华的木质地板上,月华如水。 第28章 春天往夏天走的时候,天气已经不冷,却又不至于热得过分,是上体育课的最好时候。 小姑娘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深蓝色长校裤,微微卷起了一小截,露出一截纤细干净的脚踝, 为了方便运动,长发也被她绑了起来,绑成了一颗毛绒绒的丸子头,旁边落下了一些细细软软的黑发被,被她掖在耳后,随风摆着,阳光下,皮肤白得透明。 很惹眼。 女孩手里抱着一颗篮球,对着对面篮筐,试着做了一个投掷动作。 “不对不对,你这姿势不对,要跳起来,更加用力一点。”林希在旁边比划。 篮球课是安漾这学期选的体育课,一些好混的课程都被选完了,只剩了篮球课的报名名额,加上夏璇璇和林希一直在她耳边吹耳边风,说什么篮球课只是看着难,其实超级简单,还可以锻炼身体长高减肥,说得效果简直灵丹妙药。 安漾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被猪油蒙了心。 前段时间课程一直是理论课程,教了一些篮球基本规则,然后就是重复练习动作。 她勤勤恳恳学,基本上没问题。 然后……这节课,开始上球练习了。 悲剧开始了。 论一个人类是如何被篮球花式吊打的 体育课上的一百种出丑方法。 安漾觉得自己一辈子可能都再碰不到第二件能失败得这么彻底的东西了。 林希教出了一身汗,很忧愁,“软啊,我和你说,篮球课期末是要考三步上篮的,你这,到时候怎么办啊?” “三步上篮很简单啊,就要求进五个球,有一分钟呢。”夏璇璇说,“你就瞄准篮筐,使点劲,随便投投。” 她手一扬,投了个动作标准的三分。 夏璇璇身高174。 在湳安,这个身高,已经基本上可以压倒一半男生了。 安漾,“……” 好羡慕。 她有点忧伤的看了看自己。 要是她再高个十多二十公分,是不是也能这么简单的投篮了。 可是她都十七了,现在再怎么努力喝牛奶运动,估计也不可能再长高了吧。 “行了,你先练着,我们先去趟小卖部,买点冰水,渴死我了。”林希说,“你 要啥?” “柠檬茶,有冰镇的就冰镇的。” “行。” 安漾转头,拿起篮球,继续奋斗。 “安漾,要我教你吗?”隔着篮球场的铁丝网,付星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手罩在嘴边,冲她大声喊道,“体育课,包最高分。” 她弹跳力不行,力气和身高都不够,几次下来,也没什么进展,女孩捡起篮球,额上出了汗,沁湿了细软的额发,包子脸微鼓着,很少见的懊恼又不甘心。 付星恒觉得这样子简直他妈的可爱疯了。 安漾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清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冲他笑了下,“谢谢,不用,我自己再练练。” “欸,你这不行啊,看点球。”见到她再投了一个球,用力很大,方向却完全歪了,眼看就要结结实实砸她额头上了,付星恒三步并作两步,往球场里面跑。 额上没有传来预料之中的疼痛。 篮球,被人半路截住了。 一双熟悉的手,骨节分明,阳光下,能看到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脉络,修长削薄。 “原燃?”安漾颤颤巍巍睁开眼,“你,你不是在训练么。” 高二年级男子篮球赛下个星期就要来了,余思航那堆人一直想让原燃一起,从开学他旷课那段时间就一直念叨,念叨到了现在,他们练得没日没夜的,体育课有球场,更是一秒都不会放过。 原燃怎么有空来这边。 少年摇了摇头。 他对这些活动都很无所谓,而且每天都要集训。 很麻烦。 他去的话,就没时间和她一起回去了。 原燃似乎在打量她的动作。 “高一点。”他说。 球被塞回了安漾手里,他没松手,就这样带着她的手,比了一个投球的姿势。 声音很好听,虽然还是平时平平淡淡的语调,但是,温热清冽的呼吸,落在她了耳后,很痒,无法忽视的痒,安漾脸蹭得红了。 球进了。 一个很完美的三分。 “我,我自己去隔壁加油练了。”安漾捡起地上篮球,耳尖都红了,“不打搅你训练。” 原燃,“……” 她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一下跳出很远。 少年垂着 睫毛,看着她消失的背影。 抿了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 在家的时候,不是,有一天晚上,他发烧时,抱着他在沙发上睡过么,还摸过他头发。 他很喜欢这样,觉得没什么不好。 “燃哥,你这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默默围观了全程的余思航实在忍不住了,“上来就和别人妹子挨那么近,这,会不会起反效果啊?” 这追妹子,讲究的不就是个循次渐进么。 哪有一上来就这样的。 这大庭广众之下,燃哥还长这么一张惹眼的脸,和她贴这么近,手拉手,安漾本来脸皮薄,被别人这样围观,不害臊才怪了? 原燃低眸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有更近的。” 眼神凉飕飕的,显然心情不太爽,没有想和他再说的意思,直接走了,留下一个修长的背影。 余思航:??? 啥。 他刚是不是听错了。 燃哥面不改色的说了什么劲爆的东西,比刚才那还近,难道还搂着抱着那啥了。 吓得余思航一个哆嗦,不过,他还想靠这位爷抢球场,之后球赛也还想靠他,还是默默决定,乖乖闭上嘴,啥都不说了。 傍晚时分,原燃从家里出门,接了个电话。 石俊茂。 “小原哥,你现在在哪,方便来鸣鸿说个话吗?”石俊茂说。 “你之前说的那人,我帮你问到了,那小黄毛叫杨洪,十三中的,基本没读书了,就跟着个叫苏繁的人在混,我仔细查了一下,找你家妹子事的,应该就是……” 石俊茂眯了眯眼,“那个叫苏繁的。” “好像两年前的事吧,他们一堆人抢了一个走夜路回家的学生,还把人打成了重伤,被你家妹子下学路过正好看到了,后来,苏繁就找了她好多次,估计是怕她出去说。” “结果你家妹子后来自己报了警,把他们都送进去了,就是当时都是未成年,没关多久,前不久放出来了。” 原燃安静听着,“报复?” 石俊茂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想着,还是隐瞒了一点东西,“那个苏繁。”他纠结着该怎么表达一下,“可能有点怪癖,呃,就喜,喜欢跟踪别人吧,估计就是想报复,挑个时间下手。” 他问着的那同学,说他们都觉得,苏繁应该是对小原哥家妹子有点那啥的想法。 要是真的想报复的话,把人打一顿也就完事了,哪有这样一直处心积虑跟着的。 他想着还是算了。 小原哥这人,有时候,就有那么一点嘛,小暴力,性格不是那么的好。 反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横着走的主。 之前杨琛说他出身肯定有点背景,石俊茂还不太信,后来,慢慢的相处久了,他就只能感叹还杨琛鬼精,姜还是老的辣了。 要是被原燃知道,石俊茂怕闹出什么大事来,想着还是瞒着算了。 “照片,联系方式。”原燃简短说。 “我问到了他号码,但是挺久之前的了,也不知道现在用不用,杨洪电话我倒是有,平时他们经常不在学校,在你们湳大附旁边街的星泰酒吧聚,老板好像是他们朋友。” “这是照片。” 说着,石俊茂给他发过来了一张照片,上面约莫是两年前的苏繁,还在校时,和几个同学的合影,外套系在腰上,发色在阳光下微微发黄,懒懒笑着,旁边站着的是个红发妹子,那妹子显然很激动,拼命往他那边靠着。 “长得还人模狗样的。”洪俊茂点评了一句,摸着下巴,忽然愤愤骂了一句,“妈的,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妹子。” 怎么他就没这福气,母胎单身,一单就单了二十多年。 原燃收起照片,没说话,视线落在照片上苏繁的脸,桃花眼敛着,表情看不出什么。 看视线,冷冰冰的,煞气十足。 石俊茂喉结动了动。 在心里,默默给那个叫苏繁的默哀了十秒钟。 初夏的时候,天气气温已经升了起来,凉意一天比一天散去。 很快要升高三,湳附春季家长会时间近在眼前,这次家长会时间来得急,比往年预定时间早了好几天,安文远实在是分身乏术,他还现在在g市参加学术会议,给这次做的课题申报一项国家基金,想赶回来也没办法。 安文远和林宴打电话安排课题,说完正事后,提了一嘴这件事情,林宴说,“老师,要不,我帮忙去听一听软软家长会吧,正好,希希这次家长会我妈去,我到时候去接软软,带她一起。” 林宴兄妹基本上是和安漾一起长大的,和亲哥哥相比也差不很多了,安林两家本来是 世交,在林家搬家之前当过十多年邻居,关系一直很不错。 安文远有点意外,暂时仔细一考虑,又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当即点头应许下来,“行,那就麻烦你了,回头我和软软说一声。” 犹豫了片刻后,他又说,“小宴,听完会完后,你去和他们班主任沟通一下,也问问原燃那孩子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事情,回来再告诉我。” 林宴,“……” 不过他也不好和安文远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应下。 挂断电话后,想起那少年冰冷桀骜的眼神,林宴就觉得脑袋很疼。 那样子,一看,在学校,就是个刺头学生吧,老师能说什么好话。 他又不想当那种背后告别人状的,原燃本来不喜欢他,这样一来,估计会导致两人关系更加恶化了。 林宴左右为难,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要是到时候班主任狠狠告了原燃一状的话,他就缓着点说,万一中的万一,假如,要是说了什么好话,他就对安文远加倍夸大,反正,还是争取给他润色润色,让安文远不至于过于生气。 家长会在周五晚上。 班主任老在几天就和安漾说了,希望她可以作为学生代表,在家长会上发一次言。 安漾脾气好,乖,长得清秀可爱,还是湳大教师子弟,班主任一直很喜欢她,每次有这种发言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安漾来。 别的有些优等生其实不愿意发这个言,嫌麻烦,浪费学习时间,家长会 安漾还是认认真真写好了发言稿,提前润色了一下。 安文远老在打电话和她说好了,因为自己赶不回来,让宴哥帮她代开一下家长会。 “软软,我已经出发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到你家楼下。”刚吃完饭不久,她就接到林宴电话。 安漾挂了电话,“好的,我马上下来。” 林宴应该是自己开车过来的,直接载她去学校,不用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 她合上电脑,按了打印键,又把衣柜里的换洗校服拿了出来, 原燃从二楼下来。 黑发湿漉漉的,手里拿着一瓶刚开封的草莓牛奶,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喝了一口草莓牛奶,看向她时,唇角还沾着一点牛奶。 似乎是意识到了,被他用舌尖轻轻舔去了,薄唇比平时红一些。 然后,转头看向她。 安漾正在收拾东西,看他在沙发上坐下,盘着两条长腿,看着她的方向,少年穿着很简单的长袖黑t,他这段时间瘦了一些,锁骨线条变得更加清晰,发上滚下的水珠,缓缓顺着喉结滚下,滑到锁骨那片干净的皮肤上。 好看得有些过分。 安漾忙挪开视线,从旁边扯下了一块白毛巾,展了一展,搭在了他头上。 一下把一切都盖住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宣布,“我要出门了。” 少年抬手掀开毛巾,露出一双黑漆漆的漂亮眼睛,抬眸看着她,“哪里?” 安漾,“……去,去学校。” 这次家长会,出去一部分招待家长的学生,和发言的学生代表这些有任务的,基本上,别的学生都不会来,都上高中了,课业也忙,家长会又长又无聊,基本上没人愿意来。 她知道原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加上,他莫名其妙的,从第一次见面起,和宴哥似乎就一直有点合不来。 林宴性格温润,从小到大,安漾几乎没见他和别人争吵过。 可是她就是不想觉得原燃有什么错。 所以,她干脆就认为了,就是电波正好不合,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家长会,很无聊的。”安漾小声说,将发言稿对折了一下,收进书包,“人也会很多。” “我回家时会路过多味屋,给你带蛋糕好吗?”安漾轻声说。 她觉得见到林宴,原燃可能不会很愉快。 她估计自己会在教室里拖很长时间,原燃这段时间身体状况似乎就一直不是很好,困得很多,晚上一直似乎也睡得不好。 与其这样和她一起去,不如用这个时间在家好好休息。 少年看着她,良久,“嗯”了一声。 女孩眼睛一下亮了,弯弯的,像两个漂亮的月牙儿。 他看了半晌,移开视线,“你做的。” “欸?”安漾怔了一下。 是指不要买的,要她做的么。 前段时间一直被苏繁的事情吓得提心吊胆,加上原燃不在家,安漾根本没了自己再琢磨着做甜点的兴致,现在仔细一想,好想很久没有下过厨了,她想起自己屋子里的那个毛毛熊,一口答应下来,“好。” “送你下去。” “没事没事,有人在楼下接的。”安漾忙说,“很安全。” 她弯着眼睛笑了,声音甜脆,“你在家,等我回来呀,给你做蛋糕吃。” 少年点了点头,乖乖在沙发上坐下。 他还是没睡饱的样子,毛巾还搭在半湿的黑发上,似乎是懒得伸手拿下来了。 随后,打了个小呵欠,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懒洋洋,毫无防备的模样,他不说话,桃花眼清亮清亮,视线却一直随着她,从这里到那里,一点也不腻的,看她往书包里装东西, 有点……乖得过分。 安漾抿着唇,偏开脸,拼命努力抑制住又想要上去揉一揉的冲动,轻轻了关上门,急忙下了楼。 好像很久没做过水果蛋糕了。 安漾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最近有什么时令水果,最好是甜一点的,他可能会喜欢吃的那种。 林宴已经到了,再楼下接到她,等了半天,就见安漾,没见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的少年。 林宴微不可查的在心里松了口气,踩下油门,心理斗争了半天,还是艰难问了一句,“原燃不一起来?” “他在家,家长会不要求学生一起到的。”安漾脆生生答,“宴哥,待会儿开完会,回家路上可以带我顺便绕一下水果超市么,我想去买点东西。” “行,我不忙。”这下林宴心情也熨帖了,笑眯眯,很爽快的答。 “安漾今晚会来吗?” “不来就当玩玩呗,我还是第一次进湳附,艹,你看这操场,有我们学校三倍大。” “那楼是干嘛的?宿舍?” “那叫实验楼,给那啥生物化学,做实验的。” 苏繁有些烦躁,冷眼道,“……一个破学校,没见过世面,少说一句会死?” 花臂和小毛闭了嘴。 原本,他们在星泰玩,玩到一半,繁哥忽然说有事,带他们去湳附玩玩,几人也不知道是啥事,面面相觑,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今天好像是在开什么会,湳附大门直接敞开着的,外头很多车,人流很大,后来门卫都懒得看了,直接都让进来了。 杨洪显然有些紧张,眼睑抽搐着,跟在三人最后。 晚风吹过树林,教学楼灯火通明,下面的小路,回廊和林子却一片漆黑,只听到树叶在风 中哗哗作响的声音。 杨洪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回头了好几次,一直什么都没看见,直到最后一次时。 他眼睛瞬间睁大。 是个穿着黑衣服的少年,身材颀长,站在黑暗里。 他走路很轻,在夜色里,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们背后,已经不知道跟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路灯忽然开了,灯光一晃,杨洪陡然看清了那张俊秀,却冷冰冰的脸,惊叫出声,“你……” “你他妈的嚎什么嚎,见鬼了啊。”花臂不耐烦的回头。 第29章 原燃没有看他,挨个打量了一遍,最后落了在苏繁身上,苏繁原本正盯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闻言回头, 杨洪往他身后缩了缩,盯着那少年方向,面色煞白煞白。 “洪子,那天整你那个?”苏繁舌尖顶了顶腮帮,似笑非笑。 杨洪没说话,但是还在微颤着的身体和煞白的脸,无一不已经表现出了,就是眼前这人。 见他那样子,苏繁皱了皱眉,心下烦躁。 孬种。 只是见个面,就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湳附校园里的路灯光线很弱,暖黄色的,暗融融的,树影在地上拖得很长,树下那少年也就十七八岁模样,黑衣长裤,朦胧看去,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 像是走在湳大附里,随便扔块转头,都能砸到七八个的那种,干净规矩的好学生。 杨洪就被这样一个人吓成现在这样子。 “同学。”苏繁忽然觉得有些滑稽,笑了声,“你把我们兄弟弄成那样子,是不是欠我们一个说法啊。” 原燃没说话,抬了下眼,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本来不喜欢说话,有时候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也有像现在这样,纯属不想说,觉得说了白费力气。 “苏繁?”缓缓把他看了一遍,和照片对上号,他问,像是在最后确认什么一般, 苏繁笑了声,“你是安漾哪个?暗恋她,还是在追她?她自己都不急,你他妈的,管个……” 话没说完,已经一腿上去了,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苏繁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地,喉咙忽然一紧,他已然被捏着喉咙,重重按在了树上。 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很修长,力气大得可怕,指腹有薄薄的一层茧,硌着他喉咙的皮肤。 “滚远点。”对着一双冷沉的眼睛,没有一丝情绪,却一字一顿,说得清楚。 未等苏繁回答,少年手腕一翻,他脑袋被磕在了冰凉的地上,池子旁修的小鹅卵石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苏繁额角触上,顿时一阵锥心的疼。 他很快又被扯了起来,“听到了?” 苏繁咳嗽了两声,眉眼顿时显出了几分狰狞。 他从小在街道巷子里混长大,什么肮脏龌龊的话没听过,问候对面十八辈祖宗,爹妈的脏 话一下都出来了,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少年神色没一丝波动,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旁边正是一个小水池,中间还放着喷泉,他手腕使了点力提起苏繁,拎着他的后领,往那池子里一摁,随后再提出,苏繁吃了几口水,猛咳着,被再度拎出来时,血水夹着冰冷的冷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格外狰狞。 苏繁在这漂亮少年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像是个小姑娘,在和成年男人对架一般。 一旁的花臂和小毛都吓傻了。 “听到了?”少年重复了一遍,还是那种无波无澜的音调。 杨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尖尖的刀,白着脸,从他们背后冲上前,冲着少年肩膀位置,狠狠扎了下去。 草,洪子哪里弄来的那种管制品。 还偷袭,下手没半点分寸。 苏繁整个头都湿着,眼睛刚睁开,就看到这一幕,连骂出声制止都来不及。 动刀了,事情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当年他们抢了那个低年级的男生,原本没什么,后来就是不知道谁拿刀在他身上弄了几下,见血了,那小孩不抵用,送了医院后差点没救回来,再后来,他们被安漾苍白着脸一个个指认出来,吃了两年管教所饭。 他们现在都过了十八了,没了庇护,真要见血弄出人命,他们这些先动手还有前科的,没一个能有好果子吃。 没让他慌多久,那少年反应比他想象中快很多,杨洪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捅到人,手里已经一空,他被一脚狠狠踹倒在地,右手随即一阵剧痛,少年踩着他的右手,缓缓直起身来,那把寒光四溢的尖刀已经到了他手上。 苏繁被他甩了出去,趴在地上,重重咳嗽了几声。 少年微抿着唇,看着手里那把刀。 苏繁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握着那把刀,摁住杨洪脖子,在杨洪他缓缓蹲下身。 那双手极稳,没有一丝颤动,杨洪像是一条被按在了砧板上的鱼,根本动弹不得。 刀尖泛着一股刺人的凉意,贴着面部和颈部皮肤,缓缓划过,挪到胸腔,心口处……杨洪几乎能感觉到,它贴近皮肤的触感。 他猛然颤着,脸色已经白得不能看了,“我,我对不起,哥,我不是……” 少年没听到一般,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在仔细打量刀身里倒映出来的人影。 那双漂亮的黑眸,空荡荡的,唇线拉着很直,极其凉薄,竟然还微微勾着。 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太快了,花臂和小毛站在一旁,脚像是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从背脊蔓起寒意。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 “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苏繁重重咳嗽了一声,有湿湿热热的东西从额角滑下,光线过于昏暗,他看不清楚,摸了一下,一片鲜红。 少年眉眼未动。 漆黑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表情,空荡荡的,刀被他握住手里,寒光四溢,映着少年清瘦的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他唇角缓缓扬了起来,“是。” 那一声冷笑,很短,透着深重的戾气。 是的,他就是有病,不正常,从小到大,白念芳已经告诉过他很多遍了。 这些人看他的眼神,混杂着惊恐,厌恶,惧怕的神情,他不陌生,早在很多人眼里见过。 像是看怪物一样,需要被隔离,被异常对待的怪物。 肩背后,眼角处,那些陈年伤疤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像被火灼过一般。 太阳穴一突一突疼着,尖锐又突兀,那些纷乱的记忆,一下,都作乱般涌上,潮水一样凶猛。 苏繁重重咳了几声,居然笑出声来,“安漾知道你这样子?你配叫我们离她远一点?他妈的,最该离她远一点的,难道不是你这种人?” 额上狠狠一痛,他视线一片发昏,少年漆黑暴戾的眼神近在眼前。 安漾发言时,林宴坐在安漾的座位上。 学生代表发言被放置在了挺靠前的时间。 安漾很快发完言。 胡启波上台,强调了一遍升学问题,把在湳附现在的名次可以冲刺的大学大概说了说,林宴自己就是湳附毕业的,对这些早就轻车熟路了,班主任胡启波说完,轮到各科老师发言时,林宴想了想,还是起身,跟着胡启波一起出了门。 “你是原燃家长?”胡启波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 林宴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些年,经常跟着安文远在外跑,参加各种学术会议,此刻穿着衬衫长裤,戴着眼镜,温润斯文,看起来,倒是有几分都市精英的感觉,此时也是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我是代他家……” “这孩子有点难管,劳老师费心……” 这句话没说出口。 胡启波已经热情洋溢的领着他了进办公室,“原燃同学很优秀啊。” 林宴:??? “哈?” 很优秀? “上次安老师来过我们这里一次,他是你们家亲戚吧。”胡启波示意他坐,“原燃很聪明,平时上课也规矩,不影响同学,不吵不闹。” 他想得挺开的,他上的物理课,反正现在学的内容原燃都会,会的话睡个觉休息一下也行,总比咋咋呼呼吵闹好多了。 他想到了什么,轻轻咳了声,“就是,有点偏科,语文成绩要还能上来点,还有很大进步余地。” 至少每次及个格,他那两位数的,大部分时间5,6打头,偶尔冲个7的语文成绩,在他排名附近那一片儿,鸡立鹤群,语文老太每次看到这里就翻白眼,翻得活像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了。 林宴听得很懵逼,出于习惯的,忙点头。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给原燃补习时,他写的那些试卷,全是理科的,没见过原燃的语文和英语试卷。 林宴调整了下位置,继续肃容,认真听取胡启波建议。 “还有就是,原燃同学,性格有点太内向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嘛,就应该多说点话,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林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双腿并拢坐好,拿笔认真记着,边写边不住点头。 胡启波滔滔不绝,“平时要多参加班上活动。” “没事的时候,多和别人沟通合作,也不要太害羞疏远女生了,都要当成同学正常相处。” … 下台后,安漾松了口气,把发言稿放回书包,正准备去楼下奶茶店坐坐,等等宴哥一起回去。 负责招待的李恩念拉了她,一头汗,不由分数给她塞了五十块,和她商量着,“漾漾,能不能帮我下去买点东西上来?饮料,水果都行,我们估计少了,现在不够用。” 好几个人问过她要水了,还有说得口干的老师,招待人数本来不够,她根本忙不过来。 安漾闲着也是闲着,想着直接应下了,拎着一兜子水果和饮料往教学楼方向走着。 路过喷水池和小树林时,她抬了抬眼,忽然看到有条黑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没穿湳大校服,背心短裤,露着个显眼的大花臂。 安漾脸一下白了。 她记得那张脸。 她想起两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安文远上晚班,拜托一个同事阿姨过来接她回家,安漾和她错过了,于是提前一人上了公交车,自己回家,下车时,她在路上,远远听到哭声。 是个应该还在上小学的小男孩,身下淌着一滩血,已经不省人事了,被一堆恶霸少年围着,还有人在笑,用脚尖踹他,“这狗是不是死了?”语气嚣张又尖利。 安漾当时就觉得,这堆人就活该都进监狱。 “原燃?”路灯闪了一闪,看清那树林后跟着出来的人。 那个熟悉的身影。 安漾眼睛睁得溜圆,那袋饮料应声而落。 少年面无表情站着,白皙的面颊沾着一丝血渍,他站在树林里,暗处,一张清俊的面孔,半明半暗,眸光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暴戾,安漾余光看到一旁的泥巴地上,倒插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而他手下那个已经头破血流的人。 居然,和苏繁格外相似。 安漾认出那张脸,双腿颤着,她勉力站直,一步步走近,看清。 如果把他们打伤打残了,原燃肯定也会被牵连,为了这种人渣,一点不值得,他们当时跟踪恐吓她时,她就该直接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他们。 “原燃!” 女孩眼泪直冒,一双小鹿眼都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不要打他了。”这声带着哭腔。 少年站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这停滞的几秒钟,对安漾而言,是人生目前为止,渡过的最长的几秒。 苏繁缓缓滑落到地面上,小毛和花臂如梦初醒,飞快爬起来,一肩背起苏繁,另一个拖着已经被吓得腿发软的杨洪,屁滚尿流的,飞快跑走了,头都没有回一下。 他回过头来,眼神慢慢对回焦距,他看清自己,那三人惶恐的缩在树下,看鬼一样看着他。 女孩眼角红着,一张小脸都湿漉漉的,张惶又无措,站在不远处,手微微颤抖着。 那双澄澈的瞳孔,完完整整映照出了,在她面前,肮脏,暴戾,可怕的他。 心缓缓沉了下去。 没有止境的,不断下沉。 “软软,软软,你到哪去了?” 身 后,传来林宴叫她的声音,很近,却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林宴开车把她送回去的。 在林宴到之前,原燃已经先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根本追不上,很快被林宴按了肩膀,强行拖了回去。 安漾又怕又慌,打他电话,一直无法接通。 她蜷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她打了个激灵,回过神,看到门口,多了一双鞋,她扯下身上毛毯,飞快冲到二楼,那扇门前。 那扇门紧紧闭着。 她敲了一下,没开,又一下…… 女孩固执的站在门前,似乎要一下一天,敲到地老天荒为止。 …… 门开了。 极轻的一声。 屋内没开灯,窗帘紧紧拉着,一片漆黑。 原燃背对着她,坐在那片暗色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安漾摸索着,在他对面坐下,觉得喉咙干涩得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在家,要和她在一个房间时,他想都不想,就会坐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而现在,隔得很远很远。 她起身,想去拉开窗帘,手被重重按住。 安漾紧抿着唇,伸出左手,小夜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落下,面前少年轮廓一下变得清晰。 他已经换过衣服了,却还是一身从头到尾的黑,没有任何别的颜色,少年侧脸上血渍早已消失,皮肤苍白得不见血色,一头黑发却还湿着,有水珠滚落,顺着纤直的脖颈,滚到颈窝里。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身子有些僵硬。 良久。 “都洗过。”少年没有回头,忽然说,轻而哑。 安漾怔住了。 借着昏暗的光,她忽然注意到,他昨夜侧脸沾着血的那块皮肤,很显然,被用力的,动作很粗鲁的反复擦洗过,几乎快要破皮,泛着红。 少年垂着长睫,坐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薄唇紧抿,低垂着头。 似乎在做着,最后一丝绝望而徒劳的努力。 “你讨厌我了。”他轻声说,明明应该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肯定语气,声音很哑,宛如宣判。 第30章 光线昏暗,少年依旧背对着她。 一阵良久的沉默。 女孩声线很轻柔,像是夏夜里拂过的晚风,“原燃,我没有讨厌你。” 从以前开始,就从没有讨厌过,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 怎么可能会讨厌他。 一点也没有。 即使是昨天,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第一反应是担心,担心他有没有受伤,昨天煎熬了一晚上。除去担心他外,她还怕,也怕苏繁要是被打出什么事了,会牵连到原燃。 少年身子微微僵住,却还是没有回头。 “昨晚那些人。”安漾手指收紧,声音有几分干涩,“……你知不知道,他们之前,差点杀过人。” 那件事情是她不与人言的陈年伤疤,身旁的人,除去安文远外,没有人知道,她甚至连关系最好的林希都没有告诉过,那天晚上,她一人走夜路回家,见到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小男孩时,有多害怕。 那件事情是她噩梦的开端,此后,她出现在哪里,苏繁都如影随形,出现在她上学放学路上,甚至出现在校园里,教室外,很长一段一段时间,一想起苏繁的脸,她甚至就会习惯性的想呕吐,以及持续不断地噩梦,和半夜的惊醒。 女孩靠近了一些,轻声说,“那些人很恐怖,是根本讲不通道理的人,成天逃学旷课,在外聚众打架,原燃,你,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和他们接触了?” 大大的鹿眼里全是满满的恳求。 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原燃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湳大附,又和那些人碰上,可是,下意识的,她不想让他再和那堆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之前,认识他们么。”她轻轻问,问得很委婉,“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 原燃没有回答。 一阵长久的沉默。 安漾手指慢慢收紧,一个很离谱的念头,电光火石一般,忽然从脑海里闪过。 难道,是因为她的事情? 可是,她从来没有对原燃提起过自己之前被苏繁跟踪和威胁的事情。 这样想,是不是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安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在心里费力的组织语言时。 少年低声说话了,“不熟,意外碰见。” “以后,不会再见他们了。” 他背对着她,声音很哑。 得到了这份承诺,安漾松了口气,鹿眼微微弯了起来,“如果之后他们再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报警。” 她的语气里,对那些人的厌恶,恐惧,毫不掩饰。 少年低垂着头。 昨晚的他,和苏繁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加可怕,暴戾冷血。 可是那样的他,也是他。 是他如影随形的影子,无法割裂,控制不住的另一面。 他知道,不可能有人在知道全部的真相,知道他的病后,还能不讨厌,不逃离不抗拒。 撞上女孩明亮的鹿眼,他偏开了视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 似乎,还是恹恹的。 这样一直背对着她,也不说话,黑灯瞎火,安漾看不清他表情。 “我可以开灯么?” 见他没有反对,安漾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今天是个凉爽的风天,清晨光线如瀑,整个房间一下亮了起来。 少年似乎有些不适应,眯着眼,拿手揉了眼睛,安漾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 显然是一宿未眠,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黑得过分。 “你先睡一睡吧。”安漾担忧的看着,“我去给你做早饭和蛋糕,昨天说过的,现在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还垂着头,抿着唇,半晌,哑声说,“昨晚,我出去了。” 安漾,“……”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说过,他乖乖待在家里,作为奖励,她就他做蛋糕。 所以现在,是觉得自己违背诺言出门了,不配得到奖励么。 原燃转了下身子,依旧背对着她。 “可是原燃,我就想做蛋糕给你吃。”她轻轻挪到他身边,软糯糯道,“就算不是奖励,也想。” 少年身子颤了一颤。 他忽然起身,揭开了床上被子,随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只能看到床上缓缓拱起的一个包和被下露出的几缕凌乱黑发。 安漾,“……” 她无声笑了。 张芳似乎已经是出门买菜了,厨房里焖着一锅粥。 她系好围裙,去了厨房,随后,开始着手准备蛋糕,鸡蛋,面粉,草莓也都被送了过来,安漾打了个鸡蛋,有条不紊 的忙了起来。 房间门忽然被推开。 少年走了出来,手里抱着枕头,恹恹的,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到了客厅,把枕头在靠近厨房靠近她的那个沙发放下,随后,躺了上去。 “原燃,先吹干头发再睡吧。”安漾从厨房探过头。 她注意到他头发还湿着大半,这样睡的话,起来很容易头疼。 “没事。”少年显然困极,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安漾抿着唇,轻轻叹了口气,洗了洗手,把手在干净毛巾上擦干,从柜子里翻出了吹风机,“我帮你吹吹吧。” 闻言,少年从沙发上飞快直起身子,一脸抗拒。 不像平时那样凑近,反而有意的,想和她拉开距离。 可是迟了,女孩柔软纤细的手指已经触上了他的头发,轻轻顺了一顺。 他身子微僵住,随后抗拒的动作,已经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身子违背意志,不由自主的,就朝她靠了过去。 半湿的黑发被吹得毛绒绒的,女孩柔软微凉的手指,从他发间穿过,偶尔碰到他的耳后和面颊,从袖子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 触感那么强烈。 少年眼睛微眯着,额上漆黑的乱发被拂开,露出了白皙光洁的额头,黑白分明的眼睛。 似乎是从嗓子深处,发出了一声难以抑制的,舒服的轻哼。 像是被顺毛的猫。 根本无法拒绝她的触碰。 “这段时间,是不是都睡得不好?” 安漾小心翼翼的,用手指轻轻触了触他眼睑下的青黑,少年没有回答,垂着眼,任由她抚摸,长而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触到她掌心,痒痒的。 一直这样,多好。 安漾想,是不是下次,买一些助眠安神的食材,想办法,会让他睡得稍微好一些呢。 “逐星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都在原和礼手里,他死后,按遗嘱,原燃继承了他的全部遗产。” 文毅看向手里拿的文件副本,声音低沉清晰。 逐星科技,等下半年上市后,市值还会暴涨一波,业内都很看好,原和礼今年走得突出起来,原本大家都以为逐星即将崩盘,但他在高管层留下的一圈心腹,却硬生生把公司撑了下来,靠着逐星科技,卖的是技术和人才而不是管理层这个理念,居然 再度站稳,丝毫没有耽搁上市计划。 原戎身体估计也撑不了两年了,他倒是从小疼孙子,加上补偿心理,去后,大部分财产也会留给他,律师给已经他看过原戎拟好的遗嘱。 最保守的估计,原家百分六十以上的家产,加上一个逐星。 倒是名副其实的原家小少爷,原和礼的独生子。 原和义脸上浮出一缕冷笑,有些扭曲。 从小到大,从孩提时代,到学生时代,再到成年,他没有一件事情,比得过耀眼的大哥。 原和礼长得好,头脑灵活,大学毕业后接手原家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甚至还借着势头亲手创办了逐星科技,他和谁似乎都能处好关系,在外又极招女人,满城风流。 世上什么好事,似乎都被他一人占了。 原和义扯了扯唇角,轻笑。 他这个当弟弟的,是没什么本事,就是活得久,活人,总比死人强一些。 “可惜了。”原和义含着笑,看向窗前挂着的一幅笔墨,似在自语,声音很低,“大哥……” 毕竟呀,人死如灯灭。 “白念芳,那边怎么办?”文毅犹豫了一下,问。 以白家家势,白念芳是这辈独女,如果到时候她横加干涉,非要帮儿子争取的话,也很棘手。 “白念芳不会管。”原和义在椅子上坐下,指尖对顶,唇角挂着笑,漫不经心道,“那小怪物,白念芳巴不得他早点彻底疯了。” 小怪物过得越难受,她怕是越高兴, 等到时候,原戎一死,逐星和原家都归了他,那小怪物,估计就彻底落到白念芳手里了,她想怎么折腾就可以怎么折腾,到时候,再没有人再会碍着她了。 想起上最后过年见面时,小怪物的模样,原和义唇角笑容更深了一分。 那种精神状态,离彻底崩溃,估计也不太远了。 等到时候,他的大哥,也算是在这世界彻彻底底上消失了吧。 文毅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再说话, 亲生母亲,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他闻所未闻。 但是,在原和义手下做事久了,能能到这个地步,他的诀窍就是多听多做,少说少问。 “想办法把他接回来。”原和义轻轻敲了桌面,“下半年,好像就满十八了吧。” 原燃睡着了。 睡得很安静,侧着脸,大半张脸都埋在了他从卧室拿来的枕头里。 浓密的睫毛垂着,下颌很清瘦,侧脸线条利落分明得很,明明是很清俊的少年长相,这样安静睡着时,她却总无端能看出几分可爱来。 每次过身,就忍不住,再看一眼。 客厅里已经开始飘起了草莓蛋糕甜甜的香味。 怕吵醒他,安漾尽量轻手轻脚。 门铃忽然响了起来,叮咚叮咚。 “软软,我过来看看你,顺便给你买了份早饭。”门外,是林宴的脸,“安教授今天应该就回来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路过那片树林时,他知道安漾被吓得不轻,却不知道到底具体怎么了,回去睡了一晚,早上起来后,隐隐还有些操心,索性直接过来看看了。 林宴身后钻出一个小脑袋,“安姐姐。” 像个小炮弹一样,直接就抱着安漾的腰,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小海?”安漾被撞得倒退了几步,看清小男孩模样,揉了揉他脑袋。 林宴有些尴尬的笑,“听说是来你家,他非得跟着。”他拦都拦不住。 林小海有几分得意的,搂着她的腰,抬起小脸,得意洋洋宣布,“安姐姐,我要来住你家!” 第31章 林小海是林宴叔叔的孩子,五岁,刚上小学,是去年安漾在林家过年时,带领众人在楼下放炮的熊孩子首领。 “姐姐,过年我给你的仙女棒你放完了吗?”林小海扯着她衣角不放手。 安漾一梗,林小海给她送的仙女棒,原本她是准备等原燃回来后,问他要不要一起出门玩的,但是后来,年都过完了,一直到开春,原燃都没有回来,所以那箱子仙女棒也就一直搁置在家里阁楼上了。 小男孩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白白嫩嫩,揪着她衣角,得意洋洋道,“姐姐,要是放完了,还可以去买哦,小海有压岁钱。” 安漾摸了摸他头发,“等明年过年的时候再买吧,谢谢小海。” 林小海在她面前撒着欢儿,像条小狗儿。 林宴刚坐下来,准备治治他,没歇口气,兜里电话又响了起来。 “老师叫我去一趟实验室,等下我送老师回家。”林宴收起手机,拽住林小海,把他从安漾身边拖了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下,好好把早饭吃了,不要捣乱,要不回去,我去告诉你希希姐姐。” 林小海原本对他翻着白眼,听到这句话后,瘪了瘪嘴,不屑的哦了声。 林宴见他就头疼,冲安漾抱歉一笑,“软软,麻烦你了,这小孩被我家宠坏了。” 最近林小海父母一起去了德国公干,林小海被寄放在他家,和林希天天吵,从早上吵到中午吵到晚上,从林宴起床一直吵到他闭眼,只有在他们两个都滚去学校后,他才能得到一点短暂的安息。 林宴屁股没坐热乎,喝了口茶,又起身急急忙忙走了,去学校接安文远。 林小海趴坐在客厅里的一个软垫上,忽然吸了吸鼻子,“好香。” “姐姐,姐姐!我想吃那个!”他穿着拖鞋,极其大声的哒哒哒的从这头跑到那头,顺着香味跑过去,一下找到了盛在厨房里的草莓蛋糕,眼睛一亮,回头大声喊道。 新鲜奶油被涂抹得很均匀,撒着一层淡淡的巧克力粉,最上头的草莓被仔细清洗过,在灯光下,各个饱满,都是漂亮的鲜红色。 “小海。”吓得安漾忙捂住他嘴。 原燃还在睡觉呢。 他这段时间一直睡得不好,这下好不容易睡着了,安漾知道他睡眠很浅,做蛋糕时都刻意放慢了手脚,轻得不能更轻,林小海这样一叫,小包子童音 尖尖的,破坏力十足,一下贯穿了整个客厅,玻璃似乎都在随着一起嗡嗡作响。 好在,原燃似乎还在睡着,没醒。 安漾松了一口气。 “我去倒饮料,切蛋糕,小海,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出声吵到哥哥睡觉哦。”她指了指沙发,比了个嘘的手势,“哥哥最近很累,好不容易睡着了。” 林小海点了点头。 随后,满脸好奇的,在沙发旁蹲了下来。 这里什么时候……睡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服,侧着脸,头埋在枕头里,从远处看,非常不显眼。 林小海凑近了几步,好奇的在沙发旁蹲下身,伸出一只小胖手,就想去扯他头发。 不料,还没触到,沙发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随后,缓缓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一站起来,林小海都不到他的腰,只能改为仰着脖子。 视线相对。 像被陡然泼了一桶冰水,林小海抖了一抖。 动物的本能!他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看出了比希姐姐还要可怕的多得多的杀气! 他想起自己早起来得太匆忙,结果不小心忘在了自家床上的小木剑。 那个可怕的哥哥站起来了。 林小海感到整个人一轻。 原燃把他给拎了起来,冷着脸,黑眸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煞气。 “呜呜,放我下来。”林小海吓得眼圈都红了,使出一套少林拳法十八式,闭着眼睛一通乱打,小胳膊小腿在空中直晃荡。 原燃面无表情拎着他,小包子在他手里晃荡着,拳打脚踢全落在空气上了,一下都没挨到。 “姐姐!”林小海彻底吓哭了,一声长嚎。 吓得安漾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手都没洗都从厨房里跑了过来,便看到原燃面无表情拎着林小海的模样,小包子被他拎在手里,可怜巴巴,眼里还含着泪。 他被松下后,吓得屁滚尿流,想扑进安漾怀里。 没扑到,他已经重新被拎了起来。 原燃面无表情,“他说想睡觉。”声音带着几分刚醒的沙哑,浓浓的倦意。 安漾,“?” “小海,你现在想睡觉?” 林小海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重新被拎了起来,拎到那恐怖哥哥眼前,正 对上那双结了冰一样的黑眼睛,吓得林小海嘴巴一瘪,打着哭腔,“小海,困了,想睡觉。” 的确,林宴今天来她家的时间,对于林小海这种年龄的小孩来说,确实很早。 于是,安漾在客房铺好被子,林小海飞快的钻进了被窝,像是一尾灵活的泥鳅。 安漾这才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其实也不太擅长对付林小海这类型的小包子。 她忽然想起,“他这是不是像宴哥呀,宴哥小时候,和现在也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林宴小时候其实也是个小皮孩,成天在外头上天下地的,那时安漾和林希都还很小,一摇一晃跟在他身后,林宴不愿意带她们玩,还为此和家人吵过好多次架。 现在,性格已经很内敛温润了,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模样。 蛋糕切好了。 少年拿着一罐冰镇牛奶,正在喝,刚才满满的戾气已经不见,只是看起来,还有些困,喝完牛奶,他安安静静继续吃着蛋糕,草莓被掂在少年干净修长的手里,格外养眼。 第一个,可能有些酸。 第二个,应该很甜。 通过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可以看出来。 安漾撑着脸,歪着头看着他,两条小细腿舒舒服服伸在桌下,鹿眼里盈满了笑。 她格外喜欢他吃自己做的食物的模样,喜欢到有时候下厨,自己都可以不吃,只要他喜欢,她就有十分的满足,比自己吃下还要开心很多很多。 忽然就很好奇,原燃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应该,不会从小就这么少言寡语吧。 被问到后,少年放下牛奶,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记得了。” 安漾怔住了。 少年垂着长睫,修长的手指收紧,紧紧握住透明的牛奶罐子。 “有病”,“不正常” 这两个词,被含在舌尖,几乎快说出来,却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看到她大而明澈的眼,几乎可以看到白皙的皮肤上,逆着光,细细的绒毛,饱满又干净,离他这么近,一点不设防,让人贪恋的温度和气息。 所有的话都被吞了回去。 安漾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是因为不想谈起,所以敷衍过去么,还是真的,曾经发生过什么? 头开始剧烈的疼了起来 ,支离破碎的画面和回忆在脑海里不断闪过。 他缓缓搁下牛奶罐子,面色苍白。 安漾意识到不对,站起身,似想靠近,“原燃,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事。” “还想睡。”少年苍白着脸,声音沙哑,他站起身,背对着她,朝自己房间走去。 那扇门被紧紧阖上,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安漾站在门外,有些茫然,再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 傍晚,鸣鸿武馆,原燃在门口遇到了石俊茂。 晚上六七点到时候,他穿着夹克长裤,嘴里衔着一根烟,边看手机边从门口出来。 “哟,小原哥。”他抬眼看到进门来的少年,打了个招呼。 原燃和之前样子没什么变化,神色很冷淡,石俊茂上下端详了他几下,想起朋友和他说的一个事儿,神情就有几分异样。 听说那姓苏的被人搞了,很惨,头缝了四五针,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你那朋友,下手有点狠啊。”石俊茂同学当时给他转述这消息,“你说一成年人,怎么对我们这种还在学校里的纯良好少年下这种狠手。” 着他这样,还纯良好少年,石俊茂懒得吐槽了。 尬笑了几声,就没告诉他,那位下狠手的爷,看起来才是标准纯良的好学生,今年年方十七,标准的未成年。 “我今天有事,不在。石俊茂说。 不料原燃也停了脚步,“去哪?” 石俊茂半天没说话,搓了搓手,觑了他一眼,嘿笑道,“小原哥,想知道,要不一起?去开开眼界放松放松。” 原燃没有拒绝。 石俊茂忙抬手,在马路口打了辆车,他早先招揽人过去了,这下自己撞上来了,机会千载难逢。 车一路开着,在三环,一个破酒吧面前停了下来。 石俊茂走在前面,穿过酒吧,里面是条细长的长廊。 门口有人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洪俊茂从兜里拽出一个小牌子,扔给他,那人抬眸看了一眼,努了努嘴,示意他进去,随后,面色有些不善的盯着他身后的少年, “哦,这我朋友。”石俊茂忙介绍。 那人终于没再说话,拿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几眼,让开了。 拉开铁门后,后头豁然开朗。 和上面截然不同的世界。 “茂哥来了!”有人给他打招呼。 石俊茂显然熟门熟路,左右逢源。 原燃安静走在他身后。 巨大的地下圆形场,男男女女,衣着很光鲜,酒气和烟气格外浓郁,最人瞩目的,是最中心位置的,一个围着围栏的巨大格斗场,裁判吹完勺子,红蓝两方已经飞快朝对方扑过去,不久缠斗在一起,拳头击打到肉上的声音,格外沉闷。 下面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欢呼声,骂声,音乐声,无数衣着光鲜的男女,酒气和烟气弥漫,交织出一副纸醉金迷的幻象。 宛如幻世。 “小原哥,觉得怎么样?”石俊茂问,留意着他表情。 “蛮力。” 啧,知道他看不上。 “小原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石俊茂真有些好奇。 平时在鸣鸿,他和原燃对练过好多次,没有赢过一回,虽然双方都没动真格,但是石俊茂一开始还是挺郁闷,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崽子修理成这个样子,他录了一次相,给自己师父发过去。 结果对面回说,人家比你厉害多了,身体素质也好,看那动作底子也好,你是拍马也赶不上了,三脚猫功夫,以后就不要到人家面前丢丑了。 可把石俊茂怄得,没差点气吐。 少年睫毛动了动,没说话。 “还有高级别的。”眼看比赛就要结束,石俊茂说,“今天运气不好,赔率也不高。” 台上红方选手,最后一拳,蓝方直接从高高的护栏里落了下来,像是被打断了翅膀的鸟,落在少年脚旁,鲜血溅了出来,落在他脚边,一张脸已经青紫得看不出原本模样。 少年静静看着,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这人,好像是老婆得了癌。”石俊茂冲他努了努嘴,“缺钱缺得厉害,不知道哪来的门路,找到了我们这。” 很快,下面来了人,将他放上担架抬走。 一个男人走过,穿着西装,步伐很稳,洪俊茂见他,站得笔直笔直的,“李哥。” “茂子,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那男人随意点点头,饶有趣味,把他身旁的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他那会儿可没说,还那么年轻。 修长柔韧的身材,呈流线型, 像是一只蓄满力的年轻猎豹,李向书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很俊,眉眼鼻唇都长得精致,而且干净,少年气十足的长相,却毫不女气。 眼神冷冰冰的。 眉宇间股阴郁疏离的气质尤其引人注目。 “来一杯?”俩人在桌前坐下,李向书给洪俊茂倒了一杯酒,半透明状, 石俊茂摇了摇头,李向书一笑,敲了敲桌子,很快,有人走上前来,给他换了一杯冰啤。 他转头过去问原燃,“想喝哪种?” “他不喝酒。”石俊茂忙说。 “烟也不要?” 少年没说话。 李向书倒也不生气,似是觉得挺有趣,招呼身后男人,“去,给他倒一杯果汁来。” “小朋友,过得不开心,不舒心,觉得压抑想发泄的话。”李向书向他抛过一个小牌子,手指轻轻扣着椅子,唇畔挂着一缕笑,温和道,“来这边玩玩,随时欢迎你。” 五月底,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六月份高考,高二年级篮球赛定在五月份最后一周。 “不是,燃哥自己不想来,你还能怎么办。”余思航愁眉苦脸,指着自己,“你难道还要我去强迫他?你觉得我敢?我是怂,我不敢你敢吗?” 那人被憋得没话说。 洪晃哭丧着脸,蹲在操场旁划圈圈,“完蛋了,完蛋了。” 原本就指着原燃了,他们都以为他说不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人和他们动真格的了。 “原燃。”安漾找到他时,少年正坐在体育馆最后面一排的椅子上,闭着眼,正在小憩。 她气喘吁吁的,一见他,眼睛亮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异样后,安漾松了口气,在他旁边轻手轻脚搁下一瓶水。 冰凉凉的,外面结着冷气。 少年睁开了眼睛,“安漾?” “嗯。”安漾回头,女孩小巧的鼻尖上还沾着细细的汗水,她少见的穿着校服裙子,露出的双腿又细又白,上身是夏季短袖校服,被扎进了裙子里,一把小腰纤细得,似乎可以折断。 “下半场了,比分很紧,我要回去给他们加油。”安漾说,有些抱歉,“你要是急着回家的话,可以先走,不用等我。” 说完,她喘着气,往比赛场方向跑去。 少年一直紧抿着唇,看着 她的背影,忽然站起身。 安漾一直到赛场上,才发现,他不声不响,不知道什么,跟在了她身后。 “燃哥!”余思航激动地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有的人,可能天生,只要出现,就是视线的焦点。 安漾和林希,夏璇璇站在一起,看着球场里颀长的少年。 球场里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几乎可以掀翻体育场顶。 “燃哥秀啊。” 对面五班人气得半死,和他们理论了起来,质问他们凭什么可以中间换人。 三班人也不是好惹的,以林希为首,伶牙俐齿和他们吵,“校赛哪条规定不准了?燃哥本来也是球队的,你家定的王法必须从头到尾上同样几人是吧?” 、 吵吵嚷嚷,五班女生眼神往这边瞟,原燃却早已经走了。 三班和他同学一年,都知道这位哥性格不好,最不喜欢别人跟着,最厌恶的就是人多的地方。 少年从洗手间出来时,显然已经冲过了水,面颊,黑发,都湿漉漉的。 安漾一路小跑过去。 因为高温和剧烈运动,他出了一身汗,黑色短袖背后被染湿,蝴蝶骨形状分明,线条极漂亮。 “渴了吧。”安漾弯着眼,她在下面喊加油时,喉咙难受得厉害,自己喝了一瓶,然后给他拎来了一袋子,还是刚买来的冰镇的! 少年点了点头,极其自然的从她手里拿走了那瓶水。 喉结动了动,显然是渴极了,很快,一瓶水见了底。 “那,那个,是,是我喝过的。”安漾傻眼了,脸一下子红成了一个番茄。 她以为原燃不至于看错的,她那瓶,都已经喝完差不多一半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手里空瓶子,像刚发现一样。 舌尖似无意识的舔了舔唇,低眸看着她。 干净的黑眼睛,黑发湿漉漉的,因为剧烈运动,薄唇颜色异样的红,衬着他苍白的肤色,简直,像是,在引诱着什么。 第32章 安漾脸红透了,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难,难道他观念开放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么?可以毫不在意的和女孩子喝同一瓶水。 还是他根本觉得这不算是个什么事。 但是,安漾记得,原燃是有点洁癖的,别说是吃别人吃过的东西了,就连别人用过的,稍微私人一点的物品,他都是一概不碰的。 少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喝完那半瓶水,似乎没止渴,又看了过来,瞳孔黑漆漆的,发梢上的水珠,沿着清瘦明晰的下颌线,一点点滑落,落到脖颈,滑落到锁骨。 因为不久前的剧烈运动,他的喘息也比平时稍微重一些。 热度蒸腾着。 即使是站在这样的距离,属于异性的温度和气息,依旧那样,极有侵略性的,铺天盖地的蔓延而来。 安漾脸烧着,挪开脚步,僵着身子,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新的递了过去。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继续说这件事情,对面一脸根本不在状况的样子,难道,要她上去再追着他解释什么吗。 把余思航和洪晃的脸皮都借给她,她都没脸再问下去了。 只能也装作不介意的模样,轻咳了一声。 安漾脸上温度还没退下,硬撑着站在他对面, “软软,等下班上有庆功宴,你去吗?”刚带领完同学和五班吵赢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架,赢得了场上场下双胜的,哒哒哒的从篮球场另一边跑过来,一头一脸的汗。 安漾“欸”了声,心不在焉,胡乱点了点头。 “行,把你加上。”林希很快跑走,“我去问下他们想去哪吃。“ “燃哥,去吗?”余思航负责统计聚餐人数,走到原燃跟前,问了声,问完后,立马自答, “好的,不去,我知道了,不打扰燃哥了。” 随后背过身,开始扯着嗓子,“洪晃你死哪去了,来来来,加你一个,一共十一。” 原燃,“……” “去。”他把瓶盖拧上,远远掷进一旁垃圾桶。 余思航,“??”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了好几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人确实是燃哥啊,他没看错。 原燃眯了眯眼,“不行?” 余思航一哆嗦,“怎么不行,谁说不行了,当然行, 燃哥想去哪吃。” 原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余思航心里很不淡定。 余思航心里惊涛骇浪。 这是什么鬼。 原本什么班级活动他不是一概都嫌烦不参加,就连球赛都差点不去的主,这下忽然和他说起要去吃这个饭了。 他寻思着这要去的也就是个普通砂锅店啊,不是啥山珍海味。 砂锅店就在校门口,大家也都是图方便,毕竟,快期末了,都没时间出去乱晃,那店也便宜实惠适合学生。 席上有人喝酒,女生喝的rio,男生很多喝的冰啤,还有些骚包一点的,非得喝红酒。 班里岁数大一点的也都已经快成年了或者已成年了,喝个小酒,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 “燃哥来一杯?” “他不喝。”安漾说。 她转身过去问服务员,“你好,可以来一瓶橙汁么。” 给燃哥喝这个? 周围坐着的人眼睛都快要掉下来了,尤其是篮球队几个。 脾气不好,话少,难以接近,打架下手很狠……而且,瞌睡很多,起床气格外大。 是篮球队剩下的人对原燃的全部印象。 即使是同班同学,同学一年,他们对这人的了解,好像和一年前也没什么分别。 余思航咽了下口水,看了看安漾,再看了看原燃,心下有几分明白,为什么燃哥非得来吃这个饭了。 原燃吃饭时很安静。 安漾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砂锅店光线很昏暗,周围没人注意到,余思航就坐在一旁,在眼里看得分明。 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卧槽刷满了一屏。 这样子,以后要是成了,燃哥这妻控也太严重了吧,媳妇说啥做啥嘛,被吃得也太死了吧。 “安漾,晚了,要我送你回去吗?”吃完饭,丁明河问。 原燃已经起了身,“不用。” 没撞上他眼神,丁明河忙夹紧尾巴,“那林希,我,我送你。” 天色有些晚了,除去个别顺路的,基本上都是男生送女生回家。 晚风微凉。 一路无话,却走得很安心。 一路到家,原燃去洗澡,安漾先收拾完,换了家居服,卷着袖子在厨房忙活。 自从上次,她知道原燃晚上经常会做失眠,睡得很不好后,她每次在睡觉前,都会帮他泡一杯安神牛奶,自己忙时会叫张芳帮忙,一点都不会断。 安文远之前看着,还有点怅然若失。 都十几年了,他有时候失眠,都没见女儿这么上心,天天提醒。 原燃在她对面桌子上坐下,双手握着杯子,安静看她忙活,随后,很听话的,喝完了那杯牛奶。 安漾坐在他旁边看着,看他垂睫喝着牛奶,喉结滑动的模样,脸忽然红了。 她无法控制的想起,之前在体育馆时,他满身大汗,头发湿着,喝下那瓶她喝过的水时的模样。 原燃似乎意识到了她在看自己,无声的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凑近了一点,似乎在无声的询问,宽松的黑t领口下,露出了平直清瘦的锁骨,干干净净,被黑色称得更白,一种冰冷干净的白。 他穿衣大多都是一种颜色,黑色,款式更是简单普通到可怕,不存在什么有什么特别的。 而且,已经被洗干净了,明明汗水都不在了。 从他的手指到锁骨,精致的眉眼,到薄薄的唇,他喝完牛奶后,惯会舔一舔唇角,猫一样。 都是依旧难以言说的,欲。 可是他眼神却很清明,没有丝毫自知,动作毫更是不刻意,似乎一切都只是发乎自然。 安漾捂了捂脸,强迫自己把这些奇怪的杂念都收了起来。 “晚安。”安漾把空杯子放回桌面上。 少年静静看着她背影,一直到那扇门完全关上,才回了自己房间。 凌晨,两点。 照例的噩梦和惊醒。 头疼欲裂,眼前似乎闪着白光,他伸出手,触到了一片虚空,才意识到又是幻觉。 修长的少年在床上蜷成了一团,因为痛苦,面色发白,额上被冷汗沁透,薄唇几乎失了血色,他勉力从床上爬起,拉开一旁抽屉,取出一包白色药片,倒了一杯水,咽下。 喉咙深处即将发出的声音被压抑了回去。 不会吵到任何人。 他很自私,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想再离开她一步。 药力逐渐挥发。 意识再度模糊之前,他很嫌恶的看着自己那双手,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被慢慢攥紧,最后松开。 每次体力耗尽,筋疲力尽,或者受伤流血后,身体越虚脱,那些幻觉反而越轻,晚上偶尔可以睡着,逃离那些纷繁错杂的梦境。 明天,再去找一次石俊茂。 少年紧抿着唇,重新陷入了昏睡。 高三来的很快。 暑假,八月份开始补课,安漾在家闷头学习,离高考只有不到一年时间,安漾目标湳大,去年分数线又涨了,她理综期末考得不太好,尤其是化学,安文远在考虑要不要帮她报一个补习班。 每天一直学习,安漾没放弃帮原燃补语文。 可是,他作文是写得真的烂。 安漾后来原本打算让他专门挑议论文写,素材都给他写了好几本,原燃记忆力很好,看一遍,差不多都能记下来,可是等挪到作文纸上,和电脑写出来的东西一样一样,读着极其奇怪。 简直还比不上有的高级写作程序!! 原燃写的阅读理解在整个年级都出名了。 一开始老师以为是哪个不读书了的学生自暴自弃,后来在年级红榜上看到了一样的名字,看看他理科成绩,再看看那两位数的,日常漂浮在及格边缘的语文分数,都觉得很魔幻现实。 语文老太一开始还试图在班上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倒是也答了,只是答得每次不超过五个字,面无表情的答。 答的东西每次都可以让她气个半死。 气得语文老师肝疼,回办公室坐下,拧了好几次水杯盖子都没拧开,手抖得和帕金森似的,“你说这,挺聪明标志一孩子,怎么就,他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 胡启波,“……” 他觉得原燃应该还不至于要故意去和谁作对。 没那么幼稚无聊。 可是要说他成熟,也不能说是成熟,反正执教十几年,胡启波倒也是第一次遇上原燃这种学生。 他咳了一声,“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没有共情能力,所以语文是会薄弱一点,尤其是有些理科天赋很好的学生。” 他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解析,“你看,这不也挺好,这样,他也不去想早恋的事情,班上小姑娘都断了念头。” 和班里别的十七八岁,一看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路的小男生一比。 原燃明显就没那念头,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谁都懒得多看,明显对这事 情还没开窍。 以后大学了,去了和尚寺也不怕。 胡启波自己是物理系毕业的,当年班里男女比三十二比一,一大堆男生都痛不欲生,他觉得就原燃这样子,以后要去了,应该还挺适应。 安漾实在没办法,只能接受现实,好在和语文相比,他英语还凑合,两科加在一起,碰上运气来了,三百分也能打个二百左右。 再加上常年排在年级前列,将近满分的理综和数学,总成绩倒是也没那么看不过去。 湳安在高考大省,分数不值钱,通货膨胀得快,分数线是一年比一年高。 其实,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安漾有些暗戳戳希望,原燃可以和她一起报湳大,这样,至少大学四年,他还会再留在湳安。 以原燃现在的成绩,基本是悬在边边上,毕竟湳大也是国内排得上号的知名大学,随着湳安经济发展,近几年分数线越发水涨船高了。 他这段时间却神出鬼没。 经常不见他的人,安文远这段时间闲了下来,安漾和他提起了之前的跟踪事件,于是安文远开始每天接送安漾,自己没空的话就叫林宴代劳。 于是,原燃也不再每天和她一起回家。 暑假,一天比一天热。 安漾从补习班回来时,顺路去了一趟便利店,拎着袋子回家, 在家门口,她放下袋子,准备从书包里翻出钥匙,身后阶梯上却忽然缓缓站起了一个人。 安漾浑身僵硬,缓缓回过头来。 “妹子,原燃是不是住这?”那人喜滋滋的从影子里站起身, 安漾住愣了,书包还拎在手里,不敢出声,警惕的看着他。 “我他发小,放假来湳安玩,想顺路来看看哥们儿过得怎么样。 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生,说话一口标准的京腔。 卫西皆是第一次来湳安,没想到夏日外头这么热,而且是无孔不入的热,又闷,天空阴沉沉的,他按着地址找过来,打电话原燃居然不接。 他在楼道间等了半天,觉得流的汗都可以把自己给洗一遍了,终于抓着了个小姑娘,见她从包里掏钥匙。 一个穿着短袖衫,及膝裙的小姑娘,背着白色书包,侧面挂着一个黑色的小猫玩偶。 应该是原燃借住的这户人家的女儿吧。 长得挺可爱的,很清纯的模样,卫西皆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安漾之前有过苏繁的前车之鉴,警惕性挺强。 对面男生薄薄的单眼皮,类凤眼的形状,白净,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唇角有个小梨涡。 属于很平易近人的类型。 和原燃很不像。 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了。 虽然对方笑得很可爱,安漾警惕性却一点没完全放下,抿着唇,没说话,也没有再拿钥匙,手一直按在兜里的手机上。 他一旦有什么异常举动,她就按手机直接打安文远电话。 “你要看我身份证吗?给,还有……呃,户口本没带来,在家里,哦,我还有小原哥号码,给你看,但是他一直不接。” 卫西皆掏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对面很快传来冷冰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就这样。”卫西皆耸了耸肩,挠了挠自己头发,“好久之前就一直这样了,燃哥是一直在和谁打电话啊。” 安漾,“……” 那个情况,应该,可能,也许是被原燃拖到黑名单里去了吧。 “之前年后他刚走,我不是挺想他嘛,给他多打了几个电话,也没多少,一天三四个吧,明明之前小原哥还愿意接电话我聊的,后来,就不知道和谁打起电话来了。”卫西皆挠了挠头。 安漾,“……”== “他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啊?” 卫西皆想起那次原燃在家,接电话时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 “他绝对是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小姐姐,你和他住一起,小原哥女朋友啥样啊?” 安漾,“……”她好像开始逐渐有点理解为什么这人会被扯进黑名单了。 确定了对方身份,她拿出钥匙,开了门,客气问,“原燃还没有回家,你要不先进来等等?” “好嘞。”卫西皆一点不和她客气,换了鞋,进门。 卫西皆坐在客厅。 安漾打开了空调,凉意蔓上,吹得他很是舒服。 “小原哥是我发小,不是我说,我们从小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卫西皆很能侃,嘴巴一刻不停,“就后来,小原哥就出国了,一下好多年没回来,刚回来没待多久,又转学去了湳 安。” “阿姨挺想他的,你知道吧。”卫西皆说,“原叔叔去年刚走不久,她应该挺受打击,你说,小原哥为什么非得转来湳安念书?回去不好吗?他家里人也都想让他回去。” 留在家里,地方熟,教育资源肯定也比这里强得不是一点点,应能陪陪白念芳。 他是真想不通。 原家人,似乎也都挺想让他回家的,只有原戎坚持要送走孙子,圈子里有人都暗暗议论,说是老头子年龄大了,脑子不清楚了,还有些猜得龌龊的,说是老爷子看中原和义,想把原和礼留下的所有遗产吞掉,和和整个原家一起给了他,所以才会故意提前把原燃流放出了京。 安漾抿了抿唇。 她想起了自己妈妈,临终前的模样,那时候,安漾请了一周假,和安文远一起,一家三口,一起送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她想让原燃一直留在湳安。 这个念头,是不是过于自私。 她垂着头,“我也不清楚。” “我和你说,你知道小原哥小时候什么样子吗?”卫西皆很快不再谈这话题,眉飞色舞,“霸道又凶残,和那啥,一条鲨鱼似的。” 听了这个形容,安漾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我五岁那会儿吧,挺弱鸡的,院子里有个大几岁的小胖子就一直欺负我,后来吧,小原哥追了他几条胡同,硬生生把人家裤子给扒了,那傻缺挂在树上哭,后来一看见小原哥就绕路走……” 安漾很喜欢听他说起这些她不知道的原燃的事情。 客厅气氛和缓下去。 门开了。 原燃一进门,听到一个熟悉惹人厌的声音。 随后,一眼看到卫西皆那张熟悉的脸,和安漾并肩坐在一起。 似乎,笑得都挺开心。 他从小会说话,会哄人。 小时候,大院里一圈小孩子,卫西皆是最受欢迎的,小男孩长得可爱,见谁就笑,嘴巴又甜,出去和姐姐阿姨姑姑奶奶的叫一圈子,能得一兜子糖回来。 安漾抿着唇,一直在笑,听得很专注。 聊得似乎很投机。 他话少,理解别人情绪能力很差,不讨人喜欢,也不知道要怎么可以讨人喜欢,以前他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少年桀骜惯了, 从不在意别人看法,也永远不可能像卫西皆这样。 “小原哥。”卫西皆先看到了他,站在阴影处,满脸惊喜的站了起来。 原燃走近,面色很平静,直接问,“他们叫你来的?” 卫西皆有点懵,“不是,你说谁?叫我来干什么?” 少年薄唇抿得很紧,眼神很阴沉。 不像是旧友重逢。 那股冰冷的煞气和不加掩饰的敌意,卫西皆从小到大,也见过多次了,只是第一次,被这么直接的倾泻到自己身上。 他本能意识到气氛不太对,站起身,“那个,小原哥,今天有点晚了,我今天就是来踩个点,就先回宾馆了,明天再过来找你啊。” 安漾起身,送他到门口。 “多联系。”卫西皆对她比了个口型。 门被关上。 安漾回头,轻声说,“他说是专门过来找你玩的。” 她犹豫了片刻,顿了下,小声说,“也说到了,你家里人,很希望你可以回家看看,可以的话,想让你转回去上学。” 原燃看起来情绪格外不佳,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短袖,已经被汗水浸透,他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不久,浴室响起了水声。 安漾坐在厨房前的小圆桌上,双手撑着脸颊,发呆。 她在想象没有原燃的生活。 是不是,再没人吃她做的甜点,放学时不会再有人在校门等着她,每晚,她也不需要再准备牛奶,也不再可能,在沙发,地板上,或者各个角落里,捡到那只睡觉的猫。 出神太过,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他靠近了,无声无息的,修长的影子,从身后笼住了她。 “你想让我回去?”少年抬眼看着她,声音很平静,他表情一贯很少,此时也没什么变化,只是长睫微垂着,颤了一颤。 安漾,“……”她背对他坐着,没说话没回头,却也没有否认,坐在原地,手指攥紧了桌上杯子。 原燃静静看着她。 肩膀忽然一重,少年已经不管不顾的把下巴靠上了她的肩,柔软的黑发蹭到了她的侧颊,毛绒绒的,散着一股清淡干净的薄荷清香。 太近了。 安漾脸一下红了,没来得及反抗,忽然发现,他白皙的面颊上,多了好 几处不知哪里来的擦伤,还新鲜着,她手指抖着,不敢碰上那里,“原燃,这是怎么弄的?” 少年摇了摇头,毫不在意,漆黑干净的眼睛,执拗的望进她眼里,哑声说,“你想让我走。” 像是,一只即将被抛弃的猫。 别人怎么想,他都完全不在乎,过往,在哪里,和谁一起,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区别,都无所谓。 可是,现在。 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会尽全力忍耐,想尽一切办法,做一个正常人。 第33章 少年骨骼修长有力,带着灼热的温度。 女孩很娇小,很软,和他自己身体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发烧后,和她在沙发上头碰头睡着那次。 这次,好像是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离她这么近。 安漾耳朵都红透了,像是成熟后的饱满石榴一样,干净剔透。 少年低着眼,凑得很近,温热清冽的吐息扑面而来,缠绵在她耳侧,近在咫尺。 安漾浑身一颤。 如,如果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男生,她肯定已经当场翻脸。 可是,对上少年清清亮亮的眼睛,想说的什么话,被她硬生生吞了下去。 她满脸通红,双手捂住自己耳朵,尽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开。 告诉自己,是她太多想歪了,以她对原燃的了解,他应该是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我没有想让你回去。”安漾艰难道,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措辞。 他固执道,“有。” 他有直接问她,是不是想让他回去,安漾没有否认,甚至没有转过来看他。 安漾脸颊微红,“那是卫西皆说的,说你家里人,都想让你回家,说你妈妈很想你,不是我,我……” 出于私念,她其实是很想,让原燃一直留下来的。 少年抿着薄唇,似乎完全没有放下疑虑。 安漾低垂着头,一咬牙,“如,如果你愿意,不嫌弃的话,家里人也同意,那你可以一直留在我家住的,我不介意,爸爸也说过,你……” 少年漆黑的眼睛比之前亮,垂睫看着她,似乎是在认真甄别,她说得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安漾很庸俗的想,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如果是笑时,应该更加好看。 可是回想起来,她好像就从没有见过原燃笑,一次也没有笑过。 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重复了一遍,“可以一直留下。” 是真的,她完完全全的真心话。 原燃没有说话。 只是,行动已经表现出了他的心情。 空调是不是出故障了,制造的冷风效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从他肌肤上渗透过来的温度,丝丝缕缕,密不透风,简直像是被一只大猫,从背后,紧紧的蹭住。 好重,又热。 简直像是要窒息一样,喘不过气。 “原燃,你的脸。”安漾挣扎着回头,看向他侧颊,没有忘记自己之前的问题,“怎么了。” 数道擦伤,仔细一看的话,有一处不明显的青,在颊侧,靠近耳后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被摔出来的。 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又出去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起冲突。 少年摇了摇头,“没事。” “又撞电线杆上了?”安漾紧抿着唇,脸上笑意消失。 原燃,“……” 他没再回答。 其实在在肩和背上,被黑色布料遮住的地方,还有都有伤,很有可能破皮了,或者淤肿,一动就有几分疼。 当然对手比他要更惨。 但是他完全无所谓,独自在那个逼仄小屋住的那几年里,他早适应了疼痛。 最痛苦的,其实往往不是**上的疼痛,而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无法控制的头疼,幻觉,噩梦和痉挛,最恐怖的,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另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 安漾很无奈。 虽然少年依旧表情很淡, 但是,她总觉得啊,像是看到了一只大猫,在她身边拱啊拱,眼睛黑漆漆,毛绒绒的,在撒娇。 当然,原燃是不会撒娇的,也讲不出任何甜言蜜语来。 可是,安漾就觉得,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或者表情,似乎都戳在她心尖上,让她心尖发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我去拿药箱,你等等。” 他点点头,就乖乖在原地等她。 一直到安漾拿着药箱回来,用凉水把他脸上伤口冲干净,随后,小心翼翼的消毒上药,女孩指尖清凉柔软,动作轻柔,带着满心的呵护。 那么好看一张脸。 总是被他折腾得到处是伤,似乎一点不在乎也不怕破相。 他还是个小男孩时,就被隔离开来,独自一人在待那个漆黑狭窄的屋子里,也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喜欢一个人。 少年人尚未开窍,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最单纯的,发乎本能的,想要亲近,想要待在她身边。 只要那个人多抚摸一下,对他一笑,说愿意让他留在身边,就足以让他满足到,颤 栗感一路顺着尾椎骨爬升而上,只想在她的触摸下轻哼出声。 安漾去湳大给安文远送一份文件。 安文远刚吃完午饭,接过文件后,安漾却没有立刻离开,实验室学生都走了,门半掩着。 她问安文远,“爸爸,原燃暑假,还可以继续待在我们家么?” 还是需要确认一遍,毕竟安文远才是一家之主,而且,她也不知道原家人有没有再联系安文远。 安文远笑,“只要他自己不想走,一直住下去也可以,反正我们是没问题的。” 安文远难得闲了下来,有心情和女儿闲聊几句。 “当年爷爷家里遭过一次大难,你奶奶突发了一场急病,需要立刻做手术……”他回忆起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我还很小,基本都不记得了。” 所以只是听安锡和说起过,病来得急,心脏手术费用昂贵,关键是,根本没有钱,也找不到他当时急得几天没睡,一户一户,找当时所有可以找到的亲戚朋友借钱,放下尊严四处哀求,可是,最后凑到的钱也依旧是九牛一毛。 安锡和曾经在军队里和原戎同队,是一起在枪林弹雨里历过的过命的好兄弟,后来,知道原戎出身后,他便开始有些自卑,自觉疏远了他,原戎后来也确实步步高升,安锡和则因为负伤提前退役,在高考恢复后,他立刻报了名,却不及防遭遇到这种事情。 原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后来,他提供了安锡和妻子手术的所有费用和后续疗养费用,包括利用原家人脉联系到的医院和医生,安锡和进京陪同妻子,衣食住行都是原家提供的,让他安心准备考试。 安锡和从小聪明,第二年,高考,一举考到了湳安市的状元,妻子也顺利痊愈。 在命运的岔路口上,成功的选到了最好的一条。 安锡和离世时,亲自把儿子和女儿都叫到了病床前,临终前都,念念不忘的反复交代过,原戎对安家的这段恩情。 安文远也一直记在心里,但是后来,安家迁回了湳安祖宅,从此之后一直扎根在这里,与在京城的原家相隔千里,在安锡和去世之后,交集变得更少,以原家的家世,安文远也自觉也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所以,在去年原戎打电话找到他,问是否可以要孙子过来借住一段时间时,安文远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安漾默默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以前还曾有过这样一段经过。 所以,只要原燃愿意的话,他是可以一直住下来的。 安文远自觉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报。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安文远也觉得有几分不对,“是原燃不想住我们家了么?他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住一起,想在外租房,也可以……” “为什么要他在外面租房?”安漾很快说,也不管前言后语,像是被揪了尾巴的小兔子。 安文远失笑,“软软。”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注意到的一些小细节,眉心蹙了起来。 他家女儿,对原燃,有时候的关心,是不是太过了。 他不是不喜欢原燃这孩子,但是,原家背景实在是过于复杂,在原和礼去年猝然离世后,变得更加扑朔离迷,原燃就是些千丝万缕的利益牵连中的最核心。 更何况。 这种一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独苗小少爷,长得又好,多风流薄幸,以后成年后,他最后和谁结婚,往往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这种高门大户里,门当户对的理念早就深入人心,看原家上辈人最后的婚事,无论男女,没有例外,全都是嫁娶了和自家至少在一个水平线上,同一个交际圈里的人家。 安文远不是那种想靠着女儿结婚一步登天的父亲。 虽然早年丧妻,但是,以安文远的长相,经济条件和职业,想要再娶,绝对不愁娶不到合适的人选,他一直单身的原因,除去对亡妻的感情之外,就是怕再结婚,让安漾受委屈了。 他一人把安漾带大,知道女儿性格纯善,从小被小心翼翼的在象牙塔里呵护着长大,接触的大部分都是老师和学生,干净纯白得像一张纸。 他只想以后给女儿找到一个同样背景单纯的年轻人,有没有房子车子无所谓,出身如何也无所谓,只要他真心爱安漾,能代替他,继续宠着护着女儿一辈子, 显然,原燃并不是符合这个要求的人选。 当年,原和礼的风流多情,在整个京城都交际圈都出了名,安文远年轻时也随着安锡和见过他一次,少年潇洒风流,还自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贵气,那时候的原和礼,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和如今的原燃轮廓五官都很肖似,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总含着笑,看谁似乎都含着情。 安文远也不想用女儿的一辈子去实验那个少年的人品。 不过,安漾现在还这么小。 念及这里,安文远也有些失笑,他可能有些想得过远了。 原燃长得好,安漾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少年少女之间有什么朦胧暧昧的感情萌生,安文远觉得很正常,却一点不希望让这种感情再进一步。 或许,等以后,他需要再提点一下。 要安漾注意,原燃是个和她同龄的少年,而不是什么需要被呵护照顾的小孩,和他过于亲密,不太妥当。 白日烈日炎炎,即使是夜幕落下,坐在江边,也依旧丝毫降不下来。 “热死了。”卫西皆瘫倒在一张躺椅上,“爷快化了。” 同行好几个少年,都是十七八岁模样,围着卫西皆坐着。 陶向松嚼着口香糖,一侧耳朵上,耳钉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卫哥等谁呢,那谁啊,还不来,架子这么大,要我过去请?” “是啊。”一旁的黄发少年附和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完,手里晃着车钥匙。 他们一行人是一起的,都是家里小少爷,随时随地可以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原本是约着出国的,卫西皆却不知道被谁打了**药,非说是要来湳安,他们也就只能跟着一起了。 江南水乡,吃的玩的不怎么样,倒是一路上见了不少漂亮小姑娘。 卫西皆在陶向松大腿上狠狠一拍,“放尊重点。” 他忽然直起身子,“来了来了。” 夜色里,走近的是个很修长的少年,比卫西皆还高一些,深色短袖和长裤,一头干净的黑色短发,隐没在夜色里,走路几乎没声。 陶向松几人纷纷看向他。 手里把玩着火机,陶向松一直仔细打量着他,直到原燃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薄唇勾着很淡的弧度,似有嘲讽。 目光相撞,那眼里的无视和毫不掩饰,陶向松像是被兜头破了一盆冰水。 反应过来后,他几分恼羞成怒,都不想顾忌卫西皆面子,正打算张口说几句不中听的话。 卫西皆已经先开口,喜滋滋的,“小原哥,今晚怎么肯赏脸了。” 小原哥? “原燃。”李思俊想起那名字,低声说。 原家那个小少爷? 不是据说他身体不好,性格又乖戾,所以一直被原家牢牢雪藏在家,中间还 出国了好多年,陶向松和李思俊都只是只闻其名,从没见亲眼见过他。 他们目光一下都变化了。 原燃在他们中间,神情懒洋洋的,似乎没什么不适应。 “小原哥,暑假回次家?听说,有挺多……” “说了,不回。”卫西皆还没说完,原燃抬睫,声音冷冰冰的,已经有了几分不耐。 “小原哥,你不是,来真的吧,这里有什么好的?”卫西皆真的无法理解。 湳安不算什么大都市,除了一所湳大在国内还算出名之外,别的地方都平平无奇,夏天热死人,冬天冷死人,也没什么好玩的。 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原燃没回答,手支在脑后,微眯着眼,似乎有几分困意,声音懒洋洋的沉,“不喝。” 李思俊收回了给他递酒的手。 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燃似完全没把他们说话的声音放在心上,他眯眼小憩着,江风把额发吹得很乱,酒也不喝,烟也不抽。 后来……要了一杯甜果汁? 似乎也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妈的,见过傲的,没见过傲得这样目中无人的。 陶向松在心里暗骂。 卫西皆从包里摸手机,“行吧,你终于肯来了,我给妹子发个微信感谢一下。” 标准的江南妹子,皮肤好得似能掐出水来,细腰长腿,说话声音细细糯糯,软得可爱。 原燃,“删了。” 卫西皆,“?”哈 手机已经被拿过去,随后,干净利落的被抛了回来,卫西皆慌忙接住,一看,眼角一抽。 全给他删了,从微信号到手机号码到通话记录。 他从小就霸道,独占欲又强到可怕。 卫西皆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夹紧尾巴做人。 从小,但凡原燃真正喜欢什么,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碰到半点的,就算不择手段,也会要弄到手。 幸亏他一直以来,物欲和感情需求都很低,这种埋藏在性格深处的偏执之处才没有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南涧江风拂过,难得的清凉飒爽。 “小原哥,去兜个风吧”卫西皆很明智的没再提起要原燃回家的事情,“你不回的话,我们差不多,明天也要走了。” 卫西皆记得,原燃刚从国外回来,来湳安前的那一年,他基本没去过学校上,卫西皆跟着他混了大半年,飙遍了大半个京城,原燃骑车和打架时一样不要命,凶残得要死。 路旁停着好几辆机车。 “小原哥,用我的,用我的,俊狗的给我。”卫西皆指挥。 少年看了一眼,没拒绝,只看了眼时间,“十点前走。” “行行行,那赶紧走起,不误小原哥事情。” 林希今晚说要约安漾出去逛逛街,但是,林阿姨怎么说也不放心让安漾和林希两个女孩子大晚上出门,于是,演变到最后,又变成了小时候熟悉的模式。 安漾今天倒是没什么心情散步,走在江边路上,慢吞吞的,出神想着事情。 高三八月就开学,会有个冲刺班的选拔考试。 以安漾平时的排名,80%以上会被选入,但是,以原燃上次考试的排名,也是挂在边边上,安漾和他说好,晚上十点前回家,从明天开始,一起学习,她给他补语文。 “小原哥,那是不是安妹子。”卫西皆视力好,他停车,下车去买水时,路过滨江大道,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也来这了。” “哎,旁边那还有个男的,走挺近的,还有个不认识的妹子,三个人是一起的吗?” 他条件反射般去看原燃的脸色,少年沉着脸,已经扔了手里瓶子,长腿一跨。 耳边忽然响起沉闷的发动机的声音。 越来越近。 少年干净利落的翻身下车,随后,双手用力,安漾已经被抱上了车,随后,发动机声音再度响起,黑色的机车一骑绝尘,林希和林宴两兄妹都傻眼了,盯着那车远去的声音,呆愣在了原地。 林希吓得够呛,“哥,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 安漾浑身都僵住了,搂住那人腰的手微颤着,浑身僵硬,待林宴二人出了视线,黑色机车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那人长腿支在地上,回头,抬手取下了头盔。 黑发被江风吹得凌乱,露出下面白皙光洁的额,和一双熟悉的漂亮眼睛,似沉着光,微垂的长睫,在路灯暖光下勾勒出浓长的影子。 “是我。”他说。 安漾紧紧搂着他的腰,之前被吓得冰凉的手脚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温度,原燃再度发动了车子,她不敢多动弹,僵硬着,只能维持着这个 姿势。 少年薄唇微抿着,试图观察她的神情。 不知道,有没有对他这种行为生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看不太明白。 但是,他不想看她对他生气的模样,一点也不想看,受不了,尤其是在前几天,她那么亲近他说愿意让他留下后,吃惯了糖,再吃苦的,更加难以忍受。 被忽如其来的套上头盔,一下把脸和表情全遮住了,安漾唔了一声。 江风烈烈。 她一时顾不上再说别的,抖着嗓子问,“原燃,你会骑这个么。” “不会。”少年声音从风里传来,带着淡淡的鼻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安漾吓得眼睛都睁圆了,双手用力,紧紧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紧紧贴了上来,贴着少年清瘦宽阔的背脊。 第34章 不会? 那你还骑!还敢载人。 安漾简直要窒息了。 可是少年没再说话,也没回头,似乎还又加速了,安漾眼泪都被吓得含回了眼眶。 南涧江面宽阔,经过的游船上灯光璀璨,闪在夜空中,不远处,横跨了江面的大桥,车灯形成了一条光怪陆离的带子,巨大的钟耸立在江畔,钟声正好敲响,清越的钟声从远处传来,却都和着风,在耳边一起融成了啸叫。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她不敢乱动,怕吵到原燃,把尖叫声都强行压了回去。 夏□□料轻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安漾能感觉到少年劲瘦的腰,覆盖着一层薄而有力的肌理线条,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干什么后,安漾脸颊一下红了,像是被烫了手一样,条件反射的就想放开。 车下了一个坡道,速度再度加快,安漾差点尖叫出声,伸手牢牢搂住他的腰,根本无暇再害羞。 风把她已经散开了的黑色长发吹起,在风里翻飞,女孩紧紧闭着眼,把头埋在他背后,决定什么都不去想了。 “星星。” 速度终于缓缓慢了下来,风停了,耳边激烈的风鸣声归于寂静。 透过头盔暗色的玻璃,安漾看到少年侧脸,有些模糊,却遮不住鼻梁秀挺,细碎的黑发下,瞳孔漆黑沉湛,像落了星子。 “看到了?”他问。 头上一轻,头盔被取下。 近在咫尺的,唇红齿白的少年,他低着眼,认真问她。 那么近,鼻息相闻,她再度闻到那股好闻的薄荷味,少年忽然扯下了黑色的机车手套,手指触到她面颊,把女孩小脸掰过去了,让她看那片山路尽头的天空。 因为烈风和之前的惊吓,安漾面颊冷冰冰的,和他修长指尖上灼热的温度形成了格外强烈的对比。 他身上温度总是很高的,无论时间和季节。 感觉到了她面颊上的温度,似有些不解,他凑近得近了一些,没有松手。 实在是太近……几乎要鼻尖对鼻尖,少年淡红色的薄唇近在咫尺,下颌清瘦,手指紧紧禁锢着她的面颊,她不得不看着他,和那双漂亮的眼睛相对,避无可避。 安漾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回过神,一下打开了他的手,脸红如烧。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动作会那么激烈,有点想道歉,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燃垂着睫毛,站在不远处,面颊笼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几分钟前,她那么依赖的紧搂着他,现在,只是离得稍微近一些,就又不行了。 他很喜欢接近她,被她触碰。 无论是醒着时,还是睡着后,这样,能直接感觉到对方肌肤温度,能最直观的感觉到,她在身边,属于他,哪里都不会去。 已经到了沿江路的最尽头,地势很高,远眺过去,江水在黑暗中紧紧流淌,像是到了天幕尽头,不似高楼林立市中心,繁星缀在清明的夜空里,数不胜数。 让她想起,去年冬天,看流星雨时的那个夜晚。 她最喜欢的星空。 不远处,车灯光线亮起,黑暗中接二连三的刹车声,走近一群少年,都很面生,她不由往原燃身后缩了缩,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卫西皆。 “你们是一起出来的么?”安漾惊魂未定,问他,从原燃身后露出了小半张脸。 “对对对,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找小原哥出来聚聚。”卫西皆说,紧张兮兮的看她眼色,“你别生气啊,小原哥早说了,十点就回去的,是我们硬拉他出来的。” 安漾,“……” 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为这点小事和原燃生气呀。 她其实,只是和原燃随口约了一个时间,倒是也没有强制要求他必须要什么时候回来。 原燃的行踪她经常也摸不透,他都在外面做了什么,安漾也都不知道。 还有那些,他脸上经常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些伤。 非要说是在电线杆上撞的,安漾觉得原燃自己都不信。 “原燃不是小孩子,也不需要被人那么照顾,软软,你有时候,要把握一点和他相处的分寸。” 她想起几天前,安文远对她说的话,在那之后,原燃再出门做什么,她更加不会过问。 毕竟,她很怕自己罗里吧嗦的管太多,超出界限,会招他讨厌。 原燃没有再和卫西皆聊下去的意思,直接拉了她,“回家。” “可,可以打个车吗?” 安漾真的,现在一看到那台已经停在了一旁的机车就发抖。 是深黑色的,安漾不懂车,但是光是看着,都知道应该价值不菲,外形非常漂亮,车型呈现流线型,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黑豹,在夜色里疾驰起来的速度更不用说,她刚刚已经完完整整亲自体验过了。 她不知道,原燃是在哪里学会骑这种车的。 而且,也不清楚,他有没有驾驶执照。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小姑娘一脸拧巴又难以言说的样子,唇色还有些白,马尾已经完全散开了,黑发散在白皙的小脸周围,手指紧紧绞着,浅红色的头绳已经被她随手圈在了手腕上,衬得肌肤白细得几乎透明,格外显眼。 她仰脸着原燃,不说话,样子格外可怜巴巴。 少年缓缓移开了视线,淡淡,“嗯。” “小原哥,那过年见啊。”卫西皆带着一大堆人,遥遥冲他们挥手,也没有再跟上。 见俩人背影消失,陶向松问,“原哥在追那妹子?” 大晚上的,光线不好,但是依稀也能看清那小姑娘的标志模样,小脸盘,下巴尖尖的,一双水汪汪的鹿眼,难得的气质纯又甜。 卫西皆不耐烦,掀起眼皮,“我警告你们几个,前几天在这瞎玩玩就算了,别打算这妹子。” 看那样子,肯定是已经放心里了,不过,追上没追上就不好说了。 卫西皆成天跟在原燃屁股后面一嘴一个“小原哥等等我”的那些日子,也仅限于俩人还都还是小毛孩的时候,等长成了少年,该开窍谈恋爱的好时候,俩人已经分开了。 原燃现在到底对这事儿是什么态度,卫西皆也不清楚。 不过,他清楚的一点就是,要是陶向松这些人敢把主意打到安漾身上去,被原燃知道了,以他性格,扒掉他们一层皮都算是轻的了。 告别卫西皆几人,俩人在街边等车。 “你吓了我一跳。”安漾不看他,小姑娘有些蔫,脸色还白着。 戴着头盔看不到脸,一身黑衣服,大晚上的,真的很吓人。 “你在外面散步。”原燃侧脸看着她,抿了下唇。 良久,又道,“没有告诉我。” 而且,是和别人,和那个极其惹人厌的林宴。 安漾无奈,眨了眨眼,嘟囔,“我们说好了十点回家,所以,十点前,是自由活动时间呀。” “你去哪里,我也不会问的。”她小声说 。 原燃不再说话,似乎却也完全没有信服她那解释。 安漾拿钥匙开了门,正想拿衣服去洗澡,精神一松懈下来,就忽然想起了一重要的事情,吓得她忙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找手机,给林希打电话发短信道歉。 “你吓死我了。”林希听完她解释,“行吧行吧,我差点就拉我哥去报警了。” 好在林宴拦了她,说是没事,是认识的人。 “燃哥会骑机车?”林希关注点倒是移得很快,“比我哥厉害多了啊,软软,什么时候,叫他也带带我?我一直想坐一次看看,欸,燃哥技术怎么样啊,稳不稳?” 安漾拼命摇头,“太危险了,坐着也不舒服的,还是算了吧。” 她都快吓死了。 太快了,她从车上下来时,只觉得自己背上汗涔涔的,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手一直紧紧搂住他的腰,一点都不敢放手,直到后来,原燃把速度降了下来,安漾勉强睁开眼,才慢慢感觉出一点飙车的滋味来。 那时,即使是她这种纯外行,也觉出来了,他之前说是不会骑,纯粹是乱扯的。 可是,在那之后,很快就已经停车了。 选拔考定在八月中旬,考完后,放三天假,上来后过了的同学就可以直接到新班去上课了。 从现在开始,还有一个月时间,只要他语文可以及格,应该就很稳当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 安漾写了一个完整的一月冲刺学习计划,复印了一份给原燃。 她平时作息时间就很规律,即使是在放假时,一般七点就起床了,这天也一如既往,起床,洗漱完,换好衣服,张芳已经做好了早饭。 原燃的房门却还没有动静。 “原燃?”她在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声响。 里面没有开灯,光线很昏暗,安漾提醒,“我进来了。” 过了一分钟,依旧没动静。 安漾推门。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醒了过来,眯着眼睛,似是不适应忽如其来的光线。 “起床了。”安漾俯身,轻声说。 少年揉了揉眼角,翻了个身,把头蒙进了被子里,“一分钟。” 留给她一个后脑勺,黑发被睡乱了,凌乱的搭落在白皙的颈窝里。 声音有点闷,带着晨 起时的喑哑。 一分钟后。 安漾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密密的垂覆在眼睑上,衬得他睡颜柔和了不少,很惹人喜欢的俊美。 她心想,算了。 看在这睫毛的份上,她等这三分钟。 三分钟后。 安漾,“……” 安漾绕到床的另一边,大眼睛眨巴眨巴,“说好了的。” 声音轻轻柔柔,发丝垂落在他脸颊旁,散发着熟悉的甜香气,无法忽视的味道和气息。 原燃不说话,睁开了眼,无声的看着她,瞳孔黑漆漆的。 “早上有冰粥,有我做的布丁,还有昨天买回来的草莓牛奶,你不起的话,我就去给张姨了,之后,还有一盒,你不吃,我就拿去,分给宴哥他们啦。” 听到那名字,少年已经面无表情的掀开了被子,麻利下床。 终于还是起来了,洗漱完后,顺利赶到餐桌,虽然还有些恹恹的。 他无声的喝着牛奶,见她看过来,偏开视线,面无表情咬了一口面包,小虎牙尖尖的,在视线里一闪而过。 这是不高兴了么。 看来,又需要顺毛了。 安漾想起昨晚,不由分说,一把把她捞上车,骑着机车,带着她在山路上一路驰骋的少年,无声的笑了,眼睛都弯了起来。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在外人面前,和在家里是,说是判若两人,一点不为过。 暑假安漾几乎没有出门,外面烈日炎炎,家里阴凉,有空调,有冰西瓜,有一只家养猫,不需要出门,已经很完美了。 差不多还有一周开学时,林希约她出门看电影。 安漾想着这么久没出门了,于是答应下来。 结果到那天时,安漾都洗完澡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了,林希半路打来电话,气急败坏,“软软,林小海那倒霉孩子,不知道在外面瞎吃什么了,现在一边吐一边拉。” 吓了安漾一跳,忙问,“没事吧。” “去医院看下就行了,但家里现在就我,我要带他去医院,下午没办法和你去看电影,你要不去问问璇璇有空没有。” 安漾忙说,“我没关系,你赶紧带他去看看。” “嗯,那倒霉孩子。”林希心烦意乱,“成天就会给我惹麻烦。” 安漾失 笑。 她挂断电话,离下午电影开场已经只有不到三个小时了,现在,要退票的话,太迟了。 安漾先打了个电话给夏璇璇,结果她说在外面补习。 她在q上问了好几个同学,都说有事,没空。 确实,马上开学,要考试,大家估计也都在家认真刷题备考。 安漾叹了口气,推门进了客厅。 一眼看到沙发上的少年,客厅里布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调吹出阴凉的风,是他的午睡时间。 听她脚步声,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随后,自然而然的,靠身起来。 在自己身旁,给她挪出了地方。 安漾见他醒了,没有坐下,而是在他身旁弯腰,把手机页面伸到他眼前,很不抱希望,忧愁的问,“原燃,你想去看电影么。” 电影是一个小清新青春动画电影,是林希挑的片子,安漾估计绝大部分男生都不会对这种题材感兴趣,别说是原燃了。 估计,根本就懒得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面。 “嗯。”他已经从沙发上起身,瞳孔黑漆漆的,很深。 ??? 嗯是什么意思,去么。 安漾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耳朵。 原燃重复了一遍,“去。”已经起身,准备去门口换鞋了。 这,也太快了。 “等,等我一下。”安漾还要扎头发,找遮阳伞和背包。 原燃耐心等着,视线随着她,似乎也不觉得腻烦。 等安漾收拾好背包,不料在玄关,正好碰到刚回家安文远,他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已经换好了鞋的原燃,问,“你们出门?” 上次,安文远很突然的对她说完那一通话,要她和原燃保持好距离后,忽然又被他看见了这一幕,安漾莫名觉得不自在。 可是她也不会对爸爸撒谎,小声嗯了声,“本来和希希约了电影,她忽然有事不能去,我想着不去太浪费了……” 安文远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去吧。” 安漾如释重负,安文远却似忽然想起什么,“原燃,你叔叔下周会来湳安办事,说是想过来见你一面。” 安文远温和道,“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出去吃顿饭,他挺想你的。” 安漾 却莫名有些紧张,她想起,一直到现在,她好像还从没见过原燃家人。 原燃表情却淡淡的,听完这消息,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无所谓高兴,也无所谓不高兴。 安漾知道他是这样,感情向来很淡薄,倒是也没有觉得特别意外。 “走吧。”她不再想这事儿。 进了厅后,安漾四处看了看,忽然发现,在外面候着,来看这个片子的,好像大部分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原燃去买饮料的空隙。 旁边一个妹子,正悄咪咪举着手机,见安漾看着她,她有些尴尬的放下手机,“那是你男朋友?”她指着原燃背影,之前,见他们一直在一起。 高高瘦瘦的少年,唇红齿白,一眼可见的俊美,可能是因为太热了,他今天总算穿了一次颜色没那么深的衣服,更加显得惹眼,虽然表情冷漠,却依旧是人群中一眼能看到的出挑。 “不是。”安漾脸一下红了,“不是男朋友,是,是我表哥。” 妹子语速很快,噼里啪啦,“你表哥好帅,我可以给我他联系方式,然后拍一张照片么,就一张,我是vis的记者,我们杂志最近在办一个活动,需要找一个十七八岁的素人男生合作,我觉得你表哥方方面面都很合适。” 原燃肯定不会同意的,绝对不会。 安漾问都不用问。 “你要是手机里有你表哥照片,可以现在就给我发一张么,要是选拔过了,之后和我们合作,报酬很高,还有能出名的机会。”妹子掏出手机,要加安漾微信。 “我也没有他照片。”安漾继续摇头拒绝。 妹子实在太磨人,安漾没办法,她从小脾气好,不会拒绝人,只能把手机相册打开,自证清白,她相册基本就是空的,平时基本没拍几张照片。 不料,刚翻开相册,她一下呆住了。 不料,打开后,陷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原燃。 某天,他在沙发上午睡时,睡得迷迷糊糊,薄毯子被他睡得凌乱不堪,大半已经落下,安漾过去给他拉毯子,他还没清醒,却已经不自觉起身,让出位置,朝她的方向靠了过去,拉住不让她走。 安漾没办法,于是也坐下了,缩在另一边看书,少年得愿以偿,桃花眼微眯着,像是夏困的猫,懒洋洋的,满足又惬意。 哪里都好看得过分。 她 可能就是那时候,实在抵抗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 妹子兴奋极了,看得一眨不眨,“给这张,给我吧。” 本来以为是冷脸帅哥,没想到,在家会有这种模样,可爱得过分了,很普通的黑色短袖,可是,微露一定腰线,干净的锁骨,以及长裤下修长的腿,无端就出来了几分莫名的色气。 作为女朋友视角的照片,简直不要太合格。 安漾,“……”她正想拒绝,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抬头。 原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饮料回来了,不知道到了多久,出现在了她们面前,他走路一贯无声无息,正垂眸看着面前俩人,和手机屏幕上,那张照片。 第35章 安漾浑身抖了一抖。 她想起自己在没有经过原燃同意的情况下,偷拍了他的照片也就算了,现在还这里公然把照片展示别人看,还被他给直接抓包了。 qaq她都不敢看原燃表情了。 那边米南见到正主出现了,很兴奋,立马抛下安漾,对原燃把之前和她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还从自己背包里翻找出了一张名片,特别强调,“我真的觉得你很合适,多配合配合我们,得冠军几率很大。” “不去。”少年薄唇吐出二字,懒得再多话,拒绝得毫不犹豫。 声线也很好听。 “要是能得冠军的话,光是这次比赛,就有一大笔奖金,之后……”米南不灰心,试图说服他,一路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宣传。 原燃已经很不耐烦,“说了,不去。” 米南想伸手拉住他,“要不,你先去我们杂志社看看,再考虑。” 手指没有碰到他,少年陡然止住了脚步,终于回头。 米南被他的视线吓了一跳,眸光冰冷阴沉得可怕,盯着她想要碰他的手指,米南手指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飞快抽回,收回了身边,再也不敢上前。 和那张照片上温顺乖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米南站在原地发呆,脑子里乱哄哄的。 原燃直接拒绝了,倒是也在安漾意料之中。 原燃很厌恶的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别人一直盯他看或者碰他,安漾回想起自己刚认识他,俩人还不熟时,她也曾经因为原燃这些奇奇怪怪的禁忌受过不少惊吓。 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但是,让他去给杂志拍照片,按摄影师的要求,对着镜头摆出各种表情,光想想,都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要开场了。”少年面无表情的回头,对一旁女孩说。 安漾冲还呆愣在原的米南点了点头,小声说,“抱歉。” 随后,小跑跟上原燃步伐。 他分过来一杯饮料,安漾接过,双手捧着,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偷看身侧, 居然,没计较她偷拍的事情么。 “对不起。”安漾想了半天,还是打算主动自首,“我不该偷拍你的,等会儿,马上删掉。” “不给别人。” 少年抿着 唇,“没事。” 如果拍下来了,应该是喜欢吧。 那种模样,虽然根本就不是他本来的样子。 但是,她喜欢看的话,什么模样,都可以,拍也没关系。 如果这样,她能更喜欢他一点,同意让他再多靠近一点。 得了这个回答,安漾大大松了口气,弯着唇,“不会给的。” 这些照片,她谁都不会给,拍完后,也没有给别人看过,连林希都没有给过。 电影马上快开始了,厅内灯光已经黯淡下来。 大屏幕一晃,出现的不是动画,是个拿着刀的女人,一人在坟头间走着,随后,扑出一个看不清模样的怪物,一口把女人头给咬掉了,鲜血四溢。 安漾吓得脸色煞白,差点尖叫出声。 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厅,好在很快播完,她才发现,那是广告。 可是,一个广告放完了,第三个,依旧是恐怖片广告。 她胆子特别小,怕黑,平时根本不敢接触这类型片子。 原燃似乎一点不在意,盯着屏幕,屏幕上黑白交错的光影闪过,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长睫照得清清楚楚,依旧是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场景,表情淡定得没有丝毫变化。 安漾瑟缩了一下,不自觉的,朝他的方向靠了靠。 少年身上气息温暖干净,格外让人安心,安漾小心翼翼的靠过,近一点,再近一点,感觉到他在自己身边。 原燃感觉很灵敏,即使是在黑暗里,她发丝落在了他手臂上,很痒,纤细柔软的手指牢牢抓着椅子边,和他的手臂相触,若有若无的触感,随着一股清淡幽长的香。 因为怕? 原燃看了眼屏幕上那堆血肉模糊的东西。 接下来,一整场都会是这样? 他看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好像,还是最近第一次,她这么主动接近他。 他觉得看一整场也挺不错。 可惜,随后,下一秒,恐怖片没了,切成了淡蓝色的天空和河水。 安漾魂魄归位,大大松了一口气,正回身子,开始安安静静看电影。 原燃,“……”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不高兴不加掩饰。 是个文艺小清新 片。 安漾很喜欢这种清新明朗的色调,看着很专注,不料,过了一个小时,片子放到**时,音乐声陡然增大,主角居然亲到一起去了。 还给了十数秒特写,想装作没看见都不可能。 安漾特别尴尬,僵着身子,偷偷看了下身旁少年。 没有动静。 “原燃?” 没有回音。 安漾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看睡了。 看来是在电影院继续了那个未完成的午睡。 果然,男孩子都会觉得这类型片子很无聊。 确定他确实是睡着了,安漾尴尬顿消,她也不打算叫他,正要回身继续看时,肩上忽然一重。 他不自觉的,已经往她这边靠了过来,头靠在她的肩上,睡得沉沉的,在这个吵闹的电影院里,丝毫没有被外界影响。 安漾轻轻动了一下。 原燃自梦里似感觉到了,不满的直接拉了她的手,将她拉进,半梦半醒间,意识还模糊着,他轻轻嗅了嗅她的颈窝,确定气味没错后,又轻车熟路的蹭了过来。 少年清冽呼吸的落在皮肤上,他黑发很软,散着一股清淡的薄荷香,短短的发梢蹭过,像被羽毛轻轻挠过,起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安漾抿着唇,身子有些僵硬,光影晃过,照亮了少年的睡颜,半明半暗间,垂着长睫,唇线难得舒展,一副睡得很舒服的样子。 难得见他这么安稳的睡颜。 在家床上睡着睡不好,经常失眠,在这么吵闹的电影院里,居然能睡得这么好。 真是怪癖。 安漾唇却不自觉的弯了弯,红着脸,还是不动,由着他继续靠着了。 …… 暑假剩下的日子过得很快。 刷题,看书,下下厨,投喂一下自家猫,日子过得很平静惬意。 一转眼,已经快到高三开学时间。 安漾在家踏踏实实学习了一个暑假,第二天开学,选拔考试在即。 安文远提前通知过她了,“原燃叔叔今晚请我们吃饭。” 地点定在庭华,湳安市最好的酒店。 下午六点钟。 安漾一开始本来是打算就穿着平时衣服去的,但是安文远换了正装,看起来对这次晚饭颇为重视。 知道自己老爸做事一板一眼,她实在没办法,也随着换了一身白色小裙子,倒是原燃,下午从外面回来,照例出了一身汗,洗完澡,很快随便换了一套衣服,依旧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黑t和长裤。 安文远原本准备自己开车过去。 外头,已经响起了门铃声,安文远看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个很面生的年轻男人,“原先生,叫我过来接您。”他向安文远打招呼。 “小少爷。”那人似乎认识原燃,语气毕恭毕敬。 原燃没抬眼,神情很漠然。 文毅在前面开着车。 安漾本能的感觉到,原燃似乎和这个叔叔关系挺冷淡的,从一开始听到是要去赴原和义的宴,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和家人重逢的喜悦,甚至都懒得敷衍的表示一下高兴。 车在停车场门口缓缓停下。 文毅走在最前,和两位小姐姐一起领着三人进酒店,一路无话。 二十楼,走廊最尽头的房间。 里面已经有人,一个高挑的男人,笔挺的浅灰色细格西装,正站在窗前,从高楼上眺望着不远处的湳安夜景。 “来了?”原和义回头,唇角含着笑。 众人互相寒暄。 文毅悄悄退出了房间,室内就剩下四人。 安漾有些紧张,偷偷打量着对面男人。 不是很像。 仔细看的话,眉眼有些相似,但是,长在原燃脸上,说不出的清俊出挑,只是一些细微的改变,在原和义脸上,一下就黯然失色了挺多。 不过,虽然不能和原燃相比,没有那种过分的漂亮,原和义也有自己的气质。 男人身材修长,举止优雅平和,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说话温和有礼,气质也和原燃迥然不同。 “又长高了。”原和义看向身旁侄子,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满满是长辈对小辈的呵护。 原和义也不介意,拿过杯子,亲手给他倒了一杯树莓汁,“记得,你以前喜欢喝甜的。” 原燃没答,面无表情的喝完了那杯果汁,依旧没理他。 原和义笑了笑,转脸对安文远说,“安教授,你们把我侄子照顾得很好呀。” 安文远道,“原先生客气了。” 察觉到原和义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安漾很紧张,一顿 饭下去,也没怎么动筷子。 原燃注意到了。 他倒是没有丝毫拘谨,丝毫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原和义而有什么变化,平时在家如何现在也是如何。 面前正好是一盘虾,做得晶莹剔透,极能激起人的食欲。 原燃直接给她夹了一个,放进她的碗里。 安漾平时很喜欢吃各种各样的海鲜,尤其是虾。 对面俩个长辈都看着,安漾脸一下红透了,夹着那个虾,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能直接夹起,偷偷放回了他碗里,“我不用。” 原燃似有些不解。 “你喜欢。”他说,带着几分执拗。 想了想,他又问,“不想剥?” 他拿毛巾擦了手,从碗里拾起起那个虾,手指灵活修长,居然真的想给她剥好。 安漾,“……”这下,连耳朵都红透了,她慌忙抢过那个虾,自己慌忙剥了起来,“谢谢。” 原和义把对面一切收在眼底,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 安文远也看到了,笑容有些僵硬。 吃完饭。 “孩子明天开学,还有考试,可能要先回去了。”安文远说话很客气。 原和义没反对,“送他们回家。” 文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房间内,冲他点了点头,带着俩人出门。 原和义笑了笑,“那安教授,我们再聊聊?”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庭华下层是安静的茶座,安文远随着原和义进去,灯光很快亮起,隔间很宽大,装潢精致,里面,仅仅只有两个相对的雅座。 “日本清酒。”原和义端起酒瓶,打量了一下标签,轻声吟了句,“花熏光。” “安教授,来一杯?” 俩人对坐着,浅酌。 雅座里一时格外安静。 直到原和义打破沉默,“我这次来,是来湳安做一投资考察,但是,也是想过来看看,和你谈谈我侄子的事情。” 安文远小饮了一口,“您侄子很优秀,在湳安也适应得很不错……” 原和义挑起眉,似笑非笑,“嗯。” “说实话,我个人其实更加主张,将他接回家里。” 安文远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接话,他犹豫 着,原和义勾了勾唇,已经顾自说了下去,“安教授,你们没有发现过,他有时候,会不太能控制自己?” 撞上安文远惊讶的眼神,原和义啜了一口酒,神情淡淡的,“神志不清,幻觉,出冷汗,痉挛,有时候,还会有伤人的倾向。 “小燃还小的时候,曾经被居心不良的人绑架过一次,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受到的刺激,后来起的心因性疾病,大哥工作忙,平时基本不怎么管他,这也是我们没有做好疏导工作。” 原和义一摊手,“等到后来,再注意到的时候,他的病已经变得很严重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是希望把他带回家,去私人医院接受治疗的。” 原和义说,“我听说您平时工作很忙,经常不会在家,原燃那孩子,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他以前才十四五岁的时候,发起病来,几个成年男人就都不一定能制得住了。” 安文远脸色变了变。 “这些事情,爸爸是不是都没有对你们提起过?”原和义问。 安文远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爸爸是心疼他,大哥去年刚走,他小时候又是在爸那里被带大的,感情深。”原和义说。 “但是,作为他的叔叔,我还是想提醒你们一下,如果想继续留下他在你家,平时,最好多注意注意,毕竟,我也不希望他对您,您女儿或者别人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 原和义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安教授,要是做好了决定,欢迎随时联系我,到时候,由我去和老爷子说这件事情。” 第36章 久违的噩梦,比往常的每一次都要真切。 “原燃。”第二天一大早,湳附开学,高三选拔考的日子。 第一门考试八点钟开始,安漾习惯性去叫原燃起床,在门口轻轻敲了一敲。 本来以为很快能听到脚步声,可是,等了半天,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原燃?”安漾轻轻转了转门把手,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她有些疑惑,再叫了一声,“再不起,考试要迟到了喔。” 床上凌乱的被褥动了一动,露出了少年苍白俊美的脸,额发已经被汗水汗湿。 他缓缓从床上爬起身,眼前依旧是凌乱晃动的色块,和杂乱不堪的记忆,胃一抽一抽,似乎想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从昨晚半夜三点钟开始。 持续不断的头疼,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噩梦,但是,熟悉的幻和幻视,意识开始混乱,清醒,比来湳安后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甚至开始让他梦回四年前那段日子。 女孩甜甜糯糯的声音再门口响起。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亮了,他看见从窗缝里溜进来的一缕光线。 他光着脚下床,把门紧紧反锁,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泛着青白,随后,用力一掷,钥匙被远远丢到了不知哪个角落,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身上最后一丝意志力似乎都被抽光了,原燃靠着门,缓缓在地板上坐下。 脑子里还残存着的唯一念头,不能让她看到自己这种模样。 会吓到她,让她从此也把他当成怪物,远离他。 而且,他也不知道,如果再这样恶化下去,他会做出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少年闭了闭眼。 “怪物。”女人刺耳,歇斯底里的的尖叫声在脑海中回想,“你有病。” 他捂住耳朵,缓缓低下头,如果,连这世界上,和他血脉相连,最亲近的一个人都那么嫌恶那样的他,他也不会去奢望她能够容忍。 安漾还在敲门。 里面终于响起了声音,比平时低很多,沙哑,“有点不舒服。” “帮我请假。” 随后,无论她再怎么叫他名字,都再没了回音。 门打不开,安漾紧抿着唇,女生细白的手指紧紧握着门把手, 透过一股彻骨的凉意。 听他声音,根本不可能是“有点不舒服”的程度。 原燃很能忍。 之前,受了伤出了血也好,发高烧也好,肚子饿也好,都很能忍,如果不是她注意到,外人根本不会发现他身上那些异状,而现在,他声音都变成了这种模样,安漾心一点点往下沉,慌乱又茫然。 安文远在楼下问,“软软,怎么还没收拾好?” “爸爸,原燃身体好像不舒服。”安漾见了救星,从楼上匆匆跑下,小巧的鼻尖上都是汗,“你去看看好吗,他关了门,不让我进去。” 安文远神色变化了几瞬,看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你先去学校考试。 “爸爸。”安漾惊住了。 “我待会儿会带他去医院。”安文远说,“你现在赶紧收拾一下,已经快要迟到了。” “我,我也一起去。”安漾脱口而出。 安文远声音放重,“这么重要的分班考试你不去,非要留在家里,留家里你能干什么,会治病还是会能联系到医生。” 从小到大,安文远几乎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早和你说了,原燃也不是小孩子了。”见到女儿惶然无助的模样,安文远心软了,语气也放缓和了,“爸爸知道你是担心他,我今天请假在家照顾他,你先去学校考试,好吗?” “等你考完了,回来再看他,你现在非要留着,也根本没有意义。” 他用着商量的语气,神情却不容置喙,不由分说的将安漾拉到了门口,把她递给张芳,“今天你开车送软软去学校。” 张芳匆匆穿上外套,“好的。” 安文远随着一路出门,下楼,把安漾强行塞进了车里,又关上车门,见到车开走,方才重新上楼。 昨晚,原和义说得那番话,安文远听进去了,晚上回家时,原燃和安漾都已经睡了,他自己一个人想了半宿这件事情。 说实话,虽然原和义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但是,他个人还是天平还是比较倾向于暂时将原燃留下,毕竟,是原戎亲自开了这个口,拜托了他,说希望将孙子暂时寄住在他家里一段时间,安文远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现在忽然莫名其妙反悔,也很不好看。 而且,原燃在安家这一年,安文远没有亲眼见过一次他表现出原和义说的那些“病症”,也只当他是个性格孤僻有点 古怪的,所以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但是,原和义那些话,到底还是对他有些震慑的,毕竟,如果真是他说得那样,那他不啻于在家留下了一个□□。 如果只有自己,安文远是完全无所谓的,但是家里还有安漾,他看视如掌珠,一人带大的女儿,由不得他不谨慎。 二楼,原燃房门居然已经敞开了。 安文远小心翼翼进去,打开了灯,屋内陈设整整齐齐,没有任何被损毁的迹象,只有浴室里的灯开着,地板上还有小片水渍,里面却空空荡荡,人却已经不见了。 一手拎着豆浆,一手提着一袋手抓饼,石俊茂嘴里哼着小调儿,美滋滋走在路上。 鸣鸿门口站着个人,石俊茂每太在意,走近了,才发现是个老熟人。 少年脸色苍白,一身黑衣,靠着武馆门口的石狮子站着,微垂着头,听到石俊茂脚步声,他转过身。 似乎不是很清醒,眼神空荡荡的,头发还半湿着,他拿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石俊茂,似乎在仔细分辩他到底是谁。 撞见被这样盯了半天,石俊茂都觉得背脊有点发毛。 “小原哥你这是怎么了,没睡醒,早上掉水坑了?”这是大白天起来洗冷水澡,擦都没擦干净就过来了? “走。”少年薄唇吐出一字,声音沙哑。 “不是,哥哥,原爷,你想去哪啊?” 石俊茂手一抖,豆浆都给掉地上了,在地上染出一大片白,石俊茂看着心疼。 这豆浆是现磨的,花了他五块钱呢,热乎乎香喷喷,这说没就没了。 “卧槽。”他疼得脸颊都扭曲了。 原燃等得不耐烦,下手根本没掂量好,没轻没重的一下,力气大得过分,石俊茂觉得自己胳膊都快被他扭断了,脸色一下都扭曲了,“疼疼疼,小原哥你放轻点行不,有话好好说啊。” 一张薄薄的卡被抛了过来,石俊茂接住,定睛一看。 他一下想起来,那是上次,李向书给他的那玩意儿,一张黑色门卡。 石俊茂眉梢一挑,喜形于色,“小原哥想通了,想去玩玩了,早打电话和我说啊,来来来,走呗,以后想去,随时叫我。” 他豆浆也不要了,狼吞虎咽的一下吃完一张饼,抹了抹嘴,在路上拦了个车。 一整天考试很快过去。 “软啊,等开学,我们就不一个班了。”林希平时成绩一般,即使在三班,也是中游,基本就不想这件事情了,她走在安漾身边,万分忧愁。 余思航背着书包,气喘吁吁追上她们,问道,“燃哥是怎么了,怎么没来呢。” 三班有不少和原燃一个考场的人,那个空着的座位很扎眼,一空空了一天。 “不知道啊。”林希一耸肩,看向安漾,“他来的话,应该也能进吧,这次数学难得要死,估计得一大波人都考不及格了。” 安漾情绪很低落,没说话,轻轻嗯了一声,含糊道,“他有点事。” 林希知道她在外人面前不想谈起和原燃的亲戚关系,点点头,也没再问下去。 “那燃哥今天不来考,之后应该也还是留在我们班了吧。”余思航本来还丧着,和林希安漾走了一路,琢磨琢磨着,忽然发现了个华点。 他今天发挥不怎么好,觉得要进尖班没什么把握,原燃没来倒是给了他一点安慰。 “挺好,以后还和燃哥能一起打球。” “你看那尖班日子是人过的吗,燃哥自己肯定也不想去吧。”洪晃也追着过来,跟在他们后面,振振有词插话,“他上课不是一直睡觉,进了重点班不被老师给死盯,我觉得他今天就是故意不来。” 安漾听着这些议论,一言未发,脑子里乱得厉害。 这次数学确实很难,应该能拉开不小差距,原燃语文不行,英语作文看灵感,时灵时不灵,但是,他数理确实都很好,偶尔安漾也会问他题目,虽然他讲题水平稀巴烂,日常三步并做一步讲,但是确实很厉害,安漾现在能遇见的题,基本没有他不会的。 语文作文题目,是暑假时,他写过的一篇,安漾仔细,逐字逐句给他改过的。 看到语文作文题目时,安漾手紧紧攥着笔,恍神了很久,才落笔写下第一个字。 准备了半个暑假,想和他高三继续一个班,就这样,泡汤了。 说来讽刺,她脑子一片空白,下笔却超乎寻常的流畅。 进了这个班,意味着更好的老师,更大的竞争,更快的节奏,除去一些参加竞赛的同学外,是湳大附最精英的一批学生,冲刺top大学和省市状元的。 进这个班级,是她上高一时,安文远就帮她规划好了的步骤。 安漾一整天心情极其灰败。 她担心原燃身体,而且,一整天的考试他都没有参加,高三一年,如果她进了这个班级的话,他们是注定不能再同班了。 “软软,放学出去逛逛,上次约电影不是没成嘛。”林希说,“这次给你补上。” “今天不行,我有急事,要赶紧回去。”安漾摇头。 一行人出了校门,她直接拦了出租车,匆匆往家赶了过去。 家里黑漆漆的,张芳应该是出门买东西或者回家去了,安文远也不在家。 楼上,原燃房间门居然半掩着,里面亮着灯。 安漾脱掉鞋,扔下书包,连校服都没脱,直接蹬蹬蹬往二楼跑了过去。 “原燃?”她握着门把手,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门开了,里面亮着灯。 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安漾眼睛一下亮了,一整天悬在喉咙口的心瞬间松了下去。 不会再伤到她。 已经没力气了。 幻视好了很多,只有太阳穴还残余着轻微的疼,身体上剧烈的疼痛果然可以缓解幻觉,让人暂时清醒。 少年已经把自己冲得干干净净,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房间内,什么痕迹也没有,一如既往的收拾得冷清干净。 安漾急匆匆跑过,“原燃,你上午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爸爸后来带你去医院了吗,现在怎么样,好点了吗。” 女孩声音柔柔的,却掩盖不住地,少见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目光没有离开他,上下打量着,女孩小巧的的鼻尖上还冒着细细的汗水,鹿眼里满是担忧,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看起来很正常,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很红,黑眼睛很清明,屋内开着空调,温度很低,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袖长裤,安漾觉得几分古怪,探了下他额上温度,却很正常,没有发烧。 “肚子疼。”待她手指离开,原燃忽然说。 “现在好了。” 安漾,“?” 肚子疼? 她很怀疑,毕竟,之前,听他的声音,一点不像是因为肚子疼能引起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疼得多厉害啊。 他薄唇还泛着白,偏开视线,“昨晚,吃太多。” 安漾,“……”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他身旁蹲坐下来,继续追问。 “具体是肚子哪里疼 ?胃还是小腹?”安漾认真问,她想去亲手确定一下,但是,手伸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想伸手碰他哪里,脸红透了,一下缩回手。 少年没在意,翻了个身,很满意的凑过来,悄悄在她脖颈处嗅了嗅。 很香,一股淡淡的奶味,混着果香,最近似乎是换沐浴露了,气味有轻微的变化,但是他都很喜欢。 现在,他终于又可以靠近她了。 少年目光很热切,一直随着她,桃花眼黑漆漆的。 太乖了,安漾实在忍不住。 厚着脸皮,轻咳了声,伸手揉了通他柔软的头发,站起身,“我去帮你去拿促消化的药。” 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安文远的声音,“原燃,你现在在房间?” 吓得安漾忙起身。 她现在,非常超级绝对不想被安文远看到她在原燃房间里。 知道爸爸早就对她总是过于关心原燃的事情不满了,现在,她应该是刚从学校回来的,回家第一件事情又是过来看他,到时候,不知道爸爸又要怎么说她了。 “不行。”看着依旧完全状况外,又要拱过来的少年,她低声道,严肃脸把他推开。 她现在需要思考一下,等下藏到哪里,能暂时蒙混过去,不让安文远发现。 原燃,“……” 少年不说话,垂着长睫看着她,头发被她揉得毛绒绒的,一脸根本没有满足的模样。 第37章 视线停留在浅色的实木衣柜,安漾飞快打开柜门,对原燃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随后,直接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很大,原燃衣服少,里面剩余空间很大,安漾蹲在里面,不觉得挤,但是黑暗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经常能在他领口发梢能闻到的,清清淡淡的薄荷香。 安漾脸一下红了,开始后悔起了为什么要选这个地方。 安文远推门而入。 视线在屋内逡巡了一圈。 他一眼看到搁在沙发角落里的校服,小小的,袖口往里面折了一折,明显不是原燃穿的尺码。 安文远表情没什么变化,收回了视线,像是没看见一样,温和道,“原燃,昨天你叔叔过来,从家里给你带了一点东西,我存在阳台上了。” 原燃随着他出门,走前,他刻意没有关门。 安漾如释重负,待俩人背影消失,一下从衣柜里钻了出来,拿起校服,轻手轻脚跑了出去。 一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心还扑通扑通跳得激烈。 幸亏爸爸没有发现…… 她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想。 知道爸爸不喜欢她太多管原燃的事情,安漾从小是乖乖女,安文远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她对安文远说的话阳奉阴违。 安文远关上了小阳台的门,只剩下他们俩人, “软软之前在你房间吧。”安文远笑了声,“肯定是担心你,一放学就去看你了。” 少年安静站着,没有说话。 “今天,我在外面找了你一天,没有找到,你没去学校,也没有去医院。”安文远心平气和道。 “你的事情,你叔叔和我说过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继续说道,“关于你的病,都告诉我了。” 少年清瘦的下颌线绷得很紧,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收紧,骨节发白,但是,他只是沉默着,什么也没有否认。 安文远心里有了数,他苦笑了声,“我没有打算送你回去,毕竟,是你爷爷亲自拜托了我,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高二那段时间,我工作很忙,软软被小流氓缠上了,那段时间,是你一直在送软软回家。” “我只有软软一个女儿,从她妈妈去世之后,一直是我一个人带着她。”想起幼时的女儿,安文远神 色很柔软,“看她一天天平安长大,每天叫我爸爸,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是我这辈子,最感到慰藉的事情。” “她胆子小,晕血,怕生,各种毛病,因为从小到大被我保护得太好,没历过事,但是,我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顺顺利利长大。” 父母与孩子之间,最真挚浓烈的感情。 他一辈子从没有享受过,也没有感觉到的。 安文远说得客气委婉,话里的意思却表示得清清楚楚,怕他不明白,有些话,甚至重复了两三遍。 他不会强行要他搬走,但是,希望在他还住在这里的日子,能离他的女儿远一点,越远越好。 良久。 “我会克制。”少年声音嘶哑,“不会伤到她。” 到时候,要是真的神志不清,大不了,在彻底疯掉之前,他直接从楼上跳下去,反正死了,也绝对不会对她怎么样。 他不会说谎,认真答应过的事情,就不会失约。 因此,要他承诺从此离她远一点,再不接触她,自觉疏远她,是不可能的。 他原本就是这样自私阴暗的人,她就是他活到现在,灰败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光,死也不会放手。 安文远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很疲惫,他没想到这少年会执拗到这种地步,只能以退为进,“再过不到一年,软软就要高考了。” “你知道,她从小一直想考湳大,以她现在的成绩,还很不稳,软软学习一直很认真,要是在这一年掉链子,就是功亏一篑,十几年努力白费了,而且,女孩子比男孩性格要细腻,更容易分心,如果……” 安文远实在不想对着他说出“早恋”这个词,在喉咙里憋了老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倒是少年承诺得很快,“不会打扰她学习。” “希望你记得自己的承诺。”说完这句,安文远心情复杂的离开了。 肩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着,少年回了房间,在浴室,脱下上衣,深黑色的布料沾了血,看不分明,原燃把衣服脱下,甩到一边,赤着上身,打开了凉水开关。 冰冷的水流兜头而下,冰冷和疼痛,都如此清楚,神思反而出奇的清醒。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考试,原燃没有去。 安漾想着,既然他昨天都已经旷考一天了,今天再去不去,对于他而言, 也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在家好好养养身体,于是,她也没有对原燃这个决定多说什么。 考完后,中途放了三天假,随后是正式开学。 安漾不知道原燃去了哪里,三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 其实她还隐隐有些担心,不知道原燃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考完试后要分班,他们高三就不能在一个班了。 班里通知群消息来消息了,文理科尖班的名单出来了。 三班入围了三个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那个唯一的女生就是安漾,加上丁明河,以及班里一个很擅长理科的男生,他这次发挥很好,意外也进了。 “各班班主任和班长联系以下同学,名单内的同学,28号正式开学时直接到新班级报道,地点在实验楼四楼。” “那里条件可好,上次物理实验我去过一次。”林希给她发来的消息,“软软,你长出息了啊,那空调比教室空调凉快多了,多媒体屏幕特大,桌子椅子好像都是新的,特供版,我们都没那种椅子坐!” 还有不少外班同学,以前初中认识的,也去了尖班,在名单里见了她,给她发消息来说又是同学了。 “开学见啊。” “缘分。” 付星恒那些人是第一个发来消息的,他这次分数就和安漾差了两分,在名单上,俩人名字就挨着。 安漾回了个“好的。”加一个小笑脸。 她从衣柜里拿了毛巾,干净衣服,发过一句,“我要洗澡了,改天聊。” 随后,把手机放在枕头下,洗澡去了。 付星恒,“……”原本都已经打好了一大堆话就这样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转头和哥们俞起发短信,“你说,女生聊着聊着天,说自己洗澡去了,什么意思。” 俞起回得很快,“懒得理你的意思。” 付星恒,“???” 安漾洗完澡,出门,看了一眼,原燃房间门紧紧闭着,里面没有透出光来,有可能,是不在,也有可能,是已经睡了,他不怎么喜欢开灯,平时即使在,晚上大部分时候,都直接开到小灯。 要分开了。 以前,都在一个班上,虽然座位隔得远,但是好歹有共同的老师同学和课程,而现在, 现在,要见的话,只有每天早上和晚上了,高三冲刺后要开始加晚自习,估计回 家更晚。 原燃这几天也反常的没有黏她, 经常不在家,也不知道出门去哪了。 安漾有时想起自己刚认识他那会儿,似乎也是这种状态, 第二天一大早,她竟然没见到原燃。 “他先走了,说是在外面吃。”张芳说,朝门口努了努嘴。 安漾抿着唇,应了一声,独自一人朝学校方向走去。 班里安安静静。 “这屋子很久没人用,大家先打扫一下自己桌子。”班主任葛从志给学生排好座位,看了眼课表,交代道,“下节课直接上课。” 付星恒已经把水桶和抹布都拿了过来,“我帮你弄一下。” “没事,我来吧。”安漾不想欠他人情,自己撸起校服袖子,认认真真把桌子和旁边窗户玻璃都擦了一遍。 眼瞧着快上课了,付星恒只能悻悻回了自己座位。 安漾前座是个单眼皮男生,小麦色皮肤,回头和她们打招呼。 “我叫俞起,之前一班的,和付星恒一个班。” 安漾不知道他提付星恒干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安漾,我是三班来的。” 她的同桌顾芽是个细瘦的小女生,皮肤挺白,戴着眼镜,很文静的模样,和她同桌几天,安漾觉得她们性格很处得来,都是那种安安静静,不怎么的内向性子。 这几天日子过得都很平静,她能和同学和睦相处,每天听课学习,只是在家,原燃依旧经常不在,三班教室和实验楼隔了半个校园,她见他的时间比起之前来,一下少了一大半。 尖班比别的班级课程要多一节,晚上放学会要晚一点,从这周正式开始,今天是数学。 倒数第二节课间,安漾正安静写着题,准备着晚上的数学加课。 顾芽偷偷拉了下安漾衣袖,“漾漾,你看门口,那些人是来上实验课的么?” 一群男生正好从走廊经过,走在最后的一个,个头最高,高高瘦瘦,很引人瞩目,前面有人和他说了句什么,男生神情很冷,似回了一句什么,不超过五个字,路过班门时,他顿了下足,看向这边。 顾芽看到那线条分明的侧脸,冷漠的黑眼睛,上偏覆着浓长整齐的睫,像背阴的湖泊,阴郁深浓,她呆呆喃喃了句,“好帅。” 安漾从试卷里抬起头,“欸?” “最后一个。”顾芽好紧张,“他,他刚才,好像看这边了!!” 安漾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抿了抿唇,没说话。 “那种男生你们搞不定的。”俞起凉凉道,把她们上下觑了一遍,“就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别打他主意了,别看着人长得帅就去飞蛾扑火。” “他怎么了?”顾芽平时一心学习,不怎么听八卦,对这些一点不了解。 “高二他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就把当时我们学校那个高三的老大给搞了。”俞起说,“后来,好像还和校外一堆混混起过冲突,把别人都打医院去了,只是,他家里好像挺有背景,都给解决了,后来也没见有人找他麻烦。 “而且最近,我有个堂哥,有时候做点生意,在……见过他,反正是一些不好的地方,这人很恐怖,你们最好别去惹他。” “不是吧,看起来一点不像。”顾芽惊讶。 她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个男生背影已经快消失在走廊尽头了。 她还记得那个惊鸿一瞥的侧脸,清爽的黑色短发,肤色很白,即使是冷着脸,一样很好看,气质干净,俊美得很出挑。 和她印象中,那些混社会,叼着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纹身大花臂,一口一个妈的小混混截然不同。 俞起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只是见他长得帅,谁知道他背后啥样,说不定比我知道的还恐怖,我说这种人……” 安漾实在再忍不下去,霍然抬头,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你们不了解一个人,可以不可以不要乱说。” 顾芽和俞起都惊住了,惊讶的看着她。 女孩手还微颤着,自动笔芯的铅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摁断,在稿纸上留下一道重重的划痕。 安漾脾气好,说话声音细,长得也乖乖软软,在尖班,竞争压力很大,大家平时话多说得少,对自己笔记和学习资料都捂得严严实实,但是,安漾的笔记和试卷,谁来借,她都会大大方方的给。 包括平时一些小事,倒垃圾,接水,帮买早餐,打扫卫生,只要是能帮的,她都不会拒绝,同班几天,俞起和顾芽不说见安漾生气,连她说话声音重一点都没有听到过,脾气好得离谱。 但现在,她是真的生气了。 俞起和顾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芽先道了歉,“漾漾,对不起。” 安漾轻轻摇了摇头,“俞起,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对别人这么说他。”她对俞起说,声音很诚恳,声线轻又软。 俞起僵着身子,偏过视线,不自在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行,那我以后不说了呗。” “谢谢。”安漾轻轻道。 如果被原燃听到了这种话,他虽然不会说,但是心里,肯定也不会觉得愉快吧。 她不想让原燃不高兴,就算只有一点点,也不想,她就想尽自己所能,把所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让他每天都过得开心,最好能笑一笑。 晚课终于结束,背着书包,出了校门。 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校门口有个熟悉的影子,站在门口,安静秀颀,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似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原燃。”安漾眼睛一下亮了,几步跑进。 少年安安静静走在她前面,似只是顺路,带她回去。 虽然话依旧很少,但是不像平时那样,一见面就黏过来,挨那么近,而是一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安漾原本以为是因为在外面。 可是,待回了家,原本每天晚上,他会去书房,和她一起写作业,偶尔在沙发上睡觉,那一段时间是安漾每天最闲适舒服的一段时间。 书房里没人,安安静静,他没来。 为什么忽然就这样。 好比自家养的猫,某一天忽然不给她撸了,本来天天黏人,忽然就要疏远她。 安漾失落,怅然,她想白天顾芽的话,隐隐有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烦躁。 “软软,回自己房间写作业。”安文远敲门进来了,四处看了一圈,拎起她的书包,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先写个澡,写完了,就直接睡吧,早点休息。” 安漾房间里的灯亮到了很晚,安文远问了她一次,安漾说加练的数学题没写完,会晚点睡,安文远便没再多说。 晚上,微风习习,窗户玻璃忽然动了一动,二楼两个房间是挨着的,公用一个窄长的阳台。 少年动作无声无息,轻轻打开了窗户,里面还亮着台灯,他直接跳了进来,动作轻而简练,像是夜色里的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白色的窗纱后,女孩趴在书桌上,已经沉沉睡着了,暖黄的灯光下,侧脸光洁如瓷,她枕在自己手臂上,粉嫩的脸颊被挤得有些嘟起,粉嫩嫩的唇微微翘着,在梦里,似乎不太开心, 有些委屈,细眉拧着。 原燃凝神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戳了戳,安漾没醒,只是睫毛轻轻颤了一颤 他靠近了,俯身轻轻闻了闻她发梢的味道,握住她的指尖,温温软软,她还在。 似是在梦里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女孩轻轻咕哝了一句什么,手指碰到他面颊,把小脑袋也向他靠了过去,信赖又亲昵,少年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努力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渴望和空虚,似乎都一下被填满。 她没醒,没法再回应他,不过,如果醒着,他应该也不能这么来,毕竟,说好了的事情,他要做到。 原燃想起自己那天答应安文远的事情。 只答应了一件,另一件,不可能答应。 他那么渴求她,一辈子,死都不可能放手。 第38章 高三生活节奏快。 一天八节课,在尖班每天晚上还有加课,隔天小测,安漾每天晚上回家,光写作业,有时候就得到十二点。 第二天继续去学校上课,六点五十准时开始早自习,披星戴月,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每次成绩排名都直接公开,但凡成绩排名上一点点波动,众人草木皆兵,一个个拼了命纷纷往前赶,安漾回想起以前自己高二时在三班时的氛围,只觉得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她其实不是一个很容易有紧张感的人,也习惯了按部就班的学习模式,但是被这种氛围裹挟着,也只能身不由己,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跑。 安漾原本以为以自己成绩,进湳大没有问题。 “分数线波动很大啊,而且,就算你进了,踩线进怎么办,能选到什么好专业。”俞起志愿和她一样,也是想考湳大,但是比她悲观多了,“等这学期末全市五校联考吧,听说一中这一届厉害,压我们一头,我们学校除了那些保送生,要直接高考考湳大,其实也没多少优势。” 俞起自己优先想报的专业是金融和计算机,近年来最热门,分数线最高的专业。 安漾对具体想学什么倒是没概念,她只是想考湳大而已。 离高考也就只有不到一年。 安漾闷闷的提起笔,继续算一道数学题,正准备擦掉一条辅助线,她发现橡皮没了,转身想从书包里拿备用橡皮时,她看到自己书包上挂着的那个黑色小猫玩偶。 毛绒绒的,她拿手指捏了捏小猫耳朵,又在它毛绒绒的脸上重重搓了一把,把它当成了某人替身,使劲儿揉搓圆遍了一顿。 “好可爱,这个是哪里买的呀?”倒是顾芽注意到了那个小猫玩偶,一连看了好多眼。 一直挂在安漾书包背后,她明显很喜欢很爱惜,甚至偶尔有时累时,会看着它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漾回过神来,“是别人送的礼物。” 似想起了什么,她不想再多说,放下它,拿了橡皮擦干净辅助线,回头继续和数学题鏖战,想起那个某个这段时间都没到过几面的人,心里莫名有些郁郁。 她以前是希望原燃可以和她一起报考湳大,这样,至少大学四年,他还会留在湳安,可是看现在的状况,还住在一个家里,就能经常一天一天的见不到人。 是不是 ,已经在湳安呆腻了。 她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心情一下变得很丧。 安漾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明白原燃想法,他话太少,感情太内敛,他不说谎,说话很直接,可是,有些问题,如果你不问的话,他也从不会主动说起。 还有开学时那次“肚子疼”事件。 她不得不承认,原燃身上,有很多很多,他不愿意说,她也根本不明白的事情。 进了十月,夏季的浮热刚褪去一点,很快几天雷雨,又闷又热,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变得太快,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学习太辛苦,安漾感冒了,程度很轻,偶尔有点头疼咳嗽。 这天,天气终于放晴,难得一节没被占用的体育课。 安漾带着英语单词本出了教室。 天气闷闷,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一股燥热感,翻了几页书后,安漾头晕眼花,轻轻咳嗽了一声,合上书本,再也看不下去。 “漾漾,来打球么。”不远处,顾芽拎着羽毛球拍,冲她挥手。 “难得有节体育课,来呗。”俞起说。 “抽空陪你们打球。”他把球拍斜斜扛在肩上。 付星恒也跑了过来,抹了把汗,眼巴巴的,“安漾,你和我一组?我扣球可好了,你就负责发个球,稳赢。” 顾芽可说,“就少你了,来嘛来嘛,就半节课了。” 安漾实在是不擅长拒绝人,还是站起身,接过了球拍,“嗯。” 打羽毛球,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对面打过来一个急球时,安漾急着过去接,小腿一软,没反应过来,已经摔倒在地上,膝盖随之而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付星恒看见了,忙扔下自己球拍,急匆匆跑了过来,扶起她想看伤口。 安漾把校裤轻轻卷了起来,这种夏季的运动校裤,材质很轻薄,女孩圆润白皙的膝盖上,已经被擦破了皮,血丝很快渗了出来,被周围白皙娇嫩的皮肤一衬,格外扎眼。 顾芽也吓住了,“漾漾,没事吧。”她没想到,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摔了一下,这么厉害。 付星恒看得心急火燎,忙把安漾搀了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膝盖上伤口火辣辣的,安漾从小晕血,看到自己膝盖上汩汩涌出的鲜血,只觉得头晕目眩。 “不,不用,谢谢。”安漾退开了一步,求助的看向顾芽,“芽芽。”她 想让顾芽帮一下忙,扶她去医务室。 从小到大,除去父亲之外,她很少这样和男生隔这么近,她觉得很不习惯,也说不上是害羞,是一种挥之不去的不自在和僵硬感。 俞起忙拉了,给她挤挤眼,意思是让她不要多事,给付星恒一个表现机会。 顾芽还没说话,付星恒拉了她手臂,“别客气了,赶紧去,等下上课回不来,你们帮忙请下假。”他对顾芽和俞起说。 “还能走。”安漾白着脸,摇摇晃晃站起身,冲付星恒客气笑了笑,“就,就是看起来有些吓人。” 不远处,篮球场。 “燃哥?”余思航传过来一个球,原燃根本没接,球咕噜噜落在了地上,少年视线落在不远处,有些阴沉。 原燃今天心情不好,似乎心不在焉,打球也比平时暴躁很多。 余思航琢磨着,顺着他视线一瞧,看到人群中那女生,一下明白过来,很快又犯糊涂了。 想过去看的话,直接就去啊。 讲道理,他们燃哥不是这么别扭的人啊。 按他性格,喜欢不都是直接该直接说了,然后就按着亲的类型么,一看就是肉食系,不是啥小清新啊,所以余思航是真想不明白,他这怎么就忽然委婉起来了。 不等他再说,原燃已经面无表情的扔了球,长腿一迈,朝着对面羽毛球场过去了。 付星恒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尽量展现一下自己的温柔,来在安漾面前刷点好感,他半强行的扶起她,柔声安慰,“没事,不疼的,你看,我扶你,背你也行……” 脚步声近,来人脸色很阴沉,视线落在付星恒还握着她手臂的手指上,带着一股冷冰冰的煞气。 被他那样看了一眼,付星恒手指一颤,已经不受控制的松开了安漾的手。 安漾飞快挣脱他,苍白着脸,原地站好。 俞起也认了出来,是那天那个路过的外班男生,他身子明显有些僵硬,握紧了球拍,挪开视线,尽量不和他对视。 顾芽眼睛却亮晶晶的。 她挺早注意到了,他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打球,难得可以这么近看到。 少年身姿修长如竹,只是一如既往的,视线很冷漠,话少,薄薄的唇线收得很紧。 安漾垂着头,没说话,努力想自己站起来。 身子一轻,原燃已经不 由分说把她背了起来,他依旧穿着黑t,背脊很宽阔,因为刚剧烈运动过,他出了汗,黑发发梢还湿着,贴在颈窝上。 但是一点不难闻,很熟悉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 安漾想起了很久之前,之前在雪山的时候,那时的原燃,也是这样背着她,一步步在风雪中走回了营地。 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俞起一摊手,凉凉看了一眼付星恒,“没用。” “他们之前认识么?”顾芽轻轻问。 付星恒吐出一口气,挠了挠头,烦躁道,“之前一个班的,好像有点亲戚关系,” “亲戚……?”这下换顾芽和俞起都意外了。 所以怪不得,上次,安漾会这么维护他么。 原燃背着她,走出了球场,朝医务室方向走去。 安漾紧紧抿着唇,语气很平板,“你不是都已经不想见我了。” 原燃沉默了很久,就在安漾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你要学习。”少年忽然回头,黑漆漆的眼睛看住她,很快又移开。 他声音放低了,有几分闷,“没时间见我。” 安漾简直都气笑了。 这是委屈起来了么。 可是,凭什么,他一个人就能这么决定她到底有没有时间见他? “原来,你这么重视学习。”她淡声说,心里难言的堵,“我以前都不知道。” 少年没说话,居然点了点头。 他自己怎么样,完全无所谓。 但是如果说是她的学习的话,他一直是重视的,早知道安漾想考湳大,他不想因为他的关系,导致她成绩退步,最后考不上心仪学校,一点也不想。 安文远说要他离她远一点,她能更专心的学习,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他可以忍过这一年。 但是不代表,在这一年里,她少了他,别人可以过来当替代品。 他想起之前那男生半抱着她,扶着她手的亲昵模样,少年眸子一沉,压下心头缓缓而起的暴戾之气。 见他点头,安漾更气了。 说让她专心学习,可是,他自己之前翘课上课睡觉,然后还一直留在三班,这么多天过去了,安漾一直没见到他。 “你自己学习明明根本也不认真。”女孩在他背上轻轻挣扎了几下,带着不满,“上课睡觉,前几 天语文考试还没有及格。” 是她终于没忍住,给林希发了信息,问原燃最近怎么样。 林希回答说,老样子,上课睡觉,数理化考神仙分数,然后语文继续不及格,语文老太还是那么钟爱叫他起来回答问题,然后又被他答案气个半死。 刚说完后,安漾后知后觉,她怎么会知道原燃现在在班里的学习情况呢,这不一下暴露了,她有找人打听过他的事情么。 安漾脸红透了,不再说话,趴在他背上装死。 幸亏原燃不知道是根本不介意,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半点没有对这句话提出什么异议。 原燃背着她去了医务室。 其实也就是点皮肉伤,没伤筋动骨,消毒后,贴上创可贴,很快就不怎么疼了,原燃在她身边蹲下,仔细给她处理伤口,少见的严肃模样,眼珠黑漆漆的。 “没事。”医生笑,“就一点小伤,看你那样,和你同学要断腿了一样。” 安漾脸红透了,原燃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没听见这句话一般,继续看医生处理伤口,按吩咐拿药。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想把这股热意压下去。 毕竟,她从没见原燃脸红过。 她这样,好像就吃了亏。 可是,生理反应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她恼着,原燃似却毫无意识,待伤口处理好后,将她送回了教室,随后,很快又离开。 盯着少年修长的背影,安漾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回了目光,心中依旧郁结似乎更大了。 第一次月考后,天气慢慢凉了下来,十月进十一月的天气。 原燃的十八岁生日,安漾记得清清楚楚,在日历上提前了很多天圈好。 去年这个时候,他在娃娃机里给她抓的了两排小猫布偶,安漾把它们洗得干干净净,玩偶姿态有细微的不同。 每隔几天,她会换一个挂在书包上,一直有好好保护,到现在,都基本没有磨损。 安漾提前买好了做蛋糕的材料,用尽浑身解数,在那天,给他烤了一个他最喜欢的口味的蛋糕,目前为止她做得最好的一个。 礼物她不知道该送什么。 同住了这么久,安漾忽然发现,除了喜欢甜食和睡觉外,原燃到底有什么喜好,她都不明白,他对很多事情态度都差不多。 像是没有**一样,无欲无 求,什么都是有也好,没有也好的状态,都无所谓。 她只能打算着,先把蛋糕给他,再打算着旁敲侧击问问,看他喜欢什么。 但是,原燃依旧没有回家,似根本没在意今天的生日,一直到晚上十点,依旧杳无音讯。 安漾试着打了一下他的电话,振动了很久,没人接听。 “小原哥在呢,刚洗澡去了,手机搁外面了。”是个陌生年轻男人的声音,听到她声音后,“你是小原哥家里那妹子?等下,我马上去叫他,说你……” “那个,不,不用……”安漾心跳得厉害,慌乱中,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心里还怦怦直跳,握紧了手机。 只有客厅回荡的钟声,在提醒着她,时间一点点过去。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楼下,门轻轻响了一声。 少年单肩背着黑色书包,脱了鞋,朝二楼自己房间走了过去。 门口缩了一白色的小团,他险些没撞上,看清后,神色很复杂。 安漾迷迷糊糊睁开眼。 她揉了揉眼角,困意一下清醒,手机屏幕散着微光,少年轮廓罩在黑夜里,半明半暗,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委屈一下无端蔓延而上。 “就想和你说一下,生日快乐。”女孩声线细糯,被刻意压得很轻。 就在这天,赶在十二点,彻底结束之前。 安漾站起身,她不记得在那里蹲了多久,腿已经彻底麻了,起身时,一个趔翘,差点直接摔倒。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安漾试图挣开,他没松,黑暗里,看不清他表情,灼热的温度被渡过,少年走近了,安漾闻到他头发上,那股熟悉的薄荷香。 “很晚了。”她不想看他表情,闷闷道,“蛋糕明天给你。” 安文远和张芳都已经睡下,安漾自己也困到了极点,为了等他回来,她假装睡下后,怕自己真的睡着了,于是又偷偷出门,悄无声息的蹲在了他房门口,一直到现在。 他没松手,拉着她起身,声音很沉,“三楼。” 安漾知道他指的哪里,安家三楼,是个窄窄的小阁楼,面积很小,大概只有十多二十平,里面搁着一些杂物,前段时间安文远叫人来收拾了一遍,现在基本是空着。 她抿了下唇,少年指尖滚烫,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力道却一点没 松开,她犹豫了半晌,还是随着他,轻手轻脚,上了阁楼。 里面悄无声息,她把小阁楼窗户打开,外头凉爽的夜风吹了进来,月光随着透了进来,是个很清朗清新的星夜, 俩人围着一张小木桌坐着,凑得很近,安漾偷偷在外面拎了蛋糕盒子进来,打开盒子,一股淡淡的甜香飘了出来。 她切得不好,歪歪斜斜。 对着歪歪斜斜的蜡烛和蛋糕,她闭上眼睛,认真许愿。 “希望他从此之后,心想事成,万事无忧。” 不知道原燃许了什么愿望。 她托着腮,看着他吃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吃相很好看,速度却一点不慢。 见他唇角上沾了一点奶油,安漾随手抽了一张纸巾,想给他擦干净,刚触到他薄唇唇角,回过神,脸一下红了,触电一样要缩回手。 忽然,被原燃按住了手指。 是想要她继续么。 明明自己手也空着,可以自己擦的。 安漾脸烫得厉害,还是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给他把唇角奶油擦得干干净净。 很久没仔细看过他。 一如既往的苍白肤色,唇很红,月光下,她看到他眼角那处浅浅的伤口,越发显得眼尾狭长上扬,一如既往的俊美中,却多了一丝难言的,说不出的味道。 他停着动作,乖乖任由她擦过唇角。 安漾心砰砰跳着。 她忽然从书包里抽出了一张成绩单,搁在他面前,是刚发下来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绩。 是她从没考过的差劲分数和名次。 原燃,“……”他没说话,拿着蛋糕的手一下僵硬下来。 所以,是因为他没遵守诺言,依旧继续打扰了她。 一眼看出他心里所想,安漾闷闷道,“你不是都已经远离我了么。” “就是这个效果。”她垂眸看着成绩单,声音没有一丝波动。 忽然失去了自己的爱猫,所以心神不宁,都没法好好学习。 “再这样,别说湳大,我可能只能考二本了。” 欣赏着他难得的难看脸色,安漾唇角翘了翘,声音柔糯,“你不要再这样,我保证,下次可以考回来。” “别让爸爸看见,就可以了。”对上那双漆黑的漂亮眼睛, 安漾轻轻说。 心跳得越发厉害。 她简直不能相信,那是她能说出来的话,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温柔乖巧的,从来不会对父亲的话有任何违背,不用说是安文远再三告诫过的事情。 是不是,眼前的少年,对她施了什么魔咒。 可是他就是这种模样,一眼能看到底,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了解。 原燃心情似乎格外好,把那个不大不小的蛋糕吃得干干净净。 “全部都吃完了,你不怕肚子疼么。”安漾有些担忧。 少年摇了摇头,“很好吃。” 这么晚了,蛋糕放一晚就不新鲜了,安漾原本做好了准备,打算只给他试一试味道,剩了吃不完,第二天扔掉算了,没想到,他这么捧场,全部吃光了。 果然,他还是不可能抗拒甜食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原燃。 安漾心里开心,收拾好蛋糕盒子,她起身,准备离开阁楼,他已经先一步起身,拦在了门口。 安漾翘了翘唇,“不是一直不想见我么。” 少年抿了抿唇,没说话,垂睫看着她。 那又不是他自愿的。 如果可以,他想天天待在她身边,一步也不离开,让她也只有他,心里眼里,全被他占满。 “原小猫,这么黏人。”安漾眼睛微弯,声音放得极轻,只有自己能听到,“都十八岁了。” 已经先她一点点,是一个合法的成年人了。 少年执拗的看着她,把门拦得严严实实,被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似乎一下被解除了禁锢,喷涌而出,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带着执拗,炽热又直接,丝毫不加掩饰。 她只能老老实实交底,“我作业还没写完。” 为了等他,耽搁了太久。 “我去拿。”少年偏开视线,紧抿着唇。 就是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安漾只能坐回原处,看他无声无息的出门,很快,把她书包和作业全拿了过来,阁楼亮着一盏灯,围着那张不大的桌子,安漾写着作业,原燃坐在一旁,低眸看着一本书。 她揉了揉,习惯侧头看了一眼,他居然没睡,清亮漆黑的桃花眼,直直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一般。 第39章 少年从背后抱住了她,灼热吐息落在她的颈窝里,他低下头,安静贴着,像是在标记自己的领地一般。 前段时间,那个叫付星恒的男的,在球场上抱过她,他一直记得,耿耿于怀。 她身上只能有他的味道。 少年手长腿长,安漾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团,她不知道原燃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她现在才感觉到男生和女生切实的体格差距,安漾耳尖都红了,轻轻挣扎了一下,想从他怀里站起身。 “礼物。”少年抬起头看向她,眼睛漆黑清亮,倒是似乎全无杂念。 安漾才想起,今天是他原燃十八岁生日,自己刚对他说过,想要什么礼物,他可以直接对她说,她补送。 居然找这个借口。 看不出来,他这么狡猾了。 安漾挣脱不开,仰脸看着他,佯装镇定,“原燃,我想考湳大。” 少年点了点头,没松手,示意自己知道。 她继续问,“你大学想报哪里?” 他想到不想,答,“湳大。” 安漾眼睛亮了,“可是,想考湳大,下学期开学联考要进到年级前五十。” 她故意往上说了一点,想给他造成一些紧迫感,如果他能做到的话,这个成绩,报湳大十拿九稳,她知道原燃聪明,比她天赋要高很多,但是他太随便了,平时课也不好好上,如果不是她给他提了什么要求,考试他一样也是随手乱写,有时候步骤写得过于简练,草率到不行,为此丢了一大堆分数他也不是很在意。 “考不到的话。”安漾认真道,“以后,蛋糕都没有了,也不能再……再这样。” 她声音抖一抖,女孩子,害羞脸皮薄,之后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嗯。”他似对这条件有些不满,但是,到底还是认真答应下来。 楼下钟响了一下,十二点敲过。 安漾匆忙起身,把作业收好,推开门,楼下依旧黑着,没有人发现。 俩人下了楼,安漾尽量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摸了下去,直到和他说了晚安,回到自己房间,安漾爬上床,把被子一扯,拉到脑袋上,心还怦怦直跳。 她想和他读一个大学。 这样至少,还有接下来四年时间可以待在一起。 期中之后,天气越发转凉,进 了十二月后,偶尔有雪。 顾芽在门口见过好几次那个很帅气的男生,也不说话,没和人沟通的意思,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等着安漾下课,一起回家。 “是她哥。”不知道是谁,传起了这个说法。 也确实,湳附抓早恋很严,如果真的是男朋友之类的,这么明目张胆,来教室门口等,然后一起回家,也高调得太过分了。 顾芽实在忍不住,问起过安漾一次。 安漾只答,不是亲的,是远房亲戚。 “也很好了,我都没一个可以叫哥哥的。”顾芽依旧很艳羡。 安漾噗嗤一笑,眼睛弯弯。 她一想起,要叫原燃哥哥这件事,就觉得很奇怪,又有点想笑。 她以前只这样叫过林宴,林宴确实,也是标准的哥哥模样。 虽然原燃确实比她大一点,但是,怎么想,她都觉得叫原燃哥哥很奇怪,怎么都叫不出口。 安漾自己的生日在年底,按阳历,在期末考试时就过了,但是,安漾一直过的农历生日,安文远也是一直按照这个日子给她过生日的,这么算,就要到年后。 期末考试,大家都在集中精力准备来年模考,安漾于是没太在意生日的事情,那天也是普普通通过去了。 湳大附的对面,星泰网吧,外头下着雨。 进门的少年穿着湳附校服,外头罩着一件深色外套,身材很修长,皮肤苍白,他进屋,掀开外套帽子,灯光下,露出了一张俊美得有些过分的脸。 潭早一见那张脸,和见了鬼一样,唇抖了抖,后退了几步,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始终没有忘过,那天在那个昏暗的巷子里, 一样是这张俊美,表情格外漠然的脸。 把洪子堵在了巷子,下狠手修理了一顿,他对杨洪下手时,潭早就在旁,完完整整躲着看完了,后来又听说苏繁也着了这人的道,是个狠茬。 他是不是看见了那天他去帮杨洪,或者知道了他和苏繁玩得很好的事情,所以隔这么久,来砸他场子了。 潭早给他开了一台机器,双腿抖着回收银台。 原燃从外套兜里扯出了一张一百块,扔在桌上,随后,面无表情的进了最后一排最里面,打开了电脑。 盯着那张一百块,确定不是假/钱后,潭早有点懵。 原本以为他绝对是那种来 上霸王网的,只上网不给钱。 一百块有点多了,他找了钱,又磨叽着实在不敢过去找他,怕被认出来,落得和苏繁和杨洪一样的下场。 好在他根本没在意这件事,潭早只能把那些钱都装进一个红包,搁在他电脑旁了。 余思航过来星泰网吧找原燃时,原燃电脑屏幕亮着,上面闪动的画面很熟悉。 逐星科技旗下的游戏分公司,做的一款风靡全国的射击游戏《星域》,由之前手游拓展过来的,余思航算是这游戏最早拓展的一批用户,之前原燃帮他上过分,两人都算是老用户,不过原燃很快觉得无趣,已经很久不玩了。 “燃哥,你想要那个奖品?”余思航见他一直在竞技关卡里。 男生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在黑色键盘上,挪动鼠标的手,协调又灵活,余思航一眨不眨的看他操作,一边在心里感慨。 原燃是个做事很有目的性的人,一般不会瞎忙活,他忽然对上分热情起来了,余思航结合背景想了一下,一下想起《星域》最近办的新年活动。 奖品贴合了游戏的星际背景设定,逐星科技新开发的,结合了ar增强技术,外观做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小星星,能模拟各式景观投影,星空,月夜,宇宙银河……官方放出来的图像里,展示效果都做得格外逼真。 有价无市,大奖还没颁发出来,论坛上就已经有了很多热帖,价格开到了天价,想收购这个新年奖品。 以原燃的性格,喜欢那种东西的概率很小,更不可能是缺钱想赢过来卖。 既然不是自己想要,也不是想卖,那只可能,就是送给别人的礼物。 余思航转念一想,很快明白过来。 以前一个班时,他是班委,统计过班里,当时有个暗恋安漾的男生,偷偷找他打听过安漾生日,余思航还有点印象,好像就是年底这会儿,应该是快了。 应该是看上了这个奖品,想送给她。 可是,以原燃的游戏技术,榜单每晚十二点刷新,每次,他打出一个新纪录后,第一名的分数就会随之攀升,不多不少,正好压他一些。 看过几次原燃玩游戏,余思航是真的想不明白,居然还能存在分数能比比他打得更高的人,怎么看,完美的攻略,精湛得无可挑剔的技术,时机和每一处细节,都已经穷极了他可以想象的极致。 原燃靠在椅背上,屏幕闪了一闪,测试界 面跳出了结果,他淡淡道,“外挂。” 余思航就忽然想起,以前在《星域》还是个手游时,那个叫噬空的id,好像也是一直和原燃争夺榜首,原燃似乎就说过他写外挂的,只是当时燃哥不在乎,后来没兴趣退游了,就更加没再管。 不料现在,又重新狭路相逢。 “靠,不是吧?” “确定。”原本只是怀疑,过了这几天的实验,他已经确定无疑了。 “艹。”余思航惊叫,继而怒了,“那逐星这都不管的么,我们打电话去举报他,给主办方说这个事情。” 原燃没说话,缓缓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我也可以写。“ 网吧里昏暗的灯光流转在少年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很冷,薄唇唇角微微勾着,似在嘲讽。 余思航怔了半秒,回味清楚他这话后,脑袋里顿时划过一百个卧槽。 这是什么清奇的解决思路。 您这道德意识淡薄得有点过了吧,对面是写外挂的,您的解决办法就是写个更吊的外挂来把他压下去?? 而且,燃哥会写外挂?他还在这上面还点了技能点?他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余思航还沉浸在震惊里无法自拔。 原燃已经退出了游戏界面,重新敲起了键盘。 连续好几天。 “哥,你要不回家写,我有个小笔记本,你要想用,可以借你。”余思航跟着他一起,好几天刚下课就跑去网吧,网吧里一股子浓浓的烟酒味,他闻着都觉得难受。 原燃做起事情来聚精会神,有时候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 余思航偷偷给逐星客服打了个电话,举报第一名开外挂,对面回复得彬彬有礼,说是会调查,然后查来查去,你妹的,之后一个星期都杳无音讯,那个叫“噬空”的id依旧一直挂在榜首,没有丝毫挪动迹象。 余思航很痛苦的挠了挠头。 莫非真的只能靠这种办法来以毒攻毒? 可是,外挂不是违法的么。 而且,逐星游戏做的保护不是说着好玩的,光是破解游戏保护系统,都要相当高的编程技术,而且之后,你不借助别人写好的程序外挂,要自己重新开发一个,需要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容小觑。 网管都认识他了,那个漂亮小哥,每天一句话不说,穿着校服明目张胆过来,老板一开 始甚至还交代叫他不要惹他,他要不想交钱也可以。 网管只觉得他看起来就是个乖乖学生崽,不知道潭老板干嘛畏惧他成那个样子。 原燃长得太惹眼,还穿着一身湳附校服,成天在上学时间出没在网吧,想不引人注目都难,网管没办法,某天只能委婉暗示了一下,“亲,我们网吧,未成年是不能进的呢。” 原燃当时没说什么,结果第二天,把自己身份证带过来了,面无表情的甩台上了。 一看,还真成年了,刚成年一个月。 网管只能放他进来了,心累得要命,心道您能不能把校服给脱一下,或者进来时好歹戴个口罩。 网吧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他还怕这少年,直到有天真有个人上门找他茬,那少年慢条斯理脱了外套,直接把那个不长眼睛的人摔出了几米远,震倒了四五把椅子。 随后,无事发生一般,面无表情的坐下,视线很快重新凝回屏幕。 网管从此不再管他闲事。 “你是他朋友?”他拉了余思航,小声说,“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一直坐那儿。” 余思航是趁着午自习偷偷摸过来,包里装着一兜子水和泡面,一听这话,无语扯了扯嘴,麻溜儿拿出泡面泡了起来,给旁边这人当起了老妈子。 他算是见识到了,这人生活要求有多低,他觉得他不管的话,原燃某天饿死在屏幕前都很有可能。 余思航觉得燃哥家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买不起电脑的人,也不要借他电脑,可是家里有电脑用的话,为什么要每天白天翘课来网吧,不能等晚上回家再写么。 在家里舒舒服服,还不用在这里吸二手烟,莫非是他家长管得严不让用?也不像啊。 他问过原燃,原燃答得言简意赅,“有别的事。” 现在每天,安漾学习越来越忙,要避开安文远,他能和安漾见面的时间很少,基本就晚上,抓住安文远不在的空隙,那么短短的十几几十分钟,他不可能把这些时间浪费在写程序上。 安漾生日一直过的农历,在年后,所以礼物可以等他从家里回来时,再给她。 正好对上游戏开奖日期。 高三这个寒假很短,是有十来天,但是,中间夹着一个年。 原燃按例要回家,不像暑假,可以一直留在湳安。 他要回家祭祖,每年至少 见一次原戎,家里还有一大堆要处理的事情,确实没法留下。 安漾想起去年,他一去不复返,她曾经怕他不回来了,失眠了好多个晚上。 “很快会回来。”原燃承诺。 过完年,就会回湳安,回她身边,不会再拖沓一天。 原燃离开前的最后一晚上,吃完晚饭,安文远去实验室看一组数据,张芳回家,家里就剩下他们俩人。 安漾偷偷摸进厨房,开始忙活,她想在这次他走之前,再给他做一次喜欢吃的甜点。 安漾想起去年的时候,有些后怕,如果他又像那次那样,走了后不接电话,也不再回来,那么这次,就是最后一次,能给他做甜点了。 烘焙好后,安漾收拾碗勺,有些出神,一不小心,摔了一个盘子,她蹲下身忙着收拾,手指一痛,被盘子碎片轻轻划了一下,一下破了皮,流了点血。 安漾手忙脚乱清洗好,原燃已经把药箱拿过来了,把她拉出了厨房仔细处理。 给她包好后,他没松手,安漾没觉出异样,笑得明媚,把伤口举给他看,“你看,很小的,很快就好了。” 女孩系着围裙,长长的黑发被束起来,软软的,散发着浅淡的果香,蜿蜒垂在细薄的背部,一直垂落在柔软的腰际。 她手指很白,指甲是淡淡的粉色,光润的饱满的小月牙。 很可口。 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心里一动,便忽然低头,在她手指上轻轻碰了一下,少年唇很软,很凉,似乎很新奇,又眷恋的,在那附近一块皮肤上辗转而过,虽然只是轻轻的碰着,不知道是伤口在作痒,还是因为他的吐息落在那片皮肤上,于她而言,不啻于忽然被雷劈中,眼前都发黑了。 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耳里一阵轰鸣,话都说不出来,手指还微微颤着。 少年忽然被推开,不明所以,垂眸看着她,漂亮的黑眼睛雾蒙蒙的,唇红得厉害,似完全没有餍足。 他生得那模样,如果想讨人喜欢,刻意乖巧起来时,根本无法让人起半点抗拒之心,一派无辜模样,似乎,真的只是觉得她疼,所以,想这样,帮她止止疼。 “不行么?”他问,声音有些闷,低,透着淡淡的哑。 少年穿着黑色毛衣,袖子卷起来一截,露出了干净的手腕,刚在帮她处理伤口,柔灯下,皮肤是一种冷冷的苍白,衬得眼睫和头发都黑得过分。 他靠近了她一点,似乎在试探着距离,又想重新像平时那样,黏上来,用自己温度来占据她。 是那个熟悉的原燃,可是,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 安漾脸红透了,一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被他目光看到的地方,简直都觉得火辣辣的烧。 为什么他还可以面不改色的说这,这种话…… 无论怎么心理建设,她都不可能把那一下当成被小猫或小狗舔了吧,性质完全不一样! 安漾碗都不想收拾了,想留给张芳待会儿回家处理,直接跑上楼,不管下面那一堆烂摊子,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原燃第二天就要走了,走前,给她留下这么一桩事儿,她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难以言说的梦,第二天起来,知道他要走了,她都不敢去送他,一直缩在房间里。 听到安文远在外头和他说话,随后来敲她的门,“软软,出来送送原燃。” 安文远只是想让他们平时疏远一点,但是,并不是希望他们绝交,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比如这种时候,原燃马上要走,安漾在家,出来送一送还是有必要的。 安漾磨磨唧唧从房间出来,垂着眼,都不敢看他,低声说了声新年快乐,很快又缩回了房间。 …… 她生气了。 那扇门,很快合上,一直到他最后离开,都再没有打开。 少年背着单肩包,一直到独自上飞机时,脑海里一直萦绕着这个问题,他思维一直很单线条,也不怎么会揣测人的情绪。 他亲了她手指一下——隔天,她生气了——拒绝见他,拒绝和他说话。 所以,不能亲么。 亲的话,他就会丧失再被她抚摸和亲近的资格? 少年抿了抿唇,看向窗舷外的云层。 可是,即使这样,他似乎,还是有点想。 第40章 北方冬天很冷,大风呼呼刮着,街道上走过一群十七八的少年,走在最后的一个最惹眼,只冷着脸,话很少,全程没参与过对话,似前面那些热闹,都与他无关。 卫西皆请的客,早听到原燃过年会回来,卫西皆第一个提前预定好了饭店,一定要找原燃出去玩玩。 平时一起玩的那圈子人里,多了个原燃,性格难以相处,之前和卫西皆一起去过湳安的几人对他有个基本印象,都有些畏惧他,自觉站边儿去了。 原燃倒是也没有想和他们沟通的意思。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李思俊,后面跟了个差不多大的女孩,穿着浅粉色大衣,“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白如茜。” “哟,你不错啊。”有人在他肩上擂了一拳。 还有人起哄,“兄弟,脱单不请客?这单归你买了。” 白如茜抿唇笑着,抬眸,视线撞见对面面色漠然的少年,唇张了张,一下僵在原处。 她本能对这表哥有点畏惧。 从小到大,她见到原燃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出于对哥哥的向往,加上原燃长得数一数二的好看,白如茜很想亲近他。 但是后来,表姑妈白念芳拉过她,告诫过她一次,要她离原燃远一点,再后来,原燃出国了,她更没了接触机会,只在过年走亲戚时远远见过几次。 原燃根本没认出她来,他一人坐着,没人敢过去和他说话,也不喝酒,坐在人堆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气场依旧格外明显。 白如茜也就假装自己不认识他了,僵硬坐在原处。 十七八岁,刚恋爱起来,都黏黏糊糊,白如茜一开始有点不自在,但是后来,很快,就不再在原燃这个从小就没见过几次的哥哥面前拘谨了。 和李思俊亲亲密密坐着,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盛一碗汤,腻乎得对面卫西皆都觉得牙酸。 不仅觉得牙酸,他偷眼瞟原燃表情,觉得有点儿害怕。 要是这位也这样觉得,发毛把他们都弄出去了,他这当东道主的,有点尴尬啊。 好在原燃没什么反应,照常吃饭,吃完饭,一起从饭店出来,卫西皆几步赶过去,追上他,喊道,“小原哥,大学你打算怎么办啊,回来吗?” 眼看只有半年就要高考。 原燃,“考湳大。” 卫 西皆惊了一惊,“湳大?我还以为你会出国。” 原燃显然是懒得再重复,没再回答,卫西皆讨了个没趣,还是厚着脸皮跟着他,没话找话继续说。 “小原哥,你明天有空?” “没空。” “要出去玩,有什么好玩的,带我一个?” “上坟。” 卫西皆,“……”应该是去指要去看原和礼了吧。 原燃刚从国外回来那一段时间,卫西皆跟着他混了不久,那段日子,现在他想起都觉得疯狂,就在那时经历的原燃父亲忽然去世的事故。 但是,在卫西皆印象里,从小,原和礼好像就没怎么管过原燃。 父子在一起的时间寥寥可数。 小时候,他跟在原燃屁股后面当从犯,一起犯了什么事儿,被知道了,回家后,卫西皆爹在家里把他打得屁股开花,原燃一点事情也没有,因为根本没人管他。 小时候的卫西皆羡慕得咬牙切齿的,长大了一点,听闻了原燃家里事情之后,这种情绪才开始逐渐淡化,化作了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 那男人手腕,智力,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在哪里都可以如鱼得水,白念芳根本栓不住他,白家和原家做生意,利益千丝万缕,只要原和礼不把面子撕破了,他们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人私下里传闻,白念芳身体那么弱,后来还是拼着生了原燃,其实就是想借儿子,做最后一把努力,把丈夫心收回家里,只可惜,似乎是失败了,原和礼也不怎么在意儿子, 只是,他做事还是有分寸,在外头再风流,倒是也从没弄出私生子的传闻,于是,十几年过去了,事情就一直维持在了这样一个体面,摇摇欲坠,荒唐又滑稽的平衡上。 从小,只有白念芳一人带着原燃,家里有钱有势又如何,丈夫不回家。 背地里,其实也有人嘲笑过,说是当年白念芳非要倒追的报应,说她高攀了,除了家世之外,她长得平庸,天赋也一般,横看竖看,没有哪里能配得上原和礼。 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加上自己性格原因,出国几年后再回国, 所以,卫西皆一直觉得原燃就是个标准的性冷淡,无论对女的,男的都没兴趣,他们男生内部之间会讨论流传的的那些东西,原燃从来不感兴趣。 他整个人生活似乎就是空荡荡的,活得随意放纵,没有目标 ,没有渴望,也无所畏惧。 原家帮佣都认识卫西皆了,纷纷给他打招呼。 原燃进了房间,看了眼时间,拨通了一个电话。 之前他承诺过的,每天,在这个时间,会给她电话。 “喂。”那边是女孩子的声线,清浅柔糯。 很快,她不说话了,原燃本来话少,打电话时,从来都习惯了听和偶尔接话,所以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 安漾本来看到他拨来的电话,想起那天,临走前的事情,还是觉得耳后发烧,本来是不想接的。 但是,她回忆起去年,原燃一回家,差点半年没回家,她又不敢不接,手又不受控制的按下了接通键,她原本是准备忽略过上次的事情,装作没发生过。 但是,一阵长得仿佛没有边际的,令人尴尬的沉默后,那边原燃的第一句话, 少年沉默了半晌,直截了当,“你,还在气那天的事情?” 嗓音低沉沉的,又沉又磁,顺着电流,一下传到耳边。 安漾脸通红,手指似乎又记起了那天的触感。 接电话前给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一下土崩瓦解,指尖一滑,她没回过神,电话已经被她无意识的掐断了。 安漾怔怔的坐在一边,脸上还火辣辣烧着。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安安妹子?”卫西皆一直在旁边听着,见原燃居然有被挂的电话那一天,喜滋滋问,“她和你生气了?” 原燃没否认,看表情,显而易见。 卫西皆倒是来兴趣了,他记得安漾脾气很好的,整个人,都软得不像话,居然还有生气的那一天? 原燃沉默了半晌,“我亲了她。” 卫西皆,“?” 因为这个生气? 以他自己的长相和家世,十几年来泡妞从来没有失手过,别说小原哥了,他觉得以原燃长相,再甜言蜜语一下,没几个妹子能抵抗得了吧。 何况之前在湳安见面时,他觉得安安妹子对他明显也是挺有好感的。 “小原哥,你是不是亲太粗暴了?”卫西皆挠挠头。 联想到原燃平时的的作风和性格,他觉得这概率很大。 “对妹子要温柔。”卫西皆说。 觉得要自己来给原燃讲解要怎么亲人,简直他妈 的魔幻现实。 原燃没说话,转头打开了电脑,居然没打断他的话或是让他滚出去,回转过来,似是真的准备安静的听他说,竟然让卫西皆生出了一点受宠若惊之感。 可是他这,具体也不好讲解啊。 原燃等了大约一分钟,见卫西皆也支支吾吾,抓耳挠腮,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显然耐性已经开始用光了。 他转头看向电脑,已经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了。 卫西皆支吾了一阵,忙也凑过来看。 “这不是你家公司游戏?”他看清后,震惊了,“你要奖品,直接去说一下不就行了。” 逐星他记得很清楚,是当年原和礼一手创办的科技集团,去年底上了市,发展态势正一片大好,《星域》,这款目前火爆全国的射击游戏,也正出自逐星旗下的开发公司。 而且他这是这干啥?写外挂? 传说中的,我盗我自己? 卫西皆惊了,卫西皆呆了,卫西皆像个小蜜蜂,在他身后一直喋喋不休。 原燃被数次打断思路,不耐烦了,停了敲键盘的手指,乌沉沉的眼睛看过去,说了一个字,“滚。” 得,小原哥这小爆脾气又上来了。 卫西皆不敢再多说,举起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干净麻溜儿退出了房间。 回家后,头疼加剧,隔几天会有噩梦,每年冬天似乎都会这样,他很习惯了。 不过,看着日历上的时间,再过一周,他就回湳安了,回她身边。 原家过年时照例有聚餐,在祭祖之后,血缘远一点的原家亲戚都回自家了,家里就剩下本家人,由原和义张罗,两个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回家,原和义夫妇还没生育,聚餐人很少,只有原戎,原和义夫妇,加上儿媳白念芳和原燃。 说是几人便饭,排场倒是不小。 “小燃,这次在家待到什么时候?”问话的是原和义妻子蓝秋。 “下周。” 原戎拿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这么早?” 这是刚过完年,就迫不及待要走了。 原燃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原和义笑了声,“少见啊。” 原戎也觉得稀奇,他这孙子,从小性格冷,很少对什么东西显出渴望,很多时候也不会表示自己的意愿。 原戎 把他送去湳安,只原本是为了让他静养一下,换一个新环境,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适应那边的生活, 蓝秋性格娴静,“我见过小燃寄宿的那户人家主人,涵养确实很好。” “安家家风好啊,文远是大学教授,我见那小姑娘也很不错。”原戎赞同,“湳安水土养人,姑娘性格好,会疼人,小燃以后要是想在那边成家立业,我不反对。” 顿了顿,他又问,“安家小姑娘是不是和小燃同年?一个班吧,平时你们关系如何?” 原戎对安家的好感是原家人上上下下都知道的,话说到这份上,话里话外,意思不加掩饰。 原燃还没说话。 蓝秋玩笑道,“爸,你太急了,孩子都还小,再撮合,小燃也不一定喜欢人家姑娘。” 原戎笑了,“是我说多了……”他其实也没当真,只是随口说说。 这句话没说完,原燃答,“喜欢。” 声音没一丝犹豫。 少年已经差不多变完音了,音色低沉,说得清晰,两个字,在屋子里似久久回荡,浓稠得化不开,听入每个人耳里。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了。 白念芳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原戎却乐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孙子,很是欣慰。 安家书香世家,都是家世清白,长相清秀的读书人,原戎自己没什么严重的门第之见,从小到大,他自觉原家亏欠这孙子很多,如果原燃真有喜欢的好女孩,可以照顾体贴他,原戎乐见其成。 安家家教他是相信的。 想着安文远女儿如果和小燃差不多大的话,应该也已经十八了,等孩子都高考完,上了大学,他去和安文远沟通沟通,提前订个婚约也不错。 到时候,到了法定年龄,孩子们愿意的话,早早结婚,他说不定还能有幸在走之前看到曾孙。 原戎一下想得很远,乐呵呵道,“我什么时候,去找小安聊聊。” 原燃没有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饭,似乎没觉得自己刚进行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 他以前,从没想过会自己喜欢谁,或者可以说,从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但是到现,反过来推导,如果让安漾和别人在一起,只是想想那副画面,他都觉得极其难以忍受。 绝对不可能。 她只能是他的。 这么想,一 切便都顺理成章。 原戎心情显然很好,喝了一点小酒,忽然抑制不住的一阵咳嗽。 “爸,待会儿孙医生会过来,这周您要去医院再看一次。”原和义说,瞟了身侧白念芳一眼。 白念芳手指攥得紧紧,面色煞白。 她给原燃倒了一杯苦瓜汁,放在一侧,在原戎面前勉强维持着表情。 原燃一口喝完了那杯饮料,没什么异样表情。 吃完饭,原戎现行休息去了,蓝秋随后,一时间,房间里就剩下了母子二人。 白念芳之前柔顺木讷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她转脸过去,看着已经比她高了一头还多的少年,冷笑道,“你喜欢别人,别人就看得上你?” “就你这种,别人能看得上?”白念芳冷笑,脸上怨毒遮不住,“她家知道你脑子不正常吗,神经病是会遗传的,你知道吗?” “你敢告诉她?第二天有多远就能跑得多远,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眼见少年脸色变得苍白,白念芳神色稍霁,她缓缓撸起袖子,女人露出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陈年痕。 她看着原燃,“你以为,我带大你的那些年,过得容易?” 那种深入骨髓的,嫌恶的眼神。 他从小见惯了的。 “你是不是要学你爸啊,十几岁,就出去玩女人?”见他一直没有回复,白念芳音调渐高,状如疯狂,“我告诉你的,那种女……” 没说完,面前少年目光一下变得极其恐怖,像淬了冰,他站起身,比白念芳高了一头还多,黑眸沉得不见底,暴戾又阴沉。 白念芳陡然住了嘴。 是的,他是有病,丑陋,龌龊,有愧于她,无论怎么说都可以,但如果,她把这种难听的话加之在安漾身上…… 白念芳唇抖了抖,终究什么也没再说出来,站起身,疾步离开了。 走廊灯亮着,原和义踱步而过,确定周围再没有旁人。 “可怜。”他低声说。 饶有兴趣的看完了那一场大戏。 被自以为的亲生母亲这样对待。 白念芳当年,一手制造了这小怪物,想挽回男人的心,可惜到最后,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倒是也顺了他的意,上次湳安一别之后,安文远再没有联系过他,有些出乎原和 义意料的发展。 因此,现在,他不介意,再最后帮白念芳一把。 第二次接到原燃通讯时,安漾在家,是个视频通讯。 又这么多天没见过原燃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精神状态如何。 实在是不放心,想看他一眼,安漾最后还是没抗拒住诱惑,按下了接通键。 视频背景明显是原燃房间,电脑桌前。 安漾还是第一次见到原燃在自家的房间。 大而清冷,装修很精致,但是生活气息非常淡,更像是画册里装修出来的样板房,收拾得很整洁。 少年坐在摄像头前,似在一直专心等她接通,坐得很端正。 屋内估计是开了暖气,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卫衣,似乎瘦了一点,肤色依旧苍白,黑色碎发有些长了,更凸现显出了那份带着阴郁的俊美。 不过,他看她时,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原燃。 她接了电话。 女孩子穿着宽松的居家毛衣,散着长发,坐在沙发上,鹿眼微垂,似乎上次的余气还在,粉唇微微抿着,视线也故意偏着,不看他。 他视线随着,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帧画面。 想起白念芳的话,还有上次电话的事情,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讨厌他了。 安漾抿着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后面忽然钻过来一只小猫,黑毛,四只雪白的小爪子,它喵喵叫了一声,轻车熟路的爬上了安漾膝盖。 今年林家没有留在湳安过年,过年时,安家就只有父女两人,冷清得可怕,安文远怕她寂寞,于是给她挑回来了一只小奶猫。 小奶猫蹭在安漾怀里,安漾眉眼弯着,轻轻说了声乖,拿手挠着它耳朵,小猫舒服得直翻肚皮,尴尬缓和了不少,安漾和它玩得不亦乐乎,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现在还在和人视频。 安漾没注意到,对面少年一瞬不瞬的看着这一幕,表情显而易见的沉了下去。 “扔了。”他说,声音有些重,有些闷。 似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妥。 他马上补充,“好吗?”声音轻了。 如果目光有温度,越来越烫,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眼,就这样,执拗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看得人根本招架不住。 “我马 上就回来了。”少年轻声说。 到时候,给你抱,给你揉脑袋,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所以,不要替代品,好吗? 第41章 过年的时候,少了原燃,张芳也回了自己家,偌大一个家里,越发显得空荡荡的,有了棉花陪她,年夜饭时,原本也是只有父子二人。 安漾母亲原籍不在湳安,她去世后,安家和那边的亲戚关系便也不可避免的慢慢疏远了,安漾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两个姑姑远嫁北方,离湳安很远,过年时自然也不会回来。 因此,不和林家一起过年时,大部分时候,安家的年都格外冷清,只有父女二人,看看春晚。 安漾乖乖在家写作业,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年后安文远若是有空,会带她去林家玩,或是去去外地短期旅行。 今年安漾以为也会一样,听到敲门声,高高兴兴过去迎接安文远,开门后,安文远身后却还跟了个人。 安文远脱了鞋,领那人进来,“软软,这是易渡,我学生,他家里有点事,没办法回家过年,我把他带过来一起吃顿饭。” “你不是老说家里冷清,缺人玩?”安文远笑,“小渡是我实验室里最优秀的学生,叫他好好带带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尽管问他。” 安漾站在门口,有些拘谨,也有些懵。 她确实和安文远说过几次家里过年冷清,但是,其实是因为原燃不在,她想他了,没法直接说,所以转了个弯,说家里寂寞,不料安文远把她这话曲解得这么厉害。 “小渡,这是我女儿安漾,比你小几岁,今年在湳附念高三,马上高考了。” 是个高瘦,样貌很清秀的男生,比安漾大两三岁的模样。 安漾注意到他脱下的运动鞋,白色运动鞋,洗得干干净净,但是鞋面泛着黄,显然已经穿过了很久,挂在门口的书包也一样,已经摩得边缘有些泛白,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忙收回视线,和他打招呼,“你好。” 易渡很沉默,却很勤快,三人一桌吃着饭。 安文远喝了点小酒,微醺,摸了摸女儿脑袋,“以后你嫁人了,要是也嫁得离家远,估计,没几年,过年都还忘了家里有个爸爸了。” 见她对原家小子模样,他觉得自己已经处在被抛弃的边缘上了。 “不会。”安漾愤愤。 见安文远不以为意,根本不信,她赌气道,“那我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家里,陪着爸爸。” 易渡一直沉默着,吃自己手边的菜,闻言,轻轻笑了笑。 安漾才回过神,对面还坐着个自己根本不熟的男生,有些害臊,忙闷头也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她想收拾盘子。 易渡抢在了她前面,动作很熟练,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用了。”安漾哪好意思让客人来做这种事情。 易渡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洗盘子洗碗,收拾桌面,动作熟稔。 原来也有很擅长这类型事情的男生。 安漾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人,原燃似乎天生就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有时候想帮她一下忙,安漾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秒就把厨房给炸了,盘子碗全打掉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几乎笑出声。 易渡安静的看了一眼她,没说话,手下动作更快。 “放着放着,明天请人过来收拾。”安文远见他们抢着洗碗,哭笑不得,“你们都来,陪我看看春晚。” 春晚还没放完,安漾揉了揉眼角,“爸爸,我想睡觉了。” 安文远惊讶,“这么早?不守岁了?” “困。”安漾小声说,撒娇道,“前段时间作业太多,每天都睡好晚,过年想补个觉。” “行,去吧。”安文远温和道,“辛苦了,再撑半年,到时候,” 安漾点点头,回了二楼自己房间,洗完澡换好睡衣,她缩进窝里,把床头小闹钟拿过来,紧张的看着分针一点点移动。 棉花唧唧叫了几声,动作轻盈的跳上床,蜷缩在了被角,乖巧得很, 这乖巧的小模样,一身黑,毛绒绒的。 安漾轻轻笑了,挠了挠它耳朵。 千里之外。 少年坐在电脑面前,看着钟,安静的等着电话。 “晚上,十二点,可以打电话。”安漾上午时给他发的短信,“不过,如果你要睡觉的话,就设静音吧,明天再换时间打给你。” 知道原燃嗜睡,不一定会撑到十二点,她在短信最后特别备注。 他自然不会睡,如果是要等她电话。 “新年快乐!”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声线,时针和分针正好重合,日期跃动,走到了新的一天, 安漾眼睛满意的弯了起来,软糯的声线里带了小小得意,很欢快,“原燃,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 “嗯。”他很快答。 也是唯一一个。 安漾满意了,裹在被子里,不想马上挂电话,于是和他七拉八扯的闲聊。 女孩声音细细的,因为缩在被窝里,有点瓮声瓮气,娇娇的,比平时随意很多,“原燃,你这几天写作业了么,看我给你买的那些资料了吗?” 之前他的生日礼物,安漾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于是,转手给他买了一大堆语文习题集,模拟考卷,分析资料,应有尽有,都是她细心挑过一遍的。 少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从手边把那堆书都拖了过来,默默在心里列了个补作业计划,“嗯。” “你可不可以多说一点话?”安漾有些不满。 一直都是她在说,她也想多听听原燃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她胆子比平时大很多,也敢说出这些非分之想了。 原燃,“……” 他问,“想让我说什么?” 她才发现,原燃声音很好听,从耳机里传过来,原本低而冷淡的声线,经过电流的变音,透着股淡淡的磁,说着这句话,倒,倒像是,在哄人一般。 虽然她知道原燃不可能知道哄人,这句话也是真真正正的在发问,没半点别的意思,估计,她答想让他说什么,他真的都会说。 虽然但是,还是让她脸颊热腾腾的,赶忙转移开了话题,依旧像之前那样聊着,又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半小时。 “那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安漾说,“会早一点。” 原燃,“知道了。” 挂断电话,安漾心情极好,棉花蜷缩在她身边,伴着外头的呼啸的风声,她很快美滋滋入睡。 星域,新年活动终于尘埃落定,由排名榜第一名获得活动最高奖励。 逐星游戏官方打算就冠军做一期专访。 ——据说您之前,手游时代时,就是《星域》手游的老玩家了,那么您是随着手游一直跟来新《星域》的忠实粉丝? 不是。 ——那您参加这个比赛的目的是? 奖品。 ——您是天文爱好者? 不是。 ——那您为什么喜欢那个奖品呢,是觉得有纪念意义?还是因为外形? 给别 人的。 …… 因为规定必须配合采访,之后才可以拿到礼物。 那得奖者倒是也接受了,只是每一个回答都是这么寥寥几字,没透露出半点有用信息,而且回答思维极其诡异,噎死人不偿命。 采访到后面,逐星游戏的编辑都翻白眼儿了,最后只能强行润色,把那些回答大改一顿后才敢发到论坛里。 很快,论坛回复盖起了高楼。 fire这个id,在《星域》论坛上早就小有名气,之前有匿名者在传网上过一段视频,是他突破《星域》最终关卡时的操作录屏,应该是旁人偷偷录的,镜头晃得和地震一样,但是,视频里那双手,应该是年轻男生的手,格外好看,白,手指很长,新竹般骨节分明,透着一股要命的诱人冷感。 当时,就凭那技术和手,都在论坛上吸引了不少粉。 只可惜,到后来,就再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直到这次星域开的比赛,大家才在排名榜上再次见到他。 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记得的,fire这个账号过去的种种辉煌。 【好像他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把星空仪送给女朋友?!】 【火哥威武啊,之前手游时代好像就一直在霸榜,可惜后来退游了,果然实力还在】 【求问火哥是谁?】 【fire,星域手游时代的老牌大神啊,小哥哥手超级好看,技术也杠杠的】 千里之外,光线昏暗的小网吧,快速浏览完那数十页高楼,男人把烟头重重摁在了桌上。 “哥,怎么办啊。”一旁的陈跃惶恐不安问,“和老板说好了的,明天交货。” 陈澳平早和一个金主谈好了价格,足足三十万,就等着逐星开奖,不料,在最后的截止日期翻了车。 陈澳平粗声道,“能怎么办,你去把钱退了。” “妈的。”他实在气不过,站起来,灯光下,面容格外狰狞,“敢搞老子,你他妈的也别想好过。” 陈澳平霸榜那么久,靠的什么,他自己最清楚,那人技术再高,不借助外力,是不可能打出超过他这个成绩的,他拼着不要自己这号了,也要把他一起拉下水。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疼。 电脑界面还停留在打字界面上,答完了专访,填完了地址,终于把这件事情办妥,他把桌上东西收拾好。 机票,安家的钥匙,他最重要的两件东西。 别的都草草撞进了背包,只有两件薄衣服,外套挂在衣架上,走的时候直接套上,他大部分物品都留在了湳安,没有带回家。 实在不舒服,改躺下,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锤子在一下下砸着。 ……又开始了 “小燃,出来吃晚饭了。”门口有人敲门,“小燃?” 门被直接推开,有人从身后搭上了他肩,想把他强行掰过来,少年陡然睁开了眼,视线空洞阴沉,原和义被拎着领子,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提了起来,直接甩出了米余,磕到了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 原和义喘着气从门内出来了,一边脸颊还流着血,“不行了。” 原戎焦急的等在门外,忙迎上来了,“小燃怎么样?” 原和义,“已经又不认识人了。” 原和义擦掉了脸上的血,喘息平息了几分,“爸,有病,还是要去看的,您不能因为心疼小燃就讳疾忌医,我和赵院长熟,他们院里有高端心理治疗师,医生和仪器都是一流,保证可以给小燃提供最好的单独治疗。” 原燃重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谁都不让进。 原戎神情很痛苦。 环礁疗养院,名气很大,说得好听,但是里面住的很多都是精神有问题的患者,原戎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给人治疗,注射镇定剂,穿束缚衣,以及各种各样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仪器。 他实在是舍不得孙子,原和礼从不管这孩子,他是个家庭意识很淡薄的男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在家时间寥寥无几,原燃出生那天,他只在家待了一晚上,很快又离开,第二天照常工作,一点没有改变行程。 小时候,原燃是被他带大的,他从小倔,性格有点孤僻,但是个很聪明的好孩子。 原戎有肺病,年轻时,被子弹擦过了肺,留下的老毛病,京城不养肺,加上原燃七岁时出的那起绑架事件,原戎深感自己无力再带大一个男孩,正好,白念芳一直想接他回家,于是,原燃回了家,他去了外地疗养。 中途原和礼只对他提起过一次,说小燃生了点病,白念芳带他治疗去了,说得轻描淡写。 原戎现在还记得,他从别庄把原燃接回来的时候,孙子木然空洞的眼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再开口说话叫人,像是患了失语症。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孙子真的会有那样的病,直到他后来亲眼见到原燃发病时的模样,以及白念芳手上的伤疤。 “爸,你先回去休息吧。”原和义叹了口气,“小燃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明天,我叫赵医生过来一趟,亲自给小燃看病,之后再做决定,一切都听医生的,怎么对小燃好怎么来,这样行吗?” 原戎没再说话,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音疲惫,最后却依旧没松口,“先看看小燃情况。” 那扇门被人强行打开, 一片漆黑,原和义开了灯,警惕的环视了一眼,没人。 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窗户半开着,窗户还在窗外翻飞着。 卫西皆在前面开着车,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燃哥,你不是吧,这是玩的哪一出?” 原燃坐在后座位上,汗水已经把头发都汗湿,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没说话,脸色苍白,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燃哥?你不舒服这是?”卫西皆再迟钝,也看出了不对劲儿,“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啊?” “机场。”少年声音微弱,很沙哑,卫西皆还想说什么,被他看了一眼,撞上那种眼神,卫西皆登时不再敢说话。 “我送你到机场。”幸亏他刚拿到了驾照,不需要别人帮忙开车, “您没事吧?”空姐见到那个少年,“需要帮助么?” 长着一张极其惹眼的脸,而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有些微的痉挛,一直闭着眼睛,出了很多汗。 他摇了摇头。 飞机无声无息的在湳安机场降落。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大年初三的凌晨,湳安街头,他背着包,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脸色苍白得和鬼一样,头发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他不能就这样回去见她。 会吓到她。 而且他不确定,自己这次的神志不清,还会持续多久。 石俊茂在家看春晚重播,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喝个小酒,翘着二郎腿,舒服极了,直到门口一阵沉重敲门声,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那声音,重得和要把他门敲碎一样,他骂骂咧咧了一声,“谁啊,搞老子门是吧? 看清夜色里来人后,他半路改口,“ 卧槽,小祖宗,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鬼样子?” 安漾这个年过得很舒服,每天和原燃打打电话,在家学习一下,偶尔看看小说。 易渡沉默得几乎没有存在感,而且很勤快,张芳不在家这几天,家里大半活儿都被他干完了,安漾说过不用他做,易渡说好,转手又都给做完了,安漾再说,他就说是他这几天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一点小回报。 这天,安文远要出门和老朋友见面,易渡说下午回学校,安漾便没什么顾忌的出门见林希了。 走前,她给原燃随手发了个定位,“出门吃午饭了。” 虽然知道原燃应该还不会回来,昨天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安漾习惯出门给他报一下地址,怕他回来见不到人觉得冷清。 “来,庆祝我们软成年,喝点酒。”林希给她倒了一杯酒,挤挤眼,“礼物开学给你,明天我要出门走亲戚。” 安漾没有抵抗住她的反复劝说,一口,直接喝完了一杯。 酒好苦啊,喝了一杯,她脑子就有点晕飘飘,瓷白的脸一下也红了。 林希目瞪口呆,“这么猛的?” “呜,好苦。” …… 少年出现在门口时,安漾已经喝趴了,林希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安漾怎么了?”原燃声线很冷,盯着她,漆黑的瞳孔冷冰冰的。 “就是喝醉了。”林希忙说,“……有点神志不清,你看着点儿,实在不行路上买点醒酒药,或者让她回去睡一觉。” 原燃目光转回安漾身上,似乎在认真判断真假。 林希打了个寒颤,觉得被他那样看完一眼后,自己都得折好几天寿。 安漾喝醉了,睡着了,很信赖的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原小猫,你回来了。”她笑道,大眼睛雾蒙蒙的,水润又干净,很亲昵的趴在他背上,“欢迎回家。” 少年回头,轻轻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女孩歪了歪头,没有讨厌的神色,又闭上了眼,长而翘的睫毛颤了一颤。 气味干净,馥郁,甜香,吐息里有股淡淡的酒味,他从不喝酒,但是此时,竟然也觉得那股味道一样让人发疯。 他忍不住再次贴近,女孩在梦中发出了轻轻的呢喃, 是她不让他做的事情。 按世俗来说,他现在这种行为,应该 是很卑劣无耻的吧。 但是,忍不住,安漾在梦里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声,“原燃。” “嗯。”她叫一声,他应一声。 家里没人,他拿出钥匙开门,带着她进门。 原燃把她放下沙发,安漾还黏着他,“原燃。” 是她记忆里的原燃,他把外套脱下给她穿了,里面是一件黑色薄卫衣,应该是洗过澡不久,干干净净,气味比她好闻很多,只是似乎又瘦了一点,锁骨线条清瘦明晰,她靠在他怀里,正对着那块干净的皮肤,一抬眸,能看到他长睫投下的影子和淡色的薄唇。 安漾在他头上一阵乱揉。 毛绒绒啊毛绒绒,触感好得不得了,散着薄荷味清香。 她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随后缩进他怀里,不让他走。 第一次这么主动接近他。 真么多天的煎熬,一下得到了抚慰,被熨平得不留一丝痕迹。 本来就淡薄的道德意识,一下都被抛到了九天之外,他回以热情……她现在,浑身上下,眼里也好,身边也好,似乎都被他完全占有着,意识到这点后,让他舒服得直眯眼,把脑袋凑过去,让她揉。 女孩却忽然收回了手,身子一下抽离出他怀抱。 少年明显没有满足,抬起头,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她,也有些迷蒙,似乎被她染上了醉意。 “笑一个。”安漾说。 女孩双手揪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睁得大大圆圆,目光迷蒙,酒气清冽,声音软糯糯的,“不然,不揉了喔。” 第42章 安漾醒来时,脑子还疼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拎起一缕头发嗅了嗅,敏锐的感觉到还残存着酒气,安漾在翻了个身,脑子里混乱的记忆一点点清晰起来。 像是在倒放磁带。 ……之前是在餐厅,和小希一起,小希说是为了庆祝她成年,问她要不要喝酒。 她同意了,然后,一喝,直接喝完了一整杯qaq. 再后面……安漾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了,她拼命回想,脑子里终于浮出一个画面,还依稀记得,应该是她彻底睡着之前的最后的记忆。 安漾,“……?”她缓缓僵住了。 那个笑得那么放肆的人是她么,像个女流氓一样,对原燃说,让他给她笑一个,不然就不揉他了?真是的她? 安漾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瞬间从面颊一直红到了耳尖,整个人像是一只被煮熟了的螃蟹, 啊啊啊啊啊啊啊,想死!她那会儿是不是疯了。 小姑娘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面红如烧,只想在地上刨个洞钻进去,变成一个鸵鸟算了,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脸再见原燃了。 因为从来没有见原燃笑过,她一直想看,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这么一种羞耻的方法达到目的呀?!而且,说完后,她就睡过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最后到底笑还是没有笑,她也不知道,就算看到了也忘记了,这样,怎么算,都是她亏大了…… 安漾红着脸,起身冲去浴室,打开热水把自己狠狠冲了一遍,她搭着毛巾从浴室出来,总算把身上那股酒味都冲洗干净了,只是脸上热度,还是根本无法褪去。 原燃是什么时候回湳安的?她都不知道。 现在又几点了? 安漾换好衣服,擦干头发,看了眼时间,她和林希出门吃的午饭,现在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快六点了,也就是说,原燃带她回来后,她足足睡了一个下午。 安漾磨磨唧唧推开门。 意外的是,安文远也回来了。 他似乎刚接完电话下楼,有些尴尬,对原燃道,“新年好,刚接了你爷爷电话,原燃,你到湳安后,至少要打个电话给家里报平安,你家人都很担心你。” 原燃坐在客厅,而对面…… 安漾视线一滞,才发现,是易渡,神情很拘谨,而原燃面无表情 ,视线甚至有几分阴沉,两人面对面坐着,一主一客的显得如此分明。 “那个,原燃,这是爸爸的学生。”安漾磨磨蹭蹭走到他身边,小声介绍。 易渡已经站起身,“我马上就走。” “谢谢老师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易渡说,“今天学习寝室开了,我今天就回去,这几天叨扰了。” 他有些难堪的,偷眼看了下她,垂着眼。 安文远说,“没事没事,下次有空,欢迎再来玩,你回去先去趟实验室看看,别让他们出了错,明天叫小宴过来找我一趟。” 易渡一一应好,门很快被合上,客厅里恢复了平静。 原燃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站起身,又在她身边坐下,可是,没有蹭过来,安漾倒是知道,不是因为安文远在身边的原因。 简直像是猫在自己领地被侵犯后,不加掩饰的呲出了尖牙和利爪。 肯定是生气了。 领地意识很强,忽如其来的外来者,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住了进来, 安漾抿唇,偷偷笑了下。 “软软今天生日,我们晚上出去吃吧。”安文远说。 按农历日子算,好像确实是今天,安漾自己才方想起。 吃完饭,三人一起回家,路上,安漾陆陆续续接到了很多祝福短信,三人一起上楼上,安文远从自家信箱里翻出不少礼物盒子,上面贴着各种标签,各色的祝福语。 安漾人缘好,每年生日时,即使时间不太好,但是依旧能收到许多礼物。 她回到家,洗漱完,开始拆那些盒子,一直到最后一个,不大不小,没有任何标签。 她有些怔,轻轻打开,愣在了原地。 是个精致的星空仪,一眼看过去,价格极其不非。 熟悉又陌生的。 晶体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华,她轻手轻脚拿起,看完说明书……墙壁上,映照出现了一片如梦似幻的星空,有淡淡的流星划过,伸手,似乎可以触碰到,她仰着脸,看了很久很久,鹿眼里盈满了光华。 …… 某人没提起过这件事情,没有问她喜不喜欢,那盒子没头没脑的,署名也没有,祝福也没有。 笨蛋,这样,不怕她以为是别人送的么。 但是,她知道,除了他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给 她准备这份礼物。 她记得的呀,去年冬天的时候,她和原燃一起去上学,在路上,看到商场外巨大的led屏,正播放着《星域》的广告。 大片虚幻的星海,蔓延在屏幕上,缓缓旋转,映照在房间浅色的墙壁上,格外真实。 她当时放慢了脚步,一直扭头看着,完完整整看完了那支广告,把公司和游戏名认真记在了心里。 她回去上网查了查,知道那是《星域》新年全国竞技活动,第一名的奖品,而且,还没开奖,在论坛上已经被炒到了一个她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天价,安漾直接就断绝了这个念头, 她没说过想要,回忆起来,似乎也只是轻声嘟囔了一句,“好漂亮。” 原燃当时没有任何反应,没说话,她以为他没注意到,加快脚步赶上他,之后也再没提起过这件事情。 但是呀,仔细回想一下,她说过的话,他好像都会记得。 原燃从原家离开时是半夜,无声无息,从窗户直接跳了出去。 大半夜,之后消失得无声无息。 “能去哪,肯定是回湳安去了呗。”白念芳说,苍白消瘦的女人,脸上还残余着呆滞的神情,唇却浮着冷笑,一种极其扭曲而怪异,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协调感。 去见那个把他魂勾走了的。 完全不像原燃了,不像她一人带了那么多年的,一手打造出来的小怪物。 长达那么多年的,和外界完全断绝联系的生活,白念芳原本是打算就这样,让他这样一直待着,如意料之中,长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或者疯子。 但是,他们临走前,原和礼终于回了一趟家,看完儿子,他从病房出来,盯着她,淡淡说了一句话,“我儿子,不能是个文盲。” 几个月后,那是他第一次回家,第一次和她说话,白念芳唇微微颤着,脑子时反复回荡着那句话,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和她说话了,因为那小怪物。 她原本以为,原燃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像正常人那样的七情六欲,在那几乎和外界完全断绝关系的七年里,他从男孩长成了少年,可是,除去原家请来的老师教授的知识外,他什么都不懂。 性格孤僻,乖戾,扭曲,完全没有正常的沟通和交际能力,自我封闭,极度缺乏常识。 怎么可能去喜欢别人?那种怪物,又怎么会有人能忍受得 了他? 白念芳怔怔盯着自己指尖,眼睑微微抽搐着,脸色是一种灰败的白。 原燃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像原和礼,尤其眉眼,不过,轮廓更加精致,有精致的唇峰和更秀挺的鼻梁,那都是来自另一半基因的遗传。 他脸上掺杂的属于别人的部分,白念芳不想看,尤其是当那些部分,和属于原和礼的五官神态交织起来时。 只是看一眼,她就嫉妒得想发疯。 一直到死,原和礼还要用这种办法来折磨她? 直到第二天,原戎联系上安文远,确定原燃确实安全抵达了湳安,状态很正常,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戎,“算了,小燃喜欢那边,就让他待着。” 原和义,“爸,你这样放着,对小燃和安家人都不好,安家不知道小燃情况,万一他在那发病了,伤人了怎么办?你这是溺爱他,反而会害了小燃。” 白念芳呆滞的坐着,宛如一个苍白的幽灵,一言不发,原和义看了她一眼,“到时候,我负责带小燃去检查。” 原戎没说出话来,病痛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让这强势果决了一生的老人,在暮年显得格外苍老疲惫。 他忽然抬起头,直视着原和义,重声道,“让他住那儿,小燃想住哪里就住哪,他自己不想回,你们谁都不准强迫他回!” 原和义还想说话,“爸!” 原戎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已经站起身,快步离开了客厅。 …… 文毅上前,道,“这是小少爷房间里留下的东西。” 除去寥寥数件贴身物品外,原燃什么都没带,原和义甚至在那堆东西里面,一眼看到了数张卡,是原家给原燃的那几张额度巨大的信用卡,在他那晚离家时,居然一张都没带。 原和义表情阴森,半晌,冷笑着,从牙关挤出一句话,“去,那些卡,都给他去停了。” 出生在原家,原燃从小对钱没有概念,物欲又轻,安家自然也不会短他吃喝,原和义停掉那些卡后,过了五六天,屁事都没有发生。 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气得原和义脸色青黑,在办公室里一连摔了好几套茶具。 新年过去,一切似乎重新走上正轨,本来《星域》新年活动算办了个圆满,但是,逐星游戏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茬子。 “是这样,我们公司接到了一 封举报邮件,说是您在去年年底举行的新年活动中,使用了自己编写的外挂程序。” 张合北有些惊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如此年轻,一张冷漠俊美的脸,格外惹眼。 他语气很平淡,嗓音有股冰冷的质感,“年前,1月18号那次投诉,你们没有受理。” 张合北,“……” 他说不出话来,第二名那个叫噬空的id,确实也是使用了外挂,而且,之前有过投诉,逐星当时忙于组织新春活动和内部结构调整,焦头烂额,当时确实就这样忽略过去了。 这种事情,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丑闻,以逐星公司的能力,按下来不成问题,张合北这次来找他,原本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你学过编程?”他问,上下打量对面少年。 少年似有些不耐烦,随意点了点头。 “以后,大学有兴趣报相关专业么?”张合北说,“逐星科技很欢迎你们这种年轻,聪明,有潜力,有想法的优秀人才。” 张合北当年大学读了一半就退学了,做事不拘小节惯了,后来进了逐星,一直靠一手过硬的技术吃饭,他以前也仗着自己技术干过不少游走在黑白边界的事情,道德感本来也不强烈。 听到逐星二字,少年面上似划过一丝冷笑,直截了当,“没兴趣。” “你不怕我们收回奖品?”张合北饶有趣味,“毕竟,你肯花力气重回游戏,还亲手编写了这个脚本,所以我能不能这样猜测,我们公司出品的星空仪,对你还是挺重要的?” 少年眼神没什么波动,似乎这句话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见他这模样,张合北先是有些失望,而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抖掉烟灰,看着对面,直起了身子,神情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起来。 他记得,第三名和第四名之间,类似鸿沟的分数,而第三名分数,和fire这个号之前一直打出的平均分数极其相近。 如果说,第三名,那个叫“航海者”的id,也是由眼前这少年幕后操纵的话。 那么。 逐星不处理违规事件,奖品由他拿到。 逐星处理,一二名被取消资格,奖品被轮次替换给第三名,还是在他手里。 张合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尤其是“航海者”这id,已经有一定的游龄了,可是,之前一直表现很平 庸,这次忽然雄起,到底是巧合,还是只是因为背后的操纵者,已经偷偷换了人? 年轻,聪明,缜密,技术高超,做事不择手段,带些偏执的执拗。 张合北现在还不知道眼前这少年真名。 但是,看他举止谈吐,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似乎对钱完全没有概念,对人态度冷得过分,又得完全顺理成章,一点不像是故意摆谱。 他盯着对面少年俊美的脸,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在哪里见过。 张合北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一直想不起来。 “小同学,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张黑底金边名片,“以后,对逐星有兴趣,欢迎随时联系我。” 原燃这段时间情绪似乎一直不是很高。 安漾有心督促他学习,在家里是不方便的,在安文远不间断的耳提面命下,她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只要是在家,就能随时随地和他待一起,于是,只能另谋出路。 好在湳附毗邻湳大校园,湳大校园很大,里面有各式咖啡馆,不需要校园卡也可以进,里面都是湳大学生,氛围很好,安静,适合学习。 因此,假期学校图书馆不开,安漾就告诉安文远自己出门学习,俩人一前一后出门,随后在湳大咖啡馆会合,一起待一天,什么也不做,就头对头学习。 “爸爸还没回来。”安漾拿出钥匙开门,四处看了一圈,声音里含了一点喜意。 这就意味着,她还能在家再和原燃多待一会。 “之前我弄了点黑巧!”她雀跃道,“你等等,等下就可以吃了。” 棉花从二楼偷偷溜了出来,见到小主人回来了,开心的想跑去她脚边转悠蹭蹭。 走到半路,它被一个长长的影子拦了路。 少年冷着脸挡在了它面前,弯下腰,面无表情,冷声道,“走开。” 棉花很怕他,喵呜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夹着尾巴躲回了自己的小窝里。 她只能抱他,摸他一个。 他终于满意,回过身,去厨房找她。 安漾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在厨房看着巧克力状况。 少年从身后靠近。 “上次,不是肚子疼。”他忽然说,“是头疼。” 寒假前,原 和义来,他在家发作时,骗她,说是肚子疼,可是那次,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失去了神志。 这几天,复发得很严重。 他知道,他们肯定打电话给安文远过了,他能和她继续这样待在一起的日子,过完一天,可能少一天。 少年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紧紧抿着唇,垂着长睫。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安漾却很快想起来了,那次把她吓得够呛的突发事件,原来是因为头疼? “最近,也有。”他垂着眼。 安漾走过,轻轻在他太阳穴上揉了揉,“是因为学习太紧张了吗?” 因为太想和原燃考上同一个大学了,她最近,一直都强行让他看那些不擅长的东西,各种阅读题写作题,他也一直都听话,每天都乖乖写完了。 这么看,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他摇头,“以前就有,还会做噩梦。” 安漾还没说话。 “吃药了。”少年飞快补充,声音极少见带了急切,“已经好了很多。” 意识到他似乎根本不想在她这里求到什么回答,而只是在倾诉一个事实,安漾沉默了。 “那你再头疼或者做噩梦了,就告诉我。”她轻声说,“要是再厉害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医院,让医生帮你看看,好吗?” 少年还有些僵硬。 她知道原燃以前晚上就经常睡不好,但是没有想到过,居然会是因为噩梦。 “我把手机放枕头旁边,晚上不关机。”女孩眨巴眨巴着鹿眼,“你要是做噩梦睡不着了,就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大半夜都可以的。” 她靠得很近,一点没有疏远的模样,女孩踮起脚,温软纤细的手指,轻轻触到他的耳朵,在他发上揉了揉,动作极其温柔,安抚又包容。 原燃终于一点点松懈了下来,乖乖点了点头,“嗯。”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 因为近期的失眠和噩梦,那双漂亮的黑眸下还带着淡淡的黑,但是掩不住的唇红齿白,好看诱人到晃眼。 这样一个苍白俊美的少年,一瞬间,在她手指下,完全被顺了毛,自觉而乖顺的收敛起了所有的尖爪和锐利的牙。 安漾觉得这样的他,简直可爱死了。 所以接下来,他不会告诉她,他还怕黑吧? 安漾被自己 的猜想逗乐了,“好了,要吗?”她抽出已经冷却定型的巧克力,洗干净手,拿出一块,见他没接,似还在出神,她干脆踮起脚,顺手塞进了他嘴里。 少年直接咽下了那块巧克力。 指尖,感觉到一点濡湿,她猛然抬眸,只看到他轻轻舔过薄唇,专心吃着巧克力,小虎牙若隐若现,似浑然没留意。 安漾触电一样收回了手指,耳尖红通通的,强忍羞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回身收拾起了盘子。 吞下那口巧克力,少年沉默着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他不敢告诉她完全的真相。 诊断书,医生的话,身边人畏惧的眼神,从小到时候开始,女人尖利的声音,日夜不息在他耳畔边回响。 如果她都知道了,还敢像现在这样,拥抱,亲近他么。 那个无法控制的,自私,暴戾又可怕的他。 生平第一次,从不知畏惧为何物,也向来无所在乎的少年,感觉到了一丝迷茫。 得到后又失去的滋味,痛苦更甚于从未得到。 第43章 原和义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人一倒霉起来,似乎什么都不顺。 小怪物没有半点要回来的迹象,原戎这次说话说得极死,安文远也一直没有给他回信。 而逐星科技市值稳步上升,以岳闲庭为首,都是原和礼当年留下的那群心腹,依旧牢牢把持着董事会,即使在原和礼离世之后,也没有半点松动迹象。 尤其是岳闲庭,作为过去原和礼的首席助理,目前逐星科技的实际掌权人,整个人精明如狐狸,有一份和原和礼如出一辙的完美履历,他懂技术,还兼有国内最好的法学系双学位,是个极难缠的对手。 原和义自己持有的股份只是当年逐星创办时,因为原家投资而分到的极小一部分,根本无法强行用权力撼动岳闲庭,他现在在逐星的话语权,大部分也都只是来源于原和礼亲弟弟这个身份。 他这段时间心里烦躁,应酬也不想去,终日阴沉着脸,下属来汇报工作时一个个都战战兢兢。 文毅敲了敲门,“是我。” “进来。”原和礼不耐烦道。 文毅推门而入,“原总,逐星游戏最近办的一个活动好像出了点问题,活动公开的第一名涉嫌违规竞争,现在正在调……。” “这点小事,你他妈的都要一个个告诉我?”原和义没听完,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逐星游戏的人都是死人?不会自己处理?” 文毅一直是个合格的秘书,分得清轻重缓急,这一下也是奇了。 “关键是,地址。”文毅却还没有住嘴,继续道。 原和义烦躁的瞟了电子屏幕一眼,不耐烦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神态瞬息变换,他仔仔细细把获奖者留下的地址看了一遍,低声道,“湳安……” 文毅点了点头,“安家。” “安家小姑娘从不玩游戏,不出意外,这个叫fire的id,应该是小少爷在用。”他递过一张纸,“通过之后内部查询,基本上可以肯定。” 原和义神情变了,他缓缓靠在椅背上,挑起一边眉,“你说,他怎么了?” “在逐星推出的新年活动里,小少爷自己写了一个程序。”文毅说,留意着原和义神色,“违反了游戏竞争规则。” 原和义眼里划过一丝玩味,“他出售了那外挂?” “没有查询到出售行为。”文毅谨 慎道,“这种情况,公司一般只会要求支付罚金,并取消领奖资格。” “罚金?”原和义重复了一遍,唇缓缓扬起,轻描淡写道,“你去安排,特别照顾一下。” 他在照顾二字上加重了音,声音里的森冷不加掩饰。 文毅应声,很快退出了办公室。 原和义适才低潮的心情恢复了不少。 小怪物从小锦衣玉食惯了,从小没有体会过缺钱的滋味, 以他这侄子的高傲程度来看,原和义不觉得他会主动对原戎提起,到时候,看他离了原家,去哪儿弄那么大一笔钱。 在外折了爪子,要他自己乖乖回来。 开学不久,上来就是湳安全市模考,十六校联考, 数学题目很不简单,和高考类型不太一样,考得有些偏门。 安漾写起来略微有些吃力,大部分人显然都和她一样,,考场很安静,一时都只能听到沙沙的写字声,一直持续到下考。 “听说你们考场有个男生提前交卷了?”外头走过好几个学生,边议论,余思航走在最后面,面色灰败,“别说了。” 那会儿,他还在咬着笔头用了吃奶的力气努力算着,一看最前面,座位已经空了,桌子干干净净,啥都拿走了。 艹 明明上午考语文的时候,他看燃哥还和他一毛一样,现在这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就走,几个意思,扰乱军心是嘛。 二三月份的时候,湳安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考完下午最后一门数学,晚上晚自习取消了,大家都回家,安漾收拾好文具,背上书包,刚走出考场,就看到了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挺拔秀颀,站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显然在那已经站了不短时间,外头飘着蒙蒙细雨,被风吹得斜斜,飘进走廊,他毫不在意的站在那里,深蓝色的冬季校服,一边肩膀已经被染成了深色。 “不可以提前交卷的。”安漾仰脸看着他,轻轻道,“写完了的话,你可以检查几遍,看有没有哪里写错。” 毕竟,高考一分都能好几百上千人,到时候,安漾不想因为一分之隔导致自己和他失之交臂。 “有检查。”少年轻声说,注意到她认真,没有一丝玩笑意味的眼神,他抿了抿唇。 他可以保证不会错,只是因为想快点看到她,所以提前交卷了。 安漾,“ ……” 她对他这幅模样从来没有招架能力,只能退一步,“那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 原燃点了点头,走近,很自然的把她冰凉凉的小手揣进了自己衣兜。 他体温一贯高,冬天时,热度十足,和体寒的安漾截然不同。 “上午语文考得怎么样?”本着补偿刚才那句话的心思,她也就由他这样了。 原燃说,“写完了。” 俩人说着话,迎面撞上一个拿着试卷袋匆匆过身的人,视线对上,安漾一怔,反应过来后,已经飞快把手一抽,缩回了自己衣兜。 原燃明显不解。 “老师好。”安漾脸红着,低着眼不敢看对面, 对面站着的是她的班主任郭文涛。 原本,在一堆都素面朝天的女高中生中,安漾很出挑,成绩又好,郭文涛原本还操心过早恋问题,但是安漾明显一心向学,和班里男生往来都很少,久了他也就慢慢放心下来了。 另一个男生他不认识,神情明显不是很友好,但是长得很好,好过头了,明显属于他们这些老师眼里需要严加看管的高危区域。 郭文涛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道,“外头冷,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考试继续加油。” “谢谢老师。”安漾忙点头。 于是,随后,无论他再怎么暗示,安漾都红着脸,坚决不再把手伸过去了。 原燃心情有些不好、 湳附校门口,站着个穿着灰色羽绒服的男人,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眼角微微有些下垂,一副没睡饱的模样,他百无聊赖等在门口,在寒风里抖着,缩着脖子,探头往学校里张望。 保安让他赶紧离开,“里面在考试,闲杂人等离远点。” “我是学生家长。”张合北喊冤,“我哪里是闲杂人等?” “您请出去。”保安不耐烦了。 张合北被湳附保安拽着,衣服都变形了,就是死死赖着不走,直到他忽然扭头,看见里面出来的人,眼睛一亮,拼命道,“你看,你看,我儿子出来了。” “咳,我侄子。”撞上少年阴沉的目光,他忙改口。 安漾很懵,小声问原燃,“你亲戚?” “不认识。”少年面无表情道。 保安原本就很怀疑了,这男人穿得脏兮兮又皱巴巴,头发看起 来都好几天没洗过了,那少年虽然也穿得简单,但是很整洁,怎么看都又高又帅,和他亲戚呢?看起来都不是一个阶级的。 张合北拽开保安,发足狂奔,跟在了原燃后面,“小同学,小兄弟,你等等,那啥,你不能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安漾只能停下了脚步,“那个,原燃,这个叔叔找你有事的话,你就先和他谈吧,我可以和希希一起回去。” 正好,她兜里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林希发来的短信,她把信息给原燃看了 “对对对,我找他有重要事情。”张合北连连点头,“小姑娘说得对。” 少年明显很不情愿,抿了抿唇,却也没违逆她的意思,“嗯。” 安漾身影慢慢消失。 一转脸,他面色很阴沉,视线冰凉,“你有什么事?” 这变脸速度快的。 张合北简直都无力吐槽,刚才在那小姑娘面前扮什么乖。 在附近随便找了家店,里面开了暖空调,张合北搓了搓手,只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他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上次那事儿,还没完。” 本来那事儿也始于他们疏忽投诉,导致噬空钻了空子在先,一三名都是眼前这少年,充分说明了他有拿下这奖品的技术,逐星游戏本来的态度就是不予追究,把这件事压下去完事儿。 不料,事情都过去快一个月了,上头来人找到了他,莫名其妙的旧事重提,直接给他施压,说要严惩不贷。 张合北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逐星本部高层忽然会关心起这种细枝末节的屁事,还狮子大张口,一口说要违规罚款十万。 “可能要缴纳一点罚款了。”他一摊手,“我先来给你通个气儿。” 他看这少年,不过也才刚成年的样子,还是个高中生,虽然看起来应该家境不错,但是自己在外惹出这种事情来,十万的罚金,怎么都不是小数字。 “不如你直接把星象仪卖了?”张合北说,“按理说是要取消你的资格,顺延给第三名的,但是我知道那第三名也是你,中间操作就给你省略了,你直接去论坛把那玩意儿出售了,交了这钱,还剩一半多呢。” “这月月底要。”张合北忍不住提醒,“上面有人想搞这件事,不然怕真要去起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他觉得,对面少年漆黑的眸子里,一瞬间 划过了一丝冰冷的讥诮。 他再观察去看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漠然模样,站起身。 张合北,“……”您到底听到了没有哇。 少年已经直接想走了,半路忽然停住,回身,面无表情问,“卡号。” 张合北报了一串数字,原燃听完,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出了咖啡馆,外头寒气吹了进来,张合北打了个抖,看到他线条漂亮的侧脸,忽然喊道,“原小兄弟,方便告诉一下,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么?” 原不是个多见的姓氏,恰好,他们公司最大的老板还就姓这个。 不过逐星科技总部在京城,原家人也在京城,包括逐星科技的故去创始人原和礼,张合北依稀记得,这位已经去世了的原总,似乎有个独苗苗儿子,传闻中好像正好也是十几岁的年龄。 只是那孩子被原家人保护得密不透风,原和礼似乎也没什么宣传他的意思,加上张合北自己也不是个热衷八卦的人,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原总孩子到底具体叫啥长啥模样。 以前原和礼掌权那会儿,他还是个刚入职没多久的分部门管理,从湳安去了一趟京城,第一次见到了大老板原和礼。 看完就回来了,全部印象就是。 ——那会儿原和礼应该也都四十了吧,看起来他妈的比他这二十多的还年轻。 现在仔细一想,张合北终于想起自己上次见到原燃时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眼前这少年模样,和当年惊鸿一瞥时,记忆里的原和礼,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丢丢相似。 但是,如果他真是那小少爷,想要自家公司的奖品,犯得着这么辛苦么,直接说我就要了,阖着公司上上下下也没人敢反对吧。 原燃没回答,已经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张合北都追不上他脚步,外面冻风一下卷了进来,他打了个哆嗦,忙裹紧了自己衣服。 原燃到家时,安漾已经先回来一段时间了,正在自己房间看书,便和林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林希,“十一班赵蕊丹,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燃哥电话!你有没有兴趣牵个线鸭?” “他要专心学习,对谈早恋一点都不感兴趣。”安漾紧抿着唇,飞快敲字回复,“你不要祸害他!” 林希,“???” 不是,怎么就祸害了,还什么早恋,这不该是教导主任的台词么? “她又高又美的,还是校啦啦队的,身材超棒,真的,仙女一样。” 没!兴!趣! 就是没兴趣,谁来都不行。 那个赵蕊丹,光她知道的,就三四个前男友了,还一大堆暧昧对象。 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家原小猫,会把他带坏。 而且,她还不学习,成天在外面玩,肯定会影响原燃高考。 林希终于不说了,安漾气鼓鼓的把手机收进了抽屉。 安文远这几天都没课,今天更是一直在家,下午帮学生改了一下午论文,晚上也破天荒没去实验室。 安文远在客厅坐着,安漾就没办法出门找原燃。 只能在自己房间憋着,写作业,看书,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后,回房间,洗了澡,继续看书,一直到十一点,她伸了个懒腰,收拾好课本,准备爬上床去睡了。 窗帘忽然动了一下,安漾吓了一跳,掀开窗帘,看到少年熟悉的脸,“原燃?”她低低叫了一声,难以置信。 “睡不好。”他抿着薄唇,视线随着她。 安文远在家这几天,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格外的少,尤其今天,除了下考后,他们一起走的短短几分钟,然后他就被张合北叫走了,回来又见不到她了。 四舍五入,一天没见过她了。 她也一天没有碰过他了。 安漾建议,“想听一下音乐么?” 少年执拗的摇头,又说,“噩梦。” “说过可以来找你。”他说。 淡淡的月色下,少年轮廓被映得模糊,比平时更加柔和,苍白的皮肤上,眼下淡淡的黑色便格外显眼。 想起自己前段时间的允诺,安漾直接心软了,让步了,小声说,“那……那你进来?我们说会儿话?” 没等她说完,少年眼睛一下亮了,他动作很轻盈,猫一样,从窗户直接翻了进来,无声无息。 安漾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忽然有几分窘迫,耳尖有些热,不知道该说什么,被他那样视线灼灼看着,安漾忽然有些后悔放他进来了,只能偏过视线,随口扯了几句,“说,说完了……那现在,你回去?” 少年还没回答。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已经安文远的声音,“软软。” 安漾急得要命,脑子一片空 白,想都不想,直接掀开被子,把他摁上了床,遮进了被子里,可是原燃那么高一个男生,就算盖着被子,看着也很明显有人,她忙蹬掉拖鞋,自己也跳了上去,一拉被子,随后把灯暗灭,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爸爸,我已经睡了。” 安文远刚推开门,见里面灯光很昏暗,安漾已经睡到了床上,半直起身子,似乎正在揉眼睛,声音困倦又娇憨。 他身体很热,浅浅的呼吸正好落在她腰侧,酥酥麻麻,存在感极其不容忽视,安漾身子僵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安文远看出什么端倪。 好在安文远只是笑了笑,没进来房间,“没事,那你睡吧,晚安。” 待到门完全合上,脚步声走远,安漾一把拉开被子,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黑发微乱,遮不住越发显得精致的眉眼,可能因为憋气,少年平时苍白的皮肤涌起了淡淡的血色,薄唇很红,吐息灼热。 整个人,似乎都被渡上了一层鲜活的温度,不复平时冰冷。 “那个,可以起来了。”安漾根本不敢再看他,红着脸说。 原燃没半点起身的意思。 满世界都是她的味道,被子很软,散着一股清清淡淡的甜香,温暖馥郁,包括怀里的人,于他而言,不啻于极乐仙境。 “留下。” 他把她抱了个结结实实,柔软的发丝蹭在她颈窝里,蹭了又蹭,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少年抬眸看向她,桃花眼漆黑干净,声音微微的哑,“可以么?” 他睡觉不吵不闹,已经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他不怕冷不要很多被子,抱着也很暖,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到她。 第44章 “不行。” 安漾想都没想,差点喊出,说出之后,她忙压低分贝,紧紧闭上了自己嘴巴。 脸上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烫得和要煮熟了一般。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同意这种事情! 原燃没有说话,也没有松手,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少年睫毛长而浓密,乖乖的覆在那双漂亮眼睛上,他似没听到一样,又悄悄往她的方向挪了一点,乖又无辜,渴望不加掩饰。 安漾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用尽最大的自制力移开视线, 不行,再撒娇也不行。 “快回去。”安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从床上跳了起来,趿拉上自己拖鞋,把窗户打开。 窗户打开后,外头一阵夜风卷入,和室内暖融融的温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凉得让人毛孔都为之一缩。 少年终于从床上慢吞吞下来,哑声道,“冷。” 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短袖,锁骨露在外头,三月份,湳安春寒料峭,夜风确实寒凉——尤其是,还刚从热乎乎的被子里出来的时候。 不对。 冷也不行,这么晚了,十二点钟,他还待在她房间,怎么看,都不行! 安漾从柜子里搬出一床毯子,硬着心肠道,“要是觉得被子太薄,你把这个一起拿走。” 见实在是争取无望,少年紧抿着唇,点了点头,抱着那床毯子,再度无声无息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如果再睡不着,你就给我打电话或是发短信。” 安漾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回到床上,床上似乎还有他的余温和气味,她拉好被子,把被子一直拉到了下巴,只觉得脸上热意根本褪不去,不知道熬到了几点,才终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凌晨。 新年回原家后,头疼发作得很厉害,晚上噩梦越发多了,有时候,直到起来时,太阳穴还留着余痛,有时候甚至会恍然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醒后一身冷汗。 意识到自己似乎还安安静静在床上,他松了一口气。 他摸索着,艰难的走进浴室,直接开了凉水,冰冷的水激到太阳穴上,那些幻觉终于放在终于慢慢消失。 他只觉得喉咙渴得厉害,起身穿好鞋,下了楼,去客厅接水。 一楼主卧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安文远站在窗前,看他喝完水,淡淡的月光下,少年被冷汗浸湿透了的额发,苍白的面颊,格外清晰。 原燃意识到他,停下了脚步,抿着唇,没有说话。 “又做噩梦了?”安文远问。 原燃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原燃,你叔叔,这几天和我先打过电话了,他们已经给你找好了医生。”安文远神色复杂,“说你过年的时候,是因为……” 原和义都和他说了,是因为病情再度发作,随后,为了逃避治疗,原燃私自从家里跑了出来,跑到了湳安。 一开始,他还奇怪,不知道原燃为什么要从家里不告而别,没想到,是因为这种原因。 “我都清楚了。”安文远说,“你叔叔把事情都和我说了一遍,包括你小时候,和这些年的状态。” 原燃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从这个少年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似绝望。 “我没有和软软说。”安文远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原家肯定能给他提供最好的医疗资源,如果他是真的受到了心理创伤或者是脑内真的有病变的话,安文远觉得,还是提早就医比较好。 少年脸色苍白,声音嘶哑,“请……求你不要告诉她。” 他不想让安漾知道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知道。 他想让她喜欢他。 不用像他这么喜欢,一点点,五分,三分,就可以,而不是,像那些人那样,像是看怪物一般,用那种嫌恶的眼神,对他避之不及。 原燃现在还记得。 多年前那个混沌的晚上,他还是个小男孩,现在无论再怎么回想,他都无法再想起之前那段记忆,只记得清醒时,他衣角面颊上都沾了血,手里举着一把刀,还在滴血,而对面,白念芳倒在另一角,一边手臂上满是鲜血。 人声杂乱,救护车很快开进,他记得爷爷当时难以置信的眼神,震惊,又失望。 从此之后,周边人看他的眼神越发怪异而畏惧,他们都把他当成了怪物,那种或嫌恶,或畏惧,或是兼而有之的异样眼神。 他不想再被安漾用这种眼神看着。 安文远没有回答,半晌,“我下周,要去外市开会,一周都不会待在家里。” 知道了他病情这么不稳定,不啻于一个□□,就算有张芳在,安文远怎么还敢就这样把他和软软留在家里。 “我会出去住。”原燃答得很快。 安文远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勉强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是,没办法,他必须要为女儿安全考虑。 原和义没料到自己还有接到小怪物电话的一天。 他起身,招呼身后文毅看好门,转身进了内部办公室,里面极安静,所有人都被隔绝开来。 “小燃,你回来吧,家里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爸一直很担心你,你也是成年人了,不要再任性。”原和义说,“如果你是真喜欢那个安家那个女儿,你就先回来,配合医生,把病治好了。” “有什么困难,家里都可以给你解决。”他意味深长,“小燃,可能你自己不觉得,但是,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是家里给你处理好的,离开了家,你自己完全没有独立生活能力。” 原燃静静听完。 “如果你再打电话给安家。”他说,“我手里的逐星股份,会转给岳闲庭。” 他说,“我不会回来。” 语气平静,像是在宣判什么一般。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原燃从小没怎么在意过钱,也不想和逐星扯上任何关系,那些在别人眼里,可以为之争得头破血流,死去活来的东西,他半点也不在乎。 但是,他想脱离那个家,一辈子不再回去。 四五岁的时候,白念芳对他态度没那么差,原和礼还偶尔会不回家,他偶尔能在电视上或者本地报纸上看到相关报道,在他模模糊糊的幼时回忆中,记忆的最开端,白念芳对他是好的,而后来…… 或许,也只是因为他自己,得了那种怪病,所以,被全世界嫌弃,也是正常的吧。 逐星是原和礼一手建立的公司,他知道原和义一直想要,但是他无所谓,谁拿走都行,他不在乎,也不想和逐星扯上任何关系。 只是,他们都想让他回去。 把他再次关在那个囚笼里,被当成不正常的人,生活得暗无天日,今天看到明天,明天看到后天,被所有人当成异类。 以往他过惯了这种生活,麻木着度过每一天,向来无所谓,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一样, 但是现在,他不想回去。 他只想就这样普普通通待在她身边,一直到他可以留下的最后一天。 被陡然挂断电话,原和义脸上青青白白,恼羞成怒。 小怪物说什么? 把原和礼留给他的股份都转给岳闲庭?那不等于把一个逐星都白白拱手相让给一个毫无关系的外姓人? 原和义镇定了一下,仔细一想,只可能是小怪物胡说出来威胁他的,他刚成年半年,之前,股东权利一直是由监护人代行,原和义自然而然,才得以在公司取得那么大的话语权。 “小少爷的所有卡里,都没有过提取金额的操作。”文毅说,“老爷子去靖城疗养了,小少爷也一直没有联系过他说要钱。” 原和义去冻结那些卡的操作,如此看来,心思倒是都白费了。 “倔种。”原和义冷笑一声,“看他能怎么办,月末前去哪里弄到十万块。” 原燃知道拿股份的事情来威胁他,倒是出乎原和义的意料,看来,他倒是过于低估了小怪物智商,原本以为,被白念芳那样折腾那么多年,大概率已经是不是疯了就是个傻子了。 看到底谁先服软。 原燃隔三差五回来找一次他,石俊茂也摸不清楚规律,只是今年年后,倒是好像还是第一次过来鸣鸿。 俩人在对面面馆吃午饭。 原燃忽然问,“哪里可以弄到钱?” 石俊茂在面馆吃饭,对面忽然问。 他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多,消息网灵通。 “你要得多急?”石俊茂问,挑起了一筷子牛肉面,嚼了一口。 “月底。” 石俊茂盘算了一下,“行,你要多少?” “十万。”原燃随口答。 石俊茂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把脸给怼牛肉面盆里了。 “操,小原哥,你干啥了要十万。” 十万倒是也不是个多大的数字,但是,他还是个高三学生吧,好像还没念着书吧,能干啥,他寻思着,平时也没见小原哥有什么吃喝赌嫖的爱好啊。 他之前一直知道小原哥家里条件应该是不错的,但是认识这么久了,他除了知道一个名字之外,对他家里事情一无所知,只能从他说话口音里大概听出来一点,可能不是湳安本地人。 “不是,小原哥。”石俊茂搁下筷子,喝了一口水,“你家应该不可能 缺这个钱吧?你爸妈知道这个事情吗?” 原燃没说话,石俊茂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中的那个字眼触到他的逆鳞了,对面少年眼神冷得像冰,凶狠又暴戾,平时原燃虽然看他眼神也说不上友好,但是,都不像这次,简直,像是已经被逼到了一个临界点,下一秒,仿佛就可能扑上来,把他撕成碎片。 石俊茂打了个哆嗦,果断决定不问了,明显,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他不知道原燃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这种精神状态。 人有时候,不能把自己憋得太厉害了,原燃这种性格,话都藏在肚子里,什么都不对别人说,不发泄一下,迟早什么时候,得出问题。 “李老板一直惦记着你呢,小原哥。”石俊茂说,“想去刺激刺激,顺手挣点钱,都不是问题。” “你要是乐意,晚上和我一起去一趟。”石俊茂说。 原燃点了点,终于没再说话。 “过几天,在我们场会有场比赛。”李向书慢条斯理道,“最后一轮获胜者,奖金有这个数,想要刺激,也绝对足够了。” 他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对面少年。 他有种很特别的气质,冷郁,狠戾,却又意外的纯,没有那种真正从小混社会出来的人身上沾着的污浊气,李向书真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只可惜,石俊茂给他说的名字,他估计八成是个假名,不可能查到人。 原燃和石俊茂一起并肩走出那条细长的甬道。 终于回到地上。 “你要回去?”石俊茂说,“我开车送你。” “这段时间。”他抬眸看向石俊茂,“我住你家。” 石俊茂一愣,忽然意识到什么,爽快道,“行,想住多久住多久。” 怕是害怕自己到时候一身伤的模样,回家吓到家人吧,住在他那里,确实也方便一点。 “那行,现在直接去我家?”石俊茂办事很利落。 “先回家。” 他面无表情道,“你一起过去。” …… 原燃模考考得很不错,语文进步了。 安漾很开心,欢天喜地,提前回了家,琢磨着去做点什么好吃的犒劳一下她家小猫。 “原燃?”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她忙迎了上去。 是原燃,不过,旁边跟着一个她有些陌生的青年 ,二十来岁模样,身材高大,一头利落的短发,很爽朗利落的模样。 “安妹妹好,我是小原哥朋友,石俊茂。”石俊茂热情洋溢,“去年在街上见过,安妹妹还记得我吗?” 安漾忽然想起,自己见过他。 得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她被苏繁跟踪骚扰那段日子,她见过石俊茂和原燃一起。 如果是那个时候认识的话,到现在应该是有挺长一段时间了。 原燃性格过于孤僻,在学校时,也经常独来独往,安漾还是乐意看到他交到朋友的。 “记得的。”她唇角露出了两个小笑涡,“谢谢你照顾原燃。”愿意和他一起玩。 “没有没有,是小原哥顾我呢,安妹妹,我这几天,想让小原哥去我家住住。”石俊茂呵呵笑了几声,“是这样,我有个弟弟,也念高三,念得屎……呃,是有点不太通,小原哥同意了,说可以帮他补补课。” 安漾一愣,条件反射般看向原燃。 他,会有这么热心的时候么?给别人补课? “他帮过我。”原燃只说。 “把小原哥借我半个月。”石俊茂拍胸膛,“保证全胳膊全腿送回来。” 安漾微咬着唇,“请问,您家地址是?” 石俊茂显然有些为难,瞟了一眼原燃,见他沉默着偏过脸去。 石俊茂只能说,“在,在新参路附近,你放心,离你们学校也不远,我每天去那附近上班,能送小原哥过去。” 安漾,“那您可以给我留一个号码么?” “可以可以。”石俊茂忙掏手机。 来她们家这么久,原燃好像从来没有外宿过,这段时间,更是一有时间,就直接回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虽然说还有几个月要高考,她觉得一直待在家里学习也挺好,但是,转念一想,安漾觉得,她也没资格这么管着他 “顶多就一两周。”石俊茂说,“我弟真的没救了,他就信小原哥一个,真的,急需帮忙。” 安漾勉强笑了笑,“嗯,你们去吧。” 爸爸好像也要出差,这么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家里可能就只剩下她和张芳两人了,空荡荡的,想着就很寂寞。 原燃随意收拾了一点东西,他东西很少,那个黑色单肩包都没有装满。 “原燃,在你朋友家,你也要好好吃饭睡觉呀。” 安漾还在嘱咐,左想右想,生怕有什么疏漏,“想吃甜食的话,发个信息给我,我做好带到学校,然后给你送过去。” 他点了点头,安静听她说完,安漾以为他要出发了,不料,少年的下一个动作,是伸手,直接抱住了她。 这一下太猝不及防,安漾脸红透了,轻轻使了点儿劲,想要挣脱开,但是,他没有松开,怀抱很热,用的力气大得过分,甚至有点把她勒痛。 “讨厌么?”他问,声音很轻,有点哑,气息拂在她耳边,很痒,她只觉得自己被碰到的那边脸,温度简直要突破天际。 讨厌他这样靠近么。 安漾只觉得今天的原燃好奇怪,她当然不讨厌他啊。 而且……应该甚至可以说是,是喜欢的吧,要不然,不可能一直这么纵容允许他这些行为。 知道未来十天半月可能见不到,安漾红着脸,姑且就让他抱着一会儿了。 “可,可以了吗。”她微微挣扎了一下。 少年不说话,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温热的动脉所在的地方,他唇轻轻贴了上去,感受到她脖颈上柔软的皮肤,淡淡的甜暖香气,和跳动着的脉搏,证明着她的存在,就在他身边。 安漾心跳得厉害,僵硬的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到耳朵,随后,到背脊,轻轻的,少年把她抱得更紧,显然,极受用她的抚摸。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重量终于离开。 安漾心如鹿撞,脸还热着,一直跑到阳台上,见到石俊茂的车离开小区,一直到那车完全开出视野,再也看不到为止。 第45章 一开始,原燃不在家的时候,安漾很不习惯,晚上回家之后,除去张芳,家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安漾给他发短信,原燃回得很快,虽然依旧不多。 虽然聊的都是一些琐事,问他最近吃得如何,在那边住得还习惯么,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晚上早一点睡觉呀。”后面跟了个小笑脸。 “嗯。” 一直到原燃放下手机,去睡觉。 石俊茂,“……”现在的小年轻,是真的能聊。 场馆内亮着两盏大灯,台下座无虚席。 少年戴上护腕和拳击套,伸展了一下手指,直接脱下了身上那件黑色t,扔在一旁。 小时候,他曾被绑架过一次,震惊了原家上上下下,最后找回来时,原燃一身是伤,已经昏迷了过去,但是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匪徒拿到赎金后没有撕票,但是,随后,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多年下来,警察一直没有摸到半分头绪。 一直被笼罩在这件事情的阴影下,原家花了大价钱,给原燃请来了一位老师。 闫泽明是个退役特种兵,退役后黑道白道都混,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原家给小少爷在聘用搏击老师的事情,条件优厚又轻松,于是,他随手报了个名,不料,最数十个应征者中,原和礼最后亲自挑中的他,闫泽明自己都觉得奇异。 不过,他第一次去原家,见到那个眼神阴郁,瘦弱的俊秀小少爷时,闫泽明想,要是真是个娇贵少爷,扶不起的阿斗,他也就懒得挣这笔钱了,走了完事。 没想到,他发现,这小少爷很能吃苦,悟性好,不怕疼,摔了跌打了都一声不吭,比看起来骨头硬多了,于是他也就没走,一天天留了下来。 于是这么多年下来,闫泽明一直带着他,直到最后,他也被迫离开。 他教原燃的搏击技巧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成分,没有多少观赏性,唯一的优点就是实用。 原燃记得很多年前,闫泽明给他第一次上课时,画了一张人体图,上面拿不动同颜色细细标注出了不同部位,都是他这么多年总结的经验,哪里,可以一击毙命,哪里,可以让对手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原燃闭了闭眼,脑海里缓缓浮现出,孩提时代,第一次见到的那张图。 最后一场,台下观众气氛被炒得极热,电吉他声,鼓声 ……组成了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 裁判宣布结果时,场子里气氛被炒热到了最**。 原燃性子喜静,讨厌吵闹的地方,因为之前精神的高度紧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手臂和腰上留下的伤很疼,下面又这样吵闹,他现在心情很是烦躁。 刘美茹一直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蓝方少年最后一击ko对手以后,她手都拍红了。 少年□□着上身,和对手壮汉相较,显出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像一头敏捷的豹,长腿窄腰,每一处的线条很好看。 他唇角染了一点血,干净的黑色短发,衬着那张白皙漠然的脸,有种奇特的,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邪气的俊美。 “小帅哥。”刘美茹端着一杯酒,从贵宾席走到选手席,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你缺钱是吗?”她娇笑了一声,“不用到这种地方来挣钱,你知不知道,还有别的地方,可以轻轻松松挣到钱。” 话里话外充满了暗示。 很对她的胃口,年轻,野得很,脸长得也足够好看,一连好多天,刘美茹天天过来,就是为了看他,只等着今天开口。 原燃没听到一般,看到没看她,拎起搁在一旁的黑t套上,径直要往外走。 刘美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了,莫说,眼前这人还是个比她小了差不多一轮的少年,脸色当下就有些不好看。 “刘姐,就别和小年轻计较了。”旁边女人抿了一口酒,说着安慰的话,全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当着死对头的面被这样下了脸,刘美茹脸色更加难看,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一双纤手拧得死紧,脸上一阵火辣辣。 “和你说话呢。”她旁边跟着的青年不满了,瞟了眼旁边刘美茹,上前堵了那少年路,对他嚷道,“你他妈几个意思?在这装什么装?别给脸不要脸。” 冯建以前是个街头混混,从小长得好,一路不缺妹子倒贴,后来跟了刘美茹,床上服侍,床下狐假虎威,强行扮了半个保镖,随着她横惯了。 知道刘美茹是个喜新厌旧的,不料连个年龄这么小的也能看上,从刘美茹开始盯着那台上少年,他心里当下就有点不舒服,只是没想到人家还根本不识抬举。 原燃现在心情极度不好,极度暴躁。 他往前走了一步,提起那堵路男人衣领,往后随手一摔,冯建是也是中看不中 用的银枪蜡烛头,毫无招架之力,被甩出米余远,重重砸到了一张桌子上。 酒水饮料瞬间噼里啪啦全翻了,女人的尖叫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电音戛然而止。 冯建见过这么横的,没见过这么横的,一句话都不说就直接动手。 他也没想到,刚从台上下来,那少年居然还有这种力气,他气急败坏从地上爬起来,想冲上去打人,喉咙已经被一双修长冰冷的手狠狠扼住,整个人都被提起。 他对上对面少年一双暴戾冰冷的眼睛,呼吸急促,脸一下涨青,喉咙里漏出支离破碎的音节,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刘美茹已经再度尖叫起来,现场一时混乱不堪。 比赛后,是不准私斗的,周围引起了大骚动,李向书带着几人很快匆匆赶过。 “小同学,比赛后,不准私斗。” 原燃似终于回过神,像是丢破布袋一样,把手里的冯建往身边一丢,冯建面无血色,一阵剧烈的咳嗽,眼里满是恐惧,摸爬打滚,离他远越越好。 李向书何等老油条,飞快扫过现场,见到脸色青青白白的刘美茹,色厉内荏的冯建,和那个阴沉着脸的少年,心里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皮笑肉不笑的,对刘美茹比了个请的手势,“刘小姐,今天比赛已经结束了,我们不留客,你们请回吧。” 很快有人扶起了面无人色的冯建,挟着刘美茹,一起带走,保洁人员开始打扫现场,现场很快恢复平静。 “小同学,以后有空,欢迎常来玩玩。”李向书递过一张卡,“这是包括之前所有的工资,还有点我的小意思。” 这么久下来,他帮他带来的人气,倒是已经让他回本。 “别气了。”李向书说,看了眼刘美茹消失的方向,“回去好好修养修养。” 原燃皱了皱眉,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气的,他收起那张卡,找到自己外套穿上,径直往门外走。 李向书追问,“不用去医院看看?” “回去。”他没停步,直接往石俊茂那里去了。 今天有点迟,他没带手机,怕错过了安漾的电话或者短信。 一直没有回复。 明天就放假,安漾不知道原燃现在过得如何,实在放心不下,早上偷偷跑了半个校园,去三班找原燃。 结果不见,余思航说,“ 燃哥身体好像不舒服,都请假好几天了。” 安漾当时没说什么,回了教室,直接打电话给他,结果没有接听,短信也没有回复,安漾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一直到晚上放学,终于忍不住,拨通了石俊茂给她留下的电话。 “喂?”半晌,那边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请问原燃现在在您那里么?”安漾声音很焦急,“这几天他为什么没去上学?” 还是穿帮了么? 石俊茂一下清醒过来,瞌睡全都不见了。 妈蛋,果然,撒一个谎之后,就不得不拿无数个谎去圆。 石俊茂走南闯北,也算是个老油条,撒谎撒惯了,硬着头皮道,“他没事,就有点感冒,去医院吊水了,晚上马上回来。” 小姑娘声音软糯糯的,却坚决得很,“那他在哪个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石俊茂头疼,只能含糊说了几句已经没事了,要出院了,随后,赶紧找个由头把电话挂了,佯装没电关机。 ……晚饭后。 “石头哥,门口有人找”夏普从武馆外走进,“一特清纯的小姑娘,可怜巴巴蹲在门口,直说要找你。” “说我不在,赶紧说我不在。”石俊茂躲在楼上,心道坏了,那小姑奶奶真是厉害了,他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不行啊,石头哥,那小姑娘不肯走了。”夏普吃完一顿饭,回来时,只见那小姑娘还在门口等着,“哥你在外欠情债了?人都追上门,在门口蹲那么久,这么痴情。” “滚你妈的蛋。”石俊茂没好气,“别乱讲。” 给小原哥听见了,不搞死他。 骂走了夏普,石俊茂依旧那个愁。 他记得今晚是最后一场,原燃肯定会回来得很迟,他没带手机,他这下也通知不到他,到时候真的一回来,给撞上了怎么办。 他打开二楼窗户,往下看。 鸣鸿路门口正巧是个路灯。 那小姑娘一直站在路灯底下,穿着宽大的白底校服,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小,白色书包还背在背上,可能是站累了,她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啃完后,依旧回门口那里站着,站累了,就蹲一下。 八点的时候,可能是太渴了,她买了一瓶水,回来继续蹲着,倔强的打量着门口来来回回每一个人。 等小原哥回 来了,不得neng死他。 石俊茂简直愁死了。 实在没办法,一直到十点,他终于磨磨唧唧下楼,“妹子,小原哥出门了,不在。” “去哪了?”四月的晚上,今天早上下过阵雨,晚风微凉,安漾抽了抽鼻子,喉咙有些哑,小鼻音都浮了上来。 见到石俊茂,她一点不惊讶,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大眼睛极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石俊茂,“……” 他是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个大小姐了,“你先跟我上来。” 安漾抿了抿唇,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最近,压力有点大。”石俊茂踌躇着开口,“所以想出去发泄一下。” 精神压力大?为什么,因为学习么? “我也不清楚啊。”石俊茂说,“他心情不好,压抑,想出去发泄一下,我也不好拦着啊?” “他现在在哪?”安漾紧紧抿着唇,却依旧执拗。 石俊茂很为难,真的是轻不得重不得,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俩人在这里相持不下时,门忽然被推开,少年从外面回来时。 看到她的一瞬间,少年脸色一下阴沉下去,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石俊茂。 “不是,不关我事啊。”石俊茂举起双手投降。 原燃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但是,一侧脸颊上,还沾着没干的血迹和淡淡的淤青。 安漾一眼就看出,他肯定是又在外面和人打架,弄了一身伤口回来。 石俊茂和她说了一大堆,说是他压力过大,需要出去发泄,所以才会从家里搬出来,到外面去打架么。 原燃神色有些僵硬,偏过脸,避着她的视线。 “原燃,你要是压力太大。”看着他脸上和手臂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肩背上看不到的地方藏着的伤口,小姑娘眼睛一下红了,像个小兔子,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回来,我给你揍好吗,可不可以不要再出去打架了。” 原燃,“……” 他怎么可能动她一根手指。 眼看越说越离谱,石俊茂咳嗽了一声,他是内行,上下一打量,大概差不多清楚,他这一身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但是也不容小觑,不处理得酿成大毛病。 “先去隔壁包扎一下吧。”他说。 隔壁 是个小诊所,介于黑诊所于半黑之间,平时他们鸣鸿,有人不小心磕到碰到,基本上都是来唐一德这里治的。 “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结实,就出去乱搞。”唐一德叫他脱了上衣,看了一眼,咆哮出声,“你这伤口都不处理就穿衣服,你怎么这么能?” 脱下黑色短袖,少年露出的背脊,宽阔,肤色白皙,但是,一边肩膀上,淋漓交错着伤口,新伤旧伤都有,还有在渗着血的,看着极其狰狞,尤其是一道贯穿了整个左肩的伤口,格外引人注目,似乎有了很久的年载。 安漾眼圈当即就红了,只是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心尖都揪着,她想说话,看到少年紧抿着唇,唇色发白,清瘦的下颌紧紧绷着。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难堪,他不想让她看到。 安漾拼命沉默着,把所有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唐一德仔仔细细给他检查完,只觉得他还能强撑着走到诊所里来真的很神奇,幸亏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肉伤,不过看起来有些渗人,他给他处理了腰腿上的伤口,给他脸上也抹了点酒精。 唐一德操着一口东北话,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男人腰要保护好,替你以后媳妇想想,别靠脸娶了别人,结果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安漾在旁边等着,听到这句荤话,脸一下红透了,默默低下头。 原燃倒是没什么反应,石俊茂在旁边尬笑,“唐哥,有小女孩在呢。” 唐一德看了眼旁边安漾,噤了声,“你是他什么人?” “表妹。”安漾小声说,都不敢看他,生怕这医生又口无遮拦说出了什么彪悍话。 “我先给你哥处理下伤口。”唐一德说,“你带他回去,让你爹妈给他好好养养,炖点滋补的东西,喝了好更快点。” 包扎的时候,原燃一声没吭。 唐一德倒是有点意外,看不出来,年龄不大,骨头还挺硬。 一行人从诊所里出来时,已经是月过枝头的时候,原燃沉默走着,安漾看着自己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无话。 “送你回家。”回了鸣鸿,拿了东西,原燃说。 这还是见面后,他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安漾觉出他话里不对,“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原燃沉默着。 他该怎么说呢,说他怕到时候病情发作 ,控制不住,也不能说,她的爸爸也不欢迎他,他答应过安文远,在他回来之前,会住在别的地方。 “晚上我一个人在家,好怕。”安漾抽了抽鼻子,“家里空空荡荡,除了张姨之外,没有一个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静默的着看着她。 她拉着他的手,想起之前在诊所里见到的场景,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滴落了下来。 他肩背上还有伤口,是陈年的伤口,不是新伤,有段时间,白念芳极其暴躁,说他有臆症,会发病,需要治,他没有还手,觉得是自己应得的,直到那次,给他肩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在那之后,原燃极厌恶别人碰他。 肩上那道伤口,是那段时间给留下的证明,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不正常。 女孩目光里满是怜惜,一点也不觉得狰狞或者害怕,她伸出一根干净柔软的手指,碰到他唇角的伤口,随后,缓缓贴上他的面颊。 少年垂落着的长睫颤了一颤。 很脏,应该等他洗干净后,再来碰的,不然,会脏了她的手。 他抿着薄唇,身子僵硬,躲不开,又或是,根本舍不得躲。 在她的抚慰下,要化了一般。 最甜似毒的糖,灵府深处似乎都在颤栗,他想离开,可是,身体违背意志,只想靠近她,拥紧她,以求得更多抚慰。 “原燃,和我回家,好吗?”小姑娘鹿眼湿漉漉的。 让她好好养着他,对他好。 他迷路了,她就把他带回家,这一辈子,只要她还有家,都会给他留一扇门。 第46章 好像有很久了,原燃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可是这次,他也只是沉默着,没有动。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安漾紧抿着唇,红着眼眶,她把书包放在一旁椅子上,人也随着坐下,一副再不准备离开的模样, 石俊茂给她这下吓到了,“妹妹,我这里没那么多房间啊。” 他是见识过安漾的倔的,晚上一放学就来了这里,然后,为了蹲他,硬生生在夜风里从晚六点待到了十点,如果说原燃不肯和她一起走的话,安漾就会继续待在这个大厅,一直待到原燃愿意和她一起回去。 这种事,石俊茂觉得她完全能做得出来。 安漾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晚风太凉,她之前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现在有些头晕,鼻子也塞住了。 女孩裹在宽大的校服里,看起来小小的,弱弱的一团,鹿眼眼角微红,但是,就是倔强的不肯走,仰脸看着他。 两相僵持,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僵硬着,偏过视线,沉默着收拾好自己东西,径直往门外走。 知道他终于让步。 安漾眼睛一下亮了,清亮如许,似乎落了星辰。 …… 安漾带着他回家时,张芳已经睡下了,门关得严严实实。 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不等安漾回家,张芳都不会过去睡觉。 “我,我对张姨说今晚去希希家住了。”安漾红着脸,小声解释。 原燃,“……” 她真的不擅长撒谎,也一直没有对爸爸或者张姨撒过谎,但是,乖宝宝一旦说起谎来,好处就是根本不会被怀疑。 “你想吃点东西么?”安漾问。 他说,“想洗澡。” 有些难受,身上脏兮兮的,不好靠近她。 安漾点头,她这几天屯了不少他爱吃的东西,今晚或者明天早上吃都可以,看他喜欢。 冰柜里还放着草莓牛奶,安漾左左右右收拾,路过原燃房间,门半掩着,浴室里传来水声,她忽然有些担心,他腰和腿上那些伤口,不知道,方不方便给自己洗,需不需要…… 安漾恍然回神,脸一下通红。 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可能去帮他洗,怎么都不可能。 她红着脸, 看都不敢再看那扇门,匆匆走开。 很快,原燃从浴室里出来了,黑发上搭着毛巾,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脸上干干净净。 “来,换一下药。”安漾把唐一德留下的药递了过去。 她把东西都递了过去,“还有吃的消炎药。” 见原燃皱着眉,但是还是听话的,把那些都一一吃完了,安漾抿着唇笑,把准备好的草莓牛奶递了过去,他接过,却没喝,放在了一边,沉默的看着她。 他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间断的滴着水,他一直没擦干,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想让我帮你么?”安漾恍然大悟,问。 少年偏过脸,没说话。 “嗯嗯,是我想。”安漾抿唇笑了,“我可以帮你吹头发么?” 少年面无表情,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都忘了。 好像还是很早之前,她帮他吹过一次头发,他当时就很受用,很舒服的模样。 不过,安漾确实也非常乐意。 一番顺毛后,他表情终于好看了很多。 安漾看了下时间,见他打过好几次呵欠了,眼睛微眯着,显然已经很困,“去睡吧。” 今天太晚了,安漾准备好了甜点材料,就等明天原燃起床,她做给他吃。 安漾平时很少进原燃房间,但是,这次,她和他一起进去。 少年显然有些意外,他看了眼床,又看了看她,漆黑干净的眼睛很亮,想法不加掩饰,一眼能看清。 想什么呢。 不知为何,安漾一下明白了他的思路,脸颊一下红了。 “我在旁边看看书。”她努力装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灯你可以睡着么。” 有那些伤在,她怕原燃晚上发热。 而且之前,和石俊茂谈过,他说起原燃晚上经常会做噩梦,睡得很不安稳,晚上经常很难睡入睡,安漾自己不是很困,今晚,他身体状况又这么不好,安文远不在家,就让她这样任性一次吧。 少年似有些失望,但是很快答,“能。” 见他上床,盖好被子,安漾拿着笔记本在旁边坐下,他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屋内安安静静,他可能真的是累极,连日的失眠,加上今天这番剧烈的体力消耗,她又在身边,原燃很快睡着。 安漾放下书,静静打量他的睡颜, 少年睡颜很好看,偏向她这边,漆黑柔软的乱发垂下,掩住了高挺的鼻梁,没有了醒时冰冷的戾气,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安静,薄唇微抿着,颜色很淡,他整个人,似乎都没什么血色,黑发和冷白色的皮肤,对比极其鲜明。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少年眉头皱了起来,不自觉的,朝她这边翻身。 安漾靠近,看到他右眼角下,那道淡淡的伤痕,安漾轻轻抿了抿唇,视线很复杂。 女孩手指怜惜的触到了那处,轻轻的安抚,少年在梦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她的手贴了贴,把自己靠了过来,即使在梦中,似乎也想要在她这里,汲取更多的温度。 在原燃身上,好像发生过很多很多,她不知道,也完全想象不到的东西,这些过去,共同形成了,现在这个原燃。 原燃似乎不想让她接触那些过去,一直极其避讳,而且,每次,从他家里回来后,有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会非常差。 她记起,有次安文远专门找她谈过话,郑重的说起过,原燃家里背景非常复杂,原家是很传统的高门大户,内里涉及到的一些不见光的斗争,不是他们这些人家能想象到的。 他也曾委婉的说过,包括原燃,也完全不止是她见到的这一面,她如果和他过于亲近,以后恐怕会失望。 失望? 安漾不知道他指的什么,她也不觉得自己会失望。 她希望哪天,原燃可以不再这么抗拒,对她敞开心扉,愿意让她触碰那些过去。 高三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五月,一直都是大大小小的考试。 安漾成绩很稳定,而原燃成绩波动有点大,但是,一直到了这种时候,题目难度加起来,考试范围也变大,安漾才了解到,原燃数理成绩到底有多好,无论题目有多难,都能很稳定的达到近乎满分的成绩。 但是他排名波动依旧挺大,看语文分数,偶尔撞得高一点,他排名就会靠前的可怕。 已经到了一个她赶不上的程度。 安漾的分数,正好卡在能上湳大的段位,她相信,等正式高考,原燃肯定会比她更好。 不过,如果到时候,原燃的分数足够上更好的大学,她想,她也不可能自私的强行要求原燃继续和她一起报湳大。 五月底的时候,各个班级,已经开 始拍毕业照,文理两个冲刺班已经解散,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班级上课,渡过这高考前最后几天。 湳大附的校服外套是黑底的,但是背上有一块白□□域,于是,快到毕业时,这块白□□域成了大家自由创作的舞台,没几天要高考了,现在学校不怎么要求穿校服了,但是,毕业典礼这几天,大家依旧都很有默契的把校服都带了过来,当成了最后的一个留言板。 林希,“来,给给给,要的过来拿。” 她买了一大把各种颜色的记号笔,能用来在各式各样的材料上写字,而且不会褪色。 大家一拥而上,教室里乱哄哄的,班主任也不再管,任由他们度过这该高考前最后的一次狂欢, 安漾校服早被人抢走了,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等她拿回来的时候,背上那块白边儿已经全被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签名,各种颜色,几乎都看不到校服白色的底色了。 “乖妹妹,来,哥哥给你签个名。”余思航说,拿过林希校服,大笔一挥,写了个“余哥哥” 林希头也不抬,一字一顿,“我,你爹。” 她手下也没闲着,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在他校服留下的那块最大的空白上,直接签了一个“爹”字,足足一斗大。 余思航,“……”mdzz,这还洗不掉了怕是。 一旁安漾围观了全程,笑得眼睛弯弯,笑到一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低头仔细看自己校服。 果然……安漾哭笑不得,看着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签名,爸妈兄弟姐妹啥都有,不过,也有正常写的,比如 还有画画的,小猫,小兔子,夏璇璇给她画了个比心的可爱小兔子……都和可爱,她一个个看过去,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付星恒在走廊犹豫了很久,扒着窗户看到了这一幕,耳朵有点红。 原本,他是准备,等到高考完后,直接找安漾正式表白的,但是他知道安漾一直想考湳大,如果自己到时候和她天各一方的话,他就打算不说了,等他考上湳大再说。 他贪恋的最后看了一眼,也回了自己教室。 林希兴冲冲的提笔,在她衣服上签了一个最大的名字,双手合十,“沾点尖班回来的学霸灵气,保佑我高考大吉。” “那我也要。” “给我也沾点。” 安漾脾气好,人软软糯糯,成绩好 又不藏私,人缘一直很好。 刚回到手里的校服,还没捂热乎,一下又被拿走了,安漾抿唇笑着,看他们闹。 原燃看见了这样一幕。 周围很多人围着她,有男有女,笑语连连。 她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很容易成为人群的焦点,视线的中心,像是夜空里的星星或是皓月,不自觉的,就会吸引旁人靠近。 这么多人喜欢她。 他只喜欢她一个,也只想要她一个。 可是,对于安漾而言,不是这样。 她性格柔软纯善,和他截然相反,似乎对谁都一样的温软善意。 一想到她也有可能像对他这样,对别人好,他控制不住的的焦躁。 这种难看的情绪,应该是,叫做嫉妒吧, 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世界上,可以只剩下他们俩人就好了。 那样,即使她发现了他丑陋的真面目,厌恶他,惧怕他,她也无法再去找别人了。 一室吵闹中,少年格外沉默,格外显眼,余思航几人知道他心情不太好,而且,他们本来也不怎么敢闹他,于是还是一个个夹紧尾巴做人,生怕哪里触及了大佬逆鳞。 “燃哥,给签个名么,以后见不到了,”洪晃说,晃晃荡荡过来,脱下了自己校服。 真的猛士。 旁边几人都呆了。 原燃接过笔。 他字写得潦草,又霸道,落笔很重,简直力透纸背,像是在发泄什么。 大佬是不是心情不好,把他校服当抹布了。 洪晃抱着自己校服,欲哭无泪,不过,他好像还是班里第一个得到大佬签名的,以后,要是大佬发达了,他这签名是不是会升值?一想到这儿,洪晃又美了起来,喜滋滋的拿着校服回去了。 余思航羡慕了,“那啥,燃哥,给我也写个呗。” “我也要个。” “还有我,我,我。” 写了两个,他已经写得不耐烦了。 写个燃字要那么多笔。 他扔下笔,面无表情,薄唇冷冷吐出二字,“自己写。” 自己写? 什么意思,这不是纪念签名么,还可以自己写的?这是什么脑回路,余思航几人都懵了,但是,大佬表情过于 可怕,大家都作鸟兽状散了, 那边人潮涌动,安漾注意到了,回头看了下,正好看到少年修长的背影。 原燃校服还穿在身上,白底上干干净净,一个字迹都没有。 “燃哥校服可抢手了。”注意到安漾在看他,林希小声八卦,“就是没人敢上去要。” 学校里喜欢原燃的妹子一直很多,但是,高三后,敢来表白搭讪的人就越来越少了,主要是,他太冷了。 而且,也不是什么傲娇高冷或是外冷内热,里外都是一样的冷,没有感情似的。 像是块冰冷,棱角分明又刺人的石头,没有半分温度,根本捂不热,于是,久而久之,大部分人,都只敢远远欣赏了,毕竟,看着还是真的赏心悦目。 安漾笑了一笑,收回了视线。 很正常。 毕竟,原燃有点洁癖,领地意识又强,自己的东西,他不允许别人上去涂涂画画,再正常不过了。 回家路上一路沉默,安漾从学校打包回了一大堆书本,还好有原燃,他自己东西少,帮她拎那些书,不费力似的。 回到家,安漾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最后收拾一遍,不料,少年脱下了校服,沉默着递给了她。 安漾,“?” 她有些懵的接过那件校服,干干净净,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洗的。 少年微抿着唇,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她校服上,那些各式各样的签名上。 安漾忽然明白过来。 是指,也想让她签名么? 可是,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过于想太多了。 “我可以写么?”她轻声问。 少年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给她留了很多地方,全部地方,给她一个人。 安漾拧开记号笔盖子,在袖子上签下了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名字,他收回那件校服,打量着她的名字,写得小小的,工整纤秀的字迹。 “高考要加油呀。”写完后,安漾收起笔,认真说。 原燃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湳安了,他户口不在湳安,因此,高考报名自然而然也是在自家。 安漾原本早知道,原燃高考会要回家考试,原本她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短暂的分开几天而已,但是现在,中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不知为何,她有点焦虑,还有些莫名的害怕。 原燃点了点头,又说,“考完,马上回来。” 他暂时离开两天,高考完后立刻回来,他也会报湳大,这样之后,大学四年也会一直和她在一起。 安漾看他收拾东西,完全是短途旅行的准备,只收了两件换洗衣服和一些基本生活用品,他把她签完名的那件校服也收了起来。 她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给原燃的…… 想了又想,安漾跑去房间,不多时,拿回了一根深红色绸带,是她之前在尖班的班主任送过来的,据说都是专门带过去文庙祈福过的。 对于这些鬼神之说,安漾抱着的态度也是半信半疑,但是,这一次,她想给他一个祝福,希望他一切顺顺利利。 她把那根绸带取过,浅笑着扬唇,“伸手。” 原燃停下了动作,伸出了自己右手。 安漾拉过他的手,认认真真的,把那根红色绸带,围绕在他的手腕上。 原燃低头看着。 他腕骨长得精致,骨骼修长舒展,深红衬着那片冰冷干净的白肤,意外的漂亮,原燃一直习惯穿深色的衣服,黑色尤其多,安漾没想到,红色会这么衬他。 她低头,认真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记号,希望可以保佑,他要考得顺顺利利,进入心仪的大学。 手腕上那块皮肤,轻微的痒,她手指经常会碰触到,女孩隔得很近,能闻到她发上,若有若无的,透出的清冽干净的果香。 少年垂睫看着她,看她认真的,把那根红色绸带系上他的手腕,系得紧紧的,女孩动作认真,专注又虔诚。 他乖乖的任由她动作,这是不是一个证明,他只会是她一个人的? 等于说明,她也想要他? 第47章 原和义这段时间心情很差。 小怪物再也没联系过他,预想之中的服软根本不存在,岳闲庭这段时间一直找他麻烦,为了应付他,原和义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顾及原燃的事情。 火上浇油,让他烦躁的是,文毅告诉他原燃根本没动用自己卡里的钱,逐星他的人偷偷打电话过来,和他说,原燃已经把那笔钱交了过来。 逐星游戏高层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知道了原燃身份,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叫他们赶紧把钱送回去,现在,周怀科左右为难,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愁,如果之后小少爷今后真的重新掌权逐星,要查这件陈年旧事,他不会变成第一个被开刀的对象? 原和义心烦意乱,原戎在疗养地专程打电话回来,知会他说原燃最近高考,要他在家给他好好提供条件。 原和义心里烦躁到了极点,嘴巴上还是只能恭谦应好。 “小燃,回来住吧,你不是要高考了?”原和义按捺住火气,语气尽量放得平和亲切,一根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就这几天?要……” 男人目光阴冷。 只要把他弄回来,原和义不愁,让他上不了高考考场。 声音硬生生被掐断在了那头,原燃已经直接挂了电话。 一旁卫西皆问,“小原哥,真不回去了?” 原燃刚洗漱完,漫不经心答了个“嗯” 知道他回了京城,卫西皆专程跑过来找他玩,原本以为原燃在家里,不料,上门扑了个空,白姨说他根本没回来,再打电话给原燃,才知道他在外住酒店。 左右打量了一下,卫西皆啧啧称奇,“小原哥,你这算不算,三过家门而不入?” 家明明那么近,偏要跑来住酒店。 原燃懒得理他。 他随手订的,离考场最近的酒店,那个家他不想回去,住酒店不过也是图省事。 原燃话本来少,对这忽然上门的不速之客也没什么好说的,气氛很沉闷。 卫西皆不想走,百无聊赖,于是又问,“小原哥,你想考哪?” “湳大。” “湳大?”倒是没有出乎卫西皆的意料。 看来,安妹妹是想留在湳安了,湳大确实也是在国内排得上号的知名大学,湳安地方好,卫西皆回 忆了一下自己上次过去完时,吃的看的和路上的南方小妹子,他由衷的觉得湳大好像确实是很不错。 “这啥?”看到他床头有一根深红色的……好像是根深红色绸带,卫西皆随口问了句,伸手去抓。 没摸到,手已经被人制住。 原燃低眸看向他,冷冷道,“别动。” 不知道又触了这位爷什么逆鳞,吓得卫西皆忙把爪子抽了回来。 高考前一天晚上, 六月的湳安,暑气已经蔓上了上来,是个热得过分的暑假,晚上家里已经开始开了空调, 给原燃发完最后一条祝福短信,安漾把手机关机,早早入睡。 两天高考的时间,过得好像做梦一样,安漾从考场里走出来时,周围人潮如水,她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安文远早开车等在门口,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女儿,张开双臂,对她笑,“辛苦了。” 安漾一头扎进爸爸怀里,十二年的努力,算是在这一天有了个结束,她有点惆怅,但是,她已经尽全力了,至于结果如何,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到家后,没吃饭,安漾刚换了身衣服,就迫不及待给原燃发短信,“什么时候回呀?” 原燃回复就两个字,“很快。” 安漾不知道这个“很快”到底指多久,她琢磨着,如果说很快,是不是这周内可以到? 毕竟,原燃以前回家,至少会待差不多半个月,第一次走的时候更是待了两个月,如果这次他可以在一周之内回来…… 安漾弯着眼笑了笑,只希望这一周的时间可以快点过去。 三班同学,班里q群闹翻了天,都说是散伙饭,吃完就散了。 安漾回家洗完澡换好衣服,赶去赴宴。 晚上玩得很开心,吃完饭后,又一起去唱k,安漾喝了点小酒,回来时,整个人好像都是飘着的。 门口,有人。 即使是已经有些麻痹了的大脑,安漾还是发觉出了几分不对,拿钥匙的手僵在了一半、 少年从阴影里站起身子,月光落在他身上,映照出了一张熟悉的,俊美的脸。 他抿着薄唇,直直看向她,“你不在家。” 两天高考,今天考完最后一门,刚下考场,他直接去了机场,直飞湳安,一直到她家里,马不停蹄,没有停下 来休息一会儿。 回了家,却不见安漾,电话打不通。 没有她,他在家待着,没半点意义。 …… 安漾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吃完饭后他们去唱k,吵闹得要命,安漾根本没注意到手机已经关机。 让他等了这么久,安漾很愧疚,但是,愧疚很快被这个意外的巨大惊喜给冲淡。 “你回来了。”安漾实在忍不住,仰脸对着他傻傻的笑。 是真的还是假的? 仗着酒劲儿,她招了招手,“过来。” 少年乖乖过来,俯下身子,漆黑干净的桃花眼近在咫尺。 安漾拼命踮起脚,伸手,捏住了少年白皙的面颊。 触感很真,真真切切的体温和触感。 “疼。”少年垂着睫毛,任由她捏着,声音有些淡淡的闷。 是真的,安漾抽回手。 好高兴。 他回来了,这么快,比她想象中的快多了。 那么,这一周的想念,她可以不用忍受了。 她的原小猫回来了。 安漾晕飘飘的,只觉得,心像是被风灌满的风帆,像是刚吃下月光做的糖,满足和甜,一直到了心底。 刚考完的高三学生,都像是出笼小鸟,尤其是在刚考完试,成绩还没出来的这段时间,最轻松自在,失意和得意都在不可知的未来。 安漾只觉得高三一年积攒的疲惫,好像在现在都爆发了出来。 她体质本来弱,受不得累,一直是在硬撑着,现在终于卸下了负担,加上原燃回来了,她心安了,因此,这就几天,安漾都是安安心心在睡梦中度过的,哪里都没去,一直在家,每天都会睡上差不多十二三个小时。 原燃没有打扰她,他自己也睡得很多,俩人在家相处格外让人省心,睡完觉,说说话,一起吃饭。 安漾刚缓过来不久。 林希打电话约她,“软软,我们约人出去毕业旅行,去海边,你有空么,有空一起来。” 安漾下意识问,“还有谁一起呀?” “余思航,付星恒,尖班一个叫俞起的男生,加上我和你。”林希说,“还有两个女生,人都不错啦,前面那些你也都认识吧,俞起说他和你挺熟。” 确实 ,高三在尖班,安漾和俞起同学过一年,俞起是付星恒好友,和她关系也算得上熟。 “等下回电话给你。”安漾没有一口答应。 挂了电话,安漾有些兴奋,扭头问身旁少年,“原燃,你要一起去么。” 她刚才打电话的内容,原燃应该都听到了。 原燃不喜欢人多和吵闹的地方,但是很明显,如果和大家一起出去玩,随时随地身边都会一大堆人,海城也是热门旅游地,人不会少,但是,难得有这么一次出去玩的机会。 少年低眸看了下她。 小姑娘鹿眼清亮的,里面不加掩饰的,满是期待,就连他也能一眼看出。 他点了点头,“去。” 安漾眉眼瞬间舒展开,给林希拨回去,“希希,我要去,还有原燃,我们一起。” 林希啊了声,想起他们亲戚关系,又“嗯”了下,“ok,那我去和他们说。” 安文远原本是不放心让安漾一个人出远门。 可是,他听说原燃一起过去,还有好几个同学,还有林希,到最后,他实在还是不忍心扫女儿兴致,还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现在高考还没出成绩,这几天,应该就是最后一段可以舒心畅快,无牵无挂的出去玩的时间了。 出门之前,林希打电话约她出门购物,采购必需品。 “好多东西要买呀,海城那边太阳超级辣,要防晒霜,太阳伞,面膜……”林希一件件数,“对了,还有泳衣,你有没有泳衣?” 安漾去衣柜看了下。 她以前是有的,但是,她试穿了一下,尺码明显不合适了,而且是那种特别**的儿童泳装。 “明天去买!”林希说,“我帮你挑!” 第二天,两个小姑娘一起出门逛了整整一天,买了各种东西。 “这个好看。”林希从一堆泳装中选出一件, 安漾对着镜子比了比,有点脸红,小声说,“会不会……露太多了点?” 是个分体式泳衣,料不是很多,穿上后,腰和腿大片皮肤都会裸露在外面。 “已经很保守了!”林希不满,“哪里露得多?又没有让你穿比基尼,而且,你都是个成年人了欸,高中都毕业了,不要老觉得自己是个小孩。” “穿着肯定好看,特别衬你肤色。” 而且,软软虽然骨骼小巧,但是该长的哪里都不缺,腰细腿长,有胸有屁股,骨肉均亭,身材好得不得了,皮肤也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安漾抿了抿唇,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不能再多点么?” 她自己挑了一件,给林希看。 林希,“???” “我们是去北极吗???你要不要再裹个东北大袄子?” …… 安漾最后还是没有拗得过林希,还是很不好意思买下了那件泳装。 她想着,到时候多带几件衣服,要是实在不好意思,就直接换了,不下水,在沙滩上玩玩就好了。 随后,俩人一起在外了顿吃饭,顺便在商场顶层看了场电影。 “燃哥要你带点啥么。”走出商场前,林希问。 安漾摇头,略有遗憾,“他说什么都不用。” 她再一次羡慕,男孩子就是省心,光带个泳裤,别的就什么都不用了。 原燃更是男孩子中尤其省心的,东西少,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可以走天下了,他只是有点洁癖,但是日常中生活倒是很随意,对衣食都没什么要求,干净舒服就行,出门方便得很,说声出发,十分钟内就可以收拾好。 很快到了出发的时间,大家约了在机场见面。 林希之前早知道了,自然而然给大家介绍。 余思航自然是捧场的,但是一旁的付星恒和俞起神情有些僵硬。 他听说过原燃是安漾表哥,但是他本来是打算借助这一次旅行来和安漾培养一下感情的,不料半路多出个原燃,想发展都没法发展。 俞起和付星恒关系好,他和安漾在尖班时同学过差不多一年,原本关系很熟稔。 原燃住在安漾家里,原家情况又那么复杂,在外面,不方便解释这些关系,安文远也一直授意,要安漾对外人说说他是远房表哥就行了,原燃倒是也一直没有提出过什么异议。 另外的两个女生安漾不认识, 安漾出门玩,大部分时间好像都是跟着安文远走,也没有多少自己的主张,安文远喜欢一些人文类景点,有时候是随着其余他的教授同事一起走的,于是,旅行走着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大型教育科普现场了。 但是现在,是和同龄人,一起出门,去海边玩,而且是在高考后,安漾已经提前很久开 心起来了。 廖亦婉看到原燃时,眼睛一下亮了。 她只听林希说,那个叫安漾的女生会和她表哥一起过来,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大帅哥。 只不过,很冷淡。 一起走时,除去偶尔和安漾说话,基本上,他没怎么开过口,也没什么表情。 廖亦婉观察了一路,寻思着要怎么和他搭话。 一行人往机场赶过去,快登机时,林希接了个电话,脸色越打越难看。 余思航问,“怎么,飞机要掉了哈?”看她这幅哭丧样。 “滚,酒店的电话。”林希没好气,“说是1201前一个房客不小心误触了房间消防装置,现在那一屋子都是水,啥都拿出去晒了,没法住人。” 酒店方再三致歉,答应给他们全额退款1201的房费,加赔偿,但是,现在进入了旅游旺季,那酒店原本人气高,现在别的房间早预约完了。 1201,是之前原定安漾和林希住的那间双人房。 一阵沉默。 余思航建议,“去附近别的酒店找找?” 付星恒反对,“别,那边晚上治安不太好,离远了不安全,要不,你们去别的房间借住一晚上?挤挤对付过去,反正就一晚上。” “希希住我们房间吧。”廖亦婉说,“那张床大,挤一下,睡我们三应该可以。” 林希眼睛一亮,很快又道,“不行啊,软软怎么办?” 原本廖亦婉和陈熙订的是一间大床房,要加上林希,已经很拥挤了,要睡下四个女生,简直不可能。 而且,安漾和他们不太熟,她也不好意思和她们挤一张床。 原燃一直没参加讨论,“她去我那。” 声音不大,有些沉,但是,不容置喙。 这一路上,他一直话少,但是,或多或少,剩下的这些人,对他都有些莫名的畏惧。 众人都沉默了。 随后,林希先说,“那也挺好。” 陈熙也点头,“你和你哥先挤挤,也行。” 原燃喜静,不喜欢和别人住一个房间,所以,一开始就是自己订的单间,房间里也没别人。 付星恒忙举手,“那安漾,我那有两张床,一个空着!你也可以去我那。” 俞起嘴角抽了抽。 当他这室友是空气还是死的? 余思航,“人家是哥,你是啥,痴汉?” 原燃和安漾这薛定谔的亲戚关系,余思航也是搞不懂是咋回事了,他是知道原燃一直对妹子有那种心思的,没想到,现在怎么又说是什么亲戚? 但是,既然他们明面上都这么说,原燃也根本看不出一点搞骨科的心虚,余思航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是真兄妹,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站在兄弟这一边,就当是情/趣。 足足一晚上,燃哥给力一点,出来,就直接成了。 安漾走投无路,实在是没办法,最后,只能点头,就这么定下来了。 一行人到达海城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 安漾心里极其紧张。 原燃之前定的房间,里面也就一张床,看起来也不是很大。 安漾先去洗的澡,她不敢穿睡裙,可是,带点另一套睡衣也是夏天穿的薄款,短裤,很宽松的裤子,就到膝盖,下面露出了一截小腿,白嫩如藕,她偷偷拽了拽裤子,可是,没办法,就到那儿,再拽,也于事无补。 很快,原燃也洗完澡出来了,和平时在家差不多的模样,他擦干头发上的水,黑色短袖下,露出一截很好看的腰线,背对着她时,只显得身形修长,窄腰长腿。 一切,无一不提醒着她,他是个异性,而且,是个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异性,和她这么独处一室。 “我,我睡沙发就好。”安漾说。 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垂着眼,看都不看他,蜷缩在沙发一角,黑发披散在纤瘦的肩上,整个人,显得就是小小一团。 坐得很远。 似乎,要离他越远越好。 少年抿了下唇,“……我睡沙发。” 安漾不愿意和他一起睡。 一直不愿意。 他不愿意再被她疏远,如果她实在不想,那他去睡沙发。 客房里的沙发很窄,要睡下一个那么高的男生,显然很困难,他只能坐着,随意睡睡。 安漾知道原燃平时睡眠就不好,那样的条件,估计一个晚上都会睡不着。 是她鸠占鹊巢,反而弄得他失眠,实在是太过分。 “我,我们一起吧……”安漾耳尖通红,捏着被子角,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你,你上来。” 女 孩刚说完,得到她的允许,少年已经飞快从沙发上起身,没有半点犹豫。 床上一沉,安漾脸发烧,把自己大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知道,他也上来了。 太近了。 嗅到了那股近在咫尺的薄荷香,是从他身上,黑发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很干净清冽。 “不行……”安漾面红耳赤,呜咽了几声,拼命把自己往床角挪。 “你让我上来的。”再度被疏远,少年声音有些闷,隔着被子,把她完完全全收到了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双漆黑漂亮的桃花眼,无辜,有种相当干净的执拗。 他就想离她近一点,想被接纳,想被爱抚。 像一只大猫,就这么蹭了上来,看似很乖,但是,无论她怎么抗拒,他都不退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燃:(……真的只是想一起睡个觉) 软:(是我思想龌龊了么???) 回复一下评论区,是甜文啦,大体是不会虐的~ 文案都会有,或迟或早。 就酱。 第48章 这个晚上安漾基本没怎么睡着。 实在太难熬,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少年身上很热,手臂坚实,安漾被他搂在怀里,浅浅的吐息落在她耳边,温热清冽,她耳尖一阵发烧,脑子里好像都是空荡荡的,根本什么都无法再想。 原燃却睡得很舒服,怀里女孩软而小巧,一低头,可以闻到她发上清浅的果香,他靠近了一点,低着头,不着痕迹的在她发上嗅了嗅,舒服的眯着眼睛。 “好香。”他低声说。 安漾浑身一颤。 这,这种流氓一样的话。 少年神情很无辜,眼睛漆黑干净,不知道为什么她反应这么激烈。 确实很香,他很喜欢闻。 安漾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咬着下唇,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滚远了很多,背对着他,闷声道,“你自己睡。” 少年僵了一会。 最终,还是抵制不住诱惑,抱着她一起睡的诱惑实在太大,抵过了怕她生气的念头,他从背后靠近,抿着唇,“不会说了。” 如果她不想让他说,那他就不说。 安漾,“……” 她真的拿原燃没有一点办法,只能任由他又蹭过来,没几下,又把她抱了回去, 半夜两三点的时候,安漾瞪着天花板,依旧在失眠,脑子里乱成一团,原燃倒是似乎睡得很好,抱着她,睡颜安静,一本满足,比平时睡得安稳很多。 安漾持续失眠中,看了眼旁边睡得很沉的少年,忽然觉得非常不平。 少年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挑不出一丝瑕疵,他唇形很好看,近在咫尺,薄薄的,几乎贴在她耳尖上,垂着长长密密的睫毛,睡得极安静。 安漾,“……” 她忽然就很生气,气得不行,艰难的抽出手,在他头上一阵乱揉,他发质软,干净乌黑,被她揉得乱七八糟的。 少年在梦中,舒服的眯着眼睛,似从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不但不躲,还蹭了过来,把她抱得更紧,任由她撸过头发。 安漾,“…… 她快疯了。 酒店里的空调温度调得有点低,安漾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紧张过头,忘记给空调定时了,房间里灯光很昏暗,安漾想下床去找空调遥控,但是,她刚一动,原燃似乎就察觉到了。 安漾知 道他睡觉很轻,一点动静,一下就醒了。 算了。 她只能认命,又安静躺回去,空调吹得她凉飕飕的,安漾蜷起小腿,轻轻打了个哆嗦,好在身旁少年身上足够热,足够把这空调温度给中和过去,她认命一样,叹了口气,由他抱着,就这样,不知道失眠到了什么时候,终于囫囵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 “原燃,要起床了。”一大早,安漾就爬了起来,原燃没彻底清醒,还躺在床上,似乎睡得过于舒服,赖着不想起。 少年“嗯”了一声,在床上慢慢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和她一起睡的这一晚上,居然就这么结束了,他显然是嫌快了,觉得根本不够。 果然,滋味和想象中一样的好,甚至更好,他很久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昨天,睡得很好。”洗漱完,他对她说。 话里话外,充满了暗示。 如果可以,他想天天和她一起睡。 安漾,“……”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 一辈子,她都绝对不要再和他一起睡了。 她都记不清楚自己昨天晚上有没有睡着有没有四个小时,忍受了一晚上折磨, 而且,见他睡这么好,安漾不但羞,夹着淡淡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意。 一行人在酒店一楼的餐厅会合,吃完早餐,开始正式出门玩。 原燃明显睡得很好,安漾则明显没睡饱,无精打采,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厉害啊燃哥。”余思航观察了一圈。 一晚上,就把人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正在喝牛奶的原燃,“?” 安漾羞红了脸,别开了视线,躲去了三个女生中间。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堆男生私底下聚在一起,余思航还那副表情,她想都不用想,能有什么好话。 第二天,上午时几人在周边逛了逛,海城周围有个古城遗址,原燃明显对这种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走着,跟在安漾身后,几个女孩子倒是玩得开心,四处看着,叽叽喳喳讨论,买了不少东西。 下午正式开始去海边玩水了。 男生泳裤都穿在了里面,先去了海滩,等着几个女生换完泳装下来一起玩,海滩人不少 ,衣着清凉的小姐姐,看得他们大饱眼福, “这一趟值了。”俞起都不知道该看哪个,看完这个,看那个,一声长叹。 他们都换好了泳裤,提前去了沙滩,等着几个同行女生一起出来。 付星恒知道这趟安漾也会来,高考完之后,就忙去泡健身房,他以前运动挺多,但是,高三忙着学习,之后没怎么运动,腹肌线条都差不多消失了,这段时间赶忙练了一段,想在安漾面前秀一秀腹肌。 只有原燃打扮还和平时一样,他懒得下水,见一旁支着太阳伞,便找了个躺椅躺下,不过天气太热,他今天终于没再穿深色衣服,换了一件纯白t,懒洋洋的模样。 余思航,“……”这人真的是出来玩的吗?来海边睡觉? 先到沙滩上的是廖亦婉,她胆子很大,穿的三点式泳衣,她身材偏丰腴一些,穿上泳装,格外吸睛,一路过来,不少男人眼睛都随着。 她径直走到少年跟前,“原燃,你不下水玩么?” 原燃没抬眼,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余思航睁着眼睛扯,“燃哥北方人,不会水。” “不会?”廖亦婉笑声清脆,声音有意无意,放得很柔甜,“不然我教你?我几岁就学会游泳了。” 原燃根本没抬眼,丝毫不感兴趣,目光冷冰冰的,看她,和看一旁的余思航没有半点区别。 廖亦婉有些摸不透他意思,莫非是觉得不会水丢脸,所以不好意思了? 她没走,试图再靠近一点,至少和他说上话。 说实话,一路下来,廖亦婉真觉得这男生性格太冷,太孤僻了,不是看他长得实在太好,难得一见,她是真不想费这搭讪的力气。 少年终于抬眸,薄唇冷冷吐出二字,“让开。” 挡他光了。 之前原本能看到大片的海,现在全被挡得密不透风,那股浓烈的香,也闻着让他很不适。 男生眸底依旧明显带着几分不耐,声线冰冷。 廖亦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扭头,直接走了。 余思航忙跟上,屁颠颠追在她身后,“小姐姐,燃哥性冷淡,不会欣赏美女,要不别管他了,跟我一起下水玩一圈?” 身材这么好的小姐姐,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安漾在上身罩了一件宽松的t恤,这样,泳装就只露出了下 半截的小裙子,t恤长而宽松,一下 她红着脸想,反正,就不想让原燃看见。 在付星恒,余思航几个男生面前,她根本不觉得有这么害羞,可是,只要一想到,原燃也会看到她穿成这个模样,光想想,她就觉得耳后根发烧,极其后悔自己买了这件泳装。 远远见到原燃似乎对下水没兴趣,正在睡觉,她终于轻轻松了口气,直到走出了一段距离,准备下水时,她才终于脱了t恤,露出了里面的泳装。 上面是个小吊带款式的泳装,粉白色的,绕在少女白嫩纤细的脖颈后打了一个结,她身材纤细,但是,极其玲珑有致,纤细的腰,修长的腿,皮肤白嫩光洁得像藕,似乎轻轻一拧,都能碰出印来。 几个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看不出来,安漾平时总穿校服,常服也都是偏于保守的乖乖女款式,身材居然这么正。 “来来来,一起下去玩。”付星恒都不舍挪开视线,一眨不眨,自己先一跃而下,招呼他们也下来游。 安漾拿脚趾沾了一点水,感受了一下温度,才终于自己也下水。 …… “你们有谁能来帮帮忙?”林希游到岸边,对着休息区喊了声。 付星恒和俞起比赛游泳,争先恐后,想抢第一名,都游远了,安漾左腿忽然抽筋,好在陈熙带了个游泳圈能给她扒着,安漾勉强撑着,但是,也没法游回岸边,她们几个女生水性都不好,也带不动他。 林希不知道原燃会不会水,见他一直不下水,她也默认为不会了,只能寄希望余思航可以来帮忙,再不行,就只能去求路人了。 少年已经脱去了上衣,直接跳下了水。 水冰凉凉的,泡得人很难受,安漾左腿还在痉挛,扒着游泳圈,很难受,陈熙不住安慰她, 有人过来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安漾心落了远处,紧紧抿着唇,等他过来。 女孩黑发湿漉漉的,从雪白细瘦的肩上蜿蜒蜿蜒,细软的手臂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小脸苍白着。 原燃带着她上了岸,他游泳意外的很好,没怎么停,很快带着她游到了岸边,直接把她从水中打横抱起。 安漾挣扎了几下,面红如烧,“可,可以放我下来了。” 少年抱着她,把她搁回了躺椅上。 他喉结轻轻动了动,眼睛黑漆漆 的,很深。 安漾挣扎了一下,从包里找到自己t恤,重新套上,原燃视线一直随着她,见她左腿依旧僵硬,他在一侧蹲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上她左边的小腿,轻轻揉了一揉,给她顺筋。 说实话,很舒服。 安漾红着脸,不久,还是屈服,由他揉着了。 女孩皮肤光洁白皙,裙下的双腿极其纤细,衬在他修长的手里,脚踝显得不堪一握,哪里似乎都那么细那么娇嫩。 似乎他稍微一用力,就弄坏了。 不久,抽筋完全好了,但是她一点不想再下水,只想和他一起瘫在这里,虽然外面套着一层宽大的t恤,但是,依旧遮不住少女玲珑的曲线,裙下露着修长的腿,那头湿漉漉的黑发,被她拨在了一遍,绕在白皙的耳尖后,衬得那段修长的脖颈,如雪砌羊脂般细腻。 原燃没再躺下睡觉,他起了身。 安漾也直起身子,“你要去游泳么?” “热。”他点了点头,低声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晒,少年白皙的面颊有些发红,长睫微垂着。 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很躁,让他想下水,冲一冲。 “那我们先去买点水吧。”安漾怕他是缺水中暑了,“你先不要下水。” 少年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有些蔫,安漾顾不上再害羞,忙起身,带他一起去附近商店买饮料。 俩人买了饮料,走回沙滩。 “滚开。”安漾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是女生的声音,很惊恐。 天色昏黄,有个穿着比基尼的小姐姐,独自一人在沙滩上过身,她旁边跟着个形容非常猥琐的男人,三十岁样子,矮矮胖胖,和她挨得很近,贼眉鼠眼,手在她身上摸索,动作极尽猥琐之能。 小姐姐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却怎么也甩不开。 安漾一眼看到,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你放手。”她走近,护在小姐姐身前,对那男人怒目而视。 “关你什么事啊?你谁?”那猥琐男人看到来人,本来有点慌,一看,是个清清纯纯的十几岁小姑娘,更加嚣张了,上下打量着她,不怀好意的笑,“还是你也缺男人了,要我……” 话没说完,他手臂一阵剧痛。 黄昏下,他看清,那女孩身后, 还跟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原燃拧住他的手腕,不见他怎么用力,那男人手臂已经被反剪到背后,骨骼发出重重一声响,他叫得杀猪一样。 少年轻声道,“再说一遍?” 声音里毫无笑意,近看,那双漂亮的黑眸里满是戾气,男人还没回话,脸上已经被重重打了一拳,一瞬间,他视线都花了,脑子嗡嗡作响,舌尖上蔓延开了浓重的铁锈味。 原燃轻轻松松把那男人拎着衣领提起,在他手下,那男人仿佛没有重量一样,毫无还手能力,不久,半边脸已经都青肿,满是血渍,之前嚣张的气焰也已经完全不知所踪,含糊不清的求饶,“哥……对,对唔起。” 安漾扶着那个小姐姐,“原燃,可以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男人,随手一掷,男人像是个破布袋一样,缓缓倒在了沙滩上,似乎是嫌弃他离得太近了,原燃复重重踹了他一脚,男人在沙滩上翻滚了几圈,头晕脑胀,已经基本说不出话来。 安漾冷冷道,“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被骚扰的小姐姐对他们千恩万谢。 处理完这一圈事情,俩人回到沙滩上时,众人都已经早收拾好了。 “你们到哪去了?”林希说, 买个水买了这么久,现在才回来。 沙滩上碰到的那些事情,安漾没仔细说,就直说遇到了点事情,一行人先回了酒店洗澡换衣服。 晚上,林希早定好了吃海鲜的地方。 “这里海鲜特别好好吃。”林希兴高采烈带她进去,“我早在攻略上查好了,以前了好久订的餐,不然,现在还吃不到。” 海鲜,螃蟹,重头戏是香喷喷的小龙虾,每个人都大快朵颐,男生要了酒,付星恒几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吃得很过瘾。 原燃自己没吃什么,安漾记得他不怎么吃得了太辣太烫的东西,她打电话,联系了附近商家,给他重新点了一份饭。 不过,安漾自己,倒是一直很喜欢吃各类海鲜,尤其是小龙虾。 少年坐在她身旁,一点也没有不耐烦,顺理成章,很自然的给她剥虾。 他手生得好看,骨骼分明,手指修长干净,动作格外赏心悦目。 “她哥对她好好。”对面,陈熙看到了这一幕,有些羡慕,低声对廖亦婉说。 想起白天在沙滩上的一幕,廖亦婉神情阴沉,什么都没 说。 和平时的食量相比,安漾吃了很不少,唇红红的,比平时更显得娇嫩,瓷白的面庞也透着淡淡的红。 晚饭后,她想去沙滩上走走消食。 林希有些不放心,“晚上一个人去沙滩,很危险的。” 见原燃已经起身,她改口,“那行,你们早点回。” 海风呼呼吹着,带着一点淡淡的咸。 “奖励。” 女孩白嫩的手心摊开,上面躺着一颗糖,她弯着眼睛对他笑。 今天一天,他帮了她好多次忙,足以抵消掉因为昨天晚上事情给她带来的淡淡的羞恼。 高考很快要出成绩,如果他也能顺利到湳大分数线,到时候,她就决定再送给他一个奖励,由他挑选。 女孩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白裙子,手背在身后,鹿眼清澄,似乎倒映着海水和星星。 少年乖乖吃完了那颗糖,轻轻舔了舔唇角,看着她,眼睛黑漆漆的,似乎意犹未尽,“嗯”了一声。 实在太乖。 安漾忙挪开了视线,背对着他,女孩声音软糯糯的,似从风里飘了过来“之后,还有别的奖励喔。” 少年漆黑干净的眼,追着她的背影。 如果他表现好,她会再给他奖励么?选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燃:奖励,想吃你 软:(……??以我对原小猫的了解,他说吃,应该是真的吃,所以是咬一口么) 软:那……只,只要不要太重,就可以。 …… 软:qaq骗子! 来,大家等燃燃慢慢学坏。 —— ! 第49章 从海城回来以后,安漾日子和之前没有太大变化,她本来也不是很喜欢外出的人,家里还有一只原小猫,哪里都不去,就天天在家,睡睡觉,看看书,投喂一下他,日子还是过得很有滋有味。 不同的是,离高考出成绩的时间越来越近。 不过,每个地方时间不一样,原燃成绩似乎比她先出几天,安漾问过他如何,原燃答还没查,被她提醒之后,他才想起这件事情,随手查了下成绩, 分数有点过高。 没必要那么多分。 少年面无表情的看完分数和排名。 不过,还是可以上湳大了。 他便没再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只等着到时候,安漾也出成绩,他们一起填志愿,随后,大学四年,还可以继续在一起。 当天晚上,他接到一个电话。 “小老板,晚好,我是逐星游戏开发部的张合北。”张合北咽了下口水,艰难开口,“这边,有个人想和您单独见一面。” 知道自己前段时间找的是谁之后,一段时间,张合北晚上都没睡好觉。 害怕,当然害怕,害怕被直接开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小少爷是个心胸宽广,懒得计较的人。 好在这么多天,小少爷没动静,张合北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个让他足够胆战心惊的角色又找上了门。 “什么事?”少年声音说不上热情,和以往一样,冷冰冰的。 张合北看了眼身后男人,男人给他递了一个眼神,轻轻颔首,张和北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是岳总,他想找你聊聊。” 岳闲庭皱眉。 张合北忙改口,“岳闲庭,岳闲庭想见你。” …… 少年推门而进时,雅座里已经有了两个男人,张合北站着,和对面正在喝咖啡的男人说话,神情很恭谨。 对面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三十多点的模样,眉眼沉静,看起来很是温润。 外人不会想到,逐星现在的高层核心,绝对的实权派,把原和义弄得狼狈不堪的棘手对象,会是个还这么年轻,看起来温润不露棱角的男人,和他在商场上时,手腕狠辣的狐狸形象截然不同。 不过,当这狐狸看到推门而入的少年时,神情一下变化,像是卸下了面具,“小燃,好久不见。” “长高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对面少年,唇角带笑, 岳闲庭大学毕业,开始随着原和礼做事时,那会儿,原燃才**岁,作为当时原和礼身边的高级私人秘书,岳闲庭和老板的独生子打交道的次数不少,甚至可以说,比原和礼本人还要多很多。 当时岳闲庭自己大学刚毕业不久,远不如现在成熟,时常被这性情乖张阴郁,却意外机灵的小孩折磨得焦头烂额。 原燃没说话。 岳闲庭将一杯甜果汁推到原燃眼前,“坐,来叙叙旧。” 原燃没坐下,直接问,“你来干什么?” 少年出落得比小时候越发俊美,但是,眉目间,不加掩饰的桀骜。 “来看看你。”岳闲庭笑得云淡风轻,“顺便帮你规划一下未来。” 原燃喝了一口面前饮料,漫不经心答,“不用你规划。” 他自己早就已经想好了。 岳闲庭沉默着省视了他片刻,单刀直入,“小燃,你真想把逐星送给别人?” “随你们的便。”原燃面上冷漠的神情透露出,他是真的无所谓,毫不在意。 岳闲庭神情一僵,他知道原燃说的是真话,他从小就对钱看得很轻,也从来没什么概念,市值这么多亿的公司,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数字,根本不在意。 “你有天赋,为什么非要和它过不去。”岳闲庭问。 当年,原燃第一次接触计算机和编程,都是他教的,原和礼忙于生意的事情,很少回家,他这个秘书,陪着原燃的时间,都要比他长很多,原燃从小聪明,尤其在这个领域,一点就透,极有天分。 “而且,小燃,到时候,你以为,即使你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原和义会放过你么?”岳闲庭目光灼灼,一反之前温润恭谨的语气,“你姓原,是原家一份子,原总的独生子,逐星的继承人,就算你自己不想承认,在别人眼里,这都是个绝对的事实。” 原燃是原和礼指定也是法定的继承人,原和义如果想真的私吞下整个逐星,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自己这个侄子,尤其是原燃,以他乖张强势的性格,很难以控制,是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在原和义手下当一个柔顺的傀儡的。 那么,一天不将他彻底解决出局,原和义一天不可能收手。 少年敛着眉眼,神情逐渐变冷。 “小燃,这世 界上,你想要什么东西,只能动手自己抢。”岳闲庭说,“先动者占先机,你不动手,别人也会动手。” 岳闲庭观察着他的神情,心里大致有了几分数。 男人手指微微伸展,直直看着对面少年,“小燃,以后,你对别人提条件,和被迫接受,就算是同一个要求,也完全是两码事。” “如果你想留在湳安,一直过平静日子。”岳闲庭声音微提,面上依旧含着笑,“老爷子现在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再庇护不了你多久,之后,你想完全摆脱家里的束缚,不受控制,自由的过自己的生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所有的都先抓到自己手里。” “去a大,学计算机吧。”岳闲庭说,“你有这个天赋,等毕业后,逐星科技等你回来。” 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小孩子,少年也终究会有长成男人的那么一天。 有些人,生来就是该站在顶端的,他不介意,帮助原燃重回顶点。 “我这一周,都会在湳安。”岳闲庭说,“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少年已经先一步站起身,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湳大,计算机。”他说。 岳闲庭惊讶,很快,镇定下来,“你的分数……”以他的分数,虽然湳大也是很好的学校,但是,他完全可以选择更好的。 没说完,少年冷冷抬眸,“是我的分数。” 他从小倔,在不在意的事情上,大部分时间都无所谓,但是,一旦触到了他的底线,真正在意的事情,谁来,都不可能让他改变主意。 他也有他的选择,为了之后费尽心思打算,而现在离开安漾四年,不是舍本逐末? 更何况,现在要他离开她,一天都难以忍受,别说四年。 这是没有讨论余地的事情。 更何况,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以这种状态,在她面前隐瞒到什么时候。 说不定,哪天,她知道真相,已经先厌恶他了。 现在,能多一天,是一天,至于很久之后的未来,他也从来没有奢想过。 岳闲庭终于让步,“那你要保证,在这边,也可以完成我要求的学习内容。” 原本,他是打算,让他回家,亲自把原燃带在身边,传授他作为一个合格的继任者需要的所有知识,但是,见他的态度,他也只能让步,稍作折中。 高 考很快要出分数。 安漾很紧张,高考完后这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的□□,她一份都没敢看,还是乖乖的等着分数自己出来了,身边有不少人去对了答案,估了五花八门的分数。 零点一过。 “原燃,你可以帮我查一下么?”安漾坐在电脑面前,实在不敢点下那个按键,抿着唇回头看原燃,可怜巴巴,泪汪汪的。 原燃给她发了他的分数,好险不限,是正好可以上湳大的分数,所以,现在,就看她的成绩,是不是可以够到湳大的边了。 时间过去那么久,她心里越发没数,一开始,觉得自己上湳大应该没问题,过一段时间,越发忧虑,到现在,甚至还做过好几次噩梦,梦见自己就考了两百分,被塞回去复读,而原燃一个人去上了湳大,离她而去。 “嗯。”他点了点头。 安漾不怎么敢看,出了门。 查分数不过是半分钟的事情,她磨磨唧唧进门,随后,紧张的观察着眼前少年。 原燃表情一贯淡,天塌地陷,好像都是这个表情,现在也不例外。 根本找不到一点线索啊。 女孩鹿眼微抬,抿着唇,眼泪汪汪,可怜巴巴看着他,样子格外紧张,像是一只竖起了耳朵的小兔子。 少年唇角微微勾了一下。 那一下,幅度很小,很淡,很快又消失不见,但是,没有逃过安漾的眼睛,女孩明澈的鹿眼一下亮了起来,有如星辰。 他报出一个分数。 安漾跳了起来,抱住了他脖子,欣喜若狂,声音微颤,双颊绯红,“原燃,我们可以一起上大学了。” 他身体最自然而然的反应,直接回抱住她,“嗯。” “说好的。”他没放,头蹭在她颈窝里,嗅到女孩颈窝里清清淡淡的果香,声音有些闷,“给我奖励。” 如果他们可以一起上湳大的话。 “软软,查到分了吗?”安文远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怎么样?” 安漾如梦初醒,一下面红耳赤,“原燃,放,放我下来。” 隔着一扇门,安文远就在门外。 而她就这样,被少年不讲理的禁锢在怀里,怎么都不松。 原燃毫不在意门外,漆黑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看住她,追问,“什么时候?” 少年俊美的脸 近在咫尺,俩人几乎鼻尖对鼻尖,他形状好看的薄唇,和她只有几乎一厘米的距离,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落在哪里,都如火烧,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太近了…… 他不知道么,不能随随便便这样,离一个女孩子这么近。 “大学开学。”安漾偏过脸,只能红着脸许诺。 “什么都可以?”他执拗的追问。 安漾只想摆脱现在这个困境,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答应了下来,“嗯。” 他终于把她放了下来,安漾如释重负,脸红如烧,一下打开门,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分数出来后,没几天,就是报志愿。 原燃报了计算机系,安漾有些惊讶,毕竟,以前也没见过他对这方面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她一开始还以为,他会报物理或者数学,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他爸爸的学生呢。 安漾不知道自己该报什么专业,以她的分数,有一些挑选的余地,但是,她从小没什么特殊的兴趣爱好,安文远是物理系教授,她从小耳濡目染,随后敬而远之,想的就是以她的智商,之后绝对学不来物理。 她想了想,最后,翻看了专业书,郑重的在第一志愿上填上了心理专业。 八月初,俩人录取通知书一起到了。 “艹,我也被湳大录取了,以后就同学了啊。”卫西皆打电话过来,喜气洋洋,“初来乍到,小原哥多多关照。” 原燃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同学的毕业去向都逐渐明了。 这一级,都考得不错,余思航去了北方,和林希一个学校,林希打电话过来,哭唧唧的,“我不想走,呜呜,早知道,就不报那么远的了,但是湳大我也上不了。” 林宴和安漾都在湳大,她居然要一个人走那么远。 安漾柔声安慰了很久,随后,登上手机,去看别的同学的录取情况,班群里热闹到不行,消息直接刷屏到99+ 湳附的年级前列,选择最后去湳大的不少,但是,大部分,安漾都不是很熟,三班去湳大的只有她和原燃,而其余人,和她熟一点的,就俞起,也报了湳大,物理系。 离开学还就,安漾上网搜集了不少和湳大相关的资料。 安漾自己从来没有住过校,因此,还是觉得挺新鲜。 他们这一批新来的理学部生,都被分到 了湳大静水校区,离她家里还是有些距离的。 只不过,是在校园的两个对角线上,计算机学院和她所在的心理系宿舍群楼相隔很远,湳大校园本来大,静水校区是新校区,更是大得有些夸张,学校里有校车,学生基本上人手一架自行车,不然,靠走路,每天上课都得迟到。 安漾在官网上查到这些消息,叹了口气。 那么说,其实上了大学后,他们相处时间还是会少很多,毕竟,大学刚开学时,课程都很忙碌,俩人宿舍也隔那么远,和之前在学校和家里都可以朝夕相处的时候,还是区别很大。 原燃看着那地图,明显很不满,“出去住。” “可以么?”少年问她,声音闷闷的,漆黑的眸子紧紧随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他想和她住一起,这样每天醒来,可以一起吃早餐,然后晚上睡前,也可以看到她,各种各样,和在外面时不一样的她。 虽然安漾不同意和他一起睡,但是,在一个屋子里,他会觉得很安心。 安漾为难的摇头。 钱不是问题,但是问题是,安文远怎么可能同意。 “不行。”安漾小声说。 安文远不会同意,他一直想让她离原燃远一点,更不用说,会同意让她大学后还继续和原燃住在一起。 安文远在湳大任教了差不很多二十年,心理和物理都是理学部,安漾未来的不少老师,都是他的同事朋友,不可能瞒得住。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垂下眼,再没有说话。 真是太黏人了。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原燃这几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一人在房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安漾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给他顺一顺毛。 好容易见到他出来。 少年背对她坐着,似乎刚醒不久,苍白的皮肤上还带着余睡后浅浅的红,他头发稍微长了一些,发梢落在颈窝,干净柔软,安漾轻轻走过,想揉一揉他的黑发,像之前那样,安抚一下他。 察觉到她的靠近,他抿着薄唇,从她手下,偏开了脑袋。 ……这是,不让她碰了么? 安漾非常惊讶,手指顿在了原处。 可是,没有坚持三秒钟,他已经转了过来,把自己又送到了她手下。 “见面。”少年垂着长睫,声音闷 闷的,“一天,最少三次。” 作者有话要说:想太多 燃怎么可能抗拒得了!!! 解释一下子啦~燃现在这么纯,是因为本来开窍晚,又对这方面不感兴趣,然后成长期环境过于特殊,一直被隔离,不过木事,他学习能力很强的。 他其实算是食肉系,根本不爱柏拉图的!你看他现在就这么喜欢被软软摸(羞耻,捂脸) ———— 第50章 最后再三商讨。 安漾答应下来以下几个条件,以后周末,没事的话,都会和他一起回家住,平时在学校,还是会像之前那样,给他打电话发短信,每天见面。 如此如此。 还有附加,开学前的这段时间,安漾牺牲了大部分外出时间,在家一直陪着原燃,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基本上,他想怎么样,安漾都顺着他了,不过,不方便的就是,安文远也放暑假,大部分时间在家,有时候,安漾想和原燃待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还要注意避着安文远。 虽然说也根本没做什么,就是单纯的陪他,待在一起,而且,明明是在自己家……安漾想着有些心累。 原燃比之前更加黏人,除去睡觉,一天24h,做什么的时候,都想和她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在预习大学内容,安漾见他这段时间用电脑时间比之前多很多,不是在上网,也没有玩游戏,大部分时间,屏幕上显示的都是安漾看不太懂的复杂程序。 好几天后,安漾忽然琢磨着,把这些条件都答应下来,自己怎么好像做了个很大的亏本买卖? 不过,看到原燃终于不再蔫了,她又觉得很值。 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开心 如果,可以笑一笑,就更好了。 湳大开学时间在九月初。 安文远整理了一大包东西,原本他是要预定送安漾去宿舍的,但是,开学时教授也都很忙,他那天要去正好被邀去一个开学讲座,于是,没时间再亲自送女儿去宿舍。 “没关系。”安漾不介意。 她东西本来不多,而且,有原燃一起过去,根本不担心搬不动的问题。 安文远却说,“我打电话给小宴,让他带你过去,他路熟。” 林宴早在湳大静水校区待了三年,今年大四快毕业,安文远打电话联系他,预定好,叫他开学那天过去帮忙安漾搬东西。 林宴一口答应下来。 俩人一下就把一切都商量妥当了,直接连开口拒绝的权利都没给安漾。 安漾,“……”她也只能这样了。 她是本地人,为了避开人流量最大的高峰期,比报名日前一天先到了宿舍,她按地址找到宿舍,推门而进时,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女生。 个很高,背对着她,正在收拾自 己床铺。 513宿舍的四个女生,早好多天,已经在学校新生群里联系上了,提前拉了个宿舍群,心理系学生少,四除不整,所以,515是两个心理系,两个物理系新生混住的形式。 女生收拾好床,爬下来,见到安漾,眼睛一亮,“我是徐秋宁,物理系的。”她比安漾高了大半个头,高马尾,说话间飒爽利落。 “你是,安漾?”她,“你长得好可爱。” 安漾没怎么接触过这么豪放的作风,被她在面积上轻轻拧了一下,又被这样直接的夸,耳朵都红了,小声结巴着说,“谢,谢谢,你,你也很好看。” 徐秋宁只觉得她长得好甜,眼角微微下垂的小鹿眼,樱桃小嘴,瓜子脸,整个人都是小小软软的一只,看着就让人想捏想揉。 没想到说话也这么甜,一时间只觉得更加喜欢。 “啊你也是一个人来的?我爸妈本来说要来送我,我说费那钱和劲整啥,我家北方的,来回这儿的机票钱都够出去旅行一趟了,所以我就一个人来了。” 安漾只能仰视她,听她不住说着,声音清脆,连珠炮一样。 徐秋宁话音未落,林宴正好推门进来,背着一个大包,“软软,我帮你提前买了点宿舍常用的东西。” 林宴性格细致,一早给安漾准备好了宿舍要用到的东西,折叠小桌子,热水壶……就连挂在床边的小筐,他都给提前买好了一个。 徐秋宁,“……你男票?” 安漾忙摇头。 “我是她哥,在隔壁物理系念大四。”林宴笑容很柔和,“你好,以后拜托多照顾照顾我家妹妹。” “欸,我也物理系的。”徐秋宁来劲儿了,“师兄好,以后拜托多关照。” 安漾在一旁收拾东西,见他们聊得还挺投机。 “我帮你铺。”林宴见她从箱子里翻出了被子,伸手想接过,去帮安漾铺床单和被子。 安漾赶忙制止,“宴哥,不用了,这个,这个我自己来吧。” 林宴自己有个和她一样大的亲妹妹,从小看着安漾长大,真的不觉得给她铺个床有什么,但是见安漾坚决拒绝,他也还是作罢了。 少年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他走路声音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屋内三人注意到时,都吓了一跳。 原燃和林宴的好看不太一样,林宴五官长得很标致 ,温柔内敛,属于耐看型。 而原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好看,而且气质很特别,站在人群中,属于绝对一眼可以看到的类型。 “那个,也是你哥?”徐秋宁咽了下口水,扭头问安漾。 她标准北方女汉子,湳大虽然学生号称均匀的来自全国各地,但是,到底在南方,还是挺偏南的地方,徐秋宁今天来报道,一路走过来,有些绝望的发现,校园里走过去的大部分年轻小哥哥,海拔都被她碾压了。 现在,终于看到一个高个长腿的,虽然冷着脸,但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帅哥! 安漾,“……” 其实原本,都到大学了,现在都住宿,大家来自全国各地,也不会再像高中那样对别人家庭刨根问底的打探,所以,她其实觉得没什么再隐瞒的必要。 可是,她视线余光忽然看到,林宴还在面前。 “表哥。”林宴已经替她回答了,淡笑道,“也算哥哥。” 安漾沉默了很久,刻意强调,“关系很远。” 徐秋宁不解,“很远?” 安漾纠结了一下,“就是,比如说,太外婆妹妹家的儿子的孙子……”她忙补充,“就是类似的关系,具体是什么,我们自己也理不太顺。” 原燃面无表情的把那桶水拎进了宿舍,没有对她这番言论发表任何意见。 徐秋宁,“……” 你们南方人,宗族关系都理这么细的嘛。 女生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自带空调独浴,本来很挺宽敞,但是,加了两个大男生,一下就不太够用了。 原燃帮她搬进行李,打水进来,把桌子椅子都擦过一边后,安漾知道他不擅长做接下来那些收拾的细活,对他说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先下去等他, 原燃点头示意知道了,但是也不走,站在门口等她收拾完。 他长得实在惹眼,在女生人来人往地方,尤其显眼,无数路过的女生,经过513宿舍时,看完他,都习惯性,再往里面张望一眼,看看是哪家带过来的。 于是,安漾只能赶忙加快进度,把里面粗粗收拾了一下,行李箱都没拆。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早上匆忙吃下的那点早餐早就消化殆尽。 林宴走在最前面,问他们,“一起去吃个饭把,火锅怎么样?我知道门口有家特别好吃的。” 安漾知道原燃吃不了太辣的,“那就火锅,点鸳鸯锅,可以吗?”她问原燃 少年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在吃饭上面,他倒是没太多偏好。 “那先去原燃宿舍,收拾完,我们就去吃。”林宴先打电话预订了一个餐位。 走出去后,林宴左看右看,“你箱子呢?” 原燃,“没有。” 他就带了几件衣服,洗漱用品,一台电脑,别的什么都没带,到时候少了什么再买。 林宴,“……”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少年,发现他真的就背了一个黑色单肩包,里面也不见有多少东西。 他是还真没见过,来念大学,就背一个包的,东西也少得太过分了吧。 安漾,“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计算机系的宿舍在校园另一角。 安漾第一次来静水校区,绕得她很迷糊,一路林宴一直给他们讲解,哪里是食堂,哪里是图书馆,这几天许多外地还没到,校园里挺空旷,不时可以看到骑着自行车的留校高年级学生晃过。 男生宿舍比女生宿舍就显得宽敞一点。 主要是,来送儿子的家长没有来送女儿的那么多,少了这部分人,一下就显得敞亮起来、 计算机系新生,宿舍是按生源地按顺序划的。 刚一进门,安漾见一个男生躺在进门的那张床上,见有人进,他从床上直起身子,一件门口少年,格外激动,“小原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报湳大是又驴我呢。” 收拾东西太热,他没穿上衣,只穿着一条短裤,上身全部□□着,在明晃晃的日光灯下,格外显眼。 “安妹妹?”卫西皆转眼看到安漾,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安漾红着脸,忙从门内退了出去。 原燃面无表情,从他旁边架子上拽了一件衣服,兜头给他套了上去。 “卧槽,小原哥,那我刚换下来的。” …… 原燃东西少,安漾帮他收拾了一下桌椅,把东西放进衣柜,随后,便和他一起离开找林宴吃饭去了。 一旁厕所门打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个男生,脖子上还搭着毛巾。 他目光落在安漾背影上,嘴巴张着,“我没走错?怎么来了个这么漂亮妹妹?” 计算 机系本来就僧多粥少,不如说整个理学部都存在这种问题。 湳大静水校区原本就是理工科的聚集地,妹子资源丰富的经济文学类都不在这个校区,因此,这校区极其阳盛阴衰,有人调侃,据说从天上砸砖头下去,砸死十个人,里面八个单身狗,剩下一对gay。 校内还流传着不少诡异传说,说湳大可以在这片地拿下静水校区这么大一块地,全因之前这里是片坟地,之所以要把理工科放到这边,是因为理工科男生多,要拿阳气来镇压坟地鬼气、 不管这些,他觉得,刚那妹子颜值,都能当上这片校区校花了,计算机系花没得跑。 皮肤白得牛奶一样,五官,居然还没怎么化妆,纯素颜。 “妹子不计算机系的。”卫西皆懒洋洋道,“劝你别打人家主意。” “名花有主。”高格想了下,回忆起来,“谁的妹子?刚才那性冷淡帅哥的?” 卫西皆还没回答,眼睛忽然直了,对着门外叫道,“等下,小原哥,你们是去吃饭啊?我饿了,我也要一起。” 卫西皆本来以为那俩人是出门拿东西,不料,一出去,不见回来,他一看时间,忽然心领神会,忙从椅子上一窜而下,回头对高格道,“等着,回来说。” 他一路狂奔,追在俩人背后。 原燃不耐烦道,“回去。” 卫西皆,“……”他转向安漾,可怜巴巴道,“安妹妹,可以加一个我吗?我吃得不多,还能给你们刷卡。” 林宴性格好,“你是原燃舍友?那一起吧。” 安漾也点头,“我们打算吃火锅,你能吃辣吗?” “能能能,当然可以,我太爷爷四川的,我骨子里有吃辣基因。” 原燃没再说话,卫西皆是个没脸没皮的,立马打蛇随棍上,跟在三人后头,一路叽叽喳喳。 就在林宴推荐的那家火锅店,在校门口,生意很火爆。 原燃不怎么吃得了辣,因此,自然而然,选的鸳鸯锅,安漾刻意嘱咐店员把不辣的那一边对着他。 原燃喜欢吃什么,安漾心里都有数。 她自己都没吃什么,拿了双干净筷子,专心给他夹菜。 林宴和卫西皆要了点冰镇黑啤。 原燃也不喝酒,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酒的味道,宁愿选择冰镇果汁。 安漾抿唇偷 偷笑了,她忽然发觉,他的饮食习惯,和小孩子好像。 好像就固执的,停留在了一个年龄,和身旁的同龄男生,差别真的是很大。 卫西皆,“……” 看着对面那俩人。 他好酸啊。 小原哥福气也太好了。 为什么就没这么一个温柔好看的妹子,也可以这样照顾他? …… 吃完饭,卫西皆依旧一路跟着,和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原燃脸色越来越阴沉,卫西皆知道,他已经差不多要被惹毛了。 小原哥真发起火来,太恐怖了,他忙脚底抹油,“那我先回去了,改天见。” 却还剩下林宴,坚决要送她回宿舍。 原燃心情明显不是很好。 大学第一天,他没有和她独处的机会,多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甚至连晚上,也不能再见到她。 让习惯了和她朝夕相处的他,一时间极度不适应。 好在,还有周末。 他在心里数了数,这么多天欠下的,周末,要怎么补回来。 报道后第二天,军训。 原燃个子高,又很挺拔,计算机系的教官一眼看上他,让他去前面举系旗,原燃原本很不耐烦干这种事情,但是,他发现,举旗手在最前方,离对面心理系的方阵很近,他在那,一眼可以看到安漾。 于是乎。 “好帅。”方南在安漾身后,小声问,“软软,传说是你远房表哥?那天还来我们宿舍了?” “不是都说计算机系没帅哥?” “有谁知道他哪里人,有没有女朋友啊?” 大学和高中毕竟不一样,满溢的荷尔蒙似乎无处挥发,大家憋了三年,现在终于到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谈恋爱的地方,比起之前,大胆奔放不是一点点。 安漾站在方阵中,默默看过去。 不得不说,那身军训服,虽然大家穿的都是同一款,神似从市场统一发过来的廉价货,但是,有的人穿着就是好看,越发显得他窄腰长腿,肩背线条,都格外好看。 她忽然想,自己是不是,有必要给原燃去买一点衣服。 在这方面他太不在意了,只要干净,穿着舒服就行,大多都是深色系,款式都极简单,很多都是t恤 ,或者卫衣加长裤的打扮。 如果她拿甜食诱惑一下,他,应,应该会穿的吧。 少年皮肤白,直接对着明晃晃的太阳,他似有些不适,眼微微眯着,原本漆黑的眸子,被太阳映照得,呈现出一种很深湛的琥珀色,衬着他苍白的皮肤和淡色的薄唇,格外俊美。 只是,覆着层霜一般,神情很冷漠。 “他看这边了欸。”身后有人说了句话。 安漾抿着唇笑。 被那么多人盯着看,估计,很不高兴了吧。 …… 军训累死人。 高格有点胖,几天下来,只觉得自己要死过一回,他看着原燃跑完十圈都不带喘,一天下来,屁事没有,只是出了点汗,心里真是羡慕嫉妒恨。 体力这也真是好到可怕了。 他寻思着,这人好像也不是国防生或者体育生啊。 少年从浴室出来,面无表情的喝完了一瓶水,还湿着头发,在自己桌前坐下。 随后,打开了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过。 高格,“……”这位兄弟,不需要休息的么。 卫西皆和陈默俩人在激烈讨论,“我喜欢长腿,物理系第一排有个妹子,超级好看,你看她那腿,又长又直。” 陈默说,“我看脸,我觉得对面心理系妹子,有个特漂亮的,肤白脸小,搁人堆里,一眼看到。” 高格立马加入讨论,“我都看,都看。” 男生熟得快,一起军训了几天,胡扯几句,立马称兄道弟。 卫西皆是典型北方公子哥儿性格,和谁都熟得快,大方又爽快,偶尔贫几句嘴,和陈默和高格一下就好得亲如兄弟。 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忽然越扯越远。 陈默说,“我以前和我对象,高中时,偷偷在学校窗台上接吻,差点被教导主任当场抓包,你不知道,有多刺激。” 卫西皆咳嗽了一声,“兄弟,说这个……” 他目光灼灼,“那必须,要说,就说详细点。” “怎么亲的?亲了哪?来来来,一一交待。” “……卧槽,这你还能忍?” …… “妈的,我不行了。” 虽然后半截的真实性待考。 卫西皆都不知道 ,他们宿舍,什么时候竟然出了个这么个带文学家,说得那叫一个活色生香,关键是还隐晦,除去接吻那一段儿,别的说得叫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他们听得心领神会。 他出去写个小黄蚊,绝对发家,还学什么计算机。 …… 原燃面无表情的阖上电脑,他睡得早,十一点准时睡觉。 几个男生夜谈刚结束,意犹未尽,各个眼睛都贼亮,血脉偾张。 只有原燃,和之前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冷而寡淡。 真的就是,长得就是一副性冷淡的脸,没表情,话极少,这么几天晒下来,也不见他怎么黑,白皮肤,桃花眼,薄薄的唇,一看就是妹子喜欢的长相。 高格忽然就有点好奇,就对着他家那个仙女一样的妹子,他忍得住?原燃和她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抬头问,“燃哥,我们都分享……” 原燃还没答话,卫西皆已经打了个抖,忙蹿了上去,一把捂住了高格嘴巴,对原燃尬笑,“小原哥,你快睡吧,我们不说话,不吵你。” 他是不知道这位爷性格吧。 占有欲贼他妈的强,护短又霸道,从小就这样,他和他妹子做了什么,会告诉你?想都别想,你要问得他不爽了,不把你搞得死去活来。 安漾发的晚安短信如期而至。 “好好睡觉。” “周末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后面跟着一轮弯弯的小月亮。 和她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很像。 “对不起,不能打电话,舍友都睡了。” 她压低了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像羽毛一样,挠在心尖尖上,发痒。 熄了灯,不久,少年睡了过去。 卫西皆几人的对话,他多多少少听到了一点,没什么感觉,有些听不懂,不怎么能理解,有些,左耳进,右耳出,大部分神思还是集中在自己当时电脑的活儿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亢奋成那样子。 …… 梦里。 不知怎么的,却都胡乱浮现了上来。 不过,是他和安漾。 他梦见自己把她抱了过来,和平时一样,女孩柔软的手指抚弄着他的黑发,她好像格外喜欢他的头发,他也喜欢这样,把面颊埋在她颈窝,眯着眼,任由她抚弄。 这次,她好像对他纵容。 所以,他先找到了她的唇,碰了一碰,女孩红着脸,却没像之前那样躲开,是默许了,随后,他得寸进尺,凑到她的耳尖,轻轻舔咬。 女孩小脸通红,鹿眼湿漉漉的,纤细的手指拂过他的耳后和发梢,轻轻爱抚,对他毫无防备。 他却埋首在她颈窝,凭着本能,偷偷露出了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随后,一口咬下,在那片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很卑鄙。 想享受她爱抚,同时,一边依旧控制不住的,越来越渴望更多,可以更加亲密的,更加让人沉迷的。 …… 凌晨四点,他醒了,从小到大,半夜惊醒的次数太多,原燃早就见怪不怪。 但是,这还是第一次,因为不一样的梦。 嗓子很渴,他起床,找到水。 少年白皙的肌肤上还蔓着薄薄的红,黑眸雾蒙蒙的,他一口喝完了大半瓶水,身上那股奇怪的燥热还没消下。 还有两天,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莫急,大家等燃慢慢学习。 软:(红着脸)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领回来一个奇奇怪怪的原小猫。 燃:(。) ps.文案里的都会有,所有分那啥开,和分开后那啥,也都会有。 ———— 第51章 军训非常累人,十天半月下来,基本上,每天,回到宿舍,洗漱完,安漾什么别的都不想做,只想睡觉,脑袋昏昏沉沉。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连续好几天,都是阴天,倒是没什么太阳,但是,训练项目一个都不少,跑圈,匍匐前进,拉练……晚上还要轮番值班。 李小微撕下一页日历,坐在椅子上,轻轻揉着自己脚踝,“总算快完了,我脚已经快废了,今天又是站了一整天,隔壁晕了好几个女生。” “我们就知足吧,前几年的本校区的师兄师姐,都被直接拉郊区部队里训练了。”方南说,“一周给洗两次澡,大家都睡大通铺,腿都伸不开。” 静水校区大,足够容纳这一期新生在校园里军训,因此大家晚上还都可以回宿舍洗漱休息,每天都可以洗澡,有空调热水,比起前几届的师兄师姐,已经幸福太多了。 方南也是湳安本地人,心理系,和安漾唯一一个同系舍友,徐秋宁和李小微都是物理系。 安漾洗完澡,正好从浴室出来。 徐秋宁见她,穿着白色及膝睡裙,轻飘飘的,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整个人都像是一团云,她脸有些苍白,在自己位置上坐下后,倒了水,从药箱里翻出了药吃下。 “漾漾。”徐秋宁在她身旁坐下,“今天好点了吗?” 安漾身材纤细,长得白嫩,看起来就一弱不禁风,原本徐秋宁还以为她也会中暑或者晕倒,然后被扶走出去值班或者去休息,但是一直没有,直到昨天见到她吃药,徐秋宁才知道,原来第一天,她就有些中暑症状,后来好几天,一直感冒,昨天还有些低烧。 她居然也一声不吭,全扛下来了。 “嗯。”安漾轻声说,“不烧了,我觉得比昨天舒服一些。” “那就好。”徐秋宁点头。 她坐在安漾身旁,低头刷手机,正好看到,学校公众号发的一条新推送,关于新生军训。 分了好几个版面,最后一个,放的是前几天,射击训练的专门报道。 安漾自己从没摸过枪,当时发着低烧,手软腿软,5枪才中了30环,她当时脸都急红了,好在后来发现好多人也和她差不多,第二次时心态问了点,才勉强低空飘过及格。 宣传最大版面放的是个男生的照片。 盯着看了半晌。 徐秋宁忽然间 福至心灵,“卧槽,漾漾,这不是你哥?” 开学报到那会儿,陪安漾一起来宿舍的,她见到过的,印象深得不得了。 方南正在敷面膜,也凑过脸,惊叹,“好帅。” “妈呀,全十环,怎么打出来的。”她从上到下,读完那篇报道。 照片是抓拍的,少年微眯着黑眸,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扳机,应该是子弹刚出膛的一瞬间的抓拍。 从肩,颈,腰到腿,线条利落,有力,整个人,像一头丛林中蛰伏着的豹,眸底几乎看不到一丝情绪,冷意嶙峋,薄唇抿成了一条峭薄的线。 安漾怔怔的盯着那张照片,和照片上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由是别人镜头抓拍而出。 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几乎让她不敢相信。 这是那个,平时在她面前,猫一样,沉默,乖顺又黏人的少年。 军训这段时间,她几乎没和原燃打过几次照面,早上六点就开始训练,一直到晚上□□点回宿舍,十点熄灯,中间还要洗漱,她身体又不舒服。 俩人宿舍隔了半个学校,训练方阵也不在一起,再怎么见缝插针,也找不到见面的机会。 两年时间,几乎天□□夕相处,说实话,乍一下这样,安漾也不太习惯。 “秋宁,其,其实。”安漾紧抿着唇,小声对她说,“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因为之前家里大人关系好,所以这样说的,我,我也没有把他当成过哥哥。” 李小微和方南在原燃来宿舍那会儿还没来,自然不知道这一出。 “我说呢。”徐秋宁一拍大腿。 当时,见那个男生看安漾的眼神,和他们相处的模式,她就觉得根本不像兄妹,尤其是,和另外一个师兄对比很鲜明。 “那你对他怎么看?” 安漾脸刷的红了。 之前,从没人问过她怎么看原燃的,她也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 “要喜欢,就赶紧下手。”徐秋宁说,“他,绝对,很抢手,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个外头女人勾搭走了。” “男人都大猪蹄子。”李小微幽幽道,“我高中有个暧昧对象,那男生一直对我有点那种意思,就,表现得还挺明显吧,但是高三不是学习紧么,我就一直没答应,给他回了纸条,说等高考完再在一起。” 方南问,“结果和你异地了?” “呵呵。”李小微冷笑。 “我说完没一星期,他和隔壁班一大胸妹子直接在一起了。” 安漾方南徐秋宁,“……” 安漾刚想安慰她。 李小微神情扭曲,忽然咆哮,“说好的喜欢老娘的呢???才过了一星期没到。” “那傻逼还一直带着她在我们班门口天天秀恩爱。”本来应该是说起来很悲催的失恋,李小微表情过于狰狞,“那种渣男,以后再让老娘见了,一脚一个,老娘以后要去找一卡车帅哥,一晚上睡一个,秀死这死渣男。” 安漾都听傻眼了,安慰的话被堵在喉咙,一个都说不出来 徐秋宁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前对象,是不是长得帅啊,帅哥渣的概率绝对更大。” “你别说,真有点。”李小微反应过来,立马做了个作呕的动作,“呸,帅毛线。” 安漾抿了下唇。 想象了一下,她觉得原燃不太可能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至少绝对不可能第一周找人告白,第二周又另觅新欢。 不如说,她根本都想象不到,原燃去找别人告白的模样。 小姑娘闷声爬上床,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颌,因为瘦了,鹿眼显得更大,有些迷茫的盯着外头的天幕。 安漾不知道,他到底对自己是怎么看的。 在某些事情上面,原燃迟钝得有些过于过分,太不开窍。 他对她,到底是只是纯粹的依恋,还是掺杂着对异性的喜欢。 她觉得原燃不一定能分清楚。 有时候,安漾也觉得他脑子里,可能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她想起在海边那一晚上,原燃抱着她睡了一晚,真的就是睡了一晚,没有任何逾举的行为,睡得沉而安静,倒是她,一晚上,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念折磨得根本没睡几个小时。 说不定,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那种意思吧,她对他根本没有吸引力。 安漾自己也就是个刚十八的小姑娘,性格又内向害羞,对于这些事情,是真的没有经验。 安漾自己想着都觉得头疼,索性不再想。 就这样,顺其自然好了。 她也一贯是个被动的人,就维持现在这个模样,只 要原燃觉得高兴顺心,她也不在意。 周四军训终于结束,周五上午班会,下午放假,然后从下周开始,正式开始上课。 班会是新生指导课,主要就给大家看一看培养计划,说说之后课程,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这是我们班级助理。”班主任李立秋讲完,招呼门外人进来,“以后,大家有什么事情不懂,都可以找他。” 推门而进的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我叫易渡,今年会暂时担任大家的班级助理。”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恤,运动鞋,模样很清爽。 有点莫名的眼熟,安漾盯着他看了一瞬。 “今天就这样。”李立秋交代完所有事情,“晚上我请客,请大家吃一顿,庆祝一下我们这个新成立的班集体,大家没有特殊情况,尽量到场。” 教室里欢呼起来。 他们心理系人本来少,安漾在的应用心理学一班,才二十人,两桌就坐够了。 散了会。 易渡没有立刻离开教室,他走到正在收拾书包的安漾面前,“安漾。” 他一口叫出她名字,停在她桌前,神情很腼腆。 “你是……”安漾忽然想起,眼睛一亮,“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过的年,是不是?” 易渡轻轻弯起唇角,“嗯,是的,受老师照顾了。” 安漾有些疑惑,“可是,我记得,你不是你是物理系的么。” 被那双大而清澄的鹿眼这么专注看着,男生耳尖微红,轻声说,“我本科,修完了心理学双学位……” 他大四了,已经保研本校,比起本科,研究生学费格外昂贵,湳安物价也不低,奖学金只能覆盖他的生活费用,所以现在,他在外一直兼职家教,同时,也在学校申请了一份新生助理的工作。 “硕士我还是会跟老师。”他说。 安漾想起安文远的话来,“嗯,爸爸很喜欢你,在家,他一直夸你呢。” 说他聪明,有韧性有天赋,以后能定下心来做学术,一定可以做出一番成绩来。 易渡脸红了,他不是特别习惯被这样当面夸奖的人,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漾漾,晚饭一起去么?”方南也收拾好了东西,问她。 易渡说,“李老师已经定好了地方,如 果可以的话,希望大家都能到。” 安漾有些为难,“可是,我周末要回家。” “就周五一顿晚饭。”方南挽着她的手,“不耽误你回家。” 安漾很纠结。 她也挺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原燃见面了,只因为军训实在是太累,早上六点一直到晚上七八点,偶尔还有晚训,安漾体力不好,后几天又都在低烧,回宿舍洗完澡,根本支持不住,只能直接上床睡觉。 原燃有时候会给她打电话,安漾声音越说越含糊,有时候,说着说着,抑制不住的,眼皮打架,已经直接睡过去了。 她很懊恼,但是没办法,她体力和精力都实在太差,想着,只能等军训完,慢慢弥补,到底不能违背诺言。 而且,说实话,她也想原燃。 “大学第一顿诶,还是老班请客。”方南说,“不去不太好吧,还能熟悉下同学,漾漾,你回家是有啥重要事情吗?” 安漾抿着唇,半晌,也没松口。 她先给原燃发了个短信,无论怎么样,她还是要先告诉一下他,如果原燃不同意的话,那她就请假,直接回家和他一起吃饭。 “原燃,晚上我可能不会回来吃饭。” “嗯。”不久,他回了一个字。 看来,是允许了。 安漾收起手机,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也一起吧。” 岳闲庭给他布置的活儿越来越麻烦。 军训回来,他没有休息,对着电脑,看了一天。 脑子高速运转,像是在紧紧绷着一根弦。 不止计算机相关知识,岳闲庭把逐星高层的简历,都一一给他发了过来,要他都看完。 技术方面的知识,他学得很快,理解起来毫不费力。 但是,岳闲庭讲的另外一些事情,各种人事,他很难理解,听得费力,中间,夹杂着大量熟悉的名字,岳闲庭偶尔会问起他,还记不记得。 一大段大段的记忆,从脑海里被强行唤醒,有孩提时代,跟着原和礼,一起去公司的回忆。 随后,便是之后,他一人待在在那个狭窄的房子里,白念芳的尖叫声,尖利的刀刃划破皮肤的感觉。 晚上睡不好,偶尔合上眼,便会沉浸在乱七八糟的混沌梦境。 少年从噩梦里醒来时,冷汗涔涔,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疼。 梦里,回到了幼时,随后,是暗无天光的少年时代,一幕一幕,像是刚发生一般,那么真实,让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眼角的伤痕似乎在灼灼发热,少年微蜷起身子,脸色发白。 整个身体,好像都不再是自己的。 第二天,卫西皆一觉美滋滋睡到了下午,只觉得军训疲劳,似乎都一扫而空。 卫西皆说,“晚上,咱宿舍也出去聚个餐?” 高格一骨碌爬起来,“行啊,去哪去哪,去吃自助行不。” 卫西皆问,“小原哥,行么,你去么。” 原燃收起电脑,摇头,声音很冷,“不去。” 一起住了这么一段时间,高格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室友的性格,孤僻不合群,难以接近,而且说一不二,说完了的事情,你要他改变主意,基本不可能。 加上卫西皆对他一直言听必从,以卫西皆自己那么优越家里条件,为什么非得对另一个人那么毕恭毕敬,高格也不是爱惹事的人,所以,对这也一直不敢造次到原燃头上来。 看了眼时间,少年阖上电脑。 到回家的时候了。 回家见安漾。 刚出门,手机一震,特殊的提示音,少年打开那条短信,“原燃,我今天,可能不回来吃晚饭了。” 他静默的看了很久,打了个“嗯。”回复了过去。 他不想招她厌烦。 头还疼着,刺痛,控制不住的,噩梦的残余影像似乎还在眼前晃着。 浓重的自我厌弃感,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少年背着包,苍白着脸,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少年安静的等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男人,给她打开车门,撑开伞。 少年目光冰凉,远远落在那男人脸上。 他记性极好,见过一遍的人,都不会忘, 他记得那个人,是以前,过年他不在那一段时间,回来时,在安家里骤然见到过的,安文远的那个学生,他留着他在家过年,那是安家欢迎的人。 她,是不是已经不在意他了。 在见识过大学生活,认识更多,更好 的人后。 少年紧紧抿着唇,眸子漆黑冰冷。 上了大学后,她和他的联系越来越少,话也越来越少,甚至,都没有再见过面。 是因为这个男人? 他生活里只有她,只要她一个就够了,黯淡无光的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 但是对于她而言,他可能也终究就是个,不正常的异类,怪物。 … 吃完饭,大家喝了点酒,闹到很晚,之后还说要去唱k或者看电影。 安漾想着,还是拒绝了,易渡说太晚了,一定要送她回家,说是安教授早拜托过让他照顾安漾,安漾实在拗不过,礼貌的谢过他,打着伞下了车,往家走。 雨幕下,有个熟悉的修长身影。 “原燃?”安漾举着伞,惊讶至极。 她记得,自己和原燃说过,不会回来吃晚饭,他当时回复了一个“嗯”,安漾以为他知道了,也同意了。 没想到,他竟然会站在这里,一直等她,一直到这么晚。 晚上外头风大,细雨转为大雨,雨水飘进了走廊,濡湿了少年的黑发和黑衣的肩膀位置,他站在雨幕边,脸色苍白,整个人,好像都没有颜色。 不知道在这儿固执的站了多久。 安漾只觉得自己心尖都在发疼,跑到他身边,唇抖着,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不和她说?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等她? “想等你回来。”少年声音喑哑,唇色有些发白,黑漆漆的眼睛,执拗的看着她。 迫不及待。 想早点见到她。 眼角的伤疤灼灼发热,他头很疼,拼命抑制着,自己想要扑上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埋首嗅她味道,被她爱抚的冲动。 少年身子略带僵硬,就这样沉默着,站在了原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燃现在就很矛盾,一方面,觉得软不会接受真实的他,但是,又绝对不想要别的男人靠近她。 然后,某天,可能就biu的一下,那根弦就断了。 不会虐的,男配出来是为了让燃吃醋然后催化的,嗯,就这样。 ———— 第52章 俩人到家时,是张芳开的门,见她,很高兴,“软软回来了。” 看到安漾,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看到一旁那个少年,张芳神情立马收敛。 原本以为,等上了大学,这男孩肯定会一直留宿学校,晚上他先回来过一次,张芳意思意思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他淡淡答了个不吃,随后又走了。 张芳倒是松了口气,觉得都自在了很多。 “先生也回来了。”张芳领她进去,“外面雨那么大,有没有淋湿啊,你早说,我先下去接你。” 安文远果然在家,正在客厅看看论文,见安漾忽然回家,很惊喜,“今天怎么回来了。” 他搁下论文,打量着久违的女儿,眼里含着笑,“上大学感觉怎么样?我和你们班主任熟,前几天一起吃饭时还聊起过你……” 眼看这一场对话即将持续很久。 安漾怕原燃感冒,他一直执拗的站在楼梯口,等着她。 安漾冲他比划了个手势,指了指上方,飞快比了个口型,“阁楼……” 先去洗澡,把湿衣服换了,之后,有什么话,再去阁楼说。 他显然是听明白了,沉默着上了楼。 安文远还在和女儿说话,“软软,小渡是你们班班级助理吧,我和他说过了,凑巧碰上,让他多照看照看你,在学校有什么要帮忙的小事情,找他就行。” 易渡在安文远心中印象很好,上进,温和又踏实的男生,安文远最欣赏的类型。 安漾随安文远坐在客厅里,听他把大学要注意什么都说了一遍,事无巨细。 “今天怎么想起要回来陪爸爸?”安文远问。 原本,小姑娘刚上大学,新鲜感十足,宿舍关系似乎也处得不错的样子,流连在外想回家也很正常,军训这段时间以来,安文远都没见到女儿,说实话,有点想女儿,不料,今天她就自觉回来了。 安漾有些心虚,“以后我会多回来的。” 安文远,“改天我请小渡和小宴来家里吃顿饭,叫他们给你说说大学生活经验,平时在学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去拜托他们。”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冗长的对话,安漾回房间,飞快洗澡换完睡衣,随后,偷偷摸摸出了房间。 爬到三楼,轻轻推开了阁楼门。 他果然在那 。 这么久没见。 原燃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看着外面雨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燃其实很少有这种发呆什么也不做的时候,平时他做事节奏很快,很专注,没事的时候,宁愿睡觉,也不会发呆。 他似乎还在长高,坐在月色下,安静,背影沉淡。 安漾从背后轻轻走了过去,想模仿他平时无声无息的步子,从后面捂住他眼睛,声音故意放得很轻,“在这里干什么呀?” 少年回头,声音淡淡的闷,“等你。”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薄荷冷香,在刚洗过澡后格外明显,清清淡淡,是独属于他的味道。 他等不及,直接把她抱进了自己怀里,头搭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女孩身上干净淡雅的气味,方才觉得这段时间的一直积累着的压抑情绪,得到了几分缓解。 安漾红着脸,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出,俩人并肩而坐。 好久没见,也没这么亲密过了,总觉得,多出了几分说不清楚的陌生感。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学校推送里看到的那张图,在别人嘴里听多了,别人眼里见多了,他们形容的原燃,和自己眼前这个少年,差别实在太大。 他忽然问,“那人是谁?” 少年薄唇抿着,“送你回来的。” 安漾答,“我们班级助教,一个师兄。” “他以前来过我们家的。”安漾回忆了一下,解释“你应该见过,他是爸爸的学生,但是,我和他其实也不算很熟。” 少年没说话,也没再像平时那样蹭过来,只是沉默坐着,偏开看着窗外雨幕。 安漾挪近了一点,担忧道,“又睡得不好了?” 她捧住他一边脸颊,想仔细看清楚,他有没有黑眼圈。 女孩对他毫无防备,白色睡衣领口下,露出了一截纤秀的锁骨,纤细修长的脖颈,发梢带着淡淡的水意, 他喉咙莫名有些干,很渴,想咬下去,像那天梦里那样。 留下他的痕迹。 这样,谁见了,都知道,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 不过,肯定会吓到她。 少年垂下睫毛,压抑住心中神思,再没说话,由她细细的一点点看过。 安漾担忧的松开手,“这段时间很忙吗?” 不料,他竟然点了点头,“学习。” 晚上,安漾在这陪了他很久,一直到她困得东倒西歪,声音含糊,看得出来,原燃也困了,但是他就是不说回去睡觉,固执的一直待着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漾困到不行,人事不知,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看到的,已经是自己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安漾周一早上有早课,不得不提前一点返校,原燃随着她一起回学校,毕竟,安家没有安漾,于他而言,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大一课程还是很忙碌的。 安漾自己课也排得满满当当,专业课加上大一的通识课,每天几乎都满课。 他们也没什么共同课程,好在一节选修课强行选在了一起,周三还能一起上两节课。 那节好不容易选上的选修课叫细说晚明史。 …… 对于原燃而言,基本等于睡觉课。 其实安漾觉得他完全没必要选这个课,可以去选一个理工类的课程,轻松拿到学分,但是,原燃根本没给她留下反驳的余地,直接就选完。 不过,好歹,能见上面,据说,这位老师期末都会划很详细的范围,安漾就专心记笔记,等着期末让他背背就好,反正原燃记性好,临时背一下,挂科应该不至于。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这天,安漾刚下课回宿舍,剩余三人都在,围着徐秋宁的手机,一起在看什么。 “漾漾,来来来。”徐秋宁招呼她也过来,“学校终于给我们办的新生活动,新生舞会!仅限大一新生参加,提供酒水饮料晚餐。” 宿舍里四个人,除去方南有个高中时就在一起的师兄男朋友外,三个都是单身狗,安漾还好,徐秋宁和李小微的脱单**丝毫不加掩饰。 用她们话来说,就是憋了十八年了,终于能释放了,当然要趁着青春年华疯一把。 “可是舞会你们也没舞伴啊,你们到时候找谁去跳?”方南闲闲问。 读完那则推送后,徐秋宁一拍大腿,“舞伴是抽的,人人都有,报名就行。” “行啊,学校给分配未来老公,可以的。” 刚说完,李小微撸袖子,摩拳擦掌,“抽签好,我欧皇,我和你说,上午我抽卡刚抽了三张ssr。” 这次,肯定能抽到一位帅哥。 方南在卸妆,“你们加油,需要暗箱操作可以来找我。” 她加了院组织部,主要因为男票就在里面,待了两年了,方南男友和她一个高中,高中在一起了,男友先来的湳大,方南随之而来,感情顺风顺水,所以自然而然,一开学,她就直接投奔男票了。 徐秋宁笑嘻嘻,“行啊南南,你看哪个最帅,给我配一起。” “你喜欢啥样的。” 徐秋宁说,“肯定首先要个子高的啊,太低了不配我,然后,最好白一点……” 李小微,“我就喜欢黑一点的,野性,男生要那么白干嘛,” 俩人争执不下,问一旁安漾,“漾漾,你说呢。” 安漾忽然被点名。 脑海里第一下浮现出的,居然是原燃。 他肤色一直很白,而且,属于不怎么能晒黑的那种,没什么血色,冷冷的苍白,和他干干净净的黑色短发,格外相配。 “b……”她说到一半,脸一红,小声说,“黑一点的。” 李小微赢得胜利,“你看,我们审美一样,这叫高级审美。” 徐秋宁不服气,“不对啊,漾漾你家那个小帅哥,你喜欢得啥样一样,他还不白?”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安漾脸色通红,捂着脸,要爬床缩进被子,不想再和她们说这个事情。 李小微拉着她手臂,“漾漾,舞会你一起去嘛,到时候我给你化妆,我们组个513女子天团,漾漾站c位。” 徐秋宁忙道,“对对对,一起去,一起回,反正那天没课,第二天放假呢。” 安漾心肠软,不会拒绝人,想着,那天也没什么安排。 她仔细看了一遍推送。 “不想跳舞可以不跳的。”徐秋宁说,“这儿写了,说是,就是坐那儿聊聊天也可以,主要是促进大家熟悉一下同学,不会跳的可以不跳。” 安漾这才松口,轻轻点了点头。 就当是去陪她们了。 “我报了新生舞会。”高格说,“抽签程序我师兄写的,到时候,兄弟几个一起看妹子去。” 卫西皆和都陈默都热烈响应。 只有原燃,和平时一样,他安静得很,高格也还是人生十八年,第一次见到活 生生的,话这么少的人,冷淡得过分,除去必要的沟通,一天基本上听不到两句话。 但是,存在感又意外的强。 他事儿很少,靠谱,技术也很强,前几天高格自己弄程序出了点问题,托卫西皆去拜托原燃,他帮忙debug,几分钟给他弄好了一个搅了他差不多一周的事情。 “心理系那个妹子也报名了。”陈默指着一个名字,忽然兴奋,声音提高了八度,“那天我见过,这妹子特好看,叫安漾。” 他背脊忽然一寒,少年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冷冷投向他。 卫西皆凑他耳边,“那谁,小原哥妹子。” 陈默秒安静如鸡。 安漾会去? 他面无表情道,“我也去。” 随后,视线落回了眼前的电脑屏幕上。 高格和陈默继续安静如鸡 卫西皆开口提醒,“那啥,小原哥,你如果也想去参加那个舞会的话,那天,最好,要穿正式一点。” 就算是个校级新生舞会,穿个黑t卫衣去也不太好,至少换个正装吧。 原燃面无表情,没说话,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观察着他的神情,卫西皆壮着胆子继续,“你去了,肯定是和安妹妹一起,你要是穿个t恤卫衣就去了,扎眼,她觉得难堪丢人,是不是就不会高兴,下次也不会再想和你一起了?” “女人都喜欢帅哥。”卫西皆振振有词。 小原哥天生条件在那,稍微拾掇一下,想迷倒谁不行。 原燃一直对自己长相没什么概念。 他没有任何打扮意识,干净就好,平时穿衣服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一年四季都是深色。 整个少年时代,他一人独居在原家山中别墅时,那间狭窄的小房间里,有时候,一整天见不到一个人。 除去白念芳,看他的眼神,和看恶煞修罗一样,带着深深的嫌恶,甚至觉得多看他一眼,都脏了眼睛一般。 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原燃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丑得和恶鬼一样,才招致她这样的厌恶,直到后来,出了那个狭窄的房间,回到人群中来,他才慢慢察觉到,自己应该和正常人没太大区别。 至少不会丑到人一见,就拿嫌恶的眼光看着的地步。 他想,自己长什么模样不重要。 不过,他想让安漾喜欢。 卫西皆见他听进去了,松了一口气,回头继续和剩下两个说话, “问题是,抽签也不一定能抽到安漾啊。”高格瞟了一眼少年背影,小声说,“不是都随机的嘛。” “用程序随机的。”卫西皆嘴角抽了抽,反问,“你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事儿吗” 少年已经直接黑进了报名网站后台,把数据全部调了出来。 随后,键入了一段自己写的程序,之后,无论如何分,安漾的号码都只会和他在一起。 方南是513化妆技术最精湛的人,一下承包了整个宿舍的妆面。 “我给你画一个蜜桔妆。”她端详着安漾的脸,沉吟了片刻。 安漾眼睛大,眼角微微下垂,唇瓣饱满,形状好,化这种妆,格外好看。 剩下三人都穿了礼服裙,安漾觉得有点过于夸张,她反正也不会去跳舞,所以,就随意从柜子里拿了一件珍珠白的小裙子,挺日常,属于能在正式场合穿,平时就算穿着去上课,也不会很奇怪的类型。 四人一起到了舞会现场。 拿了抽签牌,四人分开,都各自去找自己分配到的对象。 拿完后,安漾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不知道对面是谁,如果她不跳,对面又想跳的话,是不是就少了个舞伴? 见到拿着和她对应的序号出现的人时,安漾惊讶极了,“原燃?” 她压根没有想到,原燃居然也会来参加这种舞会,而且,还恰好抽到了她。 在这种场合遇见他,她脸色不知为何,有些红,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不会跳舞。” 他也不会,也无所谓,能和她待一起就好了。 安漾仰脸看他,忽然注意到。 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打扮。 少年穿着黑色衬衫,袖口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腕骨,眉眼俊美,显得疏离又冷淡。 原燃平时一直穿得很随便。 安漾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种剪裁合度的衣服,少年高高瘦瘦,细腰长腿,穿着西裤和衬衫,越发显得身姿修长,眉眼精致,比平时,成熟很多,俨然有了些年轻男人的模样。 果然,和她之前想象过的一样,很合适,很好看, 惹眼得要命。 光线昏暗,安漾瞥了一眼,已 经看到好多个女生,经过时,一直在偷偷回头看他。 她抿了下唇,情绪忽然有些莫名的低潮。 原燃注意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是不喜欢他这样? 虽然说,他自己穿着也觉得不舒服,纯粹只是为了想让她喜欢,卫西皆说很好看。 果然是骗他的。 “你吃晚饭了么”安漾拿了盘子,不久,拿来了一块冰激凌蛋糕,小声问他,“吃么?” 少年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闷,“嗯。” 她和原燃并坐在休息席,穿得正式,并肩吃蛋糕,看别人跳舞。 这种时候,她才从他身上找回了几分熟悉感,女孩唇角含着笑,一手托着面颊,看他吃蛋糕。 这样,也很自在。 舞会上饮料都是自由拿的,安漾过去,给自己拿了一杯柠檬汁,顺便,给原燃带了一杯樱桃汁。 人人都玩得很疯,后来还有表演,安漾一直和原燃一起坐着围观,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不是果汁。”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她忙转过头,见他耳后已经蔓延起了微红。 少年吐出一个字,“酒。” 安漾一看,心里一紧,坏了。 樱桃味果酒,她当时直接当果汁给拿了过来,冰镇的甜饮料,原燃应该很喜欢喝的,没想到,里面居然加了酒。 可能因为和印象里发涩的啤酒味道不同,原燃居然也没觉得什么异样,加上味道确实不错,甜而不腻,就这样一直喝完了好几杯。 “那个,你们,能送原燃回宿舍吗?”好在安漾手机里存了卫西皆号码,打过去不久,卫西皆和高格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一眼看到了原燃。 卫西皆问,“燃哥这是咋了。” 安漾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他喝醉了。” 高格,“???” 他记得舞会没酒啊,不是,这不是最多只有果酒吗,度数这么一点点,去哪喝醉啊, 卫西皆是知道原燃平时是根本不喝酒的,忙道,“那我们带他回去。” “回家。”原燃忽然说。 醉那么厉害,依旧执拗,一双雾蒙蒙的黑眸,执拗的看着她。 安漾知道,他不想回寝室,第二天时周末,说好的要回家。 上周,因为安漾周末有事 ,她已经失约一次了。 她认命一样,点了点头,“嗯。” 原燃居然这么重,平时一点看不出来,只觉得他看起来高高瘦瘦,安漾根本扶不动他,就凭她一个人,真的没办法把他带回家。 她叫了一辆计程车,卫西皆一直帮着她的忙,才终于把原燃也带上车。 安漾在裙子外裹了一身长外衣,和舍友发微信,“对不起,有点急事,要回家。” 家里黑漆漆的,灯都没开。 衬衫顶上扣子已经被解开了,露出了少年平直精致的锁骨,在灯光下,玉一样的白。 他是真的喝醉了。 醉得不清,肌肤都滚上红。 每个人醉相不一样,有的人喝醉后,会格外话多亢奋,原燃却安静,醉得悄无声息,除去身上淡淡的果酒味道,和与平日不同,有几分迷蒙的眼神之外,根本看不出来醉了。 安漾打湿了毛巾,帮他擦干净脸,希望给他降降温,让他舒服一点。 触手的肌肤都是滚烫的,耳后,面颊和脖颈,淡淡的薄红,衬在少年白玉一样的皮肤上,格外显然,她真的没想到,原燃居然醉得这么厉害,酒量真的比她还差。 他分不清梦和现实,像一只急切的小兽,亲上了她的手腕,不知道是亲吻还是吮吸,尖锐的虎牙很磨人,带着股酥酥麻麻的痛。 安漾知道他这习惯。 神志不清后,容易咬人,很淡定的抽回自己手,在他柔软的发上轻轻撸了一把,柔声道,“乖一点。” 少年顿了片刻,模模糊糊,居然,又靠了过来,这次,是直接,在她脸上直接亲了下来——准确的说,不是亲,是咬,动作生涩又凌乱。 安漾脑子一下炸开了,脑子一片空白,又羞,又慌,顾不上别的,用力把他推开, 女孩脸红透了,唇微微抖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喜欢他吗? 少年低哑的轻哼了一声,回复了几分神志,黑眸迷蒙,湿漉漉的看向她,不加掩饰的渴望,耳后和眼睑下,都蔓延着一层薄薄的红。 他听来的,和喜欢的人亲吻的感觉,应该是很好的。 酒意让他大脑几乎已经完全麻痹,但是,基本的准则却还在的,他模模糊糊,似乎有一点清明,平时怎么做,会让她高兴,可以取悦到她。 少年轻轻蹭了过去, 完全敛起了爪牙,像一只乖顺的猫,再没有任何攻击性,敛着长睫,等候主人爱抚。 做,做了这种事情之后,转眼又开始卖乖。 安漾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手指无力,根本推不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燃赶紧去学习一下亲吻十八式叭。 接吻水平太差了要被软嫌弃的。 而且,是要先告白才能亲的你知道咩?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入梦15瓶;米莫啊10瓶;人生若只如初见3瓶;未来2瓶;雪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最后安漾也还是没能就这样不管他。 原燃醉这么厉害,现在家里没人,也只能让她在这里照顾,安漾哄他去洗澡换衣服,给他吹干头发后,又哄他去睡觉。 好在之后原燃没再这么乱来,乖乖的,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见他终于回了卧室,脸上红意褪去了不少,短袖领口有些乱,下摆微微卷起,露出了一截清晰的腰线,年轻男生劲瘦有力的肌理线条,很是明显。 安漾红着脸,给他拉好被子。 少年闭着眼睛,素日苍白的皮肤,些微的红还没褪去,刚吹干的黑发干净柔软,搭在白皙的额上,睡颜很安静。 终于,恢复了正常。 安漾终于松了口气,准备悄悄退出去房间,到明天,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手忽然被拉住了,原燃醉得迷迷糊糊,见她要离开,却还是条件反射一样,直接伸手拉住。 安漾挣扎了一下,“不行。” 原燃之前睡觉时就经常喜欢让她陪着,可是,现在他醉成这个样子,和平时的原燃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想起刚才的他,有了前车之鉴,安漾怕他再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 现在,她已经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性,要离他远一点。 少年没听见一样,蹭了过来,还闭着眼睛,长睫垂落,显得各位乖而安分,似在等着她的爱抚。 安漾脸一阵烧,低声喃喃道,“装睡也不行。” 安漾想起之前,他在她脸上亲咬的那一下,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烧,不止是因为被那颗虎牙咬到的疼,说不上什么感受。 她也很害羞,毕竟,以前,她从来没和别的男生那么亲近过。 他那会儿醉得那么厉害,原燃平时也是个对这些没什么概念的人,说不定,他把她当成了某种水果蛋糕之类的东西,直接咬了。 他可能根本没想过这些东西,而且,似乎也从来表示出过,比如,什么,要给人,表,表白之类的。 安漾抿了抿唇,羞红了脸。 她真的很难想象出原燃和一个人表白的模样。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她也不想逼他,如果他对她根本不是那种感情,只是因为醉酒孟浪了的话,那他们之后得多尴尬啊。 安漾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成那样 。 这件事情,也只能当做没发生过,这样蒙混过去了。 以后,和他相处,她是不是需要注意一点界限? 安漾闷闷的想,轻轻拽开自己的手,重新给他拉了一下被子,关上窗户,退了出去。 天光大亮。 醉酒后,原燃一直睡到现在,起来时,头还残余着疼。 少年从床上直起身子,眼神还有些涣散。 他记忆里很好,虽然像是笼着一层云雾一般,但是,坐了一会儿,慢慢清明过来,大概发生过什么,他还是记得清楚的。 借着酒意,他不再克制,由着本性,亲了她。 然后,安漾不高兴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他醉了,她也没有放心把他抛在这里。 他很想亲她,特别想,但是,他更怕安漾生气,不高兴,然后疏远他。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的话,原燃觉得他可以把自己这些渴望都强行压下,维持俩人之前的相处状态。 只要她还愿意让自己接近。 出门后,安漾已经不在家里了,他收到一条短信,“早餐在客厅,我回学校了。” 果然,走了。 原本可以和她在一起的两天,就这样没了。 是他强行亲她的代价吧。 — 陈默在外打球回来,一身大汗,刚从浴室出来,光着身子,“西皆,你看见我裤衩了?” “啧。”卫西皆回头,找了半晌,从高格搁在一旁的臭烘烘的球鞋下摸出了一条深蓝色裤衩,拿俩手指头夹起扔过去,很嫌弃,“这你的?” “草。”陈默接过,咆哮,“他在老子裤衩上垫球鞋???” 卫西皆,“……”您能不能先穿上裤子好好说话。 虽然都是男的,见他就这么裸着,在他面前遛鸟,有点惨不忍睹。 门忽然打开了。 原燃面无表情的进门。 陈默双手捂住关键位置,一见是原燃,松了半口气,立马又提了起来,他慌忙套上裤衩,又抓起一旁上衣穿上,“燃哥,吓死我了。” 他们几个平时在宿舍里都很随便,陈默和高格都喜欢裸睡,卫西皆比他们讲究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袜子短裤满天飞,外卖盒四处扔的主。 只有原燃 不会这样,首先平时不怎么光着,也完全不会裸睡。 他东西少,但是不会乱扔,整个宿舍最干净的一块地方就是原燃那块地,当然,再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都不敢往原燃那乱扔东西。 原燃有点洁癖,天热每天都会洗澡,衣服鞋子袜子全都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味。 男生都会看的那些啥“学习资料”,陈默觉得他硬盘里算少的,也好几个g,但是,共住这么久了,陈默就从来没见原燃看过那些。 陈默真的怀疑他是性冷淡。 不过,在原燃面前,陈默从不敢放肆,更跟别说去直接问他这种事情了,宿舍里除了卫西皆偶尔会和他开几句玩笑之外,别的两人在他面前都很收敛,自觉做人。 除非是皮痒了,他们三个加一起,可能都打不过一个原燃。 看他也不像是个有脾气了,还会耐着性子和你讲道理的人,卫西皆早警告过他们,叫他们不要去惹原燃,不然到时候后果自负。 但是今天,原燃没有直接看书或是用电脑,而是沉默着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西皆和陈默都屏息凝神,不敢打搅他。 原燃忽然问,“女生被亲,生气了,你知道为什么。” 卫西皆正在喝水,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他再三确定原燃是在和他说话,面无表情的,问了这个问题。 还能有谁,难道他去亲了安妹妹?还把人亲得生气了,所以现在,是在找他学习经验吗? 原燃神情不似开玩笑。 卫西皆没想到,他对这种事情居然这么手生。 连怎么亲人都不会嘛。 卫西皆忽然有些可怜起安妹妹了,以后,摊上一个技术这么差的男人,接吻还好说一点,等以后上床了,估计更惨。 他掩饰了一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咳,是不是那个人没轻没重,亲太重了?把妹子弄疼了。” 陈默听得稀里糊涂,发表自己意见,“可是,要真喜欢的话,重也不会生气啊,亲完后赔个礼,带她买买买,去吃个冰激凌什么的,女生,都口是心非,让她觉得你爱惜她就好了。” 只有被不喜欢的人亲了,才会真生气吧。 “谁亲了谁啊?谁生气了啊,”他还在问,卫西皆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边去,没你事儿。” 原燃没再说话,视线收回。 如果真喜欢你。 他听到这句话。 他不讨人喜欢,从小如此,身边所有人把他当成怪物。 原燃从没在意过他们怎么想,但是,现在,他在意安漾的看法, 她比那些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尤其是,当安漾知道他的真面目后。 少年眼神乌沉沉的,抬手打开了电脑,半晌,没有动作,薄唇紧紧抿起,有些绝望的看向屏幕里,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 — 十月底,新生篮球赛,按照院系分的,第一轮,心理系正好对上计算机系。 安漾在的心理学院人不多,因此,上下几届,就格外团结一点,师兄师姐对他们都很照顾, 计算机学院是大院,本来人数多,男生尤其多,基数大了,就不乏一些长期运动的,或者,是最后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因此,这两学院撞在一起,基本上,没人觉得心理这边能赢, “我支持你们啊。”徐秋宁说。 安漾有些感动,还没说话呢,徐秋宁补充,“因为我们第一把要是晋级了,你们这次赢了的,下一场和我们打,我们篮球队的人统一讨论过了,都觉得肯定打不过计算机。 徐秋宁插腰大笑,“但是你们,我们还是有信心赢的!” 安漾,“……”白感动一场。 看到计算机系的名单时,安漾傻眼了。 原燃性格孤僻,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她记得当年高中时,班里篮球队一直想让他上场,最后原燃依旧没同意,只是勉强挂了个替补身份,基本没怎么上过场,她怎么知道,上大学了,他忽然就有这种热情了。 她能怎么办。 她已经答应过加入啦啦队了,已经和大家都说好了,衣服牌子都是系里给定做的,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过来给自己同学加油。 难道现在,要她忽然倒戈,偷偷去给原燃加油么。 她左右为难,想着,是不是要去退了啦啦队,或者提前去问一问原燃,问他介不介意她去给自己班同学加油。 她觉得原燃应该也可以理解她的吧。 毕竟,他们肯定也不会缺加油的人。 篮球赛还有半个月。 原燃和卫西皆几 人从球场回来,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岳闲庭,“小燃,你下周,请假回来一趟吧。” 听到“回家”二字,少年声线一下变得冰冷,“你布置的事情,我都做完了。” 岳闲庭叹了口气,“老爷子身体不适,已经住院一个星期了。” …… 原戎小时候带过他好几年,那会儿太小,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原燃记得,那是他来湳安以前,人生里,过得最舒心的那几年,没有遭遇过绑架事件,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头疼与幻觉。 他还是个正常人,和卫西皆等一干小孩在胡同里或作为非,闹得鸡犬不宁,闯祸后也挨过揍,一切都很正常的童年生活。 “我已经给你定了机票,到时候会有人来机场接你。”岳闲庭飞快说,“原和义把消息封锁了,老爷子自己也不想告诉你,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 “回家?”安漾在宿舍,正纠结着,要不要去问原燃球赛的事情,忽然接到他电话,听到这二字,一下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急着问,“为什么现在回家?” 少年顿了片刻,解释,“爷爷住院。” 安漾神色转为担忧,“那你赶紧回去看他吧,需要我帮你去请假么?” 原燃,“嗯,我现在在机场,。” 确定完一些细节后,安漾匆忙出门,帮他去教务找老师请假, 她有些记不得原戎的模样了,当时她爷爷还在世,安漾随着爸爸和他一起见到原戎,当时她还是个粉嘟嘟的小团子,有些怕生,初次见面时,她害怕那个这个看似威严的爷爷,不过,安漾记得,他给过她糖吃,态度和蔼,对她很好。 不过,那会儿,她阴差阳错,正好和原燃错过,所以,直到后来原燃来湳安后,他们才正式第一次见面。 他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安漾遐想了一下。 反正,肯定很可爱。 她抿唇笑了笑。 弄完哪些材料后,安漾回了宿舍,徐秋宁正在吃薯片,见她,“方南刚找你呢,” 方南问她,“漾漾,明天我们院有个特别讲座,讲人格心理学的,我想去听,你要去吗?” “欸,什么讲座,谁开的?” 方南说,“是我们系一个新来的女教授,她这两年大部分时间一直在国外访学,今年刚回的国,马上就被湳大聘用了,以后就来我们系了, 难得有机会,要不,我们一起去听吧。” 安漾读完宣传,觉得挺感兴趣,“好。” 徐秋宁是物理系的,她头垫在方南肩上,盯着那个简介,念出声,“啥,变态心理学……” 她立马说,“我也要去。” 安漾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个变态,会涉及到很多专业内容,你想听猎奇故事可能会失望的。” 徐秋宁没改变主意,“嘿嘿,没事儿,去开开眼界。” 讲座办得很低调,选在了心理系教学楼的一个不大的阶梯教室里,因为宣传力度不是很大,也没有什么噱头,到的人不是很多,安漾几人按时到,都抢到了前排。 沈如走近教室时,本来闹哄哄的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从电脑或者手机屏幕上移开了视线。 方南眼睛都看直了,“好漂亮。” 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皮肤很白,黑发及肩,乌黑柔顺,有如绸缎,不看脸,光是看这身材气质,也是个绝对的美人模样。 徐秋宁震惊,“我在知网上查到了她的博士论文,都是十年前的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快四十了?” 方南google了一下沈如名字,看完,“她是a大毕业的,硕博都在国外……一路名校啊,后来,她好像一直没有结婚生孩子,专心学术,拿过不少奖啊,她还发过好多篇核心……”方南整个儿句式就是感叹句。 徐秋宁在她话里抓住了重点,“果然,女人不结婚不生孩子,就会显得年轻好多。” 安漾桌上笔记本已经半开,文具袋摊在一边,她也在看沈如,不过,不如说,一个班级,大部分人都仰着脸,默默在看她。 沈如气质很特别,偏冷的长相,气质却不失温润,她肤色极白,身材高挑而不失纤细,五官生得很美,眉眼唇鼻,没一处长得不好,是生活里极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她不说话,站在台上,都是目光自然而然的焦点。 安漾看着她,没有参与舍友讨论,视线停留在她漂亮的五官上,莫名其妙,忽然,觉得很熟悉。 可是,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 沈如可能也已经习惯了被这样注视,打开了课件,直接开始了今天的讲座。 …… 她讲得很好,安漾一直认真记笔记,听到精彩时,会不自觉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显然听得很投入。 下课后,沈如没有立刻离开,“你是心理系的学生?”她拿过安漾桌上笔记,翻看了几页,“笔记不错。” 安漾没有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脸颊微微涨红,“是的,我是应用心理学一班。” “老师好。”方南说,“我也是心理系的,和她一个班。” 沈如轻笑,“那下学期,你们可能会有我的课。” 久不在国内,刚一回国,见到这专注可爱的小姑娘,感官很是不错,她一贯喜欢小孩子,决定从事教育,除了喜欢科研外,这也是一个原因。 — 市立第一医院。 岳闲庭从走廊上走过,身后跟着一脸阴沉的原和义和几个医生。 原和义皮笑肉不笑,阴测测道,“我们原家自己的事情,就不劳烦岳先生多管闲事了,岳先生没别的事情了的话,麻烦先离开,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了。” 少年从病房里推门而出,平静道,“我叫他来的。” 他声线很冷,黑眸直直盯着原和义,“有问题?” 他已经比原和义高了,修长挺拔,表情和声音都很寒凉,他性格本来强势,一瞬间,原和义惊讶且恼怒,一瞬间,竟然被压倒,什么话都没说不出来。 岳闲庭没有说话,他在原燃身后,后一步的位置,随着他一起走进病房。 原和义被呛住,原燃之前少言寡语,对外界一切事情都漠不关心,所以,他一直没把这小怪物放在眼里。 他现在是想干什么? 原和义手背上青筋毕露,又慢慢舒展开来。 原戎身体已经很虚弱,之前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但是消息都被他封锁了,原本,原戎自己也不想告诉原燃这件事情,他封锁得更加顺理成章,不过,这次,他没瞒过岳闲庭。 也想不到,岳闲庭那男人,为了吞掉逐星,居然想出了这种卑劣的办法。 自己不够名正言顺,所以,想利用那小怪物是么。 原和义唇角勾起一丝笑,紧紧盯着远处岳闲庭离开的背影,眼神阴沉得像是冬月的暴雨。 他有的是办法,可以弄得他生不如死。 — 一路回宿舍,安漾都在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沈如,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似乎还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亲近感。 一回宿舍,教务回了邮件,说是已经批了假条,安漾忙拿着手机出门。 方南想借她笔记,一会头不见安漾,“漾漾干什么去了呀?” 徐秋宁说,“给她家小帅哥打电话去了。” 安漾不习惯在宿舍和原燃打电话,觉得不自在,因此,每次都是出门, 他们宿舍带了个小阳台,转角出去,是一堵爬满了爬山虎的红墙,转过去,通往公用教学楼, 安漾从树后拐过,给他说完假已经批好了的事情。 她犹豫了片刻,问,“原爷爷情况还好吗?” 原燃,“不好。” 安漾,“……“ 少年低着声音,“暂时安全了。” 但是,确实整体情况很差,肺部阴影扩散,恶化也是迟早的事情。 原燃情绪低落。 但是,安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现在隔太远,千余公里的距离,她只能沉默着,陪陪他。 原燃请的是十天的假,现在,刚第一天。 “原燃……”女孩声线很软糯,像是棉花糖,清润,干净,她很担心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纠结中,声线变得更软。 原燃没答话,由她又担忧的唤了几声,方才应答。 他只想听她多这样叫他名字。 明天,要去见一些人,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不得不处理。 “别挂。”他哑着嗓子,“可以吗?” 少年在床上,蜷缩着躺下,手机搁在耳边,苍白着脸。 他从医院回来,洗过澡,但是,无论怎么洗,都总觉得身上那股消毒水味儿还没消,让他回忆起了许多许多不愉快的东西。 他对医院这个地方,有种深入骨髓的,抵触。 只是离开了一天而已。 但是,现在,他已经发疯一般的想见她。 “我想听你声音。”少年轻轻说,有些沙哑,顺着电流传过,比平时冷一些,沉沉磁磁。 不止想听,还想抱着她,想亲她,仔仔细细的,用唇亲过每一处,感受到她的气息和味道,让她爱抚他,用那种声音叫他名字,再拥着她慢慢入睡。 他忽然有些绝望,会有那么一天,她能接受那一面的他?对她有着难以言说的阴暗龌龊**,而且精神不稳定,暴戾又可怕的他。 安漾脸一下红了,原燃说话很直接,她一直知道,但是,很少很到,他会直接用“我想”或者“我喜欢”这种句式,来表达自己的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直球男太可怕了。 ox时,一样的有话直说。 燃(哑声):我喜欢你这里……,……,声音也很好听…… 软:(脸红得爆炸,濒临崩溃)请别说了好嘛!!! ———— 第54章 原家,宽敞的客厅,原和义推门而入,脚步迈得很大,客厅里几个打扫的帮佣都忍不住抬头看,见是他,一个个都哑了声,赶忙继续做自己手里事情。 他径直抓了一个人问,“白念芳呢?” 帮佣毕恭毕敬,“夫人在房间。” 原和义推门而入时,卧室里灯光昏暗,白念芳缓缓抬头,见是原和义,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垂下头,目光重新落在了自己手里的相簿上。 她半年时间几乎没出过房间,整个人都瘦得轻飘飘的,双颊凹陷下去,面色苍白,手边正摊着一个相簿,女人坐在床上,从头到脚一身白,除了头发是黑色之外,整个人都是这种纸一样的白。 原和义皱了皱眉,在她身旁坐下,他不习惯这种压抑阴郁的氛围,“我开灯了。” 灯光被打明,白念芳显然是不习惯灯光,拿手挡了挡,她手一松开,手边相簿也被照得清清楚楚。 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照片明显有了点年载,边缘有些泛黄,但是,毫不影响,看得出男人形容非常俊美,上面的年轻女人正是白念芳,大着肚子和他的合影,夫妻两人站得很远,女人脸上挂着笑,手微微伸着,似乎想去触碰身旁男人的手,最后终于还是没有伸出。 摊开的相簿右侧,依旧是并肩站着的夫妇俩人,不过女人怀里多出了一个襁褓里,里面是个正在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小宝宝,白白嫩嫩,脚丫胖乎乎的,软软的头发,睡相非常可爱。 男人高大挺拔,眉目英俊,神情很冷漠,不加掩饰的冷漠,合影时,他的眼神几乎没有落到过身旁女人和男孩身上。 原和义盯着那张照片,慢慢道,“你儿子回来了。” 白念芳滞了一滞。 “翅膀硬了。”原和义见她这模样,冷笑,“和岳闲庭混在了一起,已经开始不听话了。” 白念芳似是终于回过神,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终于看向原和义,但是,眼神里呆滞的身躯还没有完全褪去,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一般。 原和义见她那神志不清的模样,心里一阵烦,“你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原燃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开弓没有回头路,报复原和礼,弄到一半,你想撒手不干了,别人会不计较?” 白念芳似终于清醒了过来,唇抖了抖,看着自己的双手,嘶哑着嗓子,什么话,却都没说出来。 原和义道,“你好好听我的,我告诉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原燃这几天很累,每天他都会来医院,听医生讲原戎最近的情况,看他一会儿,他话少,也不会说什么宽慰的话,探望,也就只是坐在床边陪陪。 原戎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过几天,就可以转院了。 但是,医生确定的说,之后,依旧后患无穷。 恶性肿瘤已经扩散,以现在的医术水平,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什么时候会复发,根本没人敢保证。 原燃从小感情淡薄,从小过那种日子长大,他对这些生生死死也没有普通人的执念,但是,见原戎这模样,他心情也很是郁躁,沉沉的。 原家亲戚关系错综复杂,除去他们这一支,有别支,还有各种姻亲关系,无数双眼睛都盯着。 原戎封锁了自己病情,他病房门口有两个警卫站着,每天除去原燃之外,没人能进来,就连原戎自己的女儿,都没有告诉。 原戎意思是,到时候确定了要追悼会时,再告诉她们,让她们来见他最后一面,就够了。 他坐在病床边,安静的看着床上老人,原戎睡着后,他不会叫他,到时候就出去,第二天再准时过来。 九点钟,少年刚站起身。 病床上的老人陡然睁开眼,“小燃。” 少年顿住了步伐,回头,站回床边,挺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极轻,近乎耳语的声音,原戎咳嗽了一声,声音嘶哑,“你放心,等我死了,也一样,没人能管你。” “是家里,对不起你。”原戎闭了闭眼,一连串的咳嗽,“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在自己去世之前,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安顿好原燃。 这辈子,他们实在,都亏欠了原燃太多,他只想在生命的剩下的最后一段时间,尽可能的弥补。 原燃喜欢安家那个小姑娘,他也会想办法,尽他所能,无论如何,都会帮他娶回家。 少年没有说话,半晌,他抿了抿唇,“你养好病。” 除去在医院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逐星,和岳闲庭一起。 “逐星现在情况很严峻,董事会的人分成了两拨,一半在我这边,另一半,都是原和义的人。” “原和义个人能力不足,但是野心很大,目光又短浅。”岳闲庭曲起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他一直拒绝让逐星 进行业务扩张和新技术研发,说是有风险,对于科技公司,这种故步自封和慢性自杀有什么区别。”岳闲庭声音提大,素日温润的面孔上,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愤怒的神情。 原和义格局和他哥哥根本无法相比,没有才华,只有一肚子贪欲,只想着自己怎么能获利更多。 原燃一直安静听着,视线飞快扫过,见岳闲庭不说了,抬眸看他,“继续。” 见原燃能听进去,岳闲庭很欣慰。 这些跟了原和义的人,有的是觊觎他背后的原家背景,另一部分,则是被他许了好处, “这部分是我们需要剔除的。”岳闲庭指着名单上红色的部分。 他抬眸看向对面少年,郑重道,“还有一半,小少爷,需要你去争取。” 原燃点了点屏幕上一个名字,“我记得他。” 李智,邱宜斌……他一个一个把那些名字点了出来。 他记性很好,无论是对数字还是对文字,基本看一遍都记得。 “是的。”岳闲庭点头,“这些,都是以前,跟着原总一起创业的老人,在现在的逐星话语权很重。” “明天。”原燃收起桌上文件,垂眸看向岳闲庭,“我要见他们。” 岳闲庭点头,“好,我会安排。” 声音里带了几分快慰。 …… 逐星最顶层的会议室。 宽敞的室内,只坐着寥寥数人。 屋内回荡着少年冷澈干净的声线。 岳闲庭坐在最后一排,尽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他有些欣喜的看着台上原燃。 他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出色。 只不过,他以前从来不理解,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怎么会冷情冷性到那种地步,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万事无所谓,眼里心里都空空荡荡。 而现在,他不知道是什么让原燃变化了,但是,很显然,他非常喜于这种变化。 秘书急匆匆的跑进会议室,对岳闲庭耳语,“夫人来了,非要见小少爷。” 岳闲庭一急,“先别让她进。” 几分钟后,秘书小步跑进,哭丧着脸,“不行,拦不住啊。” 岳闲庭实在没办法,站起身,“你带我我去见她。” 现在,不能打断原燃。 …… “夫人,小原总正忙着。”岳闲庭语气很客气,“您想见他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处理。” 白念芳冷冷道,“当妈的,想见儿子,就来了,要什么理由?” 她语气尖利,“你又是哪个,可以帮我处理我和我儿子的事情?” 岳闲庭一时语塞,被呛得无话可说。 “当年你们挑唆我老公离家。”白念芳声音提高,带着几分神经质的歇斯底里,“现在,你们又想把我儿子也抢走?” 岳闲庭平时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打交道的虽然各怀鬼胎,但是也是学历高,至少能讲得通话的对象,书和人世经验都没教过他怎么对付疯女人,还是有身份的疯女人,轻不得重不得,他如坐针毡,觉得椅子上像烤着一团火。 会议室门终于打开。 原燃出来了。 岳闲庭像是见了救星一样,“你们聊,我出去叫人过来换茶。” 他出去时,给俩人带上了门。 白念芳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原燃了。 少年刚从会议室出来,黑色正装还没脱下,眉目俊美,冷峻英气,已经开始逐渐有了年轻男人的轮廓,她呆呆的看着眼前少年,一时有些错乱,分不清楚,眼前,到底是记忆里,初见时的原和礼,还是那个,她从小看到大,一度恨之入骨的小怪物。 直到看到他眼角那道淡淡的伤疤,以及和原和礼不同,更加精致的下巴和唇时,她才恍然反应过来。 恨意重新升起。 女人放柔了声音,“小燃,你回去陪陪妈妈,好吗?” 原燃沉默着,站起身,已经径直往门口走去了。 显而易见的拒绝。 白念芳惨笑,“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女人颤颤巍巍的撸起袖子,苍白,柴木一样枯瘦的胳膊上,横贯着一道巨大的旧伤,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 “小燃,你还记得吗?”她手指贴上那道疤痕,轻声说,“你那会儿发病,又不认得人了,拿那把刀,在妈妈手上划出来的。” “流了好多好多血。”白念芳像是在梦呓,“……很疼,最后,是爸带着和义他们一起进来,三四个成年男人,最后才制住的你,如果,你再大一点,或者,他们来迟一点,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把妈妈杀掉了吧……” 少年睫毛颤了颤。 他最不想回忆起的那段往事,随着那道伤疤,缓缓浮现在了脑海里。 “回去吧。”白念芳轻声说,“家里,没人会怪你。” …… 自从上次原燃说想多听她声音之后,每天晚上,安漾都会和他打电话。 她只知道原燃这段时间似乎非常忙,以往,收到她信息时,他回得都很快,这次却每次都要等到晚上时才会回复,他和她打电话时,有时候都得到晚上十一二点。 于是,有时候等不到他,安漾困了,就会给他先发去一段晚安语音,说一说自己这边发生的事情,权当打过电话了,无论多晚,原燃都会回复,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了一次半夜四点的回复。 原燃正在看一份资料,眼前电脑屏幕亮着。 从原和礼去世那一年开始,一直到现在,逐星和各个分公司的所有财务报表和岳闲庭给他的流水,电脑没有联网,是岳闲庭直接给他的资料,他不放心用别的手段传输,因此,说要趁着他还在逐星时全部看完。 头疼又开始了。 少年从抽屉里拿出一板止痛药片,看都不看,拿出几片,直接就水吞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用脑时间实在太长,他每天真正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 因为他想把这些事情都快点处理好,让生活回归正轨,他早一点回到湳安,回到她身边。 这段时间,安漾生活得很规律。 因为原燃不在,所以,周末的时候,安漾也不再次次回家。 安文远在这周五叫了她,说出去吃饭。 安漾到时,才发现,他还叫了易渡和林宴,都是他门下爱徒,也算是安漾在湳大的半个师兄。 “现在你们都是师兄师妹了。”安文远笑,“我早就想请你们在一起吃个饭了,以后,多关照关照我家女儿。” 这两个学生,都属于同一类型,踏实,上进,性格温润,他乐于让安漾和他们多多接触。 林宴也笑,“软软长得是真的快,现在,也都大学了。” 他印象里的安漾,一直都还是那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圆滚滚的小团子模样,现在,一转眼,都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三个男人都喝了点酒,谈得很愉快,安漾一直吃饭,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自在。 安文远晚上还有事 ,结账后,交待易渡他们送安漾回学校后,就先行离开了。 外头飘起了一点细细的雨。 林宴伸手接了点雨水,“我没带伞。” 安漾一看自己书包,“我也没有。” 易渡,“我带了。” 他从书包内拿出了一把折叠雨伞,虽然有些旧,但是保存得很好,足够打下俩人。 林宴说,“一点小雨,我就不打了,易渡你带带软软。” 易渡撑开伞,把伞罩到了安漾头上,男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挨得太近,手臂和肩膀都有可能碰到,安漾觉得很不好意思,退了一点,脸上带着礼貌的浅笑,“师兄,我就不用了,要不,你自己打?我看,雨不是很大,我应该没关系的。” 易渡手指紧紧握着伞,轻声说,“给你吧,我不用了。” 下午的飞机,到后,原燃打电话给安漾,显示已经关机。 他联系不上安漾。 回家后,家里空无一人。 张芳见是他,声音很不自在,“软软和先生出去吃饭了。” 他没再说话,顺着地址,直接找了过去。 站在马路另一侧,他终于看见,从饭店里出来,身旁陪着两个男人。 上次,送她回家的那个男人,他记忆力很好,一眼认了出来、 易渡给她打着伞,安漾微侧着脸,和他说着什么,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俩人挨得很近,是平时,他和安漾会挨着的距离,有时候,人太多的场合,她甚至不会同意他靠那么近, 站在马路另一边,远远看着,少年面色苍白,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她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但是,对她而言,他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一旦离开了,很快,就可以有全新的替代品。 少年眸光沉了下去,整个人,站在黑色的暮色里,就这样沉默着,看着他们离开,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 安漾回了宿舍,习惯性,在上楼前,先去红墙边看一眼。 陡然见到那个身影时。 安漾极欣喜,“原燃,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一声。” 宿舍楼下,有道爬满了爬山虎的红砖墙,原燃平时,经常在这里等她,像是不成文的约定一样,即使是原燃不在的这段时间,每次回宿舍,她都 会习惯性的看那里一次,看有没有他。 这次,却有了意外之喜。 他似乎又长高了,瘦了一点,面部轮廓更加冷峻,漆黑的额发垂下来,凌乱的遮住了精致的眉眼,少年沉默着站在暮色里,这么久没见,应该早黏了上来,索要抚摸,或者要抱着她,问问蹭蹭,总之,就是很黏人。 而不是像现在沉默站着。 是因为觉得在宿舍楼下不方便么。 可是,他根本不是那么注重场合的人啊,想要了,哪里都会黏上来,根本不分时间场合。 安漾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原燃?怎么了?” 她有些担忧,是不是原燃家里出了什么问题。 下一秒,背后一凉,她已经被狠狠抵在了墙上,背被墙砖磕得生疼。 眼前人格外陌生。 根本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原燃。 “……对他们,就笑得那么开心么。”他声音嘶哑,眸光冰冷,眼神空荡荡的。 这二十天,他没一天不想她。 只对他一个人笑,不好么。 只对他一个人好……不可以么? 为什么还要有别人。 背脊生疼,少年动作很粗暴,那双修长的手,对她,动作向来放得很轻,即使是缠在她腰间或者背上时,力道都很温柔。 而现在,狠狠束缚在她腰上,根本没把握好力度,把她掐得生疼。 他手时冰冷的,眼神也是冷的,俩人几乎鼻尖相对,他眼里,似乎都没有她的影子,薄唇弧度凌厉峭拔, 她不知道原燃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这么久的分别,她每天都盼着原燃回来,可是,他回来后,莫名其妙,上来就是这样的态度和语气。 她从没在原燃面前受过这种委屈,心里慌乱,莫名,委屈到不行,眼圈一下红了。 “原燃,你放手。”她声线里带了哭音。 这样的他,好陌生,她不喜欢这样。 抗拒又恐惧的眼神和声音。 少年回过神时,注意到,女孩被他压在墙壁,她那么纤细,腰肢细得,似乎他稍微用点力,就可以折断,一双澄澈可怜鹿眼,眼角还红着,唇角紧紧抿着,沁透了几分恐惧。 那样的眼神,他何其熟悉。 他忽然想起了那年的苏繁。 …… 少年苍白着脸,手缓缓松开。 …… 晚上,不知道什么事,已经下起了暴雨。 安漾根本睡不着,心烦意乱。 原燃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离开了,和来时一样。 她实在放心不下,心乱得不行,终于,拨通了卫西皆电话。 “燃哥出去了,不在宿舍。”卫西皆很快接了电话,声音很担心,“安妹妹啊,他是不是病了,你去问问他吧,他这人性格倔,又不会说话,什么都自己担着,我怕他迟早憋出什么病来。” 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安漾披上外套,换了拖鞋,匆匆忙忙下楼。 一楼大灯都已经关了,往来,稀稀疏疏没几人。 宿舍楼下,也已经空空荡荡。 她一路跑下,出了门。 被雨淋得透视,少年唇色发白,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像是一颗笔直孤峭的青松,目光空落落的,不知道在看哪里。 安漾握着伞,缓缓走过,在一个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她盯着地面,声音发涩,“你,为什么忽然要这样?” 认识原燃,从十六岁到现在,朝夕相处快三年,不管原燃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模样,但是,对她,他从来没有过那么粗暴的一面。 …… 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在安漾以为,他再也不会回答时。 “嫉妒。”少年声音嘶哑,说得艰难,痛苦,“我嫉妒他们。” 嫉妒那个姓易的。 看她这样对别人笑,他难受得要命。 嫉妒他们可以作为正常人,不需要遮遮掩掩的隐瞒,也不需要瞻前顾后,可以大大方方的博取她的喜欢。 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模样,只是凭着本能,希望可以讨她喜欢,把自己的另一面一直紧紧藏了起来,像猫在主人面前,收起利爪好尖牙,主动露出柔软的被毛和肚皮,轻轻舔舐着主人手背,只望博取她的爱,让她爱抚他,亲近他。 可是,下午时的失态,他根本没法控制。 回过神,在她脸上看到那种惊恐的眼神时,他只想死。 一晚上,他根本睡不着,怕醒过来,她再见他,用那种厌恶疏离的眼神看着他。 再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到了她的宿舍楼下,沉默着站在黑暗里,雨是什么时候 下起来的,他甚至都没有察觉。 安漾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耳朵里有些轰鸣,血似乎全涌上了面颊,可是,怎么听,好像都没有错。 原燃说,他在嫉妒。 他居然也,也会嫉妒的么。 所以,他那时候,是误会了?误会了她和易渡或者林宴么,那时候马路对面的影子是他?所以,反应才会那么激烈? 安漾恍然察觉过来,忽然明白了,原燃异样的原因。 少年眼神有些绝望,他不敢再靠近,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微垂着睫毛,清瘦的下颌线条紧紧绷着,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这么久没见,回到湳安,他只想抱着她,好好闻一闻她的味道,把她抱进怀里,让她安抚他。 但是,现在,安漾已经不愿意让他再接近。 什么都没了,少年紧紧抿着唇,心里的绝望,一分分渗透上来,如坠冰窟。 “不用嫉妒的。”不敢看他的黑眸,安漾红着脸,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也很喜欢你……比喜欢他们,多很多很多很多……”小姑娘声线糯糯的,一路,红到了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都不说啦。 软:……一个小时了,你就可以不可以,先松手qaq(好重) 燃:(委屈脸),不是说,喜欢我么。 (那就多摸摸,多亲亲,想被抱被揉,想被疼爱) 软:(……我这是谈了一个什么神仙恋爱和神仙男盆友) 大家等软花式撸猫 ps.我们燃技术不差的!!学习能力很强的,只是因为之前木有学习机会,现在有了!!大家等他慢慢学习。 —— 推荐一个好朋友的文文,激情连载中 《我的仙女味男友》by君子阿郭 每晚0点/苏爽甜都有。 文案: 娱乐圈顶级流量大咖赵一墨,秉着三不原则,依旧在圈内独领风骚:不拍床戏,不拍吻戏,不与女星炒作。 外界眼里的国民男神,唐香亦却清楚地知道,这人锁骨那有颗痣,屁股上还有块粉色的桃心胎记。 一次晚宴,当红作家碰上国民男神,导演介绍两人认 第55章 原燃不是擅长说甜言蜜语的人,安漾知道,认识他这么多年,也不指望她新上任的男朋友能每天把喜欢你爱你挂在嘴上。 但是,只要让她明白,确定,他的这份心思。 不是单纯的依恋,而是和她一样,真正的喜欢。 那么,让她来说,也没有关系。 安漾不介意。 可是,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说完后,她自己脸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她无比庆幸现在黑灯瞎火,原燃看不清楚她脸上红成什么模样了。 少年沉默了很久。 在确定,她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又一场见惯了的幻觉,只不过这次,是带着□□的糖。 他知道自己对别人情绪理解能力不是很好,之前也不在意别人到底说了什么,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她的话理解错了。 但是,在反复思索确定好之前,他的身体已经违背了意志。 手已经紧紧缠上了她纤细的腰肢,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嗅着她的味道,刚从房间内出来,很馨香,暖暖的,女孩身上熟悉的,清甜安宁的香。 少年黑发被淋湿了,发梢散着一股水的气味,凉凉的,和他的手指一样。 无比眷恋。 安漾脸滚烫滚烫,但是,现在想着,她已经说过喜欢他了,没有理由再挣开。 安漾由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想起时间,提醒道,“已经快十一点了。 原燃没听到一样,就是不松手。 她实在没办法,轻声问,“不想让我回去?” 原燃点点头,“多待一会儿。”他抱着她,声音喑哑,冷薄的唇在她耳边不住蹭过,他身上是烫的,只有唇是冷的,她身上冰冷,但是耳尖和双颊都发热。 还是不够。 搂着她腰的手指也在一分分收紧,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怀抱。 果然,粘人精又回来了 安漾犹豫了很久,摇摇头,小声说,“不行,太晚了。” 原燃抱着她不松手,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干净又执拗。 他低声说,“想和你多在一起。” “你不想么?”明明刚才说过,也喜欢他的。 安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然刚说过喜欢他 ,互相喜欢,现在姑且,也,也可以算是情侣关系了吧。 可是听他说这么直接,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害羞。 黏人精,仗着自己好看,知道她对那种眼神根本没有抵抗力。 安漾一狠心,移开视线,“这个周末就可以回家了,我明天有早课,今天不能回去的。” 到时候,在家,他想要怎么样,不要太过分,她都可以满足,俩人也能有比较私密的独处空间。 她看到少年眼睑下的黑眼圈,伸出手指,轻轻抚上,“原燃,你不要熬夜了,回去洗个澡,换好衣服,早一点睡觉。” 知道原燃一直睡不好觉,她一直很心疼,失眠也在应用心理学研究的范畴内,她现在也在开始,慢慢想办法,想着如何可以让他睡好一点。 少年摇了摇头,执拗的不肯走。 这么久没见,她说她也喜欢他,那是不是就代表,她同意被这样亲近,也喜欢被他这样靠近。 他回家了大半个月,没一天不想着她,一下缺了这么久久,他要补回来。 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喜欢他,而且,还是安漾。 他无法用语言描绘,对他最特别的存在,暗无天光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缕光。 安漾叹了口气。 知道不先让他尝到一点甜,是不会轻易回去了。 女孩红着脸,用力踮起脚,拽住他袖子,软糯糯道,“你低一点。” 少年不明就里,还是乖乖点下头,把自己脸俯到她身边。 她的在原燃左脸轻轻亲了一下,低声哄道,“乖,回去睡觉。” 女孩声线原本好听,刻意哄人时,压低了,绵软清甜,让他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安漾第一次主动亲他,少年僵了一下,随后,已经把她紧紧在怀中,用力大得有些失控,像是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一样,少年低哑着嗓子,桃花眼眼角泛红,“还想要。” 还想要?再亲一下么。 安漾脸觉得自己双颊都快被烧化了。 她下楼时走得急,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罩衫,里面甚至还是一件长睡裙,现在,站在这夜风里,忽然感觉到了凉。 原燃的手指却很滚烫,他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一点也不觉得冷,体温一如既往的高,果然,男生和女生还是不一样。 安 漾别过脸,觉得有些冷,把小脑袋埋在他胸口,软软道,“你听话……” 听话回去,下次就再亲。 “我好冷。”安漾说,“再这样,要感冒了。” 紧紧缠在她腰间的,那双修长的手,顿了顿,终于有些松意。 “如果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你就不准再过来。”她红着脸,声音越放越低,“亲亲,抱抱,还有什么别的,就都不行了,要一个月哦。” 少年身子已经完全僵住了,手一分分松开,却没有再拉住他,“嗯。” “不要熬夜,我回去会打电话给你。”她最后还一一交待,见他乖乖点头,示意知道了,方才上楼。 安漾一直到回到楼上时,脸还是滚烫滚烫的。 “啧,你这下去一趟,回来怎么换了个人一样。”徐秋宁还没睡,仰躺在床上看,见安漾回来,整张粉嫩嫩的脸颊都是红着的,一直到耳后,眼睛却很亮,止不住,快蔓延出来的欢喜。 之前,安漾心情是显而易见的低落,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 她们很少见安漾这样,她是整个寝室性格最好的,平时基本不生气,柔得和水一样,她们几个想安慰一下安漾,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平时基本上都是安漾安慰她们,现在陡然掉了个个儿。 方南刚和她男朋友打电话回来,“我明天晚上估计不回来了。” 李小微一个鲤鱼打挺,“你要和他出去住?” 方南也不避讳,“成年人,在一起这么久,都老夫老妻了。” 出去住一晚上,没什么稀奇的。 “啧,和安漾和她家小帅哥一样。” 徐秋宁忽然想起,“安漾不是个,每个周末也都不见人影,不在宿舍?” 安漾捂着脸,“不是,你们别乱讲,我是回家。” 徐秋宁穷追不舍,“那你刚下去干什么了?” 方南给自己抹面霜,把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闲闲道,“刚去和他亲热了?” 安漾,“……”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徐秋宁追问,“什么意思?你咋看出来的啊。” 她仔细打量着对面安漾,没看见啥传说中的草莓印啊,唇红红的,但是也没肿,没有什么咬痕之类的。 方南高深莫测,“你们以后有男朋友就清楚了。” “靠,单身狗没点人权了是不是。” 安漾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把头藏进被子里,缩成一个鸵鸟。 脸上热意稍平,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手机。 她的微信置顶,备注的是“原xm” 之前有次被方南看到,觉得很奇怪。 她们寝室里的人还是对原燃挺熟悉的,知道他和安漾关系匪浅,原姓也不常见,这个备注只可能是他,但是为啥是这个,这三个字是啥意思,她们问过安漾好多次。 安漾也只是红着脸摇头,就是不肯解释。 不过,原燃在外人眼里。 是那个计算机系的高冷帅哥,性格很不好惹,成天冷着脸,一天下来说不来几句话,孤僻又难相处。 要是他们知道原燃本性,在她面前是什么模样,估计得惊掉眼镜。 她端详了一下那个备注,动了动手指,改成了“男朋友。” 看到这三个字,安漾双手着脸颊,在床上翻了身,把发烫的脸颊埋进软软的枕头里,给他发,“睡了么。” 那边秒回,“嗯。” “洗了澡,换了衣服。” 把她说的话都一一做到了。 甚至给她拍了张床的照片,确定是已经爬上床了,安漾甚至还在那种照片边缘看到了对面,乱得和狗窝一样的床的一角,和她家原小猫干干净净的窝泾渭分明。 怎么就变成她男朋友了呢。 安漾放了手机,手背在自己发红的双颊上贴了贴。 之前,就已经那么黏人了,现在,名正言顺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黏她。 她以为原燃一直不懂这些,也从没想过,没想到,他居然是真的对她怀有这种感情。 安漾睡不着,于是,躺在床上,把自己从第一次见到原燃开始,到高中,再到大学,这几年和他一起的回忆,都再度梳理了一遍。 忽然,就想到高考完去海边那次,她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因为没房间了,她当时是迫不得已,而且以为原燃对她根本没有那种心思,所以最后才不得已同意了。 ……现在一回想。 这人真是坏死了,当时都没有表白,就这么装天真无辜的,要和她睡一张床。 安漾哼唧了几声,完全不好意思再去回想了。 第二天一大早。 原燃在宿舍楼下接到了她。 一起吃完早餐后,走到岔路口,安漾想起自己一上午的满课,“上午我要去上课。” 原燃说,“和你一起去。” 安漾想点头,但是,忽然想着不对,“你自己不是也有课么。” 她看过原燃课表,一旦不比她少,这天上午,应该也是满满当当的专业课。 原燃摇头,执拗道,“那些内容,我都知道。” 内容他早学过了,大一的课程还教得粗浅,之前上课时,他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做自己的事情。 安漾问,“要是点名了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原燃在自己课上还可以有自己安排,和她一起去听心理学的课程,就纯粹是浪费一上午时间了,谈恋爱了,她觉得也不是说,整天就得一直在一起。 她怕到时候,他也会很快腻了。 而且,她准备好了,会给原燃留出她大片大片的时间,不急于现在一时。 安漾还有些小小的私心。 安漾知道安文远是个特别注重成绩的人,喜欢上进,认真,踏实的年轻后辈,原燃上高中时,叛道离经,日常不写作业逃课,虽然成绩还可以,又是恩人家的孩子,安文远从没说过他。 但是,心里肯定还是更加喜欢认真上进的学生。 爸爸对她很重要。 原燃对她也很重要。 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所以,她希望,安文远也可以和她一样喜欢原燃,可以对他们在一起报以祝福。 是他们需要一起努力的事情。 许诺了这个,那个,回家独处时会做的事情。 安漾终于把他哄好。 一个猫系男朋友,真的很难伺候,喜欢吃醋,占有欲强,还不动声色的黏人,时刻需要顺毛哄着。 第二节课间,她出门接水,在走廊里遇见了沈如,身旁随着一个一个丛彬,心理系系主任,也正好是安漾这学期的任课老师。 安漾规规矩矩问好。 “沈教授。”丛彬介绍,“这是我们心理系的优秀学生。” 小姑娘乖巧,懂事又上进,丛彬一直很看好她。 沈如笑,“我已经认识了。”她也挺喜欢这认真的小姑娘,很 对她眼缘。 她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眸色很黑,黑发,极白的皮肤,乍一看,是很清冷的长相。 可是,从第一次见面起,安漾却只觉得看着很亲近。 沈如和丛彬已经离开了。 看着她高挑的背影,安漾还在回想,仔细回想了很久,她忽然灵光一闪。 原来。 是和她家男朋友,有些说不出的相似。 也说不清到底是长相上,还是气质上的,就觉得有点像。 虽然知道是根本没关系的两个人。 安漾抿唇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一直想着他的关系。 也可能是因为,沈如和原燃都是相貌很出挑的人,所以她才会觉得像吧。 眼看周末要到了。 “软软,你这周回来?”安文远一早打电话过来问。 安漾,“嗯,会回来。” 安文远笑,“我这周没事,可以在家陪你。” 安漾,“……”她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不会因为恋爱了就完全忘记爸爸了。 安文远不是不支持她谈恋爱,但是,她知道,安文远一直不愿意让她和原燃过于接近,高中时代的时候,他看出一些苗头,那时候他们完全没有什么越线的举动,不过是关系稍微好了一点,安文远如临大敌,找了她好几次。 安漾知道,安文远对原燃一直很好,态度很温和,也很照顾。 她一开始以为安文远纯粹是怕她那会儿早恋影响高考。 但是,仔细一想,也不尽然,上了大学后,安文远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安漾知道,他如果知道了,绝对不会同意她和原燃在一起。 安文远从小一个人带着她,她是他的心肝宝贝,小心翼翼呵护了十八年的掌上明珠。 安漾不想违逆他让他伤心。 但是,她也没办法,她不是那么没主见的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不会因为父亲的话改变。 而且,她也不想让原燃知道这件事情,她不想让他有一点点的不高兴。 和原燃吞吞吐吐说这个问题时,说可以不可以先不告诉安文远。 他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沉默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安家父女感情很好,安文远在安漾心中地位匪浅,他不会去做让她为难的事情。 安漾打算就这样顺其自然,等他们感情稳定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安文远摊牌, 原本她和原燃就很亲密,两个寝室里的人,和周围同学,都见怪不怪,默认他们是一对了,只要避开那几个和安文远关系好的学生就可以了。 眼看周末快到了。 安漾周五下午有一节课,一直到六点,上完了,才能回家。 安漾说,“到时候,你先回家,在家等我。” 原燃摇头,“来接你。” 真的和肌肤依赖症一样。 何时何地都想和她在一起。 周围没人,她不介意时,一下就蹭上来了,如果不是顾忌着她害羞被人看见,他肯定更加不收敛。 张合北接到小少爷电话时,匆匆忙忙出门,找了个僻静地方,毕恭毕敬的接起。 岳闲庭早交代过他,说原燃在湳安生活,有什么需要,要解决的,由他负责去办好,需要什么东西找他就行,他对湳安熟,就负责跑腿。 能有这样一个讨好小少爷的机会,张合北自然满口答应,只希望办好了,原燃可以忘记之前不愉快,不再找他麻烦。 不过,原燃一直没找过他,这一次有在他面前表现的机会,张合北语气毕恭毕敬,只希望 原燃说得言简意赅,“帮我找个房子。” 张合北有些惊讶,但是也没那么惊讶,毕竟,他知道,原燃在湳安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住的安家,之前可以说是岁数小,需要人照顾,但是现在都成年了,小少爷想要个自己房子,再正常不过了。 张合北忙说,“可以的,可以的,您想要哪里的。” “湳大附近。”他说。 “有什么要求吗?” 张合北知道原家家底,原燃如果非得按之前他的住宿条件找,对他而言还真是个考验。 不料原燃回答,“不要太大。”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安家房子,把细节,都一一描述给张合北。 那是目前为止,他待过的,最舒心最眷恋的地方。 张合北一一记下,忙点头,“好,我马上办,等找好了,您过来看看,看满不满意。” 说妥后,原燃挂了电话。 这样,到时候,他想什么时候和她在一起,就可以什么时候,不必非得等到周末,也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安漾说,等之后,她会选个时机,和安文远说明他们关系。 这是偷来的幸福,只能瞒着。 不知道和他有关的那些事情,原和义到底对安文远说了多少, 安文远不可能同意他的女儿,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就算他不同意,一直说服不了的话,原燃其实也不在意,他做事本来不择手段,多的是办法,可以让安漾离开安文远后,依旧和他在一起,他可以让她过得比以前更好。 但是,他怕的是,安文远会为了让他们分开,把那些事情都告诉安漾。 “早饭时间。”“午饭时间。”“晚饭时间。” “现在要睡觉了喔!” 卫西皆酸得不行,又不敢说,宿舍还剩下的三个昂藏男儿,全是响当当的单身狗。 安漾每天给他的消息,课不那么紧的时候,他们一起吃饭,去图书馆,然后不在一起时,安漾依旧会在自己吃饭时,给他发消息,监督他也要按时吃饭睡觉。 这段时间信息和电话都比之前更多,她的语气也显而易见变得更加亲昵。 他压抑着阴暗龌龊的心思,压抑自己的**,头疼时,宁愿吞止痛药,也不会和她说起一句。 只希望可以努力压下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另一面。 如果连她也要离开他,他将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动力,又将恢复以前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逐星也好,原和义也好,他都不在意,随意他们怎么折腾。 他原本过的也是那种生活,今天看明天,明天看后天,没有任何,悲喜情绪都感觉不到。 少年薄唇紧紧抿着,眸子漆黑,深得不见底。 手在眼前摊开,修长,骨节分明,很有力的一双手,皮肤透着冷冷的白。 他格外嫌恶,移开了视线。 当年,也是这双手,让他的生活从此完全改变,时刻提醒着他,他是一个不正常,很危险,对他人有害,需要被隔离的人。 他在心里给自己规定好了,多久能碰一次她,让她摸一次,亲一次,以后如果她真的厌恶他了,说要分手时,自己那种不适应的割裂感,可以减轻几分。 晚上马上回家,很快要有可以和她独处的时间,他可以先练习一下,如何抵住 渴望,有节制的亲近她。 作者有话要说: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真的有在控制么??? 燃(满足):再亲一口。 自觉过来给她摸,给她抱。 软:……呜呜,再,再咬人,就分手!不,不能碰那里…… ———— 第56章 安漾出门时,一眼看到门口等着的原燃。 “走吧。”她朝他跑去,鹿眼里满是笑意。 十一月底的湳安,风有点凉,少年顺理成章的握了她的手,他修长温暖,安漾原本出门时总会戴手套,现在都不用了,被捂得热乎乎的,甚至还觉得有些热。 算是有了男朋友后的福利么。 安漾抿着唇笑。 俩人到家后,刚推开门,安漾被一屋子的人晃了眼睛,呆呆站在远处,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原燃的低气压不加掩饰,她忙抽回自己的手,敛了一下神色,看向客厅里的安文远。 安文远说是回家,但是安漾没想到,他回到家里时,客厅里会这么热闹。 安文远,“前几天在实验室通宵跑数据辛苦他们了,带他们回来吃个饭,休息一下。” 林宴来安家次数多了,他正在客厅写一份报告,对安漾颔首。 易渡在厨房打下手,张芳笑容满面,看着他正在切肉,赞不绝口,“刀工不错啊,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做饭了,难得有小渡这样有手艺的。” “你看,还有谁?”安文远呵呵笑了声,冲厨房扬声,“软软回来了。” “软啊。”厨房里的蹦出一个女孩,像是小炮弹一样,直接跳了过来把安漾搂了个满怀。 看清楚她后,“希希?” “呜呜,是我。”林希呜呜咽咽的,“我逃难回来了。” 林希去了外地上大学,一去几个月,安漾都没有见到过她。 …… 原燃跟在她身后,看到这一大堆人,和抱着安漾的林希,目光冰凉,不加掩饰的低气压,林希都感觉到了,只觉得他比之前更加吓人了。 吃饭时,安文远拿了几罐啤酒,原燃从不喝酒,只有他们三人喝。 “这个很好喝。”安漾轻声说,“不酸。” 应该是林宴买回来的新上市不久的饮料,安漾把自己杯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原燃点点头,接过那个杯子,直接就着喝下了。 易渡正好坐在安漾身边,看到这场景,神情极惊讶。 林希正对久不见的哥哥撒娇,偷他碗里的菜吃。 安文远也没有注意这边,他在和林宴聊天,说起组内正在做的项目进度,原燃在安家这么几年,和安漾关系很亲近,吃饭时大多数都 会挨着坐,安漾喜欢照顾人,要他吃这吃那,把他当孩子照顾,安文远也早就见怪不怪,没有再刻意观察那么多细节。 但是,易渡亲眼看到。 那杯果汁,是安漾之前已经喝过的,原燃就这么接了过去,坦坦荡荡,而且喝下时,喝的地方正好是之前安漾唇接触过的地方,甚至都没有稍微把杯身转一转。 他转眸看安漾。 安漾居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仰脸对身旁少年笑,一双鹿眼亮亮的,眼角微弯着,瓷白的双颊上带着淡淡的红,显然一点不抗拒。 易渡默默吃着自己的饭,什么话都没有说出。 好久不见林希。 …… 俩人互相说起自己近段时间的生活。 安漾忽然想到,一个不得不对林希交代的事情。 “啥?原燃,你男票?”林希差点咆哮,舌头都有点打结,“他不是你表哥?” “不是的,我们没有亲戚关系。”安漾有些羞愧,她想着,自己之前一直对她说慌。 她把事情都完整解释了一遍。 “怪不得……”林希被惊到了,喃喃道,“我就说,怎么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自己也是有哥哥的人,早就觉得安漾和原燃的相处模式,根本半点不像兄妹。 安漾抿了抿唇,“希希,这件事情,能不能想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我爸爸,还有宴哥也不能说,我怕他告诉爸爸。” 林希不解,“为什么?叔叔不准你大学谈恋爱吗?” 安漾轻轻摇头,没再说话。 林希有几分回过劲儿了,纳闷了,“燃哥那么好,长得帅,成绩不错都能考进湳大,家里情况应该也挺好吧,又这么喜欢你,安叔叔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能就是因为家里太好。 安文远有些读书人特有的淡淡的迂,他说原家情况太复杂,原燃根本都没法左右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高门大户的男人,尤其是长相还很出色时,大多都薄情寡义。 就算是恩人,他能为了报恩尽全力帮忙,但是,不可能为了报恩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推到火坑里。 慢慢来。 安漾只能这么告诉自己。 迟早,她会说服安文远, 两个小姑娘睡了一张床,在安漾卧室,讲着悄悄话,不 知不觉已经晚了。 安漾洗完澡出来。 林希躺在床上,忽然坏笑,“你们到哪一步了?” “他摸过这里没有啊?”林希爪子不老实,在她身上一阵乱揉。 啧,腰那么细,有胸有屁股,皮肤又好。 燃哥还是挺有福气的。 安漾面红耳赤,泪花都差点出来了,低着声音求饶,“希希。” 别说了,她要羞死了。 那,那些谁都没摸过的地方,第一次,居然是被林希给偷袭了。 “晚安。” “对不起,改天陪你。”睡前,她还是给原燃发过去了照例的晚安短信。 这次回复隔了一段时间,“嗯。” 隔着一道墙。 他想,之前叫张合北去弄的房子,要快一点了。 他受不了再和别人分享她,只想时时刻刻独占她。 虽然就是照例的回复,但是,安漾知道,他肯定不高兴了,她能想象到原小猫那种不高兴的模样,声音都是闷的。 安漾叹了口气,只能以后再哄了。 确定关系后,好不容易以为有了独处时间,恋爱后,原小猫之前本来已经够黏人了,现在,黏得更加厉害,二十四个小时都恨不得和她一起在一起。 结果家里又这么一大堆人,有了林希,她也没办法再半夜摸出去阁楼和他见面,这是上大学后,这还是林希第一次回湳安,安漾也想陪陪她。 之后陪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只可惜,十二月份,又快到了期末周。 丛彬把安漾叫到了办公室,问她,“最近,沈教授刚回国,想做一个小实验,需要一个学生帮忙打打下手,我就给她推荐了你,安漾,你最近有空吗?” 因为快期末复习周了,一些高年级学生课业很紧,都在临阵磨枪考前突击,安漾平时学习就一直认真,而且,做事心细,性格又好,丛彬斟酌了一番,还是找了她。 “能学到不少东西。”他说,“沈教授的业务水平还是很有保障的,对学生态度也很好,一周去大概三次,年前可以做完,会有报酬。” 安漾点头,“可以的。” 丛彬很满意,当前把沈如联系方式给了她。 于是,安漾就开始在沈如手下打起了下手,她在做一个行为心理学 的相关研究,安漾还处于一个打基础知识的阶段,能帮的其实也就是帮她整理问卷,键入数据这一类工作。 湳大给沈如安排了一个房子,就在湳大附近的黄金地段。 那天,安漾去帮她送材料,第一次进人家里,房子装修得很冷清,陈设不多,她有些拘谨,坐在沙发上,话都比平时少。 沈如注意到了,轻笑,“家里就我一个人,不用太拘束。” 确实,客厅里什么都没挂,没有任何家人合影,沈如纤细修长的手指上,也不见结婚戒指。 学院里确实有传闻,说是新来的美女教授,一直单身到现在,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周围不少男性单身人士都蠢蠢欲动。 安漾自然也不敢问理由,实在是太僭越。 “我第一次见你,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合我眼缘。”她轻轻笑了笑,“现在看来,眼光还是没错的。” 她在夸奖安漾上周帮做的工作。 安漾很害羞,更多的是被夸奖的开心。 送完材料后,安漾帮她整理数据,全部弄完时,已经快七点了,冬天黑得早,沈如道,“我正好也要回学校,开车带你你吧。” “谢谢。”安漾看了眼手机,“有人来接我了,就不麻烦老师了。” “男朋友?”沈如见她看手机的表情,已经看出了七七八八,浅笑着问。 安漾有些羞赧,还是点了点头,“嗯。” 安漾和她一起下了楼。 少年身形修长,站在暮色里,看不清楚具体模样,远远看着,小青竹一样,带着淡淡的清寒,挺拔如竹。 沈如看了半晌,冲安漾点头,“去吧。” 见她上了车,安漾才放心朝原燃跑去。 原燃在她耳尖上亲了一亲,替她整理好围巾,随后才满意的拉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沈教授居然一直没有结婚生孩子……”安漾说,“她那么漂亮,追求的人肯定很多,可能是一心放在学术上了。” 原燃想都不想,“我们也不要了。” 安漾,“?” 原燃这声说得很轻,一下在风里,似乎就消散了。 她以为自己听岔了,异想天开道,“以后,我想要两个孩子,最好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婚都没结,还没满二十,就在这里讨论结婚 生孩子的事情,安漾后知后觉,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烧,而且,说起来非常惭愧,她甚至还偷偷离谱的怀疑过,原燃到底知不知道怎么生孩子。 女孩子脸皮薄,羞赧道,“不说了,反,反正,你又不清楚。”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原燃不明就里。 他学过生物,而且还学得很好,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自己这种有问题的基因,很可能也会传给下一代,和她的基因混在一起,然后,那个很像她的孩子,也会要遭受他现在这种折磨么。 少年沉默了,握着她小手的手指,不自觉,一分分收紧。 她这么喜欢孩子,一定也会想要一个漂亮健康的宝宝,和一个正常的男人…… 别的男人。 他不可能允许,只是想一下那个画面,已经嫉妒到难以自持。 他不是大方的人,向来自私,阴暗又龌龊,她是他唯一的渴望和念想,怎么可能舍得放手,一辈子,都不会放手。 “原燃?”女孩细糯的声音从身传来。 他握得她有些痛了,安漾担忧的看着他,不知道忽然之间,他怎么了,情绪很奇怪。 太阳穴隐隐作痛,少年黑眸一片晦暗,他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抿着薄唇,沉默的重新握好她的手。 期末复习周马上要来。 原燃这段时间事情很非常多。 岳闲庭说,“过年的时候,你还要回来一趟,公司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对于公司管理,原燃都是从头学起,但是他记忆力奇好,又极聪明,只是人际交往方面严重不足,岳闲庭一直想让他多回逐星总部, 原燃很厌恶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和一堆面目可憎的陌生人虚与委蛇。 岳闲庭很好看原燃,认为小少爷很有天赋,不过是缺乏了点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慢慢学起来,以后肯定能有大作为。 原燃不想要什么作为。 不过,想要一个安稳平静的生活,和她在一起。 他目前所做的这一切,不过也是为了争取这个奢望的未来。 原燃背着电脑回寝室时,501男寝格外热闹。 期末大作业,他们三个在一堆题目里面选了个难度最大的合作项目,原燃选的单人课题,不到一下午就弄完了交完了。 然后,大作业期限 是一周,他们三一直弄到现在,最后一天,还没搞出个眉目,眼看就快到到0点的,0点前,作业必须交到公邮,不然平时分40分就没了,这不等于等着挂科吗?三人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原哥,你能来看看吗?”卫西皆实在没办法,“又出bug了,根本弄不干净。” 修好了这边,那边又垮。 这种三人集体的大作业,工程量很大,原燃话少冷漠,平时在宿舍时间也不多,所以,虽然宿舍里就有个技术大神,高格和陈默都不敢开这口求他。 倒是卫西皆,从小到大,求原燃帮他的事情太多了,现在厚着脸皮开这个口,倒是也没有就觉太久。 少年侧过脸,视线冷冰冰的,高格和陈默都以为下一秒,卫西皆即将横遭拒绝,顺便get一枚来自大佬的鄙视。 “拿来。”少年声线清冷,正在敲击键盘的修长手指停了下来。 高格和陈默虎躯一震。 卫西皆已经连滚带爬,回了自己电脑,把那个写得很稀屎一样的程序,各种资料一起拷进了u盘,然后,飞快,又摸了回去,摸到原燃电脑面前,谄媚的把u盘双手递了过去。 “哥,我来给你按摩。”高格谄媚,伸出两只爪子想按在原燃肩膀上,“你放心做,要什么我给你提供什么。” 卫西皆一拍他的手,眼神凉飕飕的,满是警告。 高格一想起什么,忙把爪子缩了回去。 他们知道原燃很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尤其是从背后碰他,非常很危险,高格已经吃过一次这苦头了。 一整个高危人物,虽然没见原燃和别人动过手,但是,高格和陈默都一致认为,就看他这满身戾气,以前上初高中,绝对没少在外面搞事情。 看完他们写的那个漏洞百出,四处是bug的程序,少年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卫西皆能察觉到,他心情明显变坏了 拿这种辣鸡污染大佬的眼睛,他有罪,该遭天谴。 零点要交作业,原燃把他们弄的直接全删了,从头做起,他做事很专注,从开始上手,一直没停下来休息片刻,一直到,十一五十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写完了最后一行代码,陈默颤抖着手发邮件,最后,在十一点五十八的时候成功发送。 一屋子四个人瘫了三个。 高格拍胸膛,“小原哥,以后你要干什么,哥几个绝对 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对对对,什么都可以。” “教你追妹子,教你谈恋爱。”陈默说,“取长补短,取长补短,你教我们编程,我教你把妹,这些我可有经验了。”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卫西皆在他肩上扇了一巴掌,“赶紧滚蛋。” 原燃替他们做完了大作业,逐星那堆要处理的事情就被顺延到了后面。 只是他无所谓,反正,睡也睡不着,不如工作。 提前都做完了,之后,就可以都陪着安漾了。 “我们去给小原哥买夜宵。”卫西皆一声令下,501宿舍倾巢出动。 终于进入期末复习周,课程已经停了,让大家专心复习,这学期就剩下考试。 安漾终于抽到空,可以名正言顺回家住,她搬了好多书回家,平板里都是课件,笔记本好几本,回了家。 原燃自然和她一起回来了,于是,他们终于又能朝夕相处,和高中时一样。 安文远不在家,安漾和他相处也就轻松自在了很多。 书房里。 “来,喝了可以安神。”她把一杯色泽清湛的茶推到了原燃面前。 她在刻意去查的做法,里面放了,莲子,陈皮等多种材料,多喝的话,确实宁神,还可以清热解肺的效果,长期喝,对睡眠很有帮助。 不过,缺点就是,这种花草茶味道微苦,对原燃这种喜欢吃甜食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美味。 安漾也觉得有些心虚,“我加了冰糖的。” 其实她自己试过,没有特别苦,她还挺喜欢那种味道。 原燃拿起杯子,一口喝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苦。” 安漾想起身,“我去给你拿糖。” 少年搂住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意外的居然没再纠结苦味。 暖融融的空调房里,他刚洗过澡不久,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格外明显,明显就准备好了要开始黏她,之前,安漾一直看课件做笔记,他就在旁边,都被忽视了。 安漾看课件看得有些眼花,此时,小猫这么献宠,她干脆也不再想着看书了。 女孩细细柔柔的手指轻轻抚过他干净柔软的黑发,少年舒服的眯着桃花眼,他最近严重缺乏睡眠,此时,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有些困,但是,难得她愿意这样亲近他,他舍 不得睡。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她轻轻问,“好好闻。” 随手买的,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她说喜欢,他很高兴。 少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兽,由着她爱抚,像是怎么也不够一样。 安漾只觉得心里软又甜,她低头靠近,在他唇角,轻轻亲了一下,红着脸问,“还苦吗?” 少年身子一僵,安漾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又蹭了过来,把女孩紧紧搂在了自己怀里。 是要亲回来么。 安漾知道原燃特别喜欢亲她,任何一处地方,好像都非要这样,亲自确认过一遍归属权一般。 不料,这一次,他触到了她的唇,随后,舌尖在她唇上轻轻舔过,像是带过一阵细细让人浑身战栗的电流,安漾脸一下烧了起来,习惯性想后退,但是,腰肢被他搂得很紧,根本挣脱不开。 原燃明显不知道要怎么和人接吻,只会凭本能,动作生涩凌乱,这一切太过于突兀,安漾整个人都懵了,粉唇紧紧闭着,好在,不知道是因为不想强迫她,还是因为不清楚之后要怎么办,他没在继续,只是末了,似仍觉得不够。 他太久没和她亲近,实在忍住渴望,最后,竟然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不准咬人。”安漾脸红得不成样子,羞愤难当,细软的嗓音颤着,“再,再咬人,不让你亲了。” 少年身子僵住,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一双漆黑干净的桃花眼眼角泛着红,薄唇异样的红,他声音喑哑,“可以,也给你咬。” 如果她生气的话,想咬他,他一点也不介意,咬哪里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软:(他什么都不懂,可以糊弄过去ww) 【婚后】 被欺负得哭唧唧的软软,往床角缩:……,不,不要了,我想分床。 燃:不舒服?(看来还需要多练习) 软:……舒……服。 燃:我也很舒服,那再来一次。 软:……qaq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安漾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糖罐子,小姑娘眼角都红着,羞得从他怀里努力抽出去,“你吃糖。” 苦的话,就吃糖,她嘴上又没有蜜。 女孩指甲是淡粉色的,她手很小,比他的小很多,白白润润的一双手,触上去时,温度总是很适宜,他盯着看着,黑眸暗沉,安漾把糖塞进了他嘴里,准备坐回原位开始继续学习。 他唇很凉,柔软,不料,在她抽出去前的最后一秒,少年俯首,在她指尖上轻轻咬了一口。 之前,她给他辅导作业,讲题目时,他一直有种时,经常喜欢盯着那儿看,现在,他想明白了,应该,是在那种时候,就一直想对她做这样的事情了。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毛衣,有些领口,看起来干净又禁欲。 但是,实际上,当事人在咬完她的指尖后,依旧意犹未尽一样,黑眸水光潋滟,像是渴过了头的人,现在,终于到了一汪清泉面前,就抑制不住了,时时刻刻想要亲近。 安漾绷着小脸,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新打出来的笔记,“现在,要复习,你先把这个背完。” 她从书包里抽出了一本装订好的笔记本,是他们一起上的那节选修课,细说晚明史,原燃基本上大半个学期都把这当成了睡觉课,安漾怕他期末挂科,一直专心记笔记,现在整理出来了好几页必考知识点,背完,考试过关应该没问题。 安漾狠心威胁,“不背的话,我们就分开坐,分开学习。” 少年不情愿的点了点头,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份笔记,开始默记。 安漾知道他记性好,没多久,可以记个七七八八,所以也放下心来,开始安心做自己的事情。 进入期末考试周后,一开始,先是选修课的考试,开门就是安漾和原燃一起上的那节选修课,将晚明史的。 安漾有点事出去了一趟,回来,不见原燃,她正纳闷。 前桌女生回头,努了努嘴,“你男朋友,刚出去,帮你打水去了。” 这节课是历史学院开的课,来选的大部分是妹子,男生本来少,原燃更加显眼,他,刚开课时,明里暗里好几个女生打听过他,据说是计算机系的系草,只是,据说性格挺特别的,很不好接近。 她后来才注意到,那男生一只和一个女生坐在一起,举止很亲昵,妹子人很美,声音甜,为人大方,之前还接给过她笔记,于 是到后来,她也就只剩下看人家帅哥美女一对儿的艳羡了。 安漾畏寒,冬天的时候,经常喜欢捂一杯水来暖手。 原燃给她打水回来,安漾冲他弯着眼笑了笑,接过杯子,看他在她身边坐下。 两个杯子并排放在一起,都是浅白色的,不过,安漾的背面有只浅粉色肉垫的喵爪,原燃的杯子上,喵爪大一点,肉垫是浅褐色的。 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安漾刻意去买的一对情侣杯,不过有时候,因为两个杯子颜色太接近,他们用着用着就混淆了,有时候,刚喝完水,才发现拿的是对方的杯子,不过,谁也不在意,就这么错着了。 在一起后,这种类似的亲密行为越来越多,不是刻意的亲近,是散在每一处细节,自然而然的亲近。 安漾很奇异的,没觉得有任何不适应,只觉得像是理所当然,好像早就该这么做了。 她认识原燃快三年,从十六岁初次见面到现在,除去原燃寒假回家时,基本上,每一天都是朝夕相处,她知道他所有喜欢吃的和忌口,对他的生活习惯和作息也了如指掌。 好像,他们在一起,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安漾很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互相都是对方的唯一,一起体验所有新的事物,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她都想象过和他的未来,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 正式进入考试周后,选修课是最先考的,接下来的专业课考试安排密密麻麻,还有不少是早八点开始的考试,俩人于是都搬回了宿舍住,过去考试更加方便一点。 安漾宿舍楼底下有个早餐店,卖馄饨,面,米粉,每天,他们基本上都会一起吃早饭。 徐秋宁说她虐狗虐得惨无人道。 男票这么帅也就算了,还这么喜欢她, 有次不小心,宿舍几人给看到了安漾和她男朋友的聊天记录,那会儿宿舍聚餐刚回来,安漾被灌了一点点小酒,晕飘飘的,就没遮掩得和平时一样牢靠。 “有空吗?” “晚上回家吗?” “今天可以回去吗?” …… 这些信息,都是他主动发的。 徐秋宁大跌眼镜。 哪高冷,了,不是黏人的小奶狗嘛。 但是,在外人面前,原燃确实又很不好接近,对她们这些舍 友也是,除去基本的礼貌,真的是没别的话了,据计算系同学传闻,他脾气确实很乖戾,但是也是系里技术大神。 她们问安漾怎么可以把男票驯服成现在这个模样的。 安漾,“因为已经认识很久了……”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说,在她面前,从很久很久开始,原燃就一直是这样了么。 原燃上午没考试,于是来这边陪安漾一起吃早餐,吃完后,顺便和她一起去考场。 心理学院有自己的独栋教学楼,虽然不高,就三层,墙体是白绿色的,在外头看着很醒目。 安漾随着他,一路上,正好见到沈如从教务处出来,她现在已经算是正式入职了,安漾已经在之前的教务系统选课列表里有刷到沈如开的专业课,她直接抢了一节,把自己可以选的都选上了,有过之前的那一段实习经历后,她是真的很喜欢沈如。 安漾自己的母亲去世得很早,整个成长期,她都对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岁数,温柔包容的成熟女人有种说不出的仰慕。 沈如似乎也很喜欢她,她为人很淡,但是,对她的态度,到底还是有些不同, “沈老师。”安漾和她打招呼,“早上好。” 沈如穿着一件驼色大衣,黑发披在肩上,深红色的围巾,她刚从室外进来,正在取下围巾,回头就看到安漾,温和道,“来考试的?” 安漾,“是的。” 沈如笑笑,摆了摆手,她视线淡淡扫过安漾身旁的少年身时,本来是漫不经心的扫过,含着浅笑的神情,忽然,她浅浅的蹙眉,神情凝固了一样,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眼直直盯着那个少年,落在他脸上,细细打量,甚至可以说是看得有些失神。 不过,失态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沈如恢复了常态,轻轻笑了一笑,“男朋友很帅。” 安漾很不好意思,她自己当然知道,原燃长得很好看,他们在一起之后,安漾也没少在别的朋友同学嘴里听到类似的夸奖,但是,从沈如这里听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原燃,你先回去吧。”安漾对他说,“下午考完试我去找你。” 原燃没在意沈如,不如说,和安漾在一起时,他眼里基本上只能见她一人。 沈如默默站在一旁,没有动,见他离开,撑开伞往计算机系教学楼走去,视线,不动声色的追了过去。 俩人的侧脸轮廓真 的也很相似…… 安漾站在门口,眨巴眨巴眼睛,细细对比了一下女人和离开的少年的侧脸。 怪不得,她一直会觉得原燃和沈老师长得像。 原燃背影消失在视线,安漾冲沈如挥了挥手,“那,我先进去考试了,老师再见。” “嗯,”沈如轻声说,“考试加油。” 小姑娘也进了教室,不久,打响了开考铃。 外头下着蒙蒙细雨,不远处是个草坪,大片深绿色被笼在朦胧的雨幕里。 沈如点燃了一支烟,细长的女士烟,夹在女人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有股异样的美,她脸色苍白,几乎失了血色,雾一样的黑发蜿蜒披下,指间白雾袅袅娜娜升起,把她的脸笼罩在了烟雾里。 沈如侧脸看了眼窗外,几个年轻学生正好路过,有男有女,步伐匆匆忙忙,湳大校园,最不少的,就是这种年龄的年轻人。 她在想。 那个带着她一半基因的孩子,如果,当年,真的诞生了,那么,是不是,现在也该是差不多这么大了。 他或者她,过得好吗。 那孩子的父母,这些年,有没有好好对他。 女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掐灭了烟,脸色苍白的走出了教学楼。 原燃考试先考完。 从这天最后一门考场出来,安漾还没考完,他现在难得有不忙的时候,找了这个空档,直接拨通了张合北的电话号码。 “房子已经找好了。”张合北热情洋溢,“欢迎随时来看。” 原燃看了眼外头天气,“今天下午。” “今天下午?”张合北没料到那么快,“好,秋安路321号,需要我来接吗?” 在湳大附近,秋安路,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很安静,铁门搬开半掩,里面有个小院子,随后,里面一幢很精致的小洋楼,看着有些历史感,一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色泽淡雅。 张合北走在前面,带着他走过玄关,看里面的陈设。 “基本家具我都已经买过来了。”他说,“之后的,小少爷你可以自己挑,挑好了我叫人给送进来。” 房子有三个卧室,一个最大,在一楼,还有两个小的,在二楼。 “主卧我刚收拾好。”张合北说,“上面两个还没买床,小少爷您说要什么样的,我去订。” “不用买了。”原燃抬眸看了眼,“一间够了。” 在这里的话,没有别人,安漾当然和他一起睡,为什么还需要两个房间两张床。 张合北知道这位小少爷性格很孤僻,估计也是没什么能带回家的朋友,那么看来,不要收拾客卧, “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张合北问。 “颜色。”原燃环顾了一圈周围,面无表情道,“亮一点,把这些换成白色。” 张合北,“??” 之前他装修房子时,刻意去找过岳闲庭,问他原燃喜欢什么样的色调。 岳闲庭只说,“颜色深一点,不要太花里胡哨,尽量都冷色调。” 他之前去过原燃房间,陈设很少,基本都是黑白两色,张合北觉得也挺符合原燃性格,于是,做这个房子装修时,自然而然的,也就选择了深色系和冷灰色调。 不料现在,正主自己倒是有意见了。 “好。”虽然他很懵逼,但是张合北还是下意识的应了声好,末了,又小心翼翼问,“可以稍微的,说得再详细一点吗?” 原燃离开时。 他给张合北描述的,基本是安家房子的模样,尤其是,安漾房间的颜色,他自己住什么样的都差不多,无所谓是什么样色,但是,他希望安漾可以喜欢,那样,她就会多过来,他们也可以有个属于自己的,没有别人的家。 从秋安路回来,时间还早。 原燃,回了宿舍,打算继续办完之前的事情,他手里压着一大大堆事情,近来失眠稍微缓解了一点,但是,头疼是不是依旧犯,他不去找她的那些日子里,基本都是身体实在不舒服的时候。 宿舍里很热闹,门打开时,陈默就看到他,直起身,转头在自己箱子里抽着什么。 “大神,前段时间,你不是帮我们写作业了嘛,帮大忙了。”陈默嘿嘿一笑,“我买了本书,想送给你,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谢意。” 他那本书毕恭毕敬递过去。 原燃没出声,接过了那本书,翻了几页,眼角抽了抽,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卫西皆看着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扔了手里东西,凑过去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画面一整个人都粉粉嫩嫩的,画的是两人在接吻,衣服都没穿多少,亲得那叫一个露骨,叫一个直白,看得他一个大老爷儿都 有点不好意思。 这东西,握在原燃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加上他那一张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俊脸,怎么看,怎么诡异。 “卧槽,你给燃哥看的什么玩意儿呢,你是不是变态啊。”见原燃还在看,卫西皆不敢抢他的书,直接在陈默屁股上用力踹了一脚。 陈默懵逼了,“什么什么玩意儿,我怎么就变态了我。” “我们不是都天天看,天天学吗,怎么就变态了,你学得比我还好啊。” “草,你才天天学这个,你全家都天天学这个。”卫西皆一张清秀的娃娃脸都涨得通红。 陈默,“不是,我全家为什么都要学这个?我妈学历史的,我爸学地质的,不学这个啊。” 卫西皆,“……你自己看。” 陈默稀里糊涂,揉了通自己屁股,凑到原燃身后看了眼,心里顿时呼啸而过一万头草牛马。 “这我妹的,那小丫头,不好好专心上学高考,成天看些这屁玩意,我那天气起来给她都没收了,怎么掉我箱子里了。”陈默手忙脚乱,“燃哥,不是,我不是想给你那本。” 他忙又继续翻,从箱子里拽出一本正主儿,《c语言进阶》,哭丧着脸,“燃哥你拿这本吧,那本我等会儿拿去撕了。” 不料,原燃面无表情的掂起那本粉粉嫩嫩的漫画,淡声,“不用。” 陈默还捏着那本c++,整个人都傻了。 连续好几天高强度考试。 安漾有点睡眠不足,她裹着外衣下楼,之前,原燃给她送书过来了,是一本之前落在他那儿的书,安漾复习需要用到,原燃说给她送过来。 “谢谢。”接过书,安漾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 女孩下楼时还穿着拖鞋,一双白嫩的小脚丫,藏在去粉白色袜子里,里面是睡衣,头发也没扎好,黑发被斜斜笼成一束马尾,落在左肩上,在黄昏中流淌出几分格外温柔的蜜色。 小小的鹅蛋脸,看着格外温润乖巧。 原燃就没有立刻放她上去。 他手指指尖有些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夜风里过来,很少见,安漾努力拿小手捂着他的手,又问,“怎么了?” 安漾凭本能觉得,现在的原燃,好像,有那么一点奇怪。 他拉了她的手,安漾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是,习惯性的,随着他。 他们宿舍楼拐角处,拐角过去,过一条很短很细的甬道,是一堵红色砖墙,僻静无人,是她发现的小角落,平时经常会在这里等原燃,上面挂着浓密的常春藤,冬天的时候也不落叶,依旧浓密。 安漾背被抵在冷冰冰的墙上,原燃没系围巾,肩上落了一点雨。 好几天没回去,但是,很快,就寒假了,安漾耳尖烧得红通红。 鼻尖几乎撞到了鼻尖,呼吸间,他身上特有的,那股淡淡的薄荷香,她很少这么近的看他,原燃长得很好看,只是,过于凉薄的长相,眼睫都黑得过分,皮肤是苍白的,眼睛和头发也都是纯粹的黑,似乎不染任何欲色。 只是现在…… “在这,这里不行……”还在外面,她害羞,要是有人过来了,被看见了,她接下来大学四年,真的没脸再混下去了。 但是,原燃固执强硬起来时,她拿他也根本没有办法。 “为什么不行。”他低着声,平时清冷的声线已经渡上了淡淡的沙哑,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渴望,“我想。” 她被原燃搂在怀里,唇被覆上了,这次动作比之前熟练,安漾声音化成了一声低声呜咽,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整个人,似乎都失去了支撑,只能借着他的力,由着他为所欲为。 “这样,舒服么?”他亲着她敏感的耳垂,舌尖很温柔,那里原本白得透明,小巧玲珑,现在已经变成了粉色,很可爱,他很喜欢,少年似毫不觉得羞耻,桃花眼干干净净,直视着她的眼睛,边尽力取悦她,边认真问。 如果她觉得舒服,他是不是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好羞耻 原,不动声色.讲一些很可怕的话.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燃!!! 他其实只是现在没经验而已,有了经验,在床上也是骚话不断!! —— 第58章 温软的舌尖撬开她的唇,终于探入,带着薄荷的清冽味道,很轻,但是不容反抗。 一开始,只是浅尝,后来,他尝到了第一点趣味,开始慢慢试探起来,原燃是个探索心很旺盛的人,学什么很都快,安漾第一次和人接吻,根本也没经验,头晕乎乎的,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根本没法制止。 时不时,他还会停下来,观察一下她的表情和反应,来确定下一步该如何,自己有没有让她也觉得享受。 少年白玉一样的皮肤,带上了淡淡的晕红,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桃花眼灼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乎想把她现在的模样,一分不少的收到眼底。 让她羞耻得想死。 女孩被亲得泪光涔涔,软着声音道,“不,不要看。” 不要在接吻的时候,还这样看着她,她真的,受不了。 “为什么?”原燃似乎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羞耻,声音微微的哑,“你现在,很好看。” 他很喜欢看。 眼角嫣红,鹿眼被他亲得水润又迷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可口,让他有点想,就这样细细的,把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尝一遍。 安漾,“……”她恨不得把自己耳朵也堵了,不想听他再说这些奇怪的混账话。 她早该知道了,和原燃,怎么可能说得通? 尤其是当她知道,原燃并不是故意说这些话来让她害羞,他纯粹就是,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可是,这样一想,只会让人觉得更加羞耻。 浑身都火烧火燎,像要炸了。 末了,他还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似乎是要留下自己的印记一般。 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的亲吻,终于结束。 少年轻轻舔了舔唇角,桃花眼水光潋滟,似乎,还觉得很是意犹未尽。 她的味道好甜。 似乎甜到了骨子里,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糖都要甜, 只是刚离开,他居然又想再来一次了。 可是,安漾没有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她从少年臂弯下钻出,一张小脸都是绯红的,唇嫣红嫣红,被他之前的无度索取弄得有些微肿。 安漾紧紧裹上外衣,直接往宿舍楼的方向跑去,头也不回,简直像是在逃难一样,直接逃进了门里,心还怦怦直跳,像是要 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 原燃什么时候学坏成这个样子了。 安漾脸烫到不行。 她原本以为,原燃什么都不懂,就因为知道他不懂,所以才一直心安理得,谈着这种日常逗逗猫,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恋爱,她竟然还天真的想着,等以后,他们结婚了,她再一点点教原燃。 可是没想到,一直逗着的猫,忽然就不声不响的变成了豹子或者老虎 还是说,根本就是男人的本性? 安漾心情极复杂。 第二天一整天没有考试,安漾一般都会直接拿书去图书馆复习。 图书股里存的资料多,一楼的精品区有很多专业书籍,又贵又厚,自己保存不便,又很难找到电子版的,所以安漾都习惯去那复习。 她把书包装好,套上毛衣,外套和围巾,准备出门时,徐秋宁正好从外头回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豆浆。 “我刚在楼下看到了你男朋友。”徐秋宁说。 安漾轻轻抿了抿唇。 她现在,也说不清,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哪里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还不顾她害羞,晚上把她强行摁在了墙上,就……她越想越羞,装作没听见,“唔”了一声后,就背着书包准备出门。 李小微从床上探出身子,夸张道,“又来接你了?真的黏人。” “那可不。”徐秋宁嬉笑着,在安漾肩膀上轻轻一搭,“你最好快点下去,把他领走,小心老公被哪个外来的小妖精勾走了。” 这么一个清冷俊美的大帅哥,虽然一直面无表情,看起来非冷漠不好接近,但是,站在宿舍楼下,来来往往都是女生,不知道有多吸睛,到时候,被人抢了,别后悔。 安漾没说话,手指无意识的擦过自己唇。 她现在觉得,原燃就是个危险分子,她去图书馆自习也不想带上他了 原燃果然在楼下等着,湳安深冬的时候,天气冷,他穿得薄,站在一颗高大的法国梧桐下,穿得很随便,围巾帽子都没戴,眸子黑漆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旁边,路过了很多女生,不少,都在侧目看他。 安漾有些气,粉嫩的唇微微抿了起来,装作没看见,背着书包,就往图书馆方向走去。 原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随到了她身后。 习惯性的,就把她手 握住,团在了自己手心里,安漾使了点儿力,似乎想要挣脱,她明白,她这点小力气,对于原燃而言,其实根本就和奶猫挠人的力度差不多。 可是,原燃立马就有反应,松松,干干净净的黑眼睛,似乎有些委屈,又不解, 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了。 安漾实在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完全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有些疲惫的想。 可能她这辈子,就折在他手里了,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她不挣扎了,由着原燃握着,他终于才安心了一样。和平时那样,走在她身侧,牵着她的手,给她细细的捂住暖手。 安漾体寒,冬天的时候,手脚都会冰凉,戴手套也没用,和原燃在一起后,冬天一起出门,每一次,他都会记得,不声不响的把她的手捂住自己掌心,他体温高,穿得少,手指依旧是热的, 吃完早餐,俩人一起到了图书馆。 安漾在图书馆选好座位,拿出了教科书,笔记本,边看课件边整理笔记,心无旁骛、 原燃也在她对面坐下,过了那门选修课,他考试基本上不怎么需要复习,不知道在看什么资料。 可是,看着看着,目光又落到她身上。 安漾正在喝水,有些烫,她轻轻嘶了一下,羞恼的瞪了一眼对面的始作俑者。 她想去图书区拿一本《心理学概论》,起了身,按照索引找过去,终于在a区看到,书本很多,她脖子都快仰酸了,才终于,在最顶上,看到了那本《心理学概论》,很厚很重的一本书,她踮着脚,也堪堪才能够到一个边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燃随在了她身后,他走路很轻,猫一样的悄无声息。 修长的身形罩住了她。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轻而易举的,从最高的架子上拿下了那本心理学概论,递给她。 可乖可乖的模样,似乎是她叫他做什么,都会去做。 又开始卖乖了。 那天晚上,比她压在墙上亲的时候,她怎么求都不肯停时,为什么不是这种模样。 原燃似乎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 昨天的那个吻,他觉得非常舒服,如果喜欢的话,和喜欢的人亲吻,不该是也很高兴么。 难道,都是她骗他的。 她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他? 少年眼睛黑漆漆的,薄唇紧抿着,是他觉得委屈受伤了的模样。 “以后,规定好。”安漾终于觉得他似乎误解什么了,她有必要和他开诚布公的,就这个事情谈一遍了。 “以后,你要,要是想亲,亲我……”她实在害羞,说那几个字时,觉得面颊又开始发烧,“不能在外面,不能在有人的地方。” 她脸皮那么薄,真的再受不了昨晚那样,再来一次了。 少年仔细理解了一下,好像明白了,点了点头, 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么。 “还,还有……”她红着脸,把声音放得很低,“……的时候,你不准说话。” 少年明显不解,歪头问,“为什么?” 安漾红到耳后根,“不准就是不准,没有为什么。” …… 俩人从图书馆出来时,安漾接了好几本书,挺重,都装在了原燃的书包里。 他们回家路上,路过心理系大楼,撞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漾停下脚步,和她打过招呼,“沈老师好。” 这几天,似乎经常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碰到沈如。 沈如不是原燃老师,他不认识她,本来在外人面前,他性格很冷,对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情,都相当漠不关心。 直到安漾拉了拉他袖子,原燃知道安漾很喜欢面前这人,于是也很随便的,随着她,一起答了声招呼。 沈如和安漾聊了几句,视线停留在一旁少年身上,很久,随后笑,“你们去吧。” …… 沈如登录进了学校的校务,见了那少年的资料,是湳大刚入学时,采集过来给学生做学生卡的证件照。 即使是证件照,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 唇红齿白,薄薄的唇,以及看向镜头时,冷淡的眼神。 沈如转眸,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轻轻抬手,掩上了自己的双眸。 不知道为何,对那少年,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有着极其异样的感受,从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的。 她实在是受不了,自从见到那少年后,数次做梦,在梦中,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狼狈不堪的,少女时期最后的日子。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只差一个小时。 沈如回了家,在客厅静静等着 。 六点时,门铃果然响起,进门的是个高大的男人。 商严压低着声音,把一个牛皮纸袋推了过来,“这是那学生的全部资料。” “沈教授,我这已经属于滥用职权了。”他眯着眼睛,双手合十,指尖相对。 沈如脸色苍白,“我知道,谢谢,欠你一个人情。” “晚饭一起?”她接过那个袋子,没有立刻打开,细长的手指,摩挲着牛皮袋边缘。 商严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用,我还有工作,你自己,把握一个度。” 沈如的经历他是一直知道的。 从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到家里破产,负债累累,债主追到她那里,沈如当年差点被迫从a大退学,过了一段时间,她不知从哪里来的钱,将所有负债一次还清,甚至还有了出国留学的钱。 她那段经历还挺轰动的,不少人知道,都觉得很蹊跷,加上沈如长这么一副模样,年轻时更加好看,清纯中透着冷艳,无数追求者,只是她眼高于顶,基本看不上,背地里有许多许多嫉妒和诋毁的人,说她那几年是出去卖了,伤了身体,现在才不结婚生孩子。 直到她后来这么多年,光明磊落,行事端正,又凭自己在学术界做出了一番成就,后来,那种声音才慢慢平息。 商严认识了沈如这么些年。 知道她这个难解的心结。 那是一次喝醉后,他第一次见到,素来冷淡自持的沈如,露出那么脆弱的一面,她醉倒在一堆空掉的酒瓶中,喃喃道,“我可能,也会有一个孩子,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男人离开后。 沈如深呼吸了一下,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袋子,一页一页,把资料看完。 时间,地点……她手指颤抖着,那一项,都符合,包括……那少年清俊冷漠的面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家的孩子。 生来似乎就是天之骄子,履历上每一行字看起来都闪闪发光。 那几年的留学经历,不知为何,被商严刻意标注成了红色,沈如知道那个学校,是个在欧洲某国的私立贵族高中,后来,居然又回国参加了高考,还考上了a大。 莫非,那个叫原燃的少年,真的就是她的孩子? 沈如默默的想。 她没有任何资格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原燃是那个女人 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不过是和他有一层血缘上的关系,加上抚养了他那么多年,按道理,白念芳对原燃的感情,无论如何,应该比她更像一个母亲。 当年,他们保证过,会对那孩子好,是大户人家,需要,她确实也是走投无路了,最后才同意的手术,献出了自己一半的基因。 虽然这么多年间,她一直很后悔。 不过现在,那孩子考入了湳大,有了喜欢的女孩子,长得很高,俊美又聪明。 她没什么可以为他做的。 沈如闭了闭眼。 转眼间,考完试。 宿舍里几个人聚了一下,都开开心心回家各回各家过年了。 “你今年还回去过年吗?”安漾问原燃。 原燃点了点头,“嗯。” 他去看原戎,原戎身体一直不好,只在每年过年时,想见孙子一面,他不至于那么绝情,拒绝一个年迈的老人这种要求, 不过,还有个好消息,秋安路,房子的事情已经彻底敲定了下来。 正式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原燃带着安漾来到了秋安路。 安漾难以置信,“这是你的房子么?你,在这里买了一个房子么?” 原燃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执拗的强调,“不是我的,是你的。” 他希望她可以把这里当成她的家,多过来住住。 安漾,“……” 他知不知道,这种价格不菲的地段,这种面积和装修要花多少钱,说给,就要给她。 之前,她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原家应该很有钱,至于原燃,他对钱看得很轻,吃穿用度都不挑,除了性格有点冷之外,基本看不出什么少爷脾气。 不过,仔细想起来,安漾好像也确实没有见过原燃缺钱。 出了湳大校门,步行十分钟可以到这幢房子,外面有个小花园,打开门,客厅色调很淡,是安漾喜欢的暖色调,和在安家时的布局意外有些相似, 里面陈设还不多,但是,装修一眼看出的精致。 “给你的。”原燃推开了一楼卧室的门, 是一间很漂亮的卧室,床很大,从外头出来,室内装了地暖,在屋内待了不久,室内都是暖融融。 浴室也很舒服,宽大干净,水温调得很合适,比宿舍浴室舒服很多,安漾解了围巾,索性洗了个 澡,把外衣全脱了,舒舒服服披着头发,盘腿坐在床上,随意换了个台,看一档综艺节目。 原燃说想让她在这里陪他。 因为考试已经都考完了,所以,安漾今天不回宿舍也完全没关系,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原燃也去洗澡了,安漾边看综艺,边在宿舍群和舍友聊天。 徐秋宁,【漾漾,你出去开房了?】 安漾【……没有!!】 哪里有什么开房,她不过是过来陪原燃一晚上,各睡各的床,他们一起住一个家的时候那么长了,她不觉得在一个家睡觉有什么特别的。 李小微:【都双宿双飞去了,留下我们这些孤寡老人看宿舍==】 安漾【qwq,回去给你们带吃的】 嗷嗷待哺的几人立马安静了,纷纷点起了菜,说要这样那的,一点不客气。 …… 原燃也洗完了,出来了。 少年优美的锁骨露在外头,水珠从黑发发梢滚落,从脖颈留下,留在锁骨里,慢慢没入其下,刚新鲜出浴的可口美少年,也坐上床,赖在她身边不走。 “一身水。”安漾抿着唇笑。 现在,房子里就他们两个,地暖暖融融的,考试也已经都考完了,她觉得很放松,比轻松随意很多,对他招了招手,“原小猫,过来。” 少年干净的黑眸显然有些莫名,半晌,明白她是在叫他。 安漾喜欢猫,这么叫他,应该,算是一个爱称吧,说明她喜欢他。 她喜欢他。 每一次,找到一点新的证据,可以证明这点的事情,他都非常享受。 安漾见他听话过来,拿了干净毛巾,给他把头发擦干净,脸上水珠也仔细擦干净,原燃揉了揉眼睛,露出了一张都找不出瑕疵的,白皙清俊的脸,每一次看,都让她心跳有些加速。 “好了,你去睡吧。”安漾弯着眼,看了又看,“我也差不多,要睡了。” 少年身子僵了僵。 没有他的房间。 之前,她不同意和他睡一张床,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确定互相喜欢,但是现在,他们都确定关系了,安漾说也喜欢他,现在,也没有别人,那么,他们应该可以一起睡了吧。 见他神情有细微的变化。 安漾心里一慌,忽然升起了种 淡淡的,不祥的预感。 之前,一直看似温顺,在她手下被顺毛,舒服的眯着眼睛的少年,忽然起身,把她扑倒在了床上,气息相闻,少年干净精致的锁骨近在眼前,以及黑衣领下,露出的大片白皙干净的皮肤,散着一股清冽干净的薄荷香。 头发是她刚吹干的,衣服是她亲手挑的,他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甚至都是她选的她喜欢的味道。 少年手指修长有力,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手指,体温,气息,都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他是一个已经成年了的异性,散发着一种强硬的带着侵略性的味道。 少年歪了歪头,桃花眼漆黑干净,“现在没人,也不在外面。” “我想亲你。”他直直看着她。 安漾实在再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 “……那,那里不行。”安漾呜咽着,蜷缩在他怀里,鹿眼似都漾满了一湾水。 少年把乖乖软软的女孩抱在怀里,丝毫不加收敛,在她白嫩的后颈细细舔吻,安漾蜷成了一小团,身子都是软的,他哑着嗓子,在她耳后道,“……安安,你好香。” 他好喜欢,喜欢到恨不得一口吞下,在她身上所有地方,都留下自己的印记,让她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骚话燃。 已经开始了。 以后,在床上,可怕的骚话更多hhhh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安漾浑身都酥软了,像一尾濒临溺水的鱼,扑腾了老半天,才终于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今天的份已经亲完了,很晚了,你回去睡觉。” 她一把细软小嗓音都哑了,双颊如烧。 把自己团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双被亲得已经迷蒙了的鹿眼,警惕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到火上烧过一遍一样。 少年身体很热,每一寸露出的皮肤似乎都是灼热的,唇舌也都是热的,强势又温柔的掠夺。 他似根本还没满足,闻言,动作停下,垂着长睫,轻声问,“我不能留下来么?” “不行。”安漾拼命摇头,“和你一起睡,我会睡不好。” 这句话倒是真的,和原燃睡在一起,他一直喜欢抱着她睡,他对这种事情一贯很钝,但是,安漾是什么都清楚的,而且现在的原燃,安漾也根本摸不透他到底已经想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安漾胆子小,从小性格还是偏保守,刚在一起那么久,如果……真的就到最后一步,她真的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少年抿着唇,点了点头,下床,出了门。 …… 少了他,床上一下空出了大片位置,安漾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 过了一刻钟,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还是得看着他上床睡觉了,她才安心。 于是,安漾下了床,趿拉着拖鞋,也跑出去。 客厅灯还开着一盏小灯,淡淡的昏黄色光线,那床薄被打半落在了地上,少年倚在沙发上,沙发不够长,他腿太长,都伸不开,就这样,囫囵睡着。 安漾冲上去,捡起那床薄被,盖在他身上,不知道心里什么感受,“楼上还有卧室的,我看见了,你为什么要睡沙发?” 原燃睁开了眼,漆黑干净的眼睛看着她,“……没有床。” 安漾随着他一起上楼,打开那两个卧室的门,果然,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床没有,被子没有,清冷得像是样板房。 安漾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没有床?” 少年摇头,“不知道。” 安漾有些生气,“你找的谁装修?他们是不是仗着你不懂,欺负你呀。” 哪有这样,给人装修卧室不说要安床的。 现在,整个屋子里,就只有下面那间大 卧室一张床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宿舍估计也关门了,她都说了要外宿了,也不好再回去。 再说,现在都是男女朋友了,她虽然暂时还不能接受到哪一步,但是,摆明只有一张床了,非要坚持不行,要男朋友去睡沙发,也确实有点过于矫情。 原燃终于得愿以偿。 洗过澡后,少年干干净净,抱着很舒服,隔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他身上很热,即使是在大冬天,抱着,都热到都有些让人发汗。 “好软。”少年修长的手指,忽然在她肚子上轻轻戳了一下,似乎觉得挺新奇,认真道。 只觉得怀里女孩,和自己的触感完全不一样,又香又软,他想把每一处地方,都亲一下,尝一尝味道。 安漾像触了电一样,立马缩成一个小团子,再不露出哪里给他碰。 俩人在被子里说话。 安漾束手束脚,根本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可是,窝在他怀里,慢慢的,她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难以控制的,陷入了梦乡。 …… 安漾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俩人四肢交缠,她缩成了一小团,完全缩在了原燃怀里,少年还没醒,睡得意外的沉,她动了一动,想起来,原燃立马有反应,软软的黑发蹭到她颈窝里,格外眷恋,那张清俊的脸,看起来,难得有些孩子气,乖又可爱。 …… 好容易轻手轻脚起了床。 安漾起床去洗漱,昨天晚上,她倒是也睡得意外的好,就是他睡前还缠着亲亲抱抱,怎么也不够,格外磨人,好在之后也没做什么逾举的事情。 安漾洗漱了一番,把头发扎了起来。 目光忽然停住了,看到镜子里自己,颈部靠锁骨那一块儿,在白白嫩嫩的皮肤上,一个深红色的印子格外明显,是个咬痕,不深不浅。 安漾脸一下红了。 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他那两颗小虎牙,很尖,咬人一阵酥酥麻麻的疼,俩人亲近时,他爱极了,觉得亲都不够时,就会咬人。 这种坏习惯,必须得督促他改掉,不然以后…… 安漾面红耳赤,拿了围巾绕好,把那片吻痕盖得严严实实,才去门外买早餐。 秋安路有不少早餐店,他们家门口就有一家,安漾知道 原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喜欢和她独处,于是,也就按着他的口味,买了几样,打算带回家,叫他起床一起吃。 回家,刚打开门。 她家大猫已经扑了上来。 少年头发上带着水珠,湿漉漉的滚下,眼睛直直看着她,“我以为你走了。” 他起床不见她,屋子里,哪里都不见她,手机也没带。 他以为安漾就这样走了,不要他了。 安漾哭笑不得,把早餐放下,柔声道,“你不想吃饭吗,我在家门找到了一家早餐店,就顺便就买回来了,现在还热,” 手磨豆浆味道很浓郁,北方人吃咸口多一点,但是,她家男盆友是个例外,所以,安漾买豆花时,直接买了两份甜的,还有一碗牛肉面,是给原燃买的,安漾自己饭量小,吃完一碗豆花,再喝那杯豆浆,都觉得很饱,有点吃不下了。 安漾实在觉得有些喝不完。 原燃直接接过她那杯,把那剩下的豆浆都喝完了。 似乎没经过思索,动作很自然而然。 安漾耳尖有些红,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原燃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是基本不碰的,只对她例外。 他以前就喜欢和她吃一份东西,喝一杯水,只恨不得,可以把那些能证明亲密的所有事情都做一遍。 俩人面对面吃完早餐,安漾还得回去一趟宿舍收拾东西,把东西都搬回了家。 原燃小年那天走,她数了一下,在那之前,还有挺长一段日子,可以和他在一起。依旧在安家。 岳闲庭早给他打电话,语气难得郑重,“小燃,年后,你要多留几天,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原和义已经注意到了,明年是很关键的一年,李思一直想见你真人一面,他对你之前电话里说得很感谢……李思资历老,话语权很重,如果可以争取到的话……” 原燃对权力斗争,各种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很厌恶,毫无兴趣。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走这条路了,就没有回头路。 “小燃回来过年,过几天,你安排人去接他。”原戎把原和义叫了过去,提到孙子名字时,他苍白枯槁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喜色。 原和义点了点头,“好。” 原戎出了院,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这些细节上的事情,自己都处理不了。 走出 原戎房间,路过长长的走廊,原和义顺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文毅过来交待了一下逐星最近的情况,原和义越听,脸色越阴沉,让他不要说了,赶紧离开。 他在心里冷笑,小怪物回来干什么的,他在清楚不过了。 他们想架空他。 但是,他原和义,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岳闲庭现在能这么嚣张,堂而皇之的在董事会里拉帮结派孤立他,不就是,仗着身后有那小怪物,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原戎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原和义倒是也不是很意外,本来就不多的一些悲痛之情,也早散得差不多了。 关键是,原戎一走,再没有人庇护小怪物,逐星他暂时动不了,但是,到时候,让大家都看清楚,原家小少爷真正的模样,他是可以做到的。 “你儿子过几天回家了。”他去通知了白念芳。 原和义现在见她按模样就心里烦躁,说完后,不想再待,想直接扭头离开。 白念芳面色没有一丝表情,“又不是我的种,回来,不回来,我关心他回不回?” 原和义原本已经准备出门,闻言回头,厉声道,“他一直以为你是他亲妈,能忍你到现在,也是这个原因,你脑子蠢也就算了,这点整明白一点。” “到时候给小怪物知道了,你当年生他都只是为了讨原和礼的好……”原和义轻哂,“他是没什么伦常观念的,会做出什么来……你自己带出来的,还不清楚。” “你把他弄成今天这样子。”原和义冷笑,“什么常识都没有,融不入社会,也讨不了喜欢的小姑娘的好。” “他要知道,他现在这模样,都是你的功劳。”原和义淡淡道,“到时候,本来没疯,估计也要真疯了。” 门打开,又被阖上,室内只剩下白念芳一个人。 结婚照被挂在最显眼的地方,男人依旧是二十余岁的模样,直视着镜头,俊美的脸,漆黑的发,神情冷漠,薄唇唇角往下撇着,越发显得冷薄。 白念芳怔怔的,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她先天有问题,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而这段婚姻,对原和礼而言,本来也是可有可无,他早和白家搭上了线,许给了他们好处,双方合作,互惠互利,白家企业也离不开逐星。 大家族都是利益至上,不会因为一 个女儿离婚了,就和逐星断绝前途一片大好的合作。 白念芳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底牌。 她发疯一样想,甚至入魔了,她想,原和礼不爱她,不回家,是不是就是因为没有孩子?如果他们有个了孩子,是不是就能拴住他,至少,让他在家陪她的时间长一点。 原燃刚出生时,她甚至还对他有过短暂的柔情,毕竟,他也在她的肚子里住了十个月,是她亲自生出来的,但是,柔情没持续多久,白念芳忽然发现,原和礼对她的态度,没有丝毫因为这个孩子而发生什么改变,依旧那么冷淡,不回家,甚至,依旧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 白念芳魔怔了。 那要他,还有什么用? 看着摇篮里睡得正香,小小的婴儿,包子脸白嫩嫩的,还很小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出五官轮廓很出色,小婴儿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对妈妈笑,露出了几个可爱的小小乳牙。 白念芳盯着他,定定看了很久,忽然,伸出了手。 小婴儿陡然被扼住喉咙,哭声被抑在了细细的喉咙里,一张粉嫩嫩的脸都变了颜色。 在差点把他掐死的前一秒。 白念芳恢复了片刻的理智,呆愣愣的,停下了手,站在摇篮边,婴儿大声啼哭起来,她脸色苍白如幽灵,定定看着摇篮里的婴儿,脸上落下大片的阴影。 凌晨,原燃从梦里醒来。 又是那种梦,少年白皙的额上已经满是汗水,他悄无声息的起床,接了杯水,去浴室打了水,淋湿了一整张苍白的脸。 又开始了。 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回家,触动了那些回忆,还是因为这几日处理了太多事情,脑子超负荷工作,他这几天,精神状态格外差。 他暂时不能再待在安安身边了。 他不想让她见到自己发病的模样,万分之一的概率都不行,他赌不起。 “回宿舍?” 原燃,“嗯,有点寒假作业。” “和他们一起做的。” 寒假原燃宿舍里的几人都没有回家,依旧还在宿舍里。 安漾点了点头,只能放行,“到时候,想见面,就打电话。” 她原本以为,原小猫根本忍不了几天,很快做完作业,就又会回家,或者去秋安路,反正就要黏着她,要抱要亲。 可是, 一脸三天,他居然都没有回来,只和她通过电话和网络联系。 小年眼看快到了,安文远又把易渡带回了家,对安漾笑道,“你不是老嫌弃家里过年冷清吗?” 安漾实在不好说什么,礼貌的冲他笑了一下。 易渡有些腼腆,冲她也笑了一笑。 他从小没有家,吃百家饭长大,一路拿助学金奖学金,后来有了个住的地方,也不过是个空荡荡,凄清的小房子,里面没有任何会等着他回去的人。 因此,对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场景,他一直格外眷恋,虽说,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安老师叫他过来的,他不能推辞他的好意,但是,扪心自问,他来,真的只是因为简简单单的安老师的意思? 不想来的话,推脱说是打工或者兼职,安文远也不可能会强迫他。 易渡自己也有些迷惑了。 安文远说,“小渡帮我做的工作,很多研究生师兄师姐都赶不上。” 易渡今年大四,已经基本上没课,一直待在安文远实验室帮忙工作,他是孤儿,从大山里来,无父无母,安文远怜惜他的身世和才华,一直格外重视这个学生。 “和一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不一样。”安文远笑,“年轻人,朴实,上进,不浮躁,是最难得的。” 安漾抿着唇,没有说话。 原燃回来时,张芳在做晚饭,安文远在看一份实验报告,易渡和安漾在帮忙打下手。 看起来,像是一家人一样。 他是个应该离开的,格格不入的外人。 换做平时,他会立马过去,挤占她身边的所有地方,把别人赶走,但是,现在,难以忍受的头疼还残余着,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他身上的病,他不是一个正常人。 但是,自己明天就要走,今天再离开的话,他甚至可能有一个月的时间,看不到她。 他会忍受不了。 少年面色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收紧,手背上能隐约看到青色的血管,都是冰冷,又苍白的颜色。 “原燃?”倒是安漾,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回头再看时,只见到黑色的衣角,一晃而过。 安漾洗了洗手,把围裙脱下。 “软软,你做什么去?”安文远从实验报告里抬起头。 “我回房间一下。”安漾说,“有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要处 理。” 见她背影很快消失,安文远自嘲的笑,“养女儿,大了,就开始什么话都不和爸爸说了,要是她妈妈还在就好了。” 张芳说,“先生已经很尽心尽力了,软软也懂事,都上湳大了,学习也好,以后,挑个好小伙子结婚,一辈子都顺顺遂遂。” 安文远,“希望吧。” 他不需要安漾去光宗耀祖,只希望以后可以找到一个踏实,认真,爱她的男人,把女儿下半辈子都安排好。 易渡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方向,手下动作慢了起来。 是去找那个叫原燃的男生了吧。 易渡想起,那次吃饭时,原燃毫不避讳,和安漾喝一个杯子 他侧眸看着安文远,半晌沉默着,依旧做自己的事情,继续切菜。 老师,是不是,还根本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 —— 安漾上了楼,想了想,直奔三楼。 果然,在阁楼里找到了他。 见安漾进来,原燃背对着她,他能听出她脚步,但是,依旧没动。 如果换做平时,他从进门开始,他就会飞快缠上来。 原燃性格强势又主动,想做什么的时候,谁都拦不住,黏起人来,她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但是,这几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学校宿舍,安漾进不去男生宿舍,打电话偷偷问卫西皆,卫西皆说小原哥没怎么出过门,一直在宿舍睡觉。 就算知道原燃一向嗜睡,但是,一个还没满二十的年轻男生,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成天在宿舍睡觉,太过于怪异了。 她也坐上了窗台上,坐到了他怀里,轻轻搂着他的腰。 是又吃醋了吧,吃莫名其妙的醋。 易渡也不是她的客人,是安文远请过来的,她也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好好哄一哄自己的男朋友了。 原小猫一直很没有安全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凭本能察觉到这种状况。 原燃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她细细的腰肢,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近。 原少年抿着薄唇,眼睛乌落落的,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他看着她,猝不及防的问,“你会走吗?” 声音很轻。 哪一天,会离开他吗? 如果,哪天他变了模样,露出了 暴戾可怕,又丑陋的真面目,她还会喜欢他吗? 不知为何,安漾很明白他的意思,她郑重道,“不会。” 无论什么情况,只要他还想要她在身边,她就不会离开。 “最喜欢你了。”女孩柔声道,手指轻轻抚过少年柔软的黑发,仰着小脸,鹿眼亮晶晶的,他由着她揉,主动蹭过来,桃花眼干净漆黑,有如深潭静水,不过,从来都只照得出唯一一个她的影子。 这么乖,这么可爱,她怎么会不喜欢。 他很热烈的回应,安漾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导权,只能被迫受着,俩人气息交缠在一起,他只觉得她甜如蜜,呼吸,每一个眼神……哪一处,都让他爱之如狂。 安漾还没完全平复,靠在他怀里,小脸绯红,唇瓣嫣红。 少年半垂着睫毛,握着她的手,忽然认真道,“安安,我们结婚吧。” 亲都亲过了,睡也一起睡了,她已经是他的了,那么,结婚,是不是可以保证,他们能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燃(乖巧脸):嗯。 结了婚,就可以天天一起吃饭睡觉,然后就不用节制了,对她想做什么做什么,一起做一些可以生宝宝的事情。 燃很快就可以学习下一步,打开新世界大门了qwq —— 第60章 结婚? 安漾整个人都懵了,少年却一脸认真,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漆黑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专心致志的等她一个回答。 安漾眨了眨眼,倒是也没有直接说不可以。 她软软道,“原燃,法律规定,男生必须到22岁,女生20岁,才可以结婚哦,我们年龄都不够,是拿不到结婚证的。” 她还差得少一点,原燃还得三年。 而且,爸爸,也不可能会同意,至少现在是完全不可能同意她嫁给原燃的,想到这里,安漾眸子黯淡了一点,往他怀里缩了一缩,那是他们之后要解决的问题。 少年抿着薄唇,似乎之前没有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他在乎的也不是这个,“你愿意么?” 安漾不假思索,“愿意呀。” 她是愿意的。 虽然她现在还很年轻,但是,好像,从情窦初开,到现在,她也一直就喜欢过原燃一个人,一开始,只是觉得可爱,想宠着他,但是,到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喜欢,很浓烈的喜欢。 以后,她想象不到,自己还会嫁给除了原燃之外的别的人,同样也想象不到,原燃会娶她之外的任何人。 脱口而出愿意后,安漾后知后觉,开始感到害羞,红着脸,都不敢抬头看他,声音轻得似乎在风中四散的柳絮。 原燃忽然说,“……年11月2日。” 安漾,“欸?” 他重复了一遍,“我们结婚的时间。” 安漾反应过来,那是他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 “……这个求婚是不是太简单了?”安漾害羞到不行,把头埋在他怀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之前听说的,在电视和书里看到的,人家求婚,都是在很正式的场合,高级餐厅,烛光晚餐,还有订婚信物。 哪像他们现在,俩人一起坐在自家阁楼的飘窗上,什么都没准备,他直接就开口问,她也直接就答好。 少年很认真问,“你想要什么?” 所有东西,无论是他有的,没有的,她想要的所有东西,他都会尽全力拿到,然后给她送到手边。 过着那样的生活,他从小是个没什么**的人,冷漠,凡事都无所谓,活得和行尸走肉一般,但是,有了她之后,他第一次有了渴望,也有了对未来的幻想 ,他以前从没有想象过,这一辈子,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安漾思考了片刻,“不想要什么。” 她扬起小脸,看着他,轻声说,声音绵绵软软的,“想要你……” 给她一只乖巧的原小猫,陪在她身边,一起一辈子就够了,别的她自己都有,以后工作也可以养活自己,她也不需要更多。 少年目光很清澈,似乎有些不明白她这个要求的意义。 他早就是她的了,从身体到灵魂,如果她不嫌弃的话,什么都可以给她,她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说到一半,女孩回过神,羞得忙改口,“想要你,你继续这么乖。” 她直起身子,在少年唇角轻轻亲了一下,原燃立刻要回吻,被她躲过,把面颊贴在他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着他灼灼的体温。 她小声嘟囔,“不行。” 他亲人时太主动太强势了,她受不住,但是,她喜欢亲原燃,不带什么□□的吻,轻轻的,羽毛一样,落在脸颊或者唇角,也喜欢看他被亲时,眯着眼睛舒适的表情。 是她的一大趣味。 只可惜,原燃学会怎么接吻后,就很少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他乖乖任她亲了亲,揉了揉,漆黑的眼睛一直随着她,月光落在他清俊的脸上,显得清俊又干净,桃花眼眼尾微微扬着,却一点不显轻佻,只让人觉得亮而干净,他身上那种格外清澈的气质,一直让她特别着迷。 怎么看,只觉得哪里都喜欢,被迷了眼,迷了心,所以后来他再凑过来要时,她居然又忘了原则,由着他被所欲为。 就这么轻飘飘的把人生大事敲定了,俩人一起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今晚是个天气很好的夜晚,没有雾,清湛的夜色里,缀着一弯弯月。 “好圆。”盯着天幕里的那轮月亮,安漾忽然感慨,轻声道,鹿眼里映着柔和的月色,越发显得清澄。 “下弦月。”原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认真道,“不是圆的。” 安漾,“……” 她只是想说点吉祥话,来纪念一下这个晚上,圆是指圆满的意思,又不是真的说月亮很圆,月亮明明就少了那么大一块儿,她也是可以看清楚的。 怪不得他当年语文一直不及格。 少年有些不解,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他地理学得不错,月相那一块儿弄得很明白 ,如果她想看圆月的话,他们可以选个十五一起出去看,今晚,月亮真的不是圆的。 她轻声道,“你好没情趣。” 少年僵了一下,“……我可以学。” 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缺失,整个成长期,都被从正常社会隔开了,只能接触到他们想要他学习到的东西,严重缺乏常识。 以前他根本不在乎,但是现在…… 他不知道怎么谈恋爱,难以理解别人情绪,尤其是细腻又多变的女孩子,他有时候在工作时偶尔会听到宿舍里夜谈,他们说的很多他听不懂,也没兴趣去了解那些人在想什么,只模糊记得陈默好像说过,女生喜欢懂得多,会说话的男人。 他很在意她对他满不满意,满意的话,才会更喜欢他吧。 少年思索了一下,直接问,“你喜欢什么情趣?” 安漾傻了。 如果换个人来说,她真的会怀疑他在暗示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都可以算成荤话,可是,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直接问出来了,似乎是真的在认真征求她意见。 “……你不要说了。”她真的服气了,又害羞又想笑。 原燃不解,但是,她说不要说了,他也就没再问,只是把这问题默默记在了心里。 俩人在窗台上说话,大部分时间,她说,他听,他怀里很暖,味道好闻,安漾轻轻哼着歌儿,舒舒服服看着远方。 新的一年很快要到来了。 俩人身后,是原燃在游戏里给她赢来的那个星空仪,开关打开着,真实的和虚幻的星空交织在一起,光华如梦。 原燃的飞机在第二天一大早,很早的时候,安漾起床,看他背影消失在雾里,外头已经响起了鞭炮声,四处都张灯结彩,庆祝小年。 …… 原本,以为过完年后,原燃就可以回湳安。 安漾自己也没想到,他这次会去这么久,甚至到了来年开学后,依旧没有回来。 所以,他们之间也只能靠电话和信息联系。 大一下学期,专业课程不少,各式各样的选修课也加了起来,开学后,原燃说已经请好了假,不少人问起时,安漾便也只能含糊的说是他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办了就会回来。 安漾这学期修了沈如的课,《心理测量学》,本来人不多,只是后来,来了大量蹭课的人,都是各个学院的男生,她就需 要开始提前过来抢位置了。 毕竟,沈如看起来真的太年轻了,本来天生底子在那里,没有经历过婚姻,家庭和生育,她看起来也就30岁左右,加上出挑的气质,走到哪里,依旧很引人注目。 认真听了一节课,下课后,沈如已经收拾好教具,走出教室,和安漾说起她在她课题组里分配到的任务。 说完后,沈如看似不经意,随口问道,“安漾,你的,那个小男朋友,这段时间很忙?” 原来,见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但是,近段时间,再没有见他过来接她或者陪她一起上课。 安漾是个很乖巧招人爱的姑娘,她也很喜欢。 提起原燃,安漾有些不好意思,“他有点事情要处理,请了假,这段时间不在学校。” 沈如轻轻点了点头,再没问下去。 不过,刚见完沈如,她又提起了原燃,让安漾更加想他了。 以前那么黏人,天天都要见她,现在他不在身边,好像生活,一下就空出了一大块儿。 “刚忙完回家?” 少年声音少见的有些疲意,“嗯。” 他每一天都想回来她身边,但是,这段时间,他精神状况一直不好,尤其是过年那会儿,他怕回来会吓到她。 逐星的事情也很多,各式各样需要他处理的事情。 原和礼去世这几年后,原和义在公司积威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比他之前想象的要棘手。 不过,这难以忍受的两个月,到底还是有些回报,离他的目标已经更近一步了。 让那些可以阻碍他的人都消失,以后,谁都不再再控制他,他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他现在之所以可以忍受这些,也都是为了这个未来。 安漾照例和他说起了自己的日常生活,直到快到时间时,原燃说,“我下周三回来。” 逐星游戏在开发一个重要的新企划,对整个公司业务版图影响都很大,做出成绩了,在公司内话语权会提升很多。 他太年轻了,还没有实绩,不足以真正服众。 这次去逐星游戏,是证明自己的一个机会,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回来她身边,回湳安正常上学。 下周三? 安漾很惊喜,鹿眼格外明亮,“嗯,我到时候去接你。” 她又说,“选修课笔记,我都帮 你整理好了。” 他们课表里的所有选修课都选的一样的,专业课她相信原燃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段时间的缺课,应该不至于影响到他的成绩。 安漾不清楚原燃家里那些事情,和她的生活隔得太遥远了,原燃也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认识原燃这么久,安漾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他说起过自己父母。 安漾唯一见过的,是他的爷爷原戎,然后,知道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至于母亲,从没有听原燃说起过。 她怔怔的想,不知道原燃母亲,会是怎么样一个人,好相处么。 想了想,她不再多想, 拿出了日程本,在下周三那天,圈了一个大大的圈,只看着,心里好像都有种难以抑制的澎湃的欣喜。 原燃回家的行程很快安排好,又要走了。 白念芳现在已经基本上不见人,原家上下, 文毅进门汇报,“小少爷,下周就回湳安了。” 原和义坐在办公室,在看文件,闻言抬头,声音透着股冷意,“想回去见安家那小姑娘吧。” 他揉了揉太阳穴,双腿交叠,面上表情很阴冷,声音却温和,“什么时候,也该找个人,去湳安一趟,见见那小姑娘。” “他让我不好过。”原和义唇角还带着笑,点了点桌上材料,“我也让他知道什么叫不好过。” 周三原燃回家,上午的飞机,十二点到,安漾决定过去接他。 周二晚上,学生会有活动聚餐,安漾原本不想参加这种组织,但是,心理系每一级就那么多人,每次,都必须要学生参加院学生会,安漾是班里学习委员,被班主任强行委派了这个工作。 好在她做事认真,脾气温柔,又不想升职,倒是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吃完饭,安漾准备回去,一个男生随着一起站了起来,“你男朋友不是不在吗?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女孩子,晚上走夜路不安全。” 安漾想拒绝。 但是,周围好几个人都说,“送一下好,最近晚上治安不好,之前,有个学姐在路上被袭击了,还是小心一点好。” 安漾没办法,都回一个地方,她也没法甩掉。 何家翌是商学院的,大三了,在学生会混了两年,爬到了个副主席的位置,他平时在学校时间都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实习,和 理学部那堆学生气还十足,成天泡实验室的男生对比还是挺大的。 一路,何家翌和她聊天,倒是个很健谈的,就是话题很奇怪。 “你男朋友哪里人?” 安漾答了,他又问,“你们都不一个地方,是大学认识的?这么快的恋爱不靠谱,学长建议你,其实最好晚一点谈,等大一点,见了世面,眼光好了,选择面更大,大学前几年好好学习保研才重要。” “你这么优秀的姑娘。”何家翌滔滔不绝,“以后,到社会上,肯定很抢手。” 话题都围在这里绕不出去了。 安漾实在忍无可忍,“我和我男朋友感情很好,已经认识好几年了,他比我好多了,以后,肯定不会换。” 何家翌没想到这平时温温柔柔的学妹也有这么强硬的时候。 学校外缘的一条小路,黑黢黢的,路上有很多湳大的学生,也有不少趁乱摸进来的外来人员, 走到一半时,不知道从哪个斜刺的角落里,出来一团高大的黑影,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他一件安漾,眼睛顿时亮了,“妹妹,湳大学生?” 舔着脸凑过来,安漾被那一身酒气恶心坏了,抿着唇,把自己拉远,周围没一个人,那醉鬼更加猖狂,一路跟着她,贴得越来越近。 安漾声音都颤着,“你走开一点。” 何家翌咽了下口水,“你最好走远点,我警告你,我已经报警了。”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那醉鬼二三十岁样子,高高壮壮,轻蔑的看了眼何家翌,“妈的,弱鸡,滚一边去。” 何家翌被搡倒在地,跌了一跤,整个人都是懵的,只会反复小声重复我已经报警了。 安漾唇颤抖着,想跑,醉鬼笑嘻嘻的,扯住她一只手,“漂亮妹妹,和哥哥出去玩玩呗。” 安漾恶心到差点哭出来,她狠命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跑了一截,摔倒在地,膝盖和手肘都火辣辣的疼,根本动弹不得,那醉鬼已经追了过来,恶心的声音和气味很快又缠了上来。 醉鬼被人揪住,狠狠摔到了一旁时,安漾脑子里还是乱的,一片空白, 她被拉到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安漾原本想挣扎,知道她闻到熟悉的气息,女孩仰起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哑着声音问,“原燃?” 她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软软,又哑哑的,“你,你不是 明天才到吗?” 少年言简意赅,“等不及。” 他看着那醉醺醺的男人,眸光冰冷。 原本说好的买明早的航班,但是他等不及想回来见她,临时换了班机,直接换到了今天晚上,安漾喜欢给他发定位,事无巨细都会对他说。 好在他找过来了。 那个醉鬼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重重甩到了一旁垃圾桶上,醉鬼醉醺醺的,含糊不清骂了一串脏话,又站起来扑了过来,原燃揪起他衣领,往垃圾桶上狠狠撞了十来下,那醉鬼脸已经青肿起来,吐出一颗和着血的碎牙齿,难以置信,“你他妈……” 原燃已经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醉鬼翻滚出去,不住地干呕。 显然是个打架的个中老手,动作娴熟又狠辣。 何家翌僵在了原地,颤抖着嘴唇不敢出声,他是斯文人,从没和人打过架,以前也没听说过,安漾男朋友,是个这么不好惹的狠茬,他不也是湳大学生么? “原燃,可以了。”安漾苍白着脸,扯住了他的袖子。 少年停了手里动作,抿着唇,“嗯。” 不久,路那边响起了警笛声。 “你和他们说。”那少年冰冷的眸光转向跌坐在一边的何家翌,冷冷道。 何家翌讷讷的,不敢说不好。 原燃把安漾从地上抱了起来,上了车,交代司机,“去医院。” 暂时处理了一下伤口,是些皮肉伤,主要是安漾当时太害怕,逃跑时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膝盖和手肘蹭破了,别的,倒是没什么。 “都是小伤。”倒是医生见原燃那模样,忍不住想笑。 宝贝女朋友是可以,也有点太过头了吧。 倒是安漾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对原燃说,“不疼的,比你之前那些伤,轻多了。” 那会儿是上高中时,原燃回家时,经常遍体鳞伤,尤其是有一次,想起那骇人的伤口,她了就鼻子发酸。 少年固执的摇头,“不一样。” 他自己不是没受过伤,但是,他又不娇贵,无所谓摔摔打打,她不一样,她比他娇贵得多,天生就不该受伤,就该被宠着护着。 “回家。”出了医院,原燃说。 安漾知道他指的“家”是在秋安路那个家,这么久没见男朋友,刚才又受了那么大有一场惊她也想和原燃多待 一会儿,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到了家,原燃把她在沙发上放下,安漾才第一次得了机会机会仔细打量他。 月余没见,原燃比起之前似乎有了变化,主要是气质上的变化,显得更加冷峻成熟了一点,只是当他一进门,又抱过来时,那种模样,还是之前她认识的原燃。 乖巧又黏人的原小猫。 安漾说,“我想洗澡。” 她总觉得臭,一想起那个醉汉就恶心。 “我现在好臭。”她小声抱怨。 少年摇头,蹭了上来,埋头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嗅了一口,“很香。” 不似假话,十足的眷恋。 安漾脸红着,把这粘人精推开,但是,心里确实松了下来,之前那种堵在胃里的恶心感似乎轻微了很多。 安漾湿着一头长发,从浴室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原燃,沐浴露好像没有了。” 刚打湿头发,她才发现,浴室里热水已经放了出来,只能把衣服又穿上,探头出去叫原燃。 少年挽着袖子,送沐浴露进来后,目光自然而然,毫不避讳的落在了她身上。 女孩穿着一件米色半袖,藕一样的手臂露在外面,纤细又白嫩,她裤子被挽到了膝盖以上,露着两个可爱,雪白圆润的膝盖。 好像哪里都那么小巧,包括踩在水里的小脚丫,圆润玲珑,肌肤如雪。 安漾接过了沐浴露,伸手想去够架子上的毛巾时,手肘处伤口被牵动,疼得她眯了一下眼睛。 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原燃替她拿下了那条毛巾。 浴室里,站进了两个人之后,就显得有些狭窄了,水雾朦胧间,少年一身黑衣,黑发末梢也被水雾打湿了,水汽氤氲中,显得格外唇红齿白,一双清澈的桃花眼,专注的看着她——虽然主要是在看伤口,怕伤口进水,或者被拉扯到又渗血。 但是,安漾依旧觉得浑身,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火烧火燎的。 这个场合,有点说不出来的羞耻。 安漾轻轻抖了一抖,瓷白的面颊上染了红,“那个,原燃,我要洗澡了,你……可以先出去一下么。” 清俊少年俯下身,认真道,“我帮你。” 怕她扯到伤口,会疼。 安漾怔住了,以为自 己听错了,“?” “帮你洗澡。”原燃以为她没有听清,凑到她耳边,重复了一遍。 柔软的薄唇几乎触到了她敏感的耳垂,清冽的气息拂过,激起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黑发垂着,半遮住了他清俊的眉眼,少年黑眸格外干净,却说着这样的话,做着这样的动作,一点不知收敛,不知羞耻。 作者有话要说:原.不知羞耻.燃 这人花样可多着。 婚后。 燃:……这样,不行么? 软:(呜,他是不是,其实是个伪装的老手??) —— 为了表扬一下努力进步的燃qwq,这章就给所有留评的小天使都发个小小红包叭 —— 第61章 为什么他可以毫不脸红的说出这种话来?每一次听到,都让安漾很是叹为观止。 她直接答,“不行。” 原燃问,“为什么?” 他不太能理解女孩子这种奇妙的羞耻心,原燃考虑事情,基本都从实际出发,她现在擦伤手脚都不方便,让他帮忙的话轻松很多,而且,她都已经答应嫁给他了,现在这种事情,他来代劳,不可以吗? 安漾觉得自己根本和他讲不清楚。 “你去门口等着。”安漾红着脸,用力想把他推出门,之前她开过了一段时间的水,现在浴室里已经积了一滩水了,地板湿漉漉的,安漾慌了神,面红耳赤的把原燃往外推。 结果,没推动他,自己踩到了积水,脚底一滑,她平衡能力不是很好,整个人都直直栽倒下去。 好在,没有摔下,原燃已经接住了她,安漾抓着他衣角,惊魂未定,女孩在他怀里,手忙脚乱一阵扑腾。 难得见她主动投怀送抱,少年很满意,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旧话重提,“我来。” 安漾羞到不行,费力挣扎了几下,“……原小猫,你赶紧出去。” 她从他怀里挣脱,一张小脸儿都涨得通红,“我自己可以就!” 眼见她是真的介意,少年垂着睫毛,只能出了门,临走前,还把门给她带上了。 安漾终于得以可以开始洗澡,她手肘有伤,动作不方便,洗得很慢,但是,总归可以安安心心把那些恶心的酒气都洗掉了。 柑橘味道的沐浴露,闻着很舒服。 安漾洗完澡,把衣服全部穿好,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浴室门,走了出来。 她吹头发时,原燃在旁边一直看着,“我来。” “可以么?”末了,可能是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他问。 安漾想了想,这个,应该可以算是男朋友的特权了,她把吹风递了过去,轻轻点头,“嗯。” 少年帮她撩起头发,安漾头发长而密,披散下来时,显得又黑又直,衬着一段脖颈格外白白嫩嫩,刚洗完澡,眸子里都水光朦胧,小脸被熏得白里透红 少年忍不住低头,在她发顶上,那个可爱的小发旋亲了一下,又一下。 格外满足。 第二天,原燃把安漾送到了学校,自己却没有去教室。 张合北老早已经开车过来了,在湳大校门口等着他。 逐星游戏。 一早大,陆续有人被叫到最顶层的会议室,那个会议室之前没有人用过。 “原总?”高港压低了声音,问身旁的李维见“这又是哪位原总?” 逐星游戏的创始人就姓原,有背景又有能力,因此, 会议室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个少年,那少年穿得随随便便,黑色卫衣和长裤,身材修长,眉眼俊美,只是脸上表情很淡,张合北毕恭毕敬的跟在他身后,随着他一起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高港之前唯一认识的一个原总,是总部过来的原和义,他知道他是原和礼的亲弟弟。 李维见低声说,“那是老原总的独生子,原家的小少爷。” 那少年倒是没什么这个年龄的生嫩,上来,也没什么和他们寒暄的意思。 他语气冷冷淡淡,对李维见道,“你是李维见?把资料带进来,我要听你们对《星见》的企划书。” 《星见》是最近逐星游戏重点开发的对象,李维见正是这游戏的总策划和负责人。 李维见忙道,“好,马上、” “你是管开发的吧。”少年转身,对高港说,“下一个进来。” 年龄不大,气场倒是挺足。 不过,是和原和义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而且,高港和原和义不是不熟,说实话,就见面的那几次而言,原和义的表现让他心里很有疑虑。 原和义早几次来湳安时,请了逐星游戏的所有高层,去五星级餐厅吃晚餐,随后,一连好几天,带着他们四处玩,出手格外阔绰又奢侈,豪门公子哥的气度尽显。 因为那一次的印象,加上原和义对他们很关照,利用权力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总部的支持,逐星游戏上上下下,不少高管都对他很信服。 只是,高港是个实干派,还是对未来公司发展比较关心。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原和义在后来的几次小会上,对他提出的开发意见还毫不关心,只对逐星游戏财务状况格外感兴趣,问了好几次去年的真实毛利和现在可以用动的流动资金。 逐星游戏去年做了好几个热门手游,原和义还提出,希望可以增加游戏里收费服务的比重。 当时,策划李维见就很为难,那些游戏也会是他们呕心沥血一起做出来 的,是希望可以长远发展,搞好运营的,而不是趁机狠狠吸一笔金再直接暴毙。 但是,他也没有资格越级反对原和义的决定,大部分人都是支持原和义的。 当时,把这位原总送走时,有不少人恋恋不舍,但是高港时大大松了一口气的。 只希望这位新来的小原总,可以和那位有些不同吧。 安漾知道原燃最近似乎在做什么实习 很忙碌,有时候白天一整天都会待在公司里。 “我晚上还有一节课。”安漾抱歉道,“要不,你先回家?” 原燃摇头,不假思索,“和你一起去。” 果然。 安漾抿着唇,“你不累吗?” 她心疼她家原小猫在外实习了一整天,晚上还要她一起去上课,肯定会累到吧。 原燃点头,“累。” 他一整天基本没停歇,前天睡得不好,确实很累。 安漾,“……”既然这样,她还是想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下。 见安漾想说话,原燃很直白道,“我想和你一起。” 回去睡觉,没她陪着,他也睡不好,他就想尽可能多的待在她身边,呼吸同一寸空气,时时刻刻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和气息,光是想想,都会让他很满足。 安漾脸红了。 有个说话这么直接的男朋友,有时真的,很让人害羞。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办法再狠下心来赶他,于是,最后,还是俩人一起去上课。 …… 晚上的课程是沈如的《心理测量学》 安漾一般会坐在前第一或者第二排,但是今天,原燃跟着一起过来了,沈如也是认识原燃的,而且,他太显眼了,安漾不好意思在坐前面,后面又怕看不清楚,想了想,还是折中,坐了第四排一侧。 原燃坐在她身旁,安漾把自己课本给了他,自己看平板上的电子课件。 方南到了,原本想和安漾坐一起的,见了原燃后,眨了眨眼,很自觉地往旁边挪走了。 来来往往都是很多安漾同班同学,和安漾打招呼后,目光自然而然就移到了她身旁。 来听沈如课的外院男生不少,但是这个男生显然不是过来看沈如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安漾身上,而且,长得实在是太惹眼,一个在哪里都绝对可 以拥有名字的大帅哥。 后排,有个同班女生拉安漾袖子,“你男朋友有没有什么哥哥弟弟的,给我介绍一个呗。” 安漾哭笑不得,“……应该,没有的吧。” 沈如进教室时,一眼也看到了安漾身旁那个少年。 她神情有些许变化,还是稳稳的走上了讲台,按捺住表情,开始正常讲课,课平稳上到一半,她忽然道,“第四排最左边,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生,起来回答一下问题。” 安漾有点慌,沈如应该是认识原燃的吧?知道他不是本班学生,不过湳大教学制度很宽松,是允许旁听的,他一起过来,倒是也没什么不合规的地方。 原燃站了起来。 沈如看着他,才缓缓说出了提的问题。 教室里起了点小小的喧哗。 沈如问的这个问题很奇怪,涉及到神经网络上去了,虽然心理系也会学一部分相关知识,但是,这根本不是这节课的学习内容啊。 安漾心也提了起来。 原燃居然答了,说得很简短,内容安漾听不太明白。 她现在还根本没学相关知识,只能靠着高中生物一点残余的记忆,勉强知道他应该不是在胡扯。 一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少年清冷的声线在教室里回荡,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安漾从没见过原燃紧张,被这么多人看着,他略有些不耐,但是,一点也没有过来旁听的拘谨和不好意思。 沈如移开了视线,“答得很好。” 安漾方才松了口气,她忍不住暗戳戳问,“你怎么知道的?” 原燃,“我们系,有讲一点。” 安漾,“??”你们不是计算机系的,你难道是去偷偷辅修了生物? 不过,倒是让她知道了,即使在大学,原燃还是有在好好听课的,让她心里放心了不少。 下了课后,已经是□□点,校园里光线昏暗。 “早点回去睡觉吧,睡前给我发微信。”安漾担忧的盯着他,“原燃,你是不是又瘦了呀?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他摇头,“没有,重了。” 安漾,“那你是又长高了?”她比了比,少年乖乖站着,停下了脚步,任由她踮着脚比划,女孩弯着鹿眼,“真的又长了,你现在多高了?” 原燃摇头,“ 没有量过。” 安漾记得他上次量身高,好像在高考体检时,那会儿已经过了一米八了。 “你不要再长了。”她抿着唇笑,“比我高太多。” 俩人说着话,安漾牵着男朋友的手, 原燃没说话,回了下头。 不远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蹿进了一旁的树丛里,他眯了眯眼,没有说话,收回了视线。 安漾没察觉,只见他回头,“怎么了?” 原燃摇了摇头,“没事。” 他把她的小手收在自己掌心里,握住得紧紧。 晚上,他接到岳闲庭的电话,问起他在这边的情况。 原和义的势力比他想象中的大很多,他年龄实在太小,没有根基,不能服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路还很长。 “小燃,你最近,注意安全,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末了,岳闲庭犹豫了片刻,还是说。 最近他们做的事情,已经完全触及到原和义的利益核心了。 原和义此人,也是个做事相当不择手段的狠角,和哥哥有某几分相像之处,之前被原和礼压得太狠,有时候,岳闲庭觉得,现在,在原家,如果不是有老爷子压着,真的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嗯。”原燃挂断了电话。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有人跟着,很快能发现,再说,能真给他造成什么威胁的人也不多。 但是…… 少年黑眸很阴沉。 安漾发现,最近,原燃变了挺多的,每天都会过来接送她上课,而且,也没有经常颤着要她去陪他一起住,也不反对她住宿舍了。 正好,最近课程紧,很多大作业需要小组合作,大家课程都紧,所有,很多讨论时间,都是安排在晚上,住宿舍确实会方便一些 所以,近段时间,她基本一直留在宿舍,没有出去住过了,闹得几个舍友都觉得奇怪。 徐秋宁都问她,“是不是和小帅哥闹情绪了?房事不和?” 安漾羞得一张整张小脸都红了,只可惜,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是越描越黑,她们就看着她暧昧的笑。 尤其是方南。 安漾真的是百口莫辩。 原燃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回家,一般都在宿舍,他们宿舍四个人倒是也是难得的齐。 卫西皆从外面接电话回来,回来时愁眉苦脸的,“下周,我要回一次家。” “回去干嘛?”高格和陈默在一起开黑,扭头问,陈默把鼠标摁得嘎吱直响,高格回头掐他脖子,“草,莫趁机动老子野?” 卫西皆,“……” 他往脖子上搭了块毛巾,无精打采道,“去见一妹子。” 高格,“见妹子?这等好事,干嘛这个脸?” 陈默,“这不是变相被家里逼婚了?见个普通妹子,犯的着这么千里迢迢从学校跑回去?” 卫西皆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俩人都沉默了。 “还是小原哥有福气啊。”高格说。 早早把女朋友定了,妹子温柔漂亮,对他又好,身材还好,不过这句,他是万万不敢当着原燃说,还是咽进了喉咙,就说了一半。 “不知道我家里在想什么。”卫西皆烦躁,“我今年虚岁才二十,又不是找不着对象,有必要这一个两个的往我这儿推吗?” 而且,还给他发了照片,什么什么跳芭蕾舞,弹钢琴的照片,那女孩儿在国外念本科,比他大一岁,说是谁家谁家的独生女儿,什么都好。 卫西皆觉得烦不胜烦,打发完了一家还有第二家。 “小原哥,凭什么你家里就不给你赛对象?”卫西皆想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原燃家里比他家还好,原燃还是这辈唯一一个男生,讲道理,这种事情,比他只会多不会少吧 他羡慕,“白姨这么好的?!” 原燃之前一直在做自己的事情,对他们的讨论漠不关心,此时视线还停留在屏幕上,面无表情,“不需要介绍,满22,我就结婚了。” “啥?”卫西皆手里毛巾差点都掉了,“安妹妹?她答应嫁给你??” 原燃,“嗯。” 她也喜欢他,那当然结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等到时间。 “靠,那你们已经那……那啥过了?”这个劲爆的消息激得高格浑身一抖,游戏都不玩了,回头一连追问。 少年眉头皱起,高格很快收敛动作,好好坐好,脏字眼儿都咽了回去,就差直接把两个手都合起来摆膝盖上,装乖宝宝了。 “但,但是,小原哥,你家里知道吗?安妹妹家里知道吗?他们同意?”卫西皆舌头都有些打 结,连滚带爬过来,“他们不给你安排乱七八糟的对象?” 原燃没说话。 他想起过年时,他在家待了的那段时间,白念芳对他态度很奇怪,就那么几天时间,她在家里办了好几场晚宴,请了不少人,声势很是浩大。 原燃不明白,白念芳都那么瘦了,脸色白得和鬼一样,为什么还非要找事儿找这么折腾。 不过都和他没关系,这些聚会,他从不参加。 白念芳对他态度如何,是好是坏,他也不关心。 他一人在房间里写代码时,白念芳来敲他门,“小燃,你出来一下,认识一下,这是顾柔……” 她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穿着礼服裙,一见他,眼睛发亮,含羞带怯,“你好。” 传闻中,原家小少爷性格很孤僻,基本不出现在社交场合,原顾两家关系不错,但是长这么大,顾柔也没亲眼见过这位他,不料,今天一看……她没想到他会长这么好看。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做事做到一半被打扰,,原燃心情极其烦躁,他没说话。 直接,把门摔了。 再后来,白念芳来找他,拿了一堆资料和照片,说要和他好好聊聊。 原燃把那些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他烦不胜烦,直截了当的告诉了白念芳,让那些人都滚。 他脾气不好,在原家,很多人都怕他,怕小少爷暴戾又阴晴不定的脾气,尤其是见过原燃之前发病时的人,在路上见到他都拐着弯儿走,他在家那一段时间,显而易见的,家里气压都低了好几度。 不过,这些事情,他都没对人提起过。 卫西皆还在念叨,显然对家里一肚子怨气。 原燃漠然道,“你不想。” “不去不就行了。”少年漆黑的瞳孔直视着卫西皆。 卫西皆从小性格就软弱,他是搞不明白,小时候,卫西皆被人打了,为什么不打回去,而是还坐在泥巴地里呜呜咽咽的哭,等他看到了,才不耐烦的带他去找回场子。 小孩子不管那么多对错,原燃小时候一开始也被人找茬过,他性格倔,被人找茬了,自然就想会想尽办法,以牙还牙,而不是像卫西皆那样坐在原地哭着等人来帮, 卫西皆稍微移开了视线,不自在道,“其实,他们也没逼我到那份上。” 卫西皆想,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小原哥那说一不二的脾气和资格的。 他现在还需要仰仗家里,卫西皆父母性格都很强势,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从小,他生活在这种家庭里,一直按部就班按照预定的人生轨迹走着,难免受影响。 想起了那些烦躁的回忆,他推开键盘,头有些疼。 少年黑眸微微眯了起来,火气难以抑制的蔓延上来,他压下心中暴戾之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手头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一天天变了,不知不觉,开学一堆考试,安漾报了托福,然后还有四级和专业课,学生会一大堆杂活儿,原燃在公司实习,事情也很多。 他们许久没有独处过了,只是每次有晚课时,原燃都会去接送她,然后一起上选修课时,可以一起待一两个小时。 考完试那天,安漾终于抽了空,去了秋安路,准备好好陪男朋友一次。 她煮了饭,自己亲手做了很多菜,打电话叫原燃过来。 他早早来了,俩人一起吃了晚餐。 女孩唇角沾着一粒小小的米饭,她察觉到了,想抹去时,对面少年已经起了身,凑近,亲在她唇角,自然而然的,直接把那颗米粒吃掉了。 他视线就随着她,似乎都不带离开的。 安漾有些羞,可是,现在也没别人,她想着,就容忍了他这些小动作。 “可以留下来么?”吃完晚饭,她坐在他怀里,看了会儿电视,刚想起身倒杯水, 原燃以为她要走,搂住了她的腰,不放她走。 少年专注的看着她,渴望都写在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安漾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卧室里已经买了新的床,二楼两间卧室都有了新的床,一楼那间宽阔的主卧倒是没有人睡了,偶尔安漾留宿时,原燃都会一直待在她房间里,一直到很晚,安漾要睡觉了赶人,他才不得不离开。 今晚也是一样的。 安漾看了会儿专业书,原燃一直对着电脑,似乎,都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安漾,“好了,晚安,明天见。” 原燃没有立刻走,凑了上来,漆黑的眸子里,似乎燃着什么灼热的东西, 果然,知道他不会那么容易就离开。 安漾小脸有些红,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 这个信号,他已经直接覆了上来,缠绵又热烈的吻,气息纠缠在一起,她轻轻喘着,靠在他怀里,小脸儿嫣红。 “让我再留一下,可以么?”少年抱着她,睁着那双干净无辜的黑眼睛,轻声问。 安漾想了想,“就十分钟哦。” 她真的很困了。 他得了允许,已经挤进了她的被窝里,俩人肌肤相触,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们都穿得不多,原燃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短袖,安漾只觉得,他每一寸的皮肤,似乎都是滚烫的。 安漾轻轻揉了揉少年干净柔软的发,他埋首在她颈窝里,眯着眼任由她爱抚,白玉一般的皮肤,似都滚上了一层浅浅的红意。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个吻把什么东西给点燃了,还是因为太久没有这样独处,她只觉得他今晚格外热情,黏得她真的吃不消。 不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了。 直到耳尖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受。 他轻轻咬着她娇嫩的耳尖,喘息似乎都是热的,极其单纯的热烈,那双干净的黑眸,此时格外迷蒙,似又迷茫,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安安,我好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原小猫,是一位已经成年了的男性,嗯。 那啥那啥了,也很正常,嗯 —— 第62章 很难受。 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只想再多靠近她一点,女孩皮肤清凉光滑,如丝如缎,但是,靠近了,只觉得更加燥热。 安漾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上少年身体滚烫,蹭在她身旁,黑漆漆的眸子格外迷蒙。 “不,不行。”安漾身子行动比脑子反应更快,手已经用力,把他推了出去。 她那点小力气,对于原燃而言,本来就是好比蚍蜉对大树,平时是根本推不动他一丝一毫的。 不料,他毫无防备,就这样直接掉下了床,倒是吓了安漾一大跳,她立马爬到床沿,拥着被子往下看,“对不起,没事吧?” “没事。”少年摇了摇头,他半坐在地板上,声线带哑,脸上红意未褪,仰脸看着她时,桃花眼少见的显出了几分狭长勾人的模样,就连眼角都是绯红的。 他身上那件黑色短袖被压得皱起,领口下露出了大半精致的锁骨,皮肤白皙如玉,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瘦,劲瘦的窄腰和长腿,薄唇红的异样,眸子漆黑迷蒙。 安漾脑子里只冒出四个大字。 男色,惑人。 可惜当事人对此没有任何自觉,他被她推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上还难受着,被爱抚后原本安稳甜蜜的心情也一下去了大半。 在她面前,他一直极度没有安全感,对安漾做出的任何抗拒他的事情,他都很敏感的察觉到,怀疑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了。 安漾拼命移开视线,不让自己再看他,“你,你去洗个澡。” 原燃,“……” 他哑声说,“刚洗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安漾要叫他去洗澡,他已经把自己洗得很干净了,才来会来亲她抱她的, 童年时代,白念芳骂他怪物,丑,恶心……甚至差点拿刀戳伤了他的右眼,那些话,原燃纵然后来已经不在意了,但是,童年时留下的记忆,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他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也足够强势到可以让这些声音在他面前消失,但是,只有在安漾面前,他不想她对他有半点讨厌和排斥,无论是说出来的,还是借由表情动作表现出来的。 少年委委屈屈的看着她,像是只被抛弃了的小猫。 安漾最受不得他这种模样,换做平时,肯定会过去揉揉他亲亲他来安抚。 但是,现在 ,她好歹找回了几分理智,狠下心道,“……你,你可以再洗一个,水,水温,调凉一点。” 少年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进了浴室。 很快,浴室门关上,不久,里面响起了淅沥的水声。 安漾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整个人都是呆的。 她早就知道,不该再和他睡一张床,还那么亲密的,原小猫是个成年男生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比女生更加容易控制不住。 虽然,她可以不要脸的直接说出以后会嫁给原燃。 但她现在真的还没做到这一步的好心理准备,而且,她没有经验,只是大概知道那是个什么过程,具体怎么操作一点也没学习过,对这些事情,原小猫绝对比她还要小白,更加一点不会。 ……会疼死的吧。 尤其是,她家原小猫,在那这种事情上,一旦食髓知味,向来都强势又热烈,比如他学会亲人后,现在基本每天都会各种索吻。 一旦开了窍。 安漾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从小就怕疼,痛觉神经似乎天生就比别人敏感,小时候,安文远带她去打针,那个护士新来不久,手法不熟,打了四次还没有扎进血管,小娃娃嫩藕一样的胳膊,被扎得青青紫紫一片,安漾当时哭得差点岔气了,安文远心疼到不行,向来温文儒雅的他第一次失态,对那个护士发了怒。 然后,给她买糖买画画书,举高高,万般哄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一直到后来,她就一直很怕疼,而且晕血,见不得别人伤口,前段时间在膝盖上摔的那一下,后来换药时,疼得她眼泪汪汪,所以后来,换药都是原燃帮忙做的。 少年动作格外放得温柔,细致的给她清洗伤口又重新上药包好,他不会哄人,只能抚慰的在她膝上轻轻亲了又亲,她在秋安路的那几天,上下楼都是原燃抱着的,宠到不行,每天给她送饭上药,并且当事人非常享受,一点不嫌烦。 宿舍里好几个舍友都羡慕,李小微背地里说,“漾漾命好好,之前爸一直当小公主宠着,未来老公那么帅,还爱她爱得和什么似的。” 不过现在,安漾呆呆的坐在床上,心里乱成一团。 浴室里,水声慢慢停歇下来, 出乎意料的快。 不过,见到出来的原燃,安漾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就是单纯又洗了个澡 。 身上难受根本没有纾解,可是她不让他再近身了,就像是沙漠里跋涉的旅人,渴了大半天,忽然见了一汪剔透的清泉,却不让人靠近。 “那……你回去再躺一会儿,慢慢就好了。”安漾红着脸,根本不敢看他,把自己团进了被子里。 听到关门的声音和脚步声,她终于松了口气,外头月亮皎然,她心跳异常的快,一闭眼,就是刚才的场景,和他身上灼热的温度。 — 安文远回家拿资料时,居然意外在书房见了安漾论文,已经打印出来了,放在打印机旁边,安文远记得她之前提起过,明天就要交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备份。 正好易渡跟着一起过来了,安文远拿了那篇论文,笑道,“丢三落四的毛病,这么大了,还没改。” 他现在主带硕士和博士,平时都在主校区的实验室里,基本不去静水校区,不过,易渡这次跟了过来,他现在大四,宿舍还在静水,每天都会往返两个校区,安文远拿了那篇论文,“帮我跑个腿,顺便把论文给软软送过去吧。” 易渡点了点头。 “宿舍你不知道在哪,就先打她电话。”安文远报了一串号码给他。 易渡回到学校时,已经差不多晚上九点了,不过湳安宿舍门禁晚,这个点一点不迟,他知道安漾宿舍楼,直到到了宿舍楼底下,停了自行车。 楼下大部分都是女生,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他在楼底下踟蹰了挺久,手有些出汗,他换了个手,拨通了那串号码。 易渡紧紧盯着屏幕,音乐响了很久,最后,无人接听。 易渡有些茫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需要离开,楼下女生人来人往,一个沉默秀气的大男生这么孤零零一直一个人站在楼下,也挺扎眼,他不太适应这种视线,微垂着头,直到看到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并肩一起走过来。 易渡记得她们,应该是安漾的舍友或者同学,平时经常见她们走在一起,一起上下课。 “你好,请问你们认识心理系的安漾吗?”易渡有些紧张,拦住她们,轻声问, 徐秋宁上下打量他,“找漾漾的?她现在不在宿舍。” 李小微,“她和男朋友出去啦,你不用等了,直接回家吧。” 安漾有个感情很好的系草男朋友,在大部分同学眼里也不是秘密了,她以 为这个又是个安漾的追求者,想着干脆把话说明白了,让他直接死心。 易渡脸色有些苍白,“这个是她的作业论文,落家里了,麻烦你给她一下。” 徐秋宁接过论文,有些惊讶,“你是?” 家里?难道是安漾哥哥或者哪个亲戚? 易渡没再说话,他天性内敛,不擅长和女生打交道,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直接骑上自行车,往回自己宿舍的路开去。 一路上,脑子还乱哄哄的。 ……他们出去过夜了? 安老师看起来依旧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是那个男生骗去她的吗?男人心里想什么,男人最清楚。 易渡紧紧抿着唇,夜风很凉,吹在身上,这种夏天的晚上,竟然有几分幽幽凉意,自行车轮胎划过马路,发出沙沙的响,影子拉得很长。 都到了这一步了,他不确定,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安老师。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才蒙蒙亮的时候,安漾就悄悄离开,回了学校。 因为有早课,还有,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太羞耻了。 “软软,昨天晚上有人过来找你,被你论文。”徐秋宁正准备出门,见到安漾,说,“论文我给你放桌上了。 徐秋宁啧了啧嘴,“是个比我们大几岁的小哥,还挺秀气。” 安漾想起了易渡,或者林宴,“应该是爸爸的学生。” 她没太在意这件事情,翻到手机里昨晚的几条未接来电,不是林宴的号码,她想着,那估计是易渡送过来到了,她给他回了个谢谢的短信,很快忘了这件事情。 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课间休息,她收到李小微短信,“漾漾,你男朋友来找你了,现在在宿舍楼下等你。” 安漾,“……” 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安漾:【我回来是来赶上早课的!!!】 男盆友很快回复,一个“嗯”字。 但是安漾知道,他不会走。 真的是,她见着外面日头那么大。 她走出教室,打了通电话,原燃接了,那头声音有些哑。 “去吃早饭,睡一下,然后去我们楼旁边那个咖啡厅坐着等我。”安漾快速说,“我马上下课了。” 少年没有说话, 安漾 没办法,她看了眼四下无人,轻声哄道,“原小猫,乖一点,听话。” 他这样,她会心疼。 女孩声线柔,可以放低了哄人,柔情蜜意,棉花糖一样温软,可以酥到人骨头里。 他垂着浓密的长睫,从这声音里,贪婪的,汲取到了暖意,僵硬冰冷的身体,终于被注入了一丝活气,似乎又回到了这个人世间。 宿舍楼不远,有个咖啡厅,少年坐在最外侧,饿过头了,胃部有些灼烧感,反而没有饿的感觉了,他没吃早饭,昨天晚上一宿没睡,闭上眼,又开始做噩梦。 于是,他干脆把电脑打开,工作了一个晚上,处理那些他该处理的事情。 他最近在查那些之前跟踪的人,石俊茂在联系本地小流氓混混上很有一套。 少年眸光很阴冷,如果被他找到了,是谁在跟踪她。 到时候……他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第二天早上,他只睡了半个小时,出门时,见到她卧室门半开着,他找遍了一个屋子,果然,她已经消失不见了。 少年苍白着脸,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往学校的方向。 …… 刚下课,安漾飞快收好东西,就往宿舍楼跑。 果然,见到了他,乖乖的,坐在咖啡馆里等她,见她时吗,没动,一双黑漆漆的干净眸子,在午时的阳光下,更显得乌黑。 “去吃饭。”安漾刚喘好气,就拉着他往外走。 她已经定好了地方。 原燃牵着她的手,沉默的走在她身旁,很安静,只是脸色苍白,唇色也发着白,眼下,又有熟悉的黑眼圈。 安漾看着他,紧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漾回宿舍后,冷静下来,也想了很多。 有反应很正常,没有才不正常。 她想,这件事情,她的错多一点,都是男女朋友了,互相喜欢,那么发生那件事情,也是水到渠成的一步,不过…… 现在,还不行。 她大着胆子,红着脸,小声嗫嚅,“原燃,等你今年生日,我送你一个礼物。” 她想挑一个好一点,值得回忆的日子,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原燃没有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少年还没尝过情/欲的味道,对她,更多的是一种本能,想亲近的* *。 他只希望她不会不理他,能让他继续抱着,亲到,能继续像之前那么爱抚他表达喜欢,他就已经满足了。 他这种人,也没办法再奢求太多。 她想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在那之后,再告诉爸爸,过年原燃会回家,给她一点时间,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和安文远沟通好。 他们也交往了这么一段时间了,原燃一点不显得腻,比交往之前甚至更加热情,对她的喜欢不加掩饰,方方面面,绝对都可以说得上是个很称职的男朋友,他专业课绩点排全系第一,已经在开始在公司实习,即使是安文远,也没法再在这点上挑剔。 她都已经答应过要嫁给他了,不可能一直瞒着安文远。 何况,安漾真的觉得安文远反对她和原燃在一起的理由站不住脚。 和原燃交往后,虽然瞒着安文远,安漾还是旁敲侧击的暗示了好几次。 安文远态度很明确,就是直接反对。 在他话里,林宴可以,易渡也可以,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男生,就只有原燃不可以。 安漾真的难以理解又难受。 就因为原燃家世好长相好,就怀疑他会没责任心,凉薄寡情?未免太不合理了,甚至都可以算得上是一种逆向歧视,安漾不知道平时一贯无条件宠爱她,温和又理性的安文远,为什么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会这么顽固又守旧。 “原燃,我还没有去过你家。”安漾忽然想起。 他问,“我带你去,你想什么时候?” 想去随时可以,他随时可以带他去。 知道他脑回路那么直,安漾脸一下红了,忙摇头,“等,等以后。” 她想了想,小声说,“我见过你爷爷和叔叔,但是,没有见过你的妈妈。” 她直到原燃爸爸已经去世了,现在,应该就剩下他的妈妈了,不知道,能生出原小猫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喜欢她吗?同意她和原小猫在一起吗?安漾心里忽然有些七上八下。 少年身子僵了僵,看向远处,黑眸很沉,“她不喜欢我。” 仅仅说是“不喜欢”,甚至都不足以概括,准确的说,应该是“极其厌恶”才对。 看他的眼神,从小到大,都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也是第一个骂他怪物的人,他的亲生母亲。 他想起白念芳手上那道长而深的伤口 。 他们说,那是他小时候,第一次病发的时候,抢过了那把刀,差点杀掉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那些人也说,他发起病来后,六亲不认,形容可怖,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不会的。”安漾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个回答。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喜欢自己孩子? 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 安漾坐在他怀里,看着少年长长密密的睫毛,忽然,就仰起脸,在他睫毛上轻轻啄了一下, “我喜欢你。” 他很招人喜欢的,至少她,喜欢到了心尖上。 原燃抱着她,很快反客为主,比平时还要热烈的索取,亲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想。 什么都会给她,要他的命都可以,只要不离开他。 吃完饭,他们一起上了选修课,送安漾回了宿舍,原燃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圈,最后,往自己宿舍方向走去。 还在六月初的时候,宿舍里已经开起了空调,凉嗖嗖的,一进门,和进了个冰库一样。 里面都三个男生倒是似乎并不觉得怎么样,陈默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和大裤衩子,三个人挨着坐着,挤在卫西皆电脑屏幕面前,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高格挑剔,“这个女的不行啊,我喜欢再白点的,演技也好浮夸,一点都不真。” 卫西皆说,“老陈拷的片,就老陈的偏好,你自己喜欢啥样的,自己去找资源去,别再这儿瞎bb。” 三人继续,看得舒服了,陈默感慨,“燃哥要是天天不在就好了。” 原燃在宿舍,借他八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在宿舍公放黄片,就连平时的荤话都收敛起了好多,说话都小心翼翼。 如果不是偶尔见到过一次原燃在他那个乖巧好看的女朋友面前的模样,他真的会怀疑,自己和一个无欲无求的神仙分到了一个宿舍。 卫西皆扯了扯唇角,“还想天天看呢你,不怕x尽人亡?” 高格道,“牡丹,没的怕。” 身后门是什么时候开的,三个人都没注意到。 “卧槽。”卫西皆回头一看,正对上原燃面无表情的脸,少年站在黑暗里,一张清俊冷漠的脸,黑眸直直看着团着坐在一起,表情诡异的三人。 三人都差点给吓萎了,卫西皆猛然 站起身来,“小原哥,你回来了。” 三个脑袋缺了一个,一下把屏幕给亮了出来,赤条条两个人,叠着在那儿,原燃视力很好,个子高,还站着,高格侧着身子想挡,怎么挡也挡不住,已经被他一眼看到了。 陈默也吓傻了,手抖着,都没按暂停,小电影还在继续播放着,声音往外漏了,女人的娇喘,男人的低吼声,在这一片封闭又僻静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原燃看过屏幕,随后,视线从三人表情各异的脸上挪过,面无表情问,“你们在干什么?” 卫西皆牙齿打颤,声音颤巍巍,一咬牙破罐破摔,“……一起看,看摔跤直播?” 作者有话要说:卫西皆:……这个摔跤,多看多学习,可以让女朋友更加喜欢你。 燃:???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8553100、元气满满、小油条10瓶;大漂亮5瓶;dxnl3瓶;橙皮橙?、雪珥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湳大,又是上晚课的时候,教学楼进来一大批人,男生女生都有。 走在最前,背着白书包的女孩儿,一头漆黑的长发,白皮肤,清丽玲珑,格外引人注目。 和照片默默对比了一下,邱刚咽了下口水,直接跟着,不声不响的随着了那女孩身后,一直到她进教室。 他一路随着,路过一片树丛时,里面冒出一个人,不声不响,直直追在了那人身后,邱刚发觉不对劲时,手被那人抓住直接甩了回来,“谁叫你来的?” “你们报警啊。”那人二十四五岁模样,小眼睛大鼻子,皮肤黑又粗糙,说话倒是挺嚣张。 石俊茂冷笑,“他妈的,你以为你想让叫警察就可以叫?” “在警察来之前,老子有的是办法,能让你交代得明明白白。”石俊茂拿脚尖踹了他一脚, 邱刚无论如何一口咬定,“是看了她漂亮,就想跟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墙角后出现了一个少年,沉默着的站在黑暗里。 邱刚抬眸,他认出了那个男生,是之前,一直和安漾形影不离的男生,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鬼魅一样,邱刚撞见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 脖颈忽然一凉,“不说?”那少年轻声问。 邱刚被那俊美少年直接从地上提了起来,喉管里残存的氧气都被挤出,他有种难捱的窒息感,对着那双无机质一样的眼神,他背脊发毛,骨子里都发冷。 混迹了这么多年巷子,他不怕石俊茂,但他怕眼前这人,他觉得这人不正常,不正常的人,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不奇怪。 邱刚痛哭流涕,“哥,我不知道,就是,一个人给了我钱和照片,叫我跟着她,吓唬一下她,说,说做好了,给我剩下那半钱。” …… 安漾刚下课,一眼看到在外面等着她的原燃,这段时间,好像都是这样,晚课,有时候甚至下午的课,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接送她。 黏人的毛病又加剧了么。 她踮起脚,偷偷从他身后靠近,想捂住他眼睛。 可惜,没有够到,少年早已经发现了她,把她小手握在了掌心里。 “说过不用的。”安漾说,这样你也很累的,我记得你今天也有三节课吧,我可以和舍友一起回去。” 少年点头。 但是,安漾知道,他根本不会改,明天,绝对依旧照来无误。 她侧眸看了他一样,抿唇笑,“原小猫,你什么时候可以不那么黏人?” “以后结婚了,丈夫是要出去工作的,不能天天在家黏着老婆。” 少年步子似乎慢了一点。 安漾脸微红着,说得高兴,却忽然突发奇想,弯着鹿眼儿,“要不然,我负责挣钱,回来养你。” 淡淡的月光落在校园里,路上没什么人,走过的只有他们,身旁少年眸光很清澈,月色落在他脸上,侧脸清俊,淡红的薄唇,显得格外好看,他似乎有些疑惑,“嗯?” 安漾越看越喜欢,抿着唇笑,小声说,“你就待在家里,如果表现好,让我高兴了,我就给你零花钱。” 少年有些懵懂,没太理解,她指的表现好,让她高兴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是她希望的——他直接点了点头。 直到再认真把安漾的话想了一遍,原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认真纠正,“我养你。” 他觉得那么好的她和他在一起,他没什么好,自然需要付出更多。 而那些传说被女人养的男人,叫小白脸儿,之前,他在宿舍听陈默他们说起过,说那些人,都是些很会讨女人喜欢,长得好看会说话的男人。 他知道不讨人喜欢,没情趣,理解人情绪的能力很差,哪里都很一般,甚至有招人厌恶的嫌疑,如果再让安漾来养他的话,没过多久,她肯定会觉得亏本要和他分手吧。 原燃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小姑娘却笑得很开心,一连摇头,鹿眼格外澄澈,真心实意,“原小猫,你这么可爱,怎么想,都是我赚了呀。” 她开心的踮起脚,在少年柔软的额发上撸了一把,原燃由她揉着,顺势将她搂入了自己怀里,忽然俯身,认真问,“怎样,算表现好?” 她耳朵很敏感,被温热的舌尖一触,就有些受不了,月色下,少年清俊不似真人,低语落在耳畔,平素那样冷薄的声线,滚了热和欲,显得那么撩人。 原小猫,什么时候,学坏,变得这么勾引人了。 安漾她呜呜咽咽了几声,耳尖红透了,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说了,外面不可以。” 原燃把她圈在怀中,细细密密的吻着,“不算亲。” 安漾,“?”这样还不算么,他真的越来越过分了 。 少年直白道,“你没有回。” 每次,吻她唇时,一定得了她的回应,再度确定过她的心意,他才会心满意足的结束。 安漾面红耳赤,“原小猫,你,你不学好。” 和她开黄腔,讲这种荤话。 少年轻轻歪了歪头。 他这样,就算是不学好吗? 可是,不是有更加不学好的事情么。 他现在都已经学会了。 俩人手拉手走着,安漾轻声说这话,原燃安静听着,俩人没有刻意的亲近表现,但是,无论却只显得格外亲密。 迎面遇到一个人。 易渡刚从图书馆回来,背着书包,迎面看到他们,怔了一怔,目光随即落在安漾脸上,和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原燃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的,向前一步,把她牢牢挡在了自己身后,挡住了易渡的目光。 是一个宣告绝对占有的姿态,敌意不加掩饰。 安漾探出了个小脑袋瓜,眨了眨眼,和他打了声招呼,随后,便随着原燃一起离开,她侧脸和他说着什么,眉目清丽灵动,像一汪流动的清泉。 一直到他们过去了很远。 易渡唇色发白,手紧紧攥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出。 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原燃都会陪着她上下课, 跟踪的情况消失了,警察那边的回复果然也在意料之中,说邱某系无业游民,社会混混,歹意未遂,在拘留所关个几天半月,估计就出来了。 石俊茂说有些棘手,这招不能怎么样,幕后那人找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小混混,但是,恶心人的效果倒是格外足,尤其是对安漾这种,高中时曾经有过被人跟踪的心理阴影的姑娘,伤害格外大。 好在她现在完全不知情,到目前为止,出现过的跟踪的人,都已经被原燃提前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 可是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石俊茂问,“小原哥,你是不是惹到什么阴比了?”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威胁一个姑娘,真的说是无耻都是奉承了。 少年薄唇抿着,视线暗沉沉的,没有说话。 他看了一眼窗外,阴云密布,雷声轰隆,夏季,暴雨天即将到来的预警。 下午。 他接到了安文远的电话,电话里 ,安文远叫他单独来一趟湳大主校区,他的办公室,说有点事情想和他聊一聊,用语正式而客气。 安漾一整天没课,在宿舍。 他从公司直接去了湳大主校区,按地址找过去。 单独的办公室里,只有安文远和他俩人。 易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时,安文远其实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心,依旧难以控制的往下沉。 他独自一人带大安漾,见她见那少年的眼神,有又什么不清楚的?不过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罢了,直到易渡把这件事情完全戳破,他不能再坐视不管。 而且,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更加催化了他这种心情。 安文远关了门,眼前少年已经长得比他高了,安文远甚至需要微微抬头,仰视着和他说话。 他把一封信推到了原燃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是份很简短的,打印出来的信件,极其嚣张的,直接搁在了安文远的信箱里。 白底黑字,冷冰冰的黑体印刷,简短的一行字。 “管好你女儿,让她离不该接触的人远一点,不然,有人帮你管。” 少年修长的手紧紧绷起,冷白的手背上,已经浮现出了青色的脉络,他不声不响的收起那封信,转身要往外走。 安文远声音疲惫,“都有胆子放这儿来了,查这信,能查到人?监控我已经叫人调了,来的是个从没见过软软的小流氓,说有人出钱叫他来的,进门用的是一个学生掉了没来得及挂失的学生卡。” 他把信往旁边推了推,“软软的交际我很清楚,绝对不至于在哪里和人寻到这样的仇。”所以,这件事情,只可能,和一个人有关系。 他顿了顿,“我知道,你们在谈恋爱。” 少年身子有些僵硬,没有否认,直直迎着他的视线,哑声道,“我喜欢她。” 是真心的喜欢,把她看得比世界上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喜欢。 听别人说,和听当事人亲自说出口,给人的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 安文远额角浮现出青筋,久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其实早就已经看出了端倪,不过,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而已。 原燃从来不掩盖他对安漾的喜欢。 而他家乖女儿,也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眼前这原家小子哄骗走了心。 念及原家之前对 自家的恩情,安文远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他取下了眼镜,额上浮现出了三道重重的痕迹,再睁开眼时,男人声音很疲惫,“如果,你想和继续安漾在一起的话,我只有两个条件。” 少年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听他说。 “第一,你保证自己可以完全做自己的主的能力,在原家可以说上话,而且,有能力保证从别人手里保证软软的安全。” “第二,你保证自己,完全健康,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说得直接,“把该治的病治好了。” “你家里人,和你有什么矛盾,是你们原家内部的事情,和我们家都没有关系。”安文远说,“但是,如果软软只是因为和你谈恋爱,就要和你一起遭受这种风险,我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 “这两个条件做到之前,如果她还要一意孤行,坚持跟着你。”安文远说,“关于你的病情,我知道的,我会全部告诉她。” “如果她知道了,还要一意孤行坚持跟着你。”安文远没有停顿,“我知道你们原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能养得起她,但是,那样的话,我就只当没有养过这个女儿。” 中年教授一贯儒雅,此时,脸涨起了红色,不自觉,已经提高了调子,从椅子上起身。 自从安漾八岁时丧母,从一个小粉团子,一直抚养到现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都是他,安漾很依赖父亲,原燃一直知道。 如果,要为了跟着他,和一手带大自己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之后的日子里,她绝对不可能过得开心。 少年面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黑如点漆,“给我一点时间。” 他笔直的站在原地,“我能做到。” …… 他还太年轻,今年还不满二十。 他会配合,去曾经最抗拒的医院治疗,让他吃药也好打针也好,用那些奇怪的检测仪器也好,他可以忍下来。 他也会努力,在公司里为自己争取到话语权, 只要给他时间,一点点时间,再多一点。 他知道,安文远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他失约,他会想方设法,从方方面面,把他和安漾即将在一起的所有可能都扼杀。 安文远,“那你在办到之前,必须和她分手。” 少年面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如果哪天,你可以做到我提的两个条件, 安漾喜欢你要嫁给你,我也不会阻拦。”安文远顿了顿,“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也不要求你们立刻断了,给你一周时间,对她说清楚也好,编一个理由也好。” 久久的静默,外头小雨已经转为了倾盆大雨,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发出沉重的敲击声。 少年声音透着沙哑,“……下周末。” 安文远点了点头,“行,我到时候等你答复,到时候,你自己来这里,和我说你的决定。” “我知道,你在湳安已经有了房子。”见他要离开,踌躇了半晌,安文远终于还是开口,“原燃,你现在已经成年了。” 少年薄唇抿得很紧,没有回头,“下周,我会搬走。” 门被关上。 安文远缓缓靠上椅背,只觉得,浑身力气,似乎都用完了,周末一脸看一天的论文,或者参加一整晚研讨会,都没有这样累。 他也不想做这种恶人,行这种恶事。 可是安漾是他唯一的女儿,视如掌珠,一路捧着宠着长大,他不能任由安漾去跳一个这样的火坑。 这几天,似乎格外沉默,虽然依旧陪着她上下晚课,但是,安漾只觉,原燃这段时间变了很多。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变得沉默,比之前更加苍白……而且,更重要的是,不黏她了……其实还是喜欢跟着她,但是,以前那种无时不刻想要亲近的举动,似乎都被直接删除了。 安漾有点忐忑,徐秋宁虎得要命,寝室卧谈会里,知道她这件事后,直接抢了安漾手机,拨通电话,“帅哥,你媳妇半夜肚子疼,疼得快死了,你再不来就没老婆了。” 半夜两点的时候,半个小时之内,他穿越了大半个校园,带着药,从自己宿舍跑到她宿舍。 安漾非常非常不好意思,解释了很多。 原燃没有怪她,也没有生气,确定了她没事之后,沉默着离开了。 安漾有些茫然的,竟然想起了最开始见到原燃时的模样。 像是一个精致的偶人,少年眸子都是空荡荡的,无欲无求,无情无欲,简直不似真人。 她回家住了三日安,一连三天,便都没见到原燃,第四天时,她实在忍不住,拨通了卫西皆电话,问他原燃情况。 “安妹妹,我和你说。”卫西皆在电话里喊,“他三天没合眼了,一直工作,眼看,马上,就要猝死了……你,你再迟 点过来,还能给他收,收个……”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电话断在这里。 安漾在男生宿舍楼下等他,原燃背着电脑出来时,少年身形修长,阴郁又俊美,那双漂亮的眼睛下,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黑,站在暮色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安漾等在路口,“原燃,今天周六,爸爸今天叫我们回家吃饭。” 原燃沉默着,点了点头,“嗯。” 安漾有些迷惘,走在他身旁。 她之前都已经习惯了,原燃无时不刻,想要亲近她的**,现在,真的陡然有些不习惯。 他喜欢亲她,从唇到敏感的耳朵,有时候,情浓控制不住时,他甚至会不轻不重的咬她,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已经被他不知道在哪里留下了印子。 ……是已经厌倦了么。 她垂下睫毛,一双鹿眼,还和之前一样澄澈,只是似乎有些不解,看着他时,眼里是满满的担心。 吃完饭,安漾轻声说,“原燃,你去睡一下吧。” 她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她想,原燃这几天的异常模样,是不是和他太累了有关系。 她细软的手指抚过他的额头,拂起额发,轻轻贴了上去,似乎是在感受他的体温,看他有没有发烧,少年身子紧绷着,似想推开,最终,还是没有动弹,站在原地,由着她抚过。 似乎,都已经变成了身体的本能,需要他压抑的,当她这样亲近他时,一旦触到她,闻到她的气味,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需要用到最大的克制力,克制住自己,狂热的回应,吻也好,抚摸也好,气息也好,从她那里汲取一切可以汲取到的温暖和渴望。 直到不远处,安文远咳嗽了一声,安漾才想起他们恋爱都是瞒着安文远的,这个举动,对于一般关系的异性而言,确实有点太逾举,她忙收回手,装作什么事情没发生过一般。 热度离开,那股甜香似乎也随之离开。 少年眸子漆黑,越发显得脸色苍白,他缓缓起身,离开她,无声无息,朝着楼上卧室方向走去。 原燃这一觉,直接从六点刚过时,睡到了十点钟,睡得沉沉,无声无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安漾自己去睡前,实在不放心,偷偷摸到他卧室前。 高中时,她不怎么进原燃卧室,每次进去之前都会敲门,但是现在, 今非昔比,她进他房间已经很久没敲过门了。 安漾想偷偷进去看看,原燃睡得好不好。 屏息凝神,踮着脚,轻轻走到床边。 房间里还留着一盏小夜灯,在少年苍白的脸上,睫毛影子被勾勒出来,浓长,整齐的覆下,落下浓密的阴影。 他忽然动了一下。 安漾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吵到他了,不料,他没醒,只是朝她这边翻了一个身。 安漾轻轻俯下身,想看看他睡得如何。 少年面色苍白,涌着不正常的潮红,紧抿着的薄唇里,吐出低哑的喃喃声“……安安。” 女孩僵在了原地,她初以为,原燃是醒了看到她了,只是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没醒,只是,在做梦。 安漾似松了一口气,很快,心却又提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直接瞬间红到了耳后。 少年脸半埋在松软枕头里,漆黑的发垂着,半遮着眉眼和秀挺的鼻梁,那双桃花眼,眼角一片绯红,苍白清俊的面孔上,染着她从未见过的,浓郁的情/潮,少年身子微颤,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喑哑,像一只急需被爱抚的小兽。 然而,侵略的**一点不加掩饰,带着极致的,压抑的渴望。 想将她紧紧压在身下,对她做那种事情。 神魂聚散,陌生的,绝望又欢愉,令人沉沦的欲。 作者有话要说:崽长大了,都会做春梦了。 原小猫,不黏人,不想要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233 结局之前应该可以给你们开个现实的车。 —— 第64章 安漾心怦怦直跳,双颊都红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不是应该算她这个女朋友的失职么。 可是,在那天那个尴尬的晚上之后,原燃再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想要,她原本是打算等到他今年生日的时候…… 安漾慌忙退出了房间,把门关上,一直到回到自己卧室,半天,乱掉了的呼吸还没平息。 她自己也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一早就醒来了。 原燃房间静悄悄的,安漾起床做早餐,想着,等他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她到时候再去找他,思来想去,安漾还是觉得,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她就当没看见过。 原燃没有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嗡嗡的震动声很吵,自动断了之后,又响了起来。 少年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被这个电话半路吵醒,见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好看,他刚接起,那边传来女人疲惫的声音,“小燃,我是大姑姑。” “爸爸快不行了,估计,就这几天了,你回来一趟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原和静是原戎的二女儿,结婚以后,已经早早举家移民到了国外,平时回国很少,原燃对她的印象还只停留在他小时候,曾经见过。 挂断电话。 少年唇抿得紧紧,立马开始收拾起了自己东西。 他东西本来少,有了秋安路的房子之后,衣服和日用品很多也都转移到了那边,所以,收了一个单肩包,洗漱完,十分钟后,已经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安漾见他从楼上下来,之前见到那件事情后的羞怯还没散,她都有些不敢看原燃,余光见他已经完全收拾好,背着包,她轻轻问了句,“你回学校吗?” 晨光微熹,少年逆光站着,看不清楚神情,半晌,低声道,“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 “怎么了?” 少年沉默着,摇了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安漾没有逼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原燃,“这个月之内。” 他基本不对她撒谎,有了这个承诺,安漾放心不少,她把自己做好的早餐给他装了一份,还有一袋凉好的草莓牛奶,“路上记得吃早饭。” 原燃一个人的时候,生活节奏很乱,吃饭睡觉时 间都排得乱七八糟,根本不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时刻得她看着。 安文远和张芳都还没有起床。 外头,天已经大亮,安漾送他到了门口。 原燃已经准备走了,安漾在门口和他道别,他却忽然走回了几步,低头亲住了她,亲在唇上,女孩明显惊住了,在昨晚刚见了那件一幕之后,安漾现在,对他的亲近,不知为何,格外害羞。 挣扎了几下,还是靠了他怀里,原燃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双唇相贴,分明很眷恋,却一触即离,是个浅浅的告别吻。 原燃不是第一次回去了,但是,安漾盯着他,见少年修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晨曦之中。 但是,只觉得,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安心。 原戎待的私人医院位于郊区。 原燃感到时,宽敞的病房里,只有原家最近的几个亲属,原戎躺在床上,面如白纸,已经消瘦到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老人模样。 他童年时代,一直陪着他,原家对他唯一和颜悦色的人,在他得病之后,还依旧护着他,为他说话。 原燃看着他,沉默了半晌,转头要走,“我去找医生。” “不用去了,已经没救了。”原戎声音有些哑,竟然笑了,“活到这个岁数,也已经活够了。” 他费力的偏过脸,看到一旁少年,“小燃,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原和礼是他最喜欢,也是最看好的一个儿子,当年还在壮年时,忽然急病去世,对他而言是个很大的打击,不过,他性格沉稳,不会过多表达自己感情,即使在原和礼的葬礼上,也只是红了眼睛。 “给你叔叔和姑姑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原戎说,“我走了之后,我名下的所有房子和股票,都留给你,我知道你对这些看得轻,但是,给你了,你不要随便让别人拿了去了,咳,小燃,你之后去见吴泽律师一面,他,会和你详说,咳……”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老人面如金纸,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算。 显而易见,原燃根本不在意那些财产的事情,他紧紧盯着原戎,立马给他倒了一杯水,喂他喝下。 少年薄唇紧紧抿着,唇色发白,他看着床上衰弱的老人,“你还能活多久?” 原戎喝完水,平息稍微平顺,闻言无奈的笑。 他是真的不通情理,不过,问的也是实 话,“没几天了。” 他忽然想到,原燃被独自一人囚禁在那幢别墅的七年,正在成长期的七年,被从学校带走,独自关着,隔离开来,常年忍受剧烈的头疼和幻觉,常年的“治疗”,对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用到的那些针和药,原戎甚至都不忍心看。 即使偶尔回了原家,依旧需要和流言蜚语和周围知情人怪异的眼神。 除去物质上没有亏待他,从小,原燃没有得到过半点父母的爱。 长大后,因为他的病和乖张孤僻的性格,周围人都怕他,装出来的亲近和讨好也不过是为了原家的权势。 没有人给过他正常的爱。 原和礼对白念芳有亏欠,这是原戎知道的,但是,他也没法强行约束已经成年自立了的儿子,因此,白念芳提出,她就想亲自带着儿子时,原戎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阻拦的立场。 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从原燃很小时候的时候开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就从来没有再见到过他笑了,一个小小的男孩,活得宛如行将就木,眼神都是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在意, “当年,我不该同意和礼和她结婚。”老人闭着眼睛,眼角有些湿。 如果能有选择的话,对原燃而言,他可能更加愿意从来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过吧。 “和义不如你爸爸聪明能干。”原戎嘶哑道。 野心却很大,尤其贪婪,逐星于他而言,好比饿了多年的狼见到了一块刚煮好的肉,他活着时,可以庇护原燃,对原和义有一二威慑,但是,他一旦走了,原和义会做什么,他能想到。 原和静姐妹俩人过得很好,家庭美满,婚姻幸福,平时也多在国外,即使他死了,也不会过多的蹚原家这趟浑水,他最放心不下的,只有这个孙子。 原戎,“逐星是你爸的心血,死前最后的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能好好接手……” 老人声音减弱,眼神,也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沟壑纵横的手,握着少年修长有力的手。 慢慢的,垂了下去。 二十二号凌晨三点十四分时,老人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少年看向窗外,外头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他推开门,原和义三兄妹都在门外等着,身后围着赶来的一大推原家 人,见他出来,原和义问,“爸爸怎么了?” “死了。”少年面无表情,木然道。 原和义脸色铁青,“他到底是你爷爷,一直那么疼你,都这个时候了,你一点不觉得伤心?就这么说他‘死了’,你心是石头做的?” 少年垂着睫毛,似乎对他的指责完全无动于衷,他冷冷看着原和义,漆黑的眼,点漆一般,似乎在省视着他,原和义被看得有些发毛,手忽然被被重重剪到了背后,少年漠然的看着他,薄唇吐出冷薄的几字,“你,滚开。” 真的悲痛,还是装出来的伤心,他是看得出来的。 被当众落了脸,原和义脸色青青白白。 “哥。”原和淑拉着他,眼睛都是红的,“不要再在爸面前吵闹了,让他安静走吧。” 原和静已经双手捂脸哭了起来,她的丈夫搂着她,低声安慰,两个孩子都围着妈妈,奶声奶气的用英语安慰她,蓝秋依偎着原和义,小声和他说着什么。 众人都纷纷进了房间,顿时把这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少年孤零零一人站在窗前。 觉得彻骨的冷,胃里似乎在翻腾。 白念芳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和一个幽灵一般,从外头飘然而至,“小燃,你回来了。”她盯着眼前少年,瘦得有些脱相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 …… 原家小少爷在原老爷子死的那天晚上,发了病,不认识人,把自己叔叔给打了,后来,去了,强行打了镇定剂才制住他。 圈子里传起了流言蜚语。 有人说,是因为他和爷爷感情太深。 也有人说,其实原家小少爷,一开始就是个不正常的,有点疯病,只是之前北原家人强行遮掩住了。 原燃被人关在了房子里,被强行打了镇定剂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原和义不让人进去,直到岳闲庭带着人过来,强行破门而入,才发现,他在发高烧, “送他去医院。”岳闲庭铁青着脸。 白念芳从门外进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装着一杯水,岳闲庭气还没消,儿子变成这个模样了,母亲一点不管,他也是真的想不明白。 高热差点引发了急性肺炎,但是,少年人年纪轻,到底还是熬了过去,慢慢恢复了过来。 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让你儿子,一点点,都 还回来。 女人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 可是,看到病床上少年英俊苍白的脸。 她敲了敲脑袋,又开始有点恍然,开始短暂的分不清,到底现在眼前的,是那个借着着她肚子生出来的小怪物,还是年轻时的原和礼。 她回了自己卧室,在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保险箱,打开了指纹锁,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关得严实,从里面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 等他出院之后,还得来一次。 她还不想让原燃那么早清醒,被强行打了镇定剂后,他睡着时,看起来和原和礼更像一点,没有那么多那个恶心的女人的模样。 这样多好。 原燃去了两天,从二十二号晚上开始,就一直没有接电话,安漾心里忐忑,纠结了半晌,独自买了去京城的机票,瞒着所有人,靠着一腔孤勇。 她打电话给卫西皆,问到了原燃家的地址,卫西皆告诉了她。 按着卫西皆地址,安漾顺利的到了门口,位置很好,而且大而漂亮的独栋别墅,带着很大的花园,门口有人看着,她之前模糊知道原家有钱,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直观印象。 门口有人看着,看门人也穿得很好。 她走近,小声说,“你好,我是原燃的同,同学,想进去找他,可以么?” 她脸色有些发白,害羞,到底没有说出女朋友这三个字。 门口看门的男人态度很恶劣,“同学?你叫小少爷打个电话给我,我就信,不然,你这说句话我就放你进去,一天来的人多了去了,各种求着办事来送礼的,你说话我就能让你进去。” 另一个人态度温和一点,“小姐,这里不让随便进的,你先回去吧。” 小姑娘长得漂亮,白白净净,五官精致得和瓷娃娃一样,只是现在,看着像是遭过巨大打击一样,他看着有点不忍心。 安漾紧紧咬着唇,终于,还是离开。 一直到第三天,她开始绝望,一人走在陌生的大街上,暮色四合,后来,她茫然的想,她其实对原燃和她认识以前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当他开始不接她电话时,她根本没法找到她。 直到二十三号晚上,她打过去,电话居然被接通。 她有些惊讶,不过,更多的是,激动和惊喜,“原燃?” 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 音,“我是原燃的妈妈。” “小燃现在睡了。”白念芳平静道,语气里,“几天没睡了,这几天,我们家里出了点事,小燃受了打击,需要多休息。” 安漾记得,原燃以前和她说过,他和母亲关系并不好,但是,现在,听起来,她倒是很关心原燃。 白念芳问,“你是安家那个女孩儿?” 安漾,“阿姨好,我……” 白念芳没让她说完,语气转硬,“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能把小燃绊在你们那里三年,但是,你搞清楚,他肯定是要回家的,家里人都等着他回来。” “小燃性格是单纯,但是你不要觉得,耍了点手段,以后就能和他结婚嫁进来了,先回去看看自己什么几斤几两。” 安漾小脸一下由红转为了苍白。 她从小生活在象牙塔里,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伤人的话。 安漾妈妈去得很早,但是,她一直非常怀念记忆里温柔漂亮的妈妈,所以,也一直对母爱非常向往,她第一次听到这种刻薄,毫不留情的伤人的话,而且,还是从她最喜欢的人的妈妈嘴里。 对面半天没有回音,白念芳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后,她从手机里取出电话卡,直接把那张小小的芯片扔进了别墅花园里的水池,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而后,她想了又想,觉得不妥当,于是,直接把手机一起扔了进去。 “你们不小心弄丢的。”白念芳说。 旁边的佣人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装作没看见。 安漾回了湳安。 一天,又一天,过了月底,原燃依旧杳无音讯。 她坐在客厅发呆时,门开了,安漾抬头看去,见是安文远,眸子一下黯淡了下来。 安文远似乎有些犹豫,顿了半晌,“软软,我在教务处看到了,原燃的学籍档案已经迁走了,转学到了a大,他不会回湳安了。” 女孩眼睛微肿,猛地抬头看着他,“他,原燃,回湳安了?” 去湳大了,办了转学手续,然后,依旧没有来见她么? 安文远犹豫了片刻,似是不忍再看,偏过头,轻轻点了点头。 安漾怔在了原地,无声无息的哭了,安文远上前一步,搂着女儿,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给你报了一个交换项目,在瑞士,你小时候,不是一 直说想去欧洲玩一次吗?爸爸现在带你去,出去玩玩,换一个环境,转换一下心情。” 他也会去瑞士,参加学术会议,为期大概一个月,等结束后,他再留一段时间,父女俩,可以再在瑞士好好玩一玩。 女孩鹿眼通红,埋在爸爸怀里,无声的哭着,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道有多久。 好像从原戎去了,他就开始神志不清,头疼欲裂,被整整折磨了三天,随后,就发起了高热,真个人,似都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是虚幻。 “现在什么时候?”少年刚转醒,转眸,问一旁岳闲庭,声音带着浓重的沙哑。 岳闲庭忙答,“七月二号。” 那么,他昏沉了快半个月了,和安漾约定好的时间,会在月底之前回去,不知道,失约了这么久,她能不能原谅他。 少年从床上站起来时,太阳穴一阵刺痛,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在地。 岳闲庭扶住他,“小燃,你高烧刚退,你身体还没恢复,赶紧回去休息吧。” 少年摇头,固执道,“我要去湳安的机票。” 岳闲庭拗不过他,还是,由着他,不过他跟着一起,回了湳安。 安家房子空无一人。 他又去了宿舍,舍友见他时,态度很冷淡。 但是,原燃不在意,“安漾去了哪里?” 徐秋宁答,“她出国了,怎么,你不知道么?” 李小微瞅了他一眼,“漾漾说,想自己安静一下。” 电话打不通,安家和秋安路他去了,都疯了一样找了无数回,没有任何人,电话不通,信息不回,人也不见了。 …… “转学手续我之前已经来湳安,帮你办好了,你当年考的分数就比a大线高,他们很乐意收你。”岳闲庭跟在他身后,“a大校区离逐星总部很近,开会,办事也好,之前,你在逐星游戏带领开发的那个新项目评价很好,如果可以继续……” “谁让你转的?”少年一字一顿,嘶哑着嗓音问,眉眼里满是戾气,脸色格外苍白,只一双漆黑的眼,像一头暴戾的兽,一瞬间,让岳闲庭都有些发憷。 他硬着头皮,避开他的目光,什么话也没说,却也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他不生气,甚至有些高兴,他觉得,原燃就该是这样,只是,之前被人束缚住了本 该有的爪牙,他能带领他们和逐星走到更远的地方。 岳闲庭不再说话。 少年走在大街上,怒气平息后,眸底渐渐绝望。 现在,是她不要他了,她估计,也已经不会再在乎他在哪了吧,甚至可能觉得,他滚远一点,离她越远越好。 湳安下起了雨,天空是阴沉着,和他初来湳安,第一次在安家见到安漾时,一模一样的天气,原燃从小喜欢雨天,雨天的时候,外面温度会变化,会有暴雨打在窗台上时,发出的沙沙声,可以提醒着他,时间还在走,外界还有变化。 他从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出去时,看到外面的雨幕,很好看,一成不变的风景终究有了变化。 这个城市,曾经承载了他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而她现在,是已经不要他了吗?还是因为,安文远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所以安漾开始嫌恶他了? 想到这种最大的可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光是想象她厌恶他的模样,他心像是被挖去了最重要的一块,完全失去了温度。 少年俊美的脸一分分苍白,唇色也是白的,整个人,似乎是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只有漆黑发和瞳孔,映着到了极致的绝望。 她说过,会嫁给他。 像是快要溺水的人,忽然抓到最后一跟救命稻草。 少年执拗的,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只要他回去,好好吃药,治好病,工作,变得成熟可靠……等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她就会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虐的完啦。 下章就重逢,之后都是甜的了!!最大的坎已经迈过去了~你们不用成天操心下章虐辽 ps.我们燃好惨,刚学会了后,就被迫离开软软辽,接下来你怎么过鸭~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千玺小娇妻、红红火火过大年10瓶;凉笙墨染、橙皮橙?、偶2瓶;雪珥、晋江管理员9669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安漾回湳安那天,也下着大雨,天上雾蒙蒙的。 过了一年的留学生活,她中途回校上了一个月课,又申请了去香港的短期交换项目,直到大三下,回到学校,她去教务办了交接手续,只觉得周围景色都很陌生。 两年过去,她没有几天留在学校,湳安对她而言太熟悉,包括学校的一草一木,经过时,一眼就会想起某个人,想到之前和他的回忆,安漾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坚强的性格,想起来就控制不住的心疼,也偷偷哭过很多回,好在现在也过去两年了,国外新环境冲淡了不少回忆。 大四刚开始时,安漾还住在寝室,快毕业,保研,考研,出国,工作,大家都很忙,已经基本没课了,宿舍里几人从未来出路也差不多定了下来。 李小微是海城人,打算回家参加公考,方南打算考教师资格证找工作,剩下徐秋宁和安漾都拿到了本系的保研资格,不过,出乎她们意料的是,安漾选择想要内保继续在湳大,都没有再去参加其他学校的保研夏令营。 徐秋宁不解,“漾漾,你综排那么好,科研,交换实习都有,为什么不试着外保一下?往上够够申个a大试试呗。” 安漾轻轻摇头,“我喜欢湳安,还是想在这边,也可以陪陪爸爸。” a大…… 安漾静静看了眼窗外,细雨如丝,校园里树木像是笼在雾里一般,天是蓝色的,空气水润,她忽然想起那年,独自一人去京城时,傍晚见到的天幕,她想,自己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再去踏足那个地方了。 从大三下开始,安漾开始着手准备保研的事情,她依旧申请了本学院本专业的研究生。 沈如主动找了她,“安漾,研究生,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 其实,出于某些难以言说的原因,安漾一开始是不想跟在沈如门下的,但是,以前大学几年,沈如对她照顾良多,学术水平好,人优雅,美丽,温和,一直是安漾非常憧憬的对象,对着她的主动邀请,安漾根本没法说出拒绝的话,何况只是以为她和前男友长得有些相似,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理由拒绝,未免太滑稽了。 安漾垂眸,轻声说,“谢谢沈老师,以后,研究生就要继续麻烦老师了。” 沈如笑了,“说这么生分做什么,没事的话,以后多来我实验室帮忙干干活就行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就只剩下毕业了。 安漾在国外交换了快两年。 最开始那段时间,几乎每天晚上,她都会做梦,梦到他,然后醒来时,发现枕头都是湿的,在梦里无声无息的哭,哭得眼睛甚至都肿了起来。 时间长了,她睡眠变得格外浅,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然后一整夜都没法再睡着,已经没办法再适应集体宿舍的生活里。 所以,回湳大之后,安漾自己在静水校区附近找了间小房子,距离学校就十分钟路程,周边环境很好,安静,小区物业也是一流,安文远一开始特别不放心,后来过来亲自视察过几次,发现确实环境很好,而且他也心疼女儿,于是,也就同意了下来。 日子就这么无波无澜的过着,她过了自己二十一岁生日,大四考试,大家未来都确定了,她通过了考核,导师也确定为了沈如,明年,她即将开始研究生,生活,开始崭新的一年。 冬,京城。 对面站着的年轻男人,身材修长,面无表情,声音无波无澜,“警察,已经到了楼下。” “这里不是你的了。”他垂眸,淡淡看着对面脸色惨白的男人,“滚出去吧。” 终于到了这一刻。 他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收集到了过去十年里,可以证明原和义所作所为的所有证据,贪污公款,贿赂罪,逃税……所有物证,愿意作证的证人,都已经到位,原和义纵然再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再逃过,这些罪名叠加在一起,等着他的只有一个结局。 原和义陷坐在自己椅子上,嘴唇微微颤抖着,眼里满是怨毒,“你这种疯子,神经病,以后,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说到一半,他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你以为你以后能有好下场?原燃,我告诉你,等你以后,死了,都没有人会给你收尸,怪物。” “你还能撑几年?头疼是不是,” 原燃没有听到一般,关了门,楼下已经响起了警笛声,不久, “谢谢您的配合。”为首的警察冲他点了点头,带队冲进了那件办公室。 逐星科技原高级总裁,因贪污受贿被捕?疑似公司自行举报? 第二天,科技和财经的首页版块都被这个消息刷屏。 但是,当事人似乎没有自乱阵脚,他们马上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发布了下一代新开发的产品,新系列的应用,一款可以将自家多个产品链接到一起的,设计精妙 ,逐星科技超前的技术力体现得很完美,还爆出了即将和国外某电子科技巨头决定了合作的新闻。 隔天,逐星科技的股票不跌反涨,原和义被捕的新闻,被讨论其实,反倒更像是作为一个娱乐新闻了。 安漾和几个同学在餐厅聚餐时,听她们在餐桌上激烈讨论起这件事情。 叶菀拿着手机,边吃边说,“这家里面有文章,我刚看到有人在科普,现在逐星的ceo好像是他亲侄子……就他把原和义亲自送进去的,现在这些豪门斗争都这么厉害的?侄子把叔叔送进去蹲大牢?” 再刷新一下,那条评论已经没有了,不久之后,那个微博变成了禁止评论。 叶菀,“……” 逐星科技坊间传闻的“内部斗争”,没有任何直接回应,对于过来采访的媒体,一切都是由首席助理岳闲庭出面回答。 岳闲庭只说,“因为原和义先生的行为已经触犯到了法律,举报违法行为,对每一个守法公民而言都责无旁贷,而且,他的所作所为,无论是对逐星集团的利益还是声誉,都有很不好的影响,因此,举报他的非法行为,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整个集团未来的长远发展。” 算是间接回答了公众的问题。 翻译过来,用点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我们举报,纯粹是大义灭亲,是值得表扬的行为。 逐星科技现任的ceo,非常之年轻,据说还只有二十出头的年龄。 那个神秘的新任ceo从没在媒体前出面过,甚至连一句敷衍的话都没有,采访全部都由下属代劳。 只是,他掌权以来,主持的几个大项目,做出的产品,无一不是大获成功,三年下来,在没人怀疑他的能力,逐星科技的市值比起几年前的略显萎靡,已经完全复苏了过来。 读完一般专刊报告,一直滑到最后,叶菀还是没看见那位传说中的年轻ceo的照片。 她失望的啧了啧嘴,“是不是长得太对不起观众了啊?不然可个照片宣传下,可以给公司省下一大笔宣传啊,现在这种科技公司,不都很流行老大出来打个**广告吗?” 藤冉笑了,“**广告还行,据说这位还很年轻,还是个工作狂,技术高手,听起来像个理工geek。” 魏楠平是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他哂笑了几声,“你们女人,就是关心这些花里胡哨的,你看他上任后做出的成绩,管他长什么样呢 ,他管理风格就是直来直往,处理公司内政的手腕很狠辣,这人,也绝对是个不好惹的狠茬。” 安漾紧紧抿着唇,只觉得味同嚼蜡,她索性搁下筷子,开始收拾起自己书包。 她好不容易走了出来,现在已经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人的任何消息了。 魏楠平忙也站起身,“安漾,你就走?要我送吗?” 女孩客气笑道,“谢谢,不用了。” 年轻女孩身段玲珑,气质清灵,肤色雪白,五官更是一等一的精致,早在湳大就一直很出名。 魏楠平尤其喜欢她这种温柔中透着些许清冷的气质,来湳大读研后,第一次见她,就暗搓搓有了点追求的意味。 只可惜,安漾没给过他机会,他有些失望,悻悻转身,重新回了餐厅。 湳安下着雨。 安文远坐在办公桌前,对面站着的年轻男人,站得笔挺,修长如竹,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看向他,声线很低,“原和义,现在已经入狱了。” 安文远没想到居然会再次见到他。 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办公室门再度被推开,他身后跟着两个人,随之进了办公室, “先生您好,我是曾经就任于海铭医院的楚河,现在是原燃先生的私人医生,这是我的行医执照。”旁边跟着的男人,身材高挑,气质儒雅,语气彬彬有礼,“这是原先生的体检报告和我可以证明,原先生现在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疾病。” “我是他的律师吴泽。”另一个系着深色领带的中年男人,很是干练,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大叠材料,“这是原先生的财产证明,您可以先过目,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 当年他和那少年提到的两个条件,三年之后,他回来了,而且,都达到了 安文远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脸色有些僵硬,伸手接过那些材料,一一翻过,被一些数字和资料惊住了,他神色不变,心里却简直有如翻江倒海。 当年,那两个条件只不过是他故意提出来,想要那个执拗的少年早点知难而退,放弃和安漾在一起,没有他这么固执,现在三年过去,他竟然真的回来了,而且,还把两个苛刻的条件都一一实现了。 半晌,安文远推开那些材料,站起身,声音有些尴尬,“……这件事情,得看软软意思。” “我是她爸爸,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完全去给 她做主,如果她现在还愿意和你在一起的话,我不会反对。”安文远道,“但是……” 他还是说出来了,“都过去三年了,软软现在也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如果她不愿意的话,我希望原先生,不要再过多打搅小女。” 原燃往旁边侧开了身子,沉默着,没有受他的鞠躬。 他走出了那个办公室。 外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下着雨。 湳安熟悉的市景,他近三年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安安。 一想起这个名字,三年以来,在心里咀嚼,午夜梦回,在心里,唇间含着,舍不得叫出,只在心里叫过过无数次的名字。 是,是他一直在纠缠她…… 他不知道,一别三年,现在的安安,还会不会再有一点点的喜欢他。 快三年的时间,足以将一个人改变很多,他性格变了,可能当年让她喜欢的地方,也都已经随着时间烟消云散的改变了…… 而回想起来,原燃不知道,自己当年有什么值得爱的地方,有幸得了她的垂怜。 那三年时间,回忆想来,都像是做梦一样,在他到目前为止灰败阴暗的一生中,唯一的亮色,和整体一比,显得那么突兀不协调,简直有如幻梦。 楚河问,“需要我们一起?” 他很谨慎,一直随在原燃身边。 原燃,“你们先回去。” 他声线很冷,长睫微微垂着,眺望着远处雨幕,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楚河平时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从来都是像是没一丝感情一样,无欲无求,只是办起正事时,手腕格外狠辣,无论从哪方便,都一点也不像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和吴泽一起退了回去,留他一人,独自在这人来人往的校园里。 他有她的地址。 那一行地址,只看一眼,已经牢牢记住了心里。 过几天是林希生日,林宴过来学校接安漾,一起去林家庆祝。 他现在研究生刚毕业,准备继续升学读博,然后留校任职, “宴哥,我要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安漾说,“带点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 她和林希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打算在林家过夜,两人一起睡一张床,聊天谈话,是惯例了。 林宴,“好,那你先 回家上去收拾,待会儿下来给我打电话,我开车在下面等你。” □□点的时候,湳安冬日晚上黑得早,安漾这层楼的感应灯昨天刚坏,她打电话叫了物业,不过还暂时没人来修。 楼道里,一片漆黑。 安漾上去时,感觉心里有些毛,想着宴哥就在楼下等着,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他,她给自己鼓气。 有人。 安漾还没拿出钥匙开门,忽然,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黑暗里楼道里,她的门前,有人。 女孩细白的手指紧紧握着背包袋子,攥得发白。 是一个男人,很年轻的男人。 她没来得及尖叫出声,男人身上寒冽的气息骤然靠近,她已经被他从背后,紧紧的搂住了。 她在他的怀里,那么软,体温,发丝上清甜味道,都那么真切,一伸手,就可以触到。 有如做梦。 原燃不记得自己在这里等了她多久,专心致志的等着,可是,当她出现时,依旧觉得有如在梦里。 这三年,他活得昏天暗地,基本上,除了上课,就是工作,最后一年,已经只剩下了工作,已经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以前就不讨喜,估计,更加丑陋怪异,让人厌恶了吧。 这几年,他对生活毫不在意,每天除了上课和工作,累了就想她,什么别的念头都没有,甚至有时候饿到胃疼,或者岳闲庭强行给他送饭进来,他才会吃饭,累到实在睁不开眼了,就睡几个小时,偶尔头疼到厉害,出冷汗,他在办公室准备了止痛药和镇定剂,囫囵用了,能睡一觉,梦里,有时候,还会见到她。 觉得头发长到碍事的地步了,他就自己随便拿剪刀胡乱剪一下,短了就行,反正他也从不在意自己长什么样子,看他这样糟蹋自己,岳闲庭真的觉得不忍直视,可是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由着原燃这样。 只是,终于,在回湳安的日期定下后,他记得,安漾以前很喜欢揉他的头发,甚至,还说过,他头发摸起来很舒服,她很喜欢。 于是,他刻意一段时间没剪,把头发留了以前的长度,不长不短,发梢正好到颈窝,三年以来,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甚至都没有换过,依旧用的安漾以前帮他挑的牌子和味道。 他只想尽力的,让她还喜欢自己的可能性,高出那么一点。 年轻男人紧紧抱着她,似乎不 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模样,喘息有些凌乱,头埋在她颈窝里,格外眷恋,近乎贪婪的汲取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和以前,记忆里,她这几年极力,尽全力想忘记的某个人,一模一样的动作。 安漾挣扎的动作缓了下来…… 她挣扎着,从包里掏出了手机,打开灯光,想照清楚身后男人的脸。 因为忽如其来的光,他有些不适应,微眯起了眼。 光线一点点移近,照出了年轻男人清瘦凌厉的下颌,肤色苍白,淡红的薄唇,抿得很紧,长睫一闪而过,柔软的发丝蹭着她的颈窝,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薄荷清凉干净的味道, 安漾还没看清他的全脸,手机光线已经被摁灭,视野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他才似终于像安了心,重新埋首在她的颈窝,轻轻蹭着,带着无尽的眷恋,年轻男人灼热的气息落在颈窝里,一阵一阵,激起一阵难言的酥麻,他把娇小玲珑的她,从背后牢牢地收进了自己怀里,几乎要把她揉碎的力道。 安安…… 他的安安。 三年了,终于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嘿,燃回来了~ 履约来千里寻妻来辽~ 第66章 怀里女孩一直没有说话,由他抱着,只是身体有些许僵硬,良久,她没有回头,轻声说,“我要回家了。” 声音很轻,很淡,但是,他能察觉出来,和几年前,安漾和他说话的语气的不同。 她对人说话一直是柔声细气的,很少大声,但是,和他说话时,声音是带着笑影儿的,尤其是当疼爱他,叫他名字时,甜蜜轻柔,他爱极了她那样叫他,怎么听也听不够。 而现在,语气平淡疏离,很客气,简直,像是在和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说话, 三年里,他读懂人情绪的能力进步了很多,现在,自然而然的能感觉到,她变了,对他,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般,比起当年他们初见时,甚至更加疏离,甚至还带着浅浅的防备。 安文远出尔反尔,把他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吗? 她现在真的已经开始厌恶他了。 纵然三年里已经想过无数次这种情况了,但是,真的面临这个情况时,他只觉得浑身冰冷,似乎,从指尖到灵魂深处,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陷入了绝望。 感觉到他手指力度松下,安漾很快从他怀里抽身,她不习惯和他靠这么近,抿着唇,一直后退,直到退出一段距离,背贴在门上,她摸到包里冰冷的钥匙,紧紧握在手里,棱角刺痛了她的手心。 她当年那么心疼那个少年,分别的三年里,就算是想他想得睡不着,半夜里哭醒,一直到现在患上了中度失眠,她有段时间甚至曾经想要恨他,恨他这样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让她爱上他,然后又忽然不告而别。 但是,她发现,对原燃,她根本硬不起这种心肠,无论怎么想都恨不起来。 甚至,自己有时候晚上睡不着时,她还担心,离开了她,原燃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有没有人监督他每天好好吃饭睡觉,给他做各种他喜欢吃的甜食。 即使是过了三年,她顶多也就可以做到,控制自己,不再那么爱他。 “现在已经晚上了。”安漾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头看他,声音很平淡。 楼道里一片黑,她看不清楚原燃表情,给她增添了不少勇气,不然,她怕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崩溃。 “我一个人住。”她说,“对不起,晚上不方便留您进去。” 黑暗里,他静静站着,没有说话,似乎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黑暗里。 安漾硬着心肠,进门,飞快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林宴已经开车到了楼下,打电话过来,“软软,你收拾好了?” 安漾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我马上下来,麻烦宴哥了。” 她再度开门,出来时,看到男人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月光,一动不动,沉默的站着。 安漾轻声説,“你走吧,我们,没什么可以说的了。”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以前,和你在一起时,我很开心,那段时间,谢谢你。” 他只觉得灵魂一寸寸冷了下去,嗓音有些发哑,“……现在,不能让你开心了?” 她知道他那可怖的病后,已经厌恶他了,嫌弃现在的他了吗? 安漾沉默着,没有回答,转身下楼,“我晚上还有事。” 安漾没回头,“你公司里事情应该很多吧,早点回去休息。” 她是在担心他么?关心他是不是需要休息。 她在在意他,哪怕只有一点点,或者只是出于客套的礼貌,但是,他甘之如饴,满足的,从她的最后一句话里,似乎汲取到了温度,身体终于慢慢回了一丝温度。 他抿着唇,和以前一样执拗,“我等你。” 他等她回来,等多久都没事。 安漾用尽了自己最大的自制力,没有回头,一步步下了楼,林宴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见她神情有异,林宴边给她关车门,边问,“软软,怎么了?” 安漾眼角已经红了,轻轻摇了摇头。 林宴从后视镜里看见她这幅模样,眉头微微皱起,但是他知道,妹妹也已经大了,有些事情,是不方便说,也和他说不出来的。 到家后,借着安漾去洗澡的工夫,林宴把林希拉了过来,嘱咐,“软软今晚情绪不对,晚上,你安慰一下她,问下是怎么回事。” “我看八成又是想她那前男友了。”林希光着脚,盘腿坐在沙发上,拉开一罐冰啤拉环。 安漾很温柔,平时基本不会无缘无故闹情绪,和人相处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扮演倾听者和安慰别人的角色,认识这么多年,林希见过安漾最失态的模样,也就是三年前,原燃忽然消失,她从京城回来的那段时间。 安文远当时被吓坏了,连夜打电话被林希,林希从学校请假回来,和她一起住了三天,安漾眼睛都哭肿了,任凭别人怎么说,她不声不响,一句话不说 ,差不多两天没吃没喝,差点进了医院,安文远急坏了。 好在后来缓回来了,大家都不敢再在她面前说起原燃,原燃以前在安家住的那间房间,安文远不敢去处理了,也不敢再让安漾见到,于是,索性买了把锁,直接把门锁了起来,好在安漾后来也没有提出过想要进去。 林希,“安叔叔估计后悔死了,当年为什么要把那人接回家住。” 林宴温声道,“这事很复杂,你别去添油加醋,他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少说两句,说点别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要把你自己情绪代入进去了。” 林希一撇嘴,没再说话,却也没反驳。 安漾洗完澡出来,林宴回自己房间了,林希在卧室里等着她,出来时,果然见她眼角是红的,一张小脸儿也是红的,不知道到底是被水汽熏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来。”林希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地方。 安漾垂着眼,细白的手指,无意识的抓着自己睡衣的边带,她轻轻抽了抽鼻子,眼睛看着远处,声音微哑,“他,回他湳安了。” 林希一下反应过来,安漾指的是谁,“原燃?” 和原燃分手这三年,安漾很快就出国了,常年不在国内,回来后,很多人还依稀记得以前的事情,有人问起她当年是怎么回事。 安漾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起过原燃半点不好,有人愤慨过,是说原燃不负责任,莫名其妙玩消失,转学回家,还有人背地里穿,说是原燃家那种背景,估计是他想要找个门当户对,能给他事业帮助的女朋友,才那样决绝要和安漾分手。 安漾只说他是因为家里有事没办法,没有不负责任。 大家都见多了分手后把前任往尘土里踩着作践的,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都背地里说这姑娘性格好得过分了。 “你难道还喜欢他??”林希难以置信,“原燃给你吃**药了还是怎么了,软软,我真的觉得奇怪,你看上他啥了,那么闷一个人,性格也孤僻不会疼人,还这么渣,你就看上他长得好?” 这三年了,当初是原燃自己走了,怎么也联系不上,他妈妈还对安漾说这种刺伤人的话,现在回来又想复合,把软软当什么了,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么。 安漾红了一双鹿眼,蜷着坐在床上,小嗓音都是沙的,低声说,“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以前的原小猫,是很可爱,很招人疼的。 虽然有点笨拙,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他很用心的在爱她,对她好,她感觉得出来,根本不是林希嘴里说的这样。 至于长相,今晚重逢,她根本没看清现在原燃的模样,然后就算没有看清楚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她都差点当场崩溃。 她就是还爱原燃,三年过去了,一点也没变。 林希气笑了,“你还在这给他说话呢,先是不声不响玩消失,你过去找他都不见人,然后他妈妈还这样和你说话,不是渣是什么,你哪里对不起他了?就是他们原家看不上,你还愁没人嫁?追你的人都能从湳大南门排到北门,差他一个?” 安漾摇头,哑声道,“希希,你别说了。” 林希根本不了解原燃,也不明白他们之前的感情。 林希还没解气,见她这模样,也不再说下去了,又问,“那他现在回来干嘛?把他叔叔干掉了回来和你炫耀?还是又想复合,他说要复合,你难道就同意?” 安漾摇头,低着声音,她抽了抽鼻子,擦去眼角泪痕,轻声却坚决道,“不。” 她已经不敢再接受他了。 被这样折磨了三年,如果再接受他,如果哪天再这样来一次,她该怎么办? 她至今还想不明白原燃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可以让他那么久杳无音讯,竟然还是借他妈妈之口对她说出要分手的话。 她以前也试图告诉过自己,或许是他遇到了什么意外,所以不能回来。 但是,她也慢慢成熟了,原燃妈妈那次对她说的话,包括她去京城见到的原家,和这三年里陆续了解到的消息,让安漾已经清楚的知道了一个事实。 她和原燃,就是门第有别,完全不是一类人,他们之间有跨越不了的鸿沟,或许也只是他自己想通了,想娶一个和他没当户对,可以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女孩子。 她没有半点攀高枝的想法,也完全不在意原燃到底有没有钱。 她有时甚至都痴痴想过,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就好了,或者也就是个平凡人家,她就可以顺顺利利嫁给他,安文远也不会那么反对,以后,两个人一起努力共同创建自己的小窝,生个可爱的宝宝,一起努力过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林宴送她。 安漾回家,她上楼时,脚步放得很 缓,似乎在害怕着,自己看到了什么。 果然,她到门口时。 看见了自己门对面,台阶上坐着的男人。 毫不在意仪态,就这么坐着,干净柔软的黑发落下,遮住了眉眼和笔挺的鼻梁,他瘦了不少,下颌很清瘦,整个人都没有一点血色,长睫垂落着,在苍白的脸上落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像一只被抛弃的了猫,沉默却执拗的,一直等在主人门前。 少年时代,她见过他太多这种样子了,而且,每次,都会心软,只想好好疼他爱他。 听到脚步声,感觉有人停在了面前,男人睫毛动了动。 她一夜没有回来。 他一直等着,回去洗漱了一下,没来得及吃晚饭,四点钟又回到了这里,一直到早上,睡得很浅,根本没怎么睡着,刚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她。 晨光下,她清楚的看到了原燃现在的样子,虽然他身子僵着,垂着长睫,明显不想让她看。 男人肤色是有些病态的苍白,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因为长期缺乏睡眠,似乎是盘踞在那不准备挪窝了。 和以前的少年模样相比,他五官褪去了些许稚嫩,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眼尾收得狭长,依旧黑白分明,已经完全长开,俨然是年轻男人的模样了,五官线条变得更加利落,俊美得惊人,只是整张面孔,都带着浅浅的病态。 只有眼神,依旧一如既往,落在她身上,似乎完全看不见别人,黑漆漆的眼,灼热得惊人。 他站起身,薄唇紧紧抿着,形状漂亮,唇色有些发白,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说他这三年,真的已经很努力了,达到了安文远的要求,才终于能回来找她。 得了他那种病,大部分人,知道后,都是避之不及的吧。 和原家那些佣人,原和义,甚至白念芳看他的眼神一样,像看怪物一样。 何况,三年过去,他和之前也不是一个样子了,他怕她嫌弃现在的他。 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林宴,他在楼下,送安漾上来后,觉得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跟了上来。 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安漾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身材修长,一张很少见的,冷漠俊美的脸,因为气质过于特别,林宴一直记得他,记得很清楚。 林宴冲他礼貌的点了点,原燃没有 任何回应的意思,冷漠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宴哥,谢谢,你快回去吧。”安漾低声说。 见到原燃看林宴的眼神,她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阴沉又冰冷,让她都感觉到了几分可怕。 她怕林宴再待下去,原燃控制不住,对他做出什么。 原燃失控后,暴戾又凶狠的模样,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见到过。 林宴温和道,“好,你好好休息,这几天累到你了。”安漾这段时间一直在沈如实验室帮忙,还在兼顾实习,确实很忙。 他贴在安漾耳边,极轻声的问,“需要我留下吗?” 他怕原燃做出什么强迫她的事情来。 安漾勉强露出了个笑,“没事的,现在是白天。” 林宴似还有些不放心,“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原燃一直沉默着。 他在尽力克制自己。 让他不要做出什么,更加招她厌恶的事情。 克制不住的,嫉妒得要发狂。 安漾对那个男人那样笑,隔那么近悄声说话,亲密无间。 这三年,他们都是这样过的? 而他只能在一次次的头疼欲裂中,在梦里才能见到她,醒来后,就是工作,吃药,打针,各种让人痛不欲生的治疗。 其实,从很小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自己这种人,什么时候,死掉就好了,他死了,估计也没有一个人会为他掉眼泪。 能度过这地狱一般的三年,是他一遍又一遍,靠反复回忆他们在一起的回忆,回忆她的爱抚,她的声音,吻和笑容,才能撑过来。 他记得那人,叫林宴,和安漾从小认识,比认识他早很多,从高中时,就很碍眼了。 在他离开这三年,他们一直在一起?安漾一直对那个男人那样笑?去他家过夜,和他做和他之前一样亲密,甚至更加亲密的事情? 漆黑的瞳孔暗了下去,控制不住的嫉妒心和占有欲疯狂涌起。 ……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安漾拿出钥匙,打开门,用力克制自己,忽略身旁男人的存在,门开了,她身子一僵,整个人已经被再次狠狠抱入怀里,他转手抽去钥匙,关上门。 屋内一片漆黑,拉着窗帘,没有开灯。 安漾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察觉到身后他气息变 化,后颈已经传来一阵刺痛。 他把她这样抵在门上,在她白嫩的后颈上,重重咬了一口,气息灼热又凌乱,那颗尖利的小虎牙,给她留下的,是格外真实的刺痛。 安漾眼泪克制不住的流了下来,睫毛湿漉漉的,眼角绯红,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受着他的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略微清醒,泛出悔意,不安的,转而用唇舌,轻轻舔舐她后颈,刚才被他咬下的地方,温柔缠绵,像在讨好,又像是在补偿。 安漾感觉到眼泪慢慢流下,划过面颊,一阵冰冷,她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回应,绝望的,由着他抱着。 她想,说不定,是对她身体还有迷恋,所以原燃现在才回来的吧,睡过一夜后,是不是就又走了? 可是,原燃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抱着她,找到了沙发,第一件事,是把她的手捂在自己手心,让她坐在他的怀里,身体紧紧贴合着,他满足的嗅到她的气味,发丝上,面颊上,都带着很清淡的甜,可以让他确认她的存在。 男人身上还带着初冬清晨留下的寒意,只是手是灼热的,修长的手,紧紧包着她的小手,他怀抱也都是热的,热得灼人。 安漾体寒,冬天时,穿多少,都容易手脚冰凉,而原燃体温很高,以前,他们在一起后,秋冬时候,他都会帮她捂手,现在,他自然而然,第一件做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已经二十二岁了。”昨天,刚过的生日。 男人一点一点,把她的泪水吻干,鼻尖蹭过她的鼻尖,他睫毛上还带着清寒的气息,吐息落在她的唇上,咫尺之间,他哑声问,“要我,好吗?” 绝望,又渴望。 和以前那样温柔的对他,爱抚他,实践她的诺言。 他会努力,做到她的所有要求,想让他怎么样,都可以。 是询问,但是,他由不得她不答应,这辈子,她都只能有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燃:我已经可以领证了。 软:???我说过要嫁给你吗?? 燃:(点头):说过,还说过,最喜欢我了,以前,亲我时,还…… 软:(脸爆红)……求您别说了好吗? 第67章 三年过去,原燃满二十二岁了。 安漾记得自己当年和他的约定,在自家窗台上,她坐在他怀里,那天晚上月色很好,他吻着她,正是最柔情蜜意的时候,他们约定好了,等到他二十二岁,满了年龄,她就嫁给他。 他真的按时回来了,并想实践当年的约定。 但是,时过境迁。 她说,“原燃,我不想再来一次。”不想再体会一次,三年前被不告而别后,那段地狱一样的日子。 她在等他解释,说清楚,三年前,到底,为什么他一夜间消失,随后还借他妈妈之口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来,原燃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原燃没有说话。 叫他怎么说呢,说出安文远当年和他的两个约定么。 三年都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因为自己破坏安文远和安漾的父女感情,更何况,说出来的话,就要连着他病的事情一起说出。 这还是他无法解释的最大原因。 那来自于经年累月,从很小开始,在在那些过去岁月里,白念芳给他造成的梦魇。 白念芳骂他恶心,丑陋,说他是有病,是天生的怪物。 对于还只有几岁的小孩子而言,遭受自己的母亲这样嫌恶……加上与世隔离的生长环境,每天,能见到的最多的人,也只有白念芳,让他早早已经接受了这一点,不过只是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目光,他早已经不在意了。 活得麻木,眼神都是空荡荡的,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时,就已经活得有如行尸走肉,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 直到来了湳安,遇见了安漾。 她出现在了他黯淡无光的生命里,照亮了天幕,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意义,对他而言,他真正的生命,开始于十六年岁那年和她遇见的夏天。 唯独在她面前,他只想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不想再次揭开自己丑陋,血淋淋的疮疤。 他只想让她爱他。 而没有人会爱一个怪物。 男人低垂着睫,声音沙哑,“那时,我病了,在发烧。” 现在回忆起来,只是轻飘飘的病了二字,实际上,那会儿他已经神志不清,原和义带来的医生强行给他打了过量的镇定剂,随后,他发烧,持续高热不退,被独自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岳闲庭后来和他说,他那次,是真真正 正在鬼门关走过一次。 他高烧刚褪,就直接坐飞机来了湳安找她,没人告诉他安漾去了哪里,一切迹象都显示,她像是自己走的,他当时身体极度虚弱,头疼还未消退,一心只想着,安文远是不是都告诉她了。 她也开始嫌恶他了,所以才这样远走高飞。 他没日没夜的努力了三年,达到安文远说的要求后,才终于得以回来,名正言顺的找她。 但是,这些他都不打算告诉她。 他从小过惯了了那样的日子,习惯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了,甚至在十一岁那年,白念芳尖叫着骂他怪物,拿刀想划他的脸,甚至差点戳瞎他的右眼时,他都没有哭过。 说出来了,人家只会觉得厌恶,没有人会怜惜他,是他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得出的经验。 安漾抿着唇,她有些明白了,但是,依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解释。 她想不明白那时为什么原燃妈妈要对她说那样的话,是他授意的么?而且,之后那三年里,为什么他没有回来找过她? 她挣开他的怀抱,轻声说,“原燃,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但是,她也不敢再和他在一起了。 男人沉默着,忽然,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安漾眸子微微睁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原燃一件一件往外拿,是他所有的证件,包括身份证,存折,银行卡,房产证,逐星的股权证书……一个人在现在生活中所需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他说,“我不会再走。” 如果她不相信的话,怕他再走的话,这些都可以给她,让她拿着。 他哑声道,“你愿意要的话,都可以转给你。” 反正所有他的东西,都是她的东西。 他向来话少,不善言辞,不知道要怎么说话哄女孩子开心,只能用这种最直接的方法,来表示他不会再走。 安漾惊呆了。 她像是对着一堆烫手的山芋一般,“你拿回去。” 为什么要给她这些? 男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身子有些僵硬,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他是真的不会再走了,一辈子都不会再离开她。 “是因为他?”他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不要他了,是因为早上 送他回来的那个男人? 安漾愣了一下,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宴哥?” 叫这么亲昵……他明显很不高兴,还是点了点头。 “我和宴哥什么都没有。”安漾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要和林宴过不去,“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一直拿他当哥哥看,宴哥也对我和对亲妹妹一样。“ 他们一起长大,安漾和他的亲妹妹一样岁数,林宴心事一直光明磊落,他们也没有过任何逾举的言行,林宴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安漾不可能不清楚。 他是独生子,不知道这种所谓的哥哥妹妹到底是什么样一种相处模式。 估计,又是醋了。 安漾反应过来。 知道他占有欲一贯很强,但是没想到,他会吃这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醋。 他问得直接,“他像我那样亲过你?” 安漾脸一下红了,红透了,连着莹白如玉的耳垂,不受控制的红了。 这句话,隔着三年时光,一下让提醒了她,她和眼前这个男人,以前曾经怎么样亲密过。 以前原燃是怎么吻她的,那时,少年的吻灼热激烈,在一起之后,他无时不刻,每天都想着亲近她,各种办法索吻,黏人黏到不行,把她允许他碰的所有地方,都眷恋的用唇舌确认了一遍。 她面红耳赤,羞到不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对面男人瞳孔漆黑,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安漾怕他对林宴做出什么,僵硬道,“没有。” 他眉眼舒展了些。 “我也没让别人亲过我。”他低声说。 在分来的三年里,他没有让别的任何人碰过,他只是她一个人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安漾脸微红着,移开视线。 原燃不介意她这句话,得了她确定的回答,他心里愉快了一些,不再介意那么多。 客厅里淡淡的灯光下,隔那么近,安漾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都是苍白的,昏黄的灯光在男人俊美的脸上落下了些阴影,桃花眼漆黑如墨,浓长的睫毛,薄唇被照出几分血色,比起以前少年唇红齿白的清秀,竟然显出了几分有些惑人的秾丽。 安漾看得有些呆,在她没有注意时,他已经又蹭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 摸索着安漾手腕内侧的皮肤,这样浅浅扣着,他太眷恋她的体温和气息,手指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格外安心,只希望,可以再更多的触碰她。 肌肤相触的感觉,感觉到她光润温凉的肌肤,肌肤上散发着的,清淡而甜的果香,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终于得愿以偿,怎么舍就这么离开。 眼见,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又贴了上来,男人体温热烫,隔得很近,动作温存,但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不容拒绝的,让她完全靠进了自己怀里,极致占有的姿势。 安漾发觉后,猛然抽回手腕,“你回自己家去。” 她现在一人住,大晚上,留一个成年男人在家,实在是太奇怪太不安全。 “原燃,我希望你可以把握一点界限。”她轻声说,“我现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我一个人住,晚上不可能留一个男人在家里。” 没有关系…… 那四个字刺痛了他。 安漾身子也僵住了。 她在意他的情绪,不想让他不高兴,换做以前,她在原燃面前一贯是没有原则的,他卖个乖,或是一撒娇,她就早受不住,老早就开始柔情蜜意的哄他揉他,只想让他高兴。 她狠下心肠,挪开视线,“你不回去的话,我出去住。” 良久,在她真的准备起身时,他答了个一个字,“嗯。” 声音有些哑,他昨天差不多在外坐了一夜,估计也受了寒气,他现在比以前瘦了,黑眼圈一点不少,有几分清瘦,但是,也长高了,窄腰长腿,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门终于关上。 安漾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不再看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她无声的哭着,把手放在,沙发上,还留着他的余温的地方。 她没想到的是,原燃竟然也跟着搬家了。 住在和她一幢楼,每天,她上下课回家,都可以看到他,遇见时,每一次,她都能感觉到他在看她,从她出现在视野里,一直到她消失,安漾有时装作没看见。 后来实在受不了。 每次无视他一次,虽然原燃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是,见他那模样,她心里难受一点不比他少。 她有些绝望的想,她这辈子,就栽在他手上了。 她开始淡淡点点头,和他说个早上好,晚上好。 他每天按时等着 ,等她和她说过这两句话,然后再离开,开始处理一天的工作。 但是,她从来不会给他留宿,一直小心翼翼,保持和他的距离。 按照惯例,安漾每周末会回家一次。 上周因为去给林希过生日,没有回家,第二周又有实验,拖过两周了,安文远老早就打电话给她,叫她这周一定回家。 “爸,我回来啦。”安漾拿钥匙开门。 不料,一开门,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怔了,易渡坐在客厅,有些腼腆,但是掩不住高兴,冲她打招呼。 易渡现在已经确定会继续在安文远手下读博了,这三年里,他是安文远手下最中意的学生,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了多篇论文,甚至有两篇是以第一作者的身份,才华横溢,初露枝头。 安漾前两年在国外的时间多,大四回来这段时间,安文远经常叫易渡上门。 易渡见她,眉眼带笑,“软软。” 安漾态度很淡,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安文远也在客厅,“小渡正好这周末也没事,我就叫他回家来吃个饭了。” 她对安文远说,“爸爸,我还有份资料要整理,等下就先回房间了。” 安文远,“等下再去也不急,张姨已经做饭去了,等会儿就能吃,你就想坐下,我们聊聊天,你也很久没有陪过爸爸了。” 安漾默默在茶几旁坐下,她话很少,安安静静,脸上少见的也没带着笑。 易渡给她剥了一个橘子,放在旁边,安漾没有拿,只装作没有看见。 她实在是坐不下去,过了大概五分钟,又站起身,抱歉道,“爸,我真的怕弄不完,沈老师要求很严,我还是先回去工作了。” 安文远再留不住。 见着她玲珑的背影,消失在楼上,一次头也没有回,易渡明显有些失落,目光随着她一直上楼。 安文远看在眼里,也站起身,到二楼,敲开了安漾房门。 安文远说,“软软,你知道易渡爸妈都去了,他小时候,一路吃了很多苦,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很不容易才奋斗现在这个地步。” 他交代安漾,“你以后,对他态度好一点,多关心体贴他一点。” 易渡是靠自己奋斗过来的,小时候少衣缺食,不是原燃这种一路锦衣玉食,被人宠着护着,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能比的。 易渡对安漾有好感,安文远能感觉出来。 对他而言,易渡是最好的女婿人选,他们是师徒关系,这种关系,在科研界牢不可破,是一辈子的联系,认识易渡这么些年,他长相清秀,细致勤奋,天资聪颖,性格温柔,会体贴人,以后前途一片大好。 如果安漾嫁给他,以后易渡肯定会对她好,就算万一动了什么别的心思,就是仗着安文远这层关系,他也万万不敢出轨。 而原燃是他控制不了的。 原燃的亲生父亲,原和礼,当年闹出的无数桃花和绯闻,安文远还记忆犹新,他始终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加上原燃实在长得太好,甚至比当年的原和礼更胜一筹,更加让他觉得这孩子迟早会走他爸爸的老路,还有他那棘手的病,始终是安文远的心理阴影。 尤其是,当见到三年前安漾被分手后的模样,他更加害怕了。 安漾这么喜欢他,以后,结婚了,原燃出轨,安漾得伤心成什么模样?他不能接受自己放在掌心里呵护了一辈子的女儿结婚后去受这种委屈。 安漾没吱声,由他说着,始终没松口。 安文远见她这模样,沉默了片刻,问,“原燃是不是回来找你了?” 安漾垂着头,没有否认。 安文远道,“你态度硬一点,和他清楚说断了。” “你们既然早分手了,又不想复合,现在,就要注意一点交往分寸。”安文远又说,“这是爸爸从小告诉你的,” “如果他还要一直跟着你的话,你找个男朋友,让他彻底死了心,就不会再过来就纠缠了。” 安文远看似不经意道,“我看易渡就很不错。” 安漾手指攥着衣角,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吃过一顿沉闷的午饭。 安漾一顿饭没吃几口,安文远看在眼里,饭后,他去书房,拿了两张票,“这是你之前想听的小提琴演奏会的门票,我刻意去买了两张。”安文远说,“下午,你们年轻人出去玩玩。”我一个老头子,就不出去煞风景了。” 他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对易渡道,“小渡,你陪她去吧。” 易渡给他倒水,给他顺气,“老师,你哪里不舒服?” 餐厅的灯光下,安漾看到父亲头上的白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一从一从,忽然那么多了,格外显眼,他摆了摆手,“ 老毛病了。” “你们去吧。”他说,“我下午,还要再去趟实验室。” …… 一场沉闷的音乐会,易渡坐在她旁边,演奏会进行到**时,昏暗的光线下,他试图轻轻拉住她的手。 安漾像触了电一样,飞快提前把手收回,不动声色,把手藏在了自己身后,离他很远的地方。 她站了起来,提前离场。 易渡随在身后,“软软,不想听了?” 安漾点了点头。 下午还刚开始,易渡问,“你还想去哪里,我可以陪你。” 安漾面无表情道,“想去酒吧。” 易渡明显很惊讶。 对面女孩穿着白裙子,浅蓝色外商,肤光如雪,一头笔直的黑发,清纯到了骨子里,她性格也一直很温柔,安静娴雅,认识这么多年,易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安漾会想去酒吧。 他勉强笑了笑,“嗯,好,我陪你去。” 她喝了很多酒,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暴雨,眼前混混沉沉,只听到外面雨声如瀑。 “软软,别喝了。”易渡的声音,模糊不清的传来。 他伸手,想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近一点。 安漾视线已经有些朦胧,在他触到她手背的一瞬间,她猛然清醒。 他不是那个人。 外面下着雨,她狠狠把易渡的手甩开。 当了二十一的乖乖女,她在这个下着雨的下午,彻底崩溃了。 她从小性格温顺,知道安文远都是为了她好,一个人把她带大,没有再婚,付出了很多,因此,她也一直很乖巧听话。 但是,她和谁恋爱,以后嫁给谁这种事情,她为什么还必须要像一个傀儡一样受安文远的摆布? 为什么她一定要在这里和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虚与委蛇。 脑子里像是都一根线绷断了,她不想让易渡碰自己一下,重逢以来,她每天心里想的念着的都是另外一个人。 安漾做出了自己这辈子最疯狂的一个决定。 “软软,软软!”易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很遥远。 她回头,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别跟着我。” …… 原燃在客厅工作,他听到外面有敲门声,起来,开门 。 冬季的下午,下着暴雨,光线格外昏暗,他门口站着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 闻到了她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原燃没有说话,不由分说,已经把她直接抱了起来,毫不介意她一身的水,拿自己体温暖着,薄唇紧抿,抱着她,朝温暖的室内走去。 男人怀里干燥温暖,那股她曾无比喜欢,他身上特有的熟悉的薄荷冷香,安漾眼泪几乎一下冒了出来,她从他怀里挣脱,站到了很远的地方。 男人眼睛黑漆漆的,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他从茶几下拿出了一床没有开封的毛毯,对面打开,给她裹上。 他没用过,没有沾上他的气味。 安漾没管这些,她急着,想从包里抽什么,卡住了,气急败坏一连拽了几下,才拿出来,用力掷到他面前。 散落在茶几上的,是她刚去家里偷出来的户口本和自己的身份证。 女孩眼角红着,眼睛湿漉漉的,像林间被淋湿了的鹿,她一路跑了过来,伞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浑身被淋得湿透,漆黑的发被淋得湿透,贴在瓷白的脸上。 唇角努力上扬,声音却带着哭腔,呜呜咽咽,支离破碎,她哑着声音,看着对面男人,“你还娶不娶我?” 作者有话要说:燃:…,………,………… 这是在做梦? 但是,就是在梦里,他也绝对要答同一个答案。 —— 第68章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原燃知道,她是喝醉了,安漾就酒量不好,喝醉后,和平时变了一个人一样,他记得,当年第一次亲到她,好像也是因为这么一次醉酒。 不过,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品性高洁,光风霁月的人物,有了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不抓住。 民政局五点半下班。 安漾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她视线还没对焦,盯着虚空里的一点,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我,我回去换个衣服。” 还是不能这样浑身湿着去民政局吧。 手被捉住了,原燃说,“你在这里等着。” 他现在不能让她离开一步,谁知道,走了,是不是很快就醒酒反悔,然后又用那种冷淡的态度对他。 安漾呆呆的坐在客厅,看他打了个电话,“去买一身衣服,让他们洗了速干送过来。” 助理一脸懵逼,“原总,请问,要什么样子的,多大尺码?” 他对女生穿什么衣服没有半点了解,飞快查了一下结婚证件照的服装要求,直接说,“衬衫长裤,165的号。” 里面的呢? 助理等着他继续说,但是,没有然后了,他咽了下口水,也不敢再问,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原总你女朋友穿多大码内衣这种问题。 安漾晕头转向,不久,有个年轻人上门,身后跟着服装店女店员,女店员拎着袋子,笑眯眯道,“内衣我拿了好几个号的,都已经洗好速干,您可以马上换上。” 电话里,说那位先生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码的,于是,只能几个号都拿了,过来给这位小姐自己选。 安漾在房间里换了衣服,出门,很快又上了车,她整个人都晕飘飘的,像是还在梦里,半梦半醒,原燃一直握着她的手,掌心灼热,一路沉默,俩人都没有说话。 民政局旁有家摄影馆,助理早打电话预约好。 老板候在门外,带着他们进去,语气很恭敬,“请问,先生您对照片有什么要求么?” 原燃看了眼时间,面无表情,“快。” 现在已经快五点钟了,民政局马上下班。 延到第二天,安漾酒醒了,肯定不会再同意嫁他了。 他就是这么阴暗卑鄙的一个人,不管手段光不光彩,只要结婚了,她一辈子就是他的人了,跑也跑不掉。 这对他而言,诱惑实在太大了,再怎么不惜代价,他也愿意。 摄像馆老板在店就开在区民政局不远,平时生意不错,也有不少新婚小夫妇来拍照,不过没有这样赶着的,毕竟是要印在结婚证上的合照,一般都是先拍完,新婚夫妻先仔细挑选,然后他再修修图,争取弄漂亮一点,倒是第一次见这种什么都不管只要快的。 不过,这对倒是长得都很好,有这种底气。 闻到那漂亮姑娘身上还飘着酒气,目光都是迷蒙的,倒是旁边的男人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喝酒,一路事情都是他在办,姑娘都没开过几句口。 如果不是因为他也是个极为少见的大帅哥,老板倒是真有点怀疑是他趁人家姑娘喝醉强行逼婚了。 红色底,俩人挨着,都穿着白衬衫,很般配的一对,拍完后,他简单调了一下光,别的都不用修了,比一般人千修万修后的效果还好。 拿了照片,俩人一起去了旁边民政局。 登记人员笑,“你们是今天来的最后一对。” 再晚点,就下班了,不过登记这事儿,是个喜事,大家都想赶早,在黄历上千挑万选吉利日子,这么晚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也少见。 填完表格,出了几块钱的手续费,他们拿到了两本红红的结婚证。 安漾脑子还糊着,呆呆看着手里结婚证。 她真的……嫁给原燃了,至少在法律意义上,他已经成了她的丈夫,她成了他的妻子。 …… 弄完这一切后,已是傍晚,天边堆着夕阳,天色昏暗,雨已近差不多停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落着。 今天一天,她的情绪波动实在太大,坐到车上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原燃把她拉过,让她靠在他怀里,安漾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她真的太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直接沉沉睡了过去。 ……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陌生的房间,外头已经天光大亮。 安漾酒醒了,呆若木鸡,缓缓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错乱的记忆慢慢的,一点点涌进了脑子里,她一张小脸都红透了。 她昨天都干了什么?喝醉了哭着跑到原燃门前说要嫁给他?关键是原燃居然还就这样说好,然后和她去了民政局领了证?? 她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她颤着睫毛,慌忙低头看自己。 好在,身上衣服还整齐着,不酸不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手机搁在枕头边上,还是关机状态,为了防止易渡打电话给她,她自己关的机,再打开一看,里面无数个未接来电,有易渡的,有林希林宴的,还有安文远的。 她怔怔看着,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又进了电话,是林希。 安漾接起。 “软软,你昨天干什么去了?”电话那头,林希声音有些气急,“昨天你和易渡去听音乐会,忽然不见了,易渡急死了,安叔叔也急死了,找了你一晚上了。” “我……”安漾真的,闭了闭眼,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描述自己现在的情况。 “我昨天喝了一点酒。” 林希,“你对自己啥酒量没点数??喝了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一夜没回来?” 安漾声音颤抖着,“喝完后,我,我好像,把,把自己给嫁了。” 林希,“????” “什么意思?” 安漾呆呆答,“我去民政局领证了,结婚证……” “靠。”林希呆住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和谁?你这不是瞎鸡儿乱搞吗?现在去申请撤销还来得及吗?” 安漾,“……” 她还没来得说话,手机已经被拿走。 原燃从外面走了进来。 早上,他先起的,想着她昨天累坏了,没有叫她,起床买早餐了,不料,一进来,就听到有人怂恿他的新婚小妻子和去他离婚。 “和我。”男人声音很冷淡。 林希几年没见过他,但是,这种冷冰冰,沉磁的声线,加上这种语气,她一下明白过来,“原燃? 她换了个手拿手机,连珠炮一样,“你还有脸回了?是你逼着她去领证还是你趁她醉了骗她去的?” 他拿着手机起身,到阳台上,确定安漾已经听不到的地方。 男人狭长的桃花眼微眯着,“你想破坏我们家庭?” 语气散淡,但是,里面的威胁之意,一点不加掩饰。 原燃性格一直很强势,孤僻,护短且记仇,高中时就是这样了,莫说以他现在的身份,林希想起以前,高中那些被原燃整过的人,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他淡淡道,“最好不要再让我 听到,你对她说这种东西。” 随后,他已经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安漾还坐在客厅发呆,她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她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安文远如果知道了……她想起爸爸知道这件事情后的模样,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了一下,她对原燃说,“这件事情,我迟点再去告诉爸爸” 男人沉默了片刻,“我和你一起去。” 拖延逃避不是办法,也从来不是他性格,迟早要面对的,他不想成天带着她遮遮掩掩,反而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他的了。 安漾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一看,是安文远的号码。 她面色苍白,接起。 安文远声音很平静,“林希刚打电话给我了,下午,你回来一趟。” 放下电话后,安漾煞白着脸,“爸爸叫我下午回去。”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声线很平静,“嗯。” 他会和她一起。 安漾醒酒后,对他这种程度的亲近,还是有些抵触,但是,她想起,眼前男人,已经是她合法的丈夫了,是要陪她一起走过余生,余生最亲密的人。 她大学还没有毕业,甚至三年都没和异性有过什么接触,一夜之间,身份一下变了,变成了别人的妻子——还是原燃的妻子,安漾完全没适应这个角色变换,说话做事,都只觉得不自在。 原燃倒是似乎适应得很好。 男人俊美的眉眼里满是满足,在她的发旋上又亲了一口,抱着她不撒手,和三年前他们热恋期的时候完全没有两样。 安家僵着身子,轻声说,“走吧。” 逃也逃不掉,她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安文远。 安家客厅。 原燃想走在她前面,先进去,安漾却握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恳求道,“等下,我叫你,你再进来,好吗?” 她怕安文远一看到原燃,更加急火攻心,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不想让原燃听到那些伤人的话,不如让她先进去,让安文远把怒火都发泄出来再说。 “我想和爸爸单独聊一聊。”她小声说,“求你了。” 女孩一双鹿眼水汪汪的,小脸儿煞白,满是恳求,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纵然不是很放心,还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安漾走近客厅,一眼看到了沙发上坐着的安文远。 安文远一夜没睡,眼睛里全是血丝,安漾怯生生站在他面前,小声叫他,“爸。” “还知道回来?”他站起身,逼视着女儿,“你昨天,都干什么去了?” 安漾声音很轻,很小,声音却没有听出什么悔意,“去结婚了……对不起,我不该不接您电话。” 安文远浑身颤抖,她居然真的背着他,做出了这种事情。 纵然已经听林希说过一遍,也不如自己养了二十年的乖乖女儿在他前面亲口承认,给他带来的打击更大。 “你以为结婚是什么,闹着玩儿?你马上给我去离了。”安文远眼里冒着火光,“小孩子胡闹也该有个限度,是不是我这些年太惯着你了?” 安文远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训斥过她,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似乎都能直接喷出怒火。 他拉着安漾手臂,强行把女儿往外拖,“你马上去找他说清楚,给我去离了。” 安漾眼泪滚了下来,哑嗓子道,“我不去。” 她擦了一把眼泪,“我不离,我和他已经什么都有过了。” 安文远手慢慢松了,仿佛不认识她了,拿极其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女儿,咆哮道,“你还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安家书香世家,就养出你这种女儿,我这些年就这么教你的?” 急火攻心,他竟然伸出一只手,想扇她一巴掌。 他从小没有动过安漾一根手指头,但是,这次,她真的太让他失望了。 离家出走,瞒着爸爸,把家里户口本偷走,然后和别人登记结婚,甚至还未婚和别人同居上床,他都不知道安漾瞒了他多少事情。 安漾睫毛颤着,没有想躲,想硬生生受他这一巴掌。 可是,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下来,她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没有打到她,半路,安文远的手,被另一只手拦了下来。 年轻男人的手修长有力,他根本捍不动丝毫。 原燃把她护在了身后,眉眼冷冽,视线阴沉的看着安文远。 安漾让他先在外面等着,他听到里面动静越来越大,实在等不下去,刚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在他身后,安漾还在抽抽噎噎,眼泪像是落不完一样。 “她现在是我妻子。”男人声音平静,“不止是你女儿。” 他不可能让人再动她一根指头,谁都不行。 安文远收回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当年,他确实对原燃说过,只要他达成了那两个条件,他就允许他和安漾在一起,纵然后面他玩了点文字游戏,还想着,让安漾自己去拒绝原燃,没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但是,现在真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安文远不知道之前那番对话,原燃听到了多少。 他自己最标榜的是诚信守诺,现在在原燃面前很不自在,躲着他目光,老脸臊得有些红。 “如果你还是担心之前的问题的话,我所有的财产都可以转到她名下,以后要是离婚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原燃说,“具体,吴律师下午会来和你详谈。” 他看着安文远,淡淡道,“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对她使用暴力。” 他打电话给了吴泽, 安文远手还抖着,安漾还躲在原燃身后,低声抽噎着,年轻男人身材挺拔,温暖可靠,在他身后,好像能为她挡下一切……从少年时代开始。 平静下来,安文远慢慢考虑清楚利弊。 他刚才也是一气之下说的气话,安漾和他都已经领证了,按她说的,什么都和原燃发生过了,说不定都已经未婚先孕了,他也不可能强迫安漾和他去离婚,让自己女儿变成二婚或者单亲妈妈。 原燃又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 安漾还在无声哭着,哭得很伤心,眼眶红着,眼泪滴滴答答的,不住往下滚,原燃轻声哄着她,给她擦眼泪,动作温柔细致。 安文远那阵急火过去,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 “你别哭了。”他僵硬着,对安漾道,“主要是,你不应该瞒着爸爸,自己偷偷出去领证。” 可是,她如果不这样的话,安文远会同意她嫁给原燃吗?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 安漾眼泪慢慢止住,还在小声抽噎着。 原燃很耐心的,帮她把一张哭花了的小脸擦干净,他扔了纸,握着她的手,带她起身,安漾依赖的由着他牵着,往外走, 安文远在身后问,“你们到哪去?” 原燃没回头,“回家。” 回他们的家。 他冷冷道,“在你情绪稳定下来之前,我不会让安漾再回这里。” 安文远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 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婚礼肯定要补办,之后,还有蜜月旅行,还有他们的婚房,他无所谓,主要看安漾喜欢什么,就按什么来,一切都太匆忙了,他必须要一件一件补上来。 安漾泪痕没干,蜷缩着坐在沙发上,她想起了什么,沙哑着嗓子道,“我不要你财产。” 她不贪财,也不想攀高枝,那些东西她都不在意。 原燃根本没在意这件事情,他亲手去接了盆水,给她擦干净小脸,他抿着唇,看着她红肿的眼角,拿干净毛巾轻轻敷了上去。 他沉默了片刻,“嫁给我,这么不高兴?” 安漾眼角红着,没说话,轻轻的摇了摇头。 得了她这句话,他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了,贴近了一些,桃花眼一瞬不瞬看着她。 安漾被他灼热的眼神看得实在受不了,她现在醒酒了,想起自己昨天主动问他要不要娶自己的话,害臊到不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安漾僵硬的起身,“我要回去。” “我们结婚了。”原燃说,“结婚后,不应该,都是一起住的?” 安漾,“……”现在只要他搬出“结婚”二字,她一下就软了,没话说了,还是她自己主动要嫁给他的。 她别开视线,沙哑着声音,“我认床,在别人家里睡不着。” 原燃不在意,“我可以去你那里。”他睡哪里都一样,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 反正,就是又甩不掉了。 三年了,他变了很多,但是,以前的习性一点没改,似乎时时刻刻想和她在一起,黏人黏得要命,怎么亲近都不知餍足。 原燃的房子比她那个小房子大,她房子里就一个卧室,床很小,只能睡下她一个人。 安漾咬着唇,还是站起身。 他拉着她的手,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她忍无可忍,“我回去收拾东西。” 女生东西是很多的,她的洗面奶,吹风机,内衣,睡衣……都在自己家,不让她回去收拾,在这边能住么。 他才终于松手。 不过,依旧跟了过来。 安漾板着脸,收拾自己东西,拿到内衣时,她身子一僵,停住动作,没有拉开那个小格子,对他说,“你出去。” 他眨了眨眼。 他们都是夫妻了,有什么不能看的不么。 安漾一整张小脸儿都红了,他见她实在羞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羞恼的事情,还是听话,乖乖出门,在外面等她、 好歹把东西都收拾好弄过去了。 晚上,囫囵洗了个澡,安漾见自己眼角还红着,显然是白天哭惨了,她很累,在电脑上看了两页论文就不想看了,她这段时间事特别多,学校里还有课,沈如那边也有事。 一直到十一点的时候,她打了好几个呵欠,但是,又不敢去睡,她怕自己睡着了,原燃对她做出什么事情。 原燃一直在沙发那头办自己的事情,见她又打了个呵欠,阖上电脑,移了过去。 安漾注意到了,垂眸,什么都没说,打算把自己移原一点,不料,他竟然已经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自己怀里。 安漾心结未解,对他的亲近还有些抗拒,身子僵着,但是,男人心满意足,低低叹了口气,他们隔得很近,他闻到她发上清甜的味道,女孩刚洗过澡,耳尖红着,像个竖着耳朵,不安的小兔子。 黑发下,是一截白嫩纤细的脖颈,每一寸皮肤,似乎都是香的,好诱人,他克制着又咬下的冲动。 他说,“这几年,我经常想着你,然后这样……”他修长的手,握着她的小手,指尖灼热。 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气息拂动间,男人嗓音低沉,透着淡淡的磁,和动了欲念后的微哑,说得毫无愧色,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似乎一点也不为把她当成幻想对象而感到羞愧。 安漾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耳后火烧火燎,红着脸骂他,“你,你不要脸。” 原燃,“?” 不过,见她这样,应该是不高兴了吧,他说,“嗯,我不要脸。” 安漾没想到他能流氓到这种地步,关键是还格外坦荡,似乎把想得龌龊的只有她,她羞到不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见小妻子这可爱模样,他唇角竟微微勾了个笑,虽然只是很浅的弧度,认识原燃这么久,绝大部分时间,他脸上都是没有表情的,安漾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笑过,像是云消雾散,冰雪消融,他那副样貌,笑起来时,竟然这么惑人。 她看呆了,一瞬间,什么都忘了,他趁机在她唇角亲了一下,把她整个人都完完整整收到了自己怀里。 男人从背 后抱住她,埋首在她的颈窝里,垂着长睫,满是缠绵,低哑着声音,“晚上,让我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燃:暗示,留下来,可以给你暖床,让你做很多事情。 美色误人。 脸皮还厚,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半点脸不要。 软:(已经晕头转向) ps.之后误会会解开的~大家耐心等等。 —— 第69章 她肯定是被诱惑得,昏了脑袋。 安漾整个人好像都是晕飘飘的,刚洗完澡不久,她穿着睡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两条细白的腿晃荡着悬下,原燃背着光,浓密睫毛阴影落在眼睑上,她看到他右眼角那道浅浅的伤痕,男人一双桃花眼越发显得狭长幽深,勾人得很。 重逢以来的第一个吻,这么久了,她对接吻的感觉已经觉得很陌生,他一开始动作很轻,只是双唇相贴,后来,很快按捺不住了,她听到他似轻轻喘了一声,低沉,声音有些哑,随后,唇上传来一阵酥麻的痛。 又咬人了。 三年了,这坏习惯,还没改干净。 安漾头皮一炸,“唔”了一声,刚想表示抗议和抗拒,不料,刚刚张开唇,男人温热的舌尖已经直接趁机探了进来,安漾僵着身子,没有回应,他的热情却丝毫不加掩饰,低哑着一声声叫,“安安。” 他在努力取悦她,想让她也觉得舒服,可以对他有所回应,表示出对他的喜欢和接纳,即使只是一点点,也好。 屋内暖融融的,身上男人温度烫人,像是着了火,他的吻一路往下,眼角绯红,贪婪的汲取着她的温度和气息,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被他尖利的虎牙咬到时,安漾浑身一颤,抑制不住的,喉咙里溢出了一声破碎的轻声呜咽。 娇媚入了骨,既甜且媚,她自己都被吓到,耳尖一下染红。 这一声,彻底点燃了什么。 沙发那么狭窄,俩人贴得太近,感觉到他身体变化时,安漾像是被兜头泼下了一碰冷水,,一下清醒了过来,哑着声,“不,不行。” 她心里的梗还没消,没有办法就这么接受他。 …… 原燃止了动作,身子依旧滚烫,这样静静抱着她,在她头顶小发旋上,亲了一下,又一下,没有说话,安漾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乱动,又惹出了什么。 原燃也没有那么急,安漾现在的反应,也是他意料之中,这种事情,急也没办法,安漾现在对他,依旧不似三年前那样那么亲密,她心里有芥蒂,对他还有抵触,虽然被她尽力压着不表现出来,但是,他能感觉得到。 不过,能不厌恶他,肯让他近身,让他碰触到,闻到她的味道,他已经很满足了。 安漾知道他这样半路停下,应该很不舒服,不料,却见原燃不再动她, 很干脆的起了身,进了浴室,不久,浴室里传来传来水声,安漾缩在沙发上,把被子裹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心还跳得极其剧烈,双颊都烧得滚烫。 原燃这种态度,反而让之前抵触的她觉得有些愧疚,是她说要嫁给他的,现在他们已经结婚了,这也算是夫妻之间的正常行为了吧,本来,她对原燃一贯就心软,见不得他哪里不高兴或是难受。 不久,原燃出来了,头发没干,发梢还滴着水。 他在她身旁重新坐下,苍白的肤色还染着淡淡的潮红,显然□□未褪,“一起睡。” “不会对你做什么。” 安漾这三年里,一直很浅眠,后来住宿舍时,舍友为了照顾她,已经把动作放的很轻了,她每次还是会醒,弄得大家晚上在宿舍都只敢轻手轻脚,说话都放低了好几度,安漾很不好意思,干脆自己直接搬出了宿舍,不影响大家。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和一个人睡在一起,尤其当那个人还是原燃的时候。 但是,男人怀里暖烘烘的,气味很好闻。 她一开始,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后来,察觉到他真的没什么想法, 他说,“以前,我就想这样。” 每晚可以名正言顺的抱着她睡,虽然这张单人床窄了点,但是,这样,她离他离得更近, “过几天搬家。”他说,“还有婚礼。” 这个房子是他为了和安漾离得更近一点,随手买的,区位,采光都没挑过,装修也都是叫人随便弄的,他对住处也没什么要求,随便就好,但是,如果是他们未来真的要一起住的家,一点要好好重新选一个。 安漾垂眸,轻声说,“我想,婚礼那些,都等我大学毕业后。” 她避开原燃的目光,“这段时间,一直到明年毕业,我都很忙,没有时间办这些事情。” 原燃大学只用了三年就修完了学分,现在大学已经毕业一年了,但是,她还打算继续读研,大四下学期忙论文和毕业的事情,不过,说忙也忙,说不忙,其实也不忙,完全是抽得出时间来的。 这些是明面上的理由,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虽然领了结婚证了,她心结未解,真的没法以这种不负责任的心态和他办婚礼度蜜月。 她想试着,在这段时间,慢慢适应有他的生活,说不定,时间可以解开她的心结,让她不再介意三年前的事情。 男 人沉默了片刻,“嗯。” 并没有强求她。 安漾在心里松了口气。 “一起住。”他说。 安漾,“……”她气息悠长,无奈的嗯了一声。 “每天一起睡。”他又说。 安漾,“……” 见她没有拒绝,他很愉快的抱着她,直接上床睡觉了,男人怀抱比之前宽大,比起少年时代,骨骼更加舒展分明,她小小一只,蜷在他怀里,原燃似乎很喜欢两个人这种肌肤相触,亲密无间的感觉。 他干净的黑发末梢蹭在她的颈窝里,依旧很柔软,散发着清冽的薄荷味香,他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她,黑眸眸底的渴望显而易见。 和以前一样的。 可是。 安漾手指僵着,始终还是没有下手,移开了视线,“睡吧。” 他身子明显僵了僵,但是,没有再说什么,把她往自己怀里抱紧,“嗯。” 安漾结婚了的这件事情,瞒也瞒不住,何况,她也没有想太刻意瞒着,周围人听说这件事情之后,都惊得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然后,听到她结婚对象的名字后,下巴都快掉了。 林希知道了,她的朋友同学很多也都知道了。 安漾结婚了,而且,还是和之前,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年的初恋兼前男友,重逢后直接闪婚。 而原燃那边,以他的性格,自然也不会瞒着任何谁,直截了当的告诉所有人,他结婚了,和谁,什么时候, 岳闲庭知道后,没说什么,直说等正式办婚礼,和他们说一声。 而原家的,现在,原和义已经进了监狱,原戎去世,原家这支里,剩下的原燃,是原戎的亲孙子,逐星现在的实际掌权人,但是,原燃常年不在家,也不喜社交,所有,大部分人想拉关系的人,找到的都是白念芳。 “恭喜小原总结婚了。”一日,上门来的一个逐星中高层的夫人,和白念芳聊天,满面笑容道,“什么时候办婚礼呀?方便告诉我们一个日子,让大家一起去蹭蹭喜气?” 白念芳脸色一下变了,“结婚?你什么意思?” 那人吓了一跳,心道你儿子结婚了你还不知道? 不过她也是个人精,忙道,“我是听逐星的员工说的,说是恭喜小原总在湳安新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让她帮忙白念芳这儿打听打听,什么时候 办婚礼,看自己能不能趁这个机会和原燃套上近乎。 白念芳咬着牙,强行把自己表情恢复原状,“他最近,正和我说这个事儿,说要看个好点的日子办婚礼。” 那人笑,“是啊,我看……” 白念芳只觉得自己心一突突跳着,脑子一阵眩晕,“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她惨白着脸,拿起桌上杯子,朝着对面墙壁狠狠砸去,转眼之间,桌上所有玻璃器皿,能砸的,都被她砸了个干净。 那小怪物,居然结婚了? 他居然敢? 还背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和整个原家,甚至连一句通知都没有。 有哪个没长眼睛的人,居然看得上原燃? 他不就该孤家寡人一辈子,和这个家一起陪葬,来赎原和礼的罪?或者早点直接下地狱死了算了。 女人消瘦枯槁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愿意嫁给那种怪物,无非,就是图他的钱,或者,贪他那张皮囊。 知道了他以前那种模样,谁会看得上他,愿意嫁给他? 那种势利,拜金,想攀高枝的女人。 她太阳穴一突突跳着,拿起电话,白念芳的声音近乎歇斯底里,“你结婚了?” 原燃声音很沉,“结了。” 白念芳,“和谁?安家那个……”她想说小贱人,话没说出口,想起之前她在他面前提起安漾时,他阴沉骇人的视线,白念芳硬生生把那三字吞了下去。 “我还没有见过儿媳妇。”白念芳短促的笑了一声,笑声极其难听,“早听说,南方水土养人……” 言下之意,她想来一次湳安,亲自和安漾见一次面, 原燃没抬眼,语气冰冷,“你不配。” 白念芳,是和他一样,都是肮脏污秽不堪,活在阴暗和泥沼里的人。 她以前折磨他,他无所谓,反正她也没说错,是他应得的。 但是,他不想让白念芳出现在安漾面前,他觉得,会污了她干净的眼睛。 言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安漾在一旁听着,模糊听到那边女人的声音,听到“儿媳妇”几字时,她脸有些红,不过,也大概清楚了对面人的身份,小脸一下又白了下去。 她记得原燃的妈妈,就是之前,说 她嫁给原燃,想要攀高枝的人。 她好像想过来看她,但是,原燃似乎对她态度不是很好。 可是,她想,她嫁给了她的儿子,妈妈想过来见她一眼,这个想法一点不为过,而且,她是他丈夫的妈妈,安漾是个对家人和亲情看得很重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即使已经那么爱原燃,在他们的事情上,她也始终无法完全罔顾安文远的意愿。 她拉了拉原燃袖子。 见她这幅模样,男人薄唇抿了起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觉得,我应该和她见一面的……”安漾说。 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而且,她想弄明白,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原燃说那时候他病了,为什么他妈妈和他打电话时却一字没提? 安漾近段时间一直想着这件事情,只觉得很蹊跷,而且,她学了四年的心理学,明白一个人成年后的性格,和他童年经历有相当大的关系,原燃肩上和眼角的伤痕,包括他刚来湳安时,浑身是刺的模样,和常人迥异的性格,沉默,阴郁,喜欢光线昏暗的地方,极其厌恶和别人的肢体接触, 安漾想知道,以前,在他的童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原燃沉默着,少见的,没有直接答应她的要求。 安漾没办法,轻轻凑了过来,“好吗?”这是他们重逢后,安漾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男人身子僵了僵,但是,还是没有松口。 她轻声说,“拜托了。”见他还是不松口,她没办法,靠近,软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女孩嫣红柔软的唇,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随后,缓缓移这,到了他的唇角,轻轻迎上了那线条漂亮的薄唇。 ……这是他们重逢后,安漾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他身子有些僵,眼睛不眨,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享受着她的主动,想把这种感觉,一分分都印在心里。 见他依旧不说话,安漾有些失望,抽身想走,男人已经毫不客气的把她压在怀里,略带粗暴的吻了回来,不住地索取,极其热烈,三年前,他们曾经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接过吻,他对她的味道再熟悉不过。 一模一样的黏人,强势,比之前还多了点无赖劲儿,她被他闹得真的一点办法没有,被亲得满脸绯红,搂着他的腰,轻轻哼唧了几声。 原燃说,“过几天,我们搬家。” “她要来, 搬家后再来。” 他们正式住在一起的话,当然要一个大房子。 终于,是松口了。 安漾被他亲得浑身发软,鹿眼迷蒙着,水光朦胧,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小声说,“嗯。” 即使他们现在晚上睡一张床,但是,之前,安漾还是一直记得,会注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即使是在今天晚上,刚经历过那么一个吻,她还是,小心拉着被角,往外挪了挪。 他注意到了,抿了抿唇,转过身,毫不犹豫的,从背后直接抱住了她。 她不过来的话,他就过去。 原燃并没有对她说要搬去哪里,估计,也还是没有确定。 不过。 安漾想起了秋安路那间房子。 那件房子……位置好,是以前,原燃细心选了很久,包括装修,都是他有心猜测着她的喜好布置的,安漾确实也很喜欢,那幢房子,承载过他们一段很美好的回忆。 安漾想起了那幢房子,倒是原燃,没有再提起过,似乎是已经忘记了,他们还曾在那儿一起住过那么一段回忆。 第二天,放假上来,安漾上午想回了学校,去宿舍取一个文件,她打算下午的时候,再一个人去一趟秋安路,原燃今天有工作,白天时间不在家,她少见的能终于有点自由时间。 她松了口气,慢慢走回了宿舍。 只有徐秋宁一人在宿舍,她把文件给安漾。 “漾漾,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安漾抿了抿唇,掩去眸底神情,“大概,过一段时间吧。” 她和原燃之间的事情,安漾始终没对外人详细说起过,她们也一直搞不明白他们之前到底具体发生过什么。 徐秋宁犹豫了片刻,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漾漾,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安漾抬头看向她。 徐秋宁鼓起勇气,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当年,其实,原燃回来找过你一次。” 不过,后来,安漾一直没有回国,她家人还专门来宿舍过来关照过,说让她们不要再在安漾面前提前原燃,说起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情,问就说不知道好了。 她当时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彻底吹了,安漾后来也对他决口不谈,于是,也就一直没说起这件事。 徐秋宁,“他那会儿,看起来不是很好,好像病得 很厉害。” 其实,说是不是很好都有些过了,应该说是很不好,苍白消瘦,俨然大病初愈的模样,说话声音都是沙哑的,整个人,都苍白得没有颜色,眼神绝望又空洞。 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一眼看起来都差到了极致。 安漾手指一点点收紧。 重逢后,她问起过这段,只是说了一句病了,直接带过,他从来没有说过到底病到了什么程度,也没有告诉过她,他曾回湳安找过她这件事。 他到底还瞒了她多少? 所以,他们错过这三年,到底是因为什么? “嗯。”她脸色白着,低声答了一个字,勉力道,“谢谢。” 三年没有去过了,秋安路房子钥匙躺在她家里抽屉深处,三年里,安漾搬过很多次住处,也无数次想过,想硬下心来把这钥匙扔了,但是,最后没有一次狠得下心。 钥匙淡淡的黄铜光泽,因为久日没有打磨,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出了几分黯淡。 安漾轻轻打开了铁门,那个院子,里面树木葱茏。 安漾一路走近,轻轻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稍微有些阻力,她用力一拧,门把上落下簌簌灰尘,她推开门,脚步很轻的走了进去。 里面陈设基本没有变过,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安漾一路走着,像是陷入了一个三年前的梦里,目光有些迷蒙,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看过去,直到到了二楼,她以前住的那间房间。 说是她住的房间,但是,因为原燃喜欢黏着她,尤其是,当他们在秋安路,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时,更加完全不收敛,她不让他和她睡一个房间,所以,他基本都要待到睡觉之前,最后一刻再走。 书桌,沙发……床,米白色的床罩,一切,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 里面,有人进来过。 安漾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床头上放着一个盒子,她仔细看了几眼,确定,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盒子,她伸手拿起,想打开,发现盒子上了锁,是个密码锁。 安漾想了半天,轻轻输入了几个数字。 随着清脆的哒的一声,锁应声而开。 里面装着什么,最上面的,是个小本,安漾拿起。 打开一看,是秋安路这处房子的产权证明,上面,居然,只 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她抿着唇,放下,继续看盒子里面剩下的东西。 底下,是一张薄薄的a4纸,她拿起那张纸,手指有些颤抖,一眼认出熟悉的字迹。 我回来了,迟了两天。 是我不对。 他们说你走了,不会回了,说你已经讨厌我了。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你,很喜欢。 隔着大片的空白。 他最后写,如果你不要我了,可以最后再见一次面,亲自对我说吗? …… 让他可以再见到她一面,听到她的声音。 原燃不怎么会说情话,他们表白时,还是安漾自己说的,她很惯着他,后来,也有不少人说过,说她太宠着原燃了,甚至都没有让他表白,这样,得手太容易,男人就不会珍惜你。 最下方,盒子里,还放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安漾放下纸,手指微微颤着,把它从盒底拿了出来。 那是一只洗得干干净净的布偶猫,安漾记得,是当年原燃初来她家时,她生日,送个了原燃一个从娃娃机里夹的兔子,给她夹了,后来,原燃给她弄来了一个娃娃机的小猫,她从里面挑了一只最好看的最贵的送给原燃,以前,情到浓时,她疼爱他,也会情难自禁,脱口而出叫他原小猫。 小猫脑袋上被贴了一张标签,是他的字迹,写着三字,“安安的。” 他说,只要她愿意,他的所有东西,包括他自己,都是她的。 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像以前那样怜惜他,给他一点她的爱。 那只小猫有点破旧了,乖乖蹲在她手心里,眼珠像琉璃一样,黑漆漆的,在夕阳下折射出明净的光彩,像是少年漆黑干净的眼睛,那样看着她。 隔了三年的时光。 少年时代的原燃,他语文成绩经常不及格,话很少,不会表达,读不懂别人情绪,字也不怎么好看,张扬潦草惯了,耐心的塞进这一张纸里,给她写下他心里想的话。 倾尽全力的在爱她。 他那会儿大病初愈,拿笔的手有些不稳,一开始的几个字,都有些歪斜。 他的感情,从来是这么纯粹,如风过后,燃烧的燎原野火,执拗,热烈又单纯,来自一个少年的爱情。 安漾蹲下身,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原小猫的幸福日子很快要来啦~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烤焦的鱼10瓶;林蓉蓉、奶味斯汀的na宝5瓶;橙皮橙?、九和、373180162瓶;谁都不如我可爱2、桃桃苏打、大笨蛋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原燃从公司回来,晚上有个饭局,他懒得去,直接推给了张合北,让他代理出席,他自己直接回家陪小妻子。 逐星现在事情很多,新项目马上要上,好在逐星游戏总部就在湳安,他最近处理工作重心都在这边,不用多出差,虽然工作强度依旧很大,但是三年里,他过惯这种日子了,现在,每天回家,可以和安漾待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每天可以看到她,触碰到她,对他而言已经不啻于人间仙境。 最近助理找了一些房源,原燃都觉得不好,看着哪里都有瑕疵, 助理都不太习惯了,毕竟小原总以前是出了名的好伺候,除了脾气冷了点外,工作狂,生活方面什么要求都没有,衣食住行都没什么要求,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苛刻。 看完两处房子,回到家,刚开门,感到有些不对。 客厅里没开灯,黑暗里,有人缩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他打开灯。 灯光忽然,门口,出现的男人身形修长,影子拉长,投到沙发上,见他回来了,安漾揉着眼角,很不好意思,想忙起身去洗手间擦干净自己的小花脸儿。 原燃最见不得她哭。 “你今天,迟回来了一点。”她轻轻抽了抽鼻子,仰脸看着他,“本来,应该是六点前的。” 结婚同居到现在,安漾从没有关心过他什么时候到家,原燃一直以为她根本不在意,毕竟,结婚是他骗来的,现在同居也是他强行拗着她的,他没想到,安漾居然记得他每天回家的时间。 她也在意他,至少有一点点,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愉悦, “去看房了。”他说,拿指腹擦去了她的眼泪,男人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擦上她细嫩的皮肤,微红的眼角,他目光有些异样。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安漾在他怀里轻轻扭了一下,他很快拿了水和毛巾过来,“下次,和你一起去。” 安漾鼻音沙哑,“带我一起,以后,迟回来,要和我说。” 是因为他回来迟了,才哭? 他有些奇怪,不过,很快第一时间否认了这种可能,她现在和他的亲近,都是他主动,或哄或诱或强制,安漾几乎没有回应过,他甚至一直觉得,如果他搬走或者离开,她可能只会觉得高兴。 从秋安路回来,安漾一直抑制不住的掉眼泪,一直到现在。 她想起那封信,当着她的面,原燃肯定说不出那 些话来。 那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燃不愿意说,但是,她现在想明白了,中间,肯定发生过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是她太傻。 原燃怎么可能主动会要离开她? 眼前,男人模样变得更加成熟,下颌线条清瘦凌厉,轮廓分明,但是,看她的眼神,和少年时代别无二致,一双桃花眼,视线灼人,似乎从来都只看得见她一人。 她轻轻搂住了他的腰,“我觉得没必要再看房子,之前,秋安路的那套,我就觉得很不错,想以后住在那里。” 安漾的态度的突然变化,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但是,根本不愿意细究。 他习惯了不长久,幸福都是短暂的,和泡影一样,细究起来,转瞬便没了,他只想好好抓住拥有的片刻。 她这样主动亲近他,他只觉得神魂都荡着,回抱住她细细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找一个更好的。” “我就喜欢那样的。”安漾说,把小脑袋埋在男人怀里,声音软软的,带着小颤音。 被这样亲近,用这种近乎于撒娇的态度,他什么都管不了,昏了头,只觉得这会儿,她要什么,他都给她,要他的命都给她。 “想亲么?”她感觉到了,红着脸问。 男人桃花眼灼灼,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哑,“嗯,想。” 但是,这次,少见的,他却没有主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安漾恍然大悟,他是想要她的主动,表示对他的喜欢。 安漾脸有些红,主动抱着他的脖子,仰脸,试图亲上,她动作有些生涩,有些笨拙,毕竟,之前,他们之间的亲吻,一直都是原燃主导,她只是被迫受着,每次都被亲得脑子都发懵。 重逢后,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他,他唇薄,唇线很清晰,很冷的淡红色,原燃本来就长一副冷淡俊美的模样,冷着脸,眉眼里有淡淡的厌倦,很难以接近,而现在,他视线灼灼的看着她,因为情/欲,苍白的皮肤上也染上了淡淡的红,一心等着,渴望着她的触碰,早已沉沦。 …… 不知道什么时候,位置已经又转换了,沙发上,她被他压在身下,他难耐,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间,安漾眸子迷蒙着,浑身力气,似乎都被抽走,感官里,只能清晰的感觉到一个他,和他的动作。 手机订的闹钟忽然响了起来,安漾脑子一下清明,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原燃,你妈妈,今天要来了。” 男人声音很沙,透着股要命的性感,“别管。” 安漾唔了一声,眸子里水光潋滟,“……不行。” “等回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她求着,“等回来……再,再……好么。” 他埋头在她颈窝里,轻轻蹭着,桃花眼微眯,安漾感觉他又在她颈间咬了一下,磨蹭着,就是不肯离开她。 见她这样求着,眼角微微发红,又羞又娇,这模样他爱极了,他指腹微微在她面颊上眷恋的拂过,终于答了一声,“好。” 她忙起身,换好衣服,少见的化了个淡妆,掩盖掉之前因为哭泣有些憔悴的模样。 男人靠在门口,没有餍足,视线一瞬不瞬的随着她。 …… 白念芳预定晚六点到。 门前,停下的是一辆深黑色豪华轿车,司机先下车,毕恭毕敬,给她拉开门,车上下来了一个女人,一身黑裙子,黑色高跟鞋……完全不像是来新婚儿子家会穿的颜色,倒像是去参加某种白喜事。 安漾垂着睫,原燃握着她的手,神情散漫,手指修长,指尖灼热,很让人安心的温度,她紧张的心也缓了不少,对女人露了个甜甜的笑,“您好。” 她现在已经是原燃的妻子了,见他的妈妈,自然需要态度好一点,给她扳回之前留下的坏印象。 白念芳也是第一次见安漾,她冷着脸,苛刻的打量着她,见她一双大大的,水汪剔透的鹿眼,很标致的小鹅蛋脸儿,尖下巴,皮肤白润得和瓷一样,透着南方水乡女孩儿的温柔水润。 温纯,无辜,惹人怜爱。 是别人见到她后,会直接留下的印象。 白念芳在心里冷笑,想着长这副狐媚模样,怪不得,能把小怪物迷得七荤八素,当年他那样被关着长大,到哪里见过这模样的女孩子,又同吃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要骗一个原燃,真是太简单不过。 安家好歹也是个书香世家,她这种长相气质学历,怎么,也不愁嫁。 知道小怪物真正的样子后,不要他了,也再正常不过。 安漾也在看她。 出乎她意料的是,白念芳和原燃不像,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白念芳细眉细眼,单眼皮,肤色苍白,长相平平淡淡, 五官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让人记住,和原燃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被看见,非常惹眼的俊美完全不似。 她打扮很精致,说话语速慢,眼神傲慢,有种贵妇。 白念芳没答安漾的话,直接问原燃,“你现在就住这?” 他们现在还没搬家,住的,依旧是之前安漾租的房子在的那片小区,其实也没多差,不过,就是普通人家住的房子。 安漾能感觉到,身旁男人的低气压,准确的说,是从白念芳出现开始,安漾感觉到他情绪就不对,看着白念芳时,根本不像是一般孩子和母亲 原燃没和她打招呼,低着眼,眉眼冰冷。 安漾打圆场,“今晚,我们去外面吃,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 她没说完,白念芳道,目光咄咄逼人,“救你们这地儿,哪来好味道的馆子?婆婆第一次上门,新媳妇不该自己下厨做一顿?” 安漾厨艺其实很好,原本她就对烹调有兴趣,在国外待了两年后,厨艺更加磨出来了, 安漾还没说话,身旁,原燃已经先出声了,声线冷冰冰,漆黑阴郁的眼看着她,缓慢却清晰道,“不吃,就回去。” 当着白念芳的面,他直接对安漾说,“你没必要理她。” 他握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小手收入掌心,安抚又眷恋。 去饭店也是他要的,他觉得白念芳不配吃安漾做的菜。 他和白念芳之间,早就没什么母子亲情了,之前他神志不清时做出来的那些事情,白念芳说他欠她的,那也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和安漾没关系,如果白念芳敢对安漾说或者做是过界的事情,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现在原家早是他说了算,白念芳也只是仗着是他母亲身份,能活得这么滋润受人追捧。 司机还没走,站在一旁,见原燃对夫人这态度,吓得头也不敢抬。 白念芳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青,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对原燃发火的资本,只能强行按捺住。 这一顿饭氛围极其沉闷,白念芳吃得很少,点了酒,倒是一杯杯下肚。 安漾陪着她喝了一点点。 原燃是不喝酒的。 白念芳显然也知道,叫了酒和鲜榨果汁,自然而然给了原燃后者。 坐近了,她忽然闻到,白念芳身上,浓烈的香味,不像是香水的味道,倒像是另一 种,类似熏香的味道,白念芳见她注意到了,牵起一边唇角,“是以前,小燃房间里,我常给他用的,安神。” 很奇异的香味。 安漾闻着,她之前上过一节选修课,专门讲香味对心理疗法的,对于一些常见的安神香都有所了解,倒是,第一次闻到这种。 “我是学过一些这方面。”安漾抿着唇,露出了一个可爱的小笑涡,“但是,也是第一次闻到这种香呢,原燃晚上确实经常睡不好,阿姨可以告诉我一下名字么,我也想在家里买一些。” 白念芳神色有些僵硬,“市面上买不到。” “小燃从小,身体就不好……”白念芳微微吐着酒气。 没说完,原燃已经抬眸看她,阴沉暴戾的视线,白念芳被看得心里一寒,想起他小时候发狂的模样,一瞬间,闭了嘴。 她在心里冷笑,苍白的脸有些扭曲。 看来,小怪物也是知道的啊,知道他随时有被那小姑娘抛弃的可能。 多卑微啊,多可怜啊。 就算结婚了,就算百般讨好……他会讨好人?白念芳哂笑,被那样养出来的,他什么都不会,想讨好,估计也找不到门路,只会徒招人厌恶,估计,也就是靠着那张天生的皮囊和钱。 她都有些后悔了,当年,为什么不划得更深一点,把他的脸也彻底毁了,这样,就更加没人愿意靠近他了吧。 不过,反正,那个安漾,爱的也不可能是真正的他。 他爱的东西,也一辈子都求而不得。 这才是正常的,小怪物该得的,替原和礼赎的罪。 他越痛苦,她心里就越舒畅。 白念芳轻轻笑了两声,笑得自然,发自心里的笑容,站起身,“坐飞机累了,晚上,我就先回宾馆,明天再去你们那看。” 安漾送她上了车,随后,他们回了自己家。 “今晚我来收拾一下,”安漾和他说话,“下周,我们就搬去秋安路,好吗?” 原燃脸色有些苍白,她和他说了几声,他才回神,安漾注意到了,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不舒服?” 男人长睫垂着,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大片阴影,“有点累。” “早一点睡吧。”安漾见他这模样,有些担心。 平时原燃一直黏着她,尤其是今天,他们刚和好,她又有了那种允诺,原本 ,她原本以为,晚上一回来,他肯定会迫不及待的想要。 她也已经准备好了,全部接受他。 安漾红着脸,小声问,“不睡这里么?”他似乎不准备睡主卧,他们之前一直一起同床的地方,而是准备到偏卧。 “感冒。”男人哑着嗓子道。 “没有发烧?”安漾真的怕原燃感冒发烧了,踮起脚,想去探他额头温度,温度很正常,他拂开她的手,脸色苍白。 “原燃,你是不是头疼?”她声音有些颤,对他这种异样的表现非常不安。 听到那两个字,他脸色瞬间白了,哑着嗓子,转身朝卧室走去,“没有,” “原燃?”安漾追了过去,敲门,恍然发现,门竟然被从里面锁上了。 安漾记起了,之前上高中,也有过一次,原燃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对她说身体不舒服,那时候,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信了他说是肚子疼。 …… 一进门,他再也撑不住了,头在剧烈的疼,疼到了眼前发黑的地步。 是因为重新见到了白念芳?那种熟悉又陌生的香味,让他想起了,以前在别庄里时,经常闻到的,他噩梦里也会闻到的香味。 原燃早在小时候无数次的反复重复中,接受了自己有病的这个事实 精神分裂,狂躁症,这种名字,都是那些人叫来的医生给他诊断出的病,他们说他有病,需要治疗和隔离,而这种病的名字,哪个正常人,听不是避之不及,目露惊恐和厌恶? 一旦发病,他都处在浓厚的自我厌弃中, 楚河却说他只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主要因为他小时候被绑架后,没有得到合适的精神疏导,和之后不健康的成长环境导致的,说他那时伤人也只都是为了自我保护,他给他做了检查,说他生理上并没有什么病变。 那三年里,他后期确实也好了不少,没有再头疼过,虽然依旧有噩梦,但是,没有再头疼,到底还是阴魂不散? 门外,隐约传来安漾的声音,她很焦急的在敲门,叫他的名字。 他不能让她进来,看见他这种模样,他刚得了她的喜欢和亲近,才那么短一段时间,是因为他太贪心?还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因为痛苦和用力,男人修长的手指收紧,苍白的手背上,青色的脉络格外明显,他无声的蜷在浴室,漆黑凌乱的发贴在苍白的脸 上,长睫被冰冷的水打湿,唇也是苍白,整个人,似乎都褪去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很快要真相大白啦,白也会被收拾哒,接下来就甜甜甜。 也差不多该让他们圆个房了233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玉溪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a北京卡芬达谈文华30瓶;欣10瓶;山有木枝3瓶;失宠的猫、prejudice.、lmj2瓶;谁都不如我可爱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但是,这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开,只是一直等候在了门外,她在敲门,“原燃,你怎么了?” 她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音,小手敲在门上,一声比一声,敲得她指骨都有些生疼,但是,门内一直悄无声息,除去轻微的水流声,什么都听不到,似乎连呼吸声,都隐没在其后。 安漾只觉得自己心都在慢慢下沉。 “原燃,你,你要是不出来的话。”她已经开始转变为了细微的呜咽,“我就和你离婚,回家,然后和别人再结婚,再也不回来看你了。” 她靠在门前,指骨生疼,一张小脸都红了,哭得呜呜咽咽,细碎的哭声丝毫不加掩饰。 …… 吱呀一声,门轻轻开了。 安漾忙冲了进去,男人脸色苍白,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转身背对着她,一句话都没说,似乎在沉默的忍受着极大地痛苦。 “离我远点。”声音极其嘶哑而克制。 安漾吓坏了。 …… 她一直在旁边看着原燃,双膝都有些发麻,她不敢动他,关了水,把外头光暖打开,争取让室内温度升上去。 直到他神志一点点归位,视野也变得重新清晰,却依旧不看她,光影落下,漆黑的发梢黏在他笔直秀颀的脖颈上,只是一动不动,依旧背对着她。 安漾喂他喝了一点水,动作温柔,她看着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轻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小的时候。” 他目光很空洞,“我就是这样,一直不正常。” “你想和我离婚?”他转头看向安漾,唇色还白着,漆黑的桃花眼,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事到如今,她想走,他已经不可能再放手。 安漾轻轻,“为什么不早和我说?非要这样一个人忍着呢。” 他瞳孔放大了一些,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她说出的话。 那张嫣红,柔软的小嘴,轻轻张开,语声温柔,坦诚,不包括任何虚与委蛇,隐藏的厌恶,“没必要瞒着我的。” 她说,“我爱的是你,完完整整的你,无论你什么样子,都不会变。” 其实一开始,他那些与常人想异的表现,就格外明显,原燃也从来没有想过隐瞒,安漾知道 ,在他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他有很多不想告诉她的事情。 “所以,三年前,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离开我?”安漾轻声问,“你说病了,其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回不来。” 他不愿意多说起,把这三年的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带过了很多东西。 安漾颤着声音问,“爸爸,也知道你的病么?” 男人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怪不得,他当年那么激烈的反对她嫁给原燃,一直到生米煮成熟饭,才不得不答应下来,原来,还有这种原因在里面。 他抿了抿唇,“嗯。” “治过很多次。”他说,瞳孔黑漆漆的,似乎回忆起了往事。 “很小的时候,我就没在学校。” “一个人长大的,所以很多东西都不懂。” 包括他背上和眼角的伤痕,都是那段岁月,给他留下的印记。 原燃话很少,说起这些事情时,言简意赅,表情很淡漠,似乎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明显很不希望说起这些事情,也不想要她因此同情他,纯碎只是不带感情的叙述。 …… 安漾无声的哭着,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他? “可是你都好了,为什么会忽然再发作?”安漾轻声问,“而且,只是因为小时候的绑架的话,ptsd会不会太长……” 原燃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从很小的时候,有记忆起,在绑架事件后,回来,不久就开始产生噩梦和幻觉,并且,随着年龄的增大越演越烈,他们都说他有病,很危险,做了很多很多恐怖的事情。 原燃自己也无所谓,早已经接受,他不是正常人的这个事实。 准确的说,他那时候,已经就没什么求生欲了,只是混沌活着罢了,活到哪天,死了,和活着感觉也差不多。 他们重逢后,原燃回湳安,一直很正常,噩梦频率也降低了很多, 安漾仔细思索着昨天他们做过的一举一动,绞尽脑汁的回忆排查。 回忆里,忽然涌起一阵诡异的香。 安漾猛然抬头,脸色有些发白,她心里忽然有个极其可怕猜想,但是,非常不确定。 因为,原燃毕竟是白念芳的亲生儿子,无论他们夫妻感情如何,这样对待自己 的儿子,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出来的事情。 她轻轻说,“换衣服,早点睡吧。” 安漾家里备着一些镇定药,剂量用得合适的话,可以安抚头疼,有利于助眠,安漾拿过来了一些,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她问原燃,“感觉好些了么?” 其实头还有些疼,但是。 他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像是劫后余生的死囚,刚从死刑场走过一遍。 男人像只大猫一样,密不透风的缠着她,他想把自己的体温渡过,和她肌肤相亲,气息相缠,贪恋的呼吸着发上的香味,听到这句话,他薄唇抿了起来,“不想吃。” 他不想吃药,对吃药这件事情,有本能的排斥。 安漾轻轻抚过他的黑发,“这种镇定药安全性很高,吃一些,你不会那么难受。” 而且,她都说了不会嫌弃,也不觉得有什么,看来,原燃还没有完全放心,只觉得满满的心疼,不知道,原燃自己为什么要那么介意。 他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陪我。” 安漾于是也钻进了被窝,原燃抱着她,心满意足。 不久,服下的镇定药物起了作用。 她这么近的打量着他,原燃睡着后,显得格外的乖,长睫垂下,右眼眼角那道细长的伤疤淡淡的,真的,她几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多么凶险,只差一点点,他的右眼,可能就真的看不见了,那么漂亮一双眼。 安漾慢慢贴近他的唇,印下,轻轻蹭了蹭。 以后,会有她来爱他。 无论,是怎么样的他。 白念芳预订来他们家的时间是第二天下午,安漾照常准备,宛如昨天是也没发生过一般,小夫妻看起来很亲密,举手投足之间,她对原燃很温柔的笑,眸光浅浅,喜欢不加掩饰。 白念芳坐在对面,唇角下撇,难以置信。 这女人,看到昨天晚上,看到小怪物发病的模样,居然还敢毫无芥蒂的和他这样亲密。 难道,是因为昨天剂量不够,什么也没发生,所以才这样? “家里还有一点酒。”安漾轻轻笑着,“阿姨,您要喝么,我去拿过来。” 白念芳勉强扯起唇,“一起,小燃也喝一点。” 安漾说,“原燃不喝。” 白念芳像是精神有些恍惚 安漾倒了一杯果汁过来,厨房里的炉子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安漾站起身,对白念芳抱歉道,“煲的汤好像好了,我去端菜过来。” 原燃跟着她一起进了厨房,帮她拿碗和汤勺。 白念芳一人坐在桌边。 厨房门掩着,看不清楚里面,里面不时传来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似乎在低声说话,他们回来,鸡汤很香浓, 安漾很自然端起了那杯果汁,“他昨天有点感冒,我去热一热。” 她去了一趟厨房,不久,端着一杯热好的果汁回来。 原燃话很少,安漾给他夹菜,安漾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有些原燃爱吃的口味,她非常了解,知道原燃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原燃很乖,基本上,她夹什么,他都吃。 白念芳坐不住了,离开时,面色格外难看。 …… 厨房里,安漾将那一瓶换回来的果汁倒进了一个小玻璃瓶,咬着下唇。 一瞬间,安漾一下想到了一个人。 沈如。 沈如同时持有医科博士学位,对各种药剂,尤其是有精神效果的药物,格外熟悉,实验室里设备也很齐全。 第二天,她一大早赶去了学校,好在,沈如还在,“沈老师,对不起,我有份材料需想给您帮忙化验一下。” 沈如也知道她最近结婚了的事情,安漾提起时有些害羞,但是,也没有隐瞒,实验室里大家都哗然,笑着说什么时候可以喝师妹喜酒,尤其几个年纪大一点的师兄起哄格外厉害。 安漾被闹得很不好意思,沈如接过那份密封好的材料,看着她淡淡的笑,“婚礼,你们打算在什么时候?” “师妹,赶紧定时间啊,沈大美女都有兴致要出席你的婚礼了。” 沈如平素性格其实有些淡,不爱社交,虽然工作认真负责,但是其实很冷情冷性一个人,安漾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还,还没定。” 她红着脸,“要和家里另外一位讨论一下,应该是在我毕业之后。” 另外一个师姐笑,“结婚证都领了了,直接说老公嘛,还家里那位。” “师妹老公我见过,超级帅,没想到这么早,这么早就结婚了,不过也好,少祸害多少纯情少女。” “师妹这么漂亮,再不结,等着别人抢呢?” 安漾脸红透 了,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应付那些打趣, 沈如拿走了那份材料,放好,对她点头笑,“那就提前祝你新婚愉快,” “后天可以出结果。”她说,“到时候,和你联系。” 安漾忙道谢,“麻烦沈老师。” “不用客气。”沈如道,“不麻烦。”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安漾一看,时间到了,估计是原燃从公司回来后,在家里不见她,直接过来接了。 沈如随着她一起出了实验室在的大楼,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低头和她说着话,侧脸格外好看,唇红齿白,有些阴郁的俊美,只是,在和她说话时,便全化作了柔和,他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一起上了车。 夕阳下,沈如沉默站着,安漾再度回头,对她招手再见。 暖融融的夕阳落在她纯黑的眸子里,沈如也对她笑,什么都没说, 这段时间,原燃工作很忙,逐星游戏近几年版图扩张,发展蒸蒸日上,自然而然大家的工作重点也有所转移,原燃这次过来,也算是重操旧业,三年前他在逐星游戏领过项目,做的很成功,算是他重新登上逐星顶层的第一步。 总部大老板过来亲自督工了。 张合北一直怵他,连带着整个公司的人,执行力都比之前强。 非常年轻,话少,实干派, “嫂子。”安漾去等他回家时,原燃没出来,她在大厅倒是先碰见了一个 安漾觉得臊得慌,那个青年比她大,得二十七八了,黑框眼镜,大眼睛,一头黑发乱糟糟的,标准理工男模样,极其热情。 随后,会议室门开了,她家原小猫出来了。 秦星眼里,只见老板冷着脸,格外可怕,“滚回去上班。” 秦星一麻溜儿赶紧跑了, 他们都没见过这位小原总笑,一开始,见那位传说中的小原总真人,这么年轻帅气,许多单身女员工都很激动很有想法,只是后来,他性格实在是太孤僻,一天到晚,在公司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工作,除去工作外,一句多余的话和表情都没有,早晚一点都不在公司多待。 在他眼里,人好像就根本没什么性别之分。 所以,得知原总刚满二十二岁,就已经结婚了,大家下巴都要惊掉了。 别人为什么都那么怕他。 安漾忍不住想笑,不过,回想起 她自己第一次遇到原燃时,也被他吓得够呛,她抿唇,偷偷笑了。 而现在。 晚上,洗过澡,他现在钻她床格外轻车熟路。 而且,格外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早点睡,不行。”他想蹭过来时,安漾轻轻退了一下。 明天,她还要去沈如那拿化验结果,还想哄骗原小猫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真的不适合做什么。 他觉得有点委屈。 他也没想做什么,不过想抱着她,多亲近一会儿。 安漾受不得他那模样,于是,又退了回来,男人把她抱在自己怀里,收了满怀,似才终于满意,感觉到身后人宽阔温暖的怀抱,安漾仰脸,轻声说,“你瘦了好多。” 这三年,他长高了,但是,明显也清瘦了,领口下,露出的锁骨线条格外清晰,微微凹下去一点,看着长而平直,有种莫名勾人的性感,,但是确实,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和缺乏睡眠,他是瘦了,衬得原本生得就漂亮的骨骼格外修长。 他没注意过自己什么模样。 不过,她说这句话,是要因为这个嫌弃他了吗。 他微微抿了抿唇,“我可以多吃点。” 如果是嫌弃他抱着不舒服的话,他会尽力多吃一点,长回来的。 男人低着眼时,长睫也随着垂着,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色泽浓黑,他以前不通世事,连怎么接吻都不会,情/欲涌起而不知如何发泄时,眼角都染着绯,极纯,却又惑人,安漾现在还记得,他迷蒙着眼,哑声对她说难受时的模样…… 只是回想起那些事情,她羞得脸上发烧,不敢再想,也不敢再看他。 他却带着她的小手,一路往下,男人体温是一贯的高,几乎灼人。 他昨天……都这么累了,现在,还有时间想着这种事情么? 安漾耳尖一下都红了,条件反射一样,用力抽回手,原燃根本没多想,只想带着她的手到腹部,给她证明他并没有瘦太多,腹肌形状还能摸到,只是不料,安漾这一用力,小手触的位置一下偏了…… 两个人都僵住了,半晌,男人低哑的哼了一声,从背后抱住了她,蹭在她的颈窝里,长睫半垂,他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桃花眼有些迷蒙,他在她耳畔微微喘着,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攥着她的小手,不让离开,“想要那里?” 他可以给她,反正,他都是她的,想摸哪里,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软:……你不要脸。 燃:?(原来这样就算不要脸了么?那之后他想要的那些,怎么办?) 原.满脑子各种骚操作.燃。 —— 第72章 安漾已经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还是假的不知道,手像是被火灼到了一样,男人眼角已经完全红了,死死摁着她的小手,抑制不住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喘息,“……安安。” 他声音本来好听,声线很低,沉沉磁磁,只是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没什么情绪,听着冷而凉薄。 而现在,染着情/欲,在床上这样叫她,安漾尾椎骨一麻,羞耻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他。 原燃俯首在她颈窝,深深呼吸着她的味道,男人秀挺的鼻梁蹭在颈窝里,在她雪色无暇的肌肤上,随后,便是重重的吮吻,安漾只觉得被他唇舌触到的地方,都像过了一阵电流一样,酥酥麻麻。 “明天,明天还要去医院。”她气息不稳,“你早一点休息,不可以太累。” 这种事情,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细白如葱的手指,插在他柔软的黑发间,一下一下,或轻或重抚摸着,呼吸也很急促。 他显然极受用了这种爱抚,低低应了一声,“嗯。” 简直都能看到耳朵在脑袋上轻轻摇着,动作却一点没停,毫不加收敛,声音沙哑,“还有,这里。” 漆黑的眼微眯着,眼尾弧度格外明显,形如桃花,眼尾绯红,格外惑人,他带着她的小手,引导着,慢慢往下,男人肌肤滚烫,散发着灼人的热度。 想要她爱抚。 …… 直到他终于心满意足,把她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搂着她入睡时,安漾脸已经红透了,回忆起来都羞耻到想撞墙,难以置信自己刚做了什么。 没办法,他的样子实在太有迷惑性了,可怜巴巴,乖巧,又强势,对她的渴望从来不加掩饰。 想要她,想让她爱他。 都写在了眼神里。 安漾难以想象,同一个人身上,怎么可以同时有这么多种矛盾的气质,还融合得一点不违和。 恍恍惚惚,她只觉得,身上感官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了。 原燃可能确实是累了,昨天刚病,又在公司忙了整整一天,八分的餍足后,睡得少见的沉。 安漾觉得口渴,她轻手轻脚的下床,去客厅打了水。 路过镜子时,看见她自己,领口已经乱得不成模样,雪色肤光之间,上面都是交错的重重吻痕,还有个浅红色的咬痕。 都是原燃留下的 。 他那颗虎牙,咬人很疼,尤其是兴奋起来时,爱她爱极了,根本控制不住,安漾甚至都产生了一种,仿佛要被他吃下去的错觉。 第二天上午,安漾上午去了学校,接到了沈如电话,“化验结果出来了。” “你进来吧,进来说。”沈如关了实验室门。旁边,是她的办公室,沈如关了门,整个办公室,安安静静,只听得她们俩人的声音。 安漾有些紧张,在她对面坐下,“老师,怎么样?” 沈如没有直接回答,盯着她,“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安漾只觉得心里一紧,“有什么不对劲么?” 她很少见沈如用这种语气说话。 沈如盯着她明澈的瞳孔,半晌,“没什么大危险。” “这里面有从美洲雨林里一种植物里提取出来的成分,但是,非常少见,我也是十多年前,偶然见到过一次实物才认出来。” “那种植物,香味和汁液,对动物有一定的毒性,对人体没大害,但是,可能会引起致幻效果,在当地,以前有土著曾经试过用这种植物的汁液来猎捕。” 安漾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但是,我也闻到了,后来并没有什么症状……” 沈如说,“对于正常的成年人而言,接触一次两次,并不会有大害。” 她觉得很奇怪,安漾是从哪里都得这种东西的。 安漾唇有些发白,“那,如果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长期接触呢?” 沈如说,“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差,精神也比成年人脆弱,如果长期接触到,本来心理状态又处于亚健康的话,稍加一点暗示,很可能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 她脸色很严肃,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漾漾,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个样品的?” “我不知道。”她有些崩溃,眸光有些涣散,还沉浸在刚听到的事实里。 包间里那阵异香,后来的果汁,加上沈如刚和她说出的事实,一切都指向唯一的一个真相。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原燃说这件事情,毕竟,如果,让他知道,折磨了他这二十年的病症,其实大部分都是有人在背后炮制,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亲生母亲,谁能接受这种事情? 沈如,“……” 沈如是她老师,带了她四年,安漾对她的品行有所了解,她一直很信任沈如,所有 ,才会放心把这份材料带给她来化验。 但是现在,她也真的无法和沈如和盘托出这件事情,毕竟,这也算是他们的家事,原燃的私事。 “对不起,我不能说。”安漾轻声道。 沈如纤长的手指绞紧,唇也紧紧抿着,看向窗外,忽然缓缓道,“我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很荒唐的事情。” 当年,沈如实在走投无路,那人挑选了很多适龄女子,最后找到了她,她年轻,漂亮,学历高。 白念芳觉得,这样生出来的孩子,遗传基因好,质量会比较高,长得漂亮又机灵,才会比较讨原和礼喜欢,这样,他才会多回家。 中介人对沈如是这样说的。 说是有一对年轻夫妇,因为妻子没有生育能力,产不了卵子,但是,他们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希望沈如可以帮忙圆他们这个梦。 当然,之后会有适当的经济补偿,是给她调养身体的费用。 沈如见过一次那对夫妇,是在录像里,见中间人毕恭毕敬的和他们谈话。 那位丈夫非常俊美,不过,表情冷淡,似乎对这件事情完全不热衷,妻子长相平平,但是,温柔大方娴雅,说话间不时看向一旁丈夫,目光里满是爱意。 白念芳握着中间人的手,目光很是恳切,语气温柔,“麻烦你转告一下那位小姐,如果她同意的话,我们都将非常感感谢。” “而且,我一定会对这个孩子很好很好,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 那会儿沈如考虑了半个月,终于松口。 听完那个长长的故事,安漾不是不相信,她是现在还没有回过神。 “沈老师,你说,当年那个孩子,是原燃?”半天,她才找回她的声音,微哑着。 沈如苦涩的笑,“……如果,你不愿意相信,可以去做一个鉴定。” 从一开始,白念芳背地里对原燃做的这些事情,然后,她还没完全消化,又忽然被告知,白念芳原来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她的丈夫,其实是她老师以前素未谋面,而且互不相认的亲生儿子? 她只觉得嗓子有些发涩,沈如平静的看着她,只是,细瘦的肩,依旧在微不可察的颤着。 安漾终于点头。 那天,是沈如和安漾一起去拿的报告。 那一天是个晴天,万里无云,看完那份报告,安漾久久沉默了。 沈如问,“现在,你可以都告诉我了吗?”声音有些颤抖。 安漾低着眸,“这些年,他过得不是很好……” 这么多年间,安漾没把原燃全部事情告诉她,只是挑一些含糊说了,但是,以沈如的智商,不需要她多说,她早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推断得七七八八。 原燃对安漾说的版本已经是刻意删了很多了,很多部分,都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安漾这次再度弱化了一些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的。 即使是这样,说完后,沈如抬头,眼角已经红了,她感到了一阵极大的愤怒。 就因为不是她的孩子?这么多年间,她就这么对原燃?完全违反了当年的说法。 她对安漾说,“以后,你多给他调理一下身体,主要是精神方面的,多安抚一下他,不要再让他接触这类物质……” 安漾点头,一一记下。 她最后缓缓道,“我要和那个女人见面。” 白念芳竟然爽快同意了。 湳安的冬天,夜风冰冷入骨,见到她和沈如,白念芳毫不在意的笑,“你们都知道了?” 夜风里,她穿着一身白色,消瘦得风似乎能吹走,简直有如鬼魂。 安漾紧紧抿着唇,还没开始说话,白念芳已经顾自说了起来,似乎是自言自语,似乎,又是在说给她们听。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我费尽心机,去给他生了一个孩子,可是他还是不回家,在外面和那些七七八八的女人鬼混?!”白念芳声音陡然拔高,面容苍白扭曲。 安漾一怔,半晌,才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在说,原燃的父亲。 “她精神已经不正常了。”沈如低声对安漾说。 白念芳走进一步,狠狠盯着安漾的脸,似乎想把她用视线灼穿,“你知道原和礼在外面勾搭了多少女人?有这种风流成性的爸,儿子能好到哪去?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占住他的心?” “不需要占。”安漾很平静,“他很爱我,心里只有我,我也爱他。” 她不需要占,原燃爱她,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或许从更早,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了,丝毫没有因为三年的分离而褪色,甚至发酵得更加浓烈。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是可以感受到的,从他的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里。 原燃对她的爱,那么纯粹那么浓烈,他为她背地里忍受付出了那么多,从来只有安漾内疚,内疚怕自己回应不了他这份感情。 见她这模样,白念芳脸孔更加扭曲。 安漾说,“因为原和礼不爱你,自始至终都不爱你,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而改变什么,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孩子也从来不是你的工具。” 白念芳的眼神由怨毒变为绝望。 当年,在一场家里组织的晚宴上,她第一次见到了原和礼。 男人高大挺拔,人群中一眼可见的俊美,一双桃花眼,薄唇微微扬着,和人说着话,似笑非笑,懒洋洋的神态,风流意气,却浑然天成。 她看得入了迷,脚下一绊,手里拿着的酒杯,酒差点泼了出去,男人回身扶住了她,漆黑的眼里含着笑,“小姐,小心一点。” 她脸涨得通红,**辣的烧,从那一刻起,脑子里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她想嫁给这个人。 她想尽了一些办法,甚至不惜给他下了套,那天晚上,他们发生了关系,是她的第一次,醒来后,白念芳裹在被子里,娇羞又期待的看着身旁男人,男人漆黑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面无表情,问她,“想嫁给我?” 她确实嫁给了他,但是,随后,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安漾盯着她,轻声说,“这些,我都会告诉原燃,你必须为这些年做的事情负责。” 白念芳忽然,忽然扭曲的笑,笑声极其疯狂,“负责?怎么,现在想报复我了?” “我告诉你们,这些年,那小怪物,你们知道吗?以前我是怎么对他的,你知道他为什么只穿黑色衣服吗?他和你们说过吗?他以前是怎么……” 见过他头疼最厉害的时候么,才十三四岁的少年,痛苦到面色惨白,蜷缩在床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当年,他痛得神志不清时,白念芳拿刀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随后,把刀塞进了他的手里,小怪物以为真是自己做的,大家也都这样以为。 那时多好,多妙啊……他就是个玩具,尤其是见他喜欢上安漾后,因为自己的病,痛苦到不能自已,小怪物被那样养大,根本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求而不得时,白念芳心里有种近乎变态的快感。 安漾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她得意的笑,“我都知道了,但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他是我丈夫,我会好好爱他,宠他一辈子,他的身体我也会慢慢养好,不需要您再关心。” “我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 女人脸上得意的神情凝固在了脸上,疯狂的笑也慢慢平息,不原处,已经可以听到呜呜的警笛声,长而悠远。 月光下,黑蓝色的大江静静流淌着,一望不见底,白念芳忽然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江面激起波涛,忽然激起了大片的水花,动作如此之快,快到谁都来不及阻止。 安漾趴在栏杆上,往下看,脸色苍白,沈如按住她,“警察已经到了。” 不久,消防员和救护车也都赶到了,搜救维持了一整夜,但是,一直无所获。 直到两天后,有人在湳江下游,找到了她已经浮肿的尸体。 ……十五日晚十一点,一女子在湳江畔失足落水,现已找到尸体。 化成了湳水晚报上轻描淡写的一小行报道。 安漾背地里问沈如,“沈老师,需不需要我去告诉他?” 告诉他,她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沈如喃喃,“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没有抚养过他一天,我没有资格被他叫妈妈。” 安漾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坚定道,“但是,白念芳的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告诉他。” 让他知道,他从小就没错,错的不是他,是他周围这些疯狂的人,因为自己的**生出了他,**得不到满足,就都转为了怨毒,将对原和礼的怨气都转移到他的身上,像对待一个物品一样对待他,甚至,有意折磨,想毁掉他。 原燃没有参加她的葬礼,白念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平静的没有激起一滴水花一般。 消息被封锁,没有人敢议论这件事情,以原燃现在的地位,大家都明白,原家真正可以做主和说得上话的人是谁,他做的决定,也没人敢反驳。 安漾偷偷问他,“原燃,你不想去找一找,自己亲生母亲是谁?” 风平浪静后,她试探性问了一句。 原燃摇了摇头。 对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后,他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只是个为了博得人欢心,被强行制造出来的产品,因为没用了,所以就被废弃。 就这么简单。 他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些年间的很多事情,也算是有了解释。 不过,有人真正爱他。 他说,“当年,他们把我送到了湳安。” “然后,遇到了你。” 这就够了。 他低头,轻轻吻在安漾唇上。 这是他晦暗无光的二十年中,唯一的光,他这辈子最好的礼物,有了她,他余生已经得以救赎。 “下午,还要去一次医院。”安漾说,“先吃完药。” 还要再去彻底检查一次。 “苦。”他乖乖吃完,面无表情道。 “这里有糖。”她早备好了。 他就是只需要被宠着爱着的大猫。 安漾抿着唇笑,原燃却忽然伸出手指,给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安漾疑惑着,他已经又覆身过来,舌尖轻车熟路的探入,从她的甜软的唇瓣里,轻轻吮着化开的甜味,长睫垂着,凑得很近,乖又贪恋。 安漾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含糊道,“我们,可以回一次原家么。” 她想看看,他当年曾经生活过的环境,沈如也说过,想要他彻底解开心结,平静面对过去,也是必经的一环。 察觉到男人身体有些僵硬,她安抚般的抚上了他的黑发,“我也想见见,你小时候的照片和住的地方。” 原本被揉得舒舒服服,眯着眼很惬意,听完这句话后,那双漆黑深湛的桃花眼,却忽然暗沉了下去,忽然,抑制不住的,他又咬了她一口,露出了尖利的小虎牙。 有现在的他了,为什么还总想着以前,是他满足不了她么? “原燃。”响起了安漾气急的声音,随后,又尽数化为了细细的呜咽,“……你,你走开。” 她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现场表演一个:我醋我自己。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估计就大结局啦~ 应该还有不少甜甜的番外,不知道大家想看什么qwq,可以去wb置顶给我留个言交流一下 以某人的骚,体位应该是很多的hhhh。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零千78瓶; 2827295350瓶;山有木枝16瓶;晚10瓶;大笨蛋8瓶;lmj2瓶;冲鸭!、橙皮橙?、谁都不如我可爱2、雪珥、34940886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七十三 原戎的墓位于郊区一个高级的墓园,门口有警卫看守,有人恭敬的带着他们进去,进去大门,走了许久,才到原戎的墓前,墓建得很大气,明显经常有人过来清理,干干净净,不掉一丝灰尘。 正前方摆着一束雏菊,枝叶上还沾着露水,显然刚有人来过不久。安漾将自己带来的花束在白色的墓碑前放下,双手合一,认真的拜了一拜。 这天是个大晴天,四月初的阳光正盛,浅色的阳光打在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原戎的名字熠熠生辉。 原燃盯着墓碑,眼底神情有些复杂,微抿着唇,低声说,“小时候,我和他住过一段时间。” 那一段时间,是他去湳安前,过得最轻松畅快的日子,终日和卫西皆等一堆同龄朋友,过着正常孩子过得的生活。 而不像之后,活得那么肮脏灰败,那时候,他还是个正常人。 安漾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拉了□□旁男人的手,原燃飞快回握住她,女孩儿小手 安漾遗憾的是,她没有能亲自见原戎一面,叫他一声爷爷,和他说一声,“以后,我会对他好。” 把他托付给她。 她会很爱他,把他照顾得很好很好。 — 随后,原燃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车没有往市内走,而是继续往郊区开,开了很久,一路景色越发荒僻,周围几乎再看不见车和人。 安漾问他,“你之前,一直住的地方是这里?” 按原燃的说法,他从十岁后,就已经离开了学校,一直独自在家。 安漾一开始因为他指的在家是在原家,而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别庄里。 原燃点了点头。 别墅院子非常大,因为常年无人修剪,蒿草已经长到了人的腰部,植物都肆意生长着,有种难言的茂盛的荒凉感,原燃带着她,顺着正中那条白石子小路往内走。 “这是你以前的房间呀?”安漾问。 庭院后,透过门,能看到里面很大的客厅,虽然都是冷色调,但是,房间装潢得很精致。 他沉默了,摇了摇头,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安漾随着原燃身后,一直往右,最后,在通道的尽头,一张狭窄的门前停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原燃看着那扇门时,心情的变化。 她握着门把手,轻轻推开,屋内景色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 逼仄阴暗的屋子,大概只有十平左右。 四周都是软墙,为了防止里面的人撞墙自杀,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里面是一张窄小的床和桌子。 以原燃现在的身高,早已无法在那张床上睡下。 安漾紧紧咬着唇,一瞬间,唇被咬得有些生疼。 纵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真是看到的时候,她心情翻江倒海,她性情温柔,很少有戾气或者大大情绪波动,但是一瞬间,她对白念芳,对原家,甚至都生出恨意。 敏感的发现了她神情有异,他身子有些僵,握住安漾的手紧了紧。 这是他少年时代一直生活的环境,他自己以前不在意,因为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也没有什么 但是在她面前,到底不一样,像是就这样,□□裸的,把自己旧事血淋淋的伤疤 他有些难堪,怕安漾对他异于常人。 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涩,“平时可以出去。” 他握紧了安漾柔软的手,“不是一直住在这里。” 刚来的时候,白念芳不准他走出这个房间,因为久不见太阳,他肤色常年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 小男孩那时已经长得格外精致,只是眼神机木然空洞,像一具精致的偶人。 白念芳照顾他很粗疏,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一整天都没人进去,也没有人给他送食物和水。 原燃性格倔,饿了也不说,无论白念芳怎么折磨他,他都是那副模样,面无表情,不说一句话,面上丝毫看不到惊恐或是讨好。 这么过了一顿时间,终于在他十一岁时,因为过于虚弱,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差点病死,原和礼来了一趟,带着医生,医生说他必须要在外多活动,不能一直再在这种不见阳光的地方。 白念芳很听原和礼的话,简直如同听圣旨一般,一心只想让他多和她说几句话,他于是有了可以在外面运动的时间,以及后来,有高薪聘请的专门老师过来,教他学习各种知识。 但是,原燃和原和礼也不亲厚。 原燃小时候很敏感,在原和礼身上,他丝毫感觉不到没有什么父子之间该有的血脉亲情。 他能感觉出来,原和礼也不爱他,把他只是当成了一个可有可无,先天有毛病的残次品,不过,念着他好歹是原家的种,而且是目前唯一的一个种。 所以,虽然质量有些问题,原和礼到底也还是不想让他彻底废了。 原燃,““所以,刚出去时,很多都不懂。” 原和礼去世后,原戎把他接了出来,让他回了原家,在度过了与世隔绝的那么多年后,他那时候真的什么都不懂,不懂怎么正常和人相处,不懂怎么适应这个社会,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 于是他性格越发的乖张暴躁,大部分人都听说关于原家小少爷的传闻,怕他畏惧他,觉得他不正常。 可是,却不敢表现出来,迫于原家的钱和权,都对他毕恭毕敬,背地里,却把他传成了一个可怖的怪物。 原燃觉得他们恶心到了极点,他那样长大,本来早没什么求生欲了,对什么都一样,也从来不加掩饰情绪。 从此那些人更加怕他,传说原家那个从外面回来的小少爷,性情暴戾凶狠,脑子还不正常,有病。 事情越演越烈,原戎最终决定,把他送去湳安安家。 从此,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也会有那么纯白柔软的光芒。 …… “我们叫人过来。”安漾转脸,握紧了他的手,“在这里开一个窗户,然后,把门也扩大一点。” 她打开门,外面阳光洒了进来,落在女孩儿身上,她弯着眼睛,眼角红着,眼里已经泪光蒙蒙,却依旧努力对他笑,绽出了唇角一个甜蜜的小酒窝。 他看了她半晌,唇角抿着的弧度终于慢慢松下。 他哑声,”嗯”了一声,将她搂紧,在她发顶上吻下。 她是他的珍宝和救赎,光被放进了世界,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四月,他开始感受到了风和阳光的味道。 第一次,体会到了,爱一个人,与被爱的感觉。 逐星公司上下都知道,他们公司老大有老婆了,而且爱得要命,只是,原燃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到现在为止,都没人见过那个神秘的原夫人。 所以,这天,据说小原总回总部了,大家都噤若寒蝉,忙打起十二分精神专心工作。 毕竟,原燃在外人眼里很可怕,工作狂,而且要求非常严格,他那副模样,长得本来也不是什么有亲和力的类型,冷着脸面无表情时,尤其让人害怕。 尤其是在和安漾分开那三年,大家没见他露出过一个笑,背地里都说真是浪费了那张脸。 安漾去逐星逛了一圈,看了原燃以前工作的办公室,只觉得大家都安安静静,专心工作,头都不回一下,还在心里感慨,心道大公司就是大公司,工作氛围就是不一般。 随后,她和原燃了一楼,大厅里,对面走过一个穿西服的男人,蓝色领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三十来岁模样,彬彬有礼,清润文秀,“你好。” 他想和安漾握手,被原燃直接拦住了手,明显不想让他碰安漾。 安漾悄悄拧了他一下,有些不好意思。 岳闲庭见他们之间的小互动,笑了,“以后,小燃就拜托你了,虽然他性格不好,也不怎么会讨人喜欢,你多宽容一点。” 原燃脸色越发阴沉,冷冰冰的盯着他。 安漾却听得眼角弯弯,像两弯清透的月,“谢谢您,我觉得,他特别好。” — 他们回湳安后,一起回了一趟安家。 张芳开的门,对屋内欣喜的喊,“软软和姑爷一起回来了。” 安文远随着从书房里出来了,见他们,有些讪讪的笑,“回来了。” 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已经完全接受这个女婿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原燃并没有把那三年里,是他强行要求他离开安漾,对他提出了那两个苛刻的条件,并且一度想要出尔反尔的事情告诉安漾。 因此,安漾对他也没有产生真正的隔阂,只是生一段时间的闷气,就这点,安文远很感谢原燃。 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好在,原燃似乎也是真的很爱他的女儿。 吃饭间,安文远问,“你们婚礼定好时间了?” 原燃说,“七月,安安毕业后。” 蜜月旅行也是在那个时候,哪个时间他都可以,所以,一切都是顺着安漾心意来的,他现在在加紧处理公司事务,准备把七月一整月都空出来,和安漾一起渡过。 吃过晚饭,安文远说,“你们今天是不是要住下?” “小燃的房间我叫人刻意打扫过了,现在能住。”安文远说。 原燃毫不犹豫,“我和她一起睡。” 即使她现在已经和原燃拿结婚证了,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但是,在爸爸面前说到这种事情,安漾依旧有些害羞,羞的在他手上拧了一把,低着头,脸上火烧火燎的。 两人一起上楼后。 安漾问,“那,睡你的房间还是我的?” 原燃不假思索,“你的。” 安漾,“喔,其实,你的床大一点。”她的床比较小,毕竟,是给女孩子用的单人床,现在也没有换。 但是,看原燃应该是不想改变主意,这种小事,安漾也就愿意顺着他的喜欢。 洗过澡后,原燃湿着头发就出来了,站在她的床边,打量着她房间里的陈设。 因为以前,高中时,她是不太让原燃进来她的房间的,因此,他对这里也比较陌生,不过,现在,里面也基本维持着高中时的模样。 乳白色的木纹衣柜,整洁的书桌,床上靠着软软的兔子玩偶,四处都透着女孩房间特有的温馨精致。 安漾忽然回忆起,“我还记得,高三,有天晚上,你从窗户里翻了进来。”她脸红了一下,小声说,“跑到我床上,还说什么,什么想和我一起睡。” 那次,其实是被安文远突袭吓的,吓的她把原燃囫囵塞上了床,谁知道他上来竟然就不想走了。 原燃,“……” 他没说假话,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一直想要抱着她一起睡了。 梦里都梦到过很多次。 现在睡觉,更是一定要抱着她,把她收在自己怀里。 女孩香香软软,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他睡眠一直不好,但是,每次这样,都可以睡得很好。 “很香,很软。” 他毫不羞耻,“我喜欢抱你……” 安漾脸通红,“你不要再说了。” “赶紧睡觉。” 原燃漆黑干净的眼,不过还是打算乖乖不说了。 安漾给他吹好头发,揉着他头发,手感很好,把他头发都揉得毛绒绒的,原燃由着她爱抚,舒服的眯着眼,顺手偷偷把她的几个毛绒玩偶都扔下了床。 他穿着一件白色t,背脊清瘦宽阔,线条撑得很好看,把自己收拾干净后,他盘着长腿,坐在安漾床上,看她进了浴室。 安漾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以前的睡衣,还是她以前上高中时常穿的,一条白色睡裙,及膝,半袖,她洗完澡,把头发拧干,在浴室里换上,走了出来。 一头黑发还有些湿,被她都拂在了一边,这件睡裙后领有些低,露出了一段白嫩嫩的脖颈和纤秀可爱的耳朵,她四处找着吹风。 还没回过神,她身子一轻,居然已经被原燃抱了起来,放在了书桌上,随后,被从背后按住,重重吻了下去。 吻她的后颈,细细的舔吻,疼爱着那块白皙如玉的皮肤。。 他气息拂在她的耳畔,声音喑哑,“一直,想这样。” 想在充斥她的生活痕迹和气息的地方,她的房间里,狠狠亲她要她。 想看她被他疼爱哭的模样。 原来,那时,在她平时怜爱他时,他就已经控制不住的,对她有了这种龌龊的念头么。 那会儿他就存着这种坏心了么,他果然贪心,她的疼爱他想要,也想这样要她……只想拥有她的全部,让她和他一样,心里眼里也都只有他一个。 “还不行。”安漾被亲得气息不稳,努力稳住心神。 她看不到身后男人的模样,只感觉他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拖了这么多年的病症,虽然现在已经摆脱了影响源,但是,毕竟还有后遗症,不会好那么快,他近段时间,头疼还时有发生,虽然,已经好了很多。 医生刻意交待了,要他这段时间禁欲,不能过于激动,要保持心情平和,多睡觉少劳累。 说是这么说,但是年轻人,正是最血气方刚的年龄,尤其是新婚,小娇妻还这么漂亮,怎么忍得住,于是那医生背地里找安漾交待,“这段时间,你最好和你老公分床睡。” 沈如背地里也拉她过去说过,刻意嘱咐。 不过,分床是不可能的,怎么也不可能的了。 原燃现在的黏人劲已经丝毫不加掩饰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和她在一起,晚上更是……一定要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百般索要,最后才抱着她入睡。 安漾估摸着,等过了两个月,他们婚礼和蜜月时,原燃身体估计也养得差不多了。 虽然不让他做下去,但是如果要分床,安漾怕他会更加不稳定,只能纵容着,依旧和他一起睡。 她温柔的手指,一点点描摹过他清俊的脸,秀挺的鼻梁,冷薄的唇,狭长上扬的桃花眼,他生一副清冷模样,只是看着她时,漆黑的眼里,绵缠的感情丝毫不加掩饰。 她轻轻抚过他右眼角那处细细的白色伤痕,顿了一下,扬起脸,嫣红的唇瓣贴了上去,轻轻亲着那处,万般轻柔怜惜。 他浓密的长睫颤了颤,整个人,身体似乎都骤然紧绷,“安安。” …… 安漾决定,在这两个月内,再也不敢这样亲近他了,怕真的忍不住坏事了。 原燃抱着她,虽然没有完全满足,但是,现在心情显然也格外愉快。 外面星夜很干净,星空一望无垠,月华如水,落在地板上,一室月华。 他们之前也看过很多次,不过那时,都是偷偷摸摸出来,她离他很远。 但是现在,安漾名正言顺坐在他怀里,他手缠在她的腰上,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手指修长□□。 一辈子,都会和你在一起。 每个人降生在这世界上,都是一颗孤独的星星,在浩瀚无垠的宇宙里,何其有幸,能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人生而孤独,旅途迢远,她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一直好好爱他,把过去所有的时光都弥补。 她忽然叫他的名字,“原燃。” “嗯。”他应声,低眸看着她,黑漆漆的眼,映着柔软的长睫,星空下,显得格外明澈。 安漾靠入了他的怀中,眼睛亮如星辰,盈满了笑意,“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结束啦,明天老时间,继续番外。 番外大概都是甜的!就是一些软这样那样宠小猫,骚话燃这样那样(咳咳)的各种py。 番外他们新婚圆房都会有,包子后面应该也会写到。 作者wb:雾下菘,欢迎大家来玩来留言想看的番外。 七十四 六月份,毕业季,安漾写完毕业论文,作为本系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了言,校园里到处都是即将毕业离开的学生。 有男女朋友同级毕业的,穿着学士服在学校里四处合影,一堆堆秀恩爱的。 附近是大学城,有不少穿着别的学校学士服的趁机溜了进来找自己对象拍合影,湳大门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了。 安漾领到了自己的学士服,离校时间快到了,她们宿舍约了要一起拍一组毕业合影,安漾先拿了衣服回家试。 路上,她对原燃感慨,“好可惜,我没有看到你穿学士服的模样。” 毕竟原燃已经先她一年毕业了,还是在遥远的a大,不然,他们也是可以像这些小情侣一样,穿着同样的学士服,在学校里拍毕业照。 原燃摇了摇头,“我毕业没有穿过。” 原燃比她先一年毕业,他不喜欢拍照,毕业照也没去,而且准确的说,之后一年里,他在学校待的时间都很少,只在期末考试的那几天会准时到,别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没日没夜的工作。 大学转学这事儿其实很少见,尤其是原燃不住学校,常年在外,行迹难寻,种种事情都只显得他更加神秘。 a大学生大部分也没有那么爱八卦的,原本一个班处了那么久,忽然半路来了个新人,有好奇想和他认识的,也有不少妹子私底下春心荡漾,暗戳戳想要认识他,不过他对谁都是一样的冷漠,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再试图接近了,各种小心思都淡了。 不过绩点和后来的他提交的作业都显示出来了,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大牛。 毕业照的时候,原燃也没去,班主任和他打了电话,原燃只说有事直接回绝了,最后,他的毕业证和学位证,都是叫人去学校代拿的,别说会留下什么纪念照了。 安漾没料他会这么说,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过,转念一想,很符合原燃的风格。 一直到现在,原燃一点没变过,穿衣服依旧极其随便,款式都很简单,大部分都是黑色,奈何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宽肩细腰长腿,加一张没有死角的俊脸,怎么穿都好看。 如果稍微收拾一下的话。 安漾想了想,脸有些红。 再过几天,就是他们婚礼了。 她的原小猫,穿上正装来娶她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只是想象了一下,她脸就发烫,眸子格外明亮。 他们的婚房已经确定了,在京城准备了一套,更主要是在湳安这边,安漾坚持要住在在秋安路那套房子,只要她喜欢,原燃自己当然也没问题。 于是,把那处新再度按安漾的心意精装修了一遍,购入了新家具,以后,就是他们正式定居的新家了。 顺便,他还在湳安郊区买一处新别墅,靠近本地著名的私人温泉,以后休假的时候,可以带安漾一起过去。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林希也早早陪着安漾去挑好了婚纱。 虽然她现在对上原燃时,依旧有几分不自在,主要是怕他,被那次吓怕了,她说让安漾彻底远离他,被原燃听到后,他说的话,那时的样子,一直到现在,林希一想起来心里依旧发寒。 但是,原燃虽然性格冷,林希作为安漾最好的朋友,只要不再做那些触碰他底线的事情,他也不会再和她为难。 只等七月,办完婚礼,他们就可以入住新房子。 现在,在安漾的坚持下,他们暂时没有搬家,还是一起住在之前原燃的住处。 安漾拎了一个袋子回家,里面有学士服,还有就是她们宿舍合照需要穿到衣服。 是徐秋宁去选的,安漾那段时间忙毕业演讲,没去看,徐秋宁信誓旦旦,“你放心,我给每个人挑的,都是最合适。” 给她的好像是一身白底的及膝旗袍,已经洗好熨好了,安漾脱下衣服,在浴室换上,走到镜子跟前,一看,呆住了。 她没想到,下摆会是这种设计,一直到膝,行走间,能看到雪白圆润的膝盖,而且……整体板式设计也…… 穿上之前,安漾一开始没觉得如何,只是摸着那旗袍布料,还觉得挺舒服,不料,这一穿上后,一看镜子,后知后觉,脸哄的一下就红了。 其实也没露什么……就是,真的非常显身材。 她脸皮薄,穿衣服一直都很保守,哪里穿过这种款式。 徐秋宁【漾漾,没事,你不要太保守,我早说你身材,穿这个绝对好看,】 徐秋宁【我们不出去拍,就在宿舍,或者去老校区,找个没人的空教室,关门拍,就我们宿舍几个,拍出来也不发出去,就留个青春回忆,给自己看的。】 李小微【这有什么,长得好看,就要穿好看的衣服拍好看的照,怕啥。】 徐秋宁【对啊,而且,旗袍不久这个款式这个氛围嘛,又不是大袄子,这一点也不暴露啊,什么也没有露,是你自己身材太好了啦!】 方南【你要是实在害羞,我给你找个卡子卡上,这样总行了吧】 宿舍群里,几个人把自己衣服照片都拍了过来,她这个还不算最露的,还有更夸张的。 反正是要在室内穿,因为有了这个理由,大家都难得一次放飞自我,找的摄影师也是女孩子,所以,也就都不介意了。 被几个人这么轮番围攻,然后还听方南说可以用卡子。 安漾抿着唇,耳尖上热意褪了下来,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害羞,有些被她们说动了。 她最后在镜子前看了看,定了主意,衣服还是很好看的,也是秋宁的一番心意,如果用卡子卡好,正常的摆拍几张的话,她是可以接受的。 看了一圈,觉得差不多了,她准备脱下这身衣服来时。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安漾猛然记起,自己原本是准备换学士服的,叫原燃过来看一看这个尺码合不合适。 “别,别进来。”门外的脚步声近了,安漾小脸儿通红,情急之下,拿手直接抵住了门,可是已经迟了,男人修长的手握住了门把手,她力气根本敌不过原燃,他已经直接推开了门。 她就穿成这个样子,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了他面前。 安漾捂着自己眼睛,缩在墙角,羞耻到不行,“叫,叫你等一下进来的。” 女孩儿缩在墙角,一身素色的及膝旗袍,小腰肢更加被衬得不堪盈盈一握,她骨架小,生得小巧纤细,曲线却很玲珑,穿着这种修身的衣服,格外明显。 他喉结动了动,直接走近,一瞬不瞬的看着。 安漾捂着自己的眼,声音格外细弱,“你不要看,出去。” “我不能看么?” 男人薄唇微微抿着,似不经意,又似是真的不明白,“那安安,想穿给谁看?” 安漾脸羞得发烫,声音有些发颤,努力往墙角缩着,“你出去,不要看,好吗?” 他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一瞬不瞬,喉结动了动,似乎真的,在克制着什么。 他生那么一副清冷干净的模样,现在,一双桃花眼却显得格外惑人。 情况一下倒置了过来,好像真的变成了,是她刻意换上这身衣服意有所图。 明明都说了叫他不要进来。 “不想给我看。”他重复了一遍,长睫微垂着。 “别看好么。”安漾眼睛水蒙蒙的,因为羞耻,甚至带出点颤着的小奶音。 安漾紧紧抱着自己膝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鹿眼水蒙蒙的,可怜巴巴,缩在房间一角,只想把自己完完全全蜷缩起来。 可是,躲不开,原燃接近,俯下身子,亲在她的眼角,动作格外缱绻。 …… 总而言之,赶人也赶过了,抗争也抗争过了,一直到最后,原燃也丝毫没有松动。 看原燃的态度,她明白了一个事实,下午,她是绝对不可能穿着这身衣服出去拍照的了。 在她面前,原燃很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但是,这次,她说什么都没用。 安漾缩在墙角,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唇,不用他说,她哪里敢穿着这个出去拍照啊。 但是,在室内拍几张不外传的,还用卡子卡上,她觉得还是可以的,“到时候,会用卡子卡上边,而且,就我们宿舍几个,在教室里拍,不会有别人看到的。” 他没说话,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回答。 只能穿给他一个人看。 别人,男的也好,女的也好,都不行。 他想要她的全部,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明明知道这种占有欲不合理,会让她感到害怕和讨厌,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住。 婚礼已经只有几天了。 其实安文远提起过一次,按湳安这边的老风俗,待嫁的女儿,在结婚前几天,应该都是要回娘家住着,不和未婚夫见面的。 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叫安漾先回家来住,虽然领证了,但是,以安文远传统保守的眼光来看,没有正式婚礼,安漾现在和原燃同居也不合理。 但是,他们其实已经领证了,而且原燃那么黏她,看着要分开一天都不可能,别说要她和他骤然因为莫名其妙的风俗分居一个月。 男人埋首在她颈窝,轻轻啄了啄,她耳边细软的发被吹起。 安漾一动不敢动,僵硬的坐着,尽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木头人,一动不动,看也不看他,也不说话。 “安安。”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似乎觉得被冷落了,抬眸看她。 男人薄唇微抿,漆黑的碎发落下,眉眼干净清俊。 想被她重视。 …… 她真的拿原燃一点办法没有。 一直到中午,这事儿总算落妥,安漾换下衣服,匆匆回了之前的家居服,原燃居然还一脸坦然的想要抱着她去洗澡,安漾板着一张小脸,直接把他从房间里轰了出去。 下午还要去拍照,她真的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面对摄影师。 “那是你男朋友?”摄影师于曼问。 “不是,是,是我老公。”说这个话时,安漾有些脸红,声音放得格外小。 毕竟,她现在和原燃早已经是法定夫妻了,过几天,七月马上就要办婚礼,说是男朋友也不准确。 于曼回头一看,看见树下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穿着很简单的黑衣黑裤,薄唇高鼻,目光几分散漫,看人时,眸光很冷冽,长着一双少见的清冷如霜的桃花眼。 见于曼在看他,他没什么反应,面无表情,目光越过了她,落在了他身后的安漾身上,就不挪开了。 安漾倒是不看他,微低着眼,面颊染着淡淡的红。 于曼看向她,眼神逡巡而过,目光深长,偷笑,“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以为是禁欲系的,私底下,这么热情的么。 安漾一路红到了耳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七十五 婚礼那天是个风天,天朗气清,七月里少见的舒服天气。 安漾被安文远牵着,手里拿着花束,此时,分外紧张。 直到她看到,从门内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紧张消失了一大半,她视线紧紧随着他。 视野一点点清晰,修长挺拔的年轻男人,朝她一步步走来。 一身黑色正装,把他的细腰,长腿,宽阔的肩,一一都勾勒了出来,黑发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俊美的眉眼。 原燃气质很特别,在人群中格外招人注意,只是平时,眉眼生得过于凉薄,戾气很重,叫人不敢直视,此刻,那双桃花眼,薄唇微勾着, 风姿如玉,俊美无俦。 当年,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悄悄想过,长成男人后,他该有多好看。 果然,她一点没有想错。 而现在,那样的他,来娶她了,为她一人而来。 不少女宾都在看他。 卫西皆是伴郎,本来他从小到大好歹也一直是以帅哥自居,今天走在原燃身边,被衬得灰扑扑的,没一个看他的。 卫西皆,“¥%&#”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招遍了大半个圈子,勾得无数少女飞蛾扑火的原和礼,只能在心里庆幸,幸亏原燃根本不好这口,现在也是英年早婚了,早早就被人收走了心,少祸害了多少小姑娘。 原燃眼里根本没有别人,从头到尾,只剩对面,他的新娘一人。 穿着长长的纯白色婚纱,黑发被挽起,嫣红的小嘴,她少见的化了淡妆,更加显得,如蜜桃一般,站在红毯的尽头,有些不安,但是,一双清透的眼儿睁得很圆,正在专心致志的等着他。 等着他来娶她。 安文远将她的手交给了他,真心实意道,“我家女儿,以后就拜托你了。” 纵然之前,他们之间闹出了一些不愉快,但是,哪个父亲不希望女儿幸福,莫说还是他这样一路视如掌珠的女儿,现在看来,原燃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安漾也早非君不嫁,他也就放下心结,真心实意的接受了这个女婿。 原燃握着她的手,俩人并肩,一起站在司仪面前。 林宴林希兄妹都来了,安漾大学人缘好,来了许多朋友,岳闲庭也来了,端着酒杯,在人群里,淡淡的笑,原燃没让原家多来人,只是逐星也自发来了不少人,石俊茂和卫西皆聊得一见如故。 总体来说,是个很热闹的婚礼。 …… 无数喧嚣,似都在耳畔消失了。 她真的,嫁给了他。 从此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不分离。 * 石俊茂举着酒杯过来,身上酒气弥漫,咧嘴笑,“小原哥,去喝一杯,都知道你娶了那么漂亮的媳妇。” 他也算是半个见证人,见证了这么多年间他们一路走来,也知道,背地里,当年原燃为她付出过多少。 安漾有些不安,“他不喝……” 她没说完,原燃居然已经接过了那杯酒,“没事。” 他是不喝酒,但是,今天,是不一样的日子。 卫西皆和他说,说是在湳安,婚礼上,别人敬酒,如果丈夫一点不喝的话,就是表示对新媳妇的不重视。 他当然不想让安漾受这种委屈。 不料,女孩儿抿着唇,直接从他手里抢过了那杯酒,对石俊茂浅浅一笑,“我来吧,替他喝,他喝不了酒的。” 分离的这三年里,原燃离开了她,长期不好好吃饭睡觉,瘦了很多,胃也一直不是很好,她现在正在琢磨着,怎么可以给他好好养身体。 酒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伤胃,原燃本来也不喜欢喝,她自然也不愿意让他喝。 石俊茂竖起了大拇指,对原燃道,“厉害。” 丈夫在婚礼上被灌得酩酊大醉的事情不少见,新婚妻子给丈夫挡酒的事情,就不怎么多见了。 他当然不敢灌原燃,只是想和他稍微喝一杯,但是,没想到,这个小媳妇这么维护他,倒是也不枉小原哥这么多年对她的深情不二。 那一杯酒没有喝完,安漾刚喝下去几口,手被握住,原燃接回了酒杯,就这么顺着她喝过的杯缘,直接把剩下的大半杯都喝完了。 男人薄唇微微扬着,少见的,心情极好的模样。 他修长手指轻轻摩挲过杯缘,“一杯没事。” 只一杯的话,倒是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不过,安漾倒是有些迷糊,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 婚礼过后。 晚上,他们正式搬去了新房,秋安路的房子,重新装修过,装潢非常精致,因为是新婚,所以,用了很多红色元素,楼下那间宽敞的主卧,是原燃曾经想和她一起睡的那间,被那时的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而今天晚上,里面都已经早早收拾好了,窗明几净,没有新房子刚装修出来的涩味,也没有任何旧气,恰好处于平衡点,连着过去和未来。 石俊茂和卫西皆还没走,闹着说要看新房,跟着一起过来,安文远和林宴,林希,徐秋宁,都跟着过来了,房子里热热闹闹。 婚礼中,原本要坐双方长辈的地方,其实就安文远一人,原燃没有邀原家任何人,原和礼和白念芳都去了,沈如是作为安漾的师长来的。 他朋友也少,好在卫西皆和石俊茂都是能喝能侃的,以一当十,安漾朋友很多,她人缘一直很好,听到她要结婚,来了很多人,包括大学舍友,同学,高中同学,出国几年认识的朋友,还有安文远的同事和朋友。 这么一来,男方和女方的亲属好友的数量差别就太大了。 安漾左思右想,于是,没有让他们分边坐,都混在了一起,这样也看不出各自,来了多少。 “不还没闹洞房。”石俊茂暗示。 他喝了不少,白的红的干的都有,他们这婚宴大方,什么都是好的,石俊茂嗜酒,有了这么一次机会可以饕餮一次,喝得上头,面红耳赤的粗声嚷。 原燃坐在沙发上,随意抬眸,显然对这闹洞房没点兴趣。 他正装外套已经脱了下来,里面黑衬衫随意解开了两粒扣子,领口松着,领带已经取下来了,身上萦着股若隐若现的酒气,不过很淡。 他只是淡淡看了石俊茂一眼,狭长的黑眸很幽深,眼尾微微扬着,可能因为特别日子,他心情比平时好,面色没有那么冷,可是,就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眸光扫过,石俊茂一缩脖子,酒都醒了一半,一下萎了。 行了,不闹了,他可能不想活了,敢去闹这魔王的洞房。 “那不闹,总得弄个别的吧。” 石俊茂转头看卫西皆,“我们这边习俗,不都是要新郎把新媳妇背进新房?” 卫西皆,“……”他没结过婚,不是湳安人,也不知道有这习俗,索性闭嘴装傻。 安文远四处看了看,他很细心,对女儿之后的生活很关心,左左右右看了一大圈,仔细问她,“现在屋子里水电都能用了?装修过了多久,现再就能住了?” 毕竟之前都是原燃在弄这些,安文远自己没有插过手。 安漾点头,“嗯,他已经都弄好了,通过很久的气,现在已经没有味道了,可以直接住人。” 安文远点点头,“那行了,爸爸就先回去了。” 安漾把他送到门口,安文远的视线很复杂,最后,什么也没说,安漾瞥见父亲已见花白的头发,倒是有些,鼻子抽了抽,上前抱住了安文远,自她十岁以后,好像就很少再和安文远这么亲密,父女两人这么多年第一次再这么亲密的拥抱。 送走安文远,安漾往回走。 她这边也有几个好友没走,徐秋宁是安漾大学时关系最好的一个舍友,她喝得有些醉醺醺,“你老公是真的帅。” 她现在早已经把婚纱换了下来,就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裙,徐秋宁和林希都说她适合穿白,小仙女一样,很空灵清幽的美,只在细腰那里微微一收,更显得不堪盈盈一握。 “原燃?” 她没反应过来时这么回事,身体已经一轻,拖鞋从脚上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把她背了起来,毫不费力,安漾身体一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徐秋宁喊,“这个太简单了吧,来个别的,漾漾才不到一百斤。” 原燃一看就是有锻炼过,身材很修长柔韧,背起安漾,不是易如反掌么。 林希只顾着拍巴掌。 安漾小脸有些红,手搂着他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 他回头,眸子黑漆漆的,眼角有些红,领口里散发着一股清冽的酒气,安漾才明白他今晚的孟良从哪里来,“喝醉了?” 男人薄唇抿着,摇了摇头。 呼吸相闻,他眸子里像落了细碎的星光,好看得她挪不开眼。 终于把所有人都送走。 夜色已经深了,安漾卸了妆,觉得有些疲惫,毕竟,办一场婚礼,最累的应该就是新郎和新娘了。 …… 第二天,安漾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一觉了,醒过来时,只觉得脑子还有些迷魂,定定看着天花板,过了几分钟,她脑子才逐渐清晰过来。 对了,昨天,他们办了婚礼,她已经正式嫁给了原燃。 身旁已经空了,余温似都已经消失。 安漾脑子还有些昏,什么都没来得及想,男人正好推开门,走了进来, “醒了?”原燃在床边坐下,“去买了一点早餐。” 他睡得比她晚多了……现在,却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唇红齿白,看起来清冷干净。 安漾咬着下唇,没说话。 他的手伸了过来,毫不费力的把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饿么,早饭已经弄好了。” 接下来,蜜月旅行他也已经安排好了,不过,看安安现在的样子,估计要在家先修养几天,这个月的时间他都已经空出来了,都只陪她一个人,所以,早几天迟几天也无所谓。 女孩儿难得显出了几分娇气模样,起床时,慢吞吞的。 不过,他一点不介意,直接把小妻子从床上抱了起来,抱她去餐厅吃饭。 安漾晃了晃脚,小声说,“鞋。”想自己下来走,她昨天拖鞋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原燃没有放她下来,而是随手从鞋架上娶了一双新的拖鞋,毫不介意的,想亲手帮她穿鞋。 安漾脸一红,慌忙抢过鞋子,自己套上,“我自己来。” 女孩儿一双脚丫白白的,嫩生生的,那么小小一团,软得不行,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有手有脚,穿鞋这种事情,自己来就行了。 好不容易,安漾终于洗漱完,在餐桌前和他一起吃早饭。 早饭是原燃叫来的,他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对她的口味也很了解,基本都是就这她喜欢。 安漾说,“明天早饭我自己来做。” 这么多年,原燃喜欢吃什么口味,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她从一堆早餐里面,找出了一些爱吃的。 “今天的药,记得喝。” 他乖乖点头,安漾眉眼弯弯,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唇边,原燃直接顺着勺子喝了下去,他气色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苍白,薄唇是淡红色的,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俊美。 吞下那口甜粥后,顺理成章,他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安漾唇也弯了弯。 以后,她监督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熬夜,也不要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 要好好养着他。 他们新婚的第一天,和意料之中一样的日子。 七十六 俩人的蜜月时间定在下周,安漾这几天在家休息,其实原本,她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按理说是要先去沈如实验室打工帮忙,提前给之后研究生阶段做做准备的。 但是沈如说没关系,要她新婚多陪陪丈夫,这些事情先不急,安漾本来一直勤奋,少这些天不会影响什么。 安漾知道她和原燃的这层关系,他们婚礼时,沈如也去了,在台下,以安漾老师的身份出席。 沈如平时是个感情很克制的人,但是那天,安漾看向她时,见她也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原燃并不想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谁,安漾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只能很委婉的告诉了沈如。 沈如很平静,“这种想法很正常,而且,我本来也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没有资格让他承认什么。” 原燃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过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她们都知道。 那样的日子,养出了他那样凉薄冷刻的性子,他剩下的所有的感情,都已经毫无保留的给了安漾一个人。 对于白念芳,或者他那不知道在哪里的,血缘上的亲生母亲,他都已经毫不关心了。 沈如看着她,凤眼漆黑,“好好对他。” 安漾轻轻点了点头,郑重许诺,“嗯。” 于是,这几天,她被放了假,得以一直在家陪着他,他们还有一周出发度蜜月,于是现在,安漾就开始费心琢磨怎么可以把她家原小猫养得更好一点。 他现在失眠和噩梦比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于是,她把心思放在吃饭方面更多一点,除去监督他一日三餐都要好好吃之外,她还费着心思,想给他做他喜欢吃的食物。 原燃喜欢吃甜食的这个癖好,一直到现在没变,而且,还尤其喜欢吃她亲手做的。 婚后,安漾也好奇过,问起原燃,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吃甜食。 原燃,“因为热量高。”吃完后,很顶饱。 就这个原因? 安漾难以置信。 随后,感到些许失落,她仰着小脸,有些紧张的问他,“难道你之前其实都不是因为喜欢味道,只是因为想填饱肚子才吃的么?” 原燃抿了抿唇,很坚定的摇头,“不是,是喜欢味道,你做的都很好吃。” 安漾这才放下心来。 为什么喜欢吃甜食, 真正的原因,他不想说。 十岁时,他第一次当众发病,随后,再清醒过来时,已经被关进了那个房子里。 接下来那两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念芳已经把他忘了,还是为了故意惩罚折磨他。 连续两天,她把屋子门锁上,没有往里面送任何食物,佣人想往里面送饭,都被她制止了,只说,“都不要进去,让小少爷在里面冷静一下。” 他那时还是个小男孩,细瘦单薄,又刚大病过一场,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挨饿。 他那时1性格已经很倔了,无论白念芳怎么折辱他,从来没有服过软。 于是,就这样,他硬生生饿了两天,水米未进,已经饿到昏昏沉沉,眼前发黑的地步,身体虚弱到了极致,那时候,他竟然从屋子里里,不知道哪个角落,摸出了一颗奶糖。 干涩的唇,囫囵吞下那颗奶糖,一丝丝甜味在嘴里化开时,他当时只觉得,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美味。 后来,他去了湳安,喜欢上吃她做的各种甜食。 再然后,分开的那三年,他对甜食的爱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不如说,吃什么,都食之无味,只是为了供应身体的最低需求,才不得不随意摄入一些食物。 而现在,她回到了他的身边。 …… 婚后,安漾没办法,现在她对原燃一点办法也没有,除去在那方面,她脸皮太薄放不开,别的,原燃有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力满足。 今天,她准备给原燃做的,是很早之前,高中时,她给原燃烤过的戚风蛋糕。 女孩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活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门开了。 原燃走路一贯的悄无声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他上前,轻轻搂住了她的细腰。 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安漾唇角弯了弯,没回头,“都弄完了?” 逐星上午的一个重要会议,原燃亲自过去了一趟,说两个小时之内会回来,果然,她偏头看了一眼时间,比起说好的时间,他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男人埋首在她颈窝里,轻轻嗅了一嗅,“嗯。” “我给你烤了蛋糕。”安漾有些小得意,皱了皱鼻子,“是不是很久没有吃过这种了?今天的火候掌握特别好。” 女孩儿散着一头柔软的乌发,肤光如雪,从背后看过去,腰肢细得不堪一握,小脸儿白里透粉,饱满莹润,一口咬下去,似乎都会透出汁儿来,。 不过,比起以前,清纯里,透着几分淡淡的媚。 比起之前的模样,他更加喜欢现在的她。 原燃手臂微微用力,把她直接抱了起来,搁在了流理台上。 “你,你放我下来。”安漾原本还在说着蛋糕,身子忽然一轻,对上对面男人暗沉的眸子,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混账事情,一下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刚从公司开完重要会议,原燃还穿着黑色衬衫,袖子半挽起,露出了下面清晰利落的一截手腕。 估计是觉得闷,回到自己家,领带已经被他抽走了,衬衫最上头的两粒扣子随意解着,露出了一截锁骨,修长平直,形状很是精致,微微凹下去的那处格外性感。 安漾很少见到这么穿的原燃,不由多看了几眼, 却见领口下,锁骨那块儿冷白干净的皮肤上,隐约透着一抹浅红色的痕迹,细细长长,被黑色衬得极为色气,安漾一看,脸一下就烧红了。 流理台上搁着不少做蛋糕的原料,旁边就是一碗刚搅拌好的奶油,散发着甜甜的香。 男人修长的指尖上,沾起了一点,轻轻舔去,目光却是落在对面女孩的唇瓣上,嫣红饱满的唇,石榴籽儿一样。 “那是……”安漾没说完,那是她之后还要用的。 原燃已经俯身,亲着她的唇角,一点点,轻轻吻去,“很甜。” 咫尺之间,他垂着睫,专心致志的汲取着甜。 那双眼生得狭长,外勾内翘的形状,状如桃花,瞳仁漆黑,睫毛长而浓,外人看来冷戾凉薄的一双眼,只要他想,对着她时,是格外勾人的一双眼。 他现在吻技已经很娴熟了,亲着她,把她亲得脑袋晕飘飘的,偶尔,依旧会咬一下。 不过,现在,咬得一点不疼,只是用小虎牙轻轻磨着她,纯粹是调情意味,用来表示他很舒服。 安漾整个人都是飘的,背被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半点动弹不得。 “你不吃饭了?”她对他怒目而视,手里紧紧攥着勺子。 这人,最近,越来越不加收敛。 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年轻男人,在那么长的一段分别,再让他克制,好像也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整个宽敞的厨房里,都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想亲等我先做完这个蛋糕。”安漾有些羞赧,“原小猫你先出去,在客厅里等着去。” 这厨房其实说小不小,至少安漾一个人在里面忙活时完全不会觉得拥挤,但是一下多了一个原燃,不知道是因为男人修长高大的身形,还是因为他此时看得她面颊发烫的眼神,厨房一下就显得逼仄了起来。 让她退无可退。 原燃完全不在意,“我陪你。”随后,低头在她唇角上又亲了一下。 安漾知道,如果她说不行的话,原燃绝对会追着问,为什么不行。 在他看来,这是他们的家,除了他们没有别人,当然想亲就亲了,这种类似的亲昵举动比比皆是。 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特殊的生长环境,在这种事情上,他想法一贯都格外简单直白,很多时候,直白到安漾根本无法接受。 她脸皮本来就比一般人都要薄,一下要进化到跟上他那种思路,真的太难了。 婚后的生活和她之前想象的有点不同,之前两人虽然一起同住过那么多年,但是,现在毕竟是真正第一次名正言顺的以夫妻身份生活。 原燃体力精力都比她好得多,安漾以前算个勤快人,现在倒是被他惯出了懒,在家时,经常没事窝在他怀里,困得东倒西歪,原燃倒是没事人一样,明明前晚算起来一共也没睡几小时,白天却还能分出精力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 安漾记得,高中时的原小猫,格外嗜睡,白天能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为什么现在一下就这么精力充足了? 她闹不明白这个问题。 但是,已经迟了,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握上了她围裙的带子,不知道怎么,轻轻一松,她里面穿的是条宽松的裙子,也是系带的,打了个蝴蝶结。 系得挺好看的,他修长的手指绕了上去,缠了好几圈,似乎玩得颇有趣味。 安漾紧紧咬着唇,一张小脸儿,都被蒸腾得红透了。 “要有节制。”她板住一张小脸,努力把语气放得严肃,“原小猫,纵欲过度是不行的。” 他歪了歪头,轻声重复了一遍,“过度?” 这算是过度么?至少想亲一下而已,至少他现在表现出的是这样。 “不行。”安漾拼命摇头,“我觉得就是过度。” 他安静的看着她,薄唇微抿着,半晌,问,“和我在一起,不舒服么?” 从没有想到过,会被他这么直接,一点不打马虎眼的当面问出来,安漾直接傻眼了。 她被闹得面红耳赤,“不,不是。” 得了那声“不是。” 她话没说完,接下来的话已经没有再说出来,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那就好。 让她也喜欢他吧,接纳他,包容他,疼爱他。 再度被紧紧拥入怀,她有些猝不及防,手指一松,勺子不妨被撞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 “我想亲你。”原燃在她耳尖上啄了一下,气息拂在她耳尖上,很痒,声音里似乎带着浅浅的低笑。 安漾双眼一下睁大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脸颊通红,这细致的缠绵与抚慰,在一切之后,这么让人害羞,尤其是当这个对象是他时,她说不出话,耳畔边一缕鬓发被汗湿。 “安安。”他附在她耳边,低着声,“你现在的样子,也好美。” 他爱到不行。 只恨不得可以,爱她到骨子里。 她是他缺少的那根肋骨,天生,就该和他在一起,到死,也永远不分离。 七十七 俩人蜜月地点定在了一个海岛,高考完那次,他们一起去了一次国内的海城,不过那次,和很多人一起,这次只有他们俩人,地方是安漾挑的,原燃是一贯的无所谓,她想起哪里,她都可以。 不过,地方选好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准备的,行程被安排得井井有条。 出发的时间是个有些天阴的上午,到达海岛时,当地是个晴天,酒店早已定好了,安漾时差有些倒不过来,还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于是,到达的第一晚,都花在了睡觉上面。 好在今天晚上,原燃没有动她,于是安漾安安心心窝在他怀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时,她揉着眼角,看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地平线往大海那边绵延,一望无际。 她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子,往外面看了看,“我睡了多久呀?” 原燃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不在意道,“没多久。” 安漾忙也爬起床洗漱,“好不容易出来玩,把时间白白都睡掉了。” “没事,时间很多。”可以让她玩尽兴。 私人海滩上,没有上次去海边时见到的游客如潮,白沙滩格外细软,沙滩旁点缀着不少椰子树,安漾忍不住,光着脚丫儿,在沙滩上跑来跑去。 原燃捉住她的小脚丫,给她在干净的水下冲干净,她白嫩干净的小脚丫,躺在他修长的大手里,棉花团子一样,由着他给她细细洗干净,他手生得漂亮,垂着长睫,很有耐心的给她冲洗干净。 可是,这是大白天,无端被她看出了几分……反正就绝对不对劲,周围还有那么多人呢。 安漾想起了什么,一下羞红了脸,忙抽回了自己的脚,趿拉上沙滩拖鞋。 海岸线往远处绵延不见边界,椰子树枝繁叶茂,只听见海水一下一下涌过来,不见几个游客。 她回头,“这儿好安静啊。” 原燃,“嗯。”人少正好,他本性喜静,尤其喜欢这种只有他们俩人,不会被任何别的人影响的感觉。 原燃水性很不错,安漾不太会游,下水时经常要拿着游泳圈,她这么大了,下水还要拿游泳圈,这个事实让她有些害羞,现在周围人少,还没什么,之前出去玩时,朋友三四大部分都会游,只有她一个半旱鸭子。 安漾,“以前,大学的时候,上过游泳课,那是我还会一点点的……” 她以前还会一点,但是,现在真的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下海水时胆子小,只敢拿一个游泳圈,她拉着原燃的手,“你教我游泳吧。” 原燃根本不是个好老师,一点都不适合教学人学什么东西,这是安漾上高中时就得出的教训,现在居然给忘了。 安漾呛了一口水,吓得在水里扑腾,拼命搂住他。 半晌,听到男人在耳边沉沉的笑。 他托着她细细的腰,“这是浅海。” 安漾不服气,“我又没你那么高。”站着还是得呛水,脚尖都有些够不到底,当然害怕了。 她紧紧抱着他,小手收紧,鹿眼水汪汪的。 少见这么主动的投怀送抱,他当然一一收下。 晚上,酒店里有提供定制晚饭,以各类海鲜为主,安漾很喜欢吃海鲜,尤其是龙虾和各种贝类,她喜欢吃香香辣辣一点的口味,但是,原燃吃得清淡,而且不怎么吃辣,所以安漾提前交代了厨师,说是做清淡一点,不料,等上上来时,大半还是她爱吃的口味。 安漾,“……” 她微嗔了他一下,“你不是吃不了么?” 他摇头,“可以吃。”但是,也没见他怎么吃,大半,都是给她在剥。 贝肉很鲜香,新鲜,味道也做得特别好,安漾手指很灵活,剥了虾和贝肉,往他的方向递过去。 他就着直接吃了,长睫微垂着,薄唇颜色很红,那双漂亮的黑眸水光潋滟,眉睫深湛,他看着她,还含着她的指尖,轻轻咬了一下。 不经意间,极为勾人。 不学好。 安漾微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原燃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继续给她剥虾,除去喜欢吃甜食外,他对别的食物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是,他记得安漾很喜欢吃这类海鲜,只是不太会剥,动作慢。 她吃得小嘴红艳艳的,微微翘起。 他看了她一眼,眸底意味,却什么都没说。 “这是你男友?”吃好饭,她在餐厅等原燃一起回房间时,对面跑过来一个小姑娘,黑发黑眼,看着也是中国人模样,她盯着原燃方向,小声问。 “老公。”安漾笑,她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回答一样的问题了。 何苗有些惊讶,“你们结婚了?” 见他们年龄都不大,和在校大学生差不多的模样,男的很帅,女生也很漂亮,现在大家结婚时间越来越延后,都像先多玩会儿,长这么好看也有钱的,这么早就结婚。 她这次说话声音好像有些大,安漾赶紧往原燃那边看,好在,他似乎没有听到,才放下心来,“嗯。” 何苗夸,“你老公很帅,你也很漂亮。” 气质很好,又高又帅,一开始,她还想来搭讪来着,不料,见他和一个女生很亲密,显然不是单身了,她就放弃了搭讪这个念头,不料,现在一看,居然都结婚了。 不料,何苗又问,小姑娘好奇心重,“你们生孩子了么?” 安漾脸一下红了,摇头。 虽然说,以他们现在的频率,想怀孕是应该很容易的。 但是,原燃现在还半点要孩子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想要和她的二人世界,从很早开始就这样,独占欲强得不正常,怎么可能允许再多出一个孩子分走她对他的宠爱和注意力。 他们住房间可以直接看到海景。 在里面坐着,可以看到,银色的月光下,碧蓝色的海水,一波一波的随着风涌了过来。格外好看。 安漾洗完澡出来,没坐下多久,注意到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原燃把她直接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自己怀里,俩人一起坐在窗边,身后就是月光和一望无际的明澈大海。 他直接亲了下来。 不记得过了多久,海水声似乎还若隐若现。 “之前叫我什么。”男人俯在她颈窝里。 她身上还蒸着刚沐浴出来后的清香,似果香,有股很清淡的甜味,凑近了闻,皮肤上却有有股淡淡的奶味儿。 安漾忽然反应过来,他果然听到了,那会儿他果然听到了,还装,于是有些羞恼,“原小猫,你走开。” 夜色已经深了,轻纱窗帘半笼着,外面是大半银蓝的的大海,没有一个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原燃从来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一点不觉得羞耻,在他看来,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是想要,管他是在哪周围有什么。 男人狭长的桃花眼微扬,似哄似诱,低声道,“再叫一声。” 大胆又强势。 冷薄的唇,轻轻蹭过她的唇瓣,却又不再真正亲下来,若即若离,安漾背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被勾得脑子都昏沉。 她真的怕,以原燃性子……她明天还想继续好好出去玩水呢,可不想继续躺在床上。 “老公。”她最终还是屈服了,委委屈屈叫了一声,叫得和奶猫儿叫一样,挠心。 他眸子漆黑如墨,格外沉湛,这下亲在了她的耳垂上,虎牙磨着,轻轻咬下。 “原小猫。”她在他怀里扭了扭,“你这咬人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治好呀。” 估计是治不好了,控制不住,尤其情绪起来时,只想用这种办法来确认。 “以前你发烧的时候,一口咬在了我手上。”安漾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你是属狗的?” 原燃,“……” 他偏过脸。 “你其实知道的吧?”安漾见他这模样,忽然起了玩心。 “睡觉。”半晌,原燃把她抱了起来,往床的方向走去,语调很平板。 倒是换了安漾咯咯笑了起来,笑声铃铛一样,“是不是觉得很丢脸呀原小猫,烧糊涂了后咬人什么的,这么多年都不承认。” 说的她高兴起来了,仰着小脸儿,一口亲下去,不料,因为身高不够,一口亲在了他的喉结上。 原燃,“……” 安漾忙蒙着脸,缩回了被子里装死。 七十八 俩人在外待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月。 回到家后,安漾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难以置信,到底是怎样荒唐的一个月。 只能说,男色也误人,她本来不是重欲的人,被他缠得没一点办法,每每最后都只能答应下来。 应付得精疲力竭,原燃身体比她好多了,不知疲惫,她有时候也心疼他那样子,于是每每只能最后都答应下来。 结果最后,倒霉的就是她。 原燃倒是这种生活很满意,放眼望去,满世界似乎只有他们俩人,她心里眼里,也只有他一个,每天都待在一起,从新来一直到入睡,对他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离着原本预定好的回国时间还有一周,那天早上,安漾起床时,听到原燃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从海风里飘荡了过来,清清淡淡。 她腰肢还有些酸,从床上爬起来,先去洗漱了,早上海风有些凉,她拿了件薄纱小坎,裹住了肩膀,听到外头电话似乎还没挂。 她走近了几步,那边也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安漾仔细分辩了一下。 现在,还那么称呼原燃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岳闲庭在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有些焦急,语速很快。 原燃嗓音很冷淡,“自己去处理。” 岳闲庭都快疯了。 让他处理,他怎么处理?他可能全权代理原燃吗? 逐星和一个通信公司谈国内合作业务,是原燃离开之前就在谈的,对方这段时间突然特别热络,表示只要他们愿意,合同立马可以签,对方诚意十足,ceo都已经亲自到了京城,原燃不去真的说不过去。 虽然原燃早和他们说过,这一个月不要找他,天塌了都不要找,但是,这种突发的意外状况谁都没法保证啊。 原燃是技术天才,但是,真的说不上是个合格的公司管理者,他性格太乖张太随性,道德意识和社会观念都很淡薄,有时候,岳闲庭甚至很感谢他那个小妻子的存在,好歹这世界上还存在一个能让他在意,能管束得住他的人。 有时候,想到那三年里尽职尽责工作的原燃,如果不是那种状态对他身体太有害的话,岳闲庭简直巴不得能一直那样维持下去。 安漾实在忍不住了,拉开了阳台门,拽了拽他袖子,“明天,就回家吧。”‘ 虽然说她也很想再继续再和他蜜月,但是,正事还是比这个要重要。 海风里,女孩儿漆黑的头发被风卷得微微翻飞,鹿眼儿,嗓音绵绵,娇滴滴的。 原燃挂断了电话,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怀里,“想走了?” 你不是有事么。”安漾把小脑袋埋在他怀里,对他的想法一清二楚,于是,小声说,“在家又不是不能陪你。” 在他们这段感情里,原燃以前一直很没有安全感,现在回想起来,安漾可以理解。 即使到了现在,他们都领证结婚了,彼此都只有对方,他的那些过去她也都已经知道了,并且完全可以接纳,可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三年的分离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还是因为从小长期封闭不健康的成长环境,他对她依旧,那么热烈的感情, 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终于答,“嗯。” 回国后,安漾送他上了回京城的飞机,自己也回了学校。 这段时间,安漾研究生开学了,研一的课程还很重,实验室的工作需要她去帮忙,于此同时,她还有自己的科研项目,沈如给她做了计划,什么时候要发什么级别的论文,安漾都一一按照做了,学习很是忙碌。 沈如最近在做一个关于新型药物对抑郁症的治疗效果的研究,安漾每天陪着她,俩人去了一家疗养院,在里面找到了十个实验对象,安漾负责记录实验对象每天数据变化,还要查文献,每天忙得天昏地暗。 原燃预定在京城要待至少一周以上,家里空荡荡的,她怕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害怕,或者会触景生情想他想到睡不着,所以干脆后来干脆搬回了学校宿舍。 这样,每天去医院和上课两不误。 * 简知意去实验室上工时,还很早,湳大校园里起来的大部分都是赶早课的低年级小朋友。 因此,在实验室门口,他就格外显眼一些。 是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打扮很随意,只是一张脸长得极俊,不像是时下那些喜欢把自己弄得五彩缤纷的风骚帅哥,男人头发和眼睛都是干干净净的黑,只是表情过于冷淡了一点, 简知意愣愣的看着他。 “安漾在吗?”嗓音也很好听,让人想起是结了薄冰的流水声,低冷淡薄。 原来是来找安师妹的? 简知意说,“漾漾和沈教授出去了,这几天她们都在医院做实验取材,现在应该不在学校。” “不然,你去她宿舍找找?”简知意说,“她这几天都住宿舍,晚上就回来了。” 是谁,追求者么。可是,她好像依稀记得,安师妹已经结婚了呀,等她意识到追问来人身份时,男人已经转身离开,走远了。 * 安漾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她接到林希电话,“等下出去玩么,一起去喝个酒。” 安漾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我得先回家。” 这么一想,在外面都待了三四天了,也没回家看看,原燃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她不想让他回去看到一屋子的清冷,还是得想回去收拾一下。 同行的一个新来的师兄问,“这么早就回家?” “家里那位很黏人。”安漾小声解释,抿唇淡笑。 “想不到吧,师妹都结婚了。” 另一个师姐道,“师妹老公大帅哥。” 她之前偶尔见过几次,见他来学校接过安漾,话很少,但是人站在哪里,很让人移不开目光,人帅腿长不说,气质也很特别……她描述不太上来,总而言之,就是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安漾不太好意思,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在分叉口拐弯,打车往家的方向走去。 原燃平时不怎么喜欢发短信,有什么事情,大部分都是打电话,但是,这段时间,可能是真的太忙,安漾协助沈如记录实验对象数据,这一批患者大部分患有抑郁症,听不得吵闹,状态很不稳定,所以安漾手机都是静音状态,偶尔能抽到空回复他的短信 家里平时都是钟点工收拾的,原燃不喜欢家里有别人,所以,钟点工上门时间,大部分都是挑的他们都出门不在时。 安漾拿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没有开灯,冷冷淡淡的模样,安漾摸索着,想过去打开客厅的灯。 她忽然被从背后紧紧搂住,安漾吓了一大跳,未来得及挣扎,感觉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她方才慢慢平息,惊魂未定问,“原燃?”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男人从身后搂着她,低声道,“……半个月。” 半个月,不见她了。 他公司的事情早处理完了,剩下的一些闲杂事宜都留给岳闲庭处理了,前天就回了家,却不见安安人影,她一周没有和他打过电话,早晚短信也很简短。 不过短信到底也还是算联系,安漾想,他电话都没时间打,估计真的是非常忙了,于是自己也不想去打扰他,就一直维持住了这个状况。 他抱起她,气息很热,月色下,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他轻声问,“不去上学了?” 实验是不是比他重要? 安漾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荒唐话来。 原燃没有再继续下文。 她抿了抿唇,把这句话忽略了过去,想着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夫妻相处之间,有些问题很正常,原燃以前和她已经一起住过那么久,他生活又一贯随便,所以,同居生活上几乎不存在什么磨合问题,俩人很合拍,只是,原燃……太黏她了, 只是这么半个月而已,以后,如果有什么别的事情……她觉得原燃对她的这种依恋不是健康的感情状态。 如果以后不得不要分开更久,或者以后遇到什么意外……虽然她不想去想,但是这也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轻声说,“你没有给我打电话。” “打了的。”安漾解释,“但是,岳先生说你在忙。” 原燃固执的重复了一遍,“你没有给我打过。” 他们之间的通话,都是他打过去的,如果他不打的话,安安也从来不会主动找他,似乎生活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他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家里找她,但是,家里空空荡荡的,她已经不在,似乎过得很忙,很充实,也不见有任何想他。 每天,就给他早晚回一个短信,甚至也没有问过他,事情处理得如何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他想知道,如果他不去找她的话,安漾还记不记得,家里还有这么一个他。 安漾有些语塞,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解释。 确实,因为原燃从没挂过她电话,安漾知道他回去是去处理正事了,所以,也怕在他开会时忽然打进一个电话打扰到他。 她性格比较被动,见后来,原燃改给她发短信,她自然而言,也就回复短信,不会想到再要给他打电话。 她原来一直以为原燃属于那种想要自然会说的类型,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她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他想要什么,说出来了,她都会尽力满足。 所以,自然而然,也就觉得,原燃改用短信是因为他想这样,而没想到,居然会是因为他想等她主动打电话找他,其实这些天,安漾也很想他,没天都会想,只是思维模式一时没有转换过来。 原燃也沉默着。 他只是希望她可以表现得更加在乎他一点。 安漾对他一贯包容,但是,她性格本来温柔,那似乎也只是她温柔的性格在他身上的一点具体化表现。 分开了,他对她日思夜想,一点也忍受不了更长的分离。 安安对他不是这样,她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不会主动找他,她有那么多朋友亲人,少了他一个,似乎也不会怎么样。 他那么爱她,有时候,不平等的感情注入,会给人带来极大不安全感。 男人薄唇抿着,忽然道,“你当年,不是因为喜欢,才嫁给我。” 当年,她嫁给他,其实也是因为她喝醉了,而且,后来他知道,安文远一直想撮合她和另一个叫易渡的男人,可能她当年只是为了逃婚,又喝醉了酒,他乘人之危,所以她才去和他领了证,嫁给了他。 因为惊讶,安漾眼睛睁得很大,声音微颤,“你说什么?” “你是不想和那个叫易渡的结婚,才嫁给我。”他说,漆黑的瞳孔很沉淡,“随便换一个人,也都可以嫁,是不是?” 他握得她的手腕生疼,语气几分乖张冷戾,直直的看着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说这种话,是疯了么? 她虽然脾气很温顺,但是,听到这种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侮辱的话,也不可能还安之任之。 男人脸色苍白,为了提前回来找她熬了夜,眼下淡淡的青黑未褪,只有一双眼,漆黑得过分。 想起原燃童年和少年时代是怎么度过的,她心忽轻轻抽了一下,一下就软了下来。 他有这些异常的心理,会严重缺爱和缺乏安全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要宠着他。 “原小猫。”安漾喉咙有些干涩,半晌,抬眸看向他,郑重道,“我也很爱你,嫁给你,也是早就说好的事情,别人我都不会嫁,和易渡没有关系。” 没有像爱他这样爱过别人,嫁给他,也是纯自愿的,不是为了逃避什么。 “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出来么……”她声音有些闷。 感情的表现方式是不一样的,从少年时代,第一次见到原燃后,她对他的关心呵护,付出的那么多感情,是从来没有给过别人的。 安漾也很少直接对他说这种情话,她性格保守害羞,感情也很克制,如果说,原燃的感情像是一场旷野上的燎原烈火,从不遮掩,炽热明亮,那么她的爱情,更像细水长流,涓涓无声,但是。却也一直存在着,能给以他更加细微的感受,让他觉得安心,每一天,对她的爱似乎都比之前要更加多出几分。 她手指很温柔,像以前那样,不带欲的,单纯的表达着亲近和怜爱。 他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了,被安抚住。 月光下,他漂亮的眼下,浮着一层薄薄的青黑,原本已经调养好了,离开半个月,一下又浮现出来了。 安漾抚过他清瘦的脸颊,柔声说,“说过让你多睡一点的。” 他抿唇,摇头,“睡不着。” 结婚后,早就习惯每天都抱着她入睡,而且,为了早点做完工作回来见她,他也不愿意再多睡,在有她之前,他也习惯失眠了,经常噩梦或者头疼,睡得好才是少的时候。 他抱她抱得很紧,无比贪恋,安漾甚至被搂着有几分生疼。 可能是太久没见她,相隔那么远的距离,听不到她的声音,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和前段时间的日日相对反差太大,他情绪才一时有些失控。 初秋的时候,有些凉,原燃身上温暖干燥,慢慢平息下来后,他埋首在她颈窝里,轻轻蹭着,一头柔软干净的黑发,很好揉,蹭在颈窝里,痒痒的,对之前的失态,似乎是有些抱歉,有些讨好的意味。 一瞬间,几乎让她以为,回到了少年时代。 那时,他被她捂进了被窝里,掀开被子时,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干净通透如玉。 安漾怕痒,主动搂住了他。 她抿着唇,第一次,那么主动。 毕竟,一下半个月没有见面了,他们之前还是在蜜月中。 男人一双桃花眼灼灼盯着她,看着她甚至都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颊。 …… 都说,小别胜新婚。 安漾是真的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 七十九 安漾研一的生活过得很充实,有了上次在医院调研的灵感,她以此为基础写了一篇论文,沈如帮她过了一遍,说是写得很不错,然后帮着投了一个a刊。 安漾当时有些忐忑,毕竟她是第一作者,基本上框架内容都是自己写的,不知道能不能过。 她没想到的是,这篇论文赶在年前居然过了,这下,不但毕业压力小了,她竟然还收到了一笔几千块的小小稿费。 看到银行卡上的收款通知,安漾小小兴奋了一回。 当时,记得刚上大学,刚和原燃在一起那会儿,她信誓旦旦,对他说要养他,说他在家乖乖待着,被她好好养就行。 没想到现在,时过境迁,根本就是反过来了,她还是没有一毛钱收入的小硕,完全是原燃在养她,家里也没人记账,基本上,是她想怎么花怎么花,喜欢什么就买回家。 安漾思考了一会儿自家小家的经济状况,一抬头,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回到家,原燃在客厅,正在笔记本上操作什么,很专注,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接近。 他手生得好看,即使是这样敲键盘时,也修长如玉,线条削薄。 安漾搁下包,从他背后屏气凝神绕了过去,想从背后偷偷捂住他的眼睛吓他一跳,她笑得甜蜜,在他耳边呵了一口气,“我是谁?” 原燃明明没有回头,已经准确握上了她的手腕,她被男人直接拉进了怀里。 原燃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安漾坐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抿着唇笑,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看那笔转账通知,眼睛发亮,“原小猫,我也挣钱了。” 也足足有大几千呢。 “是不是很厉害?” 家里的挣钱大佬毫不犹豫点头,“嗯,厉害。” “那我请你出去玩呀,我们好久没约会了。”安漾晃了晃手机,“这次出去,你不准花钱,出去玩和吃饭的所有钱都由我出。” 以前说要养他的话,虽然目前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但是,还是可以部分实践一下的。 安漾当即就订了一个出去玩的计划。 前段时间,因为忙于学业,她反思自己陪着原燃的时间确实比之前少,知道他黏人怕寂寞,喜欢要她陪着,之前是没办法,闲下来了,自然要好好补上抚慰一下。 因为没几天时间,出不了远门,可能就在湳安附近玩玩了,她精心准备好了,下午先去湳安新开的一家主题公园,晚上在外面吃饭,再回来一起看个电影。 再普通不过的约会流程。 只是,原燃童年过得那么不正常,她现在一想起他被白念芳独自关着的那么些年就难受。 原燃小时候应该是很少去这些地方吧,甚至少有正常的和朋友一起玩的机会,她想在现在,把这些正常的生活,他缺失的部分,一点点给他补回来。 “还有什么想让我陪你一起去的地方么?你觉得这样可以么?”安漾仔细订好了计划给他看,她坐在原燃怀里,仰着小脸看他。 原燃看了一眼,点头,“可以。” 如果和她一起的话,他其实无所谓去哪里,安安喜欢,他和她待在一起就行了。 第二天是个风天,天气清朗,吃完午饭,在主题公园准备进场时,前面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直回头看他们。 原燃面冷,不太好惹的模样,安漾却长得很乖甜,一看就很好说好,小姑娘偷看了好久,终于还是小声问安漾,“小姐姐,你们也在附近上学吗?” 安漾说,“应该,算吧?” 小姑娘偷瞥了一眼后面的原燃,“小姐姐和男朋友出来玩?” 其实,她第一眼见到的,是她男朋友,高高瘦瘦,很出挑的帅气,她是个颜狗,自然稀罕好看的小哥哥,不过马上发现,小哥哥原来有对象了,对象很娇小,被他护着,好容易,小鹤才看清楚她模样。 果然,她叹了口气,好看的人就会和好看的人在一起。 安漾笑,“已经结婚啦。” 为了出来玩方便,俩人都穿着同款卫衣,原燃是黑色款的,安漾是白色款的,他们都长得好,本来也是二十刚出头的年龄,看起来,和普通大学生情侣没什么区别。 安漾尤其显小,白皙的小鹅蛋脸,散着一头及腰长发,围在脸颊旁,更加显得小脸儿格外瓷白,小嘴娇嫩嫣红,她长期生活在象牙塔里,在校园里长大,小时候被爸爸保护得很好,嫁给原燃后,基本上是被他宠得什么都不用考虑,过得无忧无虑,身上那股清纯的学生气儿很浓。 走在人群里,说是已婚,真的没几个人信。 小鹤也是来玩的,不过是一个人,很是艳羡,原本她是想那个好看的小姐姐一起走的,但是,她男友,不对,老公,看着不是很好接近,属于那种在学校见到了,只敢远远看着,不敢上去搭话的冰山型帅哥,估计是很不耐烦被她打扰俩人世界了。 她只于是能远远走开,不再跟着。 说是要出来陪原燃,但是现在进来了,看到那么多设施,安漾自己已经先晕头转向,她问原燃,“你想玩哪个?” 他看着不远处,随意道,“这个?” 那个是全园子里最高的过山车,高耸入云,有好几处轨道陡峭得几乎竖直。 过山车刚从他们身侧轨道上过去,车上人的尖叫声好像隔着几里路都能听到,安漾一看,腿差点就软了。 不过,想起说好了今天要出来陪他一起玩,她努力平息下惊慌,装作没事人一样,“那,我们先去检票口。” 她吓得面色有点发白,握着他的手指有些抖,见她这模样,原燃先停了,“你怕?那不去了。” “没事。”安漾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其实,我也早就想玩了,只是一个人不敢。” 难道要原燃陪她去坐什么旋转木马碰碰车么,今天本来是出来陪他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败了他的兴。 眼看下一批就到他们了,安漾有些紧张,抓着他的手,可怜兮兮道,“我等下如果把你抓疼了,你不要嫌弃我呀,一定不要松手。” 他摇头,“不会。” 一整趟下来,她基本上都是闭着眼,死死抓住旁边原燃的手,全程身旁都平平静静,原燃基本没什么反应,只在过最高点时,旁边全是人的尖叫声,他手指收紧了一点,修长的大手,完完整整的把她柔软的小手包裹了进去,很让人安心的力度和温度。 终于结束了,下车后,安漾晃了晃,都有些站不稳,大半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 “休息一下吧。” 他之前没坐过过山车,坐完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安全措施做得很好,他身体素质好,平时情绪波动小,下来后和上去时的状态基本差不多。 不过,安安吓成了这个样子,可能对她来说确实过于刺激了,她本来比他娇贵很多, 小鹤也白着脸下来了,还喘着气,对安漾道,“你,你男朋友厉害,坐这个一点不怕。” 安漾苦笑。 原燃好像确实没怕过什么东西,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外人看着简直是没有情绪一样,这个过山车,对他来说可能太平淡了。 “可以去帮我买杯饮料么。”安漾觉得有些难受,小声对他说,“加一点冰。” 小鹤正好在旁边照顾她,他转身去买饮料。 “等下。”安漾忽然想起什么,叫他回来。 她弱弱道,“钱,给你钱。” 说好了,今天一天必须都让她花钱的。 围观了这一幕后,小鹤给她轻轻顺着气,看原燃背影的目光也有些变化。 长那么帅,原来,是个吃软饭的?连买个饮料吃食都要女朋友专门付钱的么,之前这一路,好像确实都是这个姐姐付的钱。 很快,他回来了,买了饮料和湿巾,给她把小脸儿擦了一下,递过饮料。 男人侧脸一等一的俊美,比她在现实里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眼里看不见别人,只有面前的她一个,小鹤觉得他看起来冷淡极不好接近,可是,在那个姐姐面前,完全不是这幅模样。 安漾休息了片刻,终于感觉好多了。 小鹤也休息得差不多,三人分别时,她忽然偷偷凑到她面前,握了下拳,目光坚毅,“姐姐,我回去看,也要努力挣钱,像你这样。” 挣了钱,然后在家里可以养一个那么帅,又那么爱自己的男朋友,不会挣钱也就算了,她心甘情愿养着。 意识到小鹤误解了什么后,安漾笑弯了眼,待她走远,她对原燃说,“她好像把你当成吃我软饭的了。” 原燃毫不在意,他本来根本不关心别人想什么,被说吃软饭一点无所谓。 倒是,见她似乎很高兴的模样,他跟着心情也很愉快。 吃完晚饭后,俩人一起去了附近餐厅,之前他们经常来吃的一家五星,海鲜做得很好吃,以前他们经常去这种级别的餐厅,不过安漾之前基本没怎么看过价格,她喜欢吃什么,原燃也很清楚,直接给她点完了,这次自己付账,一看,简直晕头转向。 结果,这一天下去,她的稿费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从早上出门一直逛了一天,到晚上,她查了一下最近上映的电影。 结果,一看排在最前面的,她刚恢复血色的小脸又有些发白。 猛鬼惊楼。 果不其然,原燃的视线准备的停留在了那个海报上,问她,“想去看?” 安漾,“……” 她果断答,“我不要。” 半晌,听到他竟然低低笑了一声,沉沉磁磁,他很少笑,声音也是极好听的。 安漾脸一下微红。 果然是逗她的,知道她胆子小,怕这些刺激的神神鬼鬼的东西,今天她在过山车和之后的鬼屋里真是丢够了脸。 安漾嗔了他一眼,“那改天再去吧,晚上我们就回家待着。” 他说,“好。” 其实,比起出去约会,能和她这样在家待在一起,安静闲适,什么都不做,她的注意力能完全放在他身上,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到家,洗完澡,安漾把头发吹干,回卧室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你做的?”打开一看,安漾有些惊喜。 原燃点头。 是他亲手写的一个小程序,刚发到了安漾手机上。 做得很精致,里面是卡通像素小人,记录着他们今天一天的行程,点进去后,可以看到小人走来走去,女小人儿被做得很精致漂亮,旁边另外一个,明显是随手敷衍着做上去的黑色简笔画。 而且,因为某人文学天赋有限,小人儿全部没有台词,只是简单地标注了时间地点。 做得简单,但是,很有趣,不同场景,小人儿还会变色,她在过山车上时,脸色就明显由白变成了红。 安漾一页页翻过去,看得抿唇笑。 看来,他应该还是玩得很开心的,不然也没有兴致做这个。 只要他开心,安漾也满足了,完美达成了这一次出门的初衷。 “下次,当我再挣了钱,再带你出去花。”她开开心心的计划,“我挣多一点,就可以带你走远一点。” 他答道自然而然,“嗯。” 不过,等再晚点,记完账,安漾咋舌道,“养家好辛苦啊。” 挣钱也好难,做什么都好难,以前她都没有考虑过原燃的辛苦。 她从小就很少考虑钱的事情,安文远从不会在钱上短了她,平时安漾自己也不太在意,嫁给原燃后,他也不在意这种事情。 她想,等以后他们有了小宝宝,估计花销还会增大,之前她都是生活在象牙塔里,根本没有过理财意识,这样,不是一个合格顾家的好妻子。 她咕哝道,“我以后要多挣钱。” “到时候养你。”她旧话重提,手指揉过他柔软的黑发。 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娇娇懒懒,“你就在家,好好吃饭睡觉。” 她翻了个身,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男人,这么好看一张脸,眼下的黑眼圈太碍事了。 她凑得很近,身上那股甜甜的奶香儿便格外明显,清澈的眼里映着他,细柔的手指描摹过他的眼睑,直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爱听她说这种话,能感觉到她对他的喜欢,无关别的所有,脱离了外物的爱和感情,他很没安全感,就那么贪婪的在她身上汲取着爱与温暖。 确定她喜欢他。 今晚他好像格外热情,本来就黏人,今晚更是一点不收敛,比平时更加温柔几分,一双那么漆黑漂亮的桃花眼儿,无比引人沉溺。 她窝在他怀里,一下睡着了,睡得香喷喷的,小脑瓜子搁在他胸口,散着一头长长的乌发,小脸儿娇嫩又润泽。 他忍不住,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随后,往下,在细嫩的唇瓣上细细研磨,引着她的回应。 安漾睫毛动了动,似乎还没完全醒过来,察觉到不对劲儿时,眼角晕红,嗓音甜软又含糊,像是一团柔软的棉花糖,“原小猫,乖一点,别闹了。” 她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呢。 她眼睛还没睁开,由着他胡来,声音却还是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有些无奈的宠溺,声音和动作,都让他极受用。 见她真的睡着了,他随手在她那笔稿费的数目后面加了两个零,给她转了过去,随后把她完整的收在自己怀里,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也终于安心睡了过去。 八十 俩人婚后过的第一个冬天,原燃体温高,不怎么怕冷,安漾却体寒,她很怕冷,冬天时手指都是冰凉的,好在家里空调,出门在路上时,有手套和他的手指,她手指被捂得热乎乎的,很少再有冷的时候。 她之前自己偷偷去看过医生,大夫给她开了些药,和她着重强调了一次,“体寒不利于怀孕,在家要注意多调养调养。” 安漾之后就一直很注意保养,冬天的时候,别人是不要温度要风度,她是反过来,把自己裹得像个毛绒绒的小团子,反正,她穿成什么模样,她男人都觉得好看,所以,安漾也就心安理得的往自己身上一层层的裹,她也不怎么喝凉。 安漾很喜欢宝宝,尤其是,和原燃一起生一个健康漂亮的猫崽崽,一想到他们未来宝宝小时候可能的可爱的模样,她就觉得心都酥了。 只可惜,她现在还在研一,课业负担比较重,暂时没有怀孕的时间和精力,不过,这件事情,在她心里已经默默上了日程。 虽然,怀孕需要出力的另一位,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安漾没有和他说起过,原燃似乎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急,他们次数虽然很频繁,但是他每次记得会做措施,或是在选在她的安全期。 原家现在能说上话的就是他,长辈都去了,也没有来自上面催生孩子的压力,不过当然,就算那些长辈还在,以他平时乖张的性格,估计也是根本听不进去的。 安漾对这件事情倒是没有太大心理负担,毕竟,从少年时代初识到现在,她想做的事情,原燃从没有不答应过。 在她看来,原燃对这件事的态度,可能也和对大部分事情的态度一样,就是无所谓吧,有也行没有也行,反正他不至于养不起小孩,她想,到时候和他说一说就好,等她明年毕业就开始备孕。 临城位于湳安北边,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可到,以温泉出名,冬天的时候,很多人专门开车去临城泡温泉,温泉有暖身的效用,今年存了这个心思,于是安漾也有些心动,她还没开始具体搜集资料时,不料,卫西皆亲自找上了门问她,“嫂子,去不去临城,我找了个好地方,请你们过去。” 卫西皆介绍的是一家私人温泉,会员邀请制,在城南郊,占了水质极好的泉眼儿,招待的客人却很少。 原燃平时喜静不喜闹,不工作时就想回家黏着她,这些活动全是直接拒绝的。 安漾也知道他的习性,虽然自己非常心动,还是去征求原燃意见,“要去吗?” 女孩儿圆圆的眼儿、发亮,很明显,是她在表达喜欢,想去的模样。 于是,这次出行自然而然就这么定下来了。 除去他们,就剩卫西皆和他那圈子狐朋狗友三四,其实准确说起来,那些人和原家交集也不少,只是原燃性格过于孤僻不好接近,他们也是借了卫西皆名字才过来找到他,能和他有交集。 冬天黑得早,安漾和原燃在外吃完晚饭回来,便见一堆人在客厅里围着打扑克,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出手阔绰的二代,客厅里闹哄哄的。 卫朗抬头见他们过来,很热情的问,“原哥,来一把?” 卫朗是卫西皆堂弟,今年刚满十九,从小在堂哥那耳濡目染,对原燃态度也随着他相当恭顺乖巧。 原燃和他们不熟,表情很淡,明显不感兴趣,安漾,见他们玩得热闹,有点好奇的往那边看。 “要不嫂子替原哥来。”卫朗年纪小,但是个人精,观察了一下,立马说。 安漾平时不怎么会打,被推到他的位子上,左看右看咬着唇有些犹豫,卫西皆一拍大腿,“行吧就这样,小嫂子来替小原哥打。” 他们玩牌用的温泉酒店提供的砝码,暗金色的,掂在手里沉沉的,花纹做得精致,安漾以前没怎么玩过牌,记得上次玩扑克,好像还是大学时,和学生会一起出去唱k,他们在包间里打扑克缺人,安漾赶鸭子上架补了个漏。 另一头坐着的韦厚远问,“二十一点会么?” 安漾摇头。 “□□呢?” 安漾继续摇头。 韦厚远问得很直接,“你会什么?” 安漾小声说,“斗地主?” 卫西皆,“行,那就斗地主。” “没事儿。”他很麻溜的洗牌,“玩得开心就好。” 韦厚远带了女朋友过来了,那女人二十三四模样,大波浪,身材很好,千娇百媚的坐在他身旁后面,给他剥葡萄,把剥好的葡萄塞进他嘴里,韦厚远没侧脸看过她,不耐烦的一努嘴,“边儿去,挡着我看牌了。” 安漾技术真的很白,第一把上来,居然还要了地主,直接就输了个大的。 卫朗坐在他哥旁边,下意识就去看原燃。 原燃坐在她旁边,没说话,浓长的睫毛投出阴影,瞳孔漆黑,很冷淡的长相,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掂起几个砝码,往他们那边扔了过去,显然一点不在意她输。 从第一把开始,基本上,谁和安漾在一边谁输,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卫西皆声音都有些颤了,“小原哥,这……” 安漾简直算是在乱打了,斗地主时,卫西皆一次和她是一边的,眼看他对a出去,接下来一条顺龙直接全走完,结果安漾出了个对2把他压了,然后第二张打了个单7,最后被韦厚远成功守住地主,还带一个炸弹翻倍。 眼看自己面前砝码越来越少,卫西皆哭丧着脸,“我和你是一边的啊姐姐,我赢你也赢啊。” 他嘴里是说着这话,却不看安漾,目光只往原燃那儿瞟。 原燃毫不在意他,安漾半靠着他坐着,因为输太多把,有些小懊恼,粉嫩的唇微微翘着,非常鲜妍明媚,比起平时,很难得一见的娇憨模样。 他只看她,显然根本不在意安漾输了多少,以及连着坑了卫西皆多少。 整一个昏庸无度的暴君,卫西皆在心里腹诽。 倒是安漾有些懊恼,“我好像真的不太会。” “想赢?”原燃问。 安漾点头,当然想赢了,毕竟,是个人谁没有胜负心。 牌终于交到了原燃手里,安漾满怀希望的问,“你会打?” 原燃声音没有什么波动,“没玩过。” 安漾,“……” “刚去看了玩法。”他说。 没什么难的。 绕过安漾,他接过扑克,安漾半坐在他怀里,鼓着脸颊,像是小松鼠一样,看他怎么给她玩回来。 规则很简单,原燃脑子好使,对数字记性尤其好,一场下来,场上牌记得清清楚楚,还剩多少张,出了多少,谁的手里还可能有什么。 他从不感情用事,基本上出牌只凭概率推算出最优解,没多久,一堆砝码都被赢了回来,小山包一样堆在安漾面前,浮着沉金色的淡光,极其好看。 “再打下去要当老子裤衩了。”韦厚远低声骂了一声。 但是他很快又把声音压了下去,怕被原燃听到。 原燃平时是不喜欢和他们玩,鬼知道,学起来这么快,给他女人把场子一下都扳回来了不说,这下是要连着把他们砝码都弄走了。 他女朋友忙道,“那今天到这里,可以吗?” 邱琳枝其实也算不得是韦少女朋友,作为一个十八线小网红,她能陪着韦少一个冬天,被他带出来作为女伴和朋友一起玩,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她知道对面男人不好惹,一群人里,他显然地位很高,其余几人都很看他眼色,不过,虽然看起来模样慵懒而冷,邱琳枝见他对那个女孩是真的很宠,她做小伏低,百般小意讨好一个韦厚远。 那边倒是反过来,原燃在意那女孩的感受,也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宠着爱着,莫说他还长得很好看,年轻俊美,韦厚远拍马也比不上。 原燃见安漾没了兴致,自然也不玩了,俩人并肩朝自己房间走去。 毕竟,来泡温泉,温泉才是正事。 瞧着他们背影快消失。 “那是原哥女朋友?”邱琳枝看似不经意问,紧紧盯着他修长的背影,似是在感叹,语气里不无艳羡,“原哥好宠女朋友啊。” 卫朗年龄不大,但是,阅历一点不少,见她那模样,一下看出七七八八,唇角顿时勾出冷笑。 “是老婆,人家已经正儿八经结婚了。”卫朗眼神不无警告,“你那些歪心思最好都收收。” 听他哥说过,原哥爱自己媳妇爱得要命,十几岁就认识,刚满岁数就早早结婚了,财产事业都可以不要只为了陪着她,哪里会受这种莫名其妙的勾引。 再说,她浑身上下,哪里有一处比得过安漾,卫朗很厌恶这种女人。 以原燃阴晴不定的暴戾脾气,惹上这种糟心事,指不准还会迁怒到他们头上,卫朗可不想得罪他蹚这趟浑水。 * 这一处汤只有他们俩人。 安漾换了短浴衣,腿伸在了温泉里,温泉蒸腾着热气,水温正好,略烫,很是惬意。 一头光亮乌黑的长发低低挽起了起来,从背后看过去,只看到她一截光洁细腻的脖颈,有几缕碎发落了下来,被温泉水打湿,黏在她肌肤上,愈发显得鲜妍明媚。 原燃拉开门,静看了她半分钟,走过,自然而然把她抱起。 安漾被蒸腾得小脸儿晕红,细腻的小腿还浸在温泉里,如上好的羊脂玉。 “好暖和。”安漾回头对他笑,她畏寒,湳安湿冷的冬天,于她而言,一直很难捱,可以在冬天这么暖暖的泡一次温泉,真的很享受了。 原燃说,“可以多来。”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面颊,不疾不徐,动作很是眷恋。 原燃没有脱衣服,穿着黑色的高领薄毛衣,干净柔软的黑色短发,衬着一张脸修眉俊美,玉石一样冰冷的白,更显得清冷俊美,有几分禁欲的气质。 虽然她早知道他本性和禁欲二字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依旧成功让她觉得格外羞耻。 他衣着整齐,在这里闹她,弄得只有她一个人狼狈。 “你赶紧,不然就回去睡觉。”她小手拽着他衣角,小声说。 他轻轻笑了声,唇微勾着,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安漾反应过来这个歧义后,把整个身子都埋进了水里,只露着一个后脑勺对着他,像个咕嘟咕嘟吐气泡儿的小鱼。 不久,她听到身后水声,原燃脱了衣服,也下了水。 安漾盯着远处平静的水面,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了一段很久远的回忆,“以前小时候,我和希希和宴哥一起去抓过鱼,在一个小潭子里。” 她抿着唇笑,“感觉和这里好像呀。”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安漾记得那时候自己和林希才八九岁,还在上小学,林宴十岁出头,念初中,那会儿他们两家一起报名参加了一个农家乐,去湳安旁边的山里玩了好几天,林宴带着她们俩偷偷跑出去,去野河里摸鱼。 她声音很清脆,小雀一样,叽叽喳喳,显然是说到了很开心的回忆,听到话里的“林宴”二字,他没有说话,淡淡垂眸,听她说着, “……山里其实很好玩的,等你后你没那么忙了。”安漾说得开心,神采熠熠,仰着小脸看着他,“等你不那么忙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那里风景特别好看,我想带你去看。” 原燃是很标准的城市出身,何况他整个少年时期都是那样度过的,估计从没有见过那种风景。 他“嗯”了一声,垂睫盯着水面,抿着的唇慢慢松开,眸底颜色舒缓。 安漾体寒,大冬天时,泡温泉真的很舒服,原小猫就在她旁边。 他体温一贯高,此时在温泉池子里,苍白的皮肤被熏得有些红晕,黑发末梢湿漉/漉的,水上露着半截精致的锁骨,美不胜收。 她一伸手可以摸到他柔软的发,摸摸揉揉随意,再惬意不过。 直到她泡得觉得渴了,裹着衣服湿淋淋上岸,去拿了瓶牛奶。 “牛奶。”安漾问,她脸颊有些潮红,“你要吗?” 泡温泉泡久了,容易脱水,这时候,喝一罐牛奶再舒服惬意不过,女孩粉嫩嫩的唇上沾着牛奶,很是轻松惬意的模样。 “你要喝么?”见原燃也一起上来了,安漾举着牛奶,问。 他一瞬不瞬,瞳孔灼灼的看着她。 安漾,“……” 她红着脸,看着自己脚尖,提醒,“我们是出来泡温泉的。” 他似是轻轻笑了声。 水温很合适,一整个屋子,都蒸腾着温泉的热蒸汽,不至于冷,依旧暖烘烘的。 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感觉到有些不对。 对面人缓缓靠近,俩人贴得那么近,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淡淡的,温柔的萦绕着他。 …… “很热。”他轻声说。 外头下着大雪,雪暮里不见人影,他修长的影子投射在池边,怀里暖融融的。 安漾把脑袋扎进他怀里。 半明半暗里,男人清俊的面部轮廓有些模糊,似乎比起平时多了几分陌生感。 不像是他。 这种想法一浮现在脑海了,非常直观的加重了感官的变化。 夜色已经沉了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飞起了雪,外头灯笼逐渐亮起,荧光点点,像是大胆的烈火,温柔又强势的在雪夜里燃烧过。 浓郁的夜色里,只听到外头雪籽儿打在檐上的声音,一声声,扑簌簌的。 八十一 方南是安漾大学舍友,本科毕业后,她去了外校继续读研,但是一毕业就已经直接就嫁给了从高中就开始交往的师兄,而且婚后不久就怀孕了,最近刚生产。 现在,他们孩子已经满月了。 安漾在看方南发在宿舍群的满月酒视频。 视频里,小女孩儿戴着围嘴,软乎乎的小肉手小肉脚,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布偶,咧着小嘴儿笑得特别开心,新生儿好像哪里都是小小的,精致又可爱。 方南是宿舍第一个生孩子的,大家都没怎么接触过小宝宝,都格外亢奋。 李小微:超级可爱啊南南。 安漾狂发点头的表情。 方南:就是还有点皮。 徐秋宁:对啊,看着大眼睛小鼻子,比你好看多了,是亲生的? 方南:……滚。 安漾觉得是真的可爱,被萌得视线都移不开。 她本来一直喜欢小孩子,她性格温柔,对小孩子耐心又细致,又总有吃的玩的,特别讨小孩子喜欢,之前和安文远去走亲戚,总是被亲戚家的小孩儿围了一圈。 教得好的小宝宝天真可爱,眼睛乌溜溜的,身上还有股奶香味儿,让她陶醉不已。 安漾看视频了快一下午了,边和方南打电话,听她说起怀孕和育儿经。 这天难得放假,原燃从公司回来,见到小妻子在卧室打电话,他等了一会儿,先去洗完澡换了衣服,结果回来时她还在打电话,眉目间神采熠熠,俨然很开心的模样。 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回家了。 原燃瞥了屏幕一眼,是在和她朋友打电话,录制的视频还没关掉,屏幕里是个小婴儿,在床上坐着抓娃娃。 他对小婴儿半点兴趣不感。 她把他都忽视了。 “其实,你这么喜欢的话,想生也可以生一个啊。”方南说,“反正你也都结婚了,你老公又不是养不起。” 安漾有些犹豫,“我还没有毕业呢。” 方南,“我不也还没毕业,现在想生的话,晚生不如早生,我看不少师兄师姐拍毕业照都是带着孩子的,趁着还不忙的时候生完,年轻身体比较好,恢复也快。” 之前,安漾是想着不如等毕业后再生,但是方南说得好像确实也有道理,今年她一个博士师姐结婚怀孕了,也和她说,如果有计划不想丁克,说不如趁着还在校这段时候生个小孩儿。 原燃工作其实很忙,不过他从不在她面前说,她前一年科研和课程进度很快,提前办完了不少事情,现在还算闲,等毕业忙自己的事业,还有孩子分去心思,她怕自己会顾不上他。 原燃黏人,到时候,她不想让他觉得寂寞。 挂了电话,安漾起身,扭头正好看到原燃,有些惊喜,“你回来啦?” 回来很久了,只是她没有注意到。 他点了点头,抱起她,让她坐在他腿上。 安漾把视频放给他看,“你看,这是方南宝宝,好可爱呀。” “他们也是去年结婚的。”她似无意道,一边观察原燃神色。 原燃,“嗯。”眉目清清冷冷,半点没有被打动的意思。 暗示失败,安漾只能明示,“你觉得,我们不如也要个孩子?” 原燃这年二十三岁,还根本没有当爸爸的觉悟。 他没什么小孩子缘,以前,小孩子很多都怕他,以前原家也会有客人带自己的小孩子过来,那会儿他快到十岁,冷着脸,面无表情的阴郁模样,当场把那个小宝宝吓得啼哭不住。 小孩子是很麻烦的生物,脆弱,无助,需要哄着,他不喜欢。 关键是,如果有了小孩,会分去安漾对他的注意力。 他开窍很晚,整个少年时期都一直清心寡欲,和生活环境有关,和他自己的性格也有关,只是对她特别,他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和谁建立亲密关系或者留下自己的孩子。 安漾完全没有放弃,回身轻轻搂着他窄瘦的腰,仰着小脸儿看他,“原燃,我们也要一个吧。” 他们的婚姻关系已经算是很稳定了,感情也很好,现在要个孩子,天时地利人和。 “过几年。”原燃说。 他在她发顶上亲了一下,修长的手指绕着她的一缕长发,轻轻嗅了嗅,很贪恋。 安漾追问,“过多久。” 原燃沉默了一会儿,“十年二十年吧。” 安漾,“……” “那会儿生太危险了。”听出这完完全全只是信口说出的敷衍,安漾不高兴的鼓了鼓脸颊。 他说,“那不生。”这次倒是说得毫不犹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她看出来,原燃是真的不想要,当即也有些蔫,不再说话。 这个话题就这样不欢而散。 吃过晚饭,原燃做完工作,安漾一般会等他一起,卧室里的小夜灯都是开着的,她要等他也也来睡时才安安心心入睡。 他上了床,习惯性,第一个动作就是来抱她。 安漾缩进了被窝里,蜷成一团,不让他碰。 原燃手僵了一下,靠近过来,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小虎牙磨了磨,呼吸落在她耳后,痒痒的。 安漾颤了颤,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拿行动来抗议对他之前言论的不满。 结婚后,他没有受过这样的冷落,每晚都是温香软玉在怀,抱着她,闻着她身上清淡甜雅的香入睡,他近来已经基本上不做噩梦了,睡得很好。 之前,也听安安说起过希望有个孩子,只是,他希望自己能占据她的全部注意力,对孩子什么没有半点兴趣。 有他们两个就好了,不需要任何外人。 求而不得的那么多年里,他甚至有过这种疯狂的想法,如果安漾也和他一样,没有人爱,或者干脆也无依无靠伶仃一人,甚至,那么,他养着她爱着她。 她世界里也只剩下他一个,该多好。 安漾真的很不能理解原燃的想法。 她从小一直很渴望有个完整的家庭,有相爱的爸爸妈妈,有可爱的宝宝,现在,她和原燃已经完美达成了前一个要求,只要再有一个或者两个可爱的宝宝,这样,也是一个可以给他更多□□。 俩人意见第一次得不到统一,婚后,原燃基本不会逆着她的意思,她要什么都会给。 “安安。”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从背后抱住她,在她颈窝里亲着。 安漾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一点,不声不响,拿行动来抗议,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天,安漾情绪不高,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蔫蔫的。 原燃每天依旧会按时回来,他本来话很少,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听她说,家里也热热闹闹。 所以,安漾不说话了,一下就显得很明显,整个家里,都弥漫着有一股极冷清的气氛。 她想着那件事情,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主要是原燃的态度,根本没有什么和她商量的意思,也说不出理由,就是莫名其妙的不想要孩子。 这是他的一个毛病,很多时候,太不会表达,很多话都不会说出来,安漾也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说的话,这样她根本没法解决,也没法和他商量。 持续到第三天上午,安漾有点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氛围,加上晚上熬夜写论文,于是干脆自己跑去分卧,和他分床睡了。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打算第二天好好和原燃再谈谈这件事情,不料,第二天早上早上,她起床,刚洗漱好。 阴影离站这样一个人,安漾吓了一跳,看清楚后,身子有些僵硬。 他垂着长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要吧。” 安漾没反应过来,“欸?” “孩子。” 她想要,要就好了。 别这样对他,他受不了她冷淡他,一天都受不了。 可能别人看来他们很正常,并没有吵架,但是,对他而言,安漾对他的温柔,包容,亲近,才是他可以接受的常态。 稍微冷淡一点,他就受不了,他那么贪恋的在她那里汲取爱和光热。 他埋首在她颈窝,贪恋的蹭着,声音很轻,终于说出,“我怕生出来,像我一样。” 安漾轻轻揉了揉他漆黑柔软的发,想到原燃的生长环境,心一下软了。 “对不起。”她小声说。 原燃太在意她了,她的一小点情绪变化,对他而言可能都会非常敏感,她昨天因为论文和他分床,可能更加加重了他这几天因为她情绪低落带来的不安。 她那天应该直接和他说开。 “可是,我们和你爸爸妈妈是不一样的。”她试图和他解释清楚。 当年,原和礼根本不爱白念芳,他被孕育的过程没有任何的爱情的成分,从白念芳设计嫁给原和礼开始,一直到后来牵扯到沈如,都充斥着阴谋,背叛和交易。 原燃说过他自己不过是一场交易的产物,本来就不该出生。 她声音轻柔,试图和他讲清楚道理,“原燃,你爱我,我也爱你,这样的话,降生的宝宝,会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不一样的。” 应该是一个受到祝福降生的宝宝,会很幸福。 她说得很认真。 “如果你实在不想要的话。”安漾靠近一些,轻轻搂住他,“我们可以一起适应,等你想好了再要。” 原燃抿着唇,“要吧。” 他想明白了,如果一定要一个孩子的话,早一点晚一点都没区别,他会试着去接纳那个孩子的降生。 见他居然真的改口了,安漾倒是忽然有些后怕起来了,她反反复复确定了一遍,“你确定么,现在要?会不会等生下来,你不要它了,要把它扔了。” 她怕到时候把宝宝生下来了,作为爸爸,原燃对孩子不闻不问,或者不管不顾,那样的话,孩子多可怜啊。 原燃,“……” 怎么可能,他没有那么不负责,真的生下来了也是她的孩子,有她一半的基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他在她心里这么没有责任感么? 既然计划好了,安漾开始了备孕计划,原燃叫了私人医生来家里,林医生很详细的给了她建议,给她列了一张备孕须知。 1.调整饮食和作息。 具体吃什么食物,她给安漾开出了一张清单。 2.适度禁欲,在合适的时间做,争取早日怀上。 #如何科学有效的备孕#备孕注意事项 安漾自己也去网络搜索了一些资料,认认真真做准备,记了一大堆笔记。 这样,才可以生出一个健康漂亮的宝宝,如果可以遗传到原燃的长相和智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想想未来的小猫崽崽可能的可爱模样,安漾就觉得心都快化了。 “女儿比较像爸爸。”她说,“这样的话,我们生一个女儿。” 女儿儿子对他都差不多,他不怎么在乎它到底是什么性别。 不过,想到儿子会长大,原燃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儿子会更令他不适,所以,就女儿好了。 安漾弯着眼笑,“女儿都会喜欢爸爸,肯定会和你很亲。”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她一定从小教好女儿,让她也学会体贴人,这样会多出一个人和她一起爱原燃。 “或者两个,要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她又说,异想天开道,“如果可以是一个哥哥,一个妹妹,那就最好了。” 虽然性别是她控制不了的。 如果是男孩儿,像他的话,小时候该多可爱,一个翻版的原小猫,她想想,就被可爱的心里发酥,不过无论性别,她一定会好好爱它,就让它长在一个与他小时候不一样的,幸福美满的家庭。 * 晚上,他亲她,随后,习惯性想过来抱她。 安漾却还记得医嘱,“不行。” 她说,“现在没到排卵期。” 医生说,房事频率不宜过高,会降低质量,她看了攻略,要在排卵期时做,这样怀孕概率比较高。 他唇抿成了一条线,低声问,“……孩子那么重要?” 他是不是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和他做的全部意义就是因为要生孩子? 他们结婚才一年,他今年才二十三岁,几乎每天都想要她,难道以后做之前都必须先去看日历? 在安漾心里,孩子>>>他 还没有怀上,就已经变成这样了,等以后生出来了,估计就完全不需要他了。 似乎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原燃少见的松开了手,桃花眼眼角还带着潮红,他强忍着,不说话,翻身离她远了一点,他侧着脸,能看到长长的睫毛垂落,唇紧紧抿着,却一句话也不说。 安漾拿这样的他没办法,婚后,原燃这种模样她见得少了很多。 这些年间,他也变了很多,在这点上,却还几乎和少年时代一模一样,觉得委屈了的模样,他不会说,但是,安漾一看,就能看出来。 他问她,孩子就那么重要? 安漾忽然福至心灵,有些明白过来,原燃之前不想要孩子的最主要原因了。 他是在吃醋,醋一个根本还没有雏形的,自己的孩子,怕她到时候对孩子投入太多注意力,忽视他。 …… “原小猫,孩子当然不能取代你呀。”她软软道,主动上去抱他,“有了孩子,我肯定还是更爱你。” 她不会忽视他的感受的,孩子虽然重要,但是原燃才是她一辈子的伴侣,而且,她想这么早要孩子的一大原因,就是怕她毕业后,忙事业又要生孩子,会忽视他,让他觉得寂寞。 “宝宝也不会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她说,“我们负责好好养着它,它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女孩儿声音娇滴滴的,凑到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老公。” 她平时很少这样叫他。 安漾原本只是想,这样哄一哄,让他高兴起来,和他说好等到好时候再做。 不料一个瞬间,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抵在了床角,不顾她再说什么,她根本拧不过原燃的力气。 …… 这一次,他们这次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 一切都结束后,安漾筋疲力尽,觉得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还一直抱着她,在她身上一下一下亲着,似乎依旧觉得没够一样。 安漾觉得,医生说他们两个身体都很健康,按眼下这种频率,不做安全措施,这样下去估计没多久,毕业之前,就能怀上了。 下个月月初的时候,按道理,应该到了安漾例假的时候,她例假一贯很准,这次,却一直杳无音讯。 “不对。”今天还是没来,迟了四天了,安漾自己都觉得不对劲了。 师姐听说过安漾最近在备孕的事情,“你去买个验孕棒测一测,说不定就中奖了。” 这么快的么,离她开始备孕,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师姐坏笑,“你们年轻人,身体好,做得多了,中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安漾脸一下红了,说了声谢谢,忙不迭从实验室里逃走。 不过当时大夫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还很年轻,身体很健康,养得好的话,几次中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她去药店买了一根验孕棒。 还没有确定的事情,她也没和原燃说,俩人一起吃晚饭,本来做得清淡,安漾动了几下筷子,却一直没有什么胃口,吃到一半时,她忽然一阵恶心。 原燃问,“不舒服?”他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皱着眉查看今天的饭菜,确定应该没什么她没法吃的过敏物。 安漾觉得恶心感轻了一些,“没事的,就是刚才忽然觉得有些吃不下,现在已经好了。” 勉强再吃了几口,完后她忽然记起自己今天买回的验孕棒,于是偷偷从包里拿出,进了卫生间。 久久没有声音,直到卫生间的门打开。 “原小猫,你要当爸爸了。”安漾手里还捏着验孕棒,傻傻的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的喃喃出声。 男人薄唇紧紧抿着,“我去叫楚河过来。” 楚河是他之前的私人医生,医术非常高超,在那难捱的三年里,是他见得最多的一个人,他少见的一直很信任楚河。 安漾哭笑不得,见他这模样,忍不住想笑,“楚哥不是妇产科专业的呀。” 原燃已经打完电话了。 楚河被折腾来后,也很无语,问了她一些相关情况,不过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所以到后来,到底还是折腾去了医院,惊动了一大堆人,不过,好歹确定了,是真的,不是空欢喜一场。 这个孩子就这么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出现了,未来,即将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带着他和她的基因,安漾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目前,这里还非常平坦,却孕育着她和他的宝宝。 拥有他们二人的血脉,会像她,还是更加像原燃? 只是想想,就觉得那么奇妙的事情。 八十二 怀孕后,安漾变得格外喜欢吃酸的东西,一开始几个月,她依旧过着去学校上课,实验室,回家三点一线的生活,除去口味略有些变化之外,和平时没有区别。 月份大起来后,正好又到放寒假,于是,她顺理成章的回了家,原燃现在大部分工作都是远程在做,因为要用大量用到计算机,所以他工作时和她不会在一个房间,其余时间,基本上都是在陪她,他的助理赵尽帆经常过来家里,送文件,让他签字,会议许多也是视频。 他很怕她出什么意外。 俩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件事,以前,家里也都没有照顾过孕妇的经验。 俩人都没有女性长辈,因此,在这种时候,少一个经验丰富可以照顾的贴心人,每次她去医院检查时,楚河都会来,安漾好奇问过,他明明不是妇产科医生,为什么每次也要一起。 楚河垂着眼,声调平板,“原总要求的。” 他真的折腾过来太多人了,安漾都习惯了,冲楚河苦笑了一声。 怀孕四个月时,安漾在家坐得有些发懒,想起身去阳台上走走,地板刚拖过不久,她没怎么注意,差点滑了一跤,幸好被原燃及时发现扶住,那会儿原燃恐怖的表情她一直记得。 于是后来,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看着,什么都不让她做了,家务都有钟点工做好,每天的饭菜是营养师调配好的,她只用吃完就好。 好在宝宝发育得很好,按例检查时,所有指标都很稳定。 安漾平时很好养活,基本不怎么挑嘴,什么都吃,也没有什么不良的作息,但是,怀孕后,却开始莫名的有些折腾。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太多,她怎么也睡不着,直勾勾盯着家里天花板。 原燃睡觉一贯轻,可能是睡着了被她吵醒,也可能是因为压根就还没睡着,安漾轻轻翻了个身,他一下醒了,问她,“……睡不着?” 安漾抿了抿唇,有些小尴尬,“忽然,想吃梅子。” 真的很忽然,特别特别的想吃渍梅子。 “就是以前高中时,附中旁边,我们经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安漾可怜巴巴道,“那里面卖的罐装梅子,青色包装的那种。” 湳大附右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卖的那种梅子,她记得,好像就在那家店里看见过,对滋味依旧记忆犹新,高中时她去买过不少,原本只是忽然想起,现在,越想越想吃,心急火燎的想吃,想到都睡不着了。 原燃安静听完,从床上起了身。 倒是安漾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不然算了,赵助理现在肯定已经睡了。” 赵尽帆是原燃现在的助理,这段时间日常出入他们家,从处理文件到一些生活琐事,忙得很。 现在都半夜了,如果原燃再叫他起来,就为了去给她买罐梅子,她真的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人家也是拿工资办事,不欠他们家什么的。- “在床上等我。” 他说,“不要起来乱走。” 安漾眼睛微微睁大,“你自己去么?” 原燃,“嗯。” 他不喜欢外人来他们家里,尤其是晚上的时候,这点小事情,他去就行了。 安漾想起身,被他抱起塞回被子里,她小声吩咐他,“晚上开车,路上注意安全。” 他点头,很快穿好衣服,把手机搁在她枕头旁,“有事,打电话给我。” 不久,传来关门的声音。 原燃走了,外头黑黢黢的,厚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安漾打开音乐,放了一曲舒缓的钢琴曲,音乐在房间里回荡开,她依旧觉得有些闷,把自己蜷了一蜷。 原燃在时,她不觉得,而现在大晚上,他不在她身边时,虽然知道只是片刻的事情,他很快会回来,她却忽然觉得有些空虚和害怕。 她原来,不知不觉中,变得这么依赖他了么。 可能是因为怀孕,激素分泌紊乱,人容易胡思乱想,安漾自己是学心理的,以前度过研究孕妇心理相关的课题,不料,现在用到自己身上来了。 安漾不禁苦笑了一下,又看了眼时间,意外听到外头开门的声音。 这么快? 她从床上直起身子,原燃已经从客厅回了卧室。 还只不到一小时。 安漾从床上爬起来,心满意足的抱着梅子罐,从里面拿出一个,轻轻吮着,一股略酸的甘味很快在舌尖发酵弥漫开来,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味道。 他头发有些湿。 安漾注意到了,“怎么打湿了?” 原燃脱下了大衣,取过条干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没事。” 安漾扭头,视线余光正好从窗缝里看过去,黑漆漆的,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到本地天气那一栏。 屏幕里全飘着斜斜的雨丝,凌晨两点的暴雨天。 只是因为卧室里拉着厚窗帘,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之前睡得沉,也没有注意雨声。 原燃半点没有提到天气,把头发擦干,换下衣服,重新回到了床上,他指尖还带着些凉意,身上的薄荷清香中,带着一点水汽的味道。 看她吃得开心,他很满足,让她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安漾咽下一颗梅子,眼角忽然有些发酸,仰脸看着他甜甜的笑。 她想,可能是积了好几辈子的德,这辈子,才换来一个这么好的原小猫。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以后,她的孩子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可靠的男人。 安漾也变得很依赖他。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本能,女人在怀孕以后,会变得格外娇气脆弱一些,更加依赖自己的男人。 原燃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是他之前的理想状态,他一直觉得安漾对他依赖不够,以前她过于独立,不像别的会和男友或者丈夫撒娇的年轻女孩。 每天,甚至变得有些娇气,他不在时,会打电话发信息给他,问他去哪儿了,而且,甚至主动提出过希望他能多陪着她。 是他一直求而不得的,她对他的依赖与爱。 这段时间,是湳市的阴雨季节,时常有雨。 安漾把脑袋埋在他胸口,轻声呢喃道,“原小猫,你居然……真的,要当爸爸了。” 初见原燃的那个暴雨天,漂亮阴郁的少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站在她家门口。 历历在目,那个场景,像刻在脑海中的旧画一般。 清晰到他的表情,苍白的肤色,半垂着,带着水雾的长睫,纤细修长的手指,每一处细节,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一转眼间,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快成为爸爸了,而且,是和她一起孕育出的一个新的小生命。 多奇妙,人和人的相遇。 那时,她见他的第一面,也从未想到,他会成为那个最后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沈如来了很多次,实验室里的事情都给她推了,让安漾专心养胎, 安漾很喜欢沈如,虽然沈如没有怀过孕,但是,她毕竟是个年长,阅历丰富而且知识渊博的女人,她有医学博士学位,能从专业的角度给她很多意见。 她现在肚子里的这个猫崽崽,是沈如未来的亲孙子或者孙女,至少在血缘关系上。 这点,她们俩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提起过。 一直到现在,安漾都摸不清楚原燃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原燃回家时,沈如在客厅陪安漾,俩人正说着话。 见他推门进来,沈如神情不变,冲他微微笑了一下,随后,继续和安漾说起怀孕时要注意的事项。 沈如是学心理学,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情绪管控能力还是不错的,除去第一次见到原燃时失态,到现在,和他见面,已经基本上看不出什么了,极完美的自己的情绪掩藏了起来。 一开始,见到沈如时,原燃态度很冷淡,和对别人没有任何区别。 直到后来,见她经常过来陪安漾。 他看得出来,安漾很喜欢她。 男人和女人毕竟还是不同,他有些没法替安漾办到或是想到的事情,沈如却可以,所以,到后来,他对沈如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 至少,是默许了她可以自由进入他们家来陪着安漾、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终于快到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月,安漾肚子激烈的痛了起来,当天晚上,她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她身体底子不是很好,骨架小,加之早产,孩子比较大,情况不太乐观。 他在外等着,看着病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医生和护士忙忙碌碌,走进走出。 赵尽帆小心翼翼问,“您不然去睡一睡?” “到时候,等太太出来了,您也方便照顾。” 他没说话,一开口,声音有几份哑而沉,冷冰冰的,“不用,你回去。” 这一晚上,原燃想到了很多,想到他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想到和她初遇的时候,想到那漫长到仿佛看不到尽头的三年。 心抑制不住的往下沉。 这种浓重的绝望感,命运不被抓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浓烈又真切。 就连那些年,他被白念芳囚禁,被人骂怪物,头疼欲裂时,都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第二天晨光微熹时,门终于打开,医生疲倦的从里面走出,面上终于隐隐露出了笑,“平安生出来了。” …… 刚出生的婴儿皱巴巴的,身上红通通,光看这皱巴巴的小脸儿,现在还一点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原燃不关心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径直走到她的床边。 医生护工早知道原总在乎的是什么,小宝宝被先带去检查随后抱回,放在了一旁的婴儿床上,虽然早产了一个月,但是,宝宝很争气的,体征一切良好,没有任何问题。 安漾冲他笑,声音还有些微弱,“我当时一直在想,如果我撑不过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我们宝宝带大。” 原燃没有笑。 从她阵痛发作开始,快两天,到现在,他没有合过眼,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遮掩不住。 他握着她的手,男人的手修长,只是指尖冰凉,和她软乎乎温热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说,“想都别想。” 声音有些阴冷,男人苍白俊美的脸上,浮出了浓浓的阴霾。 这句话说得很快,瞬间而过。 安漾没听清楚,有些惊讶,“欸?” …… 一个护士把猫崽崽轻轻翻了个身,抱起来看了一看,她扭头笑,“是个很健康的小少爷呢。” 一直安静的小宝宝,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顿时响彻了整个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