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乱舞(GL)》 第1章 盛夏的午后,童霏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地刷微博,看完星座看旅游介绍,接着又把什么早安、晚安、经典语录之类又翻了一遍,看看时间,依然不过才四点,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童霏离开座位去茶水间冲了两杯咖啡,路过外面大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策划部的同事一个个忙到焦头烂额,接打电话的音量已经近似为咆哮,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想着自己这个秘书当的也太闲了。快步走回秘书室,一杯咖啡放在自己桌上,一杯送进了经理办公室,发现她家领导正在对着电脑屏幕笑得东倒西歪。 “霏霏,我这看到一条微博特好玩,我圈你了,你回去看看,笑死我了。”领导笑着接过咖啡,对她说着。 童霏答应着走出去,回到自己座位上刷新微博,果然看到领导说的那条,标题为:三国名将赵云居然是女人?! 该微博中说到赵云跟随刘备多年,但照样年轻貌美,面容白皙,并且不像别的男人有胡须,还举例说长坂坡一战赵云救阿斗时,恶战之中,小阿斗不但不哭,反而睡得香甜……种种模糊性别的说法。 童霏看完也是大笑,怎么可能?她心目中三国武将中除了吕布之外,她觉得最帅最英武的赵云,怎么可能会是女人?这微博纯属扯淡。怎么不说三国武将都是女的呢?这又不是恋姬无双,恋姬无双里面也都是yy的。她宁愿相信曹操、关羽、刘备三角恋,也不可能相信赵云是女的。飞快地评论了俩字“胡扯”外加三个感叹号。 继续无聊刷微博,系统一个劲儿地提醒她微博新出的悄悄关注功能,说实话,她动心了。因为有一个人,她一直在偷偷关注着,每次都是搜索对方的名字去看对方的微博,从来不敢点加关注那个选项。那个人,是她的初恋女友。 是的,童霏是喜欢女人的。这是个秘密,她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而她不敢加对方关注,是因为她们两个已经分手,但她还没放下。她微博的昵称是“细雨霏霏”,签名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前女友的名字,就隐藏在“杨柳依依”这句中,而童霏不想再给对方造成什么困扰,所以一直只是远远地看着,看她过得好不好,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之类。即使当初,童霏才是被甩的那个人。 无疑,悄悄关注的这个功能,童霏会觉得很实用。再次进入前女友的微博,发现对方在十几分钟前又更新了一条:……我在羡慕别人的同时,不禁在问,为什么别人的生活总是多姿多彩,而我却一直是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这样平淡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点开下面的评论,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留言的都是她们两个共同的朋友,而留言的内容,也基本都是“婚都结了,你不是现在才后悔吧?”、“有了孩子就不平淡了”……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不乐观,最后分手的理由无非就是其中一个要结婚,而另一个,只能无奈地放手。 童霏犹豫着,想要发一条私信过去,哪怕仅仅是一句“你好吗?”因为她心疼了。 大楼里突然断了电,她那三个字,最终还是没发过去。 断电以后,有人小声咒骂着“忘记保存了!”有人祈祷着“别来电了,直接下班吧”,一分钟以后,大楼恢复供电,继续该干嘛干嘛。童霏却再没开过电脑。就算她说出了那三个字又怎么样?也回不到以前了,只会给彼此徒增烦恼而已。 临下班之前,领导留给童霏200块钱,作为其他同事加班的餐费。童霏只是个秘书,那些工作她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在下班回家的时候,去到公司对面的餐馆去替大家订餐。 订完了餐,童霏心里还想着前女友的那条微博,原本夏天就容易让人气闷,一想起那些,就更加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没回家,而是去江边坐着,吹着风,看捕鱼的船在眼前来来去去。 童霏坐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正准备拿出手机继续刷微博,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刚刚还在不远处玩水的小孩子不见了。紧接着,她看见那孩子在水里扑腾,大声喊着救命,童霏想叫人帮忙,因为她不会游泳,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于是脱了高跟鞋就跳到了江中。 她不会游泳,所以她只拼尽全力把那孩子推近岸边,自己却再没力气上岸。或者说,她没办法上岸,因为她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漩涡,并且迅速将她吞没。 而那个被她救上岸的孩子,转身想去拉她的时候,就眼见着她被漩涡卷走,连手都没来得及露出水面。…… 第2章 童霏感觉自己被呛到了,不小心灌了几口水,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她不后悔救那个小孩,可是她后悔下午微博里的那条私信没能发出。至少让那个人知道自己还在乎吧?这样至少,在葬礼的时候,她还能最后看她一眼。 意识渐渐模糊,童霏只觉得周身冰冷,灵魂似乎抽离了身体,可是那种窒息感依然存在,好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卡在喉咙里。她急于摆脱那种不适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咳嗽,忽然咳出许多水来,渐渐地能呼吸到空气了。得救了?童霏试着睁开眼睛,视线还是很模糊,大概是缺氧太久,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她又闭上了眼睛,只顾大口喘着气。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霏儿?你醒了吗?” 霏儿?是叫我吗?童霏很疑惑,生活中好像没有人这么叫过她。幻听,一定是。 一会儿,那人又不知道对谁说着:“你不是说把水咳出来,她就会醒了吗?为什么她都不应我?我早就说过,不要让她习武,她要不是被你教得没个女孩样,怎么会溺水?” 紧接着又一男声响起,“让她习武也是为了她好,眼下世道这么乱,没有一技在身,日后你我二人故去,她当如何自处?” 女人又道:“不要再为你的自私找借口了,你不过是为了让她继承你童家枪法。 “你……” 两人自顾吵着,童霏躺在那是越听越糊涂了。如果说她是得救了,那现在应该是在医院吧?那刚才听见的那番对话,应该是谁在看电视才对。呼吸较之前顺畅许多,她又咳了几声才慢慢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古装打扮的中年美妇人,童霏眨眨眼,又往旁边看了看,又看到一花白头发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两个人都是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童霏又闭上了眼睛,心想,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一定是我睁眼的方式不对!再来一次! 她猛地睁开眼,面前依然是那妇人的脸,童霏又想,睁眼的方式还是不对,再来!只是这次还没等她再闭眼,面前那人已经开口说话了。 “霏儿,你醒了,你说话呀,你别吓娘。” 什么什么?童霏睁大了眼睛,如果不是睁眼的方式不对,那我一定是在做梦,而且还是一个很二的梦,虽然她平时很喜欢古风的东西,但要不要连做梦都是梦见古代呀?还给她换了一个古代的妈?这梦太假,还是赶紧睡醒吧。她想着想着又闭上了眼睛。对面那古装美女又在她耳边不停叫着“霏儿”。 童霏被吵到心烦,只好大喊一声“别吵!”可是声音一发出来,她又愣了,那稚嫩的又夹杂点沙哑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这个梦可真够离谱了!童霏猛地坐起身,想用手来支撑身体,才一碰到被单一类的东西上,就被刺痛地收回。她“咝”一声抽回手,抬到眼前一看,眼前这个肉乎乎的、貌似有点像小动物一样长着小肉垫的、上面细细密密布满各种细小口子的小胖手,是谁的? 童霏还在发呆,那美妇人可坐不住了,上前握着她的小手,眼泪就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之后,许久没出声的那个男子又递过来一个药瓶一类的东西,妇人接过,便开始在童霏手上轻柔地涂抹着。 童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哇”地一声哭了。也不管此时自己发出的声音有多让她觉得可笑,可是这个梦简直太特么逼真了吧?要不要这么痛啊? 女子见她哭,忙安慰着:“霏儿乖,不哭不哭,涂过药之后就不疼了。” 童霏哭的更大声了,这不靠谱的梦什么时候醒啊?! 哭了一会儿,童霏又睡着了,当她再次意识到自己清醒了的时候,她没有马上睁开眼睛。因为之前一直因为睁眼的方式不对,而做了那个不靠谱的梦,这一回,她特别小心。 先是听着周围没有什么声音,又闻了一闻屋子里没有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猜想,可能是已经回到家了。要不然刚才怎么睡得这么舒服,通常她换枕头都会失眠。于是她终于放心地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一睁眼,她又后悔了。靠呀!又不是盗梦空间,怎么还梦中梦的,这是第几层了?怎么还睡在那女人的怀里?这手怎么还是那小胖手?童霏稍微挣扎了一下,那位古代美女就醒了,亲昵地在童霏鼻子上捏了捏,又用脸颊贴了贴她额头,口中念着:“幸好,没有发烧……” 童霏这下是彻底懵了。这应该不是梦……梦里不会有那么真实的触感和温度。那她这是……和小说里经常写到的那样,穿越了?!可是她的身体变小了,她低头看见自己现在的小胳膊小腿、平胸、又被那个女人抱在怀里,所以,她大概知道自己的灵魂是附着在一个孩子的身体上了。是的,像许多小说主角一样,她经由概率最高的落水事故魂穿了。可是,别人穿越要么是穿到一个大美女身上,然后邂逅各种帅哥美女,演绎一出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要么,干脆穿越转换了性别,后宫三千什么的,享尽人世繁华;最不济的,也是穿到个小婴儿身上,整体接受一遍再教育。可她这算什么? 抱着自己的那个人,又温柔地说了声:“你再睡一会儿,一会儿饭好了娘再来叫你。” 童霏没说话,愣愣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如果说她真的是穿越了,那这个抱着她睡了不知道多久的人,就是她在这里的妈妈?那之前的那个男人呢?她老爸还是她爷爷?如果自己这是回到古代,按照她这个“娘”和那人说话的语气,那男人应该是她“爹”,可是,那年纪……是不是大了点? 童霏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她依然抱着一丝梦醒的希望。可是肚子里那没来由的饥饿感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童霏躺在*像石头一样的枕头上,怎么可能睡着?于是坐起来开始打量这屋子里的一切,她睡的这张床,除了硬点,还算整洁干净,四周有帷幔,有点像欧洲风格的公主床。再看地上,方方正正的竹制桌子、方方正正的椅子、墙上还挂着一副字画……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古朴的气息。她又回想起刚刚那个自称是她娘的人,穿着看上去还算华丽,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还算舒服。那么她应该还算好命吧?总比那些穿到荒山野岭被人捡走要幸福。想到这,她又觉得稍微能接受一点这个事实了,晃荡着小腿,支撑着床沿跳到地面上,手涂过药以后果然没那么疼了,那个美女娘亲没有骗她。然后,她就开始在屋子里东看西看,这摸一把那碰一下地研究起来。 几步走到梳妆台前,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眼前这么个东西是叫铜镜吧?这照人那么模糊,真纳闷古代的女的是怎么化妆的。童霏把脸往镜前凑了凑,又惊叫着后退了一步,镜子里那个包子是谁?头顶上那两团是什么?一个包子脑袋上还顶俩丸子?虽然已经知道这具身体是个小娃娃,但要不要小的这么离谱?还有还有,这特么是什么造型?中国娃娃?大富翁里的孙小美? 坑爹呀! 外面阳光很刺眼,美女娘亲忘记关门,于是童霏顺着那光线走出门外。哇!天好蓝!树好高!转头看自己的房间,好大一间!果然是到了一个富贵人家了吧!看看这院子,门槛过了一道又一道,还没走到大门口!等到再没有门槛可迈,童霏一转身,嗯,果然是气势恢宏的古代建筑。很像一般小说中的xx山庄,这样想着,她便抬头去看正门的匾额,结果让她很失望,那并不是什么山庄,虽然那字她也不太认得,可是她数得出来那是五个字,中间有一个隐约看上去像是“第”。 再环视一遍周围,孤零零地,就这么一个大宅,周围除了山,就是树,连个邻居都没有。童霏在心里收回那些庆幸的话,她这也没比别人好到哪儿去,虽然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可是这种在深山老林的大户人家的孩子,谁要做呀! 童霏依然不停给自己洗脑说,这只是一个梦,也许下一次醒来,就回到现实生活中了。可是这个梦……也太长了点,她都睡了醒、醒了睡,有三十几个来回了。 这一个月来,童霏不是被美女娘亲拉去读书写字,就是被那个严肃的老爹拖去练武,那两个人还经常为此吵架,最后童霏无奈了,于是和他们商量,每天上午学武功,下午学写字,那两个人才罢休。 还记得那天她站在大门口感慨的时候,老爹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抓着她就进了练功房,接着丢给她一把比普通长枪略微短小一些的木枪给她,她扶着枪愣了半天。老爹说“把前阵子教你的枪法温习一遍。”她看了看那比她还高的枪,毅然摇了摇头。结果被打了屁股,然后她哭着去找美女娘亲撒娇,反正已经都这样了,干嘛不利用现有的资源?只是没想到美女娘亲只是哄了她一会儿,就拉着她去练字,发现她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了,美女娘亲很伤心,说:“这孩子一定是呛了水,有点儿傻了……” 也是在那时候,童霏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她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地方,这个小胖手的主人,也叫童霏。 一个月下来,童霏知道这具身体上面,手的伤痕是因为练习枪法弄的,也因为和娘亲学字知道了大门口那匾额上写的是“天下第一枪”。她也大概能理解老爹的心情了,在古代没有儿子继承家业是多么让人心寒的一件事,所以有女儿也要像教儿子一样。 童霏这段日子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忙碌的生活,虽然心里也是十分不甘愿,虽然还在想着醒来也好,怎样都好,要想办法让她回到从前的生活中去。 她坐在小河边上,据说这就是她出事的地点,清醒之后,她第一件学会的就是游泳,开始是她企图再次溺水回到现实生活中,但没想到却因为多次溺水不成功反而学会了游泳。她就坐在那河边叹气,心想,这一天一天的,学完武功学写字,晚上还要看那么多书,还以为古代人的童年比现代孩子要幸福呢,这比那些天天去补习的小学生还可怜!我才5岁啊!从前这家真正的孩子,恐怕就是因为受不了父母这样的教育方式,才跳河自尽了吧? 而且,最主要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平田君一样,穿越到了个不毛之地呢?人家平田君好歹还有个宿敌啊、恋人啊、湿父啊什么什么的,她除了老爹和娘亲,在这山上没见过别人。为什么别人一穿越就有艳遇,她这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她站在石块上,对着对面的树林大声喊着“赐我一个美女吧!” 才喊完没多久,果然听见远处有急急的脚步声,听上去很陌生,她心中窃喜,难道这山中住着什么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真的给她送个美女过来? 她一转头,看见远处真的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低着头,只顾前行,看身形是个少年,再看其身后,用枪挑着一个包袱,虽然离得不近,童霏也认了出来,那是一杆银枪,这还得归功于老爹这些日子的训练。 那个人慢慢走近了,童霏才看清他的面貌,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这要是在*剧里,绝对的受君啊。少年似乎没注意河边还站一个小孩,依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童霏很不爽,就算我目标小了点吧,你也不能就这么无视我呀?她蹦蹦跳跳地窜到那人面前,大喊一声:“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留下银枪来!”管他是谁呢,先吓唬吓唬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请大家多多收藏吧.... 第4章 那少年似乎真的被她吓到,循声望去,才看见站在那里的小娃娃,弯腰摸了摸她的丸子头,问:“小孩儿,你知道天下第一枪童渊童老前辈的家怎么走吗?” 童霏矮了矮身子,躲过他的手,“童渊是谁呀?没听过。” “那就奇怪了,我听人说,童老前辈是隐居在这山中的……”少年抬眼向远处眺望。 童霏也跟着思索起来,童渊?莫非说的是她老爹?也是,既然她姓童,老爹自然也姓童,而且天下第一枪不就是自家大门上挂着那几个字吗?哦,原来老爹的大名叫童渊。这人是来找老爹的?“你,叫什么名字?找我老爹干什么?” 少年一听这话,又蹲了下来,“你说童老前辈是你爹?那你能不能替我带路?我叫赵云,是来拜师学艺的。” “赵云?”童霏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个跟头。不会是三国的那个赵云吧?不能不能,一定是碰巧罢了。童霏站在原地想了想说:“要我给你带路也可以,那我有什么好处?” 赵云先是一愣,随即笑笑,从包袱里拿出用布包着的几块点心,递到童霏面前,“这是我在路上买的,给你吧。” 这种长方形的糕点,童霏在这个时空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像她的美女娘亲特别喜欢圆的东西,所以糕点也基本都是圆形,又好比,她自己本身就是长得圆圆的还顶着俩丸子的小胖子……她满意地收下那些糕点,对赵云说:“那好吧,我带你去见我老爹。” 童霏在前面走着,拿起一块糕点咬下去……啊呸!真特么难吃!很想转头对赵云说“我后悔了,不给你带路了”,可是谁让她嘴馋,吃人嘴软,难吃也得受着。 一会儿,终于走到了大门口,童霏老远就看见老爹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因为她是偷溜出来的。她快步跑过去,边跑还边喊:“老爹,有人找你。” 童渊才要打她,一看后面还跟着一个少年,便收回了手。而赵云看见童渊就在面前,也几步上前去跪在其面前说道:“晚辈常山赵子龙,特来拜见童老前辈,请前辈收我为徒,教我枪法!” 如果说童霏在听见那少年自称是赵云时差点摔了,那么现在,她可是实实在在地坐到了地上。赵云、赵子龙、银枪、唇红齿白……这不是三国时期的赵云,还能是谁?还有老爹,居然是童渊?虽然三国志里并没提及,但好像也流传着一种说法,说赵云师承童渊……也就是说,这个时空,现在正处于东汉末年? 面对赵云的请求,童渊显得有些为难,他隐居山林,就是要过平静的生活,所以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他也不想再和外界有什么接触。 赵云始终跪在地上,童渊只得对他说道:“你先起来再说。” 赵云不从,“前辈一刻不答应,晚辈便长跪不起。” 童霏心里还在想着三国那些她记不太牢靠的历史,这货是赵云没跑儿了,赵云啊!她心目中的英雄啊,居然就在她眼前,虽然现在只能算是个正太,日后一定是个美男子嘛。她从地上坐起来,拉着老爹的手说:“老爹,你就收下他吧,我听说他很会做饭,这样我们就不用吃娘亲煮的那些东西了。”其实她心里盘算着,老爹收了徒弟,应该就不会再让她学枪了吧? 赵云纳闷这个小娃娃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做饭的,但也没含糊,直接说道:“晚辈身无长物,只烹饪技巧尚可,若前辈不嫌弃的话……” 童渊犹豫了一下,“这……”夫人做的饭,虽然不怎么好吃,但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可是又不想霏儿也跟着受苦,况且这个叫赵子龙的少年不远万里来此,确实也是一片诚心。 童霏见老爹陷入沉思,忙推了赵云一把,赵云一看,急忙连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童渊看他一眼,沉声道:“起来吧,日后膳食就由你来料理。至于房间,这宅子空房间很多,你随便拣一间住下吧。” 赵云笑着答应着,连带感激地看向童霏,又在她的丸子头上摸了摸。 童霏瞪他一眼,拉开一些距离,待到老爹走远才对他说:“你,过来!” 赵云走到她对面,蹲下,笑说:“既然师父已经收了我做徒弟,你又是师父的女儿,那你就叫我一声哥哥好了。” “想得美!我虽然不是老爹的徒弟,但也跟着老爹学枪很久了,你就称呼我一声师姐吧。”童霏才不要被这么一个小正太占年纪上的便宜。 赵云因为童霏帮他说了好话,所以待她态度极好,“那好吧,小师姐,有何吩咐?” 童霏没说话,只是在近距离地观察着他,想起自己穿越之前看见的那条微博,说赵云是女的?看眼前这人的相貌,确实太秀气了,也许是真的呢?为了证实这一点,她的小胖手就摸到了赵云胸前。 赵云愣住了,童霏也愣了。童霏想,如果赵云是女的,这也太发育不良了吧?“这也太平了吧!”她感概着说。 赵云红了脸,“虽然说……你是我小师姐,还是个娃娃,可是,你也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 童霏看他一眼,立刻被这害羞脸红的表情雷到不行。害羞你妹呀!摸你一下怎么了?摸一下又不会怀孕!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经过几天的观察,童霏对赵云是男子一事已经深信不疑了。此时她又想起那坑爹的微博,心想着,如果能够回到现代,一定要给微博辟谣发个私信,举报丫的。 而且,童霏的如意算盘也打错了,老爹并没有因为多收了个徒弟而放弃让她习武。她依然过着上午练枪、下午习字的生活。 学习枪法,难免会受伤,就拿童霏手上那些细小伤口来说,时间长了,会结茧,但有时用力不当又会把旧伤撕裂,如此反复。只是童霏涂过药膏之后会很快痊愈,而赵云就没那么幸运。有天,童霏无意间发现他受伤的右手虎口处不停地有血渗出,为他包扎过后还是很快就将布条殷红。 赵云见童霏露出担忧的神色,便对她说:“我自幼便有这毛病,哪怕只手指划破一个小口子,也会流许多血,大夫说是由于辛热所致,多年来已经习惯了。” 童霏听了他的描述,忽然想起在众多关于赵云之死的传说中,有一个说法是,赵云被其夫人用绣花针扎死的。据说只是在手臂上轻轻刺了一下,便血流不止,最终不治身亡。于是很多人猜测赵云其实患有血友病。他之所以身上无一处伤痕,实际是他平时谨慎注意不让自己受伤,因为他受伤会死。 看来,这个传说极有可能是真的。童霏忽然抓着赵云的手臂,拉他蹲下面对自己,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着:“你要记住,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让自己受伤流血,千万千万要记住,尤其是不要让关节受伤,不然你会死的!” 赵云被她这番说辞惊住,这些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不得不让人怀疑其可信度有几分,可是看小师姐那严肃的表情,那说话的语气,又与她那年纪太不相符,他也不得不敬畏几分。对于每次受伤都很难止血这件事,他也很是苦恼,所以听她的劝告,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不论那是否是真的,但涉及生死,还是谨慎些好。 那之后,童霏还特意叫娘亲为赵云制作了一副手套,以减轻手掌受伤的程度。有件事她不明白,赵云既然知道自己患病,也知道此病不宜动,为什么还要来学枪法。于是她问赵云,赵云答:“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子龙堂堂七尺男儿,定要闯出一番作为才不枉此生。家兄赠我银枪,也希望我能得童老前辈真传,习得百鸟朝凰枪法。” 于是在童霏心中,又不免对这个正太受多了一分敬佩之意。而赵云对她也确实很好,比如,经常会做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又比如,在她偷懒的时候会帮她隐瞒……所以童霏从那时起就已经制定了一套“正太保卫计划”,后来想一想这个方案名称不够新颖,于是又改为了“小受养成计划”。 就这样一直过了有十年光景,童渊仙逝,临终把童霏托付给了赵云。那一天,童霏哭得很伤心,这是来到这个时空以后,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比当初知道自己回不去的时候还要伤心。因为这十年以来,她已经接受了这里的人和事,习惯了老爹每天拿着棍子追着她打,习惯了老爹在夸奖赵云勤奋的同时骂她懒惰,习惯了每天和老爹斗嘴……突然间,这些陪伴她成长的人和事都不见了,怎么能叫人不伤心? 当她跪在老爹坟前痛哭的时候,赵云没有安慰她,只是问她:“师父生前最希望你做到的事是什么?” 童霏想了想,答道:“希望我继承童家枪法。” 赵云于是再没说话,只拍了拍她肩膀而后离去。 此后,童霏和赵云一起,悉心研习枪法,终于把百鸟朝凰枪的精髓领悟透彻,此枪法变化多端,虚实相济,注重应变能力和技巧。赵云又结合此枪法自创了一套蛇盘七探枪法。据他所讲,这枪法的灵感来自于某日观蛇鸟之斗,从中得到启发,创出了比百鸟朝凰枪法更加凌厉、霸道的枪法。 不久,童夫人也因病西去。这一次童霏没有哭,不是因为她不孝,而是她早已看开,也明白老爹和娘亲的苦心。晚年得子,本应娇宠备至,缘何对她过分严苛?不过是为了让她日后有自保的能力而已。 赵云技艺已精,打算下山闯荡,想叫童霏和他一起走,这十年来,两人之间也犹如亲兄妹一般的相处,赵云不忍留她一人在山上,孤苦无依。 童霏拒绝了他的好意,她说:“我要在家守孝三年,三年以后,我下山去寻你,那时你一定已经大有作为,到时你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师姐才好。” 赵云劝不动她,又思乡心切,只得只身上路。沿途走走停停,回望那孤零零的宅子,叹一口气,又继续前行。 走到半山,回头再看不见那大宅,赵云继续往山下走着。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旁树丛中有一只雏鸟在艰难地扑腾着翅膀,好像是从树上摔下来摔伤了的样子,口中还不时发出羸弱的叫声。 他小心地将那鸟儿抓起,捧在掌心,抬头寻觅它的巢穴,在临近的一棵树上发现了目标。他未加思索,单手撑着爬上树干,小心地穿过枝叶缝隙,把雏鸟安然地送回家中,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只是,他下落的时候,手臂的迅速抽离,使得树枝在他手肘处划了一道口子。对于普通人来说,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道口子,在他身上,却不断地有血液流出。他只微微皱一下眉头,在身上找了一块巾帕将伤口处扎紧。看看天色,如果再不下山,到了镇上也不好找店家投宿了,而且只是一点小伤而已,如果他回到山上,童霏一定又要小题大作。 他继续往山下走着,不知道是午后的艳阳太过耀眼,还是怎么,他居然流了许多汗,步伐也较之前凌乱许多。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年前童霏跟他说过的话,会死吗?他看了看还在流血的伤口,没有她说的那么悬吧?也许,等他下山找到个大夫,就可以止血了。这样想着,他又加快了脚步,只是突然觉得腿上又没了力气,抬头再看看天上的太阳,忽然一阵晕眩,就那样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求花花~~~~ 第6章 赵云再次醒来,是因为听见童霏在叫他。他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童霏坐在他身边,而他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是哪里?”他虚弱地问道。 童霏暗自叹一口气,“你走后我整理你的房间,发现你研习的枪谱落下了,所以就去追你,走到半山就看见你晕倒在路上。于是带了你下山来找大夫,虽然来镇上的路我不熟悉,但总算在天黑以前找到大夫了。”她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不是曾经嘱咐过你,无论如何不要让自己受伤吗?尤其是关节处。” 赵云抬了抬胳膊,望一眼还不断流血的手臂,安慰她道:“白天大概是走的急了,太阳又大,所以中暑了罢。睡过一觉,明日也许就好了。”其实他明白,即使已经用过药了,血还是止不住,他躺在那里,也感觉到生命在渐渐流逝的气息。 童霏没有说话,他的病,在这个时代,无药可医。而且,最糟糕的是,他还在发烧。她没办法说出“没得救了,大夫刚刚说你没得救了”这样的话,只轻声安慰他:“等一下我叫大夫再来你换药吧,再换几次就能止住血了。” 她想,赵云应该是不会死的,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做,这个医生一定是个庸医,明日她要带赵云离开这个小镇,去寻找名医救治他。她掀了帘子出去叫住正在捣药的大夫,那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她对那人说道:“大夫,我要出去买点吃的,你帮我好好照顾我师弟,再为他换一次药吧。” 大夫无奈叹了口气,沉声道:“姑娘何故如此执着,老夫行医数十载,如此顽疾真是见所未见,但凭医书记载,尚未有治疗的良方,这位小哥只能自求多福了。 童霏立时沉下脸来,“他会没事的,他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成,不可能就这么……总之,你尽力医他。” “师姐……”赵云在屋内已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童霏又返回到屋里,收敛了神色安慰赵云道:“你不要听那老头胡说,你以前也受过伤的,虽然也是很难止血,但不也都挺过来了吗?这次……不过是流的多了一些而已,我叫他再给你换药,没事的。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你要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赵云抬头对上她那坚毅的眼神,微笑着点了点头。一瞬间又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梳着丸子头的小娃娃,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对自己发号施令。只是现在,那个小娃娃已经长大成人,他再摸不到她的丸子头…… 童霏离开屋子以后,他一直在回忆过往,他亦深知,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个小镇,童霏也是第一次来,悲催地来到这个时空中之后,她从没离开过自己家的那座山,也只是当初听赵云提过,这里隶属庐江。 循着那大夫的指引,她终于找到了市集,买了几个刚出锅的包子和准备之后在路上吃的干粮,正要往回走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喧哗声所吸引。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说书的,周围围了十几个人,正在讲时事。 那说书人道:“话说上一年,也就是建安三年,关东诸侯联盟讨伐董卓,董卓老贼放弃洛阳移都长安,自封为太师,位居诸王之上。他所乘坐的车子与皇帝御驾一样华丽,俨然自己就是皇帝一样……” 后面再说些什么,童霏已经没有兴趣再听,她边走边思忖着,建安三年?那现在就是建安四年?建安四年的话,孙策已经取了江夏一带,而董卓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时间?真奇怪。 童霏历史学的不太好,对于三国这段历史也只知道个大概的大事件年份和少数武将的名字,而且她也没能幸运地像其他穿越者一样,学会什么绝世武功或者出口成章,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个时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这里,她也只是学了老爹和赵云的枪法,顺带着识字和将《诗经》多读了几遍。 童霏没再理会那说书人的故事,快步走回药铺,一进后院,就看大夫站在门口不住地摇头叹息。她还没等开口,那大夫已经抢先说道:“店里最好的药也已经给他用了,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 童霏一直深信是大夫学艺不精,因为赵云虽然将来会因为这病而死,可是不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她进到屋内,看赵云气色稍微缓和一些,更加深信是医者不济,于是对赵云说道:“明日,我们便去皖城,到那里一定可以找到大夫医你。” 赵云默默握紧身旁的亮银枪,缓缓垂下眼帘,沉吟一声:“师姐,不用了……” 童霏情急按住他肩膀:“真的,你相信我,你会回到你的家乡,然后去投靠反董卓联盟的盟主袁绍,后来又跟了公孙瓒,在那里遇到你后来一直追随的主公刘备,你会加入蜀军阵营,做亲卫队长,然后你会成为一代英雄豪杰,为后人所称颂、敬仰……”她将她所知道的关于赵云的未来简略说了一遍,这些事情都是实实在在要发生的,赵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赵云听了,抬眼注视着她,“师姐,你又是这样严肃的表情在对我说话,我想不相信都难,可是……正因为我信你,我也相信你当年对我讲的那番话,我知道我活不成了。呵呵……”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只是,想我赵云一身抱负还未待施展,却因为这样一个小伤就丧了命,我虽有遗憾,但更多的是愧疚,我愧对兄长的期许,愧对师父的教诲,也……愧对师姐的关照……” “不要这么说!”童霏打断他的话,“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童霏无法说出自己来自于未来时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如果她说了,那赵云更加不会相信。“总之,你会好起来的。” 赵云也不再和她争辩,只说:“我可能是回不去了,希望师姐能把我葬在山上,面向我家乡的方向。如果可以,你替我把这银枪还给我兄长,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童霏又看一眼他的伤口,白布又被鲜血染红,她口中喃喃道:“不会的,你是赵云,你不可能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师姐……我累了……我可不可以……睡觉……” “别!你别睡呀!”童霏慌了,忙喊大夫进来,她按着赵云还在流血的伤口,看着床单殷红一片,拼命唤他:“赵云!你这个弱受!你起来呀!”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童霏就会遇见生命中重要的人了。 t.t我可怜的子龙.... 第7章 无论童霏怎样叫着,赵云却是勾了勾嘴角,连一个微笑的动作都还没完成,便没了气息。“大夫,你快救他!”童霏捏着大夫的手不自觉用力,她手劲大,那大夫怎么能承受,大叫起来:“姑娘!老夫的手快断了……我早就说过他没得救了,你节哀顺变那!” “不可能……”童霏松了手,“拿药来,我亲自给他换药……”见大夫不动,她只好将染了血的手再次按到赵云的伤口上,那一刻,她脑中一片空白,她师弟是赵云没错,是赵云的话就不应该死在这里。只要血止住了,他一定会好的……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她感觉到血不再流了,可是赵云的手,也凉了。 直到天明,童霏才相信赵云是真的死了。她并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还能够再说些什么?此刻,她脑中想的,只三个字:怎么办…… 赵云不存在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不管童霏愿不愿意相信。在镇上雇了辆车,一路把赵云的尸首运回山上,在她父母的坟地附近埋好,面朝着常山国的方向。那之后,童霏三天三夜没有阖眼。 她想,或许她所认识的赵云,并不是历史上的那个赵云?实际上,真正的赵云早已经功成名就?事情太蹊跷了…… 尽管如此,她答应她师弟赵云的事情,她一定会办到。于是,她带着赵云的银枪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十一年的不知名的山,一路向北。 xxxx 童霏在山下的那个小镇子上向人问清了去常山真定的路,才在一间客店中歇息下来。那店老板为人热诚,见她一个年轻女子孤身上路,好心提醒她道:“眼下世道纷乱,姑娘一人在外,难免招来事端,不若易装改扮,做男子打扮,路上也方便些。” 童霏也觉得那老板说的有道理,遂又去成衣店买了两套男装换上,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出了小镇,到日暮时分便行到了皖城。 这一带还没有经历战事,依然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此时正直仲夏时节,那皖城境内,到了黄昏竟也十分热闹,说书的、唱曲的、摆摊的、卖艺的……应有尽有。童霏沿路寻找着客店,几乎全都客满了,说也奇怪,周围郡县都素有战乱,只这皖城太平,所以一时间都来此避祸。 童霏正在郁闷着,心想着,看来这一晚是要露宿山林了。虽然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可是无论是睡在石头上还是睡在树杈上,都不是个舒服的地界儿。 不知不觉,她又走出了城,打算在城郊树林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度过今夜。走出约半里,天色渐暗,忽然见远处溪流环绕,松竹掩映着一个宅子。童霏想,这里既然有人家,那不如去借宿一晚?反正她会付钱。 刚走到大门外,她一眼瞥见有一老者正坐在门外石桌旁下棋。那老者正用左手与右手进行对弈,童霏见天色昏暗,不免打趣道:“老人家,天快黑了,看得清棋盘吗?” 那老者听她这么说,也没抬头,只是用手捋了捋胡须,笑道:“以眼观物,只识其表;以心观物,性明情显。” 童霏一震,看来,这是一个隐居在此避世的高人。童霏忙低头作了一揖,“老先生所言,让晚辈受教了。” 那老者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童霏片刻,又道:“阁下远道而来,行色匆匆,莫不是找不到店家投宿,要夜宿山林吧?不如就在寒舍委屈一宿可好?” 童霏听了又作一揖,“那便打扰了。” 老者又道:“且慢,老夫的话还没有说完。阁下若想留宿,先要破了老夫这棋局,老夫正陷入左右为难相持不下的境地。” 童霏听了可犯难了,围棋?她不会呀!可还是装作很认真的样子俯下|身去贴近棋盘看了起来,看了个大概,白子明显占了优势,黑子虽步履艰难,却也并非无生还的可能,可是童霏不懂下棋的规矩。她思索了一阵说道:“下棋我不会,以心观物也未曾领会,但只看这棋局表象,白子占尽先机,黑子不应硬碰,应避其锋头,去别处另行开拓才好。看来,晚辈是没办法解先生的危机了,实在惭愧。”她又抬眼看一眼夜色,“晚辈告辞。”抬手又是一揖。 “阁下请留步!”那老者起身叫住她,“阁下虽不擅棋艺,却也心性明净,如今天下大乱、群雄纷起,京中又有董卓掌握朝权,老夫倒好奇你这年轻后生有何见解?” 童霏想了想,便随口说道:“汉室兴亡岌岌可危,先不说董卓这强盗没有安定天下的本事,单只看讨董联军中,真正想与董卓对抗的又有几人?其他人不是没有率领军队的才能,就是单纯的想趁机扩张领土保存自己的实力而已。况且董卓身边又有名将吕布,除非……”童霏及时住了嘴,险些泄露了天机。她方才是想说:除非等到吕布杀了董卓以后,三分天下,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以后,最终经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统一。 “除非什么?”那老者惊讶于她的话语,对她那“除非”的话更加深了兴趣。 “除非……”童霏搜肠刮肚地想着应答的话,“除非……众人一心伐董,或者有英雄横空出世,不然这乱世还将持续。晚辈拙见,让前辈见笑了。” 那老者又捋了捋胡须,叹道:“阁下年纪轻轻便对天下大事了若指掌,并且有如此深之见解,实在令老夫意外,不知阁下师承何处,自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 童霏恭敬道:“晚辈童霏,自幼随家父隐居山林,未曾拜得老师,所言之事不过是路上听闻的。晚辈将往常山真定去探亲,路经此处客店客满,所以才误打误撞闯到先生府前。” 那老者笑道:“想必你父亲也非等闲之辈,能够教导出如此才俊。老夫姓乔,在此居住已久,倒是第一次遇上像你这样有趣的人。今夜,便在寒舍留宿一晚吧。”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过乔老先生。”想不到这老头为难归为难,倒也最终还是收留了她,童霏不禁感慨起来,在这个时代,人大多数都是好的。 她跟着乔老先生进了院子,穿过几道回廊,又进了一个花园,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忽然听见有女子的笑声响起。 童霏转头,便见夜色中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穿着浅碧色的绫罗衣裙,一个穿着浅蓝色同款的衣裙,童霏只见到那蓝衣女子的侧脸,便已觉十分好看。是江南女子特有的精致感觉。自打童霏来到这个时空,这是继母亲之后,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所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那两名女子起先并未发觉有人在注视着她们,依然自顾地说笑着。蓦地,那碧衣女子先看到远处的童霏,不觉收敛了笑意,匆忙提袖遮面,又轻咳一声示意一旁的蓝衣女子。 童霏站在原地只觉两个美人,欲笑含羞、遮遮掩掩,美态实在是动人心怀。她显然是忘记了自己此时是扮着男装,忘记了像这样注视着女子在古代是多不礼貌的事情。 乔老先生正引着童霏往客房走着,经过花园的时候看童霏突然止步不前了,也在她身旁站定,缓缓道:“那两个是我的女儿。” 童霏闻言突然红了脸,自己现在还穿着男装呢,这样冒冒失失地看人家女儿家,成何体统!她忙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朝乔老先生笑笑。 乔老先生经过方才的一番试探,也觉得童霏这个后生,不单长相出众,见解也是十分的独到,颇符合他的择婿标准。况且观其面相,他日也必定有所作为。他要嫁女儿,必嫁当世之豪杰。不知道,这童霏会不会是他的佳婿呢? 童霏就在乔家的客房歇息下了,其间有仆人送来饭菜,乔老先生却再没来过。 童霏的头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夜里忽然一声惊雷,惊醒了她的梦。她猛地坐起身,汗水打湿了额角,虽然是夜里,但毕竟是夏天,异常的闷热。 不一会儿,窗外响起稀稀疏疏的雨声,雨丝顺着窗子飘了进来,倒是带来一丝凉爽。 童霏还没能从那梦境中缓过来,梦里她还是那个小公司的小秘书,和女友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突然有一天,女友说要结婚了,说我们分手吧,她的世界便开始一点一点倾塌。忽然画面一转,到了女友结婚的那天,婚礼上,她伪心地笑着说“恭喜你”。然后,她的梦就醒了。 那些事情,对于她来说,似乎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太过久远,远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有多爱那个人了。 梦醒以后,她再没睡着,听着雨声,看着天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早饭又是被送到房间里用的,仆人还解释说:“老爷和小姐们往日也都是在房间里各自用餐。”童霏笑笑,这种事情她倒没有介意,乔老先生能够收留她一夜,已经叫她心生感激,又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用过了早饭,那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怪不得早前那么闷热,原来都是为了这场雨,看来,要变天了呢。 雨一直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童霏想走,又碍着下雨路不好走,只好耐心等着。呆在屋子里又无聊,只好出去沿着长廊散步。夜里没有仔细看,原来这乔府的花园,也是花红柳绿,别有一番滋味。 走着走着,童霏又遇见了昨夜那二位小姐。那两人换了衣裳,正倚在栏杆处说笑。其中着黄衫裙的女子远远地看她走了过来,又匆忙用衣袖遮了脸。童霏便认了出来,这是昨夜那碧衣女子,看容貌与一旁那粉衣女子有几分相像,却又各有千秋。 童霏几步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在下童霏,见过二位姐姐。承蒙乔老先生和姐姐们收留,不胜感激。” 那粉衣女子注意到黄衣女子的异常,又听见童霏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轻笑道:“是我父亲收留的你,与我姐妹何干?你谢我们做什么?” 童霏愣了,这不是说明我有礼貌吗?怎么好像说错话了的样子……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粉衣女子见她无言以对,又问道:“你叫童霏?却是哪个霏字?” “雨非,霏。”童霏低头答道。 又听女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其霏’的霏么?” 童霏诧异地抬头,微微皱眉道:“为何不是‘北风其喈,雨雪其霏’呢?” 粉衣女子也迟疑了一下,四目相接,她见眼前的男子面色明净、目光清澄,一时间竟也忘记了说话。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那位黄衣女子却在这时打破了宁静,她往前迈了一步,欠身施以一礼轻声对童霏介绍道:“小女子乔莹,这是我妹妹乔倩。” 童霏忙拱手道:“见过莹姐姐、倩姐姐。” “我只是更喜欢那句的意境。”着粉衣名唤乔倩的女子说道,然后不给童霏任何反驳她的机会,已经拉着她的姐姐朝别处走去,“姐姐,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我们还是回房歇着吧。” 童霏愣愣地看着那二位佳人远去的身影,心里还在思索着那两人的名字,乔莹、乔倩……这里又属皖城,难道……是叫她遇见了东吴的美女大乔和小乔? 正思索间,见乔倩又突然回过头来,对着童霏微微一笑,接着含羞地垂下轻盈的衣袖,快步消失在了童霏的视线中。那娇嫩的笑靥,好像是绽放的花朵,让童霏不由得看得呆了。 原本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其霏。”就已经叫童霏乱了心跳。方才这回眸一笑,更是叫童霏毫无招架之力。 乔倩……小乔……童霏暗笑一声摇了摇头,尽管那女子是她前世所憧憬过的,如今也与她无关,因为是小乔的话,是一定要嫁给周瑜的。 何必自寻烦恼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主更现代文,所以这篇还是隔日更= = 请各位看完之后不要吝惜手中的花花草草才好~~~能够留下带感情的评论的将不胜感激。 我爱乔倩~~~好了,滚走..... 第9章 那雨下了一天也不停,童霏只得又在乔府又停留了一日,饭菜又是仆人送进房间用的。晚间乔老先生来找她聊天,又劝说她多留几日。 童霏婉拒道:“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待到雨停便不做打扰了,多谢前辈好意。” 乔老先生也就没再勉强,只道:“待阁下办完事,若归途经过皖城,请务必再来做客。”无疑乔老先生对童霏是颇为赞赏的,只是萍水相逢,其他事情还言之过早。 童霏答应着:“一定一定。”等到把赵云的遗物送回常山,她应该也没什么事做了,当然还会回到童家,大概,也会顺路再来乔府吧。 第二天雨果然停了,童霏也没再迟疑,作别了乔老先生,继续向着常山的方向前行。 因为早前下过雨的缘故,空气中飘着阵阵荷香,童霏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要把那香味吸入心肺。这样清新的早晨,正适合赶路不是么? 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也就是古代的半个时辰左右,童霏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一群人正疾步走着,那群人大概有十几个,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背着包袱快步走着,那模样倒是很像在逃荒。 童霏自幼习武,脚程自然比那些人要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那群人的步伐,见那些人神情慌张,于是问其中一个年长的老者:“请问……”她才说了两个字,已经被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打断。 那男子道:“兄弟,你也是逃难的吧?唉,这仗说打就打,我全家六口,一出城就被冲散了,只剩我自己一个,也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要怎么过。兄弟,你也是跟家里跑散了?” 童霏皱了皱眉,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于是跟他并肩走着,说道:“在下路经此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也只不过是出于好奇才要请教这位老人家。” 那老人在这时也说话了,“这位小兄弟看来是外乡人,皖城要打仗了,当兵的各家各户收缴粮食和财物,交不上就抢,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去乡下躲一躲了。”老人说着咳了起来。 一旁那青年男子忙走过来扶住他,童霏也帮忙扶着。无论在什么朝代,一打起仗来,受伤害的始终是百姓。 “怎么好端端的打起来了呢?”童霏记得几天前皖城还是一片平和景象,怎么突然就要打仗了呢? 老人家又叹一口气说道:“听闻是原长沙太守孙坚之子孙策领兵前来,现下还没到皖城,不过也快到了,这还没打起来城里已经乱了,要是打了起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景象呢。” 孙策夺取庐江?董卓还在长安?童霏越来越糊涂了,心想这史籍也太不靠谱了,时间都不对呀。几个人这对话还没进行完,前面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叫声。 童霏忙循声望去,见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忽然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女人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身子还在瑟瑟发抖。童霏没有多想,几步走到前面想要看个究竟。 只见三个士兵模样的人拦住了大家的去路,其中一人手持铁剑,看上去是个首领,身后两人均手持长矛,那几人样貌异常狼狈,看上去也并不比难民好过。 手里拿着铁剑的小个子首领正了正身上的盔甲,对面前的人们喝道:“我们兄弟也不是要难为大家,只要大家把值钱的和吃的留下,就放你们走。” 逃难的人中,有一书生模样的人不忿道:“看你们的装束,应该是我皖城的守城兵士,眼看战争即将爆发,为何不去抗敌,反倒做起拦路抢劫这种强盗的勾当来!” 士兵首领听了,大笑:“守城?哈哈,你这书生真会说笑,孙家军还没来呢,人都跑了大半,守城等死吗?少废话!快把钱都交出来!”说着一把将那书生推倒在地。 书生咬紧了牙关,却是再不敢多言。万一这伙流兵要是起了杀心,岂不是他连累了大家? 童霏看不下去了,俯身扶起书生,头也不抬,却是对那首领说道:“当兵的不去杀敌,反倒来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还真是窝囊!” 首领怒道:“你说什么!” “人说人话,你听不懂吗?”童霏低声笑了起来,周围人也跟着哄笑。 那首领生气地将手中铁剑抵在童霏肩头,“你说谁不是人!” 童霏这才抬眼朝那首领看过去,清澈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情绪在里面,她轻轻提起手中的长枪,挡在剑前,稍一用力就将那剑顶了出去,“呦~这句倒听懂了?”言毕,周围又爆发了一阵笑声。 “你!”那首领只顾盯着她手里的家伙看,气得再说不出其他。 赵云的银枪一直被她小心地收藏着,用布包裹着,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她手里拿的那个是个什么东西。就连那首领也不禁多看了那长形物件几眼,心里还在想着,这小子,力气够大的。转身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人便一起朝着童霏冲了过来。 童霏提枪应对,对付这几个小兵,还是很轻松的。相对于从前老爹对她的严苛训练,这几个人动作太慢,简直是不堪一击,她拿着长枪当棍使,没两下就把那两人给撂倒了。 童霏看那首领还站着,坏笑着走过去刚要提枪,那首领忙举剑挡在头顶,结果童霏却是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他“哎呦”一声怪叫着倒下,看童霏没有继续进攻的意思,忙带着两个手下,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赶走了拦路的流兵,一群人轮流向童霏道着谢,童霏可高兴不起来了。这一群十几个人,面对三个流兵都敢怒不敢言,若不是她在场,估计也得被人给劫了。那么乔府中的人呢?乔老先生和乔家姐妹,身边只有几个年长的仆人,要是遇上了点什么危险,就像方才那些流兵一样的人,他们该怎么办?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今生,童霏始终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当日她能为了素昧平生的人舍弃生命,现在她又怎能弃对她有恩的乔家于不顾呢?不管会不会有她所担心的事情发生,她都已经决定了,至少要回去看看,至少要看到他们安全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0.0看到大家那么多带有感情的评论,真的很开心~~~ 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是请相信落小舞会努力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这篇,都一定会写完,并且尽量去写好。 感谢支持我的朋友。【行大礼 第10章 话说童霏离开乔府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拍门。那人力气之大,直拍得门板直颤,边拍边喊着“开门!快开门!” 守门的仆人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又听来人的语气不善,想了想还是先跑进后院通知了乔老先生,才折回门口开了门。 守门人一开门,就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死老东西!怎么才开门!让大爷我等了这么半天!” 守门人见他们一行五六个人,都是士兵打扮,手里拿着刀,也不敢吭声,只道:“官爷息怒,人老了腿脚不灵便了……” 那几个士兵也不听他解释,其中一人打断他的话道:“少废话!把你们家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乔老先生在接到仆人通知的时候,也听得门外的吵闹声,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先去到了两个女儿的房间,嘱咐她们千万在房间里等待,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门。 之后乔老先生来到前院,就看见仆人半坐在地上,正被几个当兵的围着问话。其中一个人见到他出来,就问那仆人:“他是谁?” 仆人答:“是我家老爷。” 于是又一人走到乔老先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才拱了拱手道:“眼下战争即将爆发,我等奉命前来民间募集军饷,还望老先生行个方便。” 乔老先生看这人对他还算礼遇,说话也还算谦逊,虽然知道募集军饷也只是个借口,不过就是地方上趁机敛财罢了。但他也不想与这些人发生什么冲突,转身回到内室取了些玉器用布包着,交到了士兵手上。 士兵掂了掂,打开一看,就几块不起眼的玉石之类,又环视了一遍整个乔家大宅,不满地轻嗤一声:“这么大的宅子,就这么点儿值钱的东西?糊弄谁那?” 又一士兵叫道:“这房子这么大,准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一定是叫这老头藏起来了,直接搜吧!” 乔老先生看他们作势要进入后院搜查,忙拦在前面,“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山野人家,哪有这许多值钱东西。” “没有的话,你挡着我们干什么?你这后院一定是藏了宝贝,兄弟们,进去搜!” “真的没有了……”乔老先生拦也拦不住,那几个人已经进了后院,从他身边经过时,险些将他撞个跟头。仆人见状忙过来扶住他,两个人急急跟了进去,就见那一伙士兵到处翻查着。乔老先生心中感叹,这哪里是士兵嘛,简直是强盗! 这伙当兵的,连布料、茶具都不放过,见着觉得值钱的就往外拿,不一会儿就在后院地中央积起一座小山来。这时,有一人又将目光落在了后院深处一直紧闭着的门上。 乔老先生心里咯噔一下,两个女儿还在里面呢!要是被这伙人给瞧见了……那……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忙对那些人说道:“几位官爷,这屋子你们也搜过了,也就这些东西了,这……” “等等!”之前礼待他的那个士兵看着远处紧闭的门道:“还有一间屋子好像没有搜过。” “那是……仓库,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陈年旧物,里面布满了灰尘,恐污了官爷的靴子,就不用搜了吧?”乔老先生为了两个女儿的安危,依然对他们妥协着。 那伙人哪理会他,径直朝那屋子走去,他和仆人又连忙去阻拦。之前一直礼待他的士兵也终于爆发了,“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完一甩手把他摔在地上。 乔老先生顾不得痛,大声喊道:“你们不能!不能进去!”言毕又招来一阵拳脚。 一直躲在屋子里的乔家两姐妹,如何还能看得下去?猛地推开门冲了出来。两姐妹跑到父亲身边,扶住了他。乔莹道:“父亲,你怎么样?” 乔老先生表情痛苦地摇着头道:“不是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吗?” 乔倩道:“父亲,女儿们如何能看着你被人欺辱!”说着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士兵道:“那屋子里也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要搜便搜吧,别再伤害我家人!” 那几个士兵看到这像是从天而降的一对姐妹花,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一人道:“这老头果然在骗我们,明明在屋子里藏着两个美人,这才是最值钱的啊!”说完作势就要去抓乔莹和乔倩。 乔老先生忙把两个女儿护在身后,哽咽道:“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那些人哪管得了这么多,三两下就把乔老先生和仆人们都打倒在地。 乔倩紧紧握着姐姐乔莹的手,虽然心中十分害怕,虽然免不了面露惊慌,但依然无法遮挡姐妹二人俏丽容颜的光华。直叫那几个人看得心里痒痒的,慢慢朝姐妹俩靠了过去,其中一人甚至要去抓乔倩的手。 乔倩大叫一声:“不要碰我!” xxxx 童霏按照原路折回,比来时加快了一些速度。当她满头大汗地站在乔府门前时,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乔老先生经常用来下棋的石桌,正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 童霏立即闯进院子,前院没见到人,让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突然听见后院中传来一个女声,大叫着“不要碰我”,童霏听了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一进后院,就看见乔老先生和仆人们躺倒在地上,地上还有各种财物堆积在一起,另一侧则是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围着那两姐妹,其中一个人的手眼看就要抓到乔倩的手,童霏忙出声喝止:“住手!” 一语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趁这群人愣神的时候,童霏忙提枪在那几人面前虚晃几下,使得他们不得不向一边闪避,从而留给她救乔家姐妹的空隙。 可是那几个人和之前遇见那三个草包不同,那几个人还是有两下子的,完全没有中童霏的计。童霏还是没办法救到那姐妹俩,只是那些人也没再对她们有什么不轨,而是一齐看向童霏问道:“你是什么人?” 童霏刚要说话,却被乔倩抢先,她望着童霏那清澄的眼眸,淡淡地说道:“他不过是个路人。”说着,轻微眨了一下眼睛,心想,你回来干什么?这群人要钱不要命的,不要被我们连累呀…… 童霏不懂了,这种时候,乔家姐妹不是应该大声喊她去救她们才对吗?怎么一个低头不说话,另一个反倒说她是路人?她再转头去看乔老先生,乔老先生也是别过脸去不看她。 他们是怕连累我吗?童霏这才想到这枪他虽然随身带着,但一直用布包着,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所以乔家人以为她不会武功也很正常。 士兵见乔倩说童霏是路人,便高声斥道:“这里没你小子的事,赶快离开!” 童霏低了低头,笑道:“我要是不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某位同学的乱七八糟的长评=,=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11章 那几个人见童霏不动,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童霏不紧不慢地解开缠着长枪的绳子,缓缓说道:“刚才和你们比划了几下,我觉得,你们不像是一般的守城士兵,倒像是……做金钱买卖的。” 这几个人的身手,和之前那三个草包简直是天壤之别,不是一般的套路,无论从反应程度还是身形来说,都不像是一般士兵,她不得不认真地亮出兵器了。 那几个人听了她的话立时大笑起来,其中一人道:“这位小兄弟,看来,你也是同道中人那,没错,我们兄弟几个不是什么士兵,这衣裳嘛,是偷的。我们不过就是为一个‘财’字。”他见童霏拆开绳结,从布中取出一把亮银枪,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握刀的手蓦地一紧,又继续说道:“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你想参一脚,我们可以分你一份。” 童霏一开始就猜测他们是强盗,一来是由于他们身手太过敏捷,二来就是他们手中的环首刀,这一路上她所遇见的士兵很少有使用这种兵器的。这人的一席话,更加证明了童霏的猜测没有错。 童霏小心地抚了抚枪头,心中默念一句:师弟,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只是想救人而已,借你长枪一用。视线依次扫过那几个强盗,最后落在了乔倩身上,“我要……全部。” 这话一出口,强盗们又笑了起来。乔家父女也纷纷看向童霏,眼中情绪复杂。童霏只定定地注视着乔倩,微微一笑。乔倩眼波流转,低了低头,也是微微弯起唇角,她大概知道童霏要做什么了。 强盗中有人看见童霏和乔倩两个眉来眼去的样子,笑道:“小兄弟,出来混就是求财,不要伤了和气,咱们凡事好商量,这两个美人,分你一个也无妨,不过这钱物,就都是我们兄弟的了。” “不!人,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童霏持枪而立,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让人不容置疑。 “小兄弟!不要太过分!这人给了你,东西你切莫再争了!”那人说着让出身后的道路,让乔家姐妹可以通行。姐妹俩忙跑到童霏身后,和她们的父亲站在一处。 强盗中有人不服,“他不过是一个人,我们怕他做什么,干掉他,然后美女和财物都是我们的!” 另一人道:“不可!你没看见他手中的银枪吗?能舞动那枪的人,定非等闲之辈,不要因色失财,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童霏观察这六个人中,有一个人长得十分瘦小,从她进这院子,那人始终一言未发,那人不像其他强盗生得粗犷,那人反倒像个读书人,童霏猜想,他应该是这些人的老大吧。 确保了乔家父女的安全,童霏才道:“我再说一遍,人,是我的;东西,也是我的。你们还是走吧,不然动起手来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强盗当然不是被吓大的,面对着这样一个小毛孩子,他们还不至于怕她。长得瘦小的那个人在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笑道:“看来,今日动手是免不了了,小子,你别怪我的兄弟欺负你,阳关大道你不走,偏要过这独木桥,今日,可是要栽跟头了!” 童霏也学着强盗的语气大笑了几声,道:“你们是想单挑还是想群殴呢?” 强盗头子倒是个聪明人,笑道:“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不都是我们打你一个吗?” 童霏愣了一下,这货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她轻咳了一声,“此言差矣。单挑,是我一个一个分别打倒你们;群殴,是我一起打倒你们所有人。” 强盗头子看了一眼天色,面有不悦,不耐烦道:“你废话太多,到底打不打?不打我们回家了。”说着就要去捡地上已经被打包的财物,只是还没等碰到,已经被童霏用枪挑了去。 童霏转身,交代仆人将财物收好,还未来得及再转身,已觉察身后有人靠近,在乔家父女未及发出惊呼的时候,翻转枪身挡下一击。余下那几个强盗看见老大偷袭不成,也纷纷提刀向童霏攻了过来。童霏未免伤及乔家人,提枪横扫,几步窜到院子另一端,很快就被那几个人包围了。 童霏心想,原来不管是什么时代打架,都没有真正的单挑一说啊…… 打了半天,双方谁也没讨到便宜,童霏虽然几次打到他们,可是她几乎没有真正打过架,和强盗们缠斗,更像是在切磋武艺,处处留情,根本不下死手。但强盗们不一样,他们是真心想要童霏的性命,招招阴狠,只无奈童霏耍得一手好枪法,招招不露破绽,根本近不了她身。 童霏轻松地躲过敌人的一轮攻击,正想着应该要发点狠招让他们主动停手才行,忽然听得身后,乔倩的喊声——“童公子!小心!” 童霏慌忙侧身,一枚飞刀擦着她的肩头划过,划破了衣料。童霏皱了皱眉,抬头看向那扔飞镖的强盗,心里骂道:我新买的衣裳呀!才穿了两天啊!你妹的! 童霏径直朝那人奔去,突然刺出的一枪被躲了过去,可是那人没能躲过她回扫的那一枪,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啊”地一声趴在了地上。接下来童霏手稍微重了一些,接连打倒几个强盗,却也不伤要害,她不想杀人,也大概能理解他们抢劫的心理,无非也就是为了在乱世中存活下去。 但这些人看打不过她,又听刚才乔倩喊的那一声发觉童霏和他们原来是认识的,于是将目标转向了乔家人身上,有去抢财物的,有去抓那姐妹俩的。童霏挡住了这头,那头又起风波,俗话说的好啊,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一个对六个,又要照顾那么些人呢。 尤其是看见有人竟然举刀朝乔倩攻去,童霏为救乔倩,也就疏于防范了,她只觉得右臂一凉,接着又是火辣辣的热,她没有理会,只是将乔倩护在身后,不让那群人再靠前。 “你……你流血了……”童霏听见身后的人这样说着,才侧头去看右臂,果然中了一刀。当她再转头去看乔倩时,发现乔倩正盯着她的伤口落泪。 童霏心一软,抬手抹去乔倩脸上的泪,安慰说:“没事的,只是小伤,不用担心我。” 接着叹了口气,视线一一扫过那几个强盗,沉声道:“我不想杀人,一再相让,但你们欺人太甚,那也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好在伤的是她,若是乔倩因为她的心慈手软而受伤,她会内疚一辈子。 言毕,长枪一挥,使出百鸟朝凰枪法,只见银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弧线,片刻后,强盗们都挂了彩。童霏依然枪势不减,直击强盗首领,眼看就要刺穿对方喉咙,却是在那时猛地停住枪势,只枪刃贴上了对方的喉头,力道拿捏得丝毫不差,刚好伤了对方皮肉,吓得那人一动不敢再动,其他人也不得不停手。 “这是……百鸟朝凰枪?”那人虚弱地吐出这几个字。 童霏慢慢收回枪,冷声道:“你既然知道,还不快带你的人走?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阁下姓童?与枪王张绣可是出自同门?” 张绣?童霏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想起,张绣,不就是那个后来投了曹操的张绣嘛。那人和赵云是同门,那么,应该也是老爹的徒弟才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对方便不再言语,只对她拜了一拜,便带上人逃离了乔府。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好好安心码字了,所以大家看到的是存稿,不过存稿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最近实在是各种忙和各种春天的拖延病泛滥啊~~~~ 但是~~长评催更什么的,还是有可能激励日更滴~~ 第12章 强盗们一走,乔家上下才算松了口气,不住地对童霏道着谢。乔老先生看了一眼童霏的伤势,忙叫仆人去拿伤药来。 童霏笑说:“不碍事,只是一点小伤。”她抬手婉拒,却发现有人正拽着她的衣袖,随着她抬手的动作,那人的手也跟着扬了一扬。 原来是乔倩不知道什么时候拽着她的衣袖在默默掉着眼泪,童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顾愣在原地。 这时,一旁的乔莹一言不发地走上前来,紧锁着双眉,拿出丝帕系在童霏的伤口处,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动作轻柔至极,生怕弄疼了童霏,勉强算是止住了血。 尽管她极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童霏还是感受到了那双为自己包扎的手上那轻微的颤抖,于是抬头,正对上她柔和的目光,童霏微笑着谢道:“多谢莹姐姐。” 乔莹含笑低了低头,转而看向妹妹乔倩。童霏也跟着看过去,见乔倩依然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不知怎么的,心底升起一股怜爱之意,接着轻声安慰她道:“你看,血都已经止住了,我没事。” 乔倩这才破涕为笑。 仆人拿来了伤药,乔老先生又邀童霏住下,一来是为感谢童霏救命之恩,二来是因为童霏受伤不宜上路。童霏也正有此意,她怕再有强盗一类的人出现,怎么也要等到皖城太平了才走,不然她没办法安心。 童霏回到早前她住的那间客房,刚关上门准备脱掉外衣来上药,才脱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她又急忙穿了回去。打开门见是乔家姐妹,她才要说话,已经被乔倩推进门里。 乔倩道:“别声张,父亲不知道我们来。”乔莹也跟着乔倩的脚步进了屋子,之后迅速关好房门。 乔倩看着童霏的伤,微红的眼圈又闪现出了泪光,“都是因为我……” 童霏只得笑着注视着乔倩道:“我真的没事,上过药就会好的。”眼前这梨花带雨的美人,真是让她的心也跟着纠结了,如果是在现代,她一定会抱住对方温柔地安慰一番,可是这是在古代,更不要说她此时穿的是男装了。除了笑容,除了温柔的话语,她不知道还能怎样去表达。 “我来帮你上药吧。”乔倩这样说着,却是已经动起手来。她解开临时用来止血的丝帕时,见童霏的眉毛轻微扬了一下,忙停了下来,“我手重,还是让莹姐姐来吧。”说着又转头对乔莹道:“姐姐,你帮他上药好不好?” 乔莹一向宠爱这个妹妹,所以从来乔倩说什么,她几乎都没有反对过。这一次,她也是打从心底愿意帮童霏上药的。童霏伤在手臂,乔莹没办法说出叫童霏脱衣服的话,只好用剪刀将袖子剪了下来,才细心为她涂上伤药。 其实乔倩也并非手重,只是太过敏感,童霏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关心自己。童霏自顾自地乱想着,连乔莹什么时候替她包扎完伤口都不知道。只听得乔倩说了句“果然还是姐姐细心,你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童霏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衣袖已经被剪了!我的新衣服……童霏在心中哭喊着…… 乔倩又像是读懂了童霏的心思似的,轻声说道:“莹姐姐最擅针线,你有恩于我们,或许她可以再帮你做件新的。” 乔莹听了,娇笑道:“说的什么话,我哪里做过男子衣裳,如何替他做?” 乔倩却是一笑,“姐姐心灵手巧,就按照他身穿的这个尺寸,再做出一样的来,也不是什么难事。”顿了一顿,又看向童霏,“你倒是有福了,姐姐头一次给男子做衣裳。” 童霏刚要顺着乔倩的话先谢过乔莹,抬头看乔莹的脸色微微泛红,她犹豫着,收回了原先要说的话,“不必劳姐姐费心了,我随身还带着一件替换的。” 乔家姐妹便没再多言,也未多做停留便离开了。 窗外零星又落下雨点来,可是没能连成线,空气依然是燥热得很。上过药的手臂虽然疼,但对于童霏来说也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乔家姐妹一定是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才会过分担心吧? 第二日,乔老先生来看望童霏,早前府里经过那一劫,虽然没丢失什么东西,但人心却都慌了。 经过这事,乔老先生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后生,初遇之时,只觉得他仪表不凡,胸中吐秀,未料想,却也是武艺精湛。他忆起当时强盗们落荒而逃是因为听得童霏与枪王张绣师出同门,于是开口说道:“枪王张绣凭借那百鸟朝凰枪法威震天下,阁下既也习得此枪法,他日必有作为。” 童霏笑道:“作为不敢当,只不过是在乱世中,有个生存的技法罢了。”她没有想过那么多,只盼望着快点把赵云托付给自己的事情办完,然后她回到山上继续寻找回去的办法,或者就孤独终老吧。 乔老先生以为童霏只是谦虚,便问道:“此处距离枪王驻军属地亦不远,阁下此去应当也会去拜访他吧?” 童霏倒没想过这事,如果不是那强盗头子提起,她也险些忘记张绣也会百鸟朝凰枪了。她当然不会去拜访张绣,张绣跟随老爹学艺的时候原本的小童霏应该是还没有出世才对。于是她答:“晚辈出世时,他已艺成下山,所以未曾见过。此次或许途中会路过宛地,却不会贸然拜访。”张绣或许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才对。 乔老先生听闻此言,意识到童霏和武学大家童渊的关系,心道这年轻人居然也是出自名门,怪不得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气质与时下的年轻人不同。而且他没想过童霏会去而复返,毕竟不过是萍水相逢,童霏又为了救自家女儿受伤……思及至此,他不免将视线落到童霏的伤处。 童霏见状忙抬起受伤的右臂,笑道:“不过是擦伤,用不了几日便好。”说完还挥动了几下,以此来证明,这真的只是小伤,还不能影响她的行动。 “那么在阁下伤好之前,请务必留在府上修养才好。”乔老先生不免还是有些担心,童霏的这一举动,无疑是要叫自己宽心。 童霏点头道:“即便先生不开口挽留,晚辈也打算请求先生允许晚辈多留几日,直到先生一家安全为止。” 乔老先生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于是童霏继续在乔府养伤兼顾保护府中人的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夏日的清雨,断断续续,午前还阳光处处,照着园中的草木迷离;午后却是花朵含羞地挂着晶莹的雨滴,映得满枝红艳。 乔倩一直坐在窗前等待,待到雨停,便卷起垂帘,走出房门,打算趁着雨后短暂的清凉徐徐漫步。 说是如此,其实她心中更加放不下的,是童霏的伤势。即便已经过去一日,她到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样危机的时刻,从来没有那么近距离地看着一个人的鲜血,就那样瞬间染红衣袖,顺着指尖流淌下来…… 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像童霏那样将她护在身后…… 当时她看着那样的情景,不知道怎的,眼泪便丝毫没有预警的流了下来。后来童霏为她擦眼泪的时候,她连躲都没有躲一下,只顾扯着对方的衣袖不放。 大抵是因为受了惊吓。可是那个举动,每次想起都会叫她脸颊发烫,缘何要对仅仅数面之缘的男子有那样的越距动作? 如今,人是为了她受伤,也还在府上养伤,她总是要去看一下才对。 所以她只走出了几步,便改变了方向。 雨后的风,轻缓拂过,揉碎满树雨露,有些落在人身上,带来丝丝凉爽;有些坠在泥土中,送去滴滴润泽。 乔倩只顾低着头思索,全然没发现姐姐乔莹是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乔莹也是在盼着这雨停,想着童公子为了救妹妹而负伤,又是伤在手臂,到了该换药的时候,一个人恐怕换不好,交代给仆人去做,又怕仆人照顾不周。思来想去,昨日伤患处的那个结是她打的,今日也该由她去解才对。 只是她才走出房门,便一眼看见妹妹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了门,只不过,乔倩的注意力都叫那夏花吸引了去,并未注意到自己。 她正要上前去,却见乔倩的脚步转了方向,看上去两人的目的地应当是一致的。 于是乔莹不动声色地走到乔倩身边,才笑道:“雨初晴,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乔倩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到,心想自己方才为何想起童霏的事情便想得那样出神,连姐姐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她想要说出实情,又怕姐姐笑话,于是谎称:“正要去池边喂金鲤。” 乔莹垂了垂眼眸,见乔倩手中空无一物,又问:“既是喂金鲤,为何中途又转了方向?” 乔倩也低了低头,眼波流转,回道:“只因走到这里方才忆起,是忘了带鱼食过来,所以要转方向去取。姐姐又为何在此呢?” 乔莹倒没有乔倩那么多的心思,只笑道:“我只是忆起昨日,为童公子擦伤药时的情形,想着今日也到了换药的时间,便要过去看看。妹妹要不要同往?” “说的也是,童公子救了咱们,还没有正式好好谢过,是应当过去看看。”乔倩遥望一眼客房的方向。 乔莹也随着她的目光一同望去,枝叶的缝隙中,隐约可见纱窗半启。 一路谈笑,待走到童霏房门口才安静下来。乔莹敲了敲门,片刻后,门开了,正看见童霏一脸错愕的表情站在门里。 童霏没想到这两姐妹会又来看望自己,初时虽是一脸错愕,但马上又展露出笑容来,“二位姐姐……这是……” 那姐妹二人笑着相互对望一眼,又一齐欠身对童霏施以一礼。 童霏见状也忙弯腰去回礼。 乔莹道:“承蒙公子救命之恩,我乔府上下不胜感激,若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便是。” “若说感激,当是我感激姐姐一家才对,当日解我困境,又一直容我打扰至今。应当是我去拜谢才是,何劳姐姐们亲自走一趟。”童霏一直到说完这话,还没直起腰来。 乔倩看她一眼,笑道:“你这人总是这样客气,又有很多歪理。”接着向屋内望一眼,正望见桌上的药瓶,又道:“公子已经换过药了吗?” 不待童霏答话,乔莹先看了一眼她的伤处,抢先说道:“公子的伤要按时换药才好。”那结还是乔莹昨日系的那个。 童霏侧头也看一眼手臂,才直起身子笑着说:“正要换呢。”她见那姐妹两人和自己都站在这门口说了半天话了,她也没开口邀请人家进屋来,实在是有些不礼貌了,于是又忙说道:“我真是糊涂,和姐姐们在这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说邀姐姐们进来坐坐,是我怠慢了……请二位姐姐进来饮杯茶可好?” 姐妹二人微微颔首,随着童霏进了屋子。 童霏急忙为那两人斟茶,一眼瞥见药瓶还在桌上放着,方才她也正是想要换药,其实乔老先生已经交代给仆人她换药这事,但她不愿麻烦别人,这种小伤自己动手便好,只是还没来得及换,那姐妹两个就来敲门了。 童霏刚要把药瓶给收起来,又听乔莹说道:“这茶,稍后再饮也不迟,还是让我先为公子换药吧。” “这……”童霏犹豫着,心想昨日已经麻烦乔莹一次了,这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她说着就用左手去解那结,却没能解开。 蓦地,乔倩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一眼那结又看一眼姐姐乔莹,笑得意味深长。 童霏也跟着尴尬地笑笑,无奈地收回手,对乔莹说道:“看来还得劳烦姐姐替我换药了。” 乔莹便起身来到童霏身侧,轻轻一拉、一绕便将那结解了开。那结是她亲手系的,自然要由她亲手来解才行。 乔莹的动作很轻,轻到童霏连一丁点儿疼痛的感觉都感受不到,药粉撒在皮肉上,也只让她感觉到一阵麻痹而已。那动作轻柔,那指尖冰凉,舒适的感觉霎时从手臂传遍全身。 童霏抬眼看向乔莹,见她轻轻蹙着蛾眉,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的伤口上,还时不时地开口询问“疼吗?”语音如此温柔动听。 感觉到童霏的注视,乔莹也回望一眼,只一眼,才与她的视线相接,便匆忙回避开来,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心道,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盯着别人看呢。 也是在乔莹抬头的时候,童霏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忙转头看向别处。她这才注意到,在乔莹为自己换药的时候,乔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窗边坐下。 顺着那半启的窗子,便见廊外郁郁葱葱衬着满庭芳菲,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粉的香气。 乔倩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何突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童霏皱了皱眉,园中鸟语花香,一派大好风光,倩姐姐缘何要叹气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天空晴朗,行云悠闲地飘聚;绿荫浓浓,花朵因下过雨的缘故而被沾湿了娇容,清风过处,花瓣随风飘落。乔倩便是望着这样的情景,不自觉地叹一口气。 “倩姐姐为何要叹气呢?”童霏还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她话音未落,那姐妹两个人便一齐朝她看了过来。 乔莹细心为她包扎好伤口,才又回到原处坐下,端起茶碗边喝茶边等待妹妹乔倩的回答。 乔倩被童霏这么一问,一时间没能马上做出回答,反倒是注意起童霏紧皱的眉头来,她发现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皱眉。要么是低着头皱眉不语,要么就是像现在这样,眉头攒成一团静静地盯着你看。 乔倩别过头去,又看向屋外的花,才慢慢说道:“你看那花,纵使之前开得再好,经过一次风雨,也免不了凋零的命运。就好像……”女子的命运。 童霏见她欲言又止,又见乔莹也在听到那话时蓦地低了头只顾饮茶,便问道:“好像什么?” “好像……红颜薄命。”乔倩轻声说道,最终又叹一声。 童霏闻言也不禁暗自叹一口气,红颜薄命、英雄早逝,确实是让人伤感的事情,也是即将发生在这时空中许多人身上的事情。童霏想要安慰几句,一时间又找不出能够驳掉这理论的例子来,只好以现代人的眼光说道:“非是红颜多薄命,而是……所托非人亦或屈服于命运。” 姐妹两个听完都是被惊到了,这样的的理论,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公子的话,倒是新鲜得很。”乔莹放下手中的茶碗,如今她对童霏倒是十分好奇了。 童霏又紧了紧眉头,才道:“古往今来,人们在提到红颜二字之时,总是要将薄命与之联系到一起,我以为,这是世人的偏见才对。” 乔倩一听也是来了兴致,起身又回到桌前,问:“如何个偏见法?你倒说说看。”让她觉得惊讶的是,童霏居然会站在女子的角度来说话,光是这一点,就与世间男子大不相同,就不得不让自己对其另眼相看了。 童霏想了一想答道:“譬如说,红颜若不薄命,那么她是否为红颜,往往就不为人所知,也便不会为世人所谈论提及,更不会被后世谈起;同样的,薄命者若非红颜,那么其薄命的事实也就实属平常,更没有被人们所谈起的价值了。这难道还不算是偏见吗?况且,也有红颜却并非薄命的人物存在,比如元帝时期的王嫱。” 童霏虽然心中明白眼前的两位女子也被后人冠以薄命红颜之名,但事实上,相对于历史上其他女子而言,这姐妹二人的经历也算不得薄命了。孙策虽早逝,但乔莹也为东吴以及孙家做了不少贡献,并没有虚度年华;至于乔倩,与周瑜郎才女貌,谐成伉俪,共谱了一段佳话。这些就足以驳斥那薄命一说。当然,这只是童霏一人的看法,而且她也不能告诉给她们知道。 良久,谁都没有说话。如果说之前姐妹俩被童霏的说辞惊艳到,那么现在,是完全被震惊到了。 乔莹又为自己续一杯茶,看茶叶从碗底慢慢上浮,舒展着筋骨翻飞,最终又落回到碗底。眼前的人,居然会对这四字有如此识见,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到底,童霏是一时兴起才这样说的,还是如她所想的一样,是个惯会体恤女子的人呢? 乔莹于是打破这沉默,饶有兴致地看向童霏,问道:“那么,公子是如何看待红颜祸水这一说呢?” 乔倩也是一扫之前的阴霾神色,转而恢复以往的灵动目光,身子微微前倾,也问道:“自古红颜二字也多与祸水相提并论,我也想知道,童公子对这一说法又有怎样不同的见解呢?” 童霏低头喝了口茶,稍微润了润喉才道:“人道红颜皆祸水,我道红颜被水祸。” “哦?此话怎讲?”乔倩本是单手托腮支撑在桌上,此时却是坐直了身子,一双似初春柳叶的弯眉轻微扬起,探索的目光望向童霏,对于童霏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更加期待了。 童霏才要说话,一眼瞥见乔倩此时的神情,目光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眼前的少女正是十六七岁的如花年纪,娇嫩的脸庞好似荷花,翠眉细长弯曲,清灵的目光动人心弦,垂在颈边的发钗随着她的动作而袅袅摇动。她今日穿着轻薄的夏衫,腰间挂着一块玲珑玉佩,玉佩低垂,束结的腰带愈显出她婀娜的纤腰。 从前常在各种文学作品、影视剧、动漫游戏中看到小乔的身影,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让童霏这样近距离地和梦想中才存在的女子坐在一起聊天。还有大乔,虽然在后世中被提起的频率不似小乔,但在这时空中也让童霏对她又多几分了解。相对于乔倩的感性,乔莹便显得更知性一些。 乔莹见童霏许久也不答话,以为这话题确实是难为着她了,抬头看她一眼,却见那人正盯着自家妹妹看得出神。乔莹笑着低头,也不言语,她知道童霏非是被这话题难住。 看了有一会儿,童霏才意识到自己又失礼了,这才将思绪转回到话题中来。她之所以会说那句话,是因为她想起自己前世曾经读过的一本书,里面有首诗正符合今日这论题。于是她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后继续说道:“红颜非祸水,贱妾亦可惜。千忧惹是非,皆因尘俗起。” 方才童霏注视乔倩的时候,乔倩没有被她看得脸红,却在这时,在听着童霏用那温润的嗓音吟出这四句五言小诗时,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乔莹显然也是被这诗震动了。闻所未闻的惊人理论,这童霏的才情,可见一斑。 一时间,姐妹二人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对童霏的钦佩,不光是因为这诗,而是所有的从童霏口中所说出的话,自古世人对女子的偏见,在她口中却显得不屑一顾。 乔莹只是低头微微笑着,乔倩却是欣喜地说道:“这诗配上你之前的话,妙极!” 童霏听了暗自松一口气,她以为她这现代人的理论,放到古代来讲,是连女子也未必能够接受的,没想到却得到了姐妹两个的赞同。如若不然,怕是要早就出言反驳了。 历史上曾被称为祸水的红颜不少,但凡有亡国或□的君主,便都要将罪过推在女子身上,为什么那些人不觉得若是君主贤明,纵有再多的美女妖姬,也无法祸国殃民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几人的话题,从古到今,童霏屡次提出惊人的见解,凡姐妹俩赞同的,必然随声附和;凡有意见不同的,乔倩必要和她争论不休,但最终也被童霏的歪理给说服。 言语间,不觉日暮西斜。 乔莹看一眼窗外的天色,笑说:“妹妹若继续和童公子理论下去,你那金鲤怕是要饿坏了。” 乔倩的脸,突地一红,“呀”地轻呼一声,又匆忙掩住了口,停顿了一下才道:“姐姐不和我同去吗?” “自然要去,不过,要先去替你取了鱼食。”乔莹说完又看了童霏一眼,问道:“童公子不出去走动走动吗?” 童霏忙站起身说道:“若姐姐们不嫌弃,自当愿意同往。” 于是乔莹自去取鱼食,童霏则跟在乔倩身后转过几道回廊,来到花园深处。 但见绿树环绕之处,有一片池塘,嫩绿的荷叶相依相偎长满了池塘,荷花阵阵飘香,几条金鲤就在这荷间嬉戏玩耍。 池边依着水势建了一桥、一亭,短桥的一头与凉亭相接,平日里,乔倩就是倚在这桥头处喂金鲤的。 一路走来,乔倩还在为之前讨论的话题而不忿,几次想要再反驳童霏几句,却总是在回过头去的时候,对上童霏那清澄眼眸的瞬间又放弃了。似乎那个人的口中总有讲不完的理,你提出一个反对意见,她立马找出一个理由让你妥协。 路程不长,却因着这沉默而显得有些冷清了。 童霏渐渐加快了步伐,与乔倩并肩而行,接着侧头问道:“倩姐姐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不服气么?” 乔倩走到桥头处停步,也侧转了身子回道:“纵有不服,也绝说不过你,索性不说。” 童霏的眼角不自觉地流露出笑意,那种窃喜的心情,就好像我们年少时都爱把自己喜欢的人气到跳脚一样。 “姐姐既然不服气,那再找一样事物来说,看我能不能让姐姐心服口服。”童霏自问没有古人的大智慧,但就像乔倩说的,她懂得许多歪理,而那些歪理又总能被她解释得通。 乔倩闻言向四周望了一望,恰逢木槿花开得正盛,紫红色的花瓣重叠,娇艳动人。诗经有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这木槿花总是会叫人与美丽的女子联想到一处。 乔倩随手折了一枝过来,递到童霏面前问:“花开堪折,你道对还是不对?” 童霏接过那花枝,答:“对,也不对。” “这又是为何?” “圣人常以此来喻示世人要珍惜时光,莫待年华流逝才追悔,从这一点来说,我也表示认同。但从这花本身来讲,经过那许多的风吹雨打才换来的灿烂花开,就这样轻易在人手上折损了,未免太过可惜。若是用到相宜地方倒还好些,最怕人们只是爱她短暂美丽,随手折了,也便随手又丢掉。” 乔倩看向童霏手中那花枝,似锦的一朵,在落日余晖中绽放光华,于是悠然开口道:“人之于花,可谓喜花、赏花、爱花、怜花、植花之人。世人喜花,常见花开而欣喜;君子赏花,常寄情于花而跃然纸上;淑女爱花,常叹落花而将之锁于妆奁。怜花之人却是罕见,至于植花更是不谙之人居多。” 童霏回道:“淑女爱花,以为将花锁在妆奁便是锁住年华,那花便不会凋谢了么?若真爱花,倒不如物尽其用,拿来妆点也好,佐料也罢,亦或顺其自然任其零落成泥,那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乔倩巧笑一声,才道:“看不出,你原是怜花之人。这一次,我倒真是无话可说了。”以为爱花,所以将其锁在身边,对花来说却是最残忍的伤害,既没有让世人感受到她的美好,也没有了却她的尘缘。终是所谓的爱花之人偏执了。 童霏也回以一笑,“姐姐的话也是在理的,只是所处的角度不同而已。”言罢,童霏扬了扬手中的花枝,握住最末端道:“不如今日我和姐姐也来做一回那植花之人?” 乔倩微怔,这断了的花枝若想成活,除了她自身的努力外,还要人为的照料才行。那人近在眼前,那花枝触手可得。 乔倩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想,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花茎中央,手掌不经意地触到童霏的指尖,两个人都迟疑了一下。 童霏先放了手,低头拣了石子在木槿树边的地上挖了一个大小适宜的浅坑,回头看乔倩还站在桥上,便急匆匆地走过去拉了她一同过来,拉着她一同蹲下,又拉着她一同将那花枝栽种到土里。 整个过程中,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直到看到那朵花傲然挺立在萋萋芳草中时,童霏才笑说:“几年以后,这里定会多一棵木槿树,到时花开满树,烂漫如锦。” 方才拉着乔倩的手虽然早已放开,但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来自对方的体温,手指不自觉的曲起,握紧。感觉还停留在那一瞬。 而乔倩在还来不及抽手的情况下,就被童霏那样拉着做了这许多事,脸颊上的热度,比周围的空气更让她觉得难耐。此刻,她不知道许多年后,这里会不会多一棵木槿树,会不会花开似锦,她只知道,眼前这少年的明朗笑容,倒真正是烂漫耀眼了。移不开视线,无处可逃。只是看着这样的笑容,便让人没办法去怪他,没办法不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 乔莹取了鱼食回来以后,正看见妹妹和童霏执手一同植花这一幕。她不愿去打搅,于是避过那两人的视线,轻轻敛着裙摆走上石桥,静静地倚在栏杆处喂鱼。 从鱼食罐中捻了一小撮在指尖,稍微倾了倾身子将鱼食撒入池中。鱼儿见了食物,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很快便在她脚下那池水中聚做一团。 此时,乔倩才看到乔莹已经回来,忙低头敛了笑意,缓缓起身走到了乔莹身旁,“姐姐何时回来的?” “才来,怕这金鲤饿坏,所以没叫你。”乔莹说着,看一眼含羞的乔倩,又看一眼远处正一脸茫然地看向这里的童霏,而后会意而笑。 那笑意正落在乔倩眼中,她从乔莹手里接过鱼食罐,依然走回到桥头处,池子里的鱼都好似有灵性似的,随着她的步伐游动,重又在桥头一侧聚首。 童霏也走上桥去,站在那姐妹两个中间,低头看着那一池半含半放的荷花,又看一眼那些欢快地摆尾的金鲤,最后又是看向了乔倩。见她动作轻缓,不时地逗弄鱼儿跟随她的动作旋转,嘴角偶尔微微翘起。一瞬间,倒是有些羡慕那些不会说话的金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乔莹的视线却是被另一侧青草丛中的蝴蝶所吸引了去,三五只彩蝶在草间花隙飞舞,翅膀被天边的晚霞镀上了一层橙红。 彩蝶相互追逐着,才在这边停脚,又为那边的花香沉醉。 童霏见她一直在看那些蝴蝶,以为她想要,于是问:“莹姐姐可是喜欢那彩蝶?待我为你捉了来。”说着挽起袖子作势要去捉蝴蝶。 乔莹忙出声阻拦,“随它去吧,我看看便好。” 童霏也就没再动作,也安静站在一旁看着,看着蝴蝶越过花丛、看着蝴蝶消失在高墙那头、看着乔莹的视线也随那蝴蝶在移动着。 很多时候,人们都是羡慕蝴蝶的。起码,它有一双翅膀,能够带它飞向它想去的天空。 乔倩还在喂鱼,不经意地看一眼童霏,就见她正和姐姐乔莹谈笑风生,心底隐隐有一丝的不快,可又说不出缘由。于是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地转换了频率,本是小心地往池中投放鱼食,却变成了心急的抓了一小把在手心,用力向远处一扬,鱼群霎时四散。 待到再也看不见彩蝶的身影,童霏转回头来时,正看见乔倩那随手的一扬,她才要开口询问,又被乔倩抢白。 “姐姐,我们该回去用晚饭了。”然后看都不看童霏一眼,早挽了乔莹飘然而去。 xxxx 又过一日,从天明时便开始落雨,童霏听着雨声醒来,本是十分悠闲地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昨日花朵经雨,乔倩那柔声一叹,又想到两人一起栽种的断枝…… 匆忙理好衣衫后,拿了雨伞便跑出门去。她循着昨日的记忆来到池塘边,正见那朵木槿被雨水压低了头。 未加思索的,她把撑开的伞置于花枝头顶,为其阻挡了风雨的侵袭,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雨势渐大,童霏将伞给了那花,便没再多停留,快速脱离了雨幕。 远处,有人也正撑着伞往这里来,来的时候早见那一人、一伞、一花的身影,于是也没上前,只静静看着。待到只剩伞遮花,才转身原路返回。 而在更远的地方,有人居高临下,更是将此情此景尽收眼底。 午间细雨滴滴答答地下落,童霏又要去看那花,才一出门便被乔府的仆人拦住了去路。仆人道:“我家老爷请公子到亭中品茗,公子请随我来吧。” 童霏只在这宅子见过池塘边那一座凉亭,她也正是要往那里去看花,于是便跟了仆人同去。到了亭中,先是对着乔老先生行过礼后,才转头去看花。伞,还在。 亭中石桌上,茶具已摆放齐备,乔老先生抬袖欲亲自为童霏斟茶,童霏匆忙站起身,双手捧了茶碗去迎。 下着雨的庭院中,空气微凉。那倒进茶碗的茶却萦绕着白色的雾气,雾气袅袅上升,扑面而来阵阵暖意。 等到乔老先生先饮过杯中茶,童霏才低头去品味自己手里的那杯。 只见茶叶青翠,平扁挺直,自然舒展,汤色清澈莹黄;靠近碗口一嗅,只觉香气优雅独特;轻轻含了一口在舌尖,顿觉味感醇厚浓郁;顺喉而下,芳香依然弥漫在唇齿之间。回味隽永。 童霏放下茶碗,再抬头看向乔老先生时,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神中隐约有些期待。于是她低头敛了敛眉,道:“晚辈观其形品其味,只道是上好的绿茶,却未知其产地,还望先生赐教。” 乔老先生捻须笑道:“这茶乃是老夫一友人游历鲁地之时所获,世人多以为鲁地偏北,不适宜养茶,却未料鲁地临海,竟可以培植出如此上品。”就好比有些人虽隐居山野,但若他要想去闯荡,必定大有作为。他抬眼看向童霏,目光愈加深邃。 童霏又饮一口,仔细回味了一下。无论是外形汤色,或者味道,都很像她从前喝过的崂山绿茶。只不过这味道比她从前喝过的还要好,而且她对这个时代的茶叶没什么概念,所以没敢信口开河。 在确定了确实是自己曾饮过的茶叶的祖先以后,童霏又起身先后为乔老先生也自己又添了茶,来这个时空十一年,第一次找到和前世生活有联系的东西,顿时让她觉得亲切起来,不觉多饮了几杯。 乔老先生看童霏只顾饮茶也不言语,便随口问道:“眼下皖城人心惶惶,因惧孙策之名,兵士叛乱,百姓四散,阁下以为皖城的明日,将如何?” 孙策虽被誉为江东小霸王,但童霏知道他并非暴戾之人,于是回答:“听闻那孙策军纪严明,自起兵以来,一路得百姓爱戴,晚辈以为,皖城归属孙家,未必是坏事。况且作为当世来说,他也足够称得上是豪杰。”童霏又想起了历史上大乔嫁给孙策的事来,所以猜想这乔老头问她关于孙策的看法,莫非是早就有意择孙策为婿了? 乔老先生注意到她的话语中虽然表现出对孙策的钦佩,却一直未用世人惯用的“英雄人物”一类词汇来形容,不禁有些疑惑,于是又问:“那么在阁下心目当中,所谓的英雄又是何样的人呢?” 童霏放下茶碗脱口而出:“我以为的英雄,不是说他创下什么保家卫国的壮举,或者做成什么让世人景仰的功绩;也不会因为他失败了一次便再不是英雄 。我以为,英雄者,当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当守护他所想要守护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他在儿女心目中也是英雄,因为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守护这个家。……” 童霏的这一说法让乔老先生略感讶异,这问题若是问旁的年轻人,他可以听到各种各样天花乱坠的说辞,如今反倒被童霏这样朴实的一句“守护说”打动了。 面对眼前这后生的话语与坚毅的眼神,乔老先生只微笑着捋了捋胡须,心中渐生喜爱之情,口中却只字未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午后天气放晴,乔莹和乔倩却没有去看童霏。 乔莹在前一日替童霏换药的时候发现伤口已有结痂的趋势,而且最后包扎完毕所系的那个结,童霏单手就可以自行解开。而乔倩,一早就见过那人了,更不好再单独前往,总是要有些顾忌的。 姐妹俩照往常一样,趁着天青在亭中观鱼赏花,正遇父亲在亭中饮茶。 乔莹于是问:“父亲为何在此?” 乔老先生答:“方才与童公子在此饮茶。” 乔倩低头看一眼桌上的茶碗,却不见童霏的人影。 又听得乔老先生叹道:“童霏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但见解却十分独特,实在是难得啊!” 乔倩听了,不禁莞尔,道:“哪里是见解独到?分明都是歪理。” “哦?倩儿也知道?” “我……”乔倩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自觉又要脸红,支吾着不知道如何作答。 乔莹便也调笑她道:“即便是歪理,不也令得倩儿心悦诚服了么?” “这……”乔倩看一样姐姐乔莹,轻咬下唇,掩不住的神情慌乱,怎么那么轻易就被看穿了呢? 乔老先生见状大笑起来,未在多言,只吩咐仆人收了茶具而先行离开。留下两个女儿在亭中继续那话题。 他见一场雨过后,那园中的花又添了新的颜色,于是转头对仆人吩咐道:“再去请童公子过来,就说雨后园中开了好些花,我请他来同赏。” 当童霏再次踏入这花园时,却没看见乔老先生,倒是只见乔家姐妹正在石桌上对弈,童霏的脑袋有点没转过弯来,不是说赏花吗? 她犹豫着,是要过去和她们打招呼还是去别处赏花好,可是不过去打招呼好像显得不太礼貌,过去又怕打扰她们对弈的兴致。左右为难。 她还在犹豫,那边的姐妹俩已经瞧见了她,乔倩唤她一声,她一抬头,正看见那姐妹俩都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童霏只好挪动了脚步朝她们走去,“莹姐姐、倩姐姐,我只是随便走走,是不是打扰到二位姐姐了?” 乔莹低笑不语,转头又去看向棋盘,乔倩却是对童霏招了招手,“你来帮我看看,这下一步要怎么走才好。” 童霏笑着站到乔倩身边,“姐姐这可是难为我了,在下对棋艺,可谓七窍通了六窍,况且,观棋不语真君子,姐姐还是饶过我吧。” 乔倩看她一眼,嗔怪道:“好哇,就因为莹姐姐帮你包扎了伤口,这么快就跟她站到一边了?” “我……”童霏一时语塞,那话里有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时乔莹为她解围道:“童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应该到时间换药了吧?” 童霏忙答道:“刚刚出门之前才换过药,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劳姐姐费心了。” 之后她便不再说话,只安静在一旁看着,可她毕竟不懂棋,最后视线还是难免落在了那两个人身上。 这日这姐妹二人虽也用心做了妆扮,但童霏一直觉得乔倩身上少了点什么,思索良久,才发现,乔倩这日的妆容过于素雅,不太符合她初时给童霏的印象,那样明艳的美。 童霏环视四周,发现在距离亭子不远的地方,那木槿树丛的对面,有棵树上开着淡红色的花,那花形很奇特,不同于一般瓣状的花,那花的花冠呈筒状,花丝细长,远看像小扇子一样。 她走过去嗅了一嗅,细微的、淡淡的香气。轻轻折下一支来,想也没想便为乔倩插在了头上。 然后在姐妹俩错愕的目光注视下,镇定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倩姐姐今日的装扮素了些,戴上这花甚好。” 这一回,一向多话的乔倩却不说话了,反倒是乔莹笑着问她:“童公子可知道这花名是什么?” 童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摇头道:“不知道呀,我只是觉得好看,便摘了来。” 乔莹低头落下一子,用着极轻缓的语气说道:“这是合欢花。” 合欢花,象征永远恩爱、两两相对、是夫妻好合的寓意。 童霏突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看向乔倩,见乔倩也是脸色微微泛红,这让她这手停留在半空。那一朵花,绽放着生命中最绚烂的红,开在乔倩鬓发间。童霏现在是过去把花摘下来也不对,不摘也不对,只得无奈垂了下来。她真的是不认识那花,所以才……进退两难。 她又看一眼乔倩,乔倩恰好也在这时抬头朝她看过来,四目相接,视线才一遇上又匆忙闪避,下一秒又忍不住再看过来,童霏顿觉心跳漏掉了一拍。那新月一样的蛾眉、星辰一样的明眸,微微颦眉却又笑意盈盈,比那合欢花还要娇艳。看着看着,她也忘记移走了视线。 这样深情的对视,叫乔莹看在眼里,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调笑了一句道:“我记得那花的传说中,有一句话是说‘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同心,世世合欢!’这花寓意极好。”说完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乔倩,“妹妹,这局棋你输了。” 乔倩羞红了脸,惋惜着叹了一声,“那里我倒是疏忽了。”接着转头对童霏说道:“都怪你!” 童霏忙收敛了神色,点头笑道:“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自作主张采花给姐姐戴,害姐姐乱了心神。”都怪我……对你动了心思。 “不玩了,这园子里闷得很,我还是回房了。”乔倩说着起身往闺房走去,越罗长裙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拂,她不自觉抬手拈了拈插在发际的合欢花,回首又望了童霏一眼,才娇羞地举步离去。她猜想,她应该没有会错意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大家的监督下,我终于第一次大修完毕了= = 于是之后的12w字存稿都杯具了。 12w字,大概有些人不会明白那对写手意味着什么... 我也不想为自己找借口了,嗯,只是想好好写。 本文不会更太快,催也不会快。嗯,只想写好。 【本次修改的范围是:12-17章】 第18章 一弯新月挂在西天,荷塘恬静淡雅。 童霏踩着月光走上池塘边的石桥,穿过凉亭,最后在一块平坦的青石上停下了脚步。 通常人们失眠,理由形形色|色,无法计量。其中最恼人的,莫过于相思。 脑海中不断忆起白日里的片段,与过往的画面重叠。在遇到乔倩以前,她总会想起前女友来,即便放空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心情,放空她的姓名,那种酸楚的感觉却从未停止。 而今乔倩的出现,却让她断了那思念,止了那酸楚的感觉。 她不得不承认,对于乔倩,已经动了别样的心思。所以她失眠了。失眠的理由,除却相思,也有一分懊恼。 这几日以来,不经意地,就会想起乔倩的笑容、乔倩对自己说过的话。 抬眼,是满天星斗;垂首,是荷塘绿意;回眸,是一树夏花。每一处,都能与乔倩联系到一起。她有些胆怯了。 默默叹一口气,心中千言万语,却无人可说。 同守着一钩弯月,失眠的,又何止童霏一人呢? 娇俏的合欢花已经失去了白日里的光彩,此刻安静地躺在乔倩手中,显得有些黯然。 轻柔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子洒了进来,乔倩抚了抚手中的花,微微弯起唇角,也学着那些执念的爱花人一样,将花锁进了妆奁。她心中也渴望能够锁住这时光。 和童霏的相遇,是她从前没有预想过的。而且童霏又与她所认知的那些男子不同,她无法说服自己不被她吸引。 少女心怀,情窦初开。 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从何说起,理不顺、止不住,只好推门出去,在月色下悠然漫步。 从没有过任何约定,也没有过任何暗示,在这样有着微凉月色的夜晚,乔倩亦不自觉地漫步到石桥上。 荷塘两侧的合欢花与木槿花遥相呼应,凉亭那侧的青石路上,正站着搅乱她心中波浪涟漪的罪魁祸首。 乔倩望着那背影,犹豫着是该转身离去,还是要过去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那人低垂着头,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于是想要转身离去的念头,瞬间被驱散了。轻叹一声,她轻轻移动脚步,朝着童霏所在的方向走去。微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童霏忙着胡思乱想,待听见话语声时,乔倩已经近在眼前。她慌忙答道:“天气闷热,睡不着,所以出来随便走走。” 乔倩敛了敛衣袖,没有说话,只是笑笑。 风吹过脸颊,有一丝丝的凉意,童霏的脸却烧了起来。连说个谎话都说得这么笨拙,她心中免不了暗自悔恨。于是仰头看向星空道:“今夜月色虽朦胧,但星星却格外闪亮,所以……所以我在这里观星。” 童霏说完又看一眼乔倩,夜色中见她似乎是眨了眨眼睛,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眨了那一下眼睛,只是那一秒钟的时间,童霏觉得那满天的星光,似乎都没有眼前人的眸光闪亮。她为那一秒钟而着迷了。 “你既是观星,看我做什么?”又是那样灼热的目光,乔倩觉得自己一定又是脸红了,幸好是夜里。心里又不禁怨起童霏,想着,这个人难道都不懂得收敛的吗? “我只是觉得……倩姐姐的眼睛,使得星空都失去了光彩。”童霏认真的说着,她以为夜色迷茫能够掩盖她注视着乔倩的事实。 油嘴滑舌。乔倩的脑中闪过这四个字。哪有人夸人夸得这么明显的?她低了低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童霏见她又是低头不语,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起来,才一爱上,还没等表白就开始害怕失去了。 “倩姐姐……”不自觉地轻唤出声,才一出声,又开始后悔。 “嗯?”乔倩微微侧头,夜里光线太暗,她看不分明她的表情。 童霏皱紧眉头,捏了捏拳头,内心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违心地说了句:“夜深了……” 乔倩的满心期待,顷刻间化作一声叹息,轻轻呼出,“是呢。那么,我便回房了。” 童霏也叹一口气,没有阻拦,星辰虽美,凡人岂可摘得到? 乔倩虽是举步离开,却又频频回首,而童霏却始终没开口,也没有追过来。她气愤地跺了跺脚,未料踩到石板上的青苔,瞬间失了重心,身子向后仰去。 童霏虽然没开口说话,眼睛却一刻也未曾离开乔倩的身影,所以当看见乔倩脚滑险些要跌倒的时候,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射性的动作。 童霏只是快步上前拦腰一带,便将乔倩拥在了怀里。 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思绪纷乱,手足无措。 乔倩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密地接触过,此刻她整个人被童霏有力的臂弯圈住,肢体上的接触使得她又红了脸。那样贴近的距离,她甚至能够感觉到童霏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混在一起,杂乱无章;她也能感受得到童霏的呼吸,正小心翼翼地喷洒在耳际。 她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又对上那人热烈的目光…… 可是这样亲密的举动,也令得她惊慌了,因为她不知道童霏接下来会不会做出一些更加大胆的事情来。乔倩侧过头去,试图远离那灼热的呼吸,却没想过,她这一侧头,反倒使得那愈加急促的呼吸尽数落在脖颈上。 乔倩的脸更红了,匆忙后退一步,试图离开这怀抱,却因为又一次踩上附着青苔的石块而再次失去平衡。 童霏原本也正在纠结是不是应该要放手,没想到乔倩倒退了一步又差点摔了,情急之下,只得抱得更紧,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乔倩的脸几乎要埋进她肩膀。 正常情况下,良辰美景,佳人在怀,总应该要做些什么应景才好。可是童霏没有,她始终记得乔倩是历史上的小乔这一事实。就算她喜欢乔倩又能怎么样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受不了这过于压抑的沉默气氛,乔倩先开了口。 童霏这才松开手,“没……没有,姐姐早些歇息吧。”顿了一顿,又道:“小心路滑。” 乔倩垂了眼帘,没再说话。她觉得,童霏之前的表现,明明应该是她所认为的那样,为什么却不把心里话说出来呢?童霏在顾虑什么? 这一次,乔倩小心地注意着脚下,没再回头,没再出错。她不想说,她便不问。虽心有不甘,却知道强求不得。 童霏目送着乔倩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失眠的情绪没能得以释怀,反倒愈演愈烈。她不禁问自己,是不是只要忍着不见她,就会忘掉那些不该有的情愫?是不是到了应要离开的时候了呢? 朦胧的月光映照着满园的合欢花,千万花枝红丝轻拂。星月下,有人痴坐在荷塘边,长吁短叹。叹不尽的,是悠悠情思。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最近很苦逼有木有t.t 总之....唉. 第19章 乔莹从早间见到妹妹的那刻起,就已经感觉到她的不开心。早饭没动几口不说,用过早饭以后却连房间门都没再迈出去过。这样的乔倩确实有些反常了。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难得的晴好天气里。 乔莹进到乔倩的房间,便随手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边走边问:“难得昨夜也没有下雨,屋外阳光大好,妹妹怎么反倒窝在房间里?” 乔倩因为昨夜失眠,自然精神疲累,于是回道:“今日不想走动,困得很。” “是病了,还是怎么?”乔莹说着走上前来,俯身摸了摸乔倩额头。 乔倩躺在床榻,慵懒的睁了睁眼,“只是昨夜睡得晚了些。” “何事扰你清梦?”乔莹印象中,乔倩从小到大都没有因为什么而睡不着的时候。她见她神情倦怠,眉间似是染了愁绪,又道:“早前你要我替童公子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正要给他送去,妹妹要不要一起?” 乔倩摇了摇头,“不了,姐姐自己去便好。” 乔莹笑笑没再多言,乔倩眉间的不悦,虽然一闪即逝,却足够叫人看得通透了。看来,自家妹妹的不高兴,确实和那童霏脱不了干系。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乔莹离开了乔倩的房间。 童霏才用过早饭,正打算去屋外透透气,刚一推开门,就见乔莹远远地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摆在桌上的丝帕,之前乔莹用来为她包扎伤口的那条,她已经洗干净了,只是还没找机会还给乔莹。 正巧在这见着了,她便几步迎了上去,先开口道:“莹姐姐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她一说完,就看见乔莹拿着一个布包递到了她手上,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是……”乔莹敛下眼睑,复又抬头淡笑,轻声说着:“是那日说好要为你做的衣裳。” 童霏听了,不由得心中一暖,来到这个时空以后,只有两个人为她做过衣裳,一个是已经过世的娘亲,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位乔莹姐姐。童霏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表达自己的谢意,只好深鞠一躬说道:“多谢莹姐姐挂心。” 童霏回身把衣服收好,一低头正看见桌上的丝帕,于是微笑注视着乔莹说:“莹姐姐,这丝帕,我洗干净了,正想拿去还你。” 乔莹垂眸,见那淡粉色的丝帕依然清透如昨,丝毫看不出是曾经染了血的,可见也是被人细心的清洗过。 她正要接过童霏手中的丝帕,忽闻身后传来两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人的声音,听上去隐约像是妹妹乔倩的声音。只是隔着花枝树丛,听不真切。 于是,乔莹笑着对童霏说道:“既然给了你用,你便留着吧,断没有再还给我的道理。”说着按下了童霏的手。 童霏也未做多想,听话地将丝帕收下,握在手心。然后觉得这样的情形似乎有点让人感到尴尬了,应该要说点什么打破这安静才好。 她扫视一眼周围,正看见长廊边上红色一片,想说和女孩子谈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总归不会错吧,于是随手一指道:“这花开得真好。” 说完随着乔莹的目光一起朝那花看去,这一看,她只想咬舌自尽。刚才匆匆一瞥没有看清,她指的居然又是那合欢花! 童霏尴尬地收回手,心想这乔老头在院子里种什么不好,没事种那么多合欢干嘛?她不过是随手一指…… 童霏忙低头去偷看乔莹的脸色,发现那位姐姐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大概是被花色映的吧,她安慰着自己。 这时又听乔莹说道:“其实关于合欢花的的传说,还有另外一个,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乔莹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迟疑着问:“童公子之前摘了合欢花送给倩儿,如今又指这花给莹儿来看,公子的意思是……” 啊?童霏在心中惊呼,这姐姐不是误会自己同时对姐妹两个都有意思,想她们效仿娥皇、女英……“不是不是……”童霏慌忙挥舞着手臂解释道:“我只不过随手一指,不知道会是合欢树……我是说……不是……” 乔莹听着她错乱的话语,轻轻蹙了一下眉头,接着浅笑一声道:“这园中种着那么多花,公子不过是随手一指,便是合欢,看来公子还真是钟爱这合欢。” “我……不是这个意思……”童霏越解释越乱,直急的满头大汗。 好巧不巧的,正看到乔倩由远及近的走来,童霏的汗更是顺颊而下,也不知道乔倩听没听见自己和乔莹的对话。 乔倩走了几步又停住,开始乔莹叫她一起来,她不愿。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乱想了很多,觉得还是应该要来看看。结果还没等走到门口,就见童霏和姐姐在门口拉扯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又看见童霏一脸紧张的样子,无名火蓦地窜起。 乔倩淡淡地看一眼童霏,什么都没说,转身又往来路返回了。 乔莹看童霏不知所措的样子,回头也看一眼乔倩,复又转头对童霏欠了欠身道:“公子还是安心养伤吧,有什么需要便唤仆人去做,我改日再来看你。” 童霏心急地叹一口气,声音不大不小,正落入乔莹耳中。乔莹原本打算就这样走掉,因为她已经试出这二人之间的情意。非是谁一厢情愿,而是两情相悦。但有些事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于是乔莹又在这时对童霏说道:“还有一事,我险些忘记了,早前领教了公子对女子的看法,确实与世俗不同,如今,我心中又有疑问,还望公子赐教。” 童霏心焦,视线一直追着乔倩,但又不好怠慢乔莹,于是连忙回答:“姐姐尽管问就是。” “请问公子是如何看待女子的终身大事呢?” 童霏眼见乔倩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未加思索便答:“随心就好。” 乔莹闻言弯起唇角,她要的就是童霏的不假思索。转身再看妹妹已经走远,于是抽回童霏手中的丝帕,道:“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嗯?”童霏这才收回视线,那丝帕方才莹姐姐说送我的,怎么,又拿走了? “今日天青,我猜那些金鲤必然也是十分欢喜的。”乔莹颔首笑道,而后也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童霏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乔莹说的是什么,高声对着乔莹的背影喊道:“多谢莹姐姐!”随后匆忙翻过长廊的栏杆,仔细穿过花丛,朝着池塘跑去。 到了池塘边,果然看见乔倩立在桥头。童霏慢慢走上桥,抬头看向乔倩,再移不动步子。 一个站在桥头,一个站在桥尾,凝眸相望,情网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乔家姐妹自及笄以来,常有人上门提亲,屡被乔老先生拒绝。初时每日都访客不断,后经过乔老先生的多番推辞,渐渐的来的人才少了。有些想提亲的也要先思考一下自身条件,才敢找媒人来说。所以这姐妹俩一直到了十七八岁还未出阁,据说是因为乔老先生选婿的条件过于严苛。 事实上,乔老先生的眼光是略微有些过高,就说这一次,接二连三地对童霏进行试探,也还都没表现出来什么。 而作为乔家姐妹来说,对于终身大事,这姐妹俩也是抱有不同的看法。 乔莹一向遵从父亲的安排,事无大小,但凡父亲吩咐过的,她一定会用心去做。也包括婚姻这一项,她以为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女子,是没有过多的选择权的。 乔倩却不这样认为,她说,她若要嫁,必然要嫁自己喜欢的。如果对方不是喜欢的人,又怎么能对着他生活一辈子? 当时姐妹俩还为此争论过,乔莹虽然觉得妹妹说得有理,却也觉得那不过是一种奢望罢了。她只期盼不要像其他女子那样,在成亲当日才与新郎见面。至少要让她知道她将要嫁给什么样的人,至少要见过一次,才好。 如今,乔莹知道妹妹有意于童霏,也知道童霏对妹妹有心。心想着,所谓的奢望,或许也能够成真了呢。回去的途中,她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桥上那两人此刻便显得没有乔莹那么轻松了,两两相望。乔倩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童霏,是忘记了要开口。 童霏见乔倩看着自己的时候,面有愠色,只顾着欣赏她此时的娇俏模样,差一点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要追过来了。 乔倩看童霏一直不说话,心中更气,既然都追了过来,不是应该有话要说才对吗?像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算怎么回事? 池塘里的金鲤,似乎也在为她们而着急,迫不及待地吐着气泡,灵巧的身躯在荷叶下若隐若现。猛地,那金鲤摆尾拍打到水面,惊醒了对视中的那两人。 “倩姐姐方才……为何匆匆就走了呢?”童霏明知故问,如果这样她都感受不到乔倩的心意,那么之前那么多年岂不是都白活了? 乔倩匆忙整理着凌乱的心情,想了一想,深呼口气说道:“方才只是恰好路过那里。” 童霏笑笑,没有去戳穿她的谎言。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谁都不愿先开口。 童霏一直在拿乔倩是小乔的事情做借口,其实她怕的不是乔倩最终要嫁给周瑜,她真正怕的是,乔倩不能接受她是女子的事实。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用不能改变历史的借口束缚自己,真正的原因,她也是到今天才想通。如果说历史是能够因为人为的因素而改变,那么师弟赵云已经不在了,这个时空是不是早就已经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个东汉末年了? 还是说,不管她怎么样,历史上将要发生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她而有所改变? 那么就算她喜欢乔倩,对乔倩表白了,又有什么? 此刻,童霏不想再委屈乔倩了,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于是她几步上前去握住乔倩的手,情绪略显得激动,想要说的话就在喉间打转。低头看向乔倩,近在眼前的俏丽脸庞、似有星光闪耀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含情脉脉、娇媚动人。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着,轻薄的衣衫、新点的红唇,掩不住的青春荣光。 看着这样的乔倩,童霏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更难开口了。 乔倩此时也是红了脸颊,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手被童霏紧紧的握住,万一叫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才好?乔倩想要抽回手,才离开半分,又被童霏握得更紧了。 “我有两件事想要告诉你……”深吸一口气,浅浅呼出,童霏低声说着。 乔倩任由她握着,再不挣扎,只耐心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第一件,我喜欢你。” 乔倩的心,跳得厉害。满心期待着的话,终于让她听到了。激动是难免的,毕竟之前那样暗示童霏都不肯说。 顿了一顿,童霏继续说道:“第二件,我想要你帮我换药。” “嗯?”乔倩微怔。 如果说刚才她心中充满了惊喜,那么现在又觉得好笑了,这两件事,怎么可以放在一起讲呢?她可以理解为是童霏太过于紧张了吗?所以有些语无伦次? 童霏见乔倩有些愣神,也不想费力去解释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由分说地拉起乔倩一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要趁早解决才好。 等到乔倩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到了童霏房间里,她见童霏关好门窗以后,径直朝着自己走来,边走边在解腰带,便开始紧张起来。 童霏越走越近,乔倩的脸上又染红晕。虽然知道童霏脱衣服是为了要换药,可是……像这样看着一个男子在自己面前脱衣服,总归是觉得羞涩的。 看见童霏脱掉外衫以后没有停下动作,又去解中衣的带子,乔倩慌忙转过身去,“之前你不是也能自己换药了么……怎么……我看,我还是先走吧……” 乔倩想,童霏难道是想以换药为借口骗她进房间?是要做什么让人更害羞的事吗?这怎么可以?还是离开为妙。 童霏没有回应乔倩的话,解开中衣的带子,敞开衣襟,露出被白布缠裹的上身。她见乔倩背过身去,又听乔倩想要离开,心中也不免急躁起来,那话还是很难说出口。 如果可以肆无忌惮,谁还愿意小心翼翼? 感觉到童霏在背后注视着自己,感觉到童霏的脚步渐渐近了,感觉到童霏的气息正环绕在自身周围,乔倩僵直了身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中有些害怕,又觉得童霏怎么会是这种人呢?和那些登徒子有何区别? 乔倩才要发火,突然被童霏扳了肩膀,强迫她转回身去,她只好用力闭起眼睛。 圣人云:非礼勿视。 “为什么不睁眼?”童霏叹息一声。因为没办法说出口,所以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她说明。 “你……这样……不该……”乔倩倒有些语无伦次了,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她多怕童霏做出什么越距的事情来。想着自己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行,可是童霏正用力扳着她肩头,动弹不得。 童霏看乔倩怎样都不肯睁眼,无奈又叹一声,只好放开乔倩的肩膀,转而去握她的手。 童霏的手有点凉,握着乔倩的手慢慢移到自己胸前,看乔倩依然不肯睁眼,只好稍稍用力按压一下,才说:“其实,这才是我真正想要对你说的第二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乔倩虽是闭着眼睛,但已从童霏冰凉的指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来不及抽手,已经被童霏拉着摸到布块一类的东西,掌心触及到的位置异常柔软,乔倩以为,大概是童霏受伤的地方。 她想,之前一定是自己多想了,童霏应该只是想自己替她换药而已。可是又很介意方才童霏的那句话——“这才是我真正想要对你说的第二件事”。为什么偏偏要多加这一句呢? 乔倩缓缓睁开双眼,含羞地朝童霏的手臂看过去,却在那之前先看到了童霏胸前围着的布块。怔怔地望着,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是十分确定,许久才颤声问道:“你这里……什么时候受的伤……” 她心中十分不安,在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已然敛了笑意,有些事只要没从童霏口中真切的说出来,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多想了。 如果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么宁愿自欺,以欺人。人总是这样。 童霏叹息着,伸手又要去解那布条,“其实……我……” 乔倩一把按住她手,“不……不要让我看……”如今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童霏早前的那些顾虑、那些犹豫、那般柔情……那样体恤女子,还有什么原因能比过她自己本身就是女子这一理由呢? “所以……你明白这第二件事……”童霏反手又握住乔倩的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 乔倩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她想要抽手,想要离开,想要忘记眼前和耳边的一切。眼中噙满了泪水,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愣愣地看着童霏,不说话,只一味挣扎着向后退。 童霏感觉到乔倩的挣扎,感觉到她要逃跑的*,看着她往后退,看着她满眼含泪,还有那略带怨恨的目光。那一瞬间,童霏觉得,她就要失去她了,突然头脑一热,便把乔倩紧紧抱住,阻止了她的挣脱,并且冲动地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嘴唇相触的那刻,两个人都有着轻微的颤抖。 然而只是那一秒钟的小心翼翼,下一秒钟开始,童霏的吻变得霸道了。因为害怕失去,因为害怕被拒绝,那样霸道又绝望的吻。她的舌头,横冲直撞地进入她的口中,近似疯狂的掠夺着。 早前童霏也想像现在一样亲吻眼前的这个人,只是那时候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的心,更加不确定乔倩的心。如今抛开了那些杂念,真正的吻到了,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如此渴望这样的一个亲吻。 也是在那一秒钟,乔倩的眼泪,顺颊而下,模糊了视线。她拼命挣扎,却被童霏越抱越紧。反倒加深了这个吻。 渐渐的,乔倩放弃了挣扎。童霏的吻也慢慢变得温柔起来,只是不曾得到回应。 乔倩的眼泪越流越多,滑过脸颊,落在童霏胸口,热烫的温度使得童霏睁开了双眼。她本是闭着眼睛在亲吻乔倩,这一睁眼,却看到乔倩满脸的泪痕,尤其是那眼中的恨意,更是让她停止了动作。 趁着童霏愣神的工夫,乔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了童霏,然后抬手便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疼。 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可童霏并不在意,因为当她看到乔倩抹着眼泪夺门而出的时候,她的心更疼。胜过脸上的痛感千倍万倍。 童霏想要追出去,可是双脚却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她也想要叫住乔倩,可是喉咙里像卡了东西一样,发不出声。 最后只是颓然地坐在床上,心中悔恨,我这是……在做什么呀…… 早知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就那样悄悄走掉算了。 xxxx 乔莹满心欢喜自己撮合了妹妹和童霏的感情,想着这样一来,乔倩必定能够如愿,和喜欢的人相伴一生。 她回到房间以后,还沉浸在那种喜悦之中。想着想着,才忆起,她倒是把这事情计划得很好,可万一,父亲不同意怎么办?眼下妹妹和童霏虽是两情相悦了,但若然父亲不允,不也是徒劳了么? 思及至此,乔莹觉得,在确定了那二人情意的同时,她也应该去探探父亲的口风才对。 出了房门,转向东廊,路经花园的时候,她忍不住向池塘边瞭望。明知道隔着树丛花丛,不可能看到池塘边的景象,于是自嘲地笑笑,心道,是不是过分担心了呢? 待到乔莹转出长廊,要转向父亲房间的方向时,远远地,却突然看见妹妹朝着自己这里跑了过来。由远及近,她不禁停下脚步,什么事使得乔倩如此呢? 然而,当乔倩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却没有停步。擦肩而过的瞬间,依稀可见乔倩脸上的泪痕。乔莹怔了一怔,随即慌忙转身叫乔倩:“倩儿?” 乔倩虽然在长廊那头就早早地看见了姐姐乔莹,却没想过要停下奔跑,也没办法再转身,只能与姐姐擦身而过。此时,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即使乔莹叫她,她也没办法止步。她不知道若是乔莹问起,她应该要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那些话要怎么说出来。 所以,只顾着流泪,只顾着奔跑,完全将形象置于身外地跑着。 乔莹追了两步,又猛然停住。方才只一心在妹妹身上,此时才想到,妹妹来时的方向,恰恰是童霏房间的方向。她不禁心下生疑,为何妹妹会满脸泪痕?为何是自童霏房间的方向抹着眼泪而来? 难道是童霏说了什么又惹了妹妹不高兴了? 乔莹见乔倩已经跑远,心想着就算这时过去问她,以乔倩的性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让她自己冷静一会儿。转头又见此处距离童霏住处不远,于是她决定不如先去童霏那里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却说童霏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觉得不能就这样让乔倩离开才对,至少她也应该要去再多解释几句才行。于是匆忙起身整理衣物,打算追出门去。 恰在此时,乔莹正走到童霏房间门口,她见大门四敞,便探身向里一望。这一望,就见童霏正站在屋内衣衫不整的样子。 只见童霏正在系腰带,神情略显得慌乱,手上的动作也有轻微的忙乱,那腰带,竟是向一侧偏斜了去。 乔莹心中陡然一惊。原来……如此…… 难道是童霏欺负了妹妹乔倩?所以乔倩才会哭着跑走? 童霏…… 乔莹心中气极,想不到童霏竟会如此…… 童霏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乔倩又返了回来,赶忙抬头要解释,却未料来人不是乔倩,却是乔莹。 四目相接,乔莹满腔怒意,童霏满脸错愕。 “原来……你……居然是这种人!”乔莹越想越气,她以为童霏是可以让人托付终身之人,所以才为妹妹牵这红线,没想到,这人却是当面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却原来…… 除却愤怒,她心中也满是悔意。说到底,也还怪她自己,所以此刻即使再怎样去责怪童霏,也都显得无济于事了。 “莹姐姐……你误会了……”童霏此时才将自己的衣衫不整和乔倩含泪而去这一系列事情联系到一起,又对上乔莹那带着怒火的目光,于是急忙对乔莹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乔莹哪里会听得进她的话?转身离开。原本要去找父亲谈天的想法也早都在看到这些事情以后忘却了。她亲眼所见,童霏还要解释什么? 乔倩的眼泪做不得假,童霏的衣衫不整难道还是她眼花么? 她疾步走着,一路往乔倩的房间而去。想到“眼花”,心中又不免苦笑一声,发生这种事情,也怨不得她姐妹二人遇人不淑,怪只怪,她看人不透。 这一次,乔莹恨透了自己。 也是在乔莹拂袖离去的那刻,童霏便打消了要去找乔倩解释的念头。如今的自己,已经被那姐妹俩觉得厌恶了吧?那她再解释又有什么用呢?尤其,还叫乔莹也误会了,她若去辩解,倒显得此地无银了。 眼前只有等那姐妹俩都冷静下来,才有可能耐心听她说话。她也没想过要在这时贸然离开,就算要走,也要等到都解释清楚以后。 轻叹一声,童霏黯然地扣上房门,如果一早就对她们坦白,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如果一早就…… 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乔莹原本打算着到了乔倩房间以后,要痛批童霏的恶行,斩钉截铁地拒绝妹妹再与其来往。之前见了童霏衣衫不整,她虽然是往不好的方面去想了,但也还记得在长廊上遇见乔倩的时候,乔倩的衣服还是完好且整齐的,也就是说,她多想了。 可是童霏也一定做了什么让乔倩难过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劝乔倩死心才好。 只是她走到门外,见房门虚掩,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乔倩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屋内传来,泣不成声,又使得她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轻轻推门入内,就见乔倩趴伏在床榻之上,身形因着哭泣而颤动着。她轻抚她的后背,就像从前一样,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不用过多言语,只默默在一旁给予依靠。 熟悉的温柔举动,使得乔倩的眼泪更甚。起身扑进姐姐怀中,更加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终于提升到每章3000+了~~~~~ 木有存稿真的很有压力= = 手贱又开新坑=,=相对欢乐的现代文 求包养~ 第22章 乔莹轻声安慰着:“别怕,姐姐在呢。”说着曲臂环住怀中那颤抖着的孩子,“不哭了,好吗?告诉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乔倩摇头,泪水沾湿了乔莹的肩头。 “是不是童……他欺负你了?”乔莹咬了咬唇,还是禁不住问了出来。 乔倩依然摇头。 乔莹敛了敛眉,怒道:“我这就去告诉父亲,赶他出门!” “不要……”乔倩蓦地离开乔莹的怀抱,一双泪眼望向乔莹,似是哀求一般又摇了摇头。 乔莹急了,好似有生以来头一次这样失态,“他如此待你,你却还要替他说话?” “不是的……”乔倩哽咽着,“只是……只是……” 只不过,是因为她是女子…… 因为是女子,所以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因为是女子,所以愿意为爱情付出一切。哪怕接踵而来的只是煎熬。 因为是女子,就不能与女子相爱吗? 这道理,童霏始终不懂。她在房中枯坐半日,始终想不透对错。 晚风袭来,夜雨寂凉。 乔莹安慰了乔倩许久,乔倩始终不肯让她去向父亲提起这事,却也一直不肯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乔莹沉吟一声,轻轻叹气。 有好几次,乔倩都要脱口而出童霏的真实身份,却最终还是忍住了。 “姐姐……我不想再说这个了……”乔倩仰头看向房间一侧的墙壁,试图止住眼中的泪水。 在那面墙的中央,挂有一副水墨画。名为《荷塘消夏》,墨韵生动,清丽不俗。一花一叶,别具特色。 她本意是想要令自己忘却,谁料看到这画,又不免想起之前的种种。蓦地垂下眼帘,泪珠扑簌下落。 她只觉命运对她不公,才要交心,却又不得不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 她自然也是怪童霏的,可是……如果抛却童霏是女子这事不提,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童霏的言谈举止,童霏的音容笑貌,无一不牵动着她的心。 可仅仅单只是女子这一缘由,就将那一切全都抹杀了。 身为女子怎能对同是女子的她动情? 乔倩的心里乱极了,所以她没办法回答乔莹任何问题,她也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告诉给乔莹知道。在她内心的最深处,还是不希望童霏被责难的。 可是……童霏为什么会是女子呢…… 晚饭乔倩自然是一口未动,乔莹也不再硬劝,叹息着离开。她既然不想说,也便怎么问都没有用。或许让她静心思考一夜,便能开口了? 想是这样想,可是乔莹心中的疑虑更甚,一时愁肠百结。 xxxx 雨夜,那么漫长。 童霏听着屋檐上滴答垂落的雨声,难以阖眼。 回想起从初见到如今的过往,虽然一开始她对跟乔倩坦白感到后悔,但冷静下来以后,她觉得这所有的事情她都不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依然会选择去而复返,依然会选择倾心于乔倩,也依然会告诉乔倩自己是女子的事实。 若非要找出一样令她后悔的事情来,那便是没有在最初就对乔倩讲明真相,如若不然,乔倩也不会对她动心,那么那之后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也以为她会后悔自己冲动吻了乔倩,但一想到自己和乔倩之间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之后,她突然觉得有些庆幸了。 那个吻,得来不易。 极有可能是她们两人之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甚至最后一次的亲吻。 风,摇曳着花枝,吹落满地残红。 乔倩的眼泪,一如窗外的雨,断断续续,不停。 她心中十分不解,既然童霏是女子,又为何来招惹她?给予她那么多的希望,却又残忍地全部打碎。难道只是为了要戏弄她吗? 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又不觉得童霏的那些举动仅仅只是玩笑而已。如果童霏没有心,又怎么会使得她也有意呢? 尤其……她亦想起了在童霏房间中的那个亲吻。 乔倩不自觉地抚唇,似乎还能感受得到那人留在唇上的热烫温度。 当时她被满满的气愤和怨恨占据了全部心神,所以才会流下觉得是屈辱的泪来。现在再回想起来那画面,如果童霏只是为了戏弄她,为何要做出这一举动? 耳听屋外风雨,辗转反侧,眼角的泪痕始终未干。 这夜不光是童霏和乔倩这两人睡不安稳,就连乔莹也是到深夜也还睡意全无。 她心中,依然是疑虑重重。她所不知道的那件事情,乔倩不肯明说,她又不能直接去问童霏。 这两人之间……着实让她心焦了。 早前分明还是那般的郎情妾意,一个频频顾盼有情,一个早将芳心暗许。 在常人眼中,真个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使得事情发展到了这地步? 乔莹想了许多,却唯独没往童霏的性别上想。 夏雨潺潺,夜半难眠。 xxxx 经历一个不眠夜,童霏最终决定,还是要去跟乔倩道歉,就算乔倩不听自己的解释,就算乔倩不原谅自己也没关系。 听了一夜雨声,心疼了一夜,她可以想像得到,乔倩是有多伤心,流了多少的眼泪,累得老天爷也跟着凑起热闹。 天刚一亮,她就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熬过了早饭时间,她又来到庭院中徘徊。准备了一夜的话,在脑海中又经过反复思量,一遍一遍地预演着。 等到终于鼓足了勇气,才缓步来到乔倩的房门前。 童霏抬手刚要敲门,感觉房间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于是又停下动作,附耳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到底敲不敲门呢?万一乔倩还没起床,打扰到她睡眠,只会让事情雪上加霜吧? 抬起的手,凌空握了握拳,最后还是放下了。 童霏叹一口气,正要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也听到屋内传来的一声叹息。 她知道,乔倩醒着。 反正都已经来了,她想,就豁出去吧,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不会比想象中的再糟糕了。 她转回身来,轻轻敲了敲门。——门内没有人应。 她知道乔倩听见了,却故意不给开,于是又加大了力度继续敲门。——依然没有人应她。 叹了又叹,童霏放弃了拍门,轻咳一声,才开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倩姐姐?” 沉默了片刻,又继续提高音量道:“我是来跟姐姐道别的……” 得不到回应,她也不动,继续守在门边等待,想着乔倩听到这话,无论如何也该回应一声吧?即便再不想见她。 可是……乔倩还是无动于衷。童霏也只得无奈作罢,心灰意冷地转身,得不到原谅,是早就预料到的,却没想到乔倩连见都不肯再见她了。 户外的雨虽然停了,可是她心里的酸楚,早已泛滥成灾。 才走出一步,忽然听得身后传来门闩的响动,童霏愣了一下,直到又听见门开的声音,才猛然转身。 乔倩立在门首,双眼微肿,一夜未眠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她静静地望着童霏的身影,看着童霏止步,看着童霏转身,却冷冷地不发一言。纠结了一晚上,还没纠结出个结果,没想到就听到童霏要走的消息,除了怨恨,她不知道还能抱有怎样的心情。 乔倩不说话,童霏却不能不说,她微微低着头,用极轻缓的语气说道:“虽然……我明知道倩姐姐……你不可能会原谅我,但还是想要来跟你道歉……”说着抬眼偷看一下乔倩的表情,见乔倩依然冷着一张脸,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可还是继续说着:“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弥补这过错,我也不敢奢求你的谅解,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那么我会离开这里。” 乔倩本就怨她,听了这话更是险些又要落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童霏,尽量平复着心情说道:“这样玩弄过别人的感情以后……就想要一走了之么?” 童霏急了,猛地扬起头,俊俏的双眉纠结在一起,抢话道:“我从来没有要玩弄感情的意思,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你感受不到吗?” 乔倩别过头去,逃避她的视线,也是在逃避她的问话,“现在还来说这些做什么……根本就不可能……”一想到是同样身为女子的童霏在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乔倩就更觉得心痛。 “如果我的离去,能换来你的笑容……就够了……”童霏说得真诚,事到如今,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乔倩闻言冷笑一声,再次转过头来看向童霏,眼中泛着星光点点,“你以为,经过这些事以后,你走了我就会开心么?你以为,那些事,是那么轻易就忘得掉的么? “不然……又能怎么样……”在那样灼灼的目光注视下,童霏又一次低下了头。 看见童霏这模样,乔倩自嘲地又笑一声,心道,你要走便走,现在这样子倒弄得你有多委屈似的。她不愿再多说什么,转身退回房里,愤然关上房门。试图要阻断和门外那人有关联的一切。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这也不是童霏想要的结果。 事实上,她们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耀眼的阳光透过云层直射下来,童霏仰头眯了眯眼睛。原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人,果然不应该要有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还是新坑的广告= = 请大家多多支持啊~~~~~~ 第23章 既然决定了要走,怎么样也要去跟主人家去辞别才对,乔老先生招待自己这么久,全家上下一直对她很好,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心中也是十分的愧疚。 虽然想一想也会有不甘,可是…… 就在她边走边胡思乱想的当口,忽然听见两个仆人在前方边走边谈论着什么,隐约听到有孙策的名字,于是她忙几步上前去想要问清楚。 “可是孙策军团入城了?” 仆人忙停下脚步,转身回道:“正是。” 另一人也接话道:“一开始百姓们听说孙家军要打来,都提心吊胆的,四处逃散,士兵们也都竞相逃亡,后来听闻孙策大军所到之处军士们都严遵将令,不敢掳掠百姓,所以咱们这皖城是开城门迎他进来的。现在城里依然是早前的和乐景象,甚至还有人给部队送去酒菜犒劳他们呢……” 童霏听了,心情愈加沉重,这一下,更是连留下的理由都没有了。 她又问过仆人乔老先生的去向,根据仆人的指点去到书房,才走到窗前,就见老先生正在作画。 乔老先生听闻脚步声,抬眼见是童霏,忙笑着将她迎进屋来,“想必阁下也已经知道孙家军进城的消息了?” 童霏作揖道:“正是如此,所以……晚辈特地来向先生辞别。” 乔老先生一怔,他以为皖城安定了,这后生应该是急切地要向自己提亲才对,怎么突然说要走? 乔老先生难免讶异,问道:“阁下曾言说,要等到皖城安全才离开,如今孙氏一族刚刚入主皖城,时局未定,为何急着要走?” 童霏面露难色,她是曾经那样说过,可是说那话的时候,完全没想过之后会发生这些事。她确实是急着走了,所以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乔老先生见她面色并不好看,又急忙解释道:“老夫并不是要阁下履行什么诺言,只是……不知是否是府上招呼不周还是……”这几日,他虽然没有过问,却也看得出童霏对自家女儿有心。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早前看自家女儿的语气,对这后生也并非无意呀,这……到底…… “不不不……先生言重了。只是……因为晚辈听闻孙策入城,按照他的行事风格,皖城应当不会再有战事,也就算是安全了,所以晚辈想,也是时候该离开了。”童霏慌忙开口,孙策进城以后就会来提亲,自然就用不到她来保护了。 乔老先生喟然一叹,也不好多做挽留,只道:“即便要走,也毋须如此匆忙,阁下有恩于我乔家,待我吩咐仆人去街上购置些食物干粮,再作打算吧。” 童霏心中惭愧,忙婉拒道:“不必劳烦了,晚辈自行准备即可。” 乔老先生见她如此推拒,假意怒道:“怎的还是如此客气?那么今夜老夫设宴为阁下践行,切不可再推辞了!” 童霏不好再拒绝,忙应是。 从书房里出来,童霏就着手为离开做着准备。行李倒没有多少,再去集市上买些干粮便可支撑到下一个郡县。可是一想到还是要走,心就显得空落落的。 慢步出了乔府,再次来到主城中,童霏见这皖城虽然不如初来时那般热闹,却也好过前几天的境况。她在城中大道上走着,仔细观察路人百姓的表情,见到百姓面上都挂着愉悦的笑容,心想,这孙策果然如书上记载的那般,是个英明的领导者。 所以将来乔莹嫁给孙策,乔倩嫁了周瑜……或者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正想着,忽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朝她这个方向而来。她一转身,就见远处,一匹枣红色骏马在大道上疾驰,马背上伏着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 那马一路狂奔,无视路人百姓,有几次险些伤到人,待到那马行得近了,童霏才看清,那上面原来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小萝莉。 这时,有人躲闪不及时,被马刮倒在地,但马背上的那个小萝莉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罔顾路人性命,继续朝前行进着。 童霏皱了皱眉,心想难得皖城一派和平景象,这是谁家的孩子,居然在大街上骑马狂奔,这还不算什么,居然撞到人也不停下来看看有没有伤人,这也太狂了吧?实在是欠教育!她随手拾起路边的一颗石子,等马经过自己身边时,用力朝马蹄子掷去。 马腿被石子打中,忽地一瘸,马匹向着一侧歪斜过去,马背上的小萝莉也在这时发出一声惊叫,顺势朝着一侧摔了下去。 童霏没想要伤害她,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下,所以当小萝莉即将摔在地上的时候,童霏伸手接住了她。 那个小萝莉显然是受了惊吓,半天才反应过来,于是一把推开童霏,从她的怀抱挣脱出来,满眼怒意地大喊一声:“放肆!你是什么人!” 童霏看这孩子也就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像自己小时候一样梳着丸子头,小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看上去还挺可爱的,可是配上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语气,又显得没那么可爱了。她轻笑一声回道:“路人。” 小萝莉立在童霏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了童霏一遍,又问道:“我的马是让你给惊着的吧?” 童霏摊了摊手,目光清澄,一脸的无辜表情,“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啊,况且我救了你你不是应该先谢谢我才对吗?这是基本的礼貌。” 小萝莉当然不信她说的话,别过头去不理会她的目光,轻嗤一声道:“你用了卑鄙的手段把我撂下马,还指望我来谢你吗?” 童霏听她这么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么你骑马撞伤人,至少也要去看看对方伤势如何吧?你家人难道没有教过你吗?” 小萝莉听了童霏的话,气便不打一处来,转头看看不远处被几个人围住的伤者,又看一眼童霏,眼珠一转,就在童霏小腿上踢了一脚,怒道:“不用你管!” 童霏没料到这小家伙会有这么一招,虽然这一脚踢的不怎么疼,但被一个小孩子欺负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忍耐的,尤其是这么没礼貌的孩子,她看那小萝莉转身又要上马,忙上前一步抓住小萝莉的领子,就给人从马上拎了下来。 小萝莉还在拼命挣扎,已经被童霏抓着走到伤者面前。童霏问那被撞伤的百姓:“你伤到哪里了?叫她带你去医治。” 那人看伤他的是个娃娃,也不好做责难,只揉着摔到的脚踝说道:“只是崴了脚,没什么大碍,放她走吧。” 童霏知道是那人心软,于是转头又对小萝莉说:“虽然当事人已经说了没事,不需要你赔偿,但你总该跟人道个歉吧?” 小萝莉瞪她一眼,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正在这时,远处又跑来几个人,皆是带着武器的女子。那群人跑到小萝莉跟前,一齐行礼唤了一声“小姐”。 小萝莉便对她们吩咐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撞到这人了,给他些钱去看病吧。”说完又狠狠地瞪了童霏一眼,“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 童霏也就松开了手,待到那受伤的人安全离去,才往来时的路走去,转头再看向远方,却早已不见那小萝莉的身影。童霏无奈摇了摇头,心道,真是被宠坏的孩子。 xxxx 童霏眼中的小萝莉,在手下给伤者付完钱的那刻,便重新翻身上了马背。转头看童霏远去的身影,忆起她那清澈的目光,心中暗暗记恨道:若是再叫我遇见你,必然要好好教训你一顿才行! 回头又望一眼,才扬鞭离去。身后的那几名女子也迅速快步跟上,转眼,一队人马来到城西门处,到了那里才停下脚步。 小萝莉下了马来,沿着阶梯几步跑上城墙,就见两个身披铠甲,体态俊逸的青年将领正倚着城墙,俯视整个皖城在谈笑风生。 只听站在左侧的那员将领说道:“到了这一步,江东各郡将尽数归我孙家所有。”言毕大笑几声望向远处。 而右侧身旁那人却是露出温和的笑容,只是看着他的侧脸,不语。 小萝莉高声叫道:“大哥!” 左侧的青年将领回过身来,微笑着说道:“怪不得一直没看见你,原是骑马去城中逛了么?” 小萝莉点点头,忽又忆起被童霏撂下马的事情,于是又气鼓鼓地说:“大哥你还说此处民风淳朴,我看也不过如此,哼!” 那青年没有马上应她的话,而是先呵斥一声,“怎么见了人也不打招呼?” 小萝莉这才看向一直在一旁笑得温和的男子,随口叫了一句“公瑾哥哥”,接着又一脸不悦地对自家大哥讲述在集市上遇到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忘记添油加醋。 那二人听完她的讲述,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此时他们反倒同情起来那位打抱不平的少年了。 俊朗青年笑道:“你这性子,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是匹烈马啊!我倒开始好奇什么人能让你妥协了,哈哈!有趣!”想起亡父,他心中虽然难免忧伤,却还是保留着脸上的笑容,如今他取回了父亲原有的部队,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小萝莉心中不服,但听兄长说起亡父,也没有发作,转过头去不再看那两人,才望一眼皖城的街市,眼前又闪现那人的眼神。 那双眼睛,只见过一次,却叫人印象深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又抽风了=,= 第24章 一切准备停当以后,摆在童霏面前又一难题。乔老先生为她准备的践行宴,盛情难却,童霏免不了又要面对乔倩。 席间乔老先生频繁寻找话题与童霏攀谈,那姐妹俩却始终无动于衷,尽管乔老先生在极力撮合,也仍然没办法缓解这份尴尬。 他觉得这几个年轻人此间的反应,实属反常。他猜想,此时童霏不来向自己提亲,或许是由于有要事在身,所以先不提儿女私情吧。 所以其实这践行宴,也只是乔老先生频频举杯与童霏对饮,那姐妹俩不曾多言。一直待到宴席散时,童霏才有机会和乔倩说上话。 那姐妹两个回房的时候,童霏就走在后面跟着。 乔莹看一眼乔倩,又回头望一眼童霏,叹了叹气,索性加快了脚步。 童霏也就趁着这个时机,拦住了乔倩的去路。 乔倩显然有些意外,她以为在经历清晨那番谈话之后,童霏应该是已经死心了才对,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 童霏挡在乔倩身前,迫使乔倩不得不停下脚步,她只是想在临走之前再多看看她而已。 因为童霏知道,明日她离开的时候,乔倩不会去送行。方才在酒宴之上,她一直有在小心地观察乔倩的表情,直觉告诉她说,乔倩的心里也在挣扎,并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感觉的。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想要再努力一次。 乔倩等着她开口,以为她方才饮了太多酒,所以才会有现在这样的举动。她无措地垂下眼帘,只见月光洒落在彼此身上,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远。 “明天……我就要走了……”沉默许久,童霏才慢慢开口。 “一路顺风。”乔倩淡淡答道。 童霏叹一口气,又道:“我想告诉你……这些天和你一起……我会永远记得的。”尽管没有结果,却足够成为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 乔倩也叹一声,她又如何能忘呢?她只当童霏是贪杯说着醉话,也不愿去深究那其中的情谊。她怕,想得多了,有些东西,就会动摇了。 她犹豫再三,终究没有答话。只敛了裙摆,与童霏擦身而过,从此山水不相逢。 童霏再要转身去拉她,却只是眼睁睁看着她的袖口滑过自己的手背,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没有一丝留恋。 迎着月光,那呈现在地上的影子,愈显得冷清且孤单。 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日天刚一亮童霏就出了乔府,在大门口外与乔老先生话别。 乔老先生内心有些惋惜,遂对童霏说道:“待阁下办完事之后,请务必再来做客。” 童霏笑答:“一定,一定。” 视线不经意地向门内望去,如意料中的,没有见到乔倩的身影,童霏不禁有些黯然。虽是意料当中的情形,可是真的看不见了,未免心伤。 作别了乔老先生,童霏才转身要离开,三两步一回头,始终没看到想要见的那个人。 默然叹一口气,却仍然不死心地频频回头,从此便再毫无瓜葛了,一想到这里,童霏就觉不舍。 终于在又一次回过头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那抹粉色的身影。一如当初,娇艳如花。 童霏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那身影,不知道是应该走上前去再说点什么,还是应该转身狠心离开。 就在童霏犹豫的时候,却见乔倩的身影越走越近了。 经过这几天的纠结与内心挣扎,如果说童霏觉得不舍,那乔倩又何曾舍过呢?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心中有那个人,何必要在乎那人是男是女呢?早前自己那么介意,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世俗的眼光和理念。那些东西虽然很难摒弃,也很难逾越,可是不就是因为童霏的想法和作风惊世骇俗,才令得自己心动么? 如果……自己也能抛开那些观念,如果……会不会结局会不一样呢? 尽管此时乔倩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但她知道,她还想要再见童霏一面,不想让童霏就这样走掉。 情不自禁,乔倩上前几步,恰遇童霏的又一次回头。 又是两两相望,这一次,乔倩主动上前去,淡扫的蛾眉轻轻蹙着,她问:“早前你对我说的那第一件事,还当真么?” 经历过这些事以后,童霏还会坚定那想法么? 童霏皱了皱眉,也上前几步,来到乔倩身前,“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问你可还当真么?” 童霏面对眼前人探寻式的目光,心底燃起星星之火,预感乔倩不会随随便便问才对,既然能够这么问,一定是原谅自己了吧? “我喜欢你。”伴随着这四个字,童霏的手握住了乔倩的手。 又一次地吐露心声,却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答复。 “你带我走!”乔倩突然回握住童霏的手,没有丝毫的迟疑,简单明了的四个字。 带我走,天涯海角,决不后悔。 可是面对这样大胆的告白,童霏却犹豫了。 她此去常山,前途未卜,沿途又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怎么可以带着乔倩一起去冒险?因为有太多的未知,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得了乔倩。 “我现在不能带你走,等我办好要办的事情,再来找你……”童霏也不愿意就这样把乔倩留在这里,因为她也不愿再看到一次爱人嫁人的情景。可是如果因为她的执念,累得乔倩陷入险境,她更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只期望会有奇迹发生,孙策和周瑜不要来得那么快,多给她一些时间…… 乔倩听得童霏这样说,又读到她眼中的犹豫,彼此交握着的手,蓦地松了劲。 “如果你现在不能带我走,那么也不要对我做什么承诺!因为我只有这一刻有勇气,过了今日,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有勇气跟你走。”乔倩说着,眼底又泛泪光,手掌亦试图从童霏的掌心抽离。 童霏的心跟着一紧,“相信我,我会回来。” 乔倩摇头抽出了手,后退着说:“我说过,只有这一刻,既然你做不到,多说无益。” 童霏低头叹一口气,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带走乔倩,可是当她想到做人不能够这么自私,想起前世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选择了成全,她真的犹豫了。 她是可以带乔倩走,不问前程,那是因为她是孤家寡人无牵无挂。但是乔倩呢? 慈爱的父亲、温柔的姐姐,乔倩怎么能够轻易舍弃亲情,去承受这样一段不被祝福的爱恋呢? 所以乔倩说只是这一刻有勇气,童霏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她不要她有朝一日为今日所做的决定而后悔,不要她为了自己伤害她可爱的家人。 “还记得那时,你问我名字中的霏字是哪个霏,记得我是怎样回答的么?”童霏低头说道,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乔倩目光闪烁,不知道童霏此时又提起这事的用意何在,一时间默不作声 童霏于是又继续说道:“你问我‘可是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霏字’,我答‘是北风其喈,雨雪其霏的霏’,还记得么?”说完她才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温柔,在乔倩脸上流连,清澈的眼中,满是情意。 见乔倩不言语,童霏只微笑道:“你等我……”说完转身就走,忍着不去回头。 也是在童霏转身的那刻,乔倩才醒悟过来,为什么在此时,童霏不说别的,单单只说起最初相遇的那些话,那首诗……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别以为我真的会等你!”乔倩对着童霏的背影大声喊道。 不要给我任何的承诺,你我都知道承诺不过是一句空话,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眼泪,就那样不受控制地涌出,包涵了太多的委屈和不甘。止都止不住。 听着乔倩这样痛心的一声呼喊,童霏身形一震,指尖默默曲起,握紧。试图用深呼吸来掩饰自己内心撕裂般的痛楚,身体止不住的轻颤,童霏再忍不住,又转回身来将乔倩拥在了怀里。 “我不是要承诺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等我……”面对着乔倩的眼泪,童霏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那些话就梗在喉间,不知道从何说起,梗得她也忍不住要哭了。 如果上天注定两个人有缘的话,就算有再多阻碍,也最终能够修成正果。如果注定了无份的话,就算再怎么努力,该失去还是要失去。 这大概,就是童霏的宿命。 许久,童霏才放开乔倩,抬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滴,认真地描摹着那轮廓,似是要把那眉眼、那唇形都刻进心里一般。 “等我……”童霏说着,低头在乔倩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才不舍地放手,转身,含泪而笑,大步朝前,再不回头。 那一个吻,包涵了太多太多情绪。 理不清,解不开,情为何物。 她明明知道的,这一别,今生恐怕再难相见;她明明知道的,等待乔倩的是怎样的命运。 不是不爱,只是不能。 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乔倩知道童霏不会再回头,也转身往来路走去。心痛难当。 有时候,一份爱意,要比恨,更难让人宽恕。 俄而,倾盆大雨袭来,浇得花枝乱颤,搅得人心灰意冷。来不及躲,也无处可躲。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将乔倩与童霏仿佛阻隔在了两个世界之中。 乔倩没再回头去望。如果那就是童霏的选择,她还有什么好留恋? 她还要继续抱着“携手同归”的梦么? 大雨很快便将她的衣衫打湿,雨水从颈间流过,与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孰多孰少。 眼前的世界一片昏暗,看不清方向,她移动步伐,轻缓前行。 尽管再看不到童霏,可此时,在雨水中倒映的,在她心中跳跃的,依然全都是童霏的影子。 微笑着的童霏,皱眉头的童霏,拥抱她的童霏,不能带她走的童霏…… 她在雨中跌跌撞撞地行走着,不知道是走了有多久,才撞进一个人的怀抱中。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度,乔倩不用抬头也知道,来人正是她姐姐乔莹。 乔莹见乔倩许久未归,又见天空突然落了雨,遂撑着伞出门来寻她。才一出大门,便见她失魂落魄地在雨中流连。 乔莹一手握着伞柄,为乔倩遮挡住头顶那一片天空,另一手揽着乔倩的肩膀,不住轻抚她瑟瑟发抖的身子。 关于乔倩和童霏之间的事情,眼下,她不必过问,也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情字十一划,一笔一划断人肠。 乔莹安抚着乔倩,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说着:“回家吧。” 乔倩的眼泪在这一刻再次决堤。 回家。 是呵,她不应该那么任性,不该让父亲和姐姐为她担心。 她吸了吸鼻子,离开姐姐的怀抱,两个人一起并肩执伞走在雨幕中,走向她们的避风港湾。 大雨将天空与地面连成一片,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借雨雾融为一体。 雨停以后,又将天地两相隔。 xxxx 皖城多雨,才一放晴,昏暗天色中,便见孙府的马厩中,一个纤细瘦小的身影,悄悄摸上了马背。 才一抓紧缰绳,还来不及鞭马,忽地觉得上身被拖拽着向前一倾,原是缰绳被另一人抓着,迫使她也不得不跟着前倾。 “香儿,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扯着马缰绳另一端的那人笑问道。 马背上那被唤为香儿的女子,不服气地拽紧了缰绳向后拉扯,对一旁突然出现的那人道:“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阳光穿透云层,倾洒下来,渐渐照亮城市的上空。 皖城东北角的一处大宅里,传闻中的江东小霸王孙策的胞弟孙权和小妹孙尚香,两个人就因为一条缰绳而相持不下。 孙权又猛力拽了一下缰绳,险些将马上的人也拽落,“大哥怕你又要惹事,所以叫我看着你。” 马儿因着这两人的拉扯,不住在原地打着响鼻。孙尚香勉强坐直了身子,依然倔强地不肯放手,“我不过是在这里觉得气闷,正好趁着雨后到郊外走走。” 孙权闻言,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短弓上,五官刚毅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又道:“看来,你这是要去郊外狩猎?” 孙尚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腰间,狩猎?她其实是想再去街上转转,看能不能再遇见昨日那少年,一定要报昨日落马之仇才行。不过二哥说是狩猎,也差不多吧……于是她回:“是啊是啊,正是要去狩猎呢,初来时遇见林中有一头鹿,正要去将他打了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昨日的少年,想起那样的目光,就不自觉地把他与鹿这种温顺的动物联系到了一起。 孙权自然不信她的话,于是接话道:“林中居然有鹿么?那为兄倒也欲同往了。” 听孙权说要一起去,孙尚香当然不愿意了,有他在,就算让自己遇见昨天的那人,二哥也不会让自己轻易得手才对,那自己的复仇大计如何能实现啊! 只见孙尚香蓦地松了缰绳,俏皮一笑道:“既然二哥想看,那就二哥就自己去吧,我现在又不想去了,觉得还是回房小憩吧,突然觉得有些困倦。”她说着,还作势手掩在唇边做呵欠状。 她想骗孙权离开,然后自己再偷偷出去。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以后,抬腿跳下马,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难得你这么乖,我应该要向大哥夸耀你一番才行。” 孙权的声音又自背后响起,孙尚香知道,这个一点都不高明的小诡计早就被识穿了,还得再想个法子才行。 孙尚香讪讪地回到房间,取下腰间的短弓在墙上挂好,然后就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踱到窗前,向外瞥一眼,就见孙权正在院中吃水果。看来是铁了心的要看着她了。 孙尚香又回到床边墙侧把短弓取了下来,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昨日出门因为大哥说皖城民风淳朴,勒令军士不要当街舞刀弄枪,吓坏了百姓,所以她才没有带兵器出门。没想到,却会在城中遇见那个人,当时若是有弓在手,她才不会受那样的气呢! 一想起昨天的那个人,她就更想要出门了,只是无奈孙权还在外面。 孙尚香无奈叹一口气,走到桌前坐下,将弓也搁在桌上,小手托着腮伏在桌上。如果一会儿让她想到法子出去,就再去昨天的那个集市,看见那人以后嘛…… 她又拿起了弓,拉满,然后放手,弓弦发出震动的声音。她皱了皱眉,取来一支羽箭,再次拉满弓,嘴角扬笑。 羽箭离弦,直直地朝着窗边飞去,穿透了纱窗,飞向庭院。 迅速在窗上留下一个窟窿,她脸上的笑意更浓,心道,再见到那小子,也一定要在他身上留个窟窿。 正在得意的时候,忽然听得窗外有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听到孙权“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孙尚香虽然知道孙权在外面,可是无论是她射箭的角度还是以孙权的功夫来说,都不可能伤到他啊。她忙推门出去看,就见孙权蹲在地上,手捂着左侧肩头。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一只被咬了两口的桃子摔在地上,死状惨烈。 “二哥?”孙尚香眼中透着不解,再看一眼他用手捂着的肩膀,心想,难道刚刚在屋中射箭,真的伤到他了? “就算我不让你出门,你也不用这样对待我吧?谋杀亲哥么!”孙权这才松开捂着肩膀的手,站起身来。 突然从窗□出的箭虽然害得他把刚吃了两口的桃子给扔了,但也只是从他肩膀擦过而已,根本伤不到他。 孙尚香见他一直遮掩着的地方并没有受伤,不满地问道:“二哥方才不是在院中吃东西么,怎么跑我窗外来了? 孙权惋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桃子,转了转眼珠才道:“我看你许久都没有动静,就打算过来看看,谁知道你还暗箭伤人……” “二哥这话可是没理了,你要是不躲在窗外偷看,又怎么会被我的箭吓到?” 孙权张了张嘴,却没有答话,不想再与她争辩。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偷看了,不然怎么会意识到,不让她出门,会惹得她不高兴。 “你打我一拳。”孙权突然这样说道。 孙尚香一怔,“为什么?”二哥不会是刚刚被她给吓傻了吧? 孙权低头瞥她一眼,“你还想不想出门去了?” 孙尚香这才领悟孙权话中的意思,“好吧——”话音未落已经卯足了劲,一拳挥了过去。 “不许——打、脸……”孙权虽然适时地说出这话,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妹妹那小拳头砸了过来,紧接着鼻子一酸,那话也变得减缓了速度。 “你说得太迟了……”孙尚香揉着自己的小拳头,二哥的鼻子太硬了,早知道就应该打别的地方。 孙权又看她一眼,笑得无奈,“算了,你走吧。” 孙尚香又是一怔,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让我走?” “走吧,我自己想办法。”孙权径自揉着发酸的鼻子。 刚刚那一拳,若是打在别人脸上,就算那人不当场昏厥,恐怕也得流出鼻血来。可是打在孙权身上,除了那微酸的感觉,似乎也没有什么效用。 孙尚香听了立时露出如花的笑颜,不住地道谢,也看一眼地上那可怜的桃子,之后返回屋里取了短弓别在腰间,还不忘一手分别拿一个桃子交到孙权手上,最后才朝着马厩的方向走去。 孙权看见孙尚香渐渐走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拿她没有办法,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己就再没办法继续听从大哥的吩咐了。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小孩子贪玩,就让她去玩,只要记得回家就好。 但有一点也让他有些担心,就是在她拉满弓射出那一箭时,那诡异的笑容,到底是为哪般呢? 孙权望着手上那两个新鲜的桃子,又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应该要想一想,被大哥发现以后,要怎么样去解释。只见他剑眉忽然一耸,狠狠地朝着手中的桃子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孩纸们早安~~~ 然后,现代文求收藏啊~~~~ 第26章 孙尚香骑着马来到街前,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遍,又将城中的胡同小巷都走了一趟,几乎转遍了整个皖城。 可是记忆中那有着像温柔小鹿一样的双眼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他今日在家没有出门? 那明日呢? 还是说……他不是本地人么? 马儿在原地转了几转,孙尚香犹豫着方向而未扬鞭。 原本是兴致勃勃出来要与那人一决高下,谁知道竟然连人影子都没见到。 她不自觉叹一口气,一股莫名的失落情绪油然而生。 明日还要来街上寻他么? 万一明日又见不到呢? 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怀揣着许多疑问,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回答她了。 日头渐渐西斜,雨后的夏日傍晚,凉风习习,陡然有些冷了。 xxxx 雨停了已经有些时候了,可童霏的衣裳还是湿的。酷暑的阳光虽然仍在尽职尽责地照耀着万物,却好似唯独忽略了这个黯然地走在林荫小路上的伤心人。 衣裳潮乎乎地贴在身上,随时随地都能拧出水来。但更加潮湿的,莫过于心。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似乎不知疲倦一般,只一心想着离那里再远一些,离目的地再近一些。 一直走到日暮,她才回身往来时的路上看去,可是,想见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她想,等到师弟赵云的事情全部办妥以后,她一定还要再回来,那时若是乔倩真的没有等她,她也就认了。 她相信乔倩也一定会理解她的忧虑,所以才会负气说那样的话吧? 童霏低了低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随着夕阳上路。 人活着,应当要抱有希望才对。 你看,那红日虽然渐隐于地平线,虽然夜幕即将覆盖整个天空,可是要不了多久,那骄阳似火依然会当空照耀。 xxxx 一个月后。 孙尚香走在皖城的街市上,没有骑马。 这条路,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几回。 心情也从最早的愤怒,慢慢变得淡然了。 如今的她,缓步走在街上,更像是普通女子在城中悠然闲逛,而非最初那种有目的的巡视。 到了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为什么会以为还能在皖城再见到那少年。或许只因为他是头一个把她撂下马的人吗? 如果真的还能让她遇见,她应该要怎么做呢?真的用箭伤他吗? 手,不自觉地握了握腰间的短弓。 如果还能遇见…… 正失神思索间,突然与一人擦身而过,那瞬间的感觉像极了那少年。孙尚香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那是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年轻背影。 “喂!”她高声叫停那人。 前方的人听闻叫喊,也回过头来,一脸的茫然。 孙尚香一怔。并不是他。这个人虽然也面相白净,但是眼神不是他。那个人的那双眼睛,和那眼神,她忘不了。 转身叹一口气。 如果再见到他,她也许已经不想要教训他了,大概只是想问一声“你去哪儿了?” 最终孙尚香还是决定要放弃了,天大地大去哪里找?况且,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既然那眼神让人如此难忘,她相信将来再遇见时也一定能够认得出来,到时她亦长大成人,那时胜算更高。 这样想着,心情果然也跟着明朗许多,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一路哼着新学来的歌谣回到府中,也不知道早前二哥都跟大哥说了什么,自那次以后再没限制过她出门。不过,她猜想原因大抵是因为他们太忙没时间理自己。 这日她才一迈进前院,便听得一阵笑声,不免加快脚步进了大厅,便见孙策正坐在主位饮茶,孙权和周瑜分坐两侧,三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难得的,竟然让孙策脸上露出那样愉悦的笑容。 于是孙尚香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何事使得大哥如此高兴?” 孙策笑着饮茶,没有答话。却是孙权接过话来回道:“听闻城郊乔家,有姐妹二人,美貌出众,冠绝一国,大哥正打算着近日内便要去那乔府上提亲。” 孙尚香闻言,亦面露喜色,“那姐妹二人的姿容,我亦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是外间传得太悬,还是真有其事,到时我也要去!”她顿了一顿,又转头看向孙策道:“大哥?是打算与二哥一同纳她们姐妹二人为妾么?” 话音未落,她已经感觉到孙策的身形似乎是顿了一顿,眼角的余光也隐约瞥见周瑜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一旁的孙权又忙开口,“哪里是我!是大哥和公瑾。” 孙尚香讶异地转头望向孙权,只见他突然红了脸,一时间更加不理解了,视线又回到孙策和周瑜身上,“大哥和公瑾哥哥?” 大哥为何要与公瑾哥哥一同纳妾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件事孙权心底也有疑问,却一直未曾问出,不是因为他嫉羡周瑜,他也对那传闻中的女子没有太多的兴趣,他以为,大哥这样做,自然是有大哥的道理。所以虽然心中有不解,却也不去多想。 孙尚香还要追问,忽然看周瑜从座位上站起身,侧头对孙策拱手道:“一切便听从主公安排吧,末将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孙尚香的话就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为什么公瑾哥哥又突然对大哥这样客气? 孙策微微点头,没有言语,只是在周瑜转身的时候也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背影。那目光深邃,一直望了许久,似是在思量什么。 孙尚香更加奇怪了,既然是要娶那美名在外的姐妹,为何公瑾哥哥看上去好似有些不高兴? 孙权知道以妹妹的性子一定会追问大哥,他也知道以大哥的性子若是要说也一早就说了,于是他岔开话题调笑孙尚香道:“你此番又是空手而回?看来,那头小鹿诚然狡猾得很那。” 孙权这话果然成功转移了孙尚香的视线,她略显丧气地轻叹一声,“想来那鹿真的是绝顶聪明,知道我在寻他,所以躲了起来。” “这城中有鹿?”孙策闻言不禁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孙尚香。 孙尚香低了低头,支吾着回答:“初来的时候见过一回……也许……也许是我眼花了也说不定。大哥什么时候去提亲?”打岔这门功夫,她比孙权不相上下。 孙策放下手中的茶碗,也站起身来,视线眺望着远处,回道:“忙过这几日吧。” 孙尚香笑着上前挽着他手臂,撒娇道:“到时候也带我去好不好?” 孙策低头看向她,宠溺一笑,“如果你不闯祸的话。” …… xxxx 终究是入了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清爽的凉意。 这些天来,童霏日夜兼程地赶路,终于来到了中山境内,她向当地人打探到,再向西北行数十里,便可到达常山。 途中经过一条溪河,岸边开满芦苇花,白茫茫一片,风吹芦苇摇曳生姿,煞是好看。于是这一晚她便打算睡在这岸边。 童霏看着岸边的芦苇丛,忽然想起一句诗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眺望朦胧看不到边际的远山,心中千般愁绪难解。之前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她已经不想再去思考,只是希望当自己再次回到皖城之时,伊人尚在。 正踌躇间,突然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夜里起了风,那女子穿着蓝色薄衫临风而立,凝眸远望,在寂静的河岸边,仿佛画般融入到周围的景色中。 童霏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岸边这女子和这静好的画面,她只顾站在原地静静欣赏。 深更半夜,年轻女子站在河岸边,是要做什么呢? 还没等童霏胡思乱想完毕,那女子已经慢慢朝着河水迈步前行,不一会儿水已经没了腰。 童霏一惊,这人不会是要自杀吧?什么事这么想不开啊? 未做多想,心善的童霏已经跳入河中,朝着那女子的方向游了过去。 这情景很像前世她穿越之前的画面,只是那时候她不会游泳。而这一次,她跳入水中的同时,也在暗自庆幸着,幸好,我学会了游泳。 女子本是闭着眼睛朝着河中走着,忽然听到有游水的声音,似乎有什么正在朝自己靠近,她猛地睁开眼睛,正看见一个少年向自己这里游过来,少年口中还在叫着:“别怕,我来救你了……” 女子露出疑惑的表情,冷眼看少年向自己慢慢靠近,蹙眉盯着少年环着自己的身躯欲往岸边靠拢,她愤然冷声道:“放开我!” 童霏听了,非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紧了,心想,这人还真是倔强,难道不懂得生命是有多宝贵吗?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就放弃? 女子没有做过多挣扎,顺从地被童霏带上了岸。童霏低头拧着身上的水,柔声问道:“你有什么事情那么想不开啊?自杀就可以解决问题了吗?” 按照一般逻辑,自杀的人在被人问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哭,接着或者默不作声,或者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可是眼前这女子听了童霏的话,却突然笑出了声,“你为何以为我是要寻死?” “难道……不是吗?” 月光下,女子的美艳容颜一览无余,她的肌肤雪白芬芳,她的语音温柔动听,她轻转柔弱的腰身,纤纤玉指拢住裙摆,也学着童霏的样子拧水。 良久她才开口:“我不过是来这洗澡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大家盖楼都盖得很欢乐啊~~~ 可是...先打完分再去盖楼嘛!t.t 第27章 清凉的水风吹来,带着丝丝寒意。 童霏开始佩服起古人的幽默感来。洗澡?她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刚才不是自己看她的神态不对,跳下河中相救,这位姐姐一定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了。 童霏看她一眼,“我叫童霏,你呢?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童霏想,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说不准等自己走了以后她还得往下跳,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送回家,让她家人看顾好她才行。 “我……”女子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见童霏也朝声音的来源望了过去,便急忙拉起童霏,一起躲进岸边不远处的芦花丛里。 “为什么要躲?”童霏小声地问道,头还不安分地要探出芦花丛。 “别出声……”女子按住童霏的肩,想要制止她的行为,没想到自己一个站立不稳,重心向前倾去,便将童霏压倒在地。 童霏又要说话,女子忙伸手捂住她嘴,因为那些脚步声,近了。 一开始的时候,童霏还想要挣扎的,因为两个人之间的姿势太过暧昧。童霏毫无征兆地被推倒在地上,然后又有美女投怀送抱,这要是在以前,自然她也会很乐意,可是现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乔倩,还怎么可以跟别的女人亲密呢? 所以她当然是会反抗的,她先是轻轻推了一下,对方却大力地压住她手,不让她动。她也不敢太用力,怕伤着这位姐姐,所以又试着用身体翻转一下,至少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才好,可是这位姐姐似乎是铁了心的不许她动。 刚刚上岸,已经全都湿透的两个人,那样近地贴在一起,童霏刚动了一下,就感觉到来自对方胸前的柔软,和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摩擦,她赶忙停下动作。 那女子果然也因为童霏这样轻的一个举动而皱起了眉头,童霏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脚步声近了,似乎就在她们藏身地点的附近。只听得一个女声道:“我明明看见小姐是往这个方向来了,怎么会没有呢?” 又一男声道:“会不会是躲到那边的芦苇丛里了?” 童霏一听“芦苇丛”,心中一惊,完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转念一想,虽然自己穿着男装,可怎么说也是女子之身啊,如果仔细解释清楚的话,也不会给这位姐姐造成什么影响吧? 所以为什么要躲呢? 于是她抓了女子的手,从自己嘴上移开,想说“不用这样……其实我是女的……”只是女子的手掌才一离开,童霏才刚吸了半口气,嘴又被堵上了,这一次,是两只手一起。 因为两只手都用来阻止童霏出声,所以女子的全部重心也都压在了童霏身上。她的脸几乎贴上她的脸,那么近,童霏甚至都能感觉到她压抑着的微弱呼吸。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使得童霏的脸颊渐渐发烫,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周围又响起那个女声:“不会吧?小姐平日最讨厌弄脏裙子,怎么会钻进芦苇丛里?我看我们还是去别处找找吧……” “好,我们再去前面找找。”紧接着,脚步声渐远。 听得那些人离开,童霏猛地坐起身,也不顾怜香惜玉,直接把那女子推开,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借着月色,女子见她这模样,以为是自己方才在情急之下捂着童霏的嘴,把人给憋坏了,忙歉意地说道:“方才……我一时情急……怕被人发现……” 童霏见她言辞闪烁,以为她是介怀和陌生男子有那样亲密的举动而暗自悔恨,于是安慰道:“刚才,事出突然,所以……我才没有马上把你推开。” 说到推,童霏才想起来,刚才自己猛地坐起,还真是把人给推开了,急忙又问:“没有伤着你吧?” 女子微怔,她倒没料到童霏突然的坐起身,可是童霏推的那一下,也只是使得自己从对方身上离开而已。伤是未伤到,只是有些吃惊而已。 童霏看她思索良久,以为她必定是还在纠结这事,于是又解释道“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占你便宜……其实我……” 女子轻笑一声打断她话,“我都没有说什么,你何必这么在意?”她也大概知道了童霏脸红是为哪般,可是刚刚的确是事出突然……只是意外而已。 童霏被这话噎到,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沾着的灰尘,自己的身份,说不说出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见那女子依然坐在原地,不发一言,又多嘴问道:“刚才那些人是你的家人?你离家出走了?” 眼前的女子先是一个人跑到岸边来自杀,在得救以后非但没哭诉自己的身世,反而淡然自若地回答着童霏的问题。然后当有人来寻她时,她又拉着童霏躲了起来,似乎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轻生的事情。那她到底又为什么会有之前跳河的举动呢? 女子抬头仰望着童霏,月色下的精致脸庞看不出有一丝情绪,缓缓说道:“过两日我就要成亲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少年说这些,或许从这少年带自己上岸的那刻起,就认定少年是个善良的人,可以体谅她的难处么? 听到“成亲”二字,童霏心下便了然了,看来这位姐姐是因为要嫁给不想嫁的人,所以才会自寻短见吧? 今日这人是被自己救下了,那么明日呢?她会不会还偷跑出来寻死? “明日……你还会来吗?”童霏走近她身侧,弯腰伸手扶她站起身。 女子瞥了童霏一眼,唇角微扬,“明日?我可没有兴趣再洗澡给你看。” 童霏脚一软,又坐回到了地上。 轻烟笼罩着清寒的明月,初秋的夜里寂静无声,正是芦花盛开的时节,一阵阵淡淡的香气随风漂浮着,那白色一片犹如冬季里的茫茫白雪。 芦花丛中的两个人,一个站立着沐浴月光,一个坐在地上仰望星光,各有所思。 这画面任谁见了,怕是都要忍不住驻足提笔。 许久,那女子耐不住寒意,打了个喷嚏,转头想要叫一直坐在那里的童霏,却发现已经不见了童霏的身影。 童霏本来是坐在那里看星星,夜里风紧,连她都感觉到了凉意,穿着湿衣服的那女子一定也会觉得冷吧?于是她起身去拾了些干芦苇,准备生火取暖。 等到点燃了火堆,她才喊月色中的那个女子过来,“喂!你不冷吗?” 女子听到喊声,莫名的产生一丝心安,方才,她以为那少年已经悄悄地走掉了。 她穿过花丛,来到河边的空地,看着童霏在火堆旁边忙碌着,于是也在她近前坐下,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河里?”她来时好像并没注意到这河边还有别人,那么这个叫童霏的少年,是如何从天而降的呢? 童霏笑笑,调侃道:“我呀,我也是在这河里洗澡呀。” 女子一怔,继而笑道:“你一定觉得我这么做很傻吧?”一时的冲动,使得她做出了此刻连自己也觉得可笑的事情。 童霏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微微笑着,径自拨弄着火。 每个人都应该要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现代也好,古代也罢。如果刚刚的跳河之举,是那女子选择的,那么也轮不到童霏去评论她那行为痴傻与否。 只不过,童霏不能够眼睁睁看着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在自己面前自尽罢了。 “生命来之不易,要珍惜。”良久,童霏才注视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女子微微皱眉,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姿容俊秀的少年郎,正拧着眉头说着与其年龄不符的话在劝解着她。 这道理,说来容易。 她轻移莲步,又朝河边走了几步,月色下的波光粼粼,与她衣裳的蓝色遥相呼应,更衬得她姿容洁白,绰约堪怜。 童霏疑心她又想不开,也跟着站起身,刚要过去阻止,就见她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一颗心,提起又放下,却是盯着她的侧脸,一刻不敢放松。 女子悠然转身,衣袖随着晚风翻动,她敛了敛被风吹乱的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蓦地露出笑容,对童霏说道:“你说的对。” 这道理,明明是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却莫名的,在那样诚恳的目光注视下,让人也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 最初她一步步走向河中的时候,心里其实一直在挣扎,但当被人救起的瞬间,她也已经想通,所以才没有反抗,她本意也不想就这样轻生,只是那时没有想明白而已。 童霏还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这里而来,又是之前寻找这女子的那群人,应该是循着火光又折了回来。 那中间有个做丫鬟打扮的少女,一见到这女子便急忙奔了过来,“小姐,你跑到哪儿去了?怎么衣裳都是湿的?夫人都要担心死了……” 童霏听出这是之前听到的那个女声,忽地又想起刚才她们两人在芦花丛里……正失神间,听得那女子对丫鬟说道:“我只是出来散步而已,哪知不小心落了水,幸得这位公子相救。” 于是以那丫鬟为首的几个人又齐声向童霏道着谢,而童霏只顾尴尬地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丫鬟又催促着说:“小姐,那我们快些回府吧,要马上泡个热水澡才好,后日小姐就要出嫁了,千万不能着了凉。” 听到“出嫁”二字,女子无奈轻叹着转身,才走出几步,又转头对童霏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姓甄,单名一个洛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修了两遍,感觉还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但也拖了太久了,所以先发上来,不排除以后修改细节的可能。= = 然后然后,现代文迫切需要大家的支持啊~~~~~~~ 【→,→不正经的产物,在这篇看不到的一些东西在那里有很好的诠释。 第28章 直到那女子飘然远去,童霏还愣在原地。 书中记载,江南有二乔,河北有甄洛。 传说中将来曹丕的皇后啊!曹植《洛神赋》的女主啊!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当真说的是她啊! 童霏躺倒在芦苇丛中,仰望星月交辉,月影中又回忆起方才与那叫甄洛的女子相处的点滴,她也觉得这样一个女子,确实配得起曹植的诗赋,当得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这十六字。 只是可惜的是,这样一个女子,到最后却也落得那样一个收场。 想到这,未免又想起了乔倩。 风吹动芦苇成浪,倾轧着朝一侧倒去。 芦苇,飘零之物,随风而荡,却止于其根,若飘若止,若有若无。思绪无限,恍惚飘摇,而牵挂于根。根者,情也。相思莫不如是。 叹了又叹,星夜难眠。 天明以后,童霏继续踏上旅途,又向西北行了三日,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赵云的故乡。 她按照赵云临终前所述,逢人便打听赵家村的位置,等到她到了赵家村却只见一片荒凉的景象。 这个村庄,显然是已经经历过了战争,虽然宁静,却连鸡犬声都鲜少听闻。 好不容易在路上看见一位村民,她忙上前去想要打探些村里的境况,只是才一走到跟前,那人便匆匆跑开了。 童霏只好按照赵云说的特征去寻找赵云兄长赵峻的家,她记得赵云说过,他家门前种着几棵杨树,那树比他父亲的年纪都还要大。 凭借这一特征,童霏没费太多时间就找到了赵峻家,可是,院子里了无生气,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童霏轻轻推了院门进去,高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那话在空落落的院子里回旋,自然是没有人回应她。 她便朝着同样安静的屋子走了过去,沿路见院中桌上和一旁摆放的农具都落了厚厚的灰尘,好像也很久没有人用过了。推开房门,也是一片凌乱的迹象,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声音。她皱紧了眉头,心道,这家中的人呢? 童霏正发愁的时候,隔壁院子的土房中,忽然走出来一位老婆婆,隔着矮墙问:“你找谁?” 童霏见她满脸皱纹,干瘪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正眯缝着眼睛看着自己,于是忙问道:“老人家,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呢?” 老婆婆皱着眉摇头道:“没了,全没了。” “什么?”童霏原本猜想或许是因为战乱搬了家,这“没了”指的是? “年初马贼来村里抢东西,赵峻带着村子里的年轻人反抗,被马贼给杀了,全家都没了,哎呦,死的这个惨那……”老婆婆似乎陷入那痛苦回忆中,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出现了泪痕。 童霏心里咯噔一下,勉强用长枪支撑着才站得稳。 赵云死了,赵云的兄长赵峻也死了……她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甚至留乔倩一人在皖城,却只得到这样一个消息吗? 她怎么跟死去的赵云交待?又怎么对得起乔倩? 赵云离家十年,连兄长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便魂归黄土了,而且是早在那之前,他兄弟俩就已经天人相隔了。想到这,她也忍不住跟着伤心起来。 平复了一阵之后,她拆开用布包裹着的长枪绳结,取出长枪擎在手上,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拜了一拜,心道,师弟,我有负你的嘱托,没能把这长枪和枪谱交给你家兄长,希望你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家团圆吧。 红着的双眼,透着哀伤与迷茫。 哀的是没能完成赵云的遗愿,伤的是时局动乱受苦受害的始终是百姓。 而让她迷茫的,却是那枪和枪谱当何去何从。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赵云也不可能再回来,那就让她替代他尽一点心意吧。拜完以后,她又直起上身问那老婆婆:“请问……赵峻葬在哪里?” 那老婆婆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而是眯着眼仔细打量她手中的长枪,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步履蹒跚地走出自家院门。 老婆婆来到赵峻家的院子里,抓着童霏的手激动地说道:“你一进门我就觉得面熟了,你不是他家的二小子赵云嘛,你哥哥一家死得惨那……”老人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童霏握着老婆婆的手,解释道:“我不是……我是……” 话没说完又被打断,老婆婆自顾抓着她手,哽咽道:“你当年走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这人老了上了年纪眼神就不好了,我这才看出来是你来,走走走,我带你去拜你兄长。” 童霏还想要解释,可是老婆婆根本不给她机会,拽着她往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过往的事情。 这人老了,眼神确实不好。赵云当年离开赵家村的时候,虽然也是个少年,可是十年过去了,他如今也不该是她这模样好不好?这老婆婆还真是固执,认定了她是赵云,就不听她的解释。 走在去赵峻墓地的路上,老婆婆还对沿途遇见的人介绍说“赵峻的弟弟赵云回来了。” 那些年幼的压根没见过赵云,年老的也多半记不清楚了,只是老婆婆这样对大家说,于是就都认定童霏就是赵云了。 童霏也不做再做反驳,因为在听到赵峻一家惨死的那刻起,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他一家报仇了,这样,赵云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吧? 出了村子向西,走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期间老婆婆还在不停回忆着赵云兄弟年幼时的往事,童霏听了也不禁莞尔。 赵云从小就是那么善良,那么坚强,那么倔强,这么多年,倒是一点也没变…… 她随着老婆婆的步伐,走到半山腰间,就见周围零零落落十几个坟包,有的立着石碑、有的仅用木板写几个字、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那些知名和不知名的先人的安息地,横七竖八地散乱排列着。 童霏便在老婆婆的指引下,来到一座看上去就是新砌不久的坟前,只见木板刻就的墓碑上,隐约可见赵峻两字。 童霏屈膝跪在坟前,细心地拔去那上面新生的野草,眼望着这荒芜凄凉的一片坟地,心中很不是滋味。 听老婆婆说,马贼每隔两三个月就要来村子一次,村子里的人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人又不敢和他们对抗,只得默默忍受。 老婆婆说到这里兀自叹一口气,还要再继续说下去,突然自她身后响起一个稚嫩的童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姑婆,你怎么在这啊?爷爷让我喊你来家里吃饭呢。 ” 童霏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蹦蹦跳跳地朝这里过来了,手里还抓着一把不知名的野花。她听那孩子叫老婆婆作姑婆,便猜想老人必定是那孩子爷爷的姐妹。 “就来,就来。”老婆婆满目慈爱地对那孩子伸出手去。 小男孩抬手握住老婆婆的手,这时候才用探寻的目光望向童霏。毕竟年幼,见了生人会有些害羞,这不,在看到童霏也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一溜烟儿躲到老婆婆的身后去了。 童霏笑笑,转头问老婆婆道:“这孩子是?” 老婆婆叹一口气,“是我侄儿的孩子,我那可怜的侄儿和媳妇……唉,也是叫马贼给害了的,就葬在那土坡下。”老人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土坡。 泛黄的沙土,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愈加发红,童霏见老婆婆望着那一处黄土,脸颊又被泪水沾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反倒是那孩子,又转到老人身前,踮起脚尖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替老婆婆抹着眼泪。 “姑婆,你不要难过,爷爷说了,爹和娘是去了更好的地方,那里没有马贼,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小男孩说着还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 那没有一丝杂念的纯真眼神,连童霏看了也险些跟着落泪了。 她蹲下身去,摸了摸小孩子的头,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转过身来,略微有些怯懦的说道:“我叫赵祁,你又是谁呀?” 不待童霏答话,老婆婆已经替她回答说:“他就是隔壁经常给你零食吃的赵峻的弟弟。” 叫做赵祁的小男孩,听到这话以后,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他当然记得那个很喜欢他,总陪他玩的赵峻哥哥,他也知道赵峻经常念叨着外出求学的弟弟,他更知道赵峻去了哪里…… “原来,你就是赵云哥哥?” 童霏一怔,没有答话。 片刻后,赵祁的眼神又恢复了孩童的灵动,他上前一步拍了拍童霏的肩膀说:“云哥哥,你也不要难过了,赵峻哥一定是跟我爹娘在一个地方呢,那里再没有马贼能欺负他们了。” 童霏的眼睛又湿润了,赵祁虽年幼,却是那么懂事。她勉强笑了笑说:“哥哥去把马贼赶走好不好?” 小赵祁一听,立马急了,“哥哥,不要啊,爷爷说了,只要我们按时给他们交粮食,他们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马贼很凶的,哥哥不要去跟他们打架……”说着说着,竟是要哭了。 童霏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那些如噩梦般的记忆,忙摸了摸他的小脸,笑道:“好,哥哥不去。”其实心里早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为乡亲们报仇。 这村中像眼前的老婆婆和孩子这样孤苦的人家必定不在少数,放眼天下更是数之不尽,她不可能救天下人,但至少,赵云和赵峻都想要守护的乡亲,就让她来为他们做点事情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那老少三人的身上,久违的笑声在村间小径上悠长回旋。 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人们又开始为温饱而忙碌起来,纵使生活再难,日子总要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童霏正在一步一步走向赵云未能完成的人生轨迹。 然后其实很多事情我都没有按照历史来写,不过是有迹可循而已。 --- 最后还要叨唠一下,现代文《爱·荡漾》求收藏啊>. 关于第八个字母什么的,比这篇要多好多=,= 第29章 马贼,骑马抢劫的盗匪。 童霏想,能有多厉害呢?其实是跟山贼一个性质吧?就好像之前在皖城遇到的那些强盗,虽然有些功夫,却也打不过她。 拜完赵峻,童霏一手扶着老婆婆,一手牵着赵祁,又往回走去。 赵祁说一定要带她回爷爷家吃饭,童霏没法拂了他的好意,只得任由他带路。心里还在盘算着,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向老人家打听清楚那些马贼的栖身之地,然后她好趁着夜色去偷袭。 就在距离赵峻家不远的地方,就是小赵祁的家,半敞的院门,隐约可见一个花白头发,且有些驼背的老人正往门外迎来。 赵祁松开童霏的手,朝着那驼背老人飞奔过去,兴奋地叫道:“爷爷快来看!赵云哥哥回来了!” 老人顺着赵祁指的方向朝童霏看了过来,眯着眼睛只看到不甚清楚的少年面容,接着走过去十分热情地拉着童霏的手,笑说:“子龙回来了?快进来,让我好好看看。” 童霏被老人领进院内,对于被错认为赵云的事情她根本连要解释的心思都没有了,如果因为这样能给他们带去一丝欣慰,她干嘛要去打破这一切呢? 老人又仔细端详了童霏一阵,见她背上背着的确实是自己曾见过的那杆银枪,那么,她是赵云就一定没错了。想起赵峻和自己的儿子,以及村中的一些壮丁都因为和马贼做对而惨死,老人也不免叹了口气,不知道赵云知不知道他哥哥已经不在了的事呢? 童霏看老人突然叹一口气,便猜想恐怕又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他也想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来,于是笑着岔开话题说:“我还记得小时候爷爷教我烧菜的情形,虽然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是细数起来,那时候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 老人听了,也渐渐露出笑容:“你这样一说,我也忽然想起来,你小子倒是在我这里偷学了不少手艺,这些年在外不知道有没有荒废啊?” 童霏笑着回答:“这些年来,武艺渐长,这烹饪技艺嘛……”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婆婆接过话来说道:“站在院子里像什么话,子龙长途跋涉,一回来就……还是先进屋吧,边吃边聊。” 赵祁也过去拉着童霏的手,“哥哥快来尝尝爷爷做的菜,祁儿最喜欢吃了!” 童霏笑笑,暗自感谢老婆婆和赵祁不经意的话语就为自己解了围,不然,万一这位老爷爷要叫她再露一手的话,她就要想更多的谎言去圆那第一个谎话了。 那些快乐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属于她的。而是属于真正的赵云,她全都是从那老婆婆口中听来的。 回忆有好有坏,人若只记得那些不好的,又怎么有勇气去迎接明天? 那一餐饭,虽然没有什么名贵菜肴,不过是一些山野菜品,却让童霏吃得热泪盈眶。 马贼长期来村子抢劫,村民能保证温饱已经不错了,真难得他们还能活得这样乐观。于是她心中更加坚定了要为村子去除马贼的决心。 在又聊了几句赵云幼时的趣事之后,童霏才问老人:“那些马贼的营地在哪儿?离村子很近吗?” 她得一点一点问出马贼的巢穴才行,若是直接就问,一定会引来老人的疑心。 老人搁下筷子,指着东南方向说道:“听人说,大概就在东南三十里外的那座山上。” 童霏暗自记了下来。 吃过饭,老人又留宿童霏,童霏原本说要回家住,即回赵峻的家中住,但老人的话又在理,容不得她拒绝。 老人说:“那里许久没有人居住,天黑了打扫起来也不方便,不如待到天明再回去。” 而且赵祁还一直缠着童霏给他讲外面的事情,童霏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 等到了天黑以后,总算是把赵祁给哄睡了。童霏这时才提着枪,悄悄地出了门去。 夜里视线受限制,她凭着月色辨别了大概的方向以后,便一路朝东南方向奔去,快到三更才来到山脚下。 童霏见山脚下并无人把守,又看那地势险峻,便猜测这里应当是人迹罕至的后山,所以山贼们也不派人放哨,是真的吃准了没人敢反抗他们吗? 她越想越气,不过区区贼寇,何以如此猖狂? 一路毫不费力地上了山去,快到山顶的时候,终于叫她发现了马贼的营地。 只见漆黑夜色中,营地正中央燃起了几堆篝火,大约五六个人正围着火堆打瞌睡,看上去像是在守夜的。 篝火背后不远处建着几排营帐,偶尔有两人一队的马贼在其间来回巡逻。童霏看这阵仗,心想这帮马贼至多不过几十人,她一个人应该能应付,于是渐渐放松下来。她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就摸进营帐去看看。 正在这时,有一个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自制的盔甲,皮肤黝黑,络腮胡子使得他整个人的面相看起来异常凶恶。 中年男子慢慢走近值夜的那几人身边,借着火光隐约可见其脸上现着醉态,他猛地抬腿踢了其中一人一脚,喝道:“好好守着!” 被踢的那个人忙站了起来,连带着旁边的人也跟着惊醒,齐声回答:“是!将军!” 待到那中年男子回了帐篷,这几个人又坐在原地睡着了。 童霏觉得有些奇怪,那中年男子看上去应该是马贼的首领,可是为什么那些人要叫他将军呢? 这马贼不就是几十个人,或者多说上百人的草寇而已吗? 童霏沿着树丛又往营帐的右侧转了过去,只见那里很大一片空地被圈成了马场,乌压压一片上百匹马匹,或睡或醒。 童霏皱了皱眉,既然是马贼,养马也是常理,可是为什么却突然让人心生不安呢? 她隐约觉得,或许这些人的数量不像她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少?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人吧,那她得改变作战方案才行。 古人常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既然刚刚那个中年男子被人称为“将军”,如果自己偷偷潜进帐篷杀了他的话,群龙无首,其余人必定大乱。 于是童霏悄悄避过那巡夜的守卫,没费任何周章就来到了那首领的帐篷外,她附耳在帘门外倾听,只听到均匀的鼾声,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闪身入内。 只是,她才一进去,肩头就被一柄刀架住。 童霏一愣,被发现了? 那首领眯着小眼睛,大笑着问道:“你是何人?居然敢闯我山寨?” 他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并没有使得他凶狠的面相变得柔和,反倒让人看了更觉慎得慌。 童霏轻哼一声没有答话,而是猛地下蹲避过刀锋,接着挥动长枪朝他的小腿扫去。那首领虽然身形魁梧,动作还算灵敏,轻巧地避过这一枪,又挥刀砍向童霏头顶。童霏一个侧翻闪过,接着提枪去挑刀…… 帐篷里传出的打斗声,立时惊动了周围的马贼,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周围的士兵。 那个被称作将军的人,听闻外面的响动,又是大笑一声,长刀抵住童霏的长枪,得意道:“我料定他们近日会有动作,却没想到只派了你这小子单枪匹马来闯寨,小子!勇气可嘉!但是为他们卖命值得吗?” 童霏皱眉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又是一枪刺去。 那首领嗤笑一声,大力挡开童霏的枪,又道:“还嘴硬?你听听看,外面是什么声音?” 童霏一边专注攻击,一边也在留意外面的声音,只听得似有战鼓敲响,透过门帘的空隙隐约可见外间火光漫天,还有那由远及近的声响,听上去像是千军万马纷至沓来。 童霏的心一沉,她果然是小看了这些人吗?难道他们不单单只是马贼吗?于是也冷笑一声回道:“哼!我倒是小看了你们这群马贼!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过你!” 那首领一边着力防御,一边笑道:“哈哈哈!你替他们卖命,认为我们是贼也不为过。想我黑山军也不在乎这些虚名!” 童霏迟疑了一下,原来这些人,真的不是普通的马贼而已,居然是起义军?! 可既然是起义军,为什么要抢劫农民呢?难道他们就全都是军户出身,没有农民出身的么?同样是民户,又怎么忍心对手无寸铁的村民出手? 就在童霏迟疑的瞬间,那人的刀又朝她手臂砍来,童霏忙敛了心神专心应战。 可是帐外的脚步声,让她心慌了。 童霏想要速战速决,接连舞出杀招,只可惜是在帐篷之内,未能发挥全效,一番疾攻下来,只伤了那人的皮肉而已。 最后一枪,是擦着那人额头过去的,瞬间鲜血顺着他黝黑的脸颊淌落下来。 童霏还要再继续进攻,外面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冲杀进来。 帐篷被毁,冲破这一轮的攻击,童霏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团团包围住了。 那首领抬手抹去额角的血,又大声说道:“如果你告诉我他们的计划,或许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童霏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从最初对峙时,这人就一直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是把她和什么人错认了吗? 额角的血才抹去,又有新的流了出来,那首领也不去管,只敛了笑意,瞪大了双眼,恢复凶恶的表情看向童霏,而后慢慢抬起左手一挥,十几个手持长矛的人便向童霏攻了过去。 童霏暗自悔恨自己的大意、不自量力,可是眼下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不知道围着自己的有多少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打倒多少人,这种时候,个人英雄主义,显然是行不通的。 面对着敌人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她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也勤快一下=,= 新建了一个群,欢迎大家来催更,还有各种讨论无下限。群号:71810457 第30章 当童霏听见对方自报名号为黑山军的时候,她已经猜到,她所面对的敌人,这支以马贼做掩饰的部队,潜伏在山上的人数少说也有上千人。 但童霏一直不理解的是,既然是这样强大的部队,为什么还要佯装防卫松散?为什么轻易叫她闯了进来?是一早布下的陷阱?还有那将军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们? 这些人又把她当成了谁? 她直觉这黑山军没必要为了她一个人而布下这样的局。 眼看着包围圈越收越紧,童霏虽然仗着武艺高强而接连杀退几波进攻的敌人。可是以她的的体力,对付上百个山贼,或许有生机,但若是面对成千上万的军队,总有力竭的时候。 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了? 当然不能!童霏咬紧了牙关,手中长枪往来呼啸生风。 她劝别人的时候总会说“生命来之不易,要珍惜”,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又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呢? 她还没杀掉那名主将,还没为赵峻和乡亲报仇,她还要回去找乔倩……她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眼下她能够做的,也只是逃命而已。暂避锋芒,蓄势待发。虽然可能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再闯进来会更加困难,那也总好过,仇没报成反倒丢了性命吧? 无论如何,保命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童霏拼尽全力朝着一个方向发出连番攻击,枪势如暴雨般落下,杀得面前的敌人措手不及,连连丢了兵器踉跄着后退。她便趁着这时机,猛然突破一个缺口,便不顾一切朝山下跑去。 黑山军的主将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童霏的一举一动,之前与童霏交手,虽算不得战败,但到底挂了彩。额角那不断渗血的伤口时刻在提醒着他,那少年的枪法了得。 在帐篷中交锋,长枪的威力发挥不出,没想到,到了户外,脱开那些限制以后,那少年所挥舞的银枪顿时威力剧增。 童霏每出一枪、每击退一波士兵,都叫他看得一阵心惊。他没有想到对方派人来闯营寨,居然只派了一员小将,而且是技法如此高超的小将。 他自然不相信这少年敢孤身一人前来探路,他料定对方必定还有其他部署,所以一定要抓住这少年才行。 看着童霏朝山下逃去,他即刻令一队人马前去阻截,却也吩咐下去,不要伤了那少年,要捉活的。 可是,这少年就这样只身闯进营寨,也不由得让他心生疑虑,有些看不透对方的用意了。 他抹去额角新渗的血丝,凝眉朝山下望去,雾,太浓。 xxxx 童霏拼力朝下山的路狂奔,那路并不是她来时走的那条,夜黑风高,月光又被树枝遮掩,看不清方向,她只得一味向前奔跑,试图甩掉身后的追兵。 在童霏身后的那一队士兵,初时只是尽力在追赶,严格遵照主将的命令,并未对童霏发出攻击,但眼见着童霏要逃得远了,便有弓箭手开始放箭阻拦。 当童霏意识到追兵正在朝她放箭的时候,正有一支羽箭几乎是擦着她身侧飞过的。 她一面跑,一面挥舞长枪去挡箭,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 追兵就趁着她放慢了速度,靠得越来越近。 童霏接连击退几个靠近她的敌人,用力喘息着,出了一身热汗,她也越来越觉得体力快要透支了。汗水粘腻腻的附着在皮肤上,童霏感觉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原来电视里面演的那些故事情节,那些一个人打成百上千人的场面,都是骗人的好吗? 人的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耳听得箭矢从身边划过的声音,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童霏为了躲避一支射向她左肩的箭,顺势侧着身子向一边倒去。哪料想,林间的雾气太重,她没能看清楚,翻滚了一下却没能起身,她倒向的那处竟然是个山坡。 童霏顺着山势滚落下去,顿时觉得天地颠倒,身体不断与地面上的凸石、树枝发生摩擦,衣裳被划破,四肢也有几处被划坏,沾了泥土,一阵阵微麻的疼痛。 她尽量保持好下落的速度,不让自己受伤,借着这个力反倒为她拖延了一些时间,也省了一些力气。说不定,可以借机逃走? 可是事实上,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顺利。落到坡底的瞬间,尽管她尽力保持了平衡,还是被狠狠的摔了一下。 她抬眼向坡上看去,只见追兵手持着火把,照亮了她头顶的整片天空。 弓箭手立在坡上,弓拉满弦瞄准着童霏,有几个持刀的追兵甚至顺着坡势也迅速地向下滑行着。 如此,竟是无路可逃了吗? 童霏曲起手臂想支起上身,摆脱如今这个趴伏的姿势,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能够轻言放弃。 因为,乔倩或许还在等着她也说不定呢? 想到乔倩,想起那段时光的美好回忆,无论快乐悲伤,都令得童霏弯起了嘴角。 东方既白,黑夜渐渐失去颜色。 童霏眼望着朝着自己靠近的敌兵,倚着长枪支撑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握着长枪的手用力的捏紧,准备好了要迎接新一轮的战斗。 xxxx 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秋以来,一日冷过一日。连绵的秋雨虽然不及夏日频繁,但一下起来就下个不停。 原本沉浸在睡梦中的乔倩,忽地被一声闷雷惊醒。 她猛然坐起身,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又一次回到与童霏作别的那天,有生以来,第一次鼓足勇气对喜欢的人说出要私奔的话,更是第一次被那样委婉的拒绝…… 如果那一天,童霏带她走了,又会有怎样的将来呢? 冷风吹得窗扇开开合合,和着风声呼呼作响。乔倩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掀了被子起床去关窗,风透过窗隙,吹在她身上,吹干了那一身的薄汗。 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她不小心碰到桌角,桌子一晃,那摆在桌边的发钗,就这样被她不小心碰到了地上。 窗外夜雨阑珊,风摇晃着树影,雷声滚滚。 发钗掉落在地上,应声碎为两半。 钗分两股,常用来比喻夫妻分离,情人相隔。常有女子赠送心仪男子一股发钗,分开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常作为永结为好的誓约。 乔倩盯着那破裂的钗头上的镂空花朵,不由得沉默了一阵。半晌,才弯腰拾起残钗。 距离童霏离开,已经一月有余了。 这三十几个日夜,乔倩没有一日睡得安稳。 虽然曾经那样倔强地说不再等她的话,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乔倩没有一日不盼着童霏归来的。 即使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若是童霏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还会不会有那天那样的勇气跟童霏走。 但她终归是希望童霏回来的。 手握着那残钗,乔倩才忆起自己下床来是为了要关窗的,趁着夜雨还未来得及打湿她的衣衫,忙伸手合上窗子,将一树风雨隔离在外。 紧闭的空间内霎时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月光。 乔倩叹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好。 这一夜,她心绪不宁,直到天明才有睡意。 才睡不久,又被外间的说话声所吵醒,隐约听见仆人的议论,说是府里来了客人,那排场之大…… 乔倩不由得颦眉,望一眼枕边的残钗,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 会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就这样要结束了,唉。勤快的更文~~~ 广告一:新建的群欢迎大家来玩~群号:71810457 广告二:现代文《爱·荡漾》求包养~~~传送门→ 第31章 一大清早,乔府就突然间热闹了起来,门外也聚了好些人来看热闹。 因为这一大清早的,乔府上就突然来了一批访客,为首的是两名青年和一中年将领,其中一名青年身后还跟着一个轻灵少女,这几人走在最前方,后面跟着一队士兵,提拉扛抬的,带了大箱小箱许多的礼品上门。 在接到仆人的通报以后,乔老先生立时亲自迎了出去,当即见了这阵势,心下已经猜测到了几分。 乔老先生才一迎出门,那带队的中年将领即刻迎上前来,口中不住为乔老先生道喜着:“恭喜啊恭喜,乔公有福了。” 乔老先生微微笑道:“请问阁下是?不知老夫何喜之有?”他见来人铠甲披身,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老练,不像是一般的将领。 那人忙拱了拱手道:“在下程普,见过乔公。” 一听程普的姓名,乔老先生才恍然,眼前的这位,正是孙策身边资历最老的一员智将,怪不得他一看到他,就觉得这人非一般人。那么其他那几位又是谁呢? 程普介绍过自己以后,又转身指着那两位青年中着绛色长袍的一人道:“此乃我家主公,特来拜访乔公。” 乔老先生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果见一容貌俊美的青年,恭敬地对自己作了一揖。心道,原来这一位就是吴侯孙策。 孙策乃是江东霸主,年轻有为,传闻中他性格开朗、直率、大度,善于听取部属的意见,很会用人,因此赢得了士人、百姓的拥戴,士民都愿意为他拼命效忠,乃是贤明之人。 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亲自登门造访,乔老先生心中所猜测的那件事也逐渐明朗了起来。 这时又见孙策身旁着朱红色袍子的青年上前一步说道:“晚辈周公瑾,拜见乔老先生。” 乔老先生一看,又是一俊朗青年,眉目清秀,笑容温和。 传闻中周郎精音律,多谋善断,精于军略,为人性度恢廓,雅量高致。今日一见,果然仪表不凡。 那一直跟在孙策身后的少女,也站了出来对乔老先生行礼道:“晚辈孙尚香,见过老先生。”她恭恭敬敬地行礼,也是碍着大哥临行前嘱咐的话,如果不是为了亲见那传说中有倾国之色的两位美人,她才不会放着悠闲的日子不过,反倒来受这般拘束。 一番寒暄过后,乔老先生忙将几人迎进了屋内,众人在客厅落座品茗。 才一坐定,程普便率先直说了此行的目的,程普对乔老先生道:“乔公二女,声名远播,我家主公慕名而来,程某想要替主公保这个媒,还望乔公成全。” 乔老先生捋了捋胡须,并没有马上答话。他一直期盼女儿能嫁给豪杰之才,若是能得孙策这样的佳婿,正遂了他的心愿,这固然是好的。 孙策见他神态淡然,也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听闻乔公有二女,那么我便娶你的大女儿,你的二女儿便嫁给公瑾。” 乔老先生闻言,心下一凛,虽然说童霏那少年,即便在离开皖城的时候也没有向自己来提亲,但他心中明白,二女儿乔倩与童霏之间的感情,恐怕不如他所见到的那样浅。 这周瑜周公瑾,虽也是绝妙的人才,但,棒打鸳鸯这种事,为人慈父如何能做得出? 于是他急忙回道:“老夫的二女儿已经有婚约在身,这恐怕……” “有婚约在身,那就是说还没有出嫁。” “这……”乔老先生也为难了起来。 孙策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周瑜抢了先,他本就无心这门亲事,如今听得乔公之女早有婚配,便欲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对孙策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勉强,不如……” 余下的话,就在孙策皱眉的动作中停下了。 周瑜顿了一顿,转头又看一眼孙策,犹犹豫豫还要开口劝说。 一直在旁边坐着,憋着没有说话的孙尚香,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看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来寒暄去的,也不是看公瑾哥哥欲言又止的,她不过就是想见识一下,那传说中的人,到底有没有传说的那样貌美。如果是呢,她自然也乐意有那样的新嫂嫂;如若不是,她也会劝哥哥收回那些话。 看着那乔老头一脸的难色,又看大哥好似有些生气,公瑾哥哥还在一旁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孙尚香扯了扯新做的浅粉色绫罗衣裙的裙摆,才优雅地站起身来说道:“晚辈听闻乔家两位姐姐,绝色倾城,如今我大哥亲自登门拜访,诚心可鉴,先生何不请两位姐姐出来一叙呢?” “这……”乔老先生听了这话更显得为难了,于情于理,他是都应该要叫女儿出来见客才对,可是他已然注意到,孙策此行目的坚决,方才若不是周瑜出言阻拦,或许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孙尚香扬着小脸,又道:“难道说,传说不过只是传说而已吗?” 话音才落,孙策便开口喝止她,“香儿!休得无理!” 孙尚香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随手抓了一块点心来吃,一双眼睛不断徘徊于乔老先生和孙策之间。 孙策也有稍许的不耐烦,他以为他亲自登门,那乔老先生应该是满心欢喜接受他的提亲才对,怎么会像如今这样遮遮掩掩,那小女儿的婚约是确有其事,还是另有隐情呢? “乔公……”孙策轻声开口,打断了乔老先生的思绪。 乔老先生忙转头对仆人吩咐了几句,才笑道:“贵客临门,小女自当梳妆打扮,方才不失礼节。” 孙策闻言也不再多话,周瑜亦只专心于手中的浓茶,孙尚香则是一直望着门口那处,翘首期盼着。只偶尔,程普与乔老先生闲话几句民风家常。 正说话间,只见从门外由远及近走来一名女子,她穿着浅色曳地长裙,缓缓走来,那纤细的腰肢,婀娜宛如风中杨柳,雪白的双手在身前交握,更似握着一团雪花。她越走越近,但见鬓发薄如蝉翼,玉簪绾着秀发,就好像绾住了一泓秋水,虽是垂首看不清其样貌,但依稀可见唇角微微扬起的笑意。衣裙随着她的步伐飘动,轻纱漫卷宛如碧烟缭绕。 从她进门的那刻起,所有人的视线,几乎无一例外都集中到了她身上,直到她走到乔老先生身边停步,众人的视线才跟着落脚。 乔老先生这才对众人介绍道:“这是小女乔莹。”他见乔倩没有跟乔莹一同出来,心中突然觉得松一口气。虽然他吩咐仆人的时候,说的是请两位小姐都来,但他心中也不希望乔倩出现。对于自家女儿的容貌,他心里有数,避而不见或许会失掉礼数,但也许就能罢了那婚事也说不定呢? 乔老先生话音一落,乔莹也对着孙策等人的方向施以一礼,盈盈一笑,道:“乔莹见过吴侯,见过众位将军。” 身姿窈窕,举止优雅。孙策在心中不禁暗叹一声,随即说道:“久闻小姐之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真绝色!” 他的夸奖丝毫没有掩饰,那样直白,乔莹听了也不禁稍微抬起头来,偷看一眼,才知道那话语竟是出自孙策之口。于是含羞回道:“将军谬赞了。” 她一抬头,正对上孙策的目光,于是又匆忙低头回避过去。孙策其人,威名远播,她自然知晓,这一日竟然临门前来,为的是什么,她心中也隐约有了答案。 孙策在看到乔莹面容的那刻,顿觉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心下十分满意。 周瑜还在品味手中的茶,丝毫没有因为乔家二小姐的缺席而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孙尚香,见只出来一个乔莹,不明就里地问道:“为何只有乔莹姐姐一人出来相见呢?” 乔莹这才注意到坐在客座末端的那名少女,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正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微笑着看向自己。于是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耐心解释道:“倩儿久染风寒,不便见客,还请诸位见谅。”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孙尚香,直觉她大概是孙策的妹妹,但她身上却没有似孙策一般冷峻的气质,这个长相甜美的孩子,笑起来有些像妹妹乔倩小时候。于是自然而然地,毫不吝惜自己的笑容。 看着那样柔美的笑容在自己眼前绽放,孙尚香心中顿生欢喜,如果眼前的女子能够做她的新嫂嫂,是再好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勤快的更新~~~~ 插播广告:现代文《爱·荡漾》求收藏啊~~~传送门→ 第32章 就在童霏刚上山不久,突然有数股军队借着夜色的遮掩,从四面八方悄声聚拢了过来。那几支部队,以步兵、骑兵为主力,盾兵、弩兵为辅,像是经过精心部署一般,将这山脚的所有出入口都围堵了起来。 原来是东郡太守王肱因几次讨贼都吃了苦头,不得不向亲自提拔自己的刺史刘岱紧急求援。这刘岱也知道敌人难对付,不好轻易出兵,此时他忽然想起当时反董卓联盟中表现不俗的曹操正驻军在濮阳,他想,曹操是见过世面的人,当然不会怕这贼军,于是就叫曹操出兵来剿匪。 所以这从四面八方开进东郡,围在山脚的,正是曹操的部队。 这一场仗,并不好打。曹操心中有数,这些人虽为黄巾军的余党及民兵组成的乌合之众,可是人数恐怕在自己部队之上,而且他们盘踞深山,易守难攻。若要打赢,不费些心思不行。 于是在经过一系列紧密部署之后,才制定了完好的战略计划,要避敌所长,击敌之短。计划中,要在天明时分,由曹仁率领小股部队上山去扰乱敌人的防卫,再由夏侯惇在后接应,其余人则率军守住各个下山的通道,防止敌人逃脱。 而曹操本人,就在大路出口堵截。虽然一早摸到了山脚,但见对方守卫松弛,也不见山上有什么动静,曹操疑心有诈,遂吩咐,天不放亮不可动手,因为他手下的精锐骑兵部队,在夜里的战斗力会削减。最好就是步、弓兵扰乱敌军以后撤退,把敌人引到山下歼灭。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那预定要上山扰乱的部队才刚出发,曹操忽然发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山腰上,突然火光大现,曹操心下一惊,难道敌军已经洞悉他的部署? 却说童霏是自西向东上的山,下山的时候却是由南面下去的。 要不是有日出,她也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滚落山坡以后,她以为这回可能是跑不了了,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树林,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正当她与几个滑下山坡的士兵缠斗时,却突然发现那些弓箭手的箭尖转了方向,似乎那个方向出现了什么新的危机?所以才引得他们分神? 童霏未做多想,边挥枪阻断敌人的攻击,边朝那个方向退去。 退出有一段路程以后,她才看见,那山脚下,不知道何时来了一支骑兵部队,难道这就是黑山军主将口中的“他们”? 那些原本在追童霏的士兵,显然早她一步发现了山脚的敌情,他们见童霏已经体力不支,料想成擒必然不在话下,于是大部分追兵都朝山下的敌人冲杀过去,只余下十几个人继续追截。 有那么一瞬间,童霏以为自己真的逃不掉了,可如今,山脚下来了一支不知名的部队,看样子是友非敌,因为他们的出现,使得那些追兵也乱了阵脚,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只留下十几个人对付童霏? 童霏小看了这些伪装成马贼的起义军,但同样的,他们也低估了童霏。 人到末路的时候,总是能激发出身体的无限潜能,即使童霏现在体力消耗过度,但她心中始终抱着要逃出去的信念,想着一定要回去皖城,带乔倩走。 信念才是最可怕的、最无畏的。 曹操眼见山上陆续有敌人杀过来,不禁眉头深锁,心道,这黑山军的分支部队果然绝非一般匪类,竟然能提前洞悉他的部署,在他们还没全面围攻的时候,就提前发动了奇袭,而且居然还准确地找到他的藏身地点,于是也匆忙下令准备迎击。 这边童霏解决掉那十几个人以后,坐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就见从山顶周围源源不断有敌兵下山,她忙躲进树丛去,但那些人看着又不像是为她而来,即使经过自己同伴尸体的时候,也没有片刻停留。 童霏这才想起,刚才慌乱之中,看到有另一伙人在山脚,现下那两队人马正在交战,所以没人去注意她了。 她躲在暗处见山脚下的那支骑兵队伍的阵列有些杂乱,从山上下来的部队多是弓兵,居高临下的箭雨攻势,使得骑兵的阵脚更乱。 那支骑兵的人数明显少于从山上源源不断冲下来的人,童霏看见那队伍中一员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叔武将,正着令部队朝别的方向退去。她又往前一段想要看个究竟,心中有些不安。 她觉得是因为她往这个方向跑,所以把山上的兵都带了过来,才连累了山下的这支部队,虽然他们好像也是要攻山,但看这忙乱的还击,一定是因为自己带的追兵突然出现而乱了他们的计划。 当那大叔将领指挥撤退的时候,冷不防地,由高处射下来两支冷箭,童霏想要出声提醒也来不及了。那两只箭速度奇快,一箭射中了那大叔的肩膀,另一支射伤了那大叔所骑的战马。战马被箭射中受惊,发起狂来,把那大叔也给掀了下去。 童霏心中内疚,未及多想便加入那战圈之中,一边挥枪阻挡不断从山上射下的箭支,一边奋力朝着那个落马的大叔方向奔去。如果不是因为她自己为了逃命而引了敌人前来,那大叔大概也不会受伤中箭。 童霏忍不住的自责,当时她没有考虑那么多,仅仅是处在危险之中的人的本能。但眼下,要叫她眼睁睁看着别人为她所累,那也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趁着敌人放箭的空档,童霏迅速窜到那位大叔身前,见他正用力捂着受伤的肩膀,使得血流得不要太快,额头和眉间布满了汗珠,就连须髯也被汗水所打湿。 曹操中箭以后又被摔下了马,正在忧心之际,忽然看到不知从何处杀出来一员小将,白袍因着战斗而沾染了血迹和泥土,一杆银枪划破黎明,枪尖在微弱晨曦的照耀下,泛着点点星光。他眼见着那少年直奔到自己身前,一手持枪挡着飞射而来的弓箭,一手用力扶起自己,护在身后。 曹操刚要开口询问,又见有弓箭落下,只得收回那些问话,任这少年拉着自己向一早预定的,夏侯惇所在方位撤离。微红的曙光下,只见这少年身形单薄,面容清秀稚嫩,再看其手中那杆银枪,单看长度已可知其重量,那少年却能单手就将长枪舞动生花,心下不由生出一丝佩服。 很快,夏侯惇的部队赶来支援,曹仁的部队也在山上偷袭成功。两方人马拼杀的时候,童霏带着曹操来到后方休息,现场有军医立刻上前为曹操治伤。 此时,童霏还不清楚她救的这个大叔是谁,只能从他的穿着和气质上看出,是一军之帅。她起身向前几步,望着不远处还在厮杀的双方,双眉紧紧凝结在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况。如果她救的这人所带领的部队能够剿灭那黑山军,也算是为乡亲报了仇了。 曹操望着那少年的背影,沉思了片刻,待到伤口的箭被拔了出来,疼痛让他又回到现实中来。伤口才一包扎完毕,他便站起身走到童霏面前,略微舒展了眉心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方才幸得你及时相救,曹某才侥幸逃过一劫,不胜感激。” 童霏闻言立刻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上的汗,回道:“将军言重了,这些起义军在民间胡作非为,早都激起民愤了,其实……其实……”童霏想说,其实是因为我的莽撞,累得破坏了将军的作战计划,我因此而获救,才是正该感谢将军才行。 但话还没出口,就被对方打断。曹操看他的衣裳也有几处破碎的地方,急忙关切道:“你可有受伤?伤在哪里?叫军医来为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童霏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确实是够狼狈的,可是那些血迹又大多不是她的,她身上不过是滚落山坡时候受了轻微的擦伤。童霏抬起头婉拒道:“一些小伤而已,不劳将军费心了。” 曹操未再多言,也专心注视着眼前的战况,不时唤来兵士传令。这日虽然因着敌军的突袭而打破他的计划,但也因为这突袭,给上山偷袭的曹仁制造了机会,虽然他自己受了轻伤,部队也损了些元气,但怎知是祸非福呢? 曹操再次将目光落到那沐浴着阳光的年轻人身上,笑得意味深长。 当耀眼的阳光透过树隙斜照下来,前方的战事已经尘埃落定,黑山军人数虽多,但到了平地却远不如骑兵勇猛。 不一会儿,远远地,就见那被童霏伤了额头的敌军主将,被捆绑着押解而来,走在他身边的人,身高膀宽,虎目剑眉,一脸精悍之色。 那人走到曹操面前一拜道:“启禀主公,敌方将领已被生擒,听候主公发落!” 曹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做得好!元让。” 童霏听着这二人的对话,见那将军手中握着的武器也是一杆长枪,又见他身后部队的旌旗写着“夏侯”二字,再一联想起来之前那大叔自称为曹某…… 原来这二人竟是传说中的曹操与夏侯惇?!童霏因着这一发现而震惊了。 第33章 曹操见夏侯惇亲自押了敌军将领前来,倍感欣慰。 自从曹操起兵讨伐黄巾军开始,夏侯惇就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深得曹操信任和重用,也一直从未让曹操失望过。 面对曹操的赞许,夏侯惇微笑着并不言语,却在一眼瞥见曹操肩头的伤时,紧张道:“主公的伤……” 曹操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无妨。”转头又看向被擒的敌将,道:“先将他押下看管,容后再审。” 左右士兵得令即刻将敌将押走。 那黑山军的首领,看到童霏果然是跟官府的人在一起,更加认定了自己是落入了这群人的圈套。作为战俘,他原本还不服气,即使是被捆绑着押解到敌军阵营中,他也依然昂首挺胸,却在经过童霏身边的那一刻,随着额头上蜿蜒而下的血迹而默默垂下了头。 即便最后被生擒,也没有人能伤得到他半分,那少年却能在他额头上留下疤痕。 夏侯惇见状,也不由得将视线移到童霏身上,只见那是一个身形略显削瘦的少年,手中握有一杆银枪,若有所思地皱眉立在那里。 “那人额头上的伤,可你弄的?”夏侯惇开口问道,声音沉稳,看来方才一战,他亦赢得轻松。 童霏感觉到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那灼热的目光加上这样询问的话语,使得她不得不从震惊两人身份的神游中醒悟过来。童霏抬眼对上夏侯惇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正是。” 童霏看着面前的夏侯惇,只见他双目炯炯有神,眉眼间透露着豪气,这时候的他还没有变成盲夏侯,也并不如现代人以为的那般长相,倒是还算英俊的。 曹操听得童霏这样回答,也不禁凝眉望向童霏,起初他只以为这少年救自己时那几下枪舞得漂亮,却没想到在这之前还有这样一幕被错过了。 若是能把此人收为己用…… 曹操于是笑问童霏:“未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在何处任职?又为何上得这山中来?”他猜想这少年武艺高超,必定早被伯乐相中,同时他也十分好奇这少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童霏谦卑地对曹操拜了一拜,答道:“粗鄙之人,不足挂齿。上这山中来,和将军是同一个目的,只不过在下鲁莽,未能成事罢了。” 曹操闻言笑意更浓,“若不是小兄弟你的出现,恐怕胜负还未知呢。”这少年的态度令得他也略有些吃惊,虽然童霏一直强调自己的鲁莽,但在曹操眼中看来,这少年临危不乱,虽然年纪尚轻,见识尚浅,但若悉心培养,他日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既然对方有意隐藏姓名,他也就不再多问,至于收为己用,不问也知道结果了。 但,毕竟在方才那混乱的境况中,被这少年所救。他理应有所表示才行。 随即他取出藏于靴内的匕首递予童霏,“既然小兄弟不肯透露姓名,那这谢礼请务必收下。” 童霏一看,那是一把精致的匕首,金色的刀柄、金色的刀鞘,刀鞘上方还嵌有宝石,应当不属于中原的产物。可是,她也算不上是帮了什么忙,如何能收?于是更加感恩曹操的大度,婉拒道:“如此厚礼,在下着实受不起。自古宝刀配英雄,这匕首,理应留在与之相配的人身边才对。” 曹操收回那匕首,心中更添喜爱之情,眼前这少年,不卑不亢,做事不求回报,只不过是缺少了一些霸气。 童霏想,既然这支黑山军已经被击溃,以后也不会再为祸乡里,她可以安心回去把消息带给村里的人了,然后,她也可以安心离开,回到皖城……见到乔倩…… “在下替饱受黑山军欺凌的乡民谢过将军。”童霏对着曹操和夏侯惇的方向,俯身一拜。 因为她深知,凭借她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这一切的,也许永远也没办法为赵云的亲人及乡亲报仇才对。 曹操爱才,并且惜才,却也不会强人所难。 “既然你也说他们欺凌乡民,那么曹某所做的,不过是尽人事罢了。”他微笑着说道。 “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又是深深一拜。 除却对曹操等人的感激和愧疚之情,也带了一丝敬仰在其中。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只能从历史课本、小说或者电视中才看得到的人物。 但很奇怪,童霏在与曹操对话的时候,丝毫没有觉得紧张或者害怕,反倒是在说完告辞转身离开以后,才觉得心慌。 难道是之前只顾着震惊而忘记了紧张? 如果是真正的赵云,跟随曹操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她是童霏。 曹操望着那少年远去的身影良久,发现夏侯惇也是在看向那里,他心中有预感,将来一定还会见到那少年,那时也一定会知道少年的名字。 “这人……”夏侯惇收回视线,转而望向曹操,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好奇曹操为何不再多加挽留,以主公爱才的性格,从来都不会一次碰壁就作罢。 曹操也与他对视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夏侯惇随即点点头,想着,也许是时候未到。 xxxx 乔莹的清雅,大方,令得孙策十分满意。即使没有见到那位生病的二小姐,他猜想总归也不会比眼前的乔莹差到哪里去。 这姐妹俩早有名声在外,今日得见,证明外间的传言非虚。这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在乔莹与妹妹孙尚香的对话结束以后,孙策对乔老先生说道:“那,这两门亲事便这么定下了,三日之后,我便派人来迎亲,老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对程将军讲。”说罢便欲起身。 乔老先生忙从座位上站起,他还没为这件事再进行争取,怎的就叫孙策单方面做了决定呢?“将军勿要为难老夫,小女乔倩确有婚约在身,这悔婚一事……还请……” 孙策面上随即露出不悦,浑身散发出冷峻的气息,皱眉沉声道:“凭我江东孙伯符之名,就算要你悔婚又如何?三日为期,不必多言。”说罢从椅中站起,看向乔老先生,那语气不容置喙。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了。 乔老先生惊得说不出话,心中还在寻觅想要婉拒的话语。 乔莹则是微微颦眉,偷看一眼孙策的表情,又看向父亲。虽然说她所信奉的婚姻价值观,是可以听从父母之命的,如今也让她如愿在婚前见到了对方一面,可是,如果是这样强加于人的姻缘,她宁愿没有。 孙尚香也觉得吃惊,她看乔莹连脸色都变了,忙向孙策开口,“大哥……”好奇怪…… 周瑜的面上也有不悦,抢在孙尚香问话之前先开了口,只不过他说出的话更为让人吃惊。 “婚姻大事,好歹也要问过本人的意见才对,既然别人有婚约在身,我看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我已经决定了。”孙策转头看向他,语气软了许多。然后趁着他来不及再还口的时候,已然抬腿走了出去。 在周瑜心里,娶不娶乔倩,并不重要。只是他鲜少见孙策这样生气。于是也未多言便跟了出去。 孙尚香也被搞得满头雾水,原本是件好事,最后却都落得这样尴尬的收场,她勉强对乔莹扯出一个笑容,才转身跟上那两人的脚步。 而乔老先生只得落寞地坐回椅中,心道,这可如何是好? 老将程普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自家主公离开,才对乔老先生询问迎娶的事宜。 “乔公……这总归是一件喜事。”他安慰着开口。 xxxx 离开乔府以后,孙策脸上怒意仍未消除,他气得其实并不是乔老先生的再三推阻。 周瑜紧跟着他的脚步出来,走在一旁规劝道:“伯符为何要强迫乔公?既然他的小女儿已经许了别人,那便由她去嫁,何苦强迫于人呢?” “公瑾……你我乃是同窗好友,你又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如今我们再成为连襟,岂不更是亲上加亲?”孙策缓缓露出笑容,扬眉看向周瑜。 那人始终没明白他气得是什么。 周瑜心跳一滞,垂下温润的眼眸,轻叹一声,没有说什么。 眼前的孙策,已经不再是他年少时所熟识的那个人,那个永远有着灿烂笑容,胸怀天下的少年。如今的孙策,已经被权力所支配,变得让他好陌生。 他为了他可以倾尽家财、可以放弃自己所追求的安逸生活,却不愿听从他的意愿去一再娶妻。他怀念曾经年少时的美好时光,那时没有战争,没有江东小霸王,只有孙伯符,只有……伯符…… 孙策见周瑜低头不语,便率先上了马,转头对他道:“于这乱世,她姐妹两个得我二人为婿,也算是她们的幸事了。” 你还是……不了解我。 第34章 辞别曹操以后,童霏继续往赵家村的方向走去。日头当空,照在身上暖暖的,算算日子也快临近中秋。 经过昨夜的那一番经历,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甚至于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她庆幸自己误打误撞遇见了曹操。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快回到赵家村,告诉村民这个好消息才行,然后她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回去皖城。 想到这,似乎又充满了力气,暂时忘却了饥饿和疲劳。 当她再次出现在赵家村时,已经过了午时,赵祁那一家人正因为她的突然不见而焦虑着。 她一出现,赵祁立时变得高兴起来,问她去了哪里,告诉她自己找了她一个上午,若不是因为行李还在,还以为她要不辞而别呢…… 等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说完那一大通担心的话,童霏才笑着跟他解释:“我不过是天亮的时候出去闲逛了一阵,正巧听说了官兵要去围剿马贼,于是就跟过去看了看热闹。” “官兵去打马贼了?那然后呢?赢了吗?”赵祁显然是被这话题吸引了过去。 “然后呀……”童霏像是在讲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然后就看到官兵把那群马贼打得落花流水,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人来村里抢东西了,已经都被抓了。” 孩子始终是孩子,很容易轻信大人的话。童霏说是去看热闹,他就真的以为事实就是这样。 听到童霏说官兵已经打败了马贼,他更是欢欢喜喜地跑去跟他爷爷和姑婆讲,于是这件事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村子。 早已疲累的童霏在老人家吃过饭,就回去赵云兄长家的屋子打扫起来,虽然马贼祸患除了,但她被认定了是赵云,回归故里,怎么也要多留几日才行。 在小赵祁和老婆婆的帮助下,屋子很快焕然一新,童霏的头一沾着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被几百人围攻,退无可退;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害怕死亡,害怕见不到乔倩…… 这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小赵祁早早地喊她过去吃饭,吃完饭以后就缠着她教他功夫。 她看那孩子一脸的认真模样,便教授给他一些防身的小技巧,原本想再多教一些,奈何她也不能在此地久留。她甚至有想过把赵云遗留的枪谱留给赵祁研习,但那枪法终归是太霸道,并不适合初学者学习。 时间紧迫,她只教了赵祁几招简易的防身术,并且叮嘱他说,只要勤加练习,起码不会轻易被人欺负。其余时间就用来帮助其他村民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她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村民们虽然多有不舍,却也没再挽留,这样的大好青年自然不该被小村落给束缚着。 可是正当她准备好了要离开时,村中又起了事端。 袁绍的军队和公孙瓒的军队就在附近开战,这两个人长久以来争夺这附近领域,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大小战役。 这一次袁绍军吃了亏,暂时退守整合,正驻扎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而公孙瓒军也受创不浅,所以没有乘胜追击。 袁绍军队在村子附近安营,经常性的交战使得士兵们俱以疲惫不堪,在军营里长期吃糠咽菜,许久没有沾到油腥,也鲜少吃上几顿安宁的饭。所以有几名士兵就趁着在营外巡逻的机会,悄悄来到了赵家村。 他们来到村口一户农民家里,发现那户人家也没有什么能招待他们的,于是就想要把那家中唯一的一只活物——看家护院的一只大黄狗杀了来吃。 农民自然不答应,于是就和士兵理论起来,最后免不了落个被打的下场。 这边一吵闹起来,立刻惊动了村子里的人,但是面对拿刀的士兵,谁也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看着,有人哀叹,这才解除了那贼隐患,又来了官兵,无论何时都不能让百姓安生啊! 童霏正往村子外面走,见状也围了过去,正看见那些士兵对村民拔刀相向,村民苦苦哀求,将大黄狗抱在怀里,身体蜷缩着向后退去。 怀中的大黄也如受了惊吓一般,对着士兵疯狂地叫着。 “你若再反抗,就对你也不客气了!”那士兵叫嚣着。 童霏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路上她见多了这样欺压百姓的事情,当兵的亦与贼匪没有什么两样,面对这样的人,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胖揍。 童霏一个人打他们四个,经过早前那一战,现在的情况对她来说,简直太轻松了。没两下就给人都打跑了,围观的百姓随即一阵欢呼,纷纷夸耀童霏。 但事情还没有因此而结束,因为没过多久,那几个人又返了回来,而且是带了人回来的。 只见一名将军模样的人骑马跟在那几人后头,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那被打的四人看似理直气壮,来到村口以后,指着还没来得及散的村民说道:“将军,就是这伙刁民!” 那将军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扫视一眼周围的人,原本细长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一些,他的眼睛盯着童霏在看,却是在问在场的所有人,“哪一个是赵子龙?” 这群人来到时候,多数人便已经被惊住,这一问之下更是没人敢答话。童霏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赵云名字的,或许是那几个挨打的士兵逃走时听见村民这么叫过自己,她上前几步,与马背上的人对视,“我就是!” “你可知道本将军是谁?”那人又发问道。 童霏顺势也打量他一番,只知道他大概是袁绍军队的一员将领,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但从他那种大众脸看来,也并不是前世了解过的武将,所以她想都没想就回答说:“不管将军是谁,总归要管好你手下的人才是。” “哦?”那将军迟疑了一下。 只听被打的士兵中又有人说:“我就猜到你要狡辩!将军,这等刁民,应当好好教训才对!” 那被欺负的村民听说他们要伤害童霏,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急忙站了出来将事情的经过如实陈述了一遍。 那将军越听脸色越是难看,最后竟是下了马来。 童霏以为这将军会包庇下属,没想到,在听完村民的陈情以后,却是下令将那四名士兵带回去以军法论处。 之后又径直走到童霏身边,嘴角噙着笑意,说道:“不知道本将军的名号,却敢打本将军的人,你这小子,也算有些胆量。” “那么请问将军高姓大名?”童霏看他还算讲理之人,也就给他一个台阶下。 “韩珩。” 韩珩是谁?童霏没有听过,三国时期的武将太多,出名的又太多,很多人的成就都被其他名人所掩盖了。 但她还是很礼貌地对韩珩抱拳拜了一拜,“原来是韩将军。” 韩珩虽然不姑息手下欺压百姓的行为,却也不会容许别人替他教训属下,这让他觉得颜面无光。于是又对童霏道:“虽然我的下属多有不对,但,你动手打人是否也该给我一个交待呢?” 见童霏不言语,他又继续说道:“不过是一介草民,缘何会功夫?本将军现在怀疑你们当中有敌军的奸细,要全部带回军中,逐个审问!” 童霏本来是想,这人还比较深明大义,刚想在夸奖他一番,没想到又来这么一出,于是忙出声制止道:“这些都是本份的农民,哪里会有将军所说的奸细?若说打人的事,也全是我一人做的,将军要带人回去审问,就带我走吧。” 童霏不会傻到和这群人大打出手,就算让她赢了能怎样,只会给村里人带来更多的苦难而已。 但村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被带走,齐声向韩珩求情。 韩珩对村民保证道:“若查明事情真相,自然会放他安然归来。” 现在两军正在交战之中,虽然韩珩直觉这少年并非奸细,却也不能不多加小心。 在回营的途中,忽然收到前方的军报,对方部队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一战,说话就要开打了。 韩珩转头对一脸无畏表情的童霏说道:“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你不是奸细,你可愿意?” “什么?”童霏当然想快一点离开这里,才不想卷进这些是非当中来。 “前方就是公孙家的军队,若你不是他们派来的奸细,那么你就用你的功夫替我杀敌,杀得越多我就越相信你的清白,若能杀得敌将,自然就解除了你的嫌疑。” 童霏闻言皱起眉来,她与那些人无怨无仇,怎么能够滥杀无辜? 韩珩见她犹豫,貌似不经意地说道:“也许你真的不是奸细,也许奸细还在那群村民当中。” 童霏闻言,满腔怒意,她的妥协就是为了要保证村民的安全,临到这一步,也不得不照着韩珩说的做了,“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再为难赵家村的人!” 韩珩见她如此痛快,也答道:“好!”随即转头纷纷身边士兵:“来人!牵匹马来给赵兄弟!” 士兵牵了马来,缰绳交到童霏手中,童霏二话不说,提枪上马,径直朝着远处两军混战的地方狂奔而去。 韩珩望着那背影,唇角微微上扬,二公子正在用人之际,这个赵子龙,如果真的有本事,或许可以为公子引荐引荐。 第35章 秋风吹着浓云,四散开来,阳光透过绿荫洒落,满城秋色正浓。 乔倩虽是躺着,却并不能睡得安稳。 一大清早就听得外面的吵闹声,一会儿又突然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又听见姐姐乔莹的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却听不清楚仆人对姐姐说了什么,只知道姐姐的房门关上没多久又打开了。她听见乔莹出门,听见乔莹走到她门外的时候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听得乔莹举步离开。 乔倩坐起身,匆忙穿好了衣服打开门,一阵风吹过,她才感到自己身上的绸衣单薄。风吹得花瓣纷纷飘落,到底是秋天了呢。 乔倩轻叹一声,又退了回去,事实上她确实是病了,却不是风寒,只是因着对某人的留恋,而使得思念成疾。 她等在房中,频频蹙眉,姐姐乔莹已经出去很久了,为何还不见回来? 客厅里到底坐着一些什么样的人? 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事? ……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乔莹已经回来了。 乔莹的脸色并不好看,一路脚步匆忙,心中思忖着,这件事要如何对妹妹讲呢?她一定接受不了吧?可又能怎么办呢? 花瓣随风纷落,粘到了裙摆上,乔莹才收敛心神,轻轻提起裙摆跨上台阶。 这件事一定要对乔倩讲才行,至于办法…… 她轻轻推了推门,门没锁。试图面带微笑的走进去,可她发现,当看到乔倩支着下巴,蹙着眉头的时候,她自己也笑不出来了。 乔倩看见乔莹进门,才舒展了眉头,急问道:“这一大早的,何事如此吵闹?” 乔莹拉着乔倩的手一同坐下,尽量保持着平缓的语气说道:“还是把你吵醒了?我本来打算让你多睡一些时候的。其实……今早是吴侯孙策带人来向父亲提亲的。” “提亲?”乔倩也曾听闻过孙策的威名,也知晓父亲对未来女婿的期许,如果她没有猜错,之前姐姐去到前院,大概就是去面见这位孙将军去了。这本应该是好事。 “姐姐见过他了?觉得如何?”乔倩笑着问道,丝毫没有往别处去想,只一心关切着乔莹。 乔莹叹一口气,决定那事还是缓一缓再说,先与乔倩聊一些别的,让她自己也早有心理准备才好,于是回道:“匆匆见过一面,谈不上好与不好。” 乔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些许无奈,被乔倩尽收眼底,这让乔倩不免有些多心,遂开口调笑道:“较之童霏,又如何?” “童公子……”乔莹也不免笑了起来,“两人性格迥异,没有可比之性,只能说是各有所长吧,反倒是那位人称周郎的周公瑾,倒与童公子有些相似,性情颇温和。” 乔莹只得这样一点一点将事情渗透给乔倩,因为以乔倩的性格,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恐怕是会令她做出过激行为的。 “那孙将军来提亲,倒是带了不少人来……”话才一出口,乔倩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提亲带许多人来,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可是提亲的时候带着一位青年才俊在身边,而那个人还被姐姐用来与童霏做比较……她没办法再笑得出来了。 “也就是说……方才姐姐出门前,在我门外停留的时候,其实是想叫我一同去前厅?”乔倩的声音,不自觉地慌乱起来。 乔莹默默点了点头,她就知道,乔倩聪明,一点就透。 事情顿时明朗化了,乔倩暗自嘲笑一声,怎么会笨到以为只是姐姐一人出嫁? 门外阳光和煦,阵阵西风送来凉爽之意,乔倩望着那忘记关上的门,不知道是阳光太过耀眼还是怎的,忽然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眩过去。 幸好乔莹匆忙起身,一把扶住了她。 “倩儿……”乔莹稳稳地扶住她肩膀安慰道:“还有三日……三日以后才来迎亲……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乔倩定了定心神,问乔莹:“姐姐……你想嫁么?” “我……”不想……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父亲没有反对,我又能说些什么? “我不想。”乔倩替乔莹说出了那敢想却不敢说的话。 “我知道。”乔莹又叹一声。自家妹妹心系童霏,她如何不知?但她不知道为何当初童霏会什么也不说就离开。她一直想问的,只是近来乔倩变得沉默了许多,她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不能嫁……”乔倩怔怔地说道。假使童霏从未出现过,她也不要这种安排而来的婚姻。“我要去找父亲……”她说完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倩儿……”乔莹拦她不住,也只好急忙跟了出去。 当乔家姐妹一前一后出现在乔老先生的房间时,乔老先生正坐在椅中不住叹气,见了两姐妹进来,头垂得更低了,心中思绪万千,却是不发一言。 “父亲……”乔倩径直走到他身边,轻唤一声,见他不答应,蓦地跪了下去,“父亲……女儿不能嫁!” 乔老先生忙扶起她,“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为父知道你的心意,不是还有三日么,为父再想办法,你先起来,让为父再好好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寄希望于孙策反悔?还是寄希望于不知何时归来的童霏?可是就算童霏回来又能怎样呢? “不管用尽什么办法,总之……我不能嫁。”乔倩说着,眼泪已是扑簌下落,“父亲,我和童霏……”说起童霏,乔倩的眼泪掉得更多了,话已至此,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倩儿!”乔莹还在极力安慰着,“不要怨父亲,不要闹,也许这两天,童公子就会回来了呢?” 一时间,父女三人都沉默了起来。 童霏回来了又怎样? 带乔倩私奔? 还是带上他们全家逃跑? 孙策会那么大意么? 沉默过后,乔莹拉着乔倩回了房间。对于这门亲事,她的不情愿不亚于乔倩,只不过她到底年长些,父亲和妹妹已经因为这事够伤心了,如果她也表现那么明显,只会雪上加霜而已。 默默相对无语,乔倩不哭也不闹,乔莹反倒愈加担心了起来。 不甘于屈服,却又无计可施。 终究是到了秋天,夜,有点凉了呢…… 乔莹令仆人撤去那已经凉了的饭菜,这一日姐妹两个竟都是一口未动。仆人走后,她也退了出去,总觉得会有办法,只是还没想到而已,这样安慰着自己,却说服不了自己。 月光透过窗纱落在地面,清且冷。乔莹走后,乔倩便对着那一地银白径自长叹。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xxxx 童霏自从赵云死了以后,就一直觉得很奇怪,直到来到赵家村,她不得不以赵云的身份在村里活动,如今又以赵云的身份去保护村民,帮助袁绍军队退敌,她才发现自己从前的想法原来都是错的。 师弟赵云实际就是历史上的那个赵云,只不过因为赵云死了,所以许多事情的顺序也产生了变化,比如赵云的兄长本应该是在赵云投公孙瓒之后才死的,结果却是在赵云出事以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再比如早前就让她觉得奇怪的董卓还活着的事,好像……很多事情不是她记错了时间,而是根本就没有按照她所知道的史实在发展。 她的穿越或许对这个时空产生了影响,所以使得时间都错乱了么? 按照她所知道的历史事件先后顺序,赵云回到赵家村,先去投奔了袁绍,再来是公孙瓒,最后才是跟随了刘备。 但赵云没能回来,回来的是童霏。而童霏又不小心被错认成了赵云,童霏发现赵云似乎一直都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关键点。就好像在玩一款rpg游戏,需要特定的人物和场景才能触发相应的剧情。 童霏盲目地冲进混战的人群中,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那一瞬间,她眼前忽然闪过赵云的面容,那样苍白无力,却是勾起笑容,对她说着“我答应过兄长一定会学成归来”。 那是赵云的心愿啊!那些是赵云和赵峻兄弟俩想要保护的村民啊! 只这一个理由就够了。 童霏握紧手中的长枪,灵巧地避过敌方一员将领突然发出的攻击。 为了救人而杀人。 童霏骑马在敌兵中迂回进攻,她虽然没有下狠手,但韩珩手下的士兵却没有那么仁慈,敌人对她更是不留情面。 那将领每一刀砍过来,都似乎用了十二分力气,但力气虽大,速度却慢了下来。童霏抓着这一弱点,接连舞出枪花。对方应接不暇,很快败下阵来。 当长枪刺透对方的铠甲,童霏想要用力将对方挑下马,却发现,这件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简单。 对方见机又是一刀砍过来,童霏侧身躲了过去,借着对方倾身的这一动作,手上用力一挑,终于把敌将挑下马来。但她没有继续追击,因为敌将落马,军心大乱,那将领在士兵的掩护下又爬上马背,却是再不敢应战,急忙勒令撤兵。 敌军迅速撤离,这边袁家军也火速追击过去,没过多久就将溃散的敌人或斩或擒,只逃走了那一员敌将。 韩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目的一直都是为了试探童霏,什么奸细一说,不过是借口而已。 童霏这时才策马来到韩珩身前,说道:“敌人已经被打败了,现在可以证明我赵家村与他们无关了么?” 韩珩微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本将军也会对属下吩咐下去,不得擅自滋扰村民。” “那我可以走了吧?” “赵兄弟且慢!”韩珩叫住了她,心想,这人无论如何都得要留下才行,“二公子想要见你。” 他不得不说了一个谎话。 作者有话要说:  长评催更什么的,我是不介意的=,= 姑娘们要想我勤快点就多给些鼓励吧~~~~~~ 另,天热,注意防暑。 第36章 在温暖的秋日艳阳下,一列车马队正在官道上缓慢行进着。 车队的前方有骑兵开路,后方亦由骑兵护卫,中间的一辆马车由金玉装饰着,不由得让人好奇车里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微风吹动垂帘,但见车内坐着一男一女。男子相貌平凡,看年纪尚未到而立之年,眉眼间隐隐有一丝浮躁之气。女子至多不过十八、九岁,仪态动人,她正欲伸手去卷垂帘,想要遥望这秋日山色。 只是才一见风,又突然咳了起来。 男子闻声,急忙关切道:“还是见不得风吗?不如我吩咐下去,在原地休息片刻?这晌午的药你还没服过,下人煎药也需要时间,还是休息一阵吧。” 女子用丝帕掩着口鼻,满眼愁绪地闷声道:“这样会否耽误了行程?因为我的病情,已经耽搁了这么多日……” “无妨,到天黑以前就可以到前方镇上的驿站投宿了。”男子连连摆手,见女子又咳一声,顿觉十分心疼,想要伸手去握她扶袖的那只手,却犹豫着不敢上前,生怕恼了佳人。于是又开口道:“我这就下去吩咐,你在这里好生歇息着。” 他弯腰起身下车,忽地又转过身来,笑道:“小心别再凉着。”言罢小心地掀起帘子,迅速跳下了车。 待到那男子下了车,女子才移开掩面的丝帕,原本愁眉不展的俏脸,蓦然微微勾起一个笑容来。 她这才松一口气。 既然出嫁和嫁给谁是她所不能逃避和选择的命运,那么如何嫁,如何生活,她要自己去把握。因为生命来之不易呢。 呵。她暗自嘲笑自己一声,甄洛啊甄洛,你一向自视甚高,那一日却真是糊涂,还要一个孩子来对你说教。 想起那一日,又不由得想起那晚的芦花,白色的一大片,在黑色的天空与莹莹碧水间盛放,她在那里生活了许多年,从来没有觉得芦花那样好看过。 还有那晚的月色和星光,前所未有的让人印象深刻。 童霏。她记得这个名字,若是未来某天还能遇见,她猜想,她一定能一眼就认得出来。毕竟是救命恩人。 那一日她回到家后,及时地泡过热水澡,也喝了一些汤药,所以并没有染到风寒。但却从丫头的那句“千万不能着了凉”得到了一些启发。 于是将计就计。虽然她着凉也并不能避免嫁人,但作为权宜之计,也可为她多争取些时间来考量她的夫君。 她的夫君,是冀州牧袁绍的第二个儿子,袁熙。相对于袁绍的另外两个儿子来说,在风评上略显平庸。所以那时,她并不想嫁。只是因为是冀州牧的儿子,所以父亲满心欢喜地送她出嫁。兄长和姐姐们也是对这桩婚事赞不绝口,因为好歹那也是冀州牧的儿子。 但甄洛心里不那么想。身为次子,又资质平庸,不能继承家业,整日夹在父亲与兄弟间,即使有长处也要被磨灭了。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所以她心中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 但,既然他是她的夫君这事不能改变,那么她也该要做些为人.妻妾必须要为夫君所打算的事情。比如,在一些他犹豫不决的事情上,给予一些提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一见她,顿时心生爱慕,那时的她染了风寒,略显娇弱,纵是铁汉,恐怕也要连心都跟着溶化了。 她微微颦眉,她垂眸颔首,直教他看得心猿意马。 那是成亲的前夜,他素闻她饱读诗书,便欲求教,奈何频频出错,却并没有被她嘲笑,反倒被安慰说:“时局动荡,文不足以安天下,尚武者,但凡心存仁念,便足以得民心。” 当时在袁熙的心目中,对她便又有了新的认识,只道,此女子并非寻常女子一般。于是开始期待起婚后是生活来。 两人正谈话间,有兵士前来汇报说韩珩将军的部队和公孙家在常山附近开战了,欲请二公子下令作战策略。 袁熙在接到这消息的时候,没有避讳甄洛,也是因为那时他还没能从美色迷人之境中抽离心神。他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显然是慌乱的,只一味让那传信士兵跪着,而他自己则皱眉在原地打转。 他此次前来迎亲,只带几百骑兵进入中山境内,其余部队,也就是士兵口中的韩珩所率领的步兵便留守常山附近,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他安然到了这里,那边却起了战事。 袁家与公孙家常年争夺冀州周边的地界,这一次韩珩所带的兵也不多,听士兵讲,公孙家此次是占了上风的,若是硬碰,必然损失惨重,若是回去请援,也必定被父亲责难,被兄长嘲笑,那该如何是好呢? 袁熙左右想不到计策,急得满头大汗。那传令士兵也频频抬头偷看他的神色,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漏听了二公子的命令,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公子爷开口,不觉也急出汗来。 甄洛一直在冷眼旁观,行军打仗这种事,她一个女人家,并不在意,谁胜谁败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这两家常年征战,镇日不是你赢就是我胜,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但看着袁熙急得乱转,想着反正是不指望他能想出什么高招了,况且以后都要对着他生活,那不如让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吧。 于是甄洛轻咳了几声,把袁熙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才开口道:“二公子稍安勿躁,且饮了这杯茶再做打算。”兵家之事,她一介弱质女流不便开口,总要等他主动询问才行。 袁熙听得甄洛这样说,便回到桌前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这一口喝完,顿时如开了窍一般喜上眉梢,他见甄洛如此劝慰自己,猜想方才士兵的话她应该也都听到了,听清了,于是忙问:“甄小姐博览群书,不知对兵法可有见解?” 甄洛心中有些窃喜,但面上还是表现出一贯的冷淡,迟疑着答:“这……” 袁熙见状顿时会意,对士兵吩咐道:“你先退下,容本将军书信一封。” 士兵得令退下。袁熙才来到甄洛身前,做附耳恭听状,“小姐有何见解,但说无妨。” 甄洛微微一笑,推辞着,“妇人家的拙见,恐坏了二公子的大事。”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袁熙此刻心乱如麻,从来所有的事情不是但凭父亲做主,就是身旁谋士为其出谋划策,如今他来迎亲,仅带了一员武将还不在身边,这场仗打得突然,他对此束手无策。所以无论甄洛说出的是什么样的话,只要他觉得有理,就愿意一试。 甄洛闻言也不再犹豫,直说道:“古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多是以智取胜,若是韩将军能够且战且退,拖延作战,敌人将战线拉得越长对我方越是有利,消耗几天下来,再着力反扑,或许可行……” 袁熙略微思索了一阵,也觉有理,于是忙执笔写下书信一封交予士兵快马传递过去。 事实上,自打甄洛讲到“且战且退”,他已经恍然了,只怪自己愚钝,没有想到这一方面,静下心来仔细一思考,确实如此!在写信的时候,他不免又看一眼甄洛,见那女子依然一脸的淡然神态,猜想或许她早就想出了这一办法,只不过碍于礼法不好开口。 他想,能够娶到这样有才智的女子,或许会成为他人生当中的一个转折点,对甄洛的爱慕,从这刻起,也不仅仅只存在与外貌上,对于她,心中更是多了一分尊敬。 他回到座位上,举起茶杯面向甄洛笑道:“明日……你我即将成亲,今日多得夫人提点,为夫……以茶代酒,今后恐怕也要辛苦夫人多多指教了。”言罢将茶喝个干净。 甄洛心中冷笑一声,这“夫人”的称谓,他倒喊得亲切。可她面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又咳了几声,虚弱道:“夜深了,二公子还是请回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袁熙忙恭恭敬敬地告辞,满心期待着大婚当日。 新婚第一夜,她以染病为由拒绝同房,他没有反对。 新婚第二日,辞别父母亲人,她随他启程赶赴邺城,他对她呵护有加。 一路上军报纷至,他都要问过她的意见,捷报频传。 所以如今的袁熙,对甄洛的感情,更像是信徒对神的膜拜一般,他爱她、敬她、也怕她。他视她如珍宝,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只一味的对她好,予取予求。 …… 丫头端了药来,透过垂帘的缝隙,隐约可见袁熙在外忙碌的身影,方才在失神间,甄洛好似听到了马蹄声,于是就问那丫头:“泠雪,可是又有军报传来了?” 泠雪端着药碗,吹了吹,回答甄洛的话道:“听说是韩将军打了胜仗,今夜就可与二公子在前面的驿站汇合了。” 又要入夜……甄洛轻叹一声,这风寒可不要那么轻易痊愈才好。 泠雪又吹了吹药碗,看甄洛一脸的忧伤,深吸了口气,说道:“小姐不用担心,风寒这种病加上舟车劳顿没有那么快就好。”她一说完,即刻捏紧了鼻子,把那一碗药尽数灌到自己的口中。 早晚的药,在房间里服用,还可以偷偷倒掉,这午间的药,在车上服,却没办法逃。 甄洛心疼地执起丝帕为她擦了擦唇角残留的药汁,柔声道:“委屈你了,泠雪。” 这样的日子能拖多久?她还得再有后招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下周二,也就是7月3号要入v了。入v当日三更。 不排除倒v的可能,所以养肥党们,这个周末快点看吧~~然后如果真的有倒v我会发在群共享里面。 没有大家的支持本文也不会v,感谢所有收藏本文和一直默默留言的孩纸们,入v以后也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作者君~~~作者君将不胜感激~~【鞠躬 第37章 童霏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了,莫名其妙被卷进了两方敌对势力的交战中,不得不遵从韩珩的要求,然后现在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什么驿站中。 那家伙吃准了她不会弃村民于不顾,就用这一个条件来要挟她,百试不爽。 当她随部队来到驿站时,已经是日暮了。虽然被韩珩的部下好生招待着,但却更像是被圈禁了起来,毫无自由。她不清楚韩珩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有那个什么二公子要见她干嘛,为了村民的安全,她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但若是对方再有什么无理的要求,她也不会再奉陪了。 驿站设在山脚,孤零零的一座小楼,看起来有点像电影里的龙门客栈,可惜并没有像金香玉那样的美女老板娘,也没有什么惊世宝藏的秘密。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驿站。 童霏百无聊赖地等着韩珩口中的那位二公子出现,一直等到了夜里,才听得屋外传来车马行进的声音,于是急忙走到窗前,倚着窗口向下看去。 但见一行车马自西边而来,不消片刻就整整齐齐在驿站门前停下,童霏一直用眼睛瞄着那些个骑在马背上,做将领装扮的人,猜测哪个人是韩珩口中的二公子。一个接一个地看下来,也还不能下结论。 就在这时,忽然见三辆马车当中的那一辆,垂帘被掀开了。难道这二公子不喜骑马,反倒喜坐马车?她顺势看过去,果然见一华服男子自车上下来。 那男子下了车,转身又去拉垂帘,一名女子从车中走出,男子伸出手去搀扶,女子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朦胧月色下,童霏只觉得那女子的身形十分眼熟,不禁仔细端详起来,想要看清她的长相,只无奈她一直低着头,看不分明。 童霏又往外探了探身子,正巧那女子抬头,大概是觉察到有人正盯着自己,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彼此都是一怔。居然是他(她)! 童霏?! 甄洛?! 童霏还在惊讶,眼见甄洛又将头低了下去。 韩珩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迎接,走到那男子身前躬身一拜,童霏心中才明了,原来那男子就是韩珩口中的二公子。 他既是二公子,甄洛又和他在一起,难道他是袁熙? 童霏心中的疑虑更甚,袁熙要见她做什么?她转身离开窗边,这件事越来越奇怪了。 xxxx 甄洛随着袁熙移步,抬头又向上看了一眼,却已经不见了童霏的身影,她也觉得奇怪,童霏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韩珩边走边对袁熙汇报这日的战况,甄洛没有仔细听,这些全都在她预料之内。 上了楼梯,甄洛往为她准备的房间走着,突然听见韩珩对袁熙说道:“二公子,此次击败敌军,还有一人功劳最大。” 袁熙便问道:“是何人?” “是附近赵家村的村民,名唤赵云。” “说来听听。” 甄洛原本要回房间,也在听到这样的对话时停下了脚步,她心中也好奇是什么人能让传说有些傲气的韩将军来替他邀功。 韩珩于是将事情的原委尽数讲了一遍,最后道:“属下便将他带来驿站,请二公子亲自见上一见,属下以为,此人或许可用。” “这人既然能得到韩将军大加赞许,那必然要见上一见了,人在哪里?” “就在右手边那间房里。”韩珩说着指向不远处右手边有士兵守卫的房间。 袁熙点了点头,转身要对甄洛讲话,只是还没开口,已经被甄洛抢先。 “如此能人,妾身倒也想要见见了。”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看向袁熙。 袁熙立时笑脸相迎,“自然自然,此事也还要夫人帮着参详参详才是。” 韩珩听见自家少将军如此说,不免皱起眉头,他不清楚为什么二公子要对新纳的侧夫人如此恭敬,但猜想那甄夫人想必也是一时兴起,也便没有出言阻拦。 其实甄洛有她自己的打算,她要令袁熙对她产生依赖,如此便能为她争取更多的自由。 只是当那扇门被推开的时候,她的许多计划又都被打乱了。甚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反复思量,若是这一天没有跟着袁熙去见那个叫做赵云的男子,那之后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随着房门的打开,屋内的人也站起身来,清澈的眼眸令人印象深刻,略显单薄的少年还和记忆中一个模样。 甄洛刚想对童霏吐露笑容,才弯起的嘴角,又忽然垂下。 有什么好像弄错了吧? 袁熙要见的是那名叫做赵云的人,为什么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童霏? 袁熙在见到童霏的那刻,也是吃了一惊,他印象中,韩珩说是在赵家村偶遇的擅长使枪的少年,他以为也不过是些山野村夫。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高高瘦瘦、姿容俊秀的人物,连他也在心底不禁暗叹一声,好标致的少年! 韩珩忙上前一步介绍道:“二公子,此人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接着转头又对童霏道:“这一位就是袁公的二公子,这是甄夫人。” 童霏抬手抱拳,稍微低了低头,她早在窗口向外看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甄洛,也顺便知晓了袁熙的身份,那她被带到这里,是袁熙的命令,还是甄洛的意愿? 她抬头的瞬间偷偷看了一眼甄洛,眼波明净、黛眉轻扫,绿云一般浓密的秀发高高盘起,浅蓝色的绫罗衣裙曳地轻摇。神情倒也淡然,却添了一分病态在里面。 果然那次在河里“洗澡”染了风寒么? 袁熙看了童霏一会儿,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童霏未加思索,回道:“赵云,赵子龙。”因为韩珩以为她是赵云,赵家村的人都以为她是赵云。 可是话一出口,她分明感受到甄洛向她投射过来的目光,可只那一瞬,便消失不见,连她自己都以为那不过是错觉而已。 她这才想通,怎么可能是甄洛授意的?她记得真切,那时与甄洛相遇的时候,她说的是本名。可是甄洛并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这更令她费解了。 “赵子龙……”袁熙将这名字重复了一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童霏笑笑,没有答话,静待袁熙的下文。 袁熙确实正在用人之际,手下武将本就不多,有本事的更是稀缺,他听韩珩的描述,知道这赵子龙有情有义,又武艺高超,亲见之下,更是心生欢喜,也有了要留为己用的心思。 于是看一眼甄洛的脸色,见甄洛垂眸表示默许,便对童霏道:“本将军念你征战有功,欲加赏赐,你可有什么心愿?” 童霏愣了愣,还有这样的好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呢?于是回道:“赏赐就不必了,只不过……韩将军交代的事情,在下都照做了,如今是否可以放我还家了呢?” “子龙难道不想留在军中?以你的资历,假以时日必定功成名就,随本将军一同并肩如何?”袁熙有意拉拢,不惜放低身段好言相劝。 童霏忙低头婉拒道:“在下一介山民,蒙二公子抬爱,此次助韩将军破敌,也实属将军谋略使然,实在不敢贸然领功,还请二公子放在下回乡。” “这……”袁熙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疑心童霏可能是另有想要投靠的目标,所以才如此推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规劝。 韩珩见状也出言挽留,都被童霏以各种理由回拒。先不说童霏没有心思卷进这些战争,就算她真有心,也绝对不会选袁熙这种主公。 正尴尬间,甄洛却开口了,她对袁熙道:“此事还应从长计议,夫君也需多给这位小兄弟一些时间考虑才好。” 最初在开满芦花的河岸边相遇,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和童霏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再见,这人,总是给她许多惊喜,无论是名字还是身手。 她忽然有了另一种打算,如果她能够替袁熙劝童霏留在军中,或许她今后的日子真的会好过许多。 于是当众人退出童霏的房间时,甄洛又道:“既然那赵子龙真如韩将军所描述的一样,那这门口的守卫,也可撤去了,夫君要留人,便要有诚意,况且这驿站里外都有守卫,还怕人跑了不成?” 袁熙也觉有理,便吩咐撤掉守卫。待到韩珩也退下以后,甄洛才道:“我想我或许有办法劝他留下。” “是何办法?” “明日……你便知道了。”甄洛推开房门,转身将袁熙拦在门外,道:“我累了,夫君也请早些回房歇息吧。” 袁熙尴尬地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看着门又重新被关起,才讪讪地离开。 甄洛一回到房间,就见泠雪正在处理晚间的汤药。 风寒的事情,她已经不那么在意了,过几日去到邺城,也不好再装下去。眼前,如何留下童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吩咐泠雪去准备热水供她沐浴,待得泠雪归来以后,她问:“二公子睡了么?” 泠雪答:“灯已经灭了。” “好。记得我方才随二公子进去的那间房间么?” “记得。” “你去请那房间里的人过来。” “什么?”泠雪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被别人发现。”甄洛没再解释,轻扯衣带,褪去衣衫进入浴桶中。 泠雪木然地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赶紧转身出去。一直等到走到童霏房间的门口,她也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家小姐在洗澡的时候,要叫她去请别人过去,而且重要的是,那个人还是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还有两章~~~ 看完要随手留花啊喂!作者君的更新速度完全取决于大家的花花草草啊~~求鼓励~~求每人奉献三秒钟留下足迹~~~~ 第38章 童霏和衣躺在床上,思考着是不是应该趁着没有人守在外边,她就可以偷偷逃走了。可是想到她明明听到是甄洛劝的袁熙撤走守卫,若是她逃了,岂不是会连累了甄洛? 可是那件事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什么扬名天下,什么高官厚禄,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她只想快点回去娶乔倩啊! 所以还是逃吧。看那袁熙对甄洛也是爱护有加,应该也不会怎么责怪。就当是童霏欠甄洛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绝好的机会。 没等她逃走,就听见有脚步声在她门口徘徊,那声音很轻,又透着丝丝犹豫。童霏打算不理会,却没想到门突然就被轻轻叩响了。 在这群人中,她唯一认识的就是甄洛。唯一有可能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找她的人,也只有甄洛。 童霏叹一口气,起身去开门,见来人是甄洛身边的丫头,那日在河边也见过的。 那丫头见到她显然也是有些吃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悄声说着:“我家小姐请公子过去房间一叙。” 童霏想,刚刚回绝袁熙还不够明确吗?怎么才过没多久就沉不住气又要问过?而且为什么要这样悄悄地叫丫鬟来传话? 她有些后悔刚刚不要去应门好了,就应该一走了之才对。可既然都已经应了,就过去看看吧,也没准儿是袁熙想通了要放她走呢? 童霏跟着小丫鬟的脚步,最后在走廊里唯一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外停步,丫鬟推门示意她进去,她想也没想就迈步走了进去。 丫鬟关了门守在外面,童霏一直是低着头的,想着人家好歹是袁绍的儿子,总该恭敬一些才好,这样凡事也都好商量。可半天也没听见袁熙问她话,正奇怪呢,突然听见甄洛叫自己的名字。 “童霏?”甄洛叫她。 童霏一愣,循声抬头望去,这一看,她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应门,为什么不赶快逃走,以至于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也在想,若是这一天没有踏进甄洛的房间,那么那些萦绕在她心头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她抬眼看见的,不是袁熙和甄洛两个人,而是只有甄洛自己,并且是正在洗澡的甄洛。虽然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臂,但在古代,只看到手臂也要对人负责才行。 直到童霏抬眼,甄洛才继续往身上撩着水,唇角微微翘起。 童霏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心想,姐姐!你洗澡就洗嘛,好歹也扯个屏风遮挡一下行不行啊?虽然说我是女的吧,那也不能这样啊…… 诶……等等!童霏正要推门离开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甄洛不知道她是女子! 这时,又听甄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你敢离开这房间,我一定会大叫。” 童霏的心咯噔一下,一直就觉得奇怪,甄洛明明在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是谁了,还没有揭穿,然后还叫丫鬟以这样的方式叫自己来,来了以后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而且袁熙一定对此一无所知。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呢? 她当然不怕甄洛大叫,大不了就跟那些人拼了,反正自己本来也是要逃走的。想到这,她又抬腿要走。 又听甄洛说道:“你别忘了,做人应该要珍惜生命,这是你教会我的。” 童霏又陷入了沉思。如果她现在出去,甄洛喊了人来,她若逃不掉,类似于玷污二公子夫人的罪名也一定会坐实,免不了一死;就算被她逃了,韩珩也一定会去为难赵家村的那些人。 怎么样都不行。 就在童霏犹豫的时刻,又听到甄洛的声音,“连个名字都是假的,你还有什么事是骗我的?” 童霏猛地转身,想要解释,一转身却发现甄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衣站在了她身后,她这一转,两个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甄洛的头发渗着水汽,那轻薄的丝质衣衫紧密地和皮肤贴合在一起,衣衫下的玲珑曲线若隐若现。 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碎成水花,很快就在周围晕开一小片水洼。 两个人似乎同时想起了在芦花丛的那夜,也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不同的是,这一次童霏没有湿透,甄洛也没用手捂着童霏的嘴。 童霏笑了。边笑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道:“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那也确实是我的名字,只是……” 话说一半,又被打断,但声音却是从门外传来的。 先听得泠雪的声音:“夫人正在沐浴。” 甄洛又急忙捂了童霏的嘴,不让她再说话。 又听得袁熙的声音:“方才听得好似有说话声。” 泠雪回道:“是夫人在对奴婢讲话。” “好生照顾夫人安寝吧。”这句话之后,再听不到外面有什么声响。 门内的两人又同时都松一口气。 听得门外安静了,甄洛才说道:“你不需要对我解释,我不想知道理由,只是……我希望你能留在他身边。” “为什么?”童霏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袁熙。 “因为我想要你留在他身边。”甄洛抬眼与童霏对视,平静的眼眸中,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期许,没有犹豫,好似只是在对着眼前的人下命令一般。 “……” 见童霏不语,甄洛便低头捂住口鼻,轻轻咳了两声,“因为你救了我,所以使得我现在不得不这样生活,所以……你要负责。” “这……”自己明明是救她一命好不好?怎么说的好像害了她一样?袁熙对她那么好,这还不够么? “是你救了我,是你教我要珍惜生命,难道现在却要告诉我,我选的不对么?” “我不明白……” “我不过,是想将来的日子好过些……”甄洛说着,眼眸里忽然闪现一股哀伤的情绪,她低垂眼帘,那情绪一闪而过,在童霏眼前划过一道星光。 尽管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童霏却也为这一个眼神动容了,当时如果自己没有救甄洛,或许她真的可以不用嫁给袁熙,之后也不会遇见曹丕,更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所以她说要对她负责的话,童霏没有反驳。 “你想要怎么样?”童霏叹一口气,如果自己力所能及,就再帮她一次吧。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想要你跟在他身边。” “这不可能,我对征战没有兴趣,习武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那么,至少帮我一次。”甄洛也作出了让步。毕竟童霏帮她是仁义,不帮也无可厚非。 “你要我做什么?除了这件事。” 甄洛略一思索,答:“我希望你帮他打一场漂亮仗,你知道,如果他在军中的地位提升,相对的,我也会过得好些。” 童霏听了笑出声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赢?我可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什么兵法计策我完全不会。要让我领兵,只怕会连累二公子才对。” 甄洛闻言也是一笑,她不紧不慢地撩动垂在胸前的长发,轻轻收拢,转身坐到桌前,对镜梳妆,片刻,才悠然开口:“不需要你会,只需你击退敌将一人即可。” 韩珩口中的童霏,英勇善战,如何将敌人挑落马下,如何将长枪舞得满场飞花…… 这些甄洛都十分清楚,但从她的角度看童霏,觉得也真的是像童霏说的那样,不是喜欢争斗的人,不适合卷入这类事情中。 但,甄洛也是没有办法。袁熙不是她心目中想嫁的理想对象,所以要努力让他变成她所希望的样子,就要借助一切外力,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因为只有那时,她才可能真正心甘情愿把自己交付给他。 “可是……”童霏又有些迟疑,她已经在这里浪费了许多时间,不知道孙策有没有去提亲,不知道乔倩还能不能等她,她不能再多停留。她顿了一顿,才道:“我可以帮你,但不能是现在。” “为什么?”甄洛不解。 “因为……”童霏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因为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甄洛放下手中的梳子,转头见童霏低头含笑的样子,于是问道:“家中娇妻?” “还……不是呢……”童霏一想到乔倩,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提起乔倩,忽然就红了脸颊。 通常我们在对别人讲起自己心爱的人时,总是不自觉地笑容满面,连语调也洋溢着幸福。 “心上人?” 童霏未及收敛笑意,老实地回道:“是。” 甄洛好似来了兴致,追问道:“不知道,你心之所向,是个什么样的佳人呢?” “她……”童霏不好意思地笑笑,“清扬婉兮,适我愿兮。” 甄洛见童霏眼中流露出的情意,蓦地沉默了一阵。直到水滴重新在凳子脚的周围又汇成一汪,才笑道:“两情相悦,最是不易。” 也最是让人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求花花啊~~ 第39章 童霏说心上人在等她回去,所以不能留在这里。在甄洛看来,这个理由没有什么大不了,关键还得看童霏是不是真心实意要帮自己。 “不如……你先暂且留下,待他派人替你去接了心上人来,如此一来,你二人便可团聚,你亦可以安心帮我。”甄洛之所以这样说,其实也是效仿其他势力君主的做法,将部下的家眷接到自己的辖区范围内,名为保护,实做要挟。 见童霏不回答,甄洛又道:“你要相信二公子派人去接,绝对比你自己去要省时,送信的人,走的是官道,逢驿站便换马,你觉得你快过他们么?” 童霏又陷入了沉思。她既然答应了甄洛要帮忙,如果就这样走掉的话,是有些不够义气了,但她也不能让乔倩等太久,这又是一件两难的事情。如果照着甄洛说的做,或许也是不错的折中办法。帮助袁熙和公孙家开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乔倩那里肯定是不能再多等了。不如就跟着袁熙他们去邺城?然后等乔倩来了以后再做打算? 甄洛看童霏久久不语,不禁蹙起眉头,心急上前一步,“你答应过要帮我的。”说完,又咳了起来。 童霏心一软,回道:“好。我答应你。” 从前我们只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却从没想过,越是善良的人越过得辛苦。善良,所以牵挂得多,所以也常被善良所累。 xxxx 两日之后,童霏随袁熙到达邺城,得令暂时担任袁熙的贴身护卫,时刻备战。 两日之后,距离孙策来娶亲也只还有一夜而已。 原本若只是乔莹出嫁,那将是乔家的一件喜事,可是二小姐乔倩和童公子之间的情愫,也是乔家上下都看在眼里的事情。二小姐一向很有自己的主张,但这两日却安静得出奇,仆人间也不免传了一些流言。有人说,二小姐应当也是默认了这亲事了…… 传言是那么传的,但乔莹心里明白,莫说乔倩,就是她自己,也不想要接受这门婚事,更何况,妹妹早已心有所属。 若说乔倩默认了,她是一定不相信的。可是乔倩这样安静,也实在让她担心。 明日一早,花轿就要盈门,不管怎样,是逃不掉了。 乔倩为什么突然这样安静了呢?反倒让她觉得奇怪、觉得不自然。 入夜以后,乔莹来到乔倩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她慌了,却又不能声张,这几日都没有想出办法来,父亲的心已经够乱了,不能再让他操心。 她也知道妹妹乔倩不可能是跑了,因为乔倩不可能丢下她和父亲不管。 所以,乔倩很可能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恐怕就是她一直害怕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她忙跑出房间去找,找过曾经初次遇见童霏的长廊,看过童霏曾经住过的客房,去过荷塘边的石桥,到过花丛中的凉亭……却都不见乔倩的身影。 到底去哪儿了呢? 房前屋后几乎都找了个遍,却唯独有一处叫她忽略了,那就是屋后的那口井边。 那井水清透,从前姐妹俩常在井边梳妆,但自童霏走了以后,乔倩便不去了,所以乔莹才会暂时忘了这样一个关键的地方。 如果……她不敢再想,提起裙摆朝着屋后跑去。 乔倩果然在那里。她背对着井口坐在井边,低头看月光将影子拉得细长。 月夜凉,树影摇晃。乔莹原本的惊慌失措,在这一刻沉淀下来,放慢脚步朝着乔倩走过去。 “倩儿……”乔莹轻声开口唤她,不敢太大声,怕惊到她,因为乔倩此刻所处的位置太过危险。 得不到回应,乔莹慢慢移到她身边,也在她身旁坐下,随即伸手握住乔倩的双手。若是乔倩有什么想不开的念头,一旦那念头发动,好歹乔莹还能拉她一把。 “倩儿……你在这做什么?”乔莹耐着性子用极其温柔的语调问着,问话的同时握着乔倩的手也紧了紧。 “姐姐……”乔倩茫然地抬起头,好似才回过神来一样,完全不知道乔莹是何时出现在这里的。 也是她这一抬头,乔莹才看见她一脸的泪痕未干。 乔倩似乎也是有些惊讶,这眼泪……不知不觉间落了满颊,她竟然毫无知觉。 匆忙抬手抹了去,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转而问乔莹:“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乔莹叹一口气,细声道:“我才要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乔倩侧过身去,望着盈满月光的井水,凝眸低首道:“我在等天亮。” “是在等童霏吧?”乔莹轻声问着,也不禁面带忧容。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相信童霏会回来吗? 她们都心知,那是不可能发生的。路途遥远,云山阻隔,除非大罗神仙,常人如何能做到? 乔倩再忍不住,潸然泪下。一时愁肠百结。 “她应当是知道的,我一直在等她回来,哪怕到了现在,我也依然相信她会回来带我走……只是……夜已经那么深……她会不会迷路?又或者……她回来见不到我……我岂不是失信于她?虽然叫她不要抱有希望……可我一直在等她呀!她会不会真的那么傻……真的以为我不会等……” 乔倩说着,泪珠滚滚下落,滑过脸颊,落到乔莹的手上,跟着又滚落进井水里。一串一串,激起阵阵涟漪。 “我一定……会等她回来的。”她星眸微合,垂着眼泪,却是怎么止都止不住。 乔莹没再劝她,只叹一声,“你这傻孩子。” 乔莹拿出丝帕来替乔倩擦眼泪,那淡粉色的一角,很快被泪水沾湿,乔莹才注意到,这丝帕,居然是那日从童霏手上拿回来的那条。她一直带在身上,未曾用过,此次不知道怎么的,居然鬼使神差地拿了这条出来。明明还有另一条在身上常用的。 这丝帕,染过童霏的血,浸过乔倩的泪,这两人,应当是注定交缠在一起的命运,却在明早,不得不错开了么? 默不作声。若不是那止不住的泪水滴落,她们都以为时间会在这刻静止了。 皖城的秋夜,虽然不似北方那般凉,却也隐隐偷着丝丝寒意。不知是晚风吹得水凉,还是人心中的秋意太浓。 明日还要出嫁,总不该在这里痴坐一夜,就算心有不甘,也不能带病出嫁才对。于是乔莹劝乔倩:“夜深了,回房去等好不好?” 乔倩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乔莹又道:“假使他回来……应当也是去房间找你,你坐在这里,也要累他苦寻,还是回房吧。”她明知道童霏不可能回来了,至少今夜不可能赶得及回来,却还是要这样劝说妹妹。因为她知道,天不亮,花轿不来,乔倩是一定不会死心的。 乔倩迟疑了一阵,也觉得姐姐的话是在理的,童霏不知道这个地方,就算回来了,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找来这里。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默许。由着乔莹扶她起来,一路沉默着回到了房间里。 烛影轻摇,半启的窗上落满月光。 乔倩只顾痴痴坐着,乔莹也就陪她坐着。 忽而一阵疾风吹来,吹动枝上花落,吹得纱窗摇晃,吹醒沉寂的火苗扑簌。乔莹再去关窗,眼见月色已然淡淡要隐去了。 “天快亮了。”她轻声说着,提醒乔倩,也提醒自己。 早就不抱希望的事,为何要随着乔倩一起疯? 乔倩闻言,那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浸润了眼眶。 她喃喃道:“我答应童霏要等她回来的……我答应过的……我其实是答应的……”她边哭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乔莹听不懂的话。 乔莹抹掉眼角的泪水,故作镇静地对乔倩说道:“天亮了,梦,也该醒了。” 乔倩摇头,神色慌张,“她会回来……”反反覆覆说着这句话,就像是要给自己催眠一样,不断的提醒自己,脑海中就会幻想出那个画面;不停的欺骗自己,以为就可以变成现实。 自欺,却没办法欺人。 她蓦地站起身来,透过窗子,看屋外天色渐渐被点亮,一双泪眼模糊,哽咽着问乔莹:“我想要等她回来,可是……如果活着没法等,那我,死了就可以一直等下去了吧?” 乔莹一惊,“你在说什么傻话?”赶忙走上前去抓住乔倩的手,阻止她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乔莹那一直忍着没能流出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是忍不住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办法,我也有想过要逃,我们父女三人逃离这里,可是天下之大,又到处战乱,何处能让我们容身呢?我想过百种千种方法,却唯独没有你这一种,倩儿,你要记得,你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再见到童霏!” “可是……” “之前我经过父亲房前,见父亲也是不停唉声叹气,已经几日未曾进食,他也并不比我们姐妹好过,所以如果是为了父亲安康,我是愿意嫁的。你也还是收起这样的念头吧,童公子……他……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屋外,早起的仆人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这是乔府的大日子,让人不胜欢喜,就连那微红的曙色,好似也沾了喜气一般。 姐妹两个不得不认真面对眼前的事实,纷纷泪落,相拥而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世事岂能尽如我意?”乔莹轻抚乔倩依然因哭泣而颤抖的后背,“曾经……你且忘了吧……” 忘掉过去,忘掉那个人,忘掉那些梦一般的回忆…… 乔倩紧紧咬唇,垂眸用力点了点头。 因为有些爱,真的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了。 屋外的人声渐渐多了起来,待嫁的新娘正欲梳妆…… 作者有话要说:0.0看在三更的份上,也请大家不要霸王我了好不? 第40章 初到邺城的这一夜,童霏辗转难眠。才一睡着,又被突如其来的噩梦惊醒。梦里发生了什么,她不记得,只是反复睡着反复醒来。 零零碎碎的梦境,实在是理不出头绪,或者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要记得。可见,那个梦,确实有够恐怖了。 童霏听了甄洛的话,安心留在袁熙身边负责护卫工作,袁熙也早在两日前就派了两人,一路快马向皖城而去。 童霏考虑到自己当时在皖城的时候,告知的都是自己的真实姓名,如今她在身份上有了变化,未免造成误会,便写了一封亲笔信叫那两人交给乔老先生。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就只能安然等待。 天明时分,童霏还在重复睡睡醒醒,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着,不知道这样的状态是不是预示着即将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xxxx 来到邺城以后,袁熙暗示甄洛要同房的意愿,并且表明心迹只是规规矩矩的同塌而眠。甄洛自然不允,细数了两个理由给他:一是她的伤寒病还没有痊愈,镇日咳嗽恐怕会传染给他;二是他久不归家,理应先去正妻吴氏房中过夜才对。 第二日一大清早,袁熙一起床就收到士兵来报,说是父亲袁绍要亲自领兵与公孙瓒对战。收到这一消息以后,他深觉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在父亲身边有优秀的表现,大概今后大家都要对他另眼相看了。 于是他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去了甄洛房门外等待。 泠雪见了,便掩了门对还没起床的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二公子已经在外面站了很久了,似乎是有些急事。” 甄洛听了,才缓缓坐起身,慵懒地说道:“让他多等些时候吧。” 泠雪兀自偷笑,也未敢多言,着手帮甄洛梳妆打扮。 早饭就搁在桌上,甄洛优雅地吃着。 泠雪悄悄支起窗子,偷看一眼还在外面踱步的袁熙,低笑道:“小姐,二公子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甄洛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道:“不急。” 又过许久,袁熙终于忍不住又上前来敲门了。他在门外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除了父亲可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他有这样多的耐心去等。 他不耐烦地敲门,却也不敢太大力。泠雪来应门,对他行礼道:“让二公子久等了。” 袁熙没有理会,径自迈进屋内,一眼瞥见甄洛正在用早饭,顿觉窝火,正要发作,却见甄洛忽然抬起头看向自己,微微一笑。 “夫君何事如此焦急?还没有用过早饭吧?”甄洛转头唤了泠雪过来,“泠雪,去加一副碗筷来。” 袁熙强压住心中怒意,每一次当她对甄洛的做法失去耐心的时候,总是被那样一个淡薄的笑容轻易就击垮。他在甄洛对面坐好,边迫不及待开口道:“今早我接到消息,父亲要亲自领兵作战,大哥和三弟目前都还没有表态,我想……或许我应该要主动向父亲请命出兵?” 甄洛不语,只是亲自倒了杯茶给他。 袁熙不解其意,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甄洛心中长叹一声,如此明示,他都不能理解,日后真的要指望跟他生活一辈子么?这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绪,使得她对袁熙的好感越来越低。对她好又能怎样? 她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道:“方才,我要你在屋外等了那么久,你还没有想通么?为何总是那么沉不住气?” 既然他天份不足,那就由她来教吧。毕竟,他的荣辱都与她息息相关。 袁熙凝眉低头思索了一阵,有些似懂非懂,他性情浮躁,他心里明白,可是这杯摆在他面前的茶,又是何意? “你叫我要沉得住气,这我明白,但这茶……” “这茶是怎么到你面前的?” “这茶……是你倒给我,又把茶杯推到我面前的……”袁熙说着说着,忽然恍然大悟,“夫人言之有理!妙哉,妙哉!” 于是袁熙连早饭也顾不及吃,便兴冲冲地备马去了营中。 袁熙走后,泠雪也回了房间来,手中并没有拿新的碗筷,她知道小姐不会留他吃饭,那时的话不过是为了把自己支开而已。她知道小姐聪颖,帮着袁熙做成了不少事情,但总归要在下人面前给他留些颜面。 泠雪去厨房取了汤药回来,这伤寒病,说好也快,说不好也没辙,但也快要装不下去了,因为听说二公子的原配吴氏,对自家小姐让二公子在回邺城的首夜去正室房中过夜一事,很是满意,于是便忧心起小姐的病情,说是要找邺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给瞧瞧。 泠雪回到甄洛房间,见甄洛正手执书卷看得入神,也没有打扰,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然后将窗子大开,环视四周并没有人经过,才熟练地将汤药尽数倒在窗外的花盆里。 甄洛缓缓合上书卷,沉吟一声,“这可怜的花儿,也被我连累了。” 泠雪听了,忙合上窗子,转头笑道:“有小姐的这句话,那花儿也是高兴的。” 她何尝不明白,小姐对自己的歉意,虽是转借那窗外的花儿来说出口,却也叫她心里瞬间被暖意包裹着。 可惜了小姐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人物,却要与那愚钝的二公子度过一生,她心中也未免觉得可惜。 xxxx 午间袁绍果然召集了下属及三个儿子商讨与公孙瓒交战的事宜,当袁熙问三个儿子中,谁愿意与他一同前往时,三个人都沉默了。 如果袁熙没有在早间去见过甄洛,这时他一定会贸然站出来,并且毫无意外地收到大哥袁谭的鄙夷眼神,和三弟袁尚嘴角的嘲讽之意,也会受到父亲的质疑。所以他沉住气,选择沉默。 袁绍面色凝重,视线一一扫过低头不语的三个儿子身上,目光在长子袁谭身上停留最久,经过袁熙时,想也没想就迅速离开,最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三子袁尚。 袁尚年纪尚轻,为人也有些浮躁,但相较袁熙来讲,他就显得聪明得多。 此次袁绍亲自领兵出战,虽说振奋军心,但兵力与公孙瓒相差悬殊,不得不让人产生担心。袁尚明白,大哥袁谭不主动领命,图的就是假使父亲战死,那他就自然而然地继承父亲的家业,承袭冀州牧一职。所以袁谭自然不担心此战的胜负,横竖都是于他有利。 至于二哥袁熙,不敢上前,原因就是因为他没有本事。 袁尚想要出战,却也担心此战若败,他在家中的地位会受到动摇。他盘算着,他跟大哥两个人肯定是谁都不愿意出战的,非要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没人比二哥更适合了。 袁尚决定先发制人,上前一步对袁绍道:“此战事关重大,还请父亲三思,若是其他势力趁父亲不备前来偷袭邺城,岂不是腹背受敌,于我军极其不利,所以儿子请求留守邺城,以免除父亲后顾之忧。” 袁绍点点头,他本意也是觉得袁尚年纪轻,还缺少历练,这样关键的一战,若是带着他也着实有些不放心。 袁熙听得袁尚这样说,又偷看了一眼父亲的表情,心道,甄洛果然聪慧,袁尚此举,不恰好如同是将出战这壶茶倒了出去分给别人一样么?他依然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看看大哥袁谭会不会真的将这杯茶推到自己面前来。 不出所料,当袁谭听见袁尚这样说以后,也急忙站了出来,“正因为此战关系重大,所以才要由有经验的人前去才行,儿子听说前几日二弟去迎亲的路上也遇到了公孙家的阻击,那一场以少胜多的仗打得实在是漂亮。如今父亲领兵,亦是兵力相差悬殊,正需要二弟这样的心智与谋略,方能助父亲成以大事。” 袁熙听了,心中对甄洛更加佩服起来,这杯茶已经推到面前了,现在就得看父亲让不让他喝。 袁绍沉默了一阵,其实他本意是想袁谭在兄弟中主动做出表率,毕竟在经验和阅历上,袁谭都是最好的选择,如今袁谭的这番说词,不免让袁绍有些失望。但中子袁熙,虽然平素表现平庸,无功无过,性情虽浮躁却适时内敛,这些年跟在他身边,言传身教,也领会不少。 于是袁绍看向袁熙问道:“显奕,你可愿随为父出征?” 袁熙忙躬身一拜,道:“但凭父亲差遣。” 这一次,他一定会叫父亲和兄弟另眼相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要花花要评论~~~~~ 本文的更新日程,如无意外每周1、2、4、5更新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41章 战争一触即发,袁熙领了军令即刻召见了童霏,并且亲自挑选了一副铠甲赠给她。 “子龙。”袁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童霏,“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靠你了。” 他俨然已经把童霏当作自己人看待,否则也不会把这样稀有的银甲赠予她。 童霏接过银甲,但见那是用精铁打磨,加之皮革精制而成的铠甲,她用双手捧了,只觉其至少有几十斤重,于是忙放置到一旁的桌案上。 “请二公子吩咐便是。”童霏恭敬道。 袁熙示意她坐下,才道:“此番出征,父亲必然不会以我为先锋,或许会作为中路接应,如果敌将破了先锋队伍杀来,你只需看准时机缠住敌将即可。” 童霏闻言有些不解,“这样的事情韩珩将军不是更有优势才对?属下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实在不懂战场之道。” 袁熙笑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敌人曾与韩将军多次交手,深悉其身手与作战方式,由他出面,讨不到什么好处。反倒是你,几乎从未有人见过的生面孔,即使突然杀出,也不会引起对方太多的注意,所以,更方便偷袭。” 童霏顿时了然,拼实力,袁熙的军队自然不济,若是敌人能破先锋队伍,到他这里固然也只能拖延一点时间而已。所以他要动动脑子才行。 第二日天还没亮,大部队已经出发了。童霏穿着袁熙送她的银甲,提枪立马在袁熙身边随行。若只为了杀敌,不穿盔甲自然少了不少负累,但要想保命,盔甲虽重,却能抵挡大部分的杀伤。 所以尽管重,大多数将领却还都愿意选择穿着它上战场。但此时,铠甲这种东西,也并不是全军都能佩戴的,所以她更为震惊她身穿的这件是有多宝贵。 童霏这个人,饮水思源。别人待她三分好,她必十分以报之。 袁绍与公孙瓒之间,最初开战的原因,是袁绍攻打袁术时,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在作战中被袁绍军的流矢射中身亡。公孙瓒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极其愤怒,于是举兵攻打袁绍,就这样袁绍与公孙瓒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兼并战。 历史上记载,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袁绍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讨伐公孙瓒上。 童霏随军前行,聆听部署以后才知道,原来这一战,是历史上有名的界桥之战。她记得这一战是袁绍胜了的。 两军于界桥南二十里的地点对峙,这是双方争霸的关键性一战。 袁绍令属下麴义率领八百精兵为先锋,以强弩千张为掩护,袁熙着中路接应,他自己则亲自统领步兵数万人在后。 童霏见那麴义生得面阔口方,手持长枪巍然坐在马背上,脸色安宁。这一员将领,在这一战中功不可没。 据童霏所知,当时公孙瓒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他以三万步兵排列成方阵,两翼各配备骑兵五千多人,自己则骑着白马于中间督战。 首先由公孙瓒开始了冲锋,袁绍大将麴义则指挥士兵埋伏在盾牌下等待时机,当公孙瓒的骑兵冲到相距几十步的地方时,麴义率众一起跳跃而起,砍杀而出,与此同时,千张强弩齐发,向公孙瓒的骑兵飞射。公孙瓒的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骑兵、步兵争相逃命,全军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 公孙瓒方面的前锋为武将严钢,按理说应该是麴义亲斩的严钢,可是这时,一直在默默观战的袁熙却突然开口对童霏道:“子龙,可有看清对面穿黑甲的将领?” 距离有近百米远,童霏看不清那人长相,加之战场上沙尘滚滚,更加看不清晰,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于是她答:“隐约可见,却看不分明。” 袁熙笑了笑,“你只需记得这身形便可。好!是时候该到我们出击了!子龙!要小心!。” 童霏领命打马前行,穿过混战的人群加入战圈,与麴义一同围攻严钢。 麴义看一眼童霏,见这员小将眼生得很,但枪法着实漂亮,他与严钢缠斗多时,都未取得优势,这小将甫一出手,就令敌人情况吃紧了。 于是麴义停下攻击严钢,转而帮助童霏清理周遭围攻的士兵。 马蹄来往间,只听得兵器相撞的声音、战场上厮杀的吼叫声。 童霏连连出枪,趁敌不备,一枪直击封喉,严钢随即落马身亡。 公孙瓒见状,匆忙下令往界桥退守。 麴义赞许地看一眼童霏,没有多言,下令继续追击敌人。 童霏即刻返回袁熙身边复命。 战争进行到此时,袁绍一直是在后方指挥,他见公孙瓒大势已去,于是命令全军出击,自己只带了强弩数十张和持戟侍卫百余人缓慢行进。 哪知公孙瓒军中有两千多逃散的骑兵突然出现,与袁绍相遇,迅速将袁绍的一百多人都围了起来。 童霏一回到袁熙身边,袁熙便关切地问她是否有受伤,并对她的表现大加赞许,后袁绍着令全军追击敌人,童霏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不忍心,便在半路提醒袁熙道:“前方有麴义将军领兵,必然取胜,但主公一人在后方,恐防敌人偷袭,二公子是否该回去看看?” 袁熙皱眉思索片刻,于是令童霏与韩珩继续领兵追击,他自己则又带两千人掉头去接应袁绍。 实际上,袁绍遭遇敌人的两千骑兵围劫,救他的人也还是麴义。 但童霏这个人,之前也说过了,谁对她好,她肯定对那人更好。所以这一次,袁熙要立头功了。 界桥一战,袁绍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被骑兵围困的时候,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前来营救他的人,居然是中子袁熙,这让他惊讶的同时,也倍感欣慰。此战之后,无论是袁绍还是军中诸将,都不得不对袁熙另眼相看了。 xxxx 夜里军队在野外扎营,这是童霏第一次正式上阵杀敌,直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望着篝火堆中那扑簌跳跃的火苗,安静的军营中蓦地让她徒然生出许多伤悲来。 这样安静的夜,这样清朗的月,不知道乔倩在做什么呢? 二公子派去接她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快到吧?一想到就快能够见到乔倩,童霏的心情更加激动起来。 她虽然没有周瑜的智谋,虽然比不过周瑜多才,虽然……是个女子,但,她相信,乔倩一定会等着她。 银色的月光照在她银白的铠甲上,映得她俊秀的五官更加立体起来,眼眸虽然低垂,但嘴角却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等我…… 她对着心底的那人说道。 xxxx 孙策、周瑜同时纳乔家姐妹的消息在军中一传开来,立时引起军士们的钦羡,当夜设酒筵犒赏全军,一派和乐景象。 喜宴上,孙权和孙尚香显得最为高兴。孙权是心疼哥哥孙策一直为着孙家劳碌,他已经许久没看到哥哥如此放松了。而孙尚香,不仅仅是为哥哥高兴,也是因为这夜,孙策破例准许她饮酒。 酒这东西,真是奇妙,她才喝了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就已经觉得身子飘忽了。宴席太吵,孙尚香偷偷提了酒壶溜走,打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享受。 她刚学饮酒,却又贪杯,独自在花园凉亭中自斟自酌。 晚风送来凉爽之意,却没能吹散她面上的红云,没几杯的工夫,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她摇晃着起身,只觉得口干舌燥,胃里又因为饮酒烧得慌。 环视周围,找到通往后院厢房的长廊入口,跌跌撞撞连转了几个弯,转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最终在一间房间门外停下脚步,刚想推门进去找杯茶水喝,一眼瞥见门外站着的丫头有些眼熟。 那丫头见她醉酒走过来,要进去身后的那间新房,忙施礼道:“小姐……这是周将军的新房……” 孙尚香闻言怔了怔,周瑜纳的那位夫人,早前花轿进门的时候她偷看了一眼,虽然也有倾城美貌,但却让人觉得不好接近,没有新嫂嫂看起来温柔可亲。 孙尚香撇了撇嘴,她才不要进去呢!大哥的房间是在哪儿来着?她又有点晕头转向了。 踉跄着摸到孙策房门前,见丫头也要阻拦,她急忙开口:“我来喝杯茶就走。”谁再拦她就要跟谁急了,她都要渴死了!抿嘴回味一下,口中的酒香虽然泛着甜香,可是却实在让人口渴至极。 猛地推门进房,却突然撞上乔莹惊慌的目光,孙尚香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下一刻她再看过去的时候,乔莹的目光又变得柔和起来。 孙尚香咧嘴笑了笑,见乔莹穿着大红嫁衣,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好看,便夸耀道:“嫂嫂穿着嫁衣的样子真好看。” 乔莹忆起她便是那日去提亲时见过的,孙策的妹妹,看出她饮了酒,于是忙叫丫头去拿茶水来给她饮用。 孙尚香也便不客气地接过来喝,边喝还不忘边打量着乔莹。人们常说,女子在嫁人的那刻是最美丽动人的,孙尚香看着面前的乔莹,安心接受她温柔的照顾,便更觉得大哥娶了乔莹确实是一件幸事。 年幼的她,在此刻,也不禁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期待。 不知道将来,她会为谁披上这漂亮的红嫁衣呢?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战争。虽然知道大家不喜欢看战争戏,但有些战争场面不能不写,如果童霏没有参与过这些,没有办法体现出她的闪光点啊,她也没有办法成长。那么大家所钟爱的那些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 2、关于人妻。抛开作者君是不是人妻控这个不谈,这和本文没有直接关系= =。本文虽然是yy剧本,但咱也不能太扯吧?乔倩嫁人,童霏没办法阻止。一来,山长水远,无论是她还是那去接乔倩的人都来不及抢在嫁人之前;二来,势单力薄,无论是童霏还是袁熙的军队,都没办法与孙策的军团开战。妄自抢亲,自己要死不说,还要连累乔家其他的人,这点大家也要考虑到啊。在那个年代,无权无势,单凭一个人很多事情都做不成的。 3、策瑜恋是一定的,大家不用怀疑,所以对于二乔的出嫁,是否可以宽容一些? p.s.大家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欢迎留言啊,作者君会尽力解释= = 第42章 周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笑得开怀的孙策了,恍惚间又让他看到了从前的伯符。众将领频频举杯相敬,孙策毫不含糊,一一应下。 周瑜几次想开口劝他少喝,话一到嘴边,却又都因着他嘴角的笑意而咽下。 最后,周瑜只得默不作声,也不看孙策,仿佛这大喜的日子跟他无关,他不过是冷眼旁观孙策的幸福而已。 孙策自然知道周瑜时常看向自己,但他却一直都刻意不去回应。他一杯又一杯地与人对饮,趁着醉意,也不禁在想,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公瑾之间开始变得没有从前那般纯粹了呢? 从前他们二人朝夕相伴,无话不谈,是因为什么,公瑾开始变得沉默了呢?难道只是因为那一次,在开满海棠花的山巅,他们二人席地而卧,仰首瞭望星空时,他无意间的那句“如果公瑾是女子,我一定要娶你过门”…… 酒宴上有歌舞伎人正在表演,新摘的粉色花瓣随着舞者舞动的衣袖上下翻飞,霎时飘落满场。 周瑜看着那粉色的一片片花瓣,眼前也浮现出多年前的那一夜,那一夜山花烂漫,他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闪烁的繁星,忽地轻叹一声,“满天的星光闪耀,却也不及那一轮满月白得耀眼。” 当时孙策笑他,“公瑾总是如此多愁善感,倒像个姑娘家。” 他自然不服,反驳道:“哪里像女子了?” 孙策大笑,却是侧头注视他道:“如果公瑾是女子,我一定要娶你过门。” 周瑜微微笑着,突然觉得脸颊滚烫,不敢再与孙策对视,只顾看被风吹散的海棠花瓣,一片一片从面前飘过,越过青草地,越过树枝,被吹向遥远的天际。…… 孙策偷偷看一眼面前的周瑜,看他白皙的面孔因着饮酒而变得绯红,也突然忆起那一日,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公瑾的脸,也像这般红过的。 再也……回不去了不是么?从他接过父亲身上的担子开始,从他娶妻开始……他和公瑾,虽近犹远。 这一次,他以为同时和他纳妾,会改善两人的关系,但好像又事与愿违了。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呢? 他不喜欢这样猜来猜去,却也没有理由去问,有些话,说出来就会变成利剑,杀人于无形。那宁愿不说。 他以为,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两人身边的女子都不够美好,所以才对年少时那懵懂的情愫过分执着,所以他才向乔家提亲。 只期望,这一次,一切……都有新的开始吧。 花开,花落,无心;醉生,醉死,有情。 孙策微微阖起双眼,烈酒烧着喉咙下肚,他已然麻木不知滋味。 周瑜终于放弃不再纠结,不再看孙策,只暗自苦笑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遂起身抱拳对孙策道:“公瑾不胜酒力,要先行歇息了。” 接着又对诸将领道:“各位尽兴。” 众人又调笑了他几句才放他离去,孙策只望了他背影一眼,便垂下眼帘,继续杯中的酒。 周瑜步出庭院,缓缓走向新房,回头再望一眼远处的欢声笑语,默然叹一口气。 一轮满月挂在天边,本该是人月两团圆的秋日夜晚,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伤悲。 待到他进到新房,见到乔倩,忍不住又叹一声。娶正妻时,他也有想过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可是,只要他一天还在孙策阵营,只要孙策还在他面前出现,他就不可能忘得掉。 就算表面上有些不为人知的疏离感受,但他清楚地知道,只要孙策回头,他永远在那年开满海棠花的山间,在原地等他,只要他回头,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丫头从外面轻声叩好门,欠身道:“将军若有吩咐便唤奴婢一声即可。” 他轻轻点头,没有言语。抬眼看坐在榻上的乔倩,灯影照得她的身体略微有些颤抖。 周瑜缓步走过去,在她身旁并肩而坐,他和她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她甚至都能听到他细微的叹气声;他也听得到她沉默的泪水滑落的声音。 远处,酒筵仍旧在继续,偶尔能听到忽地爆发出一阵笑声。相较之下,屋子里的这两人,倒有些煞风景了。 乔倩局促地坐着,见周瑜也不说话,心中更加紧张了起来,两手交握在一起,紧紧抓着衣角不松手。 心里害怕、委屈、伤心、不知所措……种种复杂的情感交杂在一起,止不住地悄然落泪,又不敢贸然抬手去擦。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 远处,人声渐悄,夜晚顿显安静起来。 喧闹的宴席落幕,孙策自周瑜门前经过,见灯还亮着,遂问守候在门外的丫头,“周将军还未安寝?” 丫头答:“将军已进房多时,想必已经安睡。” “你退下吧。” 孙策挥退那小丫头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门口静默了一阵。脑海中几乎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但也移不动步。 孙策站在门外的时候,周瑜的心突然间雀跃起来,像是有着什么感应一样,他轻轻起身走到门前,与他隔门相望。 两个人之间只隔一道门,没有人敲门,也没有人开门。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周瑜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且越走越远,才又叹一声转回身来。 他径自坐在桌前,自斟自酌一杯,想着毕竟是新婚之夜,好歹不要冷落人家姑娘才对。于是柔声对泪水涟涟的乔倩道:“听说你为此还寻了短见,嫁给我就这么让你觉得委屈吗?” 乔倩心中一紧,为何连这事他都知道?果然早在提亲那日开始,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被人看顾了起来么?所以那些所谓的办法,从来都只是徒劳。她沉默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才开口道:“将军文武双全,乃是当世英豪,能常伴将军左右,是乔倩之幸,然……” “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是么?”周瑜打断她的话。 心上人,意中人,心中所爱慕的人,他又何尝没有呢? 乔倩没答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泪水再一次决堤。 周瑜兀自叹一口气,起身慢慢走到她身前,抬起那挂满泪痕的秀脸,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而后心疼地为她拭去腮边的泪水,又柔声道:“你不要怕,我对你没有旁的心思,只不过……是伯符要娶你姐姐,才叫我娶你。不要哭了,好吗?” 乔倩此时才敢抬眼看他,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会强人所难的周公瑾,这秀雅的翩翩公子正温柔地为自己擦着泪水。 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哪有女子不爱? 如果她从来没有遇见过童霏,恐怕也会爱上眼前这人吧?只是,她已然遇见了童霏,断不可再有二心。 她慢慢别过脸去,颤声问着:“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 她很想问既然如此他还要娶她吗?可是话还没等出口,她已经反应过来,她有什么立场去问? 周瑜收回手,似乎猜到她想要问些什么,于是微笑道:“我说过,我对你没有心思,如今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时候不早了,快些睡吧。” 他一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门的一瞬间又回头道:“记得,别再哭了,不然明日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呢。” 他对着乔倩笑得温暖,就像兄长宠溺妹妹的笑容一样,这笑容让乔倩觉得舒心,也就真的听他的话,提袖抹干了眼泪。 滚烫的泪水,湿透大红的新嫁衣。她无力瘫倒在床上,眼角还残存着斑斑泪痕。 雕花窗外已是深深的夜晚,萧瑟的月光落在窗前,与桌上跳跃的烛光遥相呼应。 童霏……你在哪儿?乔倩在心底唤她。你何时回来?你知道我已经嫁给别人了吗?对不起……我没能真的等你…… xxxx 孙策才一走到自己的新房门前,就听到里面传出女子谈笑的声音来,其中一个,他听得出是自己那娇宠的妹妹。 门外的丫头见了他来,匆忙要行礼,他摆了摆手挥退,小丫头默不作声地悄悄离开。 孙策无心破坏那二人的交谈,只不过,毕竟是新婚之夜,哪有新郎不入洞房之理? 他轻轻推门进去,屋内那两人立时收敛了笑意。 孙尚香本是因着酒意四肢无力,所以才留在这里和乔莹聊天醒酒,见孙策突然进门,酒也醒了几分。往日里虽然很怕孙策责罚,但这日因饮酒的关系,也平添了几分气势,壮着胆子对孙策道:“大哥贪恋杯盏,冷落了新嫂嫂,所以小妹才来给嫂嫂解闷……” 她以为孙策一定又要骂她没规矩,以为孙策会发脾气严禁她以后再饮酒。 没想到,孙策却是笑着说:“你喜欢新嫂嫂吗?” 此话一出口,孙尚香和乔莹都愣住了,她们都以为孙策要发火才对。乔莹自打他一进门就一直低头不作声,也不敢抬眼看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孙策见孙尚香不回话,便当她是默认,于是又笑了笑:“难得你会喜欢,那么今日便多陪陪她吧。”孙策言罢转身欲离去。 孙尚香匆忙站起身,酒也醒了大半,刚刚大哥的那个笑容过于温和,令到她不知所措,她急忙在他身后喊道:“大哥,我这就回房……” 孙策及时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而后悠然步出房门。 只留下两个女子,在房中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出嫁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了,作者君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t.t 本文np,但童霏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那些女子也并非都爱童霏。收谁不收谁,我只能说根据剧情发展吧,凡存在,必有其道理。 第43章 首战告捷,接下来遇到几股残余势力的追击战也打得格外轻松,直把公孙瓒追得退守幽州才休战。 袁绍大悦,整兵回到邺城以后,大摆宴席犒劳将士。 宴席之上,袁熙一度成为众人话题的中心人物,这是他长这么大,这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对此他十分满足,不觉间多饮了几杯。 他心知这一回多亏了甄洛的提点,还有童霏在一旁的协助,否则他如何能成事呢? 尽管童霏只是他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他却赐了酒给她,二人举杯同饮。 这一回,她应该可以走了吧?童霏心想。 等乔倩来了邺城以后,她可以先带她回赵家村生活一段时间,那里民风淳朴,如今又除了贼患,也是少有的安宁地段。若乔倩不喜欢,她还可以带她回去皖城,或者就回到自家的山上,反正这一路走来的情况她都已经熟悉,也没有了最初的那些顾虑。又或者…… 她在心中计划着将来,全然不知道乔倩已经不可能来到邺城了。 酒筵一结束,童霏便护送袁熙回到府上,袁熙因念着甄洛,所以一回去,便径直去了甄洛的房间。 童霏站在一旁,正等着他的吩咐也好回房去休息,因为做侍卫的缘故,袁熙特意在书房一侧给她备了一间房,好待有什么事情能及时找到她。 只是袁熙刚走到甄洛门口还没等敲门,便被泠雪给拦住了,“二公子,夫人今日……身子不大方便,请将军过几日再来吧。”她微微颔首行礼道。这几日二公子外出征战,吴夫人也真的请了大夫来给自家小姐看诊,这伤寒是装不下去了。 袁熙面露惋惜之情,轻叹一口气,无奈转身,对童霏道:“去吴夫人房里。” 童霏于是提灯在前面为他引路,一路无话。待到来到吴夫人门前,袁熙却突然开口说:“这一次全靠子龙,才让本将军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子龙有什么要求,只要本将军能够做得到的,一定满足你。” 童霏笑了笑,“那么便请将军放我回乡吧。” 袁熙闻言不禁也开怀大笑:“子龙才饮一杯便醉了么?真是会说笑呢。本将军只当你这是醉话吧。”说完对童霏挥了挥手,便推门进了吴氏房间。 童霏心里又犯了嘀咕,看来在去留的问题上,她还得从甄洛那里入手才行。 xxxx 第二日袁熙不用去军营处理政务,所以童霏也就得了空闲,袁熙派出去接乔倩的人也去了许多日,日夜兼程的话,也应该差不多到皖城了。童霏想找个机会去和甄洛商量离开的事情,虽然袁熙待她不错,但她确实无心参与这些战争。 她只想安稳地过日子而已。 她知道甄洛每日都要来花园里散步,于是早早地在那里等着,没多久,果然看见甄洛在丫鬟的搀扶下,信步在花园里走着。 童霏没有犹豫,迎面朝她走过去。甄洛于是停下脚步,淡然一笑看向她,“赵……侍卫?” 童霏没有在意她在称呼上的刻意停顿,而是十分恭敬地对她行礼道:“参见甄夫人。” 甄洛转头递给泠雪一个眼神,泠雪立刻会意退到几步之外守着。这时,甄洛才问童霏:“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么?” 童霏点点头,“界桥一战,二公子已经立了大功,我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于是想提前和夫人招呼一声,待到她来到邺城,便放我离去吧。” 甄洛明白童霏真心想走,只待其未婚妻一到邺城,她是再没办法强留人了。她轻声回应:“那是自然,但这几日还要辛苦你才是。” 童霏闻言忙对她拱了拱手,果然这件事还得要找甄洛说才可以,于是忙回答:“夫人言重了,二公子待我不薄,我理应如此。” 甄洛听得童霏一而再地称呼自己为“夫人”,不禁轻蹙眉头,抬眼缓缓与童霏对视,放低了音量说着:“夫人?你也觉得我应该成为这袁府的夫人么?” 冷风吹过,她敛了敛衣袖,又移开目光看向树上飘零而落的叶子。 童霏怔了怔,难道不应该这么叫么? 甄洛也没再说什么,从童霏面前飘然经过,在经过的瞬间又瞥了童霏一眼。她总觉得,眼前的童霏,除了名字以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xxxx 又过几日,军中对于袁熙立功的事情,热情已经减淡,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当时所有人都称赞他,但隐隐又觉得,他立功不过是偶然的巧合罢了。 于是久了,也就渐渐淡忘了。袁熙的地位丝毫没有因为那一次胜仗而得到显著的提升,他对此依然闷闷不乐。虽有功,但在兄弟间的表现来说,好似也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夸耀的地方,袁绍也并没有对他委以重任,他依然还处在夹缝中,受着夹板气。 这日的一次会议中,好的差事又叫大哥和三弟抢了去,他只能留守邺城,完全没有表现的机会,这让他心中十分郁闷。于是晚间便去酒馆饮酒,直喝得大醉酩酊。 童霏带他回府的时候,他还在胡言乱语。 “为什么……我怎么做都没有机会?父亲……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 童霏听了不忍,便安慰道:“二公子醉了,主公没有觉得二公子不够好。” 袁熙不是袁绍最能干的儿子,也不是袁绍最宠爱的儿子,要不怎么说古往今来,在家里排行中间的孩子最可怜呢? 袁熙听了童霏的话忽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轻声笑着,笑着笑着声音渐渐大了,他笑自己太过天真,以为立一次功就会叫人另眼相待。结果虽说不上是徒劳,但也并没有为他带来更多好处。是做的不够?还是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笑够了,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转头对童霏道:“送我去夫人房间。” 童霏犹豫了一下问道:“去哪位夫人房里?” “废话,当然是甄夫人房里!”袁熙心中郁卒,此刻又醉眼朦胧,若是平时,他一定会瞪一眼童霏。 童霏只答一声“是”,便扶着他往甄洛的房间去了。那时袁熙问她时,她突然想起了甄洛的话,所以才会迟疑。 到了甄洛房门口,来应门的又是那小丫鬟泠雪。 袁熙抬腿便往屋里进,泠雪拦他不住,急忙说道:“二公子,二公子不可!” 袁熙被她吵得心烦,怒道:“又怎么了?”先是伤寒拖拖延延一直不好,好不容易治好了,又逢她身子不适,这又是几天过去了,又生出了什么幺蛾子来? “夫人起了疹子,才刚看过大夫,说这疹子是要传染的,要静养个把月才能好,所以……二公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以免被传染上。”泠雪面上虽是小心翼翼,但说话时却是有条不紊的,待说完这番话后,她便低下头去不再说话,静等袁熙的回应。 袁熙自然不信,“什么疹子?我倒要看看。”往日他对甄洛一向恭敬有加,今日因着醉酒加之心情郁闷,也顾不得那么多,言罢又往内室中走去。 童霏看他身形摇晃怕他摔了,又见泠雪还在一旁立着也不过来扶着,他只好也跟了进去,扶住袁熙的手臂,使得他不至于跌倒。 进到内室,果然见甄洛正和衣躺在床上,脸上还蒙着面纱,面纱后面隐约透着几点红色的点子,露出的那半张脸也是面色苍白,看上去确实像是生病了。 甄洛见了他二人进来,被泠雪搀扶着坐起,虚弱地开口道:“夫君既然不信,那便过来看看吧。”说着,她撩起衣袖,露出一段小臂,白玉般的手臂上,也是星星点点的红色。 袁熙见状,酒意已经清醒几分,他犹豫着不敢上前,却也不走,只是怔怔地看着。 甄洛抬眼看了童霏一眼,又最终将目光落在袁熙身上,作势要解自己衣裳道:“难道这样夫君才会信么?” 袁熙连忙出声制止,“罢了,你好生养病吧。” 自己女人的身体怎么可以给旁人看? 他内心有气,却又不能跟甄洛发火,毕竟有些事情都是全靠与她商议才做成的。只是他心中的气愤无处发泄,也着实让他觉得憋闷,加上酒醉,便把那气都撒在了挡他去路的椅子上。他一脚踢翻椅子,再抬腿要出房门,自作自受地被椅子绊了一下,幸好有童霏扶着。 童霏忍住笑意扶住袁熙往外走去,转头再看一眼甄洛,只觉得门掩上的那一瞬,她看到门缝里的那人,轻薄面纱背后的唇角,微微向上扬着。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正在承受大姨妈深切的爱意... 好想说请假停更几天啊~~~~~ 第44章 秋霜沾满了井边的梧桐,乔家姐妹出嫁了,再没人在这井边梳妆,那井水的香气也渐渐淡了下来。 干枯的树叶片片凋落,不知不觉间竟然已到了深秋。 离开皖城也有几日了,从一离开,就没断过想念。乔倩坐在驶往东郡的马车上,视线不期然与姐姐乔莹相遇,不自觉又叹一声。 到了东郡,也就真的,和从前再无瓜葛了吧? 部队停止行进,在原地休息。乔莹见乔倩叹息一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未免觉得难过,刚想开口询问几句,忽然听得一串马蹄声响起,在马车边停下。 乔莹掀开垂帘望去,就见孙尚香一身戎装骑在马背,见了她掀帘子,孙尚香即刻跳下马背,单脚踏了脚凳,便跳上马车来。 孙尚香坐到乔莹一侧,不知道从何处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变出两只梨来,她拿起其中一只大一点的递到乔莹手上,“嫂嫂,给你这个,我在前面山道里摘的,甜得很。” 乔莹笑着接过,又见孙尚香把那另一只递到乔倩面前,说道:“倩姐姐,这给你。” 一句“倩姐姐”,忽地将乔倩的思绪拉回,她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曾经这样称呼自己的人。 “谢谢。”乔倩对孙尚香露出友好的笑容。 然而孙尚香却并不领情,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位倩姐姐喜欢不起来,不是因为乔倩性格不够温柔,也不是因为嫂嫂将手中的梨换给了乔倩,她也不明白,但就是没办法亲近。 前方部队又要继续上路,孙尚香离开马车回到马背上,轻夹马腹,很快又追上了在队首的孙策等人。 车子继续在路上颠簸。乔莹握着那只梨,忽然间又敛了笑容,问乔倩:“自那日以后,周将军……”她犹豫了一下,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乔倩未免她为难,忙接话道:“一直睡在书房。” 乔莹讶异地抬起头,看乔倩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也不禁唇角微弯,低头轻声道:“他也是。” xxxx 童霏一边继续等待乔倩的到来,一边安心做袁熙的护卫。皖城发生了什么,她目前还一无所知。 这天在校场,袁熙与童霏一同观看步兵演武,只见指挥演武的人亦是手执长枪,英武挺拔的青年将领。 演武结束后,那人却突然走到袁熙与童霏面前,先是对袁熙躬身一拜,接着却是对童霏说道:“早前听闻二公子收了一员小将,擅使枪,说的应该就是你吧?”他抿唇微笑着,细长的眼睛暗自将童霏打量了一番。 童霏忙拱了拱手,答:“正是在下。” 袁熙笑着为童霏介绍道:“这是校尉张郃。” 一听张郃的名字,童霏显然有些吃惊,眼前的张郃,面貌俊朗,不似书上那般粗犷,也不似许多游戏中那般阴柔。童霏于是又抱拳道:“在下赵云,参见校尉大人。” 想来张郃也是一员名将,此时虽在袁绍阵营内只是个校尉,却并没有异心。不过后来在官渡之战时,受了小人陷害,才与袁绍背道而驰,转投了曹操,从而给予袁绍致命的打击。当然,这些事童霏知道的很清楚,而张郃本人却从没有预想过的。 张郃看着童霏的目光愈加深邃,沉声道:“赵兄弟的枪法,在下也早有耳闻,相请不如偶遇,可否就此切磋一二?” “在下武功拙劣,不敢在大人面前献丑。” 张郃使得一手好枪,舞得一手好剑,这童霏是知道的,她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侍卫,怎么敢冒犯这样一个人物。 “赵兄弟何必谦虚,不过是随意比划比划。” 袁熙也是应允的,遂道:“子龙不必过谦,自己人切磋两下,点到即可。” “这……”童霏迟疑了一下,平时在营中与袁熙走动,她是不带常用兵器的,身上只有防身佩剑而已。 袁熙见状即刻拍了拍童霏肩膀,示意她向后看。童霏回头,却见有士兵取了她的长枪来。此刻她再对上袁熙的笑容,才明白,这事,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于是接过长枪,跟随张郃上了演武台。在场的其余人都将视线落到了这二人身上,心中猜测着,这二人的交锋,谁胜谁负。 更多人还是对张郃的期望较大,虽然说这个姓赵的少年在界桥一战中斩落敌将,也有了一些名气,但初生牛犊虽有不怕虎的气魄,却未必能有虎的实力。 张郃横枪而立,对童霏道:“赵兄弟,虽说是点到即止,但也不可玩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请!” 童霏会意率先出枪,张郃也挺枪迎击。 两杆长枪你来我往,相持不下,直叫台下人看得聚精会神,连连叫好。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拼尽了全力。虽不似战场上不留情面,却也招招凌厉。 论武艺,张郃在童霏之上,但论技巧,张郃确实不及精通百鸟朝凰枪法的童霏。 …… 打了许久,也分不出胜负,袁熙只好叫停。因为再打下去,就是完全在拼耐力,就失去了比试武艺的意义,让观看的人也不觉得精彩了。 那二人停手以后,都显得有些气喘吁吁。 军士们解散原地休息,张郃也席地而坐,大笑对童霏道:“许久没打得如此痛快了。” 童霏笑笑也在他身旁坐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道,难怪古人多出武痴,原来像这样大战一场,却是那么的痛快淋漓。 聚精会神在一件事情上的时候,会让人忘却心中许多的不快。比如……忘掉等待的煎熬。 xxxx 袁绍对公孙瓒的攻击自从转为主动以来,一直在着力想办法攻打公孙瓒所在的幽州,近期又要出兵,这一次袁熙也在列。 袁熙自然十分乐意,但带谁出征的事情,还要和甄洛商议一下才好。想起甄洛,又想到她出了疹子的事情,袁熙叹一口气。 总是这样吊人胃口,待到真正得到的时候,会不会让人欣喜若狂? 甄洛依然病着,依然蒙着面纱。也真的请了大夫来看过,每日服药,不能见风。 所以袁熙只得在门外和她对话。 “明日我将随父亲征讨幽州,夫人认为该带哪些将领同行?” “韩珩忠心、田畴有大才,夫君可多做考虑。” “不带子龙同往么?” “赵侍卫……”甄洛顿了一顿,随即道:“赵侍卫年轻识浅,虽勇武,但到底没真正带兵打过仗,早前界桥一战也只能说是我们占尽了天时才获胜。赵子龙……” 甄洛迟疑了一下,早前她要童霏留下帮忙已经是强人所难了,虽然她派人去接童霏的未婚妻也是怀着私心,但总不好在人家两人还没见面的时候又将童霏推上战场吧。她沉思片刻,才道:“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等他的未婚妻到邺城以后,再做定夺,在这之前,实在不宜派他出征。他答应留下始终还是为了故乡的乡民,就冲着这份仁义,我们也应该要多给他选择的余地才行。” 虽然与童霏相交不深,但甄洛看得出来,对待童霏这样的人,不能来硬的,要对其示弱,引起同情,才有可能令其心软,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袁熙听罢点点头道:“那便留他在邺驻守吧。”袁绍也是留了张郃在邺城,袁熙以为把童霏留在府上,也可令他后顾无忧。 于是袁熙出发的时候,听从了甄洛的意见带了韩珩、田畴二位,又带上了张南、焦触二将。历史上张南和焦触二将,在袁绍死后背叛了袁熙。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袁绍阵营中最勇猛的武将几乎都在袁绍身边,其余武将要么辅佐袁谭,要么辅佐袁尚。所以袁熙才会求贤若渴,才会千方百计要留童霏。 xxxx 刚刚下过一阵秋雨,阵阵秋风呼啸着吹过,天边的乌云密密层层。 童霏抬眼看看天,脑中还在回想着自打来到河北以后发生的这些事情。 不经意地经过甄洛门前,童霏不禁停下脚步,她见门窗全都开着,透过窗隙,便可看见甄洛正手执书卷阅读着。 童霏犹豫着,是否应当去敲敲门,提醒她风紧关好门窗,或者多穿件衣裳?虽然这在她前世来说是最普通不过的一句关心的话语,可在这时代,似乎不适合她和她眼前的这种身份。但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生疹子的人应当是怕见风的。 童霏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在她窗前停留,转身又要往别处去,才迈出一步,便听得身后屋内有人说着:“既然有话要说,又为何沉默离去?” 童霏于是转身,与她对视道:“我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你,天凉,应当关好门窗。” 童霏记得甄洛似乎十分在意这个“夫人”的称呼,于是又换回了初时的“你”。 “既然如此,那为何方才话都没说便要走呢?” “这……”童霏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的更新..... 0.0现在还有人以为这是专一文么?本文np啊~~不会一直纠缠于童霏与乔倩之间。 作者君在亲戚拜访期间也木有间断码字的说,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年。t.t 如果大家对乔倩这段或者其他剧情还有什么话说,欢迎整理成长评来发表~~~~~~ 第45章 童霏发现,自己在面对甄洛的时候,总是能被对方置于无话可说的境地,总是轻易叫对方问到不知所措。 为什么话都没说就要走呢?还不是因为这时代的男女授受不亲理论,这不是因为怕人说闲话吗? 她想了一想,才道:“我想,你或许正是要开窗通风,所以不用我多此一举。”想起甄洛那天晚上的诡异笑容,童霏不得不怀疑,这生疹子一说,也是大有内涵的。 甄洛注意到童霏在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以“我”自称,这一次也没有再称呼自己为“夫人”,这使得她心中很是安慰,因为她知道在童霏眼中她还是那夜芦花丛中的甄洛。不是袁熙的甄夫人。 甄洛放下手中书卷,微笑着缓缓走到门边,轻声道:“多谢关心。这天气是愈来愈凉了呢。” 童霏知道她有她的难言之隐,便没再多言。只是这样近距离的注视,难免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这一落,便看见那面纱后面的红疹,于是忍不住调笑道:“二公子已经离开多日,怎么你这还病着?” 甄洛扬了扬眉,“难道,你以为我是装的?” “难道?我猜得不对?”童霏反问道。 甄洛默然一笑,童霏救过她一命,自然知道她并不想嫁,可是……童霏还不够了解她。“对,也不对。” 童霏不明白了,还在愣神的时候,手却突然被甄洛握住。 童霏慌忙要抽回手,却听甄洛说道:“放心,不会传染的。” 随后童霏的手掌便覆在了甄洛脸庞,掌心处有细微的凸起,让童霏不得不皱起眉头。 童霏愣了一愣,莫名有些心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心中叹道:好厉害的女人! 片刻后她才收回手,低头说道:“我知道不会传染,我只是……”怕叫旁人看了去。 “我知道。”甄洛打断童霏的话,“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无须多做解释,可是你忘了,我的夫君本就不受重视,我这里,又会有什么人关注呢? “天气凉了,你还是关好门窗吧,虽然你想要开窗通风,却不要开得这么久才好。而且……二公子恐怕有好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你也不必再做这样的事了。” 童霏记得,幽州这一战打了很久,所以甄洛真的不用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甄洛闻言却是一怔:“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近期不会回来?”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意识到自己失言,童霏忙又道:“你还是好生养病吧。”言毕,笑着告辞。 甄洛听着她口中的那个“你”字,又缓缓露出了笑容。 就好像当初相遇时的那样,那个问她“自杀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么”的少年。 是呵,自杀,的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向聪慧的她,那时却是糊涂了。 运是天定的,但命,却是在自己手里的。她径自掩了门,遮挡了一树寒意。 xxxx 一场纷纷扬扬的雪,预示着冬天的到来。雪刚一小,童霏便迫不及待地等在城门外,算算日子,乔倩应该到了。 她等了许久,等得雪花湿润了眼睑,等得雪水挂上了睫毛,等得日暮西沉……只等来了被派去的那两人,和一封书信而已。 当来人从怀中掏出书信的那刻,她已经意识到了,有些事,她好像没能改变。 那人站在原地等着童霏问话,可是童霏什么都不问;那人便把信递到童霏手上,可是童霏只顾盯着那信,却迟迟不动手去拆。 这传信的士兵年纪不大,看上去和童霏差不多,他见童霏还傻愣在原地,于是叹口气,用力拍了拍童霏肩膀,道:“别想了,已经嫁人了,我问过她父亲,是自愿的。怕你不信,所以才要老先生写了这封信。所以说……女人啊……哎……兄弟,想开些!” 童霏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反驳他,虽然她心中也不相信乔倩真的没有等她,可是……谁都没有理由骗她不是么? 冷风几次要将她手中的信吹去,她终于有了勇气打开,那笔迹确实是属于乔老先生的,信中一字一句皆是对童霏的深深歉意。用心良苦。 童霏立在风中,苦笑一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始终不能逃脱爱人要嫁人的命运。这能怪谁呢? 可即使是在这时,她心中想的,居然还是“周瑜会好好待她吧”…… 乔倩,再不是她的乔倩了…… 那人还想安慰几句,可是又不知道那话该怎么说,就算说出来也显得矫情,一个大男人,说那样的话未免有些婆妈。于是他开口道:“这种雪天,最适合围在炉前喝酒吃肉了,走!喝酒去!” 童霏知其用心,便勉强微笑道:“好!喝酒去!” 醉,便会忘记伤痛吧? 乔倩的名字,在心口处隐隐刺痛着,旧时的欢情历历在目,更加深了今日的愁怨,让人哀苦欲绝。 童霏端着酒杯,饮尽了一杯又一杯,试图用沉醉来慰藉灵魂,眼前总是浮现着那时的情景。 那些话,言犹在耳,一句一心伤,一字一断肠; 那些花,开在梦中,朵朵向红日,瓣瓣碾作尘; 那个人,刻在心里,情蛊入了髓,情毒透了骨。 ……到如今,昔日的美好全成了幻影。 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休假的兄弟见童霏这模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有人起了个头,说是老家有位妹妹,倾慕童霏已久,问童霏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这人话音刚落,其余人也纷纷表示要把自己的姐姐妹妹介绍给童霏。 童霏无奈地笑笑,把愁苦都吞回到肚子里去。这些人与她认识不久,虽然不会说些动听的话来安慰她,却用着他们特有的、最淳朴的方式在安慰着她。 论语有云,三十而立,人到了三十岁就应该去面对一切困难,承担一切责任。算一算童霏前世留有二十五年的记忆,加上这一世的经历,早该过了而立之年。况且,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她也曾预想过的。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再经历一次,她依然承受不住这打击。 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捡到传说中的武功秘籍!为什么不会轻功!为什么没有孙悟空的筋斗云!为什么不能瞬间转移! 为什么明明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却没有给她显赫的家世! 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倩嫁给别人……却没有能力去阻止…… 即使现在回去,应该也无济于事了…… 她拿什么去争取? 注定就要这么错过了吗? 她不服,却也无可奈何。乔倩的命运她早就知道,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还连累了乔倩。就算乔倩嫁了,她也没办法去怪乔倩。只是那份情、那个名字,就一直堵在胸口,她只能借着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去冲淡。 一群人直喝到深夜,才各自回了营房,童霏也一个人回了袁府。 冬日的夜晚冰凉彻骨,她抬眼望向茫茫白雪,苦笑一声,她的命,还真应了那句“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远处,甄洛立在廊子里,注视了童霏许久。她刚自袁绍夫人处用过晚饭回来,对于童霏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这是袁熙留童霏的理由,眼下这个理由也失去了,童霏的离开便是迟早的事情。 甄洛垂眸思索片刻,即转头对泠雪吩咐几句便独自回了房间。总得要把那人留下才行。 童霏在院子里站得久了,才迈着僵硬的步子回房,寒冷只能让她的身体麻木,她的心,依然鲜活地跳着。 倩姐姐…… 对不起……我没能带你走…… …… 童霏刚一回到房里,转身关门的瞬间见泠雪正朝她这里走来,手中托盘盛着一碗什么。急忙闪身给她让路,愣愣地看着她进了自己房间。 “这是我家小姐特意让我为你准备的解酒汤,请你保重身体。”泠雪说着把汤碗在桌上放好。 童霏微微露出笑容,对泠雪道:“请姐姐替我谢过你家小姐,劳她费心了。” 童霏的一句“姐姐”使得泠雪突然红了脸,又羞又怒地瞪她一眼,便转身跑出门去。心中还在埋怨,这姓赵的小子有什么好!油嘴滑舌!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那一晚在驿站…… 泠雪甩了甩头,那夜她在门外守着,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哼!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福气,竟得小姐青睐,比小姐对二公子的态度要好太多。 童霏也没在意,径自坐在桌前,手捧着那碗解酒汤,丝丝暖意由手掌传遍全身。但是她没有喝,她想要醉,想要不清醒,想要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 接连几天,童霏都没有出过房门。 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纠结着,理不清思绪,走进了死胡同,却不愿意再走出来。 夜里她还在失眠的时候,忽然被一阵清澈的笛声所吸引。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曲调,但笛声悠扬,在寂静的夜里,让人甚感舒心。 那笛声轻柔悠长,童霏的思绪完全被牵引了去。随着那曲调轻声和着: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心中实有千般情,默默想念却无望。 那一夜,她终于在笛声中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最近有点抽,影响了大家评论的心情,但也请姑娘们多尝试戳它几下。=3= 本文是yy的剧本嘛,所以,虽然是人妻,但孩子什么的,我自己也不会允许出现啊啊啊啊啊!!! 所以放心好了=,= 第46章 甄洛听着泠雪的汇报,心中还在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她不得不承认,因为童霏的出现,她的日子确实比从前想象的要好过许多,所以在童霏的感情上出现问题的时候,她更想要童霏留在这里了。 她以为像童霏这样的人,没有个十天半月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那困境的,所以她也不问,只耐心等待。 从前在看到童霏说起未婚妻子时,那幸福的微笑时,她也曾羡慕过的。女子一生中能得遇两情相悦之人,何其不易!能令得童霏这样性格温顺无可挑剔的人,为之牵肠的女子,是何等的有福气。可惜,不够珍惜,或者没办法珍惜。 童霏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内,若然没有神伤,便也显不出那爱意浓厚。 可她小看了童霏。 在房间困了五日,第六日清晨,童霏却突然出现在了甄洛面前。 甄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深灰色的棉袍披身,倒与她的心境相似。眉目一如既往的清朗,和初时她所见过的那个童霏,没有什么不同,若是非要找出有什么不同,她觉得,童霏变得沉稳了。 至少,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童霏来敲门的时候,甄洛正在用早饭,原本泠雪不打算放她进去,没想到甄洛却开口让她进来。 泠雪越来越搞不懂了,这个赵子龙,除了比二公子年轻英俊,还有什么值得小姐这样做呢?但她以为,小姐这样做一定是有道理的,或许是自己不够聪明,还没有了解到小姐的良苦用心。 童霏站在离甄洛五步远的地方,虽有些局促,却耐心等待甄洛用完早饭。 没想到甄洛却一反常态地不待用完,便放下了碗筷。她凝视着童霏,片刻后才问:“你要走?” 童霏沉默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这确实是她此行的目的。乔倩嫁人了,那些早计划好的未来不能实现了,如今她心中一片茫然,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什么事都不愿做。 甄洛面露了然之色,又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童霏未加思索便道:“回到家乡,了此残生。” “你的一生,不该是平凡的一生,如此甚是可惜了。”甄洛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天份还是悟性,都要强过自己那愚笨的夫君,如果童霏处在袁熙的位置,那袁熙的另两位兄弟便要像如今的袁熙一般了。 只可惜…… 童霏也早料到甄洛会这么说,于是答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也都做到了,之前也说过要走,只是因为要等……”又想起乔倩,心突地一疼,她顿了一下才道:“现在,更没有理由留下了。” 甄洛垂眸,状似无意地说道:“他一向对你赞赏有加、很是器重,就连北上幽州都要带你同去。那时又念你新婚在即,便罢了这念头,我知你是知恩图报的人,你一定不会说走就走,不会弃恩人于不顾。还请三思。” 这番话说完,又让童霏有了新的发现,她发现甄洛在她面前讲起袁熙的时候,几乎没有用过“夫君”二字,就连“二公子”这一称呼也鲜少提及,只说是“他”。 又是无言以对。 甄洛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说到童霏心里去了,她当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声不响地走掉确实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于是,她只能是无言以对。 甄洛又看她一眼,才微笑道:“你回去再考虑考虑,三日之后,如果你还执意要走,那我也不留你。” 童霏答应着,便要告辞,转头的瞬间忽然见甄洛已经除去面纱,肌肤又恢复到从前那般光洁,于是关切地问道:“你的脸……已经痊愈了?” 甄洛微微弯了弯唇角,笑道:“难得在这个时候,你还会关心我的脸。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倒是你……绝食或者拒绝见人,也都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这一点,也是你教会我的。” 童霏闻言微怔,接着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三日之后……再来答复你。” xxxx 这第一天的傍晚,童霏才终于有心情吃饭,只是夜里还是失眠。 窗外隐约又传来笛声,不同于那夜的婉转,反倒与童霏此时的心境不谋而合,透着丝丝伤感与无奈,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恋。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江之水矣,不可方思!” 南方有树多高大,谁有福分在树下。汉水游女好美貌,只是不能追求到。汉水波涌江面宽,怎么游水到岸边!长江源远又流长,如何并行结成双! 童霏开始好奇这笛声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够在此乱世征战中依然保有如此雅致。 她循着那笛声走了出去,一直走到西面城门,才渐渐将笛声听得真切。她站在城墙下方,便见城墙上一员将领,正面对月色吹奏着长笛。 月光照得他的铠甲泛着幽幽的光泽。 他也在此时发现了童霏,单只瞥了童霏一眼,像是说给童霏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朗声说道:“此曲,献给天上的明月。” 言罢长笛移至唇边,悠扬的笛声霎时传遍整个邺城。 眼前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前与童霏在校场切磋过的校尉张郃。 乐音从城上传来,旋律简洁,让人听了内心便不由自主的被召唤,沉醉其中而无法自拔,好像来到了一个静谧安详的清凉世界,所能够做的,只是倾听。 笛声尽,童霏还沉浸在那乐曲中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张郃身影。 再回过神来时,张郃却站到了她面前。 “大人好雅兴!”童霏率先抱拳道。 张郃展颜,“哪里,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赵兄弟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在下不过是为大人的笛声所吸引,不自觉来到此处。” “上一次与赵兄弟比枪未分胜负,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何不趁着这月色,再来比试比试剑法?” 童霏点头应允,因为只有在握着武器的时候,她才能暂时压抑住那心伤。 二人来到校场,清冷月光下的校场,比白日里显得安静许多,只偶尔听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老规矩,虽是点到即止,却也要全力以赴。”张郃笑道。 二人使的,均是普通的佩剑,童霏自知比不过张郃,自然不遗余力去进攻。 说起这剑术,还得多亏了赵云。当年若非赵云教她,她也不可能在别处习得剑法。但赵云的剑法,她只学到了招式变化,却没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两柄长剑拼杀间,地上的残雪,随着那二人的脚步与衣袂翻飞,雪花纷纷扬起,落在剑身,落在眉梢。 …… 张郃依然在力量上占据优势,而童霏还是在速度与技巧上着力反击。 打着打着,两个人突然就都笑了。 这一回,又像那天一样,谁也没占到便宜,胜负依然未定。 只不过,这一次,凭空地令校场下了一场雪,倒也算是一件新鲜事。 张郃还要回去当值,童霏继续在月下散步。 其实用不上三日之期,她心里早有了答案。 xxxx 第二日清晨下过一阵小雪,不同于夜里人为的那一场,这是货真价实的新雪。 午后,她趁着雪后初晴,又出来散步,虽然不知道前路当如何去走,但她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尽管这里有很多待她极好的人,也有让她觉得开心的时刻,可终归不是她想要的。 满目的银白,令得她尤为欣喜。乔倩的事情,成为她心中永远的痛,不愿意去触碰,也不愿意忘掉。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忘记了自己原本存在的意义。像下雪这样的小事,总能轻易地就勾起她的欢喜。 她一路经由书房转到花园,自从袁熙出征,她这侍卫,也就成了一个闲差。她正打算继续穿过长廊去前院,到街上去逛逛,却忽然被一个身影打乱了计划。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丫鬟提着个食盒,边走边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童霏定睛看了一看,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也认出她是袁熙正妻吴氏房中的丫头。那丫鬟突然回头向后看去,童霏下意识闪到廊柱后躲了起来。 但见那人又左右看了一看,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雪地上,揭开盖子,里面顿时冒出白色的蒸汽来。那人从棉袍中取出一包什么东西倒了进去,之后又盖好盖子,匆匆忙忙穿过花园,往东廊走去。 童霏躲在暗处看见这一切,不禁皱眉,那个方向,是甄洛房间的方向。 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那丫鬟后放进去的东西又是什么?这东西到底是要给谁的? 童霏焦心地悄悄跟在那人身后,见那人与泠雪在廊中相遇,见泠雪笑着接过那食盒后,径直往甄洛房中走去。 童霏心里咯噔一下。那果然是吴氏要给甄洛的么? 不行!她必须要阻止! 作者有话要说:万恶的周一。 各种困,各种烦躁。 求顺毛~~~~~~~ 第47章 童霏心中焦急,却不能马上跳出去阻止,直到看着吴氏身边的丫鬟离开,并且确定那个人并没有看见自己,她才快步跑到甄洛门前。然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见泠雪正端着一碗什么递到甄洛手上,而桌上放着打开的食盒。 童霏急忙喝止:“不能喝!” 屋内的两人先是因她的突然闯入而惊住,又是为她这大喊的一声而呆住。 甄洛一脸疑惑地望向童霏,接过碗的手停留在半空。 泠雪则是满脸怒意,心道,即便小姐待你好,你也不该如此的没有规矩。于是对童霏说道:“为什么不能喝?这是吴夫人特意令厨房煮的姜汤,送来给小姐暖身子的。”顿了顿又道:“还有,你怎么如此大胆,恣意闯进小姐的房间,这里好似不在赵侍卫的管辖范围内吧?” 童霏没有解释自己擅自闯入的行为,而是继续就这姜汤解释道:“就是因为是吴夫人命人送来的,所以才不能喝!” 泠雪还要与她争辩,却突然被甄洛叫停。 “泠雪,你先下去吧。”甄洛虽是对泠雪说着,却是在看着童霏。她明白,童霏既然敢这么说,那这姜汤应该不只是姜汤这么简单。 泠雪扁了扁嘴,没好气地看一眼童霏,才步出房门。 甄洛将手中的汤碗又重新放回桌上,才问还站在门口的童霏:“现在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何意么?” 童霏转头看向门外,朦胧的光影下,隐约可见泠雪的身影正守在门外不远处。她上前几步,走近甄洛说道:“方才我路过花园,见有丫头鬼鬼祟祟地提着食盒,趁四下无人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于是就打算跟过去看看,没想到这食盒却是送往你这里来的。所以我……” 甄洛本是凝神微蹙眉头在听她的解释,没想到,听完以后却是笑了起来。 童霏皱了皱眉,不理解那笑容的含义。是甄洛早看穿了吴夫人的用心,还是对自己的关心表示不屑? 甄洛笑着,目光在那盛着不知道添了何种佐料的汤碗上流连,状似漫不经心地对童霏说道:“你这几天没有听说吗?他在前线受了伤,这两天就要回来,所以……”她说着又端起了汤碗。 甄洛虽然无心争宠,也处处相让吴氏,但毕竟是新嫁,袁熙待她自然比待吴氏要好。这一次袁熙回邺,定然又要来甄洛房里,所以吴氏此举,也是情有可原。 童霏沉默一下,按照甄洛的说法,那吴氏确有理由这么做。她见甄洛又端起碗来送到嘴边,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过去,夺走了甄洛手中的汤碗。 那一碗姜汤,在碗中荡了一荡,顺着碗口洒了一些出来,汤汁溅到童霏手上,还是热的。 “既然你也知道这姜汤里面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童霏怒目直视甄洛,这人还真不怕死呢。 甄洛听了又是一笑,看着童霏的双眉纠结在一起,紧紧地快要拧成个结,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我不应该在意吗?”童霏反问,她与甄洛好歹也是相识一场,难道眼睁睁看着而不去阻止吗? 甄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又问道:“难道你喜欢我?” 童霏叹一口气,甄洛的自信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以现在的童霏来说,喜欢谈不上,好感倒是有的。 “我只是见不得你被人陷害,既然见了,就一定要出手相助。” 童霏答得恳切,甄洛看得出来她没有说谎。童霏的性格,确实如这番话讲得一样,即便是对待素不相识的人,恐怕也会让她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至于喜欢一说,甄洛也不过就是故意调笑而已,但看童霏如此严肃,她忽然想到了新的留住童霏的方法。 “但这汤,我却不能不喝。”甄洛淡然说着,伸手过去要夺被童霏握在手里的碗,童霏慌忙缩手躲开,执意不肯给她。 甄洛也叹一声,又道:“吴氏此举,今日是叫你瞧见了,只是往汤里面加了点什么佐料,我若喝了,也不过是病个几日;若我听你所言没有服用,她一计不成,定然还会有再二再三,到时我防不胜防,还不知要受多少苦。”甄洛以理相劝,试图说服童霏。 童霏面带犹豫,“可万一,这东西的毒性并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呢?” “吴氏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本意应当也是不怕我知道她在汤里面动了手脚,不然,又怎么可能要丫鬟在花园里动手脚?她的这一举动,不过是个警示而已。不过……你如此为我忧心,我还是很感激的。” 面对甄洛的目光,童霏瞬间失神了,眼前的女子,曾不止一次地像这样注视过自己,只是这一次,她在她眼中,却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光亮。夹杂着感激、欣喜,与一些不知名的情绪。 “为什么你……”要这般倔强……明知道这有多危险,却依然迎难而上。童霏叹一口气,握着汤碗的手掌微微倾斜,倒了半碗汤汁出去,才又将碗递给甄洛。 甄洛无奈笑笑,接过那汤碗,微闭起双眼,仰头喝光了里面的姜汤。 喝完以后,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转了话题,“三日之期未到,你来这里只是为了通知我这件事么?” 童霏点点头,虽然一早准备好了答案,但现在,她觉得还是等到明晚再说也不迟。因为现在,甄洛不知道要面临什么样的危难处境,她不能在这时再让甄洛去分心考虑她的事情。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童霏小心地问。 吴氏的举动,很容易让童霏联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影视作品中,那些大户人家的正妻,未免小妾夺了她的地位,经常会背地里动些手脚,比如,给小妾吃些不孕不育的药之类……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如果说之前一次的询问,甄洛是出于惊讶,那么这一次又问,却是真正的被感动了。 她以为,她和童霏,还没有达到能够去关心对方的交情。童霏救过她一次,她是心存感激,但也只是感激。之后的接触,她虽然一再对童霏另眼相看,却也只是觉得童霏有些过人之处可以利用而已。然而这件事之后,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吴氏想让她病,说到底,早前她主动示好,虽然讨了吴氏的欢心,还请了大夫来医治她的伤寒,奈何女子都是善妒的。吴氏才不关心她的死活,吴氏关心的,是甄洛要在袁熙面前少些争宠。如果吴氏一早知道甄洛的心思,也就断然不会再这样做。 至于袁熙,甄洛的身体状况他自然是担心的,可,他终归担心的只是她什么时候能让他碰而已。 所以此刻来自童霏的关心,便叫甄洛看不懂了。 “你真的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童霏反问。 甄洛摇头,虽然不知道吴氏在汤里加了什么,但直觉不会是那么快发作的药物才对,“为什么要关心我?” 童霏随即答道:“我说过,我只是见不得你被人欺负。” “难道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关心么?” “如果他们有需要的话。” 童霏这样一说,甄洛反倒释然了。童霏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她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她也不必要因为对童霏的利用而产生那样复杂的愧疚感了。 只见甄洛垂眸一笑,道:“倘若你走以后,吴氏故技重施,再没有人来通知我,若是因此丢了性命,那可真是冤得很呢。也枉费你当初救我的心意了。” 童霏无言以对,她心知甄洛还是想要留她。 这时又听甄洛说道:“明天夜里,正是三日之期的时限,是去是留,我绝不强求。” 童霏沉默着点点头。她心中的那个答案,似乎开始有些动摇了。 xxxx 傍晚时分,童霏又在长廊中与泠雪遇见,她见泠雪行色匆匆,本来两人已经擦肩而过,她却还是转身去叫住泠雪,只因她心中也记挂着甄洛。 “你家小姐……她怎么样了?”童霏随着泠雪的脚步,与她并肩走着。 泠雪心里在想着事情,没有看见刚刚迎面而过的童霏,也没有注意到童霏是何时与她并肩的,反倒是被童霏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 但这一次,她出奇地没有生气,而是停下脚步,虽然面带忧郁却是十分好脾气地对童霏道:“小姐方才突然腹痛难耐——” 童霏听到腹痛,忙打断她话:“看过大夫没有?” 泠雪顿了一下,心想,算你小子有良心,还知道关心小姐,于是答:“我正要去厨房熬些镇痛的药呢。” “到底是什么病症?” 泠雪突然脸一红,这种事怎么可能对一个男子去讲。小姐吩咐过,若是赵侍卫问起,就说无大碍即可。“不严重,只是普通的腹痛而已。” 童霏一怔,吴氏既然要下毒,怎么会这么简单?普通的腹痛……腹痛…… 童霏这才明白为何泠雪要脸红了,身为女子的她却疏忽了。 泠雪走出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小声说道:“谢谢你那半碗汤。” 童霏微微笑着,如果只是将那事提前了而已,也确实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身边好多人都中暑了,妹纸们要注意防暑啊~~~~ 第48章 第三日夜里,童霏按照约定去答复甄洛,她刚踏进那房间,便见甄洛正坐在案前饮酒。 看得出甄洛已经独自喝了很多酒,此时已然是似眠非眠,似醉非醉的光景。 这种时候,她的身体状况,怎么还能够饮酒? 童霏几步上前,夺过酒杯,“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甄洛见了她来,没有回她话,却是叫她:“你来了?坐吧。”说完,还要伸手去抢酒杯。 童霏灵巧地避过,想了一想,最直接的办法还是由她自己喝掉为好。 甄洛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又拿过桌上空着的一个酒杯过来,斟满以后,伸出笋尖样雪白的玉手,双手捧着杯子递予童霏。 但见灯光之下,有女如花,童霏的心也不觉柔软起来,只得在甄洛对面坐下,接着酒饮了。 甄洛微微含笑,将罗袖半卷,又为童霏斟了一杯。 童霏连饮三杯,才开口道:“我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就来答复你。” 虽然她心中还会记挂甄洛的处境,但想到像甄洛这样聪明的女子,无论在何种危难中,应该都会有办法去化解。她一厢情愿对人好,或许人家并不领情也说不定。 所以,离开,还是最好的选择。 甄洛打断她,“我已经猜到你的决定。” 言毕起身绕到童霏身侧,又举了酒杯递到她唇边,“所以现在,便只当是为你践行。” 甄洛忽然这么说,令得童霏低下了头,甄洛总是能事先就洞悉她的想法,这样窝心的话,又让她心生不忍。 又是一杯饮尽,童霏已经觉得奇怪,甄洛那般拒绝与二公子亲近,又为何偏与同样是“男子”的自己走得这样近?且丝毫没有想要避讳的意思。正思索间,她又被甄洛拖住手步至窗前。 但见月色临窗,清光皎洁。 “这冬月,果然是一派萧索气象,不若春月融和,不及夏月澄净,不胜秋月清凉,这冬月……真正是凄凉。”甄洛望月兴叹道。 只是喝酒赏月这么简单么?童霏转头看向她的侧脸,那神情又回到秋日夜里月下那女子的模样。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当真说的就是甄洛吧? 童霏轻叹一声,缓缓道:“赏月也关乎人的心情,今夜之月虽寒气严凝,但若人心情愉悦,看见这样的月色亦不觉其冷淡,而只爱其清华;倘若人心伤悲,即便对着一轮春和皓月,亦觉凄凉无数。” 甄洛勾了勾唇角,“你果然懂得女儿家的心思。” 童霏一怔,直觉这话里有话。 果然,又听甄洛说道:“你应当已经知道那姜汤里放的是什么了吧?你也应当知道,它的功效才对。” 童霏点点头,“所以我才说你不应该饮酒才对。” “你总是这样体贴么?” 童霏抬眼与她对视,见她敛着黛眉,倦情暗许,双眸因饮酒而显得迷离,看上去是那么的娇慵无力。 只是这样的对视,略显暧昧了。她到底想从她口中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童霏收回了视线,仍微微笑着,却没有回答。她的心,满满的被乔倩占着。纵使乔倩已经嫁了人,纵使她再遇见怎样美好的女子,那里,永远都刻着乔倩的名字。刻着,她曾经的唯一。 童霏重新回到座位上,执起酒壶自斟自酌。 甄洛聪明、知性、貌美,懂得取舍,深悉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男子爱其芳华,女子幕其才情。这本是常事。 如果没有遇见乔倩,童霏觉得,自己也一定会被这样的女子所吸引。 如今,却是有心无力。 爱不起了。 这酒清洌甘甜,下肚浑然不觉醉意,童霏接连饮了几杯,面上才见一点红晕。 甄洛见童霏满腹心事,只顾饮酒,也没再多言,她听了童霏的话,没再饮酒,只安静坐在对面,替童霏斟满空的酒杯。 她起身又去敬酒,谁料裙角忽然勾到凳腿上的雕花图案,她往前迈出一步,一个没站稳,向一侧倾倒过去。 童霏急忙伸手去接,杯中酒倾洒在桌前,而甄洛就跌坐在童霏腿上。 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惊慌。 童霏红着脸,手足无措,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手臂只能保持原状,揽着甄洛以防止她跌倒。 双腿感受到来自那人的重量,那样轻盈、那样柔软。让人忘记了思考。 甄洛也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非但没有离开童霏的怀抱,反而顺势贴了过去。 她的手臂,从跌进怀抱的那刻起,就一直紧贴着她的胸膛。 甄洛微微扬笑,忽地抬起手来,轻抚上童霏的脸颊。 童霏一惊,漠然别过脸去,这情形,又好像那夜的河边。 亲密接触,却没办法推开。 甄洛的手,继续在童霏脸上停留了一阵,才缓缓移开。甄洛的心中,有许多未解的迷,虽然不需要童霏一一解释,她也已经猜到大半,但有些事,她还是想要听童霏亲自说出口。 就在童霏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甄洛的手忽然又向下移去。慌乱间,童霏握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要抽离的意思,她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她从她的反应,已经解开了心里的谜题。 她不放开她的手,是怕她下一步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让两人都尴尬的事情。 甄洛脸上的笑意渐浓,细心注意着童霏的表情变化。童霏一直抓着她的手,便已经给了她心中那些疑问做了解答。 虽然一开始她已经有所察觉,但也还不能十分确定,只隐约觉得真相会是她以为的那个。否则,缘何从最初的相遇,到驿站的重逢,直至今日,她都能屡次对童霏做出那样超越男女间的亲密举动? 但她一直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凭着直觉。这一次,倒是准确无误了。 童霏看不到甄洛的表情,她还在转过头看着别处,手掌依然握着甄洛的手没有放松,她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就此结束这一切暧昧的举动? 谁知甄洛又忽然的靠近,紧紧地贴着她暴露在外侧的耳朵,轻声说着:“她嫁人了,也未必是坏事。” 童霏一怔,甄洛的意思…… 见童霏正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自己,甄洛又开口道:“否则,你也是误了人家一生。女子的毕生心愿,多是相夫教子吧?” 她难道已经知道了么?童霏低了低头。 童霏低头的瞬间,甄洛的手忽然回握住她的,使得她不得不再正视眼前这个女子,这个还躺靠在她怀中的女子。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童霏只需要再一偏头,就可能亲到对方的脸。 呼吸交错,甄洛细细端详眼前的童霏,眉目清秀,一如既往的清澄目光,只是多了一丝落寞神情在内。 明明是个女子,为何要扮作男子呢?又为何会爱上另一个女子? 眼神交汇,童霏也没办法将目光从甄洛身上移开,见甄洛微微颦眉,却又笑意盈盈,醉卧在自己怀中。 她已经知道她是女子了么?还是,只是自己多想了?那此刻,这一举动,又如何解释? 甄洛依然没有要从童霏身上离开的意思,反而对于自己这个新发现更加感兴趣了。 因为眼前的人是童霏,而童霏是个女人,所以她才会成为赵子龙。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除了那婚事。 女子间,如何相爱? 女子间,又如何爱? 甄洛猛地抽出手,扳过童霏的脸,慢慢贴近。 就在童霏失神的时候,却突然感到唇上一片冰凉的触感。 甄洛纤身只往前一探,柔软的红唇仓促地覆上童霏微微张合的唇瓣。 柔软。 又是这个感觉,童霏一瞬间忘记了要反抗,却也没有迎合。 她到底在做什么? 一定是醉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幻觉吧?童霏缓缓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愿去想。一定是醉了。 甄洛未经人事,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一个女子做出这般亲密的举动。只是在那一瞬间,她看着眼角染了落寞的童霏,想着有那样一个女子曾得到童霏的爱慕却不知珍惜,她忽然有些心疼起童霏,同时也羡慕那被童霏爱着的女子。 她心中,也渴望有一个人那样待她。 也是在那一瞬间,就突然似着了魔一般,很想知道,女子间的亲密,会否如男女之间一样有那种情愫蔓延。 唇瓣接触的那刻,她觉察到童霏的唇在微微颤抖着,于是仰头贴得更近。 她的唇和她的人一样,冰凉。接触到童霏的时候,才觉得温暖。 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亲吻会带给她如此巨大的愉悦感受,那种温软的感觉,令人流连忘返。 尽管,这只是一个没有太多感情存在的吻。 尽管,她不清楚自己对童霏到底是何样一种感觉。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童霏的心里已然有了别的女人。 只是这一刻,能给她少许的温暖,便已经觉得满足了。 因为,明天,那个人就要回来了。 童霏知道她们两个不应该这样才对,于是身体微微后倾,想要躲开,没想到甄洛也跟着压了过来。 她确定这不是幻觉,所以只得狠心去打断,虽然她也从她的吻中感受到了孤独。 童霏终于轻轻将她推开,颤抖着声音说着:“不要这样。” 那一刻,有什么从童霏的脸颊滑过,晃花了甄洛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苦夏。 作者君夏眠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一直躺在家里,饿了就吃西瓜,困了就睡.... 第49章 童霏居然掉了眼泪。 甄洛瞬间心疼起来,童霏是一个坚强的人,早前遇到那些事情都没有见她落泪。原来如此坚强的人,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刻。 她轻叹一声,偏头靠在童霏肩膀,两人深深地依偎在一起。 两个人都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的杂念,只是安静地体味着这短暂的静好时光。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甄洛才睁眼起身离开童霏的怀抱,童霏也在同一时间回过神来,继续去寻觅酒杯的身影。 方才甄洛跌倒时手中拿着的那只酒杯,正侧翻在桌上,酒从杯口蔓延到桌面,就好像是一个人瘫倒在那里,失血过多,毫无生气。 甄洛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表情,只见她抬手轻轻扶起那酒杯,又拿过酒壶倒满。盛着清酒的杯子,瞬间恢复了光华。 就好像,刚刚的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那只不过是两个人同时经历的幻境一样。 童霏静静看着递到她面前的那杯酒,这酒对她来说,只是一杯酒;但对于杯子来说,却是它的全部。 “你想让我留下来吗?”童霏轻声问着,端起酒杯,却觉异常沉重,那满满盛放着的,何止是酒! 甄洛低头,据实答道:“我自然想你留下来。可我也说过,去留全都随你。” 童霏犹豫了。 甄洛忽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童霏的脸上,久久不去。许久,才问道:“我想知道什么能成为你留下的理由。权利?钱财?还是那个背叛你的女人?” 这才是她以往认识的甄洛! 童霏张了张口,却没能做出解释。她也想知道,什么能够作为理由让她留下。最后,她只是问她:“你为什么想要我留下?” 甄洛想了想,回道:“你救过我性命,又帮他立过一功,我以为你可以是扶持他走到最后的人……我以为……” 见甄洛欲言又止,童霏便接话道:“你和我都清楚得很,将来能继承袁公基业的人是谁,这样又何苦呢?” 童霏知道,甄洛那想说又说不出口的话,就是袁熙尽管够努力,却没办法在兄弟当中胜出,所以甄洛看重童霏的才能与心思,以为会有一线希望。童霏原本也不想将这事说破,但她不愿甄洛白忙一场,满怀希望到最后还是要落空。 甄洛叹一口气,“我自幼便听那算命的说我有皇后相,这话我曾信以为真,如今看来,也的确是痴心妄想了。” 童霏知道那算命的没有骗她,但又不能明说,于是劝道:“世事难料。今朝不知明日事,想那许多也是徒劳,我很感激你对我的信任,一切……都在酒里了,我敬你。” 童霏垂眸看向杯中酒,仰头饮尽。 甄洛便没再说挽留她的话,她也知道,如果童霏想留,自然会留;若是执意要走,连她也留不住她。 于是也举杯,对着童霏一笑道:“这一杯酒,不问前事,不计将来,只为此刻。” 那一夜,两人相谈甚欢,童霏惊讶于甄洛的卓识;甄洛讶异于童霏的远见。 那一夜,两个人就仿佛知己挚友般,倾谈至夜半。 童霏想,天亮以后再收拾行李吧。 然而真正天亮的时候,她又想,反正袁熙也是今日回邺城,不如,先跟袁熙打过招呼再走也不迟。 凡事有始有终,怎么说也要跟袁熙交代一声才对。 其实,她也知道,她只是在为自己找借口而已。 xxxx 袁熙从幽州回到邺城,只十几个人护送。其实他并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在两军冲锋交战的时候,不慎落马,叫马蹄踏了小腿。这种小伤,修养半月即好,他完全可以退守后方,但袁谭却因此对袁绍谏言,遣了袁熙回邺城。 袁熙自然不服,却也不敢违抗。最后只好将韩珩等将留在前线,他只身回了邺城。 回到府上以后,正妻吴氏第一时间过来探望,虽是忧心他的伤势,但见甄洛并不在旁,亦忍不住心中喜悦。 吴氏喜欢聪明识趣的人,将来的日子,相安无事便好。 只是她这算盘还没等打响,就听得袁熙问童霏:“甄夫人何在?不知道我已经回府了么?” 童霏原本是打算对他辞别,所以一早在城门口相迎,只是一路碍着袁熙的伤势,没有提早说出口。 童霏答:“听说甄夫人……病了。” “病了?”袁熙看向吴氏,这等事情,缘何在信中没有提及? 吴氏敛了敛神色,镇定地答道:“前两日才病,也不是旁的大病,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毛病。”碍于有外人在场,吴氏也没有多言。 袁熙皱眉,遂转头对童霏道:“扶我去甄夫人房里。” 吴氏闻言立时阻止道:“夫君伤势未愈,又舟车劳顿,理应先歇息几日才对。” 袁熙踉跄着站起身,摆手道:“无妨,我先去她那里看看。” 吴氏暗暗悔恨,难道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叫甄洛获得更多的关心了么?她犹豫着还要开口去劝。 这时又听袁熙在走出两步以后转头又对她说:“今晚去你房里用晚饭。” 她这才放下心来。已然给过甄洛警示,应该要怎么做,甄洛会清楚的。 xxxx 从袁熙的房间到甄洛房间的距离不远,却因为袁熙走路缓慢而显得漫长。 童霏正要开口说想离开的事情,没想到却被袁熙抢了先。 “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何必为此事放弃大好前程?”他转头看向童霏,目光中流露出惋惜之色。 童霏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袁熙的话没有错,可,天下间虽有女如云,却匪我思存。 袁熙又道:“难道邺城就没有能让你留下的理由吗?” 又是留下的理由!邺城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能够让她牵挂呢? “比如……某些人……或者……”袁熙顿了顿,因为此刻二人已然来到了甄洛门前,“此事稍后再议,扶我进去。” 童霏扶着袁熙上前去拍门,泠雪打开门看见门外的两人时,却楞了一下。袁熙回来,她也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赵侍卫还没有离开。 “夫人刚刚睡了。”泠雪欠身说道。 袁熙走进屋内,向内室望了一眼,想了一想,道:“也罢,我晚些再来。” 步出房门的瞬间,童霏也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明知道什么也望不见,却还忍不住担心。是因为昨夜饮酒的缘故吧? 回去的路上,袁熙又问童霏:“真的没有什么能够让你留下吗?” “二公子。”童霏停下脚步,对他抱了抱拳道:“在下自问没有什么才能,值得二公子这般偏爱。只求安稳于世,还请二公子成全。” “好歹……待我腿伤复原吧。”袁熙说着,还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点,他绝对是从甄洛身上学来的。 果然,童霏听了这话,想走的心愈加动摇起来。 袁熙一向待她不薄,虽然一早用赵家村村民的安慰要挟过自己,但她后来也知道了,那只不过是袁熙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之后袁熙也派人去村中安抚过百姓。 单只是这份情谊,就已经足够让一个武将对一位主公死心塌地了。更何况,袁熙还曾赠予她那样珍贵的亮银甲。 如此慷慨,现今又是伤员,童霏如何能忍心不答应他的要求呢? 反正她离开这里,也没有别处可去,反正,过几日袁熙就会康复…… 她依然在不停为自己找着借口。 童霏送袁熙回房安顿好以后,才回去自己的房间。途中她曾想过去看看甄洛,可一想到袁熙已经回来了,还是应该避讳点好。 但她不知道,无论袁熙在与不在,她的一举一动早有人报告给了袁熙。 就在童霏离开不久,又有一人进了袁熙房间。那人进屋以后,本是躺着的袁熙,忽然坐起身来,问道:“你在信中所说的,确实属实么?” 那人单膝跪地答道:“属下不敢有半句虚言!” “赵子龙确实在夜里进了甄夫人房间?” “确实如此!” “可有过夜?” “三更时分才离开。” “你确定没有看错?” “属下以性命担保!” 袁熙面色瞬间变色,胸中怒火燃起。想不到,他才离开没有多久,家中竟出了这样的丑事;想不到,他对那赵子龙那般的好,那人却恩将仇报;想不到,他如此尊重甄洛,她却背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 那么什么病痛之类,也都是在骗他吧? 今晚他倒要看看,那所谓的病症是否真的存在! 他忽然下了床,走到桌前饮茶,矫健的步伐一如当初。 他抬手挥退那眼线,“你先下去吧。” 装病而已,谁不会呢? 他的腿伤,在回来的途中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但由于收到他留在府中的眼线传来的信,才出此下策。 原本他安插眼线在家,也不过是担心童霏不辞而别,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这两个人,居然敢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第50章 夜里袁熙在吴氏处用过晚饭,便去了甄洛那里,自然没有忘记带上童霏。 只要童霏一日没有离开,就还是他的护卫。 吴氏目送袁熙等人离开,她自然不担心袁熙会在甄洛那里过夜,甄洛的身体状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事实上,即使她不使这些手段,甄洛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只不过,她这样做,反倒间接成全了甄洛。至少,短时间内,她还是安全的。 其实童霏一直也不明白,甄洛既然认命已经嫁了,为什么在那之后要拒绝与袁熙同房呢?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这种事迟早要发生的,怎么可能避免?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能挡得了几次? 而从男性角度的观点看来,越是得不到的,越让人向往,越容易让她适得其反。 童霏实在是想不通,她以为甄洛已经在出嫁时就与袁熙圆房了才对。 袁熙见到甄洛时,甄洛正倚在床头,由泠雪服侍着喝着汤药。 她病容满面,睁开疲倦的双目看向袁熙,却在看见袁熙身旁的童霏时,蓦地垂下了眼帘。 片刻后,她服完了药,袁熙即对泠雪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泠雪欠身退下,童霏想了一想,觉得自己也应该随着泠雪一同出去才对。不管怎么说,人家夫妻间要聊些什么,她不应该在场才对。 只是当她转身要走的时候,袁熙却叫住她说道:“子龙,你且留下。” 童霏一怔,不明所以地回头望向袁熙。 袁熙于是解释道:“我腿伤未愈行动不便,甄夫人又卧病在床,你扶我过去。”他扬了扬下巴,示意童霏将他扶去床边坐下。 童霏没有多想,扶了他去。袁熙在床侧坐好,童霏就在一侧站着,等候他的吩咐。 袁熙看一眼童霏,又看一眼甄洛,心觉这两人倒演得一场好戏,好似素不相识的样子。其实两人应当原本一早就认识,所以那日在驿站,他要劝童霏留下,甄洛说有办法,原来就是因为这。原来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何能不叫人气愤?袁熙强压怒火,面上却露出笑容来,突然向前一把拉住了甄洛的手,笑问:“怎么手心冰凉,还出了这么多汗?” 甄洛微微缩了缩手表示抗拒,但依然淡定地答道:“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你不全都知道么?” 袁熙依然在笑,握着她的手渐渐加大了力度,“腹痛么?我记得上一月好像不是这个日子。” 甄洛挣扎着抽出手,他握太大力,捏得她手生疼,“这种事情提前几天是惯有的事,夫君何时开始对女子的这事如此关心?” 今日的袁熙特别奇怪,从他一进屋子,甄洛就已然发觉了。表面上虽然也似从前那种体贴与关心,但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从前的袁熙不会对她这样的语气讲话,也不会像这样握痛她的手。难道只因为有童霏在场么?可这又说不通,是的,关键还是童霏,为什么一定要让童霏留在屋里? 虽然童霏的存在,无形中也给了甄洛些许安慰,和些许安全感,可更多的,是害怕。 害怕的源头,还是来自袁熙。长久以来的推拒,终于惹怒了他么?为什么这一次回来,直觉袁熙的脾气变得古怪,且愈加暴躁了呢? 就在甄洛思索的时候,袁熙突然扑了过来,作势要去亲她。 甄洛下意识伸手去挡。 袁熙敛了笑意直视她道:“为夫许久未见你,不过是要和你亲热一下,缘何要吓成这样?” 甄洛即刻反应过来,想说有外人在,不好这样,但转念一想,若是童霏走了,袁熙会对她做出更过分的事吧? 她实在不敢去想。于是答道:“身子有事,自然……不便。” 袁熙依然不依不饶,好似要故意让她出丑一般,问道:“何事?” 甄洛怒视袁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丝毫没有退缩,只虚弱道:“月事。” 袁熙闻言,大笑起来,且大笑不止。 童霏也不禁侧目。袁熙到底为什么要为难甄洛? 她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一定是有什么事令得袁熙这样才对,是因为自己么?所以才让她留在这里看着?可是她和甄洛并没有怎么样啊?袁熙在怀疑什么? 袁熙还在笑着,笑得癫狂,昨夜才和这赵子龙私会,今日就身子有事?是怕他发现她一早已非完璧么? 那他倒要看看了! 于是便当着童霏的面,丝毫不避讳地朝着甄洛靠近,作势又要亲下去。 甄洛忙伸出双手抵在他胸前,阻止眼前的男人朝自己靠近。 “你要做什么?” 袁熙挑眉,“做什么?做夫妻当做之事!” 甄洛厉声道:“我说过——” “我不管。”袁熙打断她话,继续朝她靠近。 “放开!”甄洛眼中满含怒意,直视袁熙。 一瞬间,袁熙有些犹豫,他骨子里,还是对甄洛有些敬畏。但……这种事情,如何能忍?他心中的火,早已燃了起来,怎能凭借甄洛的几句话就浇熄? 美人近在眼前,不做点什么,实在可惜。 于是他再一次倾身上前,却换来甄洛更多的推拒。然而这种柔弱的反抗,却更撩拨了他心底的那一团火。 童霏转身低头捏了捏拳头,袁熙当她不存在吗?即使要做什么,也应该要叫她先退下才对吧?还是说她现在应该自动自觉退出去?可是袁熙本就怀疑自己,那样一来不是更加可疑? 童霏想,袁熙应该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才对。 可是……背后传来的声音……使她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甄洛只是厉声要袁熙放开自己,却并没有求饶,因为她知道,她求了也没有用。 而袁熙,此时此刻,只想得到眼前的女人,即使对方并不愿意。 …… 童霏再也忍不下去了。猛然转身,只见甄洛被袁熙逼到床角,发丝略显凌乱地贴在脸颊,她的双手,正被袁熙擒住,纵使她如何反抗也没办法抽离。 眼看袁熙真的要亲到她由于偏头而暴露在外的颈项,童霏便要开口去打断。因为甄洛的不情愿。 然而就在童霏要开口的瞬间,却突然发现甄洛也在看着自己。 甄洛直视着她,用只有两人能感受到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这时,童霏去阻止袁熙,那就更说不清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么?童霏心疼地望一眼甄洛,看到甄洛似乎任命似的闭起眼睛,也不再做任何挣扎。以她对袁熙的了解,以袁熙对甄洛的喜爱,她直觉袁熙也不会那样大胆才对,否则他也不是今天的袁熙了。 她选择相信甄洛,相信甄洛的判断。若然袁熙真的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她一定会去阻止,所以此时,她只得在心底暗叹一声,悄然转过身去。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袁熙与甄洛把童霏当成了空气,童霏自己也不得不当自己真的不存在了。 甄洛阻止童霏,是不想她们两个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而丧命。虽然她可以解释说童霏的真实身份是女子,但既然童霏要扮作男子,扮作赵子龙,必然是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讲的道理在的。而且现下袁熙正在气头上,怎么会听她解释? 所以,索性,让她去承受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吧。那原本也该是她应当承受的。 没有得到意料中的阻拦,袁熙在即将接触到甄洛身体的那刻,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是他真的误会了什么么?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办法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欺负吧?为什么那赵子龙却无动于衷?那少年看上去并不像城府极深的人,难道,那两人确实没有事情发生? 此刻袁熙再看向面前的甄洛,目光不由得变得柔和起来,更添了一丝悔恨在内。他虽然想得到她,却不仅仅是想得到她的人,他更想要她的心。 如今自己这样做,怕是会引来她的厌恶吧? 可……谁说善妒只是女子的权利? 他慌忙松开抓着甄洛的手,起身退离床榻。略微有些尴尬,原本疑心这两人关系的情绪,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甚至仓惶逃离现场,只是在临走又看童霏一眼,无论这事情是否属实,这赵子龙是留不得了。 袁熙的离开,虽令甄洛和童霏都同时松一口气,却也令得那二人又同时皱起眉来。 因为她们所看到的袁熙,和之前连走路都要童霏扶着的人,判若两人。 既然他懂得假装受伤,那么想必也知道这些日子家中发生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这样试探童霏。甄洛垂眸看向双腕上残留的红色指印,到现在才有一丝后怕。那时的袁熙有多愤怒,她多少能够理解一些,幸好她及时阻止了童霏,不然……那后果还真是难以想象……她赌袁熙不敢真的把她怎样,这场把命都压上的博弈,她最终还是胜了。 甄洛还在想着这些,突然间手被人执起,握在掌间。 “叫泠雪给你涂些药膏吧。”童霏心疼地看向她手腕的那些红印。 甄洛没有抽手,而是问童霏:“你明知道他在怀疑什么,还不怕么?” “我问心无愧。” “真的无愧么?” 童霏缓缓抬眼与她对视,片刻后,才垂眸慢慢松开她手,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叫泠雪过来。” 说完,也不等甄洛回话,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又因为甄洛的话而停下脚步。 “你走吧,离开邺城,这一次,我真的不再留你了。” 童霏没有回头,却是倔强地回道:“我忽然不想走了。”而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步出门去。 童霏是可以走,可是,她走了,甄洛怎么办? 第51章 童霏快步追上袁熙的脚步,默默跟随在他身后,像往常一样。 袁熙回头,看她一眼,收敛了一直以来的笑容。他虽不聪慧,却也不至愚蠢至极,即便是此刻对童霏起了杀心,却也不是现在就要除去。 他大可以派童霏去前线打仗,赢了是他的战功,若是不幸战死,也正好遂了他的心愿。 一路走到书房门口,袁熙突然停下脚步,问童霏:“你为何不好奇我的伤势?”他觉得怎么说也应该问一问才对,毕竟之前他还需要人搀扶才能走路,现在童霏的反应太过镇静了。 童霏微微一怔,随即答道:“属下以为,这不过是二公子有心挽留罢了。”袁熙确实是用这个理由挽留她来着,说好了等他腿伤复原才走。 童霏答得聪明,袁熙也不禁为她叹一声好。 正要再言其他,袁熙忽然见到自己谋士田畴出现在院子里,正急急地往他这里而来。他不禁皱眉,回邺之时,他曾叮嘱田畴在韩珩身边辅助,随大军行进。怎么没有听说大军回城的消息,反倒田畴只身回来了? 田畴来到袁熙面前,即刻拜道:“二公子,形势有变——” 袁熙忙挥手打断他的话,转头对童霏说道:“子龙,你的事情改日再议,先下去休息吧。” 童霏低了低头离开。心知袁熙已经不再信任她了,她或许也真的应该听从甄洛的话,就这样离开才对。 可是,她怎么能放心甄洛一个人在此? 所以,她得留下。哪怕袁熙不信任她,哪怕袁熙待她不如从前。 因为她知道,一旦她真的走了,那事情就更加说不清了。明明没有的,也就真的变成了有。 xxxx 田畴跟随袁熙进到书房,未等袁熙坐定,先急切问起他的伤势,虽然早看到袁熙健步如飞,但也要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才能安心,之后才道明来意。 原来是朝廷派人出面干预了袁绍与公孙瓒之间的争斗,责令双方休战。公孙瓒自然乐意,因为他正处在劣势。袁绍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从大局出发,知道一直与公孙瓒这样进行拉锯战,也只是在相互损耗,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倒给了其他势力发展的空间和时间,于是答应暂时休战。 大军在回邺城的途中,偶遇魏郡有将士叛乱,瞬间有十几支起义军同时应声而起,与袁绍的部队在野外打了一场遭遇战。 那战之后,韩珩即刻令田畴快马返回邺城告知袁熙这个消息。一是担心起义军来势汹汹,战时拖长恐怕生出什么变故,到时袁熙不在袁绍身边,又要被其他兄弟抢了风头;二来更是怕万一有人趁着前方混乱,在这时偷袭邺城,袁熙在城内也好事先做好迎敌的准备。眼下这都是未知的情况,何去何从还待袁熙自行定夺。 袁熙听闻此言,沉默了好一阵。他是应该即刻返回袁绍身边协助退敌,还是应该淡定不前据守邺城? 往常遇到这样二选一的抉择时,他都是要去问过甄洛,按照甄洛说的去做,总是对的。可如今他刚刚对她做出那样无礼的事情,又怎么好再去打扰? 于是他问田畴的想法,“依子泰之见应当如何择定?” 田畴略一思索,即建议道:“属下以为,二公子当守株待兔为妙。” “何解?” 田畴答道:“二公子因伤退守邺城,若是贸然返回大军阵中参战,立了战功倒好,否则必定会被大公子以违抗军令一说而拖累,此为其一;如今邺城骁勇武将匮乏,起义军的动向未明,二公子固守城中,即便无功,也未曾有过,此为其二。” 田畴的这番说辞,的确是最为保守和安全的做法。袁熙听罢轻点头,以为有理。 可城中守将,除去童霏,便数张郃,张郃并非他的下属,若是有敌人进攻,他还是要依靠童霏。想将童霏除之而后快的心,犹豫了。 因为此刻他能用的人,也只有童霏了。 xxxx 冬雪在一夜间妆点了整个邺城。 那雪只停了一阵,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袁熙最终还是去探望了甄洛,田畴的建议他虽然听取了,却始终觉得安不下心来。他太急于立功了。 他进到甄洛房间,没有提起那夜的事,仍像往常一样毕恭毕敬地,询问甄洛的意见。相对于田畴,他更想听听甄洛在这方面的意见。 甄洛听着他的阐述,不禁在心底暗自嘲笑一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如此待她。其他时候,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妻妾而已。 如果她连这唯一一个用处都没有了,那又能保护得了自己几日呢? 所以尽管甄洛仍对袁熙那晚的举动有怒气,却不能不帮他。 她也同意田畴的说法,便对袁熙解释道:“无论如何,眼下守住邺城才是最重要的。其中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有大部分军士的亲眷家属。若你是起义军统领,难道不会着力攻打么?尤其是大军在外被牵扯精力的时刻。” “所以你也不赞成我去与父亲汇合?” “若邺城失守,有什么后果你应当比我清楚。” 袁熙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如何有把握敌人的计划会叫你说中?万一他们志在击败大军……那我……” 甄洛难掩倦情,笑道:“若敌人不来,你安然守城自是本份;若敌人攻来,而你不在,便是渎职。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这几日经受的病痛与惊吓,她确实需要缓几天才行。不知道童霏怎么样了呢?她一直没敢问起,也不能叫泠雪去见童霏,明明没有的事,实在是冤枉的很。 袁熙在思索眼前的大关,甄洛却在念着童霏。连她自己也觉得惊讶了,往常这种时候,她即便思绪放空,也决计不会念及童霏一分。 袁熙仔细思索了一阵,利害关系就摆在眼前。回去,太过冒险,又不一定讨到好处。固守,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童霏的那件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不拔不快。 那夜他不敢问,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怕自己面对甄洛会心软。 如今,他又想要问。哪怕听到的只是谎言。 “我回来的前夜,有人见到子龙进了你房间,真有其事么?”他面对着她道,却刻意不去看她的眼睛。 哪怕你骗我也好,哄我也罢,我只想听到你们两个没有事。 “她只是来对我辞行而已。”甄洛直视着他,目光坚定。 事实本来就是如此,非要深究,也不过就是那时她和童霏一起做了一个稍显美好的梦罢了。那一吻,虽清浅,却难忘。 但权当是幻境而已。 “噢。原来如此。”袁熙点头离开,再没问起其他。 真真假假,已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个能在大事上给他好的建议,一个能在战场上替他立功护他周全,若然这两个人真的怎样,他如何舍得杀?没有了这两人,他只能是从前的袁熙而已。 xxxx 雪,能润泽一切,也能掩盖一切。 雪之大,风之疾,才刚印上一排错杂的脚印,瞬间又被风雪覆盖,一如当初。 就在这茫茫大雪中,有三支不知名的军队,正经由三个不同的方向,慢慢朝着邺城挺进。 待到前哨传来讯息时,敌人离邺,也至多不过三十里而已。 果然叫甄洛说中了! 大雪密布,袁熙料想敌人也不会趁雪天进攻才对,那样他们也讨不到任何好处。他还有时间进行部署,趁着这雪还没停的时候,于是忙与田畴、张郃等将商量对策。 张郃亲自请命为先锋,被袁熙婉言拒绝。袁熙心目中的先锋,还得是童霏,也只能是童霏。这头功,怎么能让张郃抢去。 待到田畴、张郃等人各自下去准备部署,袁熙才命人叫了童霏来。 邺城被围的事情,童霏也听说了,她猜到袁熙会找她,只不过没想到袁熙会在那件事上妥协。 “大敌当前,旧事暂且不提,我只想问,子龙可愿出战?”袁熙不待童霏行礼,便率先开口问道。 童霏犹豫没有作答。她本身不喜欢战争,多少人因为战争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又多少人因为战争抛妻弃子、家毁人亡。可是在这时代,只有战争才能抑制战争,只有实力强过别人用武力去镇压,才能够平息这时期的动荡。 现今只有镇压了这些起义军,才能换来安定。 袁熙也不待她回答,继续说道:“我知你那夜去甄夫人房里只为辞别。所以,若今日你助我脱困,前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童霏讶异于袁熙的妥协,她以为袁熙就算不杀了自己,也必然不会放过自己。因为按照从前的袁熙的性格,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冲动易怒才是他应有的表现才对。 果然,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袁熙,都在不经意间成长了起来。 童霏默默点头应允。这样一来,袁熙便不会再为难甄洛了。 雪还在下着,敌人就在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战争一触即发,只待这雪停。 第52章 午夜时分,雪渐渐小了,但依然不适合行军。双方都疑心对方有出其不意的动作,所以全都显得小心翼翼地。 童霏自是不敢安睡的。城门处有张郃坐镇,若是敌人有何风吹草动,她便能第一时间赶赴城门。 下着雪的夜晚,不似平日里那般寒冷,积雪映着月光,倒照得庭院格外清亮。 童霏在雪地里缓慢前行,这样安静的夜,只听到雪花下落声音的夜,反倒让人心生不安。 她明明知道自己早该离开的,却没办法真的离开。才刚想要走,就已经开始惦念,若然真的走了,一定又要后悔。就好像…… 童霏轻叹一声,独自沿着园中早被积雪覆盖的小路徘徊。树木蒙上厚厚一层白色,无风,静谧。 才走出几步,忽闻远处传来脚步声,不重不急,也是朝着这小路而来。 童霏停下脚步,静待那人走来,那步伐轻盈,又没有丝毫犹豫,虽然有一树之隔,童霏已然知道来人是谁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她轻声问。 那人不回答。 她又问:“身子好些了么?” 矮树那面的人叹一口气,树隙间,隐约看见她嘴边呼出的白气,“你不要这么关心我。” “我关心你有什么不对?”童霏透过树隙望去,便见脸色苍白的甄洛立在那里。在这被白雪覆盖的夜色中,那孤独的一抹身影,更添几分妖冶在内。就好像,一株白色的罂粟花。让人沉溺于她的幽香,只顾慢慢欣赏,却全然不知那诱惑背后的沉沦。 甄洛没有答话,也只是隔着矮树的缝隙看过去。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却能感觉得到那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等不到回答,童霏也叹一声,抬手压低树枝,试图看清楚甄洛此刻的表情。只是她背对着月光站着,童霏看不真切她此刻的眼神。 树枝因着承受压力而矮了下去,细微的雪花飘落,混在小雪中,慢慢融入大地。 童霏的手触到树枝上的雪,瞬间被染上凉意。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她敛了敛大氅,双手交握互暖,也定定地望着她。 她冰凉的指尖微微向上翘起,似乎想要往前探去,但最终还是停留在原地。只是望着她说:“这战之后,我带你走。” 她不是一时的冲动,早在那一吻之后,她已经不停地为自己找借口留下了,到袁熙试探她们的那一夜,她才意识到,尽管一直刻意回避,一直不愿面对,她也已经在不经意间被甄洛的命运所牵动了。 不同于对乔倩的感情,她对甄洛,更多的是心疼。她不愿她的一生都在那样永无止尽的明争暗斗中度过。 如果她愿意,她就带她走。 “你凭什么带我走?”甄洛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速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童霏听了这话,一怔,张口想要去辩解,却发现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那样无力。顿时怒意暗涌,猛地收回手,沉声道:“那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然后也不给甄洛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的手一松开,树枝没了向下的压力,蓦地弹回原位,整树的雪一抖,洒了甄洛满身。 有雪花溅到脸上,微凉。 童霏居然会生气?甄洛有些意外。 看着童霏的背影远去,甄洛才反应过来,或许是那句她自己看来很平常的话,伤到童霏了。 她只是和往常一样,不自觉地就问出了那样的问话。 你凭什么带我走? 在她看来,这句话没有什么不对。她已经嫁了袁熙,是袁熙的侧室;她和童霏又不是情人关系。童霏凭什么带她走呢? 但转念一想,童霏那孩子一向想得比较多,也许这话叫她误会了?会不会误以为甄洛看不起她,用这句话暗示她没本事? 怪不得童霏要生气了。 甄洛瞬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见过童霏笑,见过童霏哭,但一直觉得童霏身上有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在。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童霏,这样发小孩子脾气的童霏。 所以她才会觉得哭笑不得,因为她从来不知道,童霏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她笑着摇摇头,又踩着来时的脚印按原路返回。 雪,就快停了。 xxxx 雪一停,敌人已经不安分地开始行动力。 童霏整装领命主战北门。临出城前,与张郃打过照面。张郃拍了拍她肩膀道:“身处战场之中,你就要舍掉你的善心与一切情感。敌人不会对你留情,你更加不必对他们心存善念。记住,在敌人投降之前,你能做的,只有持续不停地进攻。” 童霏对他拱手一拜,“多谢大人教诲!” 张郃满意地点了点头,拔马朝南门而去。两次与童霏切磋,他已经从童霏的套路中察觉出她的心善,因她的进攻毫无戾气可言。这是她的致命弱点。 东门处有城中另一员守将出战,袁熙则坐镇城中等待。有消息称袁绍大军已经在回邺城的途中,于是袁熙心中更加忐忑。这一仗,一定要赢,且要赢得漂亮,赶在袁绍回来之前,也好让他扬眉吐气。 北门的敌兵来势汹汹,童霏积极应战,在城下与敌人交锋,接连破坏敌人的攻城策略。她心中谨记着张郃的叮嘱,很快便将敌人杀退。 她发现,从北面攻来的这支队伍,只是敌人较弱的分支部队,主力不在这里。 敌人见童霏勇武,也深知北门攻不下,遂纷纷退而去攻东门。 童霏于是又去救东门之火。 到了东门,敌人不与童霏正面交锋,而是着力攻城,童霏也及时调整方案,造成敌人的攻城器械多数被击毁的情景。敌人见那守城小将长枪过处,哀嚎四起,心下都有些慌张。 士兵辗转不前,将领见又讨不到好处,只得下令于其余部队于南门汇合,期望合力攻打南门,可将其击破。 望着南面滚滚而起的尘烟,童霏面露喜色。南门处有张郃在,此战,胜负已定。 敌人分三方作战,本意大概是想要分散邺城守兵的实力,未料适得其反,反倒己方折损更大。 待到童霏追到南门,见张郃正与敌军主将缠斗。她见敌将手持双锤,身材魁梧,力气之大,连张郃接招都稍显吃力,于是忙策马上前相助。 敌军中将领见童霏插手,也纷纷加入战圈。一时间,童霏、张郃二人被敌将五人包围住了。 城上弓箭手瞄准半饷都不敢放箭,怕误伤了童霏与张郃,最后只得射杀周围敌兵,以减少那二人的战斗压力。 童霏与张郃被围在敌人中间,相互交换个眼神后,同一时间出枪横扫,轻巧地与敌将过招。 童霏一对二,张郃则一对三。十几回合下来,双方都渐渐体力不支。 童霏因着接连救三处城门,体力消耗过快,又因敌人多使重兵器,使得她每接一招都十分艰辛。 但长兵器总是有优势在的,只见她状似用枪尖直击前方使双锤的武将,令得对方忙举锤去挡,实则是用枪杆用力向后撞击身后武将的胸口。身后的武将本是挥刀来砍,未料童霏有这一招,被直击胸口,一口鲜血喷出跌落马下。 趁着这个空档,童霏去协助张郃退敌,二人合力,又将一员敌将击落马下。 童霏暗暗得意,只听张郃大喊一声:“小心!” 待她反应过来反手提枪去挡时,虽然减缓了敌将铜锤下落的速度与力量,但还是被击中了背部。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胸腔内涌上一股腥甜,直冲上喉咙,鲜血的味道。 张郃挥枪击中敌将手腕,敌将脱力,丢了武器,被张郃击退。 “子龙!”张郃忧心地看一眼童霏,又接连反击。 童霏摇了摇头,硬是咽下那一口险些涌出的鲜血,回道:“没事。” 在敌人投降之前,只有不断的进攻。 她脑海中又闪现出这句话。 于是顾不得背后的疼痛,只全心挥舞长枪,全力进攻,与张郃合力击败其余的敌将。 二人连挫几员敌将,城中守兵喊声震天。 半个时辰后,敌人半数被灭,其余或逃或被擒。 袁熙大悦,城门一开,他率先骑马来到童霏、张郃面前,亲自相迎。 二人同时对袁熙一拜。 “末将终不负二公子所望。” “属下终不负二公子所望。” 袁熙笑着拍了拍童霏肩膀,不料这一拍,却见童霏忽然变了脸色。一番询问下,得知童霏在与敌将交战时背部受了伤,于是急忙召来军医为童霏检查。 军医替童霏诊脉,只道是被钝器击伤,虽没有外部伤口,但气淤于胸,要每日服药悉心调养个把月才能痊愈。 军医替她同时开了内服和外用的药方后离开,她才松一口气,她多怕军医要求替她检查伤口,若是那样,这故事,她还怎么编? 这战以后,她想带甄洛走。可是自己现在受了伤,又走不了了。 而且,甄洛好像也并不愿意和她走。 后背的伤又疼了起来,童霏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第53章 童霏被袁熙亲自送回房间歇息,背部的伤虽然还在隐隐作痛,却较最初减轻了许多。这全要归功于袁熙送她的银甲质地优良,否则非死即重伤,哪里只会像现在这样未伤及内脏呢? 背上的伤虽然看不见,但她大概也可以猜的到,一定是肿了才对,所以那缓缓减轻的疼痛,不是因为伤势在好转,而是因为红肿麻木,才不知疼。 袁熙一直对童霏这日的表现赞不绝口,也觉得自己早前没有冲动实在是十分明智的。军医的药方才一开出,他即刻命人下去准备煎药给童霏,后又关心几句才满意地离开。 这胜利的喜悦,他自然要与甄洛分享才行。于是离开童霏那里以后,他径直去了甄洛的房间。 甄洛一早从泠雪处得知战胜的消息,那一直为童霏提着的心,才稍微放松。后又听到童霏受伤的消息,心中突生不安。几次冲动想要去看童霏,又几次劝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过分的关心,只会让两个人的处境更加危险。 正在她内心挣扎的时候,袁熙的突然到来,倒令她放下心来。 这几日她依然卧床,身子虚得很,尤其是半夜还出去在风雪中站了那么久。 袁熙进了屋来,见甄洛躺靠在床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安然神态,便开口道:“夫人应当也听说了吧?此一役,大败敌军。这功劳,说起来,也有夫人一份。” 甄洛面上并无变化,淡然回道:“夫君知人善用,才是大功一件。” 袁熙笑笑,又道:“只可惜子龙——”他刻意顿了顿才道:“可惜子龙受了伤,美中不足哇。” 他试图从甄洛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奈何甄洛一早知道了童霏的伤势,并且,太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完全叫袁熙看不出任何破绽。 既然袁熙先提起了童霏,甄洛觉得,早前的事情,大概可以讲清楚了,否则梗在心里,对谁都不好。 她轻移上身,稍微调整了下坐姿,才对坐在她对面,却又不敢靠太近的袁熙说道:“这赵子龙,对袁家,对夫君你,也算尽心尽力了。其实我与她,本是旧识,我一直拿她当弟弟一样看待,但又怕你多心,所以早前一直未提及。没想到还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叫你误解了,但这一次,她如此全心全意为你,也应当相信她才对。” 袁熙低头,即便甄洛说的是真的,他也还是不能放心,他道:“非是不想相信……只是……”心中就是有气咽不下去。即使童霏立在多次功,也不可能让他忘记那事。他在不在意是一说,能不能忘又是一说。 甄洛又接话道:“子龙也是个可怜之人。之前她未婚妻子的那件事,着实令她心伤,所以才会在深夜来向我辞别,若是往常,怎会如此?那一夜,我也只是以姐姐的角度去劝解她而已。夫君也不知道是听了谁说,就生出那样的担心,倒是冤枉了我和她。” 甄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急着和童霏撇清关系,这已经渐渐偏离了她的初衷。脑中又浮现出童霏对她说“我带你走”时的神情,到底童霏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袁熙耐心地听着甄洛的解释,也觉得自己那时太过冲动,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许多事都能被甄洛解释得通。 可是,就算甄洛说的都是事实,那赵子龙年少英俊,若留在身边,也难保这二人不会互生好感,他还是有些担心。 甄洛见他半天不言语,又道:“我已嫁了你,便是你的妻子。况且,子龙她很爱她的未婚妻。”她微微垂眸,明明是在说给袁熙听,明明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话,却莫名地,有些心酸。 “所以,夫君实在毋须担心这些,而是应该想办法留下她才对。她的能力,你比我了解。” 甄洛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给了袁熙一颗定心丸。 他想,童霏就算再出众,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如何与他相提并论?甄洛如此聪慧,自然知道谁才能给她她想要的生活。 他才是她的夫君! 就算童霏能帮到他,童霏的一切荣耀,也都是他给的。 “那么,依夫人之见,为夫当如何留住子龙呢?” 甄洛依然面无表情道:“一来,夫君当对其委以重任,赏赐有加;二来,我们以亲情关心,以她的性格,还愁留不住么?” 袁熙微笑着点头,童霏是一件宝,既然已经消除了心中的顾虑,若能留住,必将助他成以大事。 随后即封了童霏为副将,领骑兵五百,用以挽留。 xxxx 童霏连续服药两天,觉得身体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只是每日涂外用的药膏时,着实令人头疼。那伤的位置,正在右侧肩胛骨内侧,无论是用左手还是右手,自己上药都十分不便。而且碍于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她又不好假手于人。 这日她刚服用完口服的汤药,便脱去外袍,着手涂外敷的药膏。中衣被褪至腰间,拿掉裹胸的布块,她侧头望向自己背部。只见深红一片,稍微用手指轻触,便是一阵揪心的疼痛。 她咧了咧嘴,坐在榻上直起身子去拿一旁准备好的药膏。 与此同时,身后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童霏听得门响,第一反应就是慌忙穿起中衣趴倒在榻上。心里乱极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随着门响而传来的那一声尖叫声,又让她放下心来。 她敛着衣襟,回头望去,就见甄洛正站在她房门口,嘴角噙笑。于是她猜想,方才尖叫着跑出去的,应该是泠雪那丫头。不知道,有没有被泠雪看到什么…… 果然她听甄洛回身关门的瞬间,对门外人说道:“泠雪,不要跑太远。” 泠雪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童霏没有穿衣服,只看一眼就红着脸退出了房间。她本就看童霏不太顺眼,也一直介怀甄洛对童霏的关心。这一次随甄洛来探童霏的伤情,甄洛说童霏有伤在身,就不必敲门了,直接推门进去就好。 可谁知,她一推门,就看见那人光着上身坐在榻上!她哪还有心思去关心那人的伤势?第一反应当然就是尖叫。泠雪长这么大,可从没见过男子的身体! 她一跑出来,又忽然听见自家小姐叫她,她忙转头叫道:“小姐!他没穿——”本意是想提醒甄洛也不要被吓到。 话才说一半,她又意识到不对,匆忙噤声,左右看看并没有人,才松一口气。 又听甄洛在身后说“不要跑太远”,接着听见关门的声音,她的脸更红了。 还好现下是白天…… 童霏看着甄洛淡定地关起房门,看着甄洛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流连,也禁不住脸红起来。 甄洛抖了抖大氅上的雪,折好置于桌上,才再次看向童霏。她看童霏背对着自己趴靠在榻上,看她身侧放着治伤的药膏,便问:“在上药?” 童霏转回身,脸红地轻点了点头。一边用劲儿攥着中衣的衣摆敛在胸口,一边暗自悔恨为什么上药之前不先去检查门锁没锁。还好刚刚撞进来的是泠雪,就算被发现了,那丫头也不会到处乱说,可若是别人可怎么办? 甄洛又上前一步,在一旁坐下,关心道:“需要我帮忙吗?”她记得刚刚匆匆那一瞥,正看见童霏受伤的位置,那位置有些尴尬,自己涂药一定会有困难。 童霏摇摇头,虽然甄洛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但这种事还是会令她感到害羞。 “不用我帮忙,那你还想叫谁帮你?要不然我叫泠雪来帮你?”那个位置要自己动手,要不弄疼伤口,又要涂得恰到好处,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用不用……”童霏慌忙坐直身子,婉拒道:“我自己来就好。” 甄洛这才注意到,似乎从她一进房间开始,童霏的脸就一直红着,这令她甚觉有趣,于是调笑道:“怕什么?不如我把泠雪许配给你,她既成了你的妻子,替你上药也是理所应当,这样也就不怕人说闲话了。” 童霏皱眉,又想起乔倩,想起甄洛说“嫁人了也好”,便觉气恼,沉声道:“不要拿这种事来说笑。我自己可以。” 甄洛见她隐约又要发怒,不禁弯起唇角,如今的童霏可比从前有太多的不同了。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她。 “那好,你自己来吧。”甄洛轻声说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童霏又皱紧了眉头,在甄洛的注视下,双颊热得发烫。她想叫甄洛离开,但在那样的清冷目光注视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索性不去理会,直接转过身,又将中衣褪至腰间,伸手拿过药膏,艰难地在背上胡乱涂抹。 每动一下,就牵扯着背部一阵刺痛。药膏涂在背上,初是一片冰凉,但很快被皮肤的温度融化,还是火辣辣的疼。童霏出了一身冷汗。 那红肿的一片,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甄洛面前,使得她看了也不由得一阵心惊。看着童霏的身上冷汗涟涟,忍不住站起身说道:“还是我来帮你吧。” 然后不由分说抢走童霏手上的药膏。 第54章 手中的药膏被甄洛突然抢走,童霏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还是我自己——” 甄洛后退一步躲过她来抢药膏的手,打断她话道:“明明做不到,还要嘴硬。” 童霏的手臂横在胸前,做无力的遮挡,侧了侧身子看向身后站着的甄洛,极不服气地回道:“我一定会带你走。” 甄洛微怔。她本意是在说上药的事,谁知却叫童霏多想了。 带她走。呵。她是她的谁呢? “我在说你给自己上药,明明做不好,还不让人帮忙。”甄洛按下童霏的手,笑得无可奈何,“趴好。” 童霏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乖乖趴着,不用自己动手,果然没那么疼了。 甄洛的手指纤细,轻柔地落在童霏背上,童霏微微阖眼,那柔若无骨的触感愈加明显。 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没有战争、没有伤心,只有身后人的温柔抚慰。 甄洛替童霏上完药,发现童霏还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她想叫她,却又不忍。想离开的指尖,也犹豫着又重新覆了上去。 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伤药更好地吸收,她这样安慰自己。 泠雪站在门外,来回挪动着脚步,虽然是白天,可是小姐也已经进去多时了,尤其…… 她又忆起之前推门时,童霏裸着的后背。 这里离书房那么近,若是二公子回来,撞见了可怎么办好?那夜二公子从小姐房中离开的时候,小姐的神色有多狼狈,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甄洛那样惊慌的表情。那件事她没敢问,但也猜得到是与现在屋内受伤的那人有关。 泠雪心焦,来来回回在门前窗外踱步。 午后阳光从云层穿过,照得积雪开始融化。房檐上滴答滴答地雪水掉落,砸在墙根,与积雪混合着,很快又结成了薄薄的冰。 泠雪满脑子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冰面,脚下一滑就要跌倒,她尖叫着扶住墙身,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屋内的两个人,也是在这一声惊叫中,才回过神来。 甄洛尴尬地收回手,童霏害羞地坐起身。 “我该走了。”甄洛朝还在低头整理衣衫的童霏说道。 童霏心里还在想着那天隔树相望时,甄洛说的那句话,现在听甄洛这么说,便心急地转身抓着她的手臂道:“我可以保护你,你真的不跟我走?” 甄洛没有挣脱,而是凝眉看向童霏。看着童霏牵动了背部的伤,额角又沁了汗水,眼神不自觉又柔软了起来。 童霏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握着,仰头注视着甄洛。中衣还没有穿好,受伤的那侧肩头还露在外面,伤处也在隐隐作痛。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只想听她的答案。 她自问没有本事给她所要的荣华富贵,但她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起码,像之前甄洛经历的那些事情,她都可以保证不会再发生。甄洛为什么不跟她走? 甄洛望着童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要的,不仅仅是保护而已。你还是不明白么? “明日我再来看你,帮你上药。”甄洛拂去童霏的手,转身又要往外走。 这一次,却被童霏直接握住了手掌。 她的手被她握在掌心。明明是女子,明明是并不宽厚的手掌,却异常地让她感到心安。 甄洛没有回头,敛眉冷声说道:“收起你的同情心吧。眼前最重要是看顾好你的伤,我自己的路,我知道该怎么走。” 说完她又往前走去,她清楚地听到身后童霏下床的声音,童霏因牵动伤口而吸气的声音,还有来自手掌的向后的力。没办法,只得停下脚步。想听童霏说完,又怕听完徒增烦恼。 “我对你……从来都不是同情……”童霏因着怒意,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甄洛的时候,总是会轻而易举挑起与她自身性格极不相符的气焰。 甄洛转身与她对视,“你喜欢我?” 童霏沉默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上了甄洛,但至少,她知道,那不是同情。 甄洛看向她的眼神愈加复杂起来,她读不懂她眉间的情绪,难道只要开口说喜欢,她就会跟她走了么? 面对童霏的沉默,甄洛没有再多言,只是用力挣脱她的手,拾起大氅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冷风吹进室内,童霏才感觉到肩头的凉意。 还想再说些什么,也只见到甄洛的背影,和低头关门的泠雪。 门被关起,室内的温度渐渐恢复,可她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冰凉。 喜欢么? 凭什么……不喜欢? xxxx 袁绍大军回邺的那天,是袁熙有生以来最为得意的一天。 如果说早前的一些功劳都是运气好的话,那么这一回,邺城的守卫战,却是结结实实地给他镀了一层金边。 一次两次你们可以说是凑巧,如今还敢说么? 袁绍除去对他大加赞扬以外,又接连委以重任。所有人都能够感觉得到,袁熙在袁绍心中的地位,有着显著的提升。 比如,袁绍气愤起义军的偷袭,在回邺之后才休整几日,便又要出征,要对起义军展开全面的报复性的围剿。这次出征,他便把袁熙带在身边,同时派了袁谭与袁尚去别地。从中可见,袁绍对袁熙的态度,确实不似从前了。 这几日童霏伤重,甄洛每日按时去帮她上药。袁熙的眼线也按时向他汇报。 这次再出征,不能带上童霏,他一方面担心自己之后的表现;另一方面又怕那两人之间真的发生什么。心中十分纠结,也因着甄洛的话而更加犹豫不决了。 眼线又来汇报:“甄夫人又去了赵副将房间。” 袁熙打断他话:“以后……这件事不用再来跟我汇报了,也不用再盯着赵副将了。” 眼线虽有疑虑,但还是躬身拜道:“是。二公子。” “还有……”袁熙说着慢慢步至他身侧,“这件事,若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该知道有什么后果。” 眼线慌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属下不敢!” 挥退了那人,袁熙低头又思索了许久,才重重地叹一口气。 这种事,他也不想再去过问了。 xxxx 袁熙跟着袁绍出征了,袁府经过之前几天的繁忙,又安静了下来。 甄洛还是像往常一样去关心童霏的伤情,一天又一天地,看着那伤处越来越小。那天的对话结束以后,两个人都没再提过。 童霏心中没有答案,在纠结答案,这令到她烦躁不堪。 甄洛不想童霏走,又怕童霏喜欢自己,因为她没办法给她相应的爱意回报。童霏是那么的善良,她越来越不忍心了。 袁熙走了以后,甄洛每日待在童霏房间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这府上,唯一能让她想多说几句话的人,也只有童霏了。 泠雪轻轻推开门,却惊讶地发现,这赵副将没有像往日一样在房间里乖乖坐等,而是在桌前饮起酒来。 甄洛看了也不禁皱眉,伤才刚刚有点起色,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么? 她抬脚迈进房间,转头对泠雪吩咐道:“你去忙你的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最近两个人经常聊天聊很久,这一次童霏喝了酒,恐怕更是话多。 待泠雪退下,甄洛才缓步来到童霏身旁坐下。 童霏笑着抬头看她,只见眼前的女子,淡妆娇艳,粉颈红唇,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雪花,正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而忽闪着。 已经是深冬了,转眼春天就要到来,似乎是感觉到了压力,所以这几日的雪,竭尽全力地绽放。 “怎么一个人在喝酒?”甄洛见童霏只顾看她,也不说话,便先开口问道。 “现在是两个人了。”童霏笑笑,递过一个杯子给她。 寒冷的冬日,烫一壶酒,两只杯子,一对友人。倒的确是惬意的享受。 可……童霏还病着。 “身体才一好转,就开始饮酒,不怕更严重么?” 童霏为她斟满酒杯,“大夫说过,我这伤属内淤,适当饮酒也是好的,活血祛瘀。” “歪理。”甄洛低头一笑,接过童霏手上的酒杯。却忽略了童霏此刻的表情。 乔倩曾经也这样说过的…… 她现在过得好吗?会不会也像这样想起自己? 无声叹一口气,和着酒一齐吞下肚中。童霏不想再去想那些事情。她只想就着杯中酒,看着眼前人,活在当下。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跟我走?” 甄洛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她怕打翻那杯酒,忙将它置于桌上。 而后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童霏,那样澄澈的目光,说明并不是醉酒之言。 得不到回答,童霏只得去抓紧她无措地放在桌上的手。 “我喜欢你。” 第55章 童霏喜欢甄洛。 如果说之前童霏问话的时候,甄洛的手止不住的颤抖,那么,当童霏真切地说出这话的时候,甄洛已然没办法再镇定了。 从前她几次调笑童霏,童霏都不肯承认,如今反倒急于表白。莫大的反差,令得甄洛有些心绪不宁。 有些事情,我们心知就应该是那样,也曾为其心生喜悦,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你喝醉了。”她微微蜷起手,却被童霏捏得更紧。 “你以为我是酒后胡言么?”童霏皱起了眉头。 她好不容易冲破心中一切障碍,终于有勇气再去追求幸福的时候,却丝毫得不到回应,反而被误会成是胡言乱语了。 “你真的醉了。如果不需要再上药,那么我就先走了。”甄洛说着试图抽回手。 她以为童霏又会握住她手不放,没想到,却是放了。 “上药,自然要上的。”童霏松开她的手,定定地望着她,便开始动手去解自己的衣裳。 没有觉得害羞,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如果甄洛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个,她自然会让她如愿。很快,童霏把脱去的外袍扔到一边。 甄洛却突然抬手按住她手,阻止了她接下去的动作。 四目相接,两个人同时失掉了说话的力气。 甄洛望着这样真诚的童霏,看她眉头拧成一个结,忍不住想到,男装的童霏,英俊秀挺,是习武之人当中少有的玉面青年;除去那伪装的外表,她曾见过最真实的童霏,以童霏的姿容,若作女装,也一定是个标致的女子。 一时间有些语塞,也不希望那么快就替童霏上好药,那么快就要离开…… 童霏突然被甄洛抓着手腕,疑惑地看着甄洛,只见眼前的女子,秋波流转,美目盼兮,发髻低垂,檀口轻盈。配上那欲语还休的样子,说不出的美好。 使得她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和想要做的事。 童霏看了一阵,忽然伸手过去将甄洛揽在怀中,一如那天甄洛醉酒跌落她怀中的姿势。 只不过这一次,是童霏主动拉甄洛入怀。 甄洛的身子还是那般轻柔。 童霏看着一脸错愕的怀中人,慢慢闭起眼睛,倾身将唇凑了过去。 两人之间第一次的亲吻,是那日甄洛主动的。 所以这一次,她低头去吻她。 当童霏的嘴唇压上来时,甄洛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要消失殆尽了。 这是她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当然,早前她强吻童霏的那次不能算数。眼下的这个,才算做真正的亲吻才对。 此刻,紧张和恐惧占领了她的全部思绪,她无法判断是该安心接受,还是该推开童霏。 童霏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于是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她,柔软且湿润的双唇覆盖在她的唇上,轻轻吮吸过后,便用滑软温湿的舌尖挤开她发颤的双唇,进到她的口中,温柔地探索。 甄洛的思绪被童霏左右,整个人瘫软在童霏怀中,只得微闭起眼眸,专心感受来自童霏的温柔。 淡淡的酒香,还有那让人安心的,女子的气息。 甄洛亦不自觉地环抱住童霏的腰,似乎想要醉在这样让人心神荡漾的吻中。 那种美妙的感受,只怕稍不留神,就会将让人融化其中。 童霏的吻,从最初的缓慢试探,也慢慢变得热烈起来。 甄洛因着是头一次像这样和人亲吻,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势,略显得有些气喘。 心细的童霏只得暂时停下动作,睁开眼看她全情投入又气喘吁吁的娇媚模样。 甄洛的脸,因为这一吻,而变得微红,如果早前童霏觉得她是一朵白色的罂粟花,妖冶动人,那么现在,她更像是一朵红艳的罂粟花,魅惑人心。 童霏不由得低叹一声,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陷入甄洛的魅力中而无法自拔了。即使甄洛不说话、不看她,只是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便已然没办法叫她移开目光了。 从一开始,她对她,就不仅仅只是萍水相逢的淡然。 很早……就已经开始喜欢了,只是她并不知道而已。 她倾□子,再次吻上她的唇。 两唇交叠,甄洛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便已经学会了如何回应。当童霏的舌头再次闯入,她已经懂得如何运用轻巧的舌尖去挑逗、去和童霏的舌尖嬉戏。 她如此回应,童霏心中一阵欢喜,因为她的回应,证明童霏并不是一厢情愿。 她也喜欢她,只是她不说罢了。 甄洛的回应,虽然触动了童霏的心,却也难掩初次的笨拙,主动权始终掌握在童霏那里。她竭尽所能地加深这个吻,直到甄洛又一次的气喘不宁。 座椅上的空间太过狭小,这样的亲吻虽让人愉悦,却得不到满足。她并不想那么快就结束,她知道甄洛也不想,因为甄洛圈住她腰际的手臂,越来越紧了。 童霏用力圈紧甄洛的身子,猛地将她抱起,移到榻上。 突然离了那温暖的怀抱,甄洛不由睁开眼睛望向童霏。 而童霏原本还想继续吻下去的时候,忽然见她睁开了眼睛,也禁不住迟疑了。 照这个气氛和温度发展下去,她难保自己不对甄洛做出越距的事情。 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耳边充盈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那么疾、那么重。此时那两个人,又是以极为尴尬的姿势相处着。 甄洛躺在榻上,而童霏半跪在她身侧,双手支撑在她肩头两侧。她和她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只因为甄洛睁开了眼睛,所以童霏略显迟疑了。 就要在这里停止了吗? 童霏面露失望之色。在前世的时候,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奇幻旅程,能够穿越时空来到这美女如云的时代;她更加没有想过,那些美女会和自己有任何瓜葛。早前遇上乔倩,她错过了,所以今次遇见甄洛,她不想虚度这时光。 甄洛被童霏抱到榻上,还是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她自然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出嫁前夜,母亲已经把为□子当做之事尽数教与了她。可是,她不清楚,女子间也可以肌肤相亲么?又如何肌肤相亲? 她不愿想那许多,只是眼下,她也并不想结束这一切。明明近在咫尺,明明才刚刚分开,她却已经开始怀念童霏的温度了。 她读到童霏面上的失望,和眼中的无措,也不由得暗叹一声。蓦地抬起双臂,圈上童霏的脖颈,在童霏还在茫然的时候,先一步贴上童霏的唇。 这一切都在童霏睁大双眼犹豫地看向甄洛,而甄洛却忘我地闭起眼睛之际发生。 微凉的触感,瞬间惊醒了童霏,仿佛导火索一般,顷刻点燃了童霏的热情。 她的手,爬上她的胸前,隔着厚重的袍子,也感受到了掌心间的柔软。这种感觉更加刺激了她的神经,一边亲吻,一边摸索着帮她褪去衣衫。 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绵长的一吻中,甄洛只觉得中衣的带子被解开,紧接着童霏的手探入衣衫内,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腰身。 她的手和她的舌一样火热,令得甄洛不自觉仰了仰头。 原本是因着那触摸而躁动,谁料却因为这一个仰头的动作,变成了迎合一般。 此时童霏再看甄洛,娇美的面容、半敞的衣襟,美得让人目不转睛。 于是更加大胆起来,手掌沿着甄洛的腰身慢慢向上游移,滑过胸前,最终在心衣的系带处停下。她明显感受到甄洛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说实话,她也有些紧张。可是这种事情不是经常能发生的,如果这一次她又错过,那她一定会恨自己一辈子。 最后,童霏的手还是离开了那里,转而去握住甄洛胸前的柔软,嘴边漾开满意的笑容来。 甄洛娇喘着望向童霏,只见那人望着自己的目光炽烈,搅得她的心跳也不受控制了。同是女子,却要做男女之事了么? 童霏的手覆盖在上面,只隔着薄薄一层心衣。感觉到她轻缓的揉捏,甄洛愈加紧张起来。 又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唇齿间的气息覆上肌肤,从唇角到耳际,童霏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甄洛的心跳一滞,明知道这是许多情人间都会说的情话,并没有什么稀罕。可是这话在此时从童霏的口中说出来,却忽然令得她湿了眼眶。 不等甄洛反应,童霏的气息又渐渐远离了耳际,沿着脖颈一路向下,最后在另一侧胸前驻足,沿途留下一片灼热气息,烧得甄洛肌肤粉红。 当童霏的亲吻落在胸前,甄洛再不能忍耐,自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 她知她已动情。却不敢再贸然动作,只停留在那里,用心亲吻。 与此同时,甄洛空出一只手来,移至颈后,稍一用力,解开了带子。而后环抱住童霏埋在自己胸前的头,慢慢坐起身。 童霏不舍地离开寸许,眼见甄洛的心衣瞬间滑落,那属于女子的纯洁美好的身体,一览无余。 第56章 童霏望着眼前的甄洛,反倒显得比之前更加紧张起来。险些要留下感激的泪水来,一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再度抱紧甄洛,在她耳际落下一连串的亲吻。 她抱着她温暖如春的身子,不禁热血翻腾。 细碎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身上,迅速除去彼此的衣物,童霏再一次将甄洛压在身下。 雪白如玉的肌肤,被□染上了些微的粉色,在童霏的目光注视下,脸也变得粉红,那模样十分娇俏可爱。 童霏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心花怒放。 这样美好的女子,真的要属于我了么?真的可以对她做那事么? 她暗自嘲笑自己一声,如果甄洛不愿,又怎么会如此?已经到了这一步才要来担心么? 甄洛被她瞧得有些害羞,脸颊贴着她的手掌,微微向一旁偏去。不同于那日在驿站故意在洗澡时让她撞见,这一回,是完完全全没有任何遮掩地把自己的全部都呈现给她看。 尤其……还是在白天…… 甄洛望一眼从窗隙钻进来的微弱阳光,微微皱了皱眉,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与不对。 视线蓦地被阻断,随着帷帐落下,阳光被阻挡在外,遮挡了一床春意。 甄洛再转头看童霏,童霏依然还是之前的目光和动作,一直都没有变过。 “在看什么?” “看你。” 是的,童霏一直都在看她。 她从童霏的眼眸中,只看到自己的影像,只看到……红着脸的自己…… “如果这是梦,我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童霏沉吟一声,又朝着甄洛的唇亲了下去。她其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让眼前的人快乐。 甄洛也闭起眼睛迎接童霏的亲吻,张开双臂拥抱住她,小心地避过她受伤的后背。 不管对错,甄洛此刻也只想和童霏一起,做能让她欢喜的事情。 这一回的亲吻,更加深入,她的舌在她的嘴里寻找着她的;她的手在她胸前轻轻揉捏,另一只则轻抚着她的发丝。 甄洛在童霏的亲吻和爱抚下,身体止不住的轻颤,腰下也不由自主地蜷起、靠近…… 渴望更多的抚触。 她想要得到更多,可她从小所受的礼教,又让她僵直了身体,显得更加无措起来。 “我会让你快乐……”童霏开口说着让自己都觉得脸红的话。手轻抚她的身体,慢慢向下,滑过腰际,经过秀腿,最后在膝盖处停留。 舌也在同一时间来到她胸前,围绕着她圆挺的胸房,用舌尖轻舔,间或吸咬着她最敏感的突出。看着那里在舌尖下绽放得娇艳。 童霏的手,顺着膝盖往上,沿着甄洛的大腿内侧摩挲,这美妙的感受,越来越不真实。 使得她渐渐放缓了速度,尽情享受着此刻的感受,祈望时间就此停止,可以让她慢慢地、细细地爱眼前的女子。 甄洛因着童霏的触摸而夹紧了双腿,呼吸较之前更加急促,她的手,压着童霏前进的手,不知道是该喊停还是让童霏继续下去。 心跳得厉害,虽然明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却有太多的思虑在其中,毕竟女儿家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羞涩的。所以她按着童霏的手,只是那力度,不像是推拒,反倒像是拉着童霏的手为其导航一般。 童霏的手很烫。相对其他女子而言,便略显粗糙,虽也纤细,却修长有力。手掌覆盖在大腿内侧的肌肤上,异常温暖;指尖在腿根处游移,触感极佳。 甄洛不想让她停,想要童霏更多的拥抱。 感觉到对方的贴近,童霏只好暂时放弃对她胸前的挑逗,放开手去紧紧拥抱住她、吻她的眉心、吻她的眼角、吻她的耳廓、吻她的唇。 让她彻底在这温柔的攻势中沦陷。 甄洛的胸房,紧贴着童霏的,感受着童霏胸前的起伏,如此亲密的依偎,让甄洛彻底迷醉了。她主动回吻着童霏,像童霏之前对她做的一样。手也很自然地攀上童霏胸前,轻轻按压,便引来童霏闷沉的一声□。 虽然童霏在极力忍耐,但甄洛知道,同是女子,她有感觉的位置,童霏不可能会没有感觉。同样是女子,相同的身体结构,相互抚慰所带来的满足感…… 这就是女子间的肌肤相亲么? 可是……童霏的手,还在她大腿内侧放肆,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知道她的最私密最柔软的地方,已经开始潮湿发热。 原来女子间也可以如此。 “我会好好爱你……”童霏的手持续动作,更多更疾更重的吻落在甄洛身上。 甄洛觉得,她不应当再压抑自己,那埋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情绪、那被世俗牵扯着的渴望,该得到解放了。她的双腿不再紧闭,她让童霏的手完全覆盖住她的私密处。 那一瞬,两个人同时身形一颤,发出满足的□。 童霏的手覆在那里,手心处传来满满的湿意,不知道是她太紧张出了太多汗还是怎样。当然,她知道不可能是前者。可也不愿去拆穿,因为此刻,甄洛的脸已然红到快要滴出血来。 她应当,从来没有与女子做过这事吧?童霏禁不住在想。虽然……但至少自己将是第一个与她做这事的女子。 “嗯……”甄洛微微皱眉,发出一声声压抑着的□。童霏的手指灵活,一遍一遍地挑逗着她最敏感的禁地,一圈一圈地画着圆圈,一下一下地忽重忽轻。修长的手指在她禁区外围打转,她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就快断了。 她轻咬下唇,似乎想要止住自口中不断溢出的□,那样让人觉得脸红的声音,想要阻止,可是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童霏的舌头又撬开她的牙关,不让她蹂躏自己的下唇。正当她又要陷入这温柔的吻中,童霏又忽然抽离出去,弯身埋首在她胸前,含住她最敏感的□。 “啊——”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使得她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她慌忙掩住口,不知道刚刚那一声,有没有叫别人听了去。 童霏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不禁加快了速度,她的舌头不放过胸前挺立的兴奋点,她的手不放过禁区的摩擦。 身体两处的同时刺激让甄洛回不过神,她紧紧抱着童霏,忍不住弓起身子,长发略显凌乱地散在肩头与床榻,绯红的脸颊上细微的薄汗闪烁着星光,直叫童霏看得意乱情迷。 再没有犹豫,手指早随着那湿意向里探入。 初时便觉十分艰难,童霏已然有所疑虑。随着手指的渐入,甄洛的眉头皱紧,童霏遇到障碍,才惊觉。 “轻些……”甄洛环抱住童霏,四肢无力,虚弱的开口,那语气类似哀求。 童霏有些吃惊,不敢妄自再动,伏在她身上颤声问道:“为何你还是……” 甄洛打断她话,“为何我还是处子之身?” “为何……” “别问……”看见童霏又皱眉,甄洛只好解释道:“这种时候,不要说这些,坏了这景致……” 童霏闻言,爱怜之心更甚。只能借由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和一遍又一遍的爱抚,来试图把甄洛即将所经受的疼痛降到最低。 一直以来坚守的东西,就要给眼前的人了,甄洛也是满心欢喜的。她已经做好了迎接蜕变的准备,哪怕那蜕变会令她万劫不复。 童霏小心翼翼地曲起手指,慢慢向前摸索着前进,狭窄的通道,一根手指也未免显得有些拥挤了。 甄洛从最初的不适应,到慢慢感觉到童霏的心跳从那里传来,也渐渐放松下来。童霏果然是个温柔的情人。 前进的阻力似乎小了一些,通道也变得越来越湿滑顺畅,童霏低头吻了吻她唇角,然后猛地伸直手指向前推进。听得甄洛闷哼一声,童霏一边缓慢在她体内行进,一边在她耳际轻声安慰着。 甄洛知道初夜会痛,据说那是种撕裂般的疼痛,会让人痛到想要流泪。可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初夜会是这样,虽然也会痛,却没有那撕裂般的感受。更多的,却是温暖和欢喜。 童霏的长指在她体内一来一回地□,她能做的,只是尽情地享受或者回应,用难耐的□与娇喘来回应。最初那种有些刺痛的感觉,便在这样碰撞与搅动中,慢慢被快乐的感觉所取代。 童霏想让她快乐,她确实很快乐。在此刻。 …… “这样是不是没有之前那么痛了?”童霏的脸上写满了心疼,手依然在那处继续劳作着。 她眼中布满了□,甄洛那里的紧致感觉几乎令她疯狂,然而甄洛却是第一次,所以她不舍让她太过辛苦,只得强忍着。极尽温柔。 甄洛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被童霏问到哑口无言的时候。该怎么样作答呢?童霏的手,搅乱了她的思绪。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得默认着点了点头。 童霏微笑着亲吻她因害羞而紧闭的眼眸,又一路落下爱怜的亲吻。 这个下午,似乎特别……漫长…… 第57章 屋外的阳光渐渐消散,在那落下的粉色帷帐内,鸳鸯锦被下睡着一双情人。 香汗和着脂粉流到睡枕之上,隐隐散发着阵阵幽香。 甄洛睁眼看向眼前安睡着的童霏,不自觉叹一口气。曾经她以为,她所相许之人,必属豪杰之才,所以才一直对袁熙百般回避。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料到,最终,却是许了童霏,许了一名女子。 她不后悔,既然给了,就不后悔。只是……童霏真的不该再留下了。 垂眸又叹一声,不经意地抬眼,却见童霏不知何时已然醒了,且也正定睛望向自己。 “让我带你走吧,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童霏说着伸手揽住她腰。之前甄洛不跟她走,她虽然生气,但也明白,她不是她的谁,没有理由要求她什么。如今,经历了那一番欢情,她以为,这一回她应该可以跟她走了。 没想到甄洛听了却是神情一滞,紧接着挣脱开她的手臂坐起身去,这突如其来的挣脱,扯得她后背的伤又开始疼了。 锦被自胸口滑下,外间的寒冷瞬间侵袭而来,甄洛才稍微冷静了一些。童霏的话,若是说给旁的女子听,大概会是顺势偎进童霏的怀中,嘴角带着无限满足的笑容而默然点头应允吧。可是甄洛非是一般的女子,她知道这种爱情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生活更不是她想要的。 “你忍心让我和你一样,从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么?”她不做正面回答,却是在反问童霏。 童霏瞬间觉得气闷,被甄洛拂开的手,还尴尬地撑在半空。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本事,不能给对方安稳的生活。说到底,甄洛还是不愿跟她走。 似是要将童霏的自尊践踏到底,甄洛不等她回答,径自穿起衣衫,冷声说道:“袁熙再不济,他是袁家的二公子。” 童霏怔怔地望着甄洛,捏紧了拳头。袁熙再不济,也是袁熙。她呢?身是童霏,却过着不该属于自己的生活;用了赵云的名,却没有做成赵云应该做成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找到自己存活于这世间的意义。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甄洛理好衣衫,又重新绾了发髻,听得泠雪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对着还在失神的童霏道:“我不会再来了,待你伤好,便走吧。他就算会继续重用你,却最终也不会放过你。” 甄洛不跟自己走也就罢了,却还要赶自己走,童霏更气了,冲口而出:“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人在此?” 她既与甄洛有了肌肤相亲,会被袁熙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她怎么能不负责任的走掉? 甄洛没有回头,却是在临出门那刻对童霏叮嘱道:“若你要留,那么以后,再受伤的时候,记得千万千万只可以叫军医李大人替你诊脉。” 话音刚落,听得门响,打开又关上。 童霏重重地躺回床上,背后的伤痛似乎尽数都转移到了心口。甄洛既然早就没打算跟自己走,为什么又要接受自己?为什么又要替自己安排好所有事?所以她当初受伤时,没有被识破身份,是因为军医是甄洛的人么?甄洛早就打算好了一切,却从来没告诉过给她知道。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她。 但她不怪她,若能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不走,那便一同留下吧。就算她此刻什么都没有,至少,她还能陪护在她身边。随遇而安吧。她安慰着自己。 xxxx 泠雪实际上是比甄洛吩咐她的时间稍晚了一些,因着一些旁的事情耽搁了些光景,然而当她来到童霏门前的时候,却听得屋子里寂静无声。往常时候,小姐总是会和赵副将谈笑,说到兴起之时,总会听到赵副将那爽朗的笑声。今日,太过压抑了。 待到门开,泠雪静静立在一旁,望都没望室内一眼。不只是因为她隐约听到了那两人间的对话,也因为小姐出门时,她偷看了一眼。那一眼所见的甄洛,看上去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清冷神色,一样的美艳光华。只……那发髻却是重新梳理过的。 泠雪不会多嘴,也不会多想,更不会多事,所以只是低头静默在一旁。静静待甄洛站在门外沉默了好一阵,她才忍不住上前开口劝道:“小姐,二公子派人送信回来了。” 甄洛第三次叹气,举步离开。只要她还在这府上一天,终究还得围着袁熙打转。童霏……最好还是离开为妙。 她一路走得缓慢,腿间的疼痛到这时才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是因为那时在童霏的怀中,在那样温柔的抚慰下,才暂时忘却了疼吧。 她一路走得坚定。终究都会过去,这疼痛,这温存,都过去了。从前千方百计想要童霏留下,没想到眼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再将她牵扯在内了。 雪,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这个冬天似乎特别多雪,细细密密的,倒像极了南方缠绵的小雨。甄洛望着那雪出神,忽然忆起童霏曾和她提起过的,在江夏的故乡,那山雨时常下过几天几夜都不停息;那山花开满一年四季都不间断;那山水……如画。那被童霏描述得好似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她也有心想要去看看,可惜也只是在心中想想罢了。 离开邺城,或者离开袁熙,她从未思考过。虽然她不认命,也在想方设法要改变现状,但念及童霏的好,她突然想要向命运妥协了。童霏本不该属于这里,本不该与她纠缠,童霏应当和心爱的人幸福地生活在那山那水之中,看四季花开,听四时雨雪。而不是像如今,被卷进这诸侯征战之中,随时可能性命不保。 所以她决定,再不留童霏了,袁熙无能,纵有再多人扶持,也无济于事,只不过会比现在好一些,也不可能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世事尽不如人意,世事亦非人所料。谁曾想过,她与童霏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泠雪关门将冬雪阻挡在外,转身又帮她脱了大氅,才将桌上那一封书信递到她手上。 袁熙的信中,先是询问甄洛的日常起居,后又问起童霏的伤情,到末尾才提及战事。他道,前方平乱一切顺利,不日便归,若七日未归,便令赵子龙前来助战。 算算日子,距离信中提到的七日,也只还有两日了。看来,前方的状况,也并不像袁熙说的那样顺利,否则又怎会令伤员上阵? 两日…… 她坐在桌前,黛眉轻敛,缓缓放下手中信笺,思绪不觉又飘远。或许可以借由这次机会,让童霏离开,此后,再了无牵挂。 xxxx 第二日,袁熙没有回邺城,甄洛也没再去看童霏。第三日亦如此。 甄洛想待天明再差泠雪去向童霏转述袁熙的指令,同时也顺便转达她要童霏借机离开的心思。但童霏经过这两日,却沉不住气了。 自那日甄洛走后,她再没理过自己背后的伤,虽然那伤也确实要痊愈了。那之后,她只是默默地盯着那时替甄洛擦拭所用的织锦手帕看。那点点红色印迹,烙进脑海里,即使在甄洛说出那样让她伤心的话以后,也依然无法令她释怀。 她是什么都没有,她是没办法给甄洛任何荣华富贵;她只有一双善舞长枪的手,只有父母留给她的那一处宅子,只有那不知名的故乡的山。这不是一个有情饮水饱的时代,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爱情,太过奢侈了。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想用这一双手,去保护心爱的人。要让对方知道,她始终会在身边陪伴,有什么难关要两个人一起面对才行。她受不了甄洛突然的冷淡,即便,甄洛也只在那刻对她热络而已。她不能接受在那事之后,还是如此的冷淡。 仔细地将锦帕折好收起,童霏决定不能再这样拖延,如果自己再不去争取,也不要指望甄洛能够回心转意了,那个女人,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都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步出房门,她一路踏着积雪而行,避过巡视的守卫,悄悄来到甄洛房门外。见室内早熄了灯光,她稍显犹豫地推了推门,门是虚掩着的,她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原来,甄洛一早知道她会来么? 所有事都在甄洛的掌控之中,童霏恨死了她这要命的精明。 作者有话要说:某日作者君在楼下等待夫人下楼,忽然见路边的一丛花开得红艳,便摘了一朵来。 待到夫人出现,作者君便将藏于身后的花,忽地呈到她面前:喜欢吗? 夫人先是楞了一下,接着面无表情地问道:哪儿来的? 作者君洋洋得意:路边儿摘的。 夫人即刻训斥道: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 作者君委屈:难道你忘了花开堪折的道理么? 夫人:你为了一己欢娱而断了那花儿的生命,要不了多久,又会将她弃之如弊履……(此处省略一千字) 作者君低头腹诽:这情节好熟悉啊...我好像写过类似的场景呢? 就在此时!耳朵突然被人拧住,疼痛感使作者君回到现实,就听夫人说:更重要的是!路边儿的野花不可以采!!! 第58章 来不及感慨,童霏带着疑问悄声进了房间。房间里只闻炭火燃烧时偶尔传来的声响,甄洛的呼吸声微不可闻,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童霏转身合上门,将最后一点月光也关在了门外,室内一片黑暗,待到眼睛完全适应这暗夜,她才挪动脚步,朝着记忆中甄洛床榻的位置走去。她猜想她并没有睡。既然已经将门虚掩着引她来,就一定不会睡得安稳吧。 帷帐低垂,童霏掀了一角卷起,虽看不见甄洛的表情,但她觉得甄洛此时是睁着眼的。 童霏摸索着在床边坐下,呼吸平缓,轻声开口问道:“你难道打算一直不见我么?” 良久等不到回答,她以为甄洛大概真的是睡着,沉默了一阵,便要离开,只是才一想走,忽然听到了甄洛的声音自静谧的室内响起。 “有件事……原本想叫泠雪明早才通知你,既然你来了,便现在说与你听罢。”甄洛轻巧地避过她的问话,冷清的语气在寒冷冬夜里愈显清冽。“他在前方好似不如想象般如意,前两日的来信中提到要你前去增援。”她顿了一顿,听得童霏的呼吸略显沉重,于是坐起身子挨近她,“便借着这个机会,你离开邺城,离开这些事情,再也不要回来。” 童霏压抑着心中怒火,看向甄洛所在的方向,“我说过,要走也要带你一起走,我不会留你一人在此!” “你还不明白吗?还是你真的以为你有能力让我跟你走?”甄洛不自觉地提高音量,为什么她要如此执迷! 童霏不想和甄洛争吵,压低声音道:“总之……我不走,也不会放弃带你走。我们之间……我和你的感情……我没办法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叹一声,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住般,无法呼吸的痛。 漆黑的夜里,两人虽面对面离得很近,甄洛却并不知道此刻童霏的表情是有多寂寥,只能从她的呼吸声,和那泛着星光的眼眸中,猜测她是有多难过。可……现在不是心疼她的时候。 甄洛忽地冷笑一声:“感情?那确实是很玄妙的东西,美得让人觉得不真实。童霏……”她又软下话语,却字字刺痛着童霏的心。她道:“你不要这么天真。” 童霏一怔,静寂的夜里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那么凌乱,那么浮躁,似是都憋着一口气,不愿让对方听到自己最真实的心跳。 甄洛在等着童霏爆发,等着她负气走掉。童霏则是如堕无底深渊,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从脑海中闪现,一颗心被伤得体无完肤。那无形中仿佛一直捏着心脏的手,似乎也是在这时轻易放开了,这伤痛,无药可医了。 她曾给予她希望,如今又将这一切生生地拿走,曾经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童霏一厢情愿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童霏低下头去,与甄洛错开视线,尽管她并没有看分明甄洛到底有没有在看着自己。手心早已被汗意浸湿,她捏紧拳头,想极力掩饰内心的愤怒,仍然用着一贯柔和的语气缓缓问道:“那么那一日,你又为何那般待我?” 甄洛发出细微的一声叹息,屈起双膝坐着,衣服布料与被子之间发生摩擦,发出窸窣的声响。没有过多思考,她答:“只因你曾救我于危难。” “原只为报恩么?”童霏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的身体抖得厉害,她猜想,她的声音也一定是发抖的。 “是。”甄洛答得干脆。她心知这一个字对童霏意味着什么,心知这一个字对她们两人意味着什么。 这字幻化成剑,轻易就将那情丝斩断。 “你以为将身子给了我,就可以报救命之恩么?”此时的童霏,完全被怒意冲昏了头脑。那么多日子以来的柔情似水,原来只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为了报恩,就可以将自己作为回报么?若一直以来救她帮她的人是别人,她也会做同样的事吗? “你想怎样?”大概是后背离开床褥太久,甄洛觉得自背部忽然衍生一股凉意,慢慢爬上心头。眼前人眼眸中的亮光,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童霏忽然粗暴地扳过她肩膀,猛地凑近她耳边,用安静却又让人觉得冰冷的语气低声说着:“要你的回报!”童霏说完又拉开一些距离,直盯着甄洛看,然后猛地松开手,甄洛纤细的身体,就如深秋的落叶般,轻易地倒在了床上。 接踵而至的,是童霏热烈且愤怒的亲吻。 她的手在她身上放肆,她没有挣扎;她的舌头溜进她的口中,却丝毫得不到回应。感觉到这异样,童霏不禁停下动作,胸口剧烈的起伏。为什么?她不反抗,也不迎合,为什么? 童霏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前在说些什么,也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这样的她和袁熙有什么分别?可是她实在是太气愤了,纵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还无动于衷! 甄洛!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 为了什么?! 微凉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甄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望一眼对面那人,冷声道:“你若要,我便给你,只是在这之后,你必须要走。” 童霏霎时没了兴致,胸中燃烧的□也好,怒火也罢,都被这一句话瞬间浇熄。她仍然不死心,“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不会和你私奔,我要你堂堂正正带我走,你能做到吗?”她明知她做不到。 果然,童霏没再说话,也没再对她有任何不规矩,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自嘲似的轻笑一声,而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童霏的眉头一定又凝结在一起,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伤了她的心。童霏发火也好,落泪也好,证明她还在乎。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转身离开,这是否意味着,她再不想争取?她已然接受了这现状? 童霏还能够再说些什么呢?这道理再明白不过了,她一无权二无势,只凭满腔的爱意,是没办法满足她心爱的女人的。早前乔倩如此,甄洛亦如是。 她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也就不用一遍一遍在自己身上刻下伤痕,反反复复,只在心口那一个位置。那里,早已碎成一撮粉末,若是起风,便会随烟消,随云散。 “再也不要回来!我不想再见到你!”甄洛不遗余力地补上最后一句话。如此一来,再卑微的人,也终会傲气一把,更何况是童霏? 童霏闻言身形一顿,迈过门槛的时候,却笑得坦然起来,心道:只这一件事,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后来,她常常会想,若是那一天在驿站里,她没有踏进甄洛的房间,她们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xxxx 天刚一亮,童霏就带着袁熙拨给她的那五百骑兵出城了,张郃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亲自出了城门相送。 他二人一向亲近,也曾把酒言欢,也曾共历生死,虽相识不久,却是深情厚谊。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出战增援,却不知道怎的,让张郃生出一种以后见不到童霏的感觉。他暗笑自己何时变得似女子般多愁善感,于是在送别童霏的时候,依然用着往常一样的洒脱语调说着:“此一战,预祝子龙马到功成!” 童霏即抱拳回道:“儁乂兄,珍重。” 一句“珍重”令得张郃微怔,却还是对童霏拱手道:“珍重。”心中那预感又适时飘了出来,张郃不禁凝神注视着眼前的童霏,见她嘴边漾起了微笑,便也回以一笑。这场景说不出的怪异,可惜他还没心细到有所察觉。 童霏扬鞭,领兵一路朝着袁熙所在的斥丘县而去。北风呼啸而过,似乎还听得到风中传来高亢的笛声,自背后邺城的方向。 童霏不禁回望一眼,儁乂兄,他日再见! 只是下一次再见,恐怕要在战场上了。 还有甄洛!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带你走!即使用抢的,我也要带你走! 她没有比此刻再清醒的时候了,她真切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要达成什么目的,也清楚地知道该如何做。 她没有比现在感觉更好的时候了,放下了一切包袱,只为着一个目标而努力,只为了这一个女人。 总有一天。 世人都会知晓赵云的名字。 总有一天。 甄洛是完全属于她的女人。 风声不断在耳边来回旋转,笛声渐渐隐没,童霏再没回头去看一眼,因为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还会回来。那时候,她不会是单枪匹马的愣小子,也不会是仅有五百骑兵的小小副将。堂堂正正,甄洛所说的堂堂正正,她会努力去达成。 不过,在这之前,要先了结和袁熙的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抽得厉害,作者君还能更新上已经很不错了,文放存稿箱里都会丢t.t,所以姑娘们的花花和评论要更给力才行啊~~~~ 童霏已经开始慢慢转变了,不得不说,这其中有着甄洛很大的一份功劳。 向上吧!骚年~~~!!! 第59章 斥丘是个小县城,也曾繁荣一时,但自从黄巾起义爆发以来,便渐渐变得萧条。尤其这一次,经历了叛乱和起义军征战,最后成为袁绍军的屯兵之地,其繁荣景象早不复从前。 童霏在来这里之前,沿途又见一些饥民,心中不禁感慨,袁绍最初的雄心壮志,早已被长年的征讨磨灭了,如今他再不是为人民而战,再不是为了要平定乱世,而是只为私欲扩张自己的势力罢了。在这时代,恐怕也没有人再将人民放在心上了吧? 也是因为如此,袁绍才一步步走向灭亡…… 童霏面见袁熙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明朗的笑容。 寒暄过后,田畴对她讲明了眼下的形势,袁绍军队尽数在斥丘,敌人正往西南的鹿场山方向撤退,对方势力零散,不易追击,所以才致战时延长。 童霏闻言沉思了片刻,按照敌人后退这方向及地形来看,想要穿越那座山,必须要经过一处山谷,如果袁绍方面能够将山谷围住,到时再进攻便如瓮中捉鳖一般自如。这种常识一样的策略,她想得到,相信袁绍军中早有人比她先想到,袁熙可能也已经明了,所以根本没必要特意让她来这一趟。 或许,是袁熙太过紧张在袁绍面前的表现了吧? 袁熙见童霏低头不语,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紧皱眉头,便猜想童霏对此战早胸有成竹,于是鼓励道:“子龙,这一次若再立一功,便提升你为屯骑校尉,领重骑兵。”袁熙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期许表情望向童霏。 童霏依然笑得明朗,“末将不要任何官职,这一战也定会全力协助二公子剿灭敌人。只有一事,二公子务必要答应末将才好。” 袁熙顿了一顿,问:“何事?” 童霏淡然笑笑:“待到大功告成,末将自会向二公子禀明,眼下,先将这些起义军剿灭是当务之急。” 袁熙犹豫了,他隐约觉得童霏的那一件事,是会令自己极其为难的的事情,否则,为什么不马上就提出来,而是要等到胜利以后?那到底应不应该答应? 对敌人的追击迫在眉睫,童霏适时地出现更加大了他的胜望,不能因为害怕童霏提出的条件就耽搁时间去思考。他未敢多做思量,心道难不成这赵子龙还敢明目张胆地跟我讨要甄洛还是怎的?为何要生出那些不必要的担心?万事都待胜利以后再去商讨,到时就算我出尔反尔,赵子龙又能耐我何? 先答应着。 “好!那就待战争结束。”袁熙笑道。想着我就先忍你几日,到时可就由不得你了。 于是未多做停顿,童霏已然披挂上阵,随袁熙一起朝鹿场山进发。 大军将敌人残余各股势力围困于苍岩谷,围攻五天之后,终于将敌人尽数消灭,之后又以鹿场山为根据地,向周围继续扫荡,很快便将各路起义军全部镇压,屯壁尽屠,血流成河。 童霏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她的目的,只有那一个。 尘埃落定后,她与袁熙并骑对望,彼此互投一个微笑,战乱之时,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杀死袁熙,并且不被人所察觉,但她没有那么做。 如果童霏杀掉袁熙,甄洛势必还会再嫁,只不过无论甄洛再嫁给谁,也都轮不到童霏。所以她不能因为一时意气而坏了大事。 回斥丘的途中,袁熙又问起童霏所说的那件事。他考虑的是,现下周围都是他的人,若是童霏提出过分的要求,他大可以杀之而后快,反正这仗也打完了。 童霏即开口:“一早便说要离开,一直为各种理由所搁置了。如今,二公子在军中亦提升了地位,那么末将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能做的,该做的,一件一件也都尽心为二公子做成了。所以这一次,不管再有什么因由,末将都一定要离开才行。” 袁熙瞬间松一口气。他也怕童霏提的要求是跟甄洛有关,因为他也还不舍杀了童霏,否则,一早就不会留她在身边。他垂眸思索了一阵,放童霏离开固然会有所损失,却也能免除他一块心病。眼下他接连有所建树,风头早已盖过他的另两个兄弟,父亲待他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淡。这继承人一事,也有了些眉目,他今后只要小心行事但求无过便好。大概也确实用不着童霏在身边了,童霏走了也好,省得在他面前碍眼,时刻提醒着他是有多窝囊。 马蹄声缓慢,袁熙思考得也很慢,童霏却不急,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现在她不杀袁熙,就要等到袁绍势力被曹操所灭时,才有机会带甄洛走。但那还要等太久,如今连董卓都还在人世,袁绍的灭亡将更加久远,童霏等不及。除非另外有人抢在曹操前面先灭了袁绍。 这才是童霏的终极目的,她知道这事想象的成分居多,有点儿悬。从前她没能改变乔倩的命运,是因为她没有去努力,太遵循自己所认知的历史,所以一直心存悔恨。如今她不会再管那些,总要试过才知道结果。所以她还是得听甄洛的话,离开袁绍阵营。 许久之后,袁熙才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勉强。”袁熙终是应允了。 童霏含笑抱拳,早料到袁熙会答应。他这辈子最失败的地方,不是庸碌无为,而是稍有所成便沾沾自喜,骄傲自满,以致最后他到死也没能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袁熙望着那一人一骑远去,又有些后悔。就这样轻易放走赵子龙,到底是对是错? 可……终究还是要念及甄洛。 童霏离开袁熙,并没有像她当初预想的一般,回去家乡了此残生,她知道若她想做成什么事,就必须要有强大的后盾才行,所以她朝着与邺城相反的方向前行。她必须要去投靠其他势力,并且取得成就,才能有能力与袁绍抗衡。 如今各势力各自关门造车,袁绍忙着与公孙瓒争地盘,以公孙瓒的实力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公孙瓒便毋须考虑。尽管历史上的赵云曾在公孙瓒阵营中待过那么一段时间,但如今童霏被认定是赵云,所以她要按自己的想法去选择。曹操和刘备都才刚起事不久,势力微小,也不用多做考虑。至于江东孙家,距离北方遥远不说,吴郡有乔倩,她怎么去面对?因此只能寄希望于西北的吕布了。 至少在这时,吕布风头正盛。她正好也可以看看吕布其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勇无谋。 反正,这个时空已经混乱了。 xxxx 窗外,雪正下得如梦似幻。大片大片的雪,急雨般坠地,瞬间绽开如落花。甄洛将窗半启,任由那雪飘洒进来,指尖捏着那一片信笺,直指内心的隐痛,在这一刻缓缓地蔓延至全身。 自童霏离开已有半月,她再次收到袁熙的家书,被告知了童霏脱离阵营的消息。字里行间,掩不住的嘲讽之意,她不禁露出苦涩的笑容。袁熙放过了童霏,这本应该是值得高兴的;童霏听她的话离开,这也该值得高兴的。 可是……童霏走了,真的走了…… 甄洛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悲。 “泠雪……”她轻唤一声还在火盆前忙碌的泠雪。 “小姐……雪越下越大了,奴婢先将这窗关了罢?”泠雪小心地开口询问着。 甄洛摇摇头,望着窗外雪花飞舞,细味寒风吹进,掠过发丝,滑过肌肤,拂过冰冷的心。许久才又开口,“去取些积雪来吧。” “小姐是要存些积雪留待夏天饮用么?这事早有人去办好了,足够整个府上来年一夏的份量。”泠雪一边拨弄着火,一边望向窗外,她还是想去关窗。 “不。你再去取些过来,我用作烹茶。” 泠雪顺从地退下,在枝头取了干净的积雪回来。她不明白甄洛为何在看过那信以后会是这样的反应,赵子龙的离开,对所有人都好,不是么? 炉中炭火正旺,壶中白雪化了水,霎时满室茶香。 甄洛接过泠雪递来的茶,手捧着那清茶一杯,水雾弥漫中,恍惚又看见了当初的童霏。那时的童霏,总让人感到如阳的温暖,如雪的静美。那一夜的童霏,却令人觉得陌生,也更令人挂怀。 她叹一声。如果,你离开的那夜,偶尔向我一次回眸,我或许会反悔也说不定…… 如今,我只能用这一眼的苦涩,融化进寒洌的雪水,沉淀成一壶茶的清芬。那些只有自己了解的深婉曲意,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意,都将尽数浓缩于这杯茗之中。 她低头去饮茶,只觉那茶入口微苦,不知是茶苦,还是雪苦。 泠雪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甄洛良久。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伤心的样子……从来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_┬)*要抽死了,更文比码字还费劲。 于是,这一卷就结束了,下一卷开始,童霏心智上会更成熟,还会遇见其他美好的女子。 另,周六周日不更。 p个s.霸王我的坏银都木有妹纸!!! 第60章 二月的长安城,已是春|色满城。杨柳绿荫浓浓,花朵被露水沾湿了娇容,和煦的春风吹过,带来百花的芳香。 童霏自打一进城就为眼前的繁花景象所惊叹了。难怪董卓要以此地为新都城,难怪他要在郿县修建与长安城等高的坞来存储足够三十年食用的粮食,这样安逸繁荣的都市,确实会给人固守以毕老的信心。 然而他终究是忘记了,从古至今,危险都是隐藏在安逸之中的。 童霏望着不远处太师府的匾额,心中盘算着,到底该从董卓这里入手还是该直接去找吕布?董卓暴戾,残忍嗜杀,童霏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理由被重用,在还活着的情况下。若是直接去找吕布,又该如何让他收留自己呢? 童霏在将军府附近的一处客栈住下,只隔两条横街而已,但想进入将军府却十分困难。且不说每日排队等待拜见吕布的能人贤士数量之多,就是那将军府的守卫,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童霏第一日送了拜帖呈上,守卫看都不看一眼,就递予身后专收拜帖的人手上,一言不发。 童霏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哥,难道不该问一问在下的住处才对吗?若然吕将军有意接见,不也该按着住址去寻么?” 守卫居高临下看一眼童霏,满脸稚气的白袍少年,看年纪决计不超过二十岁。每日府上前来等待拜见的人,年长者亦不在少数,这少年有何能耐能得将军召见?每日拜帖的数量奇多,将军公务繁忙,真正能亲自查阅的更是稀少,果真是年少轻狂。他也不怒,只冷眼对童霏道:“瞧见这些拜帖没有?”童霏看一眼他身后摞成小山似的各式拜帖,他又道:“明日早些来吧。” 童霏心一沉,还要多等一天。 第二日,天刚一亮,童霏就去了将军府守候。等了约莫两个时辰,那一直紧闭的木制大门才吱吱呀呀地打开。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人们立刻蜂拥而上,守卫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对那些人呼喝着。其中有几个人的脸色并不好看,愤恨地看向守卫,大概都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叫那守卫日后走着瞧。 守卫接过童霏的拜帖时,停顿了一下,他认出这是昨日那话多的青涩少年。最主要是童霏在递拜帖的时候又说话了。 童霏道:“在下的住址写在这拜帖的背面了。” 守卫轻笑一声也没答话,继续接过别人递来的拜帖。像眼前这少年这样执着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不过都坚持不了几天就来得没那么勤了,将军用人的标准十分严格,就算得到召见也未必能受用。 童霏递完帖子也还没离开,她也觉得这个办法实在不是个好办法,机会相当之渺茫啊。可一时也想不出还能怎样去见到吕布,硬闯军营?那会被当叛贼论处吧?还是说夜探将军府?那也会被当刺客给抓起来吧?可是这样每日递拜帖,真的有用么?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童霏还没有离开,这日又收了上百张拜帖,守卫一行人准备关门了,却见那白袍少年还望着将军府的匾额发呆,俊俏的眉毛纠结在一起,眼中似是写满了不甘。 一向看惯这类事情的守卫,本应该是表现出不屑才对,却不知道为何偏偏对这少年过分的友好,从那少年的神色看来,似乎满怀心事,就好比胸中充满抱负,试图在此一展拳脚,但毕竟过于年少了。 “我劝你还是等过几年再来吧。”丢下这句话,守卫在童霏错愕的目光注视下离开。 童霏又皱了皱眉,看来这确实不是个好办法。 回到客栈,童霏先去了马厩喂马,她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这里,仅仅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并没有做什么详细的计划。没有人举荐,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场合能让她见到吕布,她该怎么引起吕布的注意呢? 恰逢店小二从后门扔完废弃物回来,童霏忙叫住他,客栈一直是各种消息的集散地,问店小二准没错。“请问小二哥,在什么地方能见到吕布吕大将军?” 小二闻言也不禁将童霏上下打量了一番,反问道:“客官也是收到吕将军要收纳谋士的消息来的长安?”见童霏表情微怔,又道:“前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都放弃了,在这里住了一个月,钱也花光了,却还没见到吕将军一面。我劝客官你呀,再回去多读几年书吧。”早前好多名士都被拒绝了,这样一个少年,能得到吕将军青睐? 童霏这才恍然,为何将军府的守卫要她过几年再来,原来是差在年纪上。而且,吕布这是要收谋士……她急忙又问小二:“那么再请问小二哥,吕将军对于武将又有什么要求呢?” 店小二睁大眼睛又将童霏打量了一遍,原本以为这个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少年是为了谋士一职而来,想不到居然还会武艺?不过,这身子骨是不是略显削瘦了点?他答:“吕将军座下猛将之多……客官也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才好。” 眼见小二转身要走,童霏忙又开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说着往他手心塞了几枚铜钱,“吕将军平日常在哪里出入?” 小二伸手指向东方,道:“常由东门出入。” 童霏谢过他,转身轻拍了拍马儿的头,微笑道:“明日,可是要辛苦你了。” xxxx 一夜浅眠,被无数个混乱的梦魇所纠缠。童霏始终记得乔倩曾说过的那句“不要以为我真的会等你”,也一直为甄洛的那句“堂堂正正的带我走,你做得到吗”所惆怅。关于乔倩,或许已经于事无补,但对于甄洛,她必须要做出点什么事情来才行。 吕布,如今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凭借从前在书中看来的对于吕布的描述,童霏总觉得事实不应该是这样,否则眼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争先恐后地要做他的谋士。吕布其人,还有待观察。 天还没亮,童霏已然骑着马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处,这是吕布的必经之路。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吕布为人狂放不羁,常规的行为很难得到他的正视,所以,她只能冒险放手一搏了。 她横枪立马在街中,看东方曙色渐起,生死成败只这一次机会。 不一会儿,马蹄声自身后纷至沓来,童霏不禁微笑起来,转身望向由远及近的一行人。前方几员将领骑马前行,身后跟着一队步兵,行色匆匆。 队列行进到距离童霏不过十丈,蓦地停了下来。 童霏眼见对面一男子手持重戟,身材高大,相貌英俊,身披铠甲,气宇轩昂。那人也正望向自己,似乎皱了皱眉。 不待那人吩咐,早有两侧将士率先拔马来到童霏身前,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阻拦将军的去路,还不速速退让!” 童霏看向说话那人,怒目圆睁,手持一柄长刀,几乎欲动手的样子。再看旁边那人,眉毛倒竖,细长的小眼睛透着一丝轻蔑的意味看向自己。童霏不禁扬起下巴,也是一副傲然的表情,纹丝未动。 拿刀的那人沉不住气,大喝一声朝童霏攻来,童霏提枪迎击,马蹄来往间,对方已渐觉吃力,一旁那人也挥戟上前,童霏以一敌二,须臾便将拿刀那人从马上击落。另一人在童霏猛烈的进攻之下也险些落马,但碍于情面仍负隅顽抗。最终躲避不及,仍被挑下马来。 那二人落荒而逃,童霏依然立于马背,微笑着看向远处。她知道,那个一直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人,便是吕布。她等在原地,等着吕布的部下继续出战,也好多给她一些表现的机会。未料这一次,却是吕布亲自拔马前来。 童霏有些心慌。 吕布目不斜视,径直来到童霏跟前,也不言语,只骑着马在童霏四周绕了一圈。那凌厉的目光使得童霏不寒而栗。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不过是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却为何会觉得不敢直视他?那人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安然坐在马背而已,为何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低头? 我不可以低头!童霏提醒着自己。于是缓缓抬头与吕布对视,果然见吕布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吕布轻笑,“接连败我手下两员健将,你到底是何用意?” 童霏也不含糊,开门见山,抱拳说道:“在下有意追随将军左右,还企将军收留。” 吕布垂眸不语,心觉这少年着实有趣,清早拦路,却只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吗?难道不怕因此惹怒了我,反倒招来横祸? 童霏知道此刻她应当是谦卑地下马,单膝跪地拜见吕布才对,但她没有那么做,那样一来,她与旁人又有什么不同?所以她依然坐在马上,依然直视吕布,目光没有一丝闪躲。 片刻后吕布开口,“若你想追随本将军,即刻去投军便好,胆敢拦截本将军的部队,就不怕杀头么?”他一脸肃杀之气,换做普通人被如此问话,早跪地求饶了,可眼前这少年,似乎有些不同。 吕布要想杀自己,一早就杀了,何必跟自己废话?童霏蓦地笑出声:“将军没有仔细听,在下说的是要追随将军的左右,非将军的亲卫将领,非是‘左右’。” 吕布更觉有趣,反问道:“你今日冒犯于我,有什么把握认定本将军一定会收留你?” 童霏深吸一口气,霍然说道:“请将军赐教。” 吕布大笑起来,这毛头小子竟然敢与我挑战么?放眼天下,还没有人敢与他吕奉先单打独斗,这小子要么是痴傻之人,要么便是另一个吕奉先。 事实证明当属后者。因为在吕布问“你不怕死吗?”,童霏回答的是:“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或许是在下杀了将军,反倒领了将军之职。”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惊愕地看向童霏与吕布的,甚至有些人不禁在心中哀叹可惜了这少年的身手,奈何言语行事太过桀骜。 那一刻,吕布在其眼中看到的,非是一般的自信,更没有人们面对危险时的恐慌,他看到的是无畏。或者无谓。 心无挂碍,亦无所惧。 这人本就是抱着拼死一试的信念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还没有过够,秋天就来了。于是就有了下面的小段子,用以怀念作者君那花了400大洋却只穿了三次的齐13小短裤。 在店里试裤子的时候: 作者君:好看吗? 夫人:你喜欢就好 作者君:那买了? 夫人:喜欢就买吧。 然后某个周末和夫人一起去吃饭: 夫人:那边有个锉男在看你 作者君:哦,看吧。 夫人突然大怒:在看你腿! 作者君小心翼翼地:那我下次不穿着逛街了…… 后又有一天早上上班: 作者君心想,不能穿着上街那上班总可以了吧,办公室基本都是女的。 临出门的时候夫人冷眼瞥了作者君一眼:上个班,风骚什么! 作者君想shi:明明买的时候你都没反对啊啊啊啊啊!!!【此处为内心深处的呐喊t.t 第61章 眼前的少年,眼眸清澈见底,唇角微微翘起,注视自己的目光不闪不避,仿佛只在诉说着一件事情——要么便收留我,要么便杀了我。 吕布面上笑意渐浓,他从来没见过哪一个人敢这般与他对峙。 就在童霏以为这一战势不可免的时候,忽见吕布长戟一挥,却是反手背到身后,反问童霏:“你叫什么名字?” 童霏微怔,继而答道:“赵云,赵子龙。” “好一个赵子龙!”吕布说完又大笑几声,身后将士也跟着大笑起来。 童霏不明所以愣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吕布拔马从自己身边经过,这到底是何意?收还是不收?还是有什么别的寓意?正当她再要开口询问之时,忽见一人策马来到她身边,抿唇先是笑了一声,才好心提醒道:“还不快些跟上?” 童霏心下一喜,忙沿着吕布的方向打马前行。 后来童霏知道,那被她挑落马下的二人,乃是侯成、宋宪二将,而那好心提醒她的人,原来是智将张辽。 童霏领了偏将一职,时常跟随吕布左右,这一度令童霏感到疑惑。缘何吕布对她的投诚丝毫没有疑虑?难道真如书上所说,他是个胸无城府之人么? xxxx 转眼暮春。长安城里风平浪静,百姓近乎安居乐业,董卓依旧把持朝政,吕布依然忠心于董卓,童霏依然在寻找机会让吕布更加信任自己。 长安城的安逸,与外间的战乱相较起来,便显得尤为珍贵了。袁绍在平定了起义军之乱以后,趁军心大振继续马不停蹄去讨伐公孙瓒,誓将幽州收入囊中。 一切似乎都还继续按照童霏所知道的历史在发展,公孙瓒战败以后,袁熙领了幽州刺史,家眷并未随他北上,也因此邺城失守的时候,甄洛才被曹军所俘。 如此一来,童霏反倒不那么担心甄洛的处境了,因为童霏知道,无论在怎样的逆境中,甄洛都会有办法保护好自己,所以她不需要童霏的保护。 但此时,这般安逸,童霏在军功上没有建树,虽然吕布不疑她,却也并未多亲近;吕布一直广招谋士,却未有几个称心的,在谋略上,童霏也没有办法用自己了解的历史去表现自己,因吕布身边只正妻严氏与次妻,所以那传说中的美人计应该是还没有实施。于是在吕布挑选精兵强将保护董卓安全的时候,童霏选择了毛遂自荐。 早前曹操献刀,刺杀未成,董卓已格外小心,常命吕布随侍,于是这护卫的工作就成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当日童霏于众将领面前对吕布道:“末将愿保太师安危。” 吕布当时迟疑了,只因这护卫董卓的人选必须要信得过之人才行。这赵云,虽有气魄与野心,但终究才跟在身边一月而已。这一个月来,未重用,却也未防备,这人也还算安分,他也犹豫了该不该把如此重要的职位交予这人。 这时又听得童霏说道:“末将自幼习武,使得一手百鸟朝凰枪法,相信将军对此枪法并不陌生。所以,这差事交予末将,末将必将竭尽所能。” 百鸟朝凰枪,以变化多端闻名,枪王张绣便靠着这一枪法闯出名堂。这小将赵云原来与张绣师出同门?怪不得那日偶见其在月下舞枪,会令自己凝神看了许久。 吕布还记得,大概是半月前,他深夜才回将军府,经过手下将领所居住的庭院时,忽然听得有人练武的声音。只见轻烟似的月光洒满了庭院,东风吹过,片片花瓣随风起舞,在花瓣掩映下,一少年正持枪随花瓣起舞。 那枪法虚实相济,变幻莫测,直令人看得眼花缭乱。所以当日,这少年才会说出那样的“大话”么? ——或许是在下杀了将军,反倒领了将军之职。 吕布自然不会怕童霏,但仅凭这话,不难看出这少年亦非宵小之辈,旁人想掩藏自己的野心还来不及,怎会如此明示?但凡敢说这话的人,必是真性情、真君子。所以那日吕布出乎所有人意料外地收留了童霏。 眼下,童霏提出被自己重用的请求,吕布虽然有迟疑,但还是欣然答应道:“那么,子龙今后可是要提高警惕了。”他相信童霏有能力护得了义父的安全。 待童霏领命退下以后,身边将领不解,问吕布:“那赵云曾仕袁绍,将军缘何对其委以重任?难道不怕是叛党派来的刺客?若有差池……” 吕布随即打断他话:“本将军既然敢用,必然有办法加以制衡,人还在将军府的管辖范围内,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能做出什么?如果子龙真有异心,当初投我时应当是蓄意奉承才对。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那么不怕死的人,不过,那日我这想法却有了些许动摇。”吕布垂眸微笑,赵子龙不怕死,却不是因着什么叛乱或者刺杀的心思,那一日他在马上看得真切,那一眼望到底的清澈眼眸里,没有任何杂念,只有坚持。他喜欢有野心的人,他也需要有野心的人在他身边,虽然他不清楚子龙的野心到底是什么,会不会真的取而代之,但他知道,在这件事上,赵子龙绝对不可能做出令自己失望的举动。 部将未敢多言,只得听命于吕布。不是所有人都有像赵子龙那样的勇气去惹怒吕布,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赵子龙那样的本事令得吕布不怒反笑。他暗自叹一口气,将军为人豪放不羁,但作为部下他可不能那么放轻松才是。 几日来,童霏恪尽职守出入于太师府与将军府之间,在众人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在观察着吕布。吕布对待董卓有如亲生父子一般,很难想象将来他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对董卓痛下杀手,落个不孝的罪名。 在当班的第三日里,童霏随着董卓自宫中归来,董卓自卧于塌中浅眠,吩咐童霏好生在门外守着。童霏退下,关门的瞬间又望一眼董卓,只见他双眼紧闭,嘴唇轻抿,络腮胡须足有半尺之长,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而威。他有着西凉人所惯有的强健体魄,童霏曾亲眼见他骑马狩猎时左右开弓,加之野蛮凶狠的性格,满朝文武乃至下属及百姓,无不畏惧他的。 这样一个人,虽未曾打过什么漂亮的胜仗,但只说当年他趁大将军何进被杀进京控制了政权一事而言,童霏觉得,这个人还是有些霸气的,只不过为人过于残忍凶暴,才导致了众叛亲离。吕布之所以最后会亲手杀他,一定不仅仅是美人计那么简单。 童霏正在低头思索之际,忽然见有人影从院中山石后一闪而过,左右两名侍卫并未在意,只因那人的速度太快。童霏未免打草惊蛇,也没多言便悄声追了过去。心道莫非真的还有人敢来刺杀董卓?若然董卓真的那么好杀,也就不需要司徒王允使出美人计和连环计了。所以,这个神秘人影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那人身手敏捷,只在董卓书房周围徘徊,似乎是在伺机下手,但那种轻车熟路的感觉又十分怪异。有这样的身手能够只身闯进太师府并且不被人发现,这不稀奇,可是居然对董卓的行踪和太师府的地形这样了解,不得不让人怀疑。难道是内奸? 那人似乎没有发现童霏,渐渐放慢了脚步,贴近窗边守卫较弱的位置,正要靠近的时候,却见远处一少年正持枪朝着自己攻来。神秘人迅速回避,朝长廊的另一头逃窜而去。童霏提枪去追,终于在一个转弯处将人拦截。那人从腰际抽出一柄长剑向童霏进攻,童霏挺枪迎击,几回合下来,那人虽动作轻敏,但武艺实在不济,只顾后撤逃命。童霏一枪横扫过去,直击其膝盖,那人惨叫一声,应声倒地,再站不起来。 “你是何人?胆敢行刺太师!”童霏说着动手除去那人蒙面的面罩,却忽然觉得这张脸看上去十分眼熟。 那人不答话,也不敢看童霏,目光闪烁看向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童霏也不得不皱眉望向四周,果然不出片刻,就见吕布的部下魏续正带人往这里急匆匆走来。 魏续见那神秘人正被小将赵云用长枪抵着喉咙,急忙高呼一声:“赵将军且慢!”他本意不过是想试探下赵子龙的忠心罢了,可不能连累自己的手下丢了性命。作为吕布的妻舅,他得为这个妹夫好好打算打算,吕布信赵子龙,他可不信。 童霏看魏续面上那慌张的表情,再看那神秘人的表情慢慢恢复平常,瞬间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了然于心了。她以为作为吕布那样的人物,实在无须为着她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费这许多功夫。弄这么一个人假扮刺客,来试探自己到底是真心投靠还是假意投诚么? 如果这是吕布授意的,那他也太小看她了! 难道飞将吕布,只有如此肚量?!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七夕快乐~!(^_^)∠※ 如果大家不嫌弃,今后的作者有话要说里我会不定期写一些日常小段子( # ▽ # ) 【情人节的花】 饭后散步时路过花店。 夫人:七夕的时候想要花吗? 作者君娇羞地:啊……不用……了(其实内心无比激动等待她说“我送你啊”一类的话 夫人高兴地转头笑说:我也觉得不用,七夕那天花太贵 作者君:…… (偶尔浪漫一下会死么!!!!! 第62章 魏续看这小赵将军眉头紧皱,脸上似有不悦,忙满脸堆笑上前解释道:“近来城中太平,太师怕众将士懈怠,遂常命人做此种演习,赵将军初来,许是还没听说……”他说着又看一眼还伏在地上的下属。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拿吕布出来做挡箭牌,他曾亲眼见这小赵将军当日在东门大街上与吕布对峙,知道吕布为何会收这人,也知道这人的脾气和早年的吕布有些相像,所以才拿了董卓来做借口。此人再轻狂,总归不敢去当面质问太师吧? 童霏缓缓收起长枪,没有接他的话。她心里明白,他认定了她不敢去亲自问董卓,所以把这事都推到董卓身上。他偏偏不提吕布,难道这事真与吕布有关? 收敛了怒意,童霏继续回去当值,如果真的跟吕布有关,那她就要再去考虑其他势力了。成大事者,忌心胸狭窄。 午后恰逢吕布有事面见董卓,待吕布从书房走出来以后,童霏便快步跟了过去。 吕布停下脚步,“子龙可是有话要说?” 童霏看左右无人,便直接将心中不忿尽数说出,最后她道:“若将军对末将仍心存疑虑,大可不授予末将要职,既然授予末将此职,又为何百般试探?末将曾以为将军豁达,必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未料想原来也不过是如此肚量!” 吕布被她这番话惊住,首先他不清楚童霏说的试探是什么,其次生平也极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发脾气,尤其,还是他的下属。惊讶之余,他更觉得有趣。 童霏在说完那一番话之后,也有一些后怕。她不清楚吕布的底线在哪里,不知道这些话会不会令她前功尽弃。她见吕布只顾盯着她看,嘴角噙笑,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想一想自己也确实有些过火,趁吕布还没发火之前,还是先退下为妙。 吕布这人……很奇怪。 童霏早前觉得对他的了解已经很透彻了,虽然不会像人们口中那样勇武有之,智谋欠些。但方才吕布嘴角那笑意,她看不懂,也不敢妄自揣测。回去的路上,童霏左思右想,觉着吕布居然以那样的笑容来回应她的气愤,实在是让人气馁的事情。不如,另投别处吧。不管吕布到底是不是真的心胸狭窄,她以下犯上已是犯了大忌,吕布不杀她,恐怕是因为惜才,但她自己也觉没有必要再为此争执下去了。或许,吕布不是能助她达到目的的人。 童霏径自回了将军府整理行李,最终决定夜里就去向吕布辞行,这样一直不被重用,又多番猜忌,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借吕布的兵力去讨伐袁绍?虽然她还没有选好下一个将要投奔的君主,但长安这里已经不便多做停留了。 屋外已然暮色四起,童霏一推门,恰巧见着吕布身旁随从士兵的身影,正由远及近朝着她这里来,于是忙开口叫道:“大将军已经回府了么?” 那随从似乎也是为着她而来,听见她叫,也匆忙小跑着过来应着:“将军已经回府,属下正是奉将军之命来请赵将军一同前去赴宴。” 赴宴?童霏微怔。这赴的哪门子宴?鸿门宴?按理说吕布就算不迁怒于她,也一定不会再受重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在纳闷,又听随从解释道:“今日蔡中郎宴请大将军,将军遂命属下来请赵将军,请赵将军尽快收拾停当,大将军此刻正在正门外等候。” 蔡中郎?童霏低头略一思索,许是左中郎将蔡邕。曾在宫中打过照面,但印象并不深刻。童霏对他的了解,也多是听闻是饱学之才,得董卓重用,在董卓被诛之后他被王允所害,但后世更多冠在他姓名前的称呼却是才女蔡文姬的父亲。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么?童霏开始后悔自己小时候看书怎么不认真些,许多人事她都不甚了解了。这时空里很多事情和她知晓的不同,更多的,她只能靠本能去猜。 就好像,此刻她猜吕布的心思一样。 随从躬身立于一旁,耐心等待,童霏自然没有什么好收拾,又不像女子出门要妆点一番,而且眼下作为吕布营中偏将,她自然也不能叫将军多等。暂且去看看这酒宴到底是个什么名目,也要弄清吕布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就算走也要走得明明白白。 童霏没再多言,转身阖上门,快步朝正门处走去。出了大门一眼见吕布悠然骑在马背上,夜色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面无表情地看向童霏,眸光凌厉,却无一丝寒冷之意。 翻身上马,童霏跟随他身后而行,吕布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白日里那些事情都从未发生过一样。从来没有过刺客试探的事情,童霏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什么。童霏偷看一眼前方人的英俊面容,一直沉默着,忍着,他不开口说话,她又要如何去问?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xxxx 夜晚的长安城,长街两旁的酒肆、客店依然灯火辉煌,人来人往,也颇有都城的繁茂。 然而,跟在吕布身旁的童霏却觉浑身的不自在。吕布此次赴宴并不似往日带兵列队,只带了童霏和两个随侍,看上去不像是为什么公务而去,反倒只是普通人去朋友家饮酒作乐一般。可是,一路上的不闻不问,也让童霏心生不安,她不怕吕布生气,也不怕吕布责难,这样安静才是最可怕的。 终于到了蔡邕府上,吕布才开口说了这夜第一句话——“子龙酒量如何?” 童霏又是一怔,难道带她来赴宴只是为了和蔡中郎拼酒么?那么为什么在来之前又不问她酒量,非要到了人家门口才想起来问?不,这只是吕布打开话题的方式才对。童霏想也没想,回道:“尚可。” 吕布点头也不言语,抬腿迈过门槛,才走出几步,已然听到蔡邕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彼此寒暄一阵,蔡邕将目光投向吕布身后的童霏,问道:“这位小将是?” “蔡中郎可有听说早前‘东门之乱’一事?” “哦?原来竟是他么?” “正是。” 童霏一直在一旁听着,也心知吕布口中的“东门之乱”指的就是她那日冒犯吕布的事情,她见那两人一齐看向自己,也不得不上前一步,对着蔡邕躬身一拜,道:“卑职赵云,见过蔡中郎。” 蔡邕上下将童霏打量一遍,微笑道:“年轻人,勇气可嘉。” 童霏忙又拜了一拜,才抬起头来看向蔡邕。眼前的这名男子已年过半百,须发花白,尽显苍老,但举手投足间仍可见其少时风采。 他抬手对着吕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说笑着进入大厅,早有一场丰盛酒筵在等待着他们。只是,宾客不多,除了吕布,只有一桌席位是空着的。 童霏又在心里犯了嘀咕,这吕布与蔡邕,必定交情匪浅。 她像往常一样站在吕布身后,还未站定,又听得吕布今夜对她讲的第二句话——“子龙,你应当坐在那里。”他伸手一指那空着的席位。 童霏顿觉一头雾水,但看蔡邕也是认可的,便没有推托。心中对吕布的揣摩继续马不停蹄地进行着。 一切如常。像平常的酒宴一样,觥筹交错,蔡邕偶尔向童霏提问,童霏均毕恭毕敬地答得妥贴。可是她紧张的心情却始终没能放松下来,直到蔡邕提议令歌姬唱曲以助酒兴,吕布又向童霏问了第三句话——“子龙可会舞剑?” “自然会”。 童霏不擅长使剑,但赵云会,早前赵云去童家学艺,也教给过她剑法,那时赵云总说她用剑太过柔弱,美感是有了,但杀气不足,所以童霏对于剑法没有枪法来得精通。不过,吕布带她来,实际上是为了让她舞剑助酒兴? 古时酒筵多以舞剑助兴,但蔡邕虽官拜中郎将,实乃一介文人,府上自然不会养剑士。当他听闻吕布身旁这位小将准备表演剑法时,即抚须笑道:“单只舞剑未免单调,可否容许老夫之女抚琴一曲?” 吕布笑答:“如此甚好。”转头看向童霏,又露出让人看不清意图的笑容。 童霏胸中气血翻涌,她就知道自己以下犯上,多次冒犯吕布,势必会叫吕布另眼相看,却也会积怨在心。这夜突然邀她同饮同席,却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像小丑一样供人娱乐,她就不该来,就该收拾完东西马上走人才对! 但气归气,面对长辈,尤其还是像蔡邕这样值得人尊重的学者面前,她还是保有当有的修养与气度。忍住怒意,童霏起身去取腰间佩剑。 却在这时,吕布突然解下腰间佩剑递予童霏,“此剑跟随我多年,今日便借子龙一用。”午后童霏负气离开,他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魏续那厮多事,险些令他错失一员猛将。于是才有了今夜这酒宴,和解佩剑这一举动。 不为别的,只因他屡次在童霏身上看到自己从前的影子,虚实之间,像他,又不似他。 童霏的种种疑虑,全都在吕布这一轻巧的动作中尽数瓦解了。 一名武将,如何能轻易将随身佩剑解下予人? 童霏还没能从惊愕中回神,那边已有脚步声浅浅传来,只见内室中走出一年轻女子,穿着如柳色一样嫩绿的衣衫,金色丝线绣花的长裙拖曳在地,她的腰身纤细柔美,步履轻盈。遥遥对着吕布和童霏施以一礼道:“昭姬见过二位将军,献丑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又一位美人出现了。不过…… 咳~~~继续讲故事。 话说最近不是要到鬼节了么,于是小区附近的十字路口到了晚上就有很多卖冥币和烧纸的人。 昨晚9点钟出去吃饭,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忽然看见电线杆旁边坐着一个男子,也不动,也不和前面烧纸的人说话。 作者君被吓了一跳:快看!那边坐着一个人!吓死我了! 夫人:不就是一家人在烧纸吗? 作者君:不是不是!是电线杆旁边穿黑衣服坐在那里的人! 夫人顺势看过去:哪有?你别吓唬我! 因为许多年前有过前车之鉴,作者君不太相信夫人的话,于是安慰自己,那一定是个人,她看见了就是故意不说。【关于前车之鉴下一章作者有话说里解释 吃完饭回来,十点半大概。那个人还坐在那里,旁边好像还多了一个人。但是作者君已经不害怕了,大步朝前走着。 夫人却突然抓着我手:你看那边站着一个人,多吓人! 作者君看一眼:是啊,跟旁边坐着那人穿一样衣服呢 夫人睁大眼睛:什么旁边坐着的人? 作者君:就在电线杆旁边坐着啊,我之前看到的,正在跟站着的人说话呢好像 夫人:哪有?不就一个人在那站着吗? 作者君不屑地:切!你不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就是两个人在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夫人忽然声音颤抖:明明……就是一个……你少吓唬我…… 作者君也不争辩,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打算等到第二天再去问她。 结果…… 作者君10:12:12 话说 昨晚上你到底看没看见那第二个人? 夫人10:13:14 什么第二个人 作者君10:13:22 哈哈哈 你还在吓唬我 切 夫人10:13:31 你咋的了? 乱七八糟的 作者君10:13:39 就是电线杆子边上 夫人10:13:47 咋的了 作者君10:13:52 坐着的那个人 夫人10:13:53 对啊,站一个人啊 站一个 作者君10:17:42 坐着一个啊 夫人10:17:47 屁吧 别再得瑟了 …… 作者君瞬间凌乱了…… 到底是她骗我还是她骗我还是她骗我呢?t.t 第63章 之前只顾与吕布置气,童霏完全忽略了蔡邕的话,如今再去看那女子,见她低头坐在琴案前,正在悉心调试琴音。 这是……蔡文姬啊!她原字昭姬,后世因避忌司马昭的名讳,所以改称文姬。 童霏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低头望向手中的剑,心中难掩紧张之色,握着吕布佩剑的手愈觉沉重。 不光是因着要在众人面前舞剑而觉紧张,更重要的是吕布看向自己的目光中的期许与信任,使得她握着那剑,只觉这剑中的情谊竟有千金之重。 吕布啊吕布,世人都说你狂妄自大,殊不知你才真正做到了礼贤下士。如此一来,我又如何不诚心为你效命?又怎会再有异心?一名武将,非是心腹之人,断然不会以贴身佩剑与之。所以早前,定是我误解了你,你果然心胸宽广。世人谓你狂妄,只因他们没有机会去真正了解你。如此……唉!童霏暗自叹一口气,为自己之前对吕布的不敬而懊悔着,没想到吕布会如此宽容,只字不提不说,反倒对她大加提携。这是怎样的气概与胸襟啊! 蔡昭姬的琴已调试完毕,做好了演奏的准备。只是厅中那小将半晌不见动静,她只好抬头向那人望过去,但见那清秀少年垂首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她耐心等了一阵,还不见那少年抬头,又不好多做催促,只得轻咳一声暗示对方可以开始舞剑了。 童霏闻声猛地抬头,正与蔡昭姬的目光相遇,只见她清瘦的脸庞上,细长的眉毛微蹙。童霏急忙收敛了神色,略带歉意地微笑颔首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见状才低头继续专心在琴上。 乐音响起,清脆悠扬,童霏出剑,清丽飘逸,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是一曲《白雪》,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 待到乐声渐强,童霏的招式也越来越疾,招式变换,刚柔相济,剑与身合,身与气合,气与神合,而神,与乐合。 这是《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 阳春白雪,常喻高雅的艺术。蔡昭姬选择此《阳春白雪》并非有意为难,但见那少年随乐起舞,身姿翩然,一招一式与乐曲契合得严丝合缝,倒令得她失掉了曲高和寡的忧虑。频频抬眼望向那少年,指间乐音流转,霎时让人陷入满场飞花的幻境中来。 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满山开遍的花海中,一人抚琴,一人舞剑,蝴蝶翩飞,鸟语花香。 知音难求。 其实童霏并不知道这曲子是什么名字,也不懂得什么阳春白雪的意境。只不过,因着是女子,所以在舞剑之时,会有不同于男子的柔美之意,才会显得与乐音贴合。她只是觉得那曲子好听,于是竭尽全力施展出她认为优美的招式。 无心插柳。 一曲终了,童霏收剑,站定以后再礼貌性地抬眼看向蔡昭姬,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唇角微弯,露出浅浅一笑,童霏便也豁然回以一笑。 蔡邕和吕布一齐鼓掌叫好起来,这二人将这琴曲与剑法演绎到极致,不仅给人以听觉和视觉的享受,更令人心绪安宁,心旷神怡,有片刻超然于世的错觉。蔡邕十分满意自家女儿的琴技,昭姬自幼天赋过人,能听音识弦,长大以后更是琴艺超人;他也颇为欣赏童霏的剑法,柔中带刚,仿佛是那人自身的性格一般坚韧不拔。吕布则是满意于童霏的技艺,如他预料般非等闲之辈,他从没怀疑过童霏什么,既然决定用她,便不会疑她,并且也决定日后要重用她;同时他也觉蔡昭姬果然如其父一般,擅音律,抚琴之人能令琴曲悦耳,是常事,但能令琴曲动人心弦者,不过数十人,而令琴曲超凡脱俗为听曲者织造幻境者,国中大家,不过三人而已。 蔡昭姬径自悄声退下,临行又望一眼厅中那少年,能舞出那样柔和优美的剑法,想必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倒与其外貌相称。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 末了,她还是去问过守卫,“你可知方才在厅中舞剑的小将是何人?” 守卫据实回答:“是吕将军府上偏将赵云。” 风之自然,云之飘逸。果然人如其名。蔡昭姬暗自叹一声,再不多言,放眼向屋外望去,春月光柔洁净,春花妩媚摇曳,实在是一派大好风光。 xxxx 吕布择人,与一般主公不同。有才华虽也是紧要的,但关键是要对他脾气。谁曾料想,如此高傲不可一世的飞将吕布,居然会对一个屡次冒犯自己威严的毛头小子多番宽赦?谁又曾想过,那毛头小子才跟随吕布几月,就轻易得到重用赏识? 吕布看人,最重胆色,所以从第一次见童霏,就已然看出这少年前途无量了。一直没有重用童霏,也不全是为考验或观察,凡事都有个熟悉的过程。吕布眼中的小将赵云,看上去似乎脾气顽劣,但实际上却是待人宽厚,心地善良的人。比如被魏续试探的那件事,若是换做吕布,或许早就一走了之了。他明白,她是在给他机会,那么他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留下她,他又添一员猛将,信任她,他又多了一个兄弟。何乐而不为? 童霏收起长剑,双手托着,躬身想要还给吕布,谁知吕布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说道:“此剑,便赠予子龙吧。” 童霏闻言微怔,迅速回道:“无功不受禄。”依然将剑双手奉上,头垂得更低了。 吕布的脾气果然古怪,但童霏以为,他不是传闻中的胸无城府,只是相对那些尔虞我诈的人来说,他更显真性情罢了。 吕布挑眉看向她,“宝剑自当配良将。既然说了赠你,你便收下,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蔡邕也在一旁帮腔道:“吕将军向来赏罚分明,既然将剑予了你,自然有其道理。哪里有人不肯接受奖赏的呢?” 童霏没再推辞,依照吕布的个性,再推辞,他一定会生气。于是童霏安心收下吕布的馈赠,躬身拜谢道:“末将谢大将军赏赐。”接着执起桌上酒杯,又对吕布恭敬道:“末将敬大将军。” 接连饮尽三杯。吕布大笑着回敬一杯,看童霏饮酒如此爽快,心中好感又增,接连对饮。看一个人喝酒的状态,就大抵能够了解到这个人的性格和脾气。比如吕布,最喜喝酒痛快之人,他曾言,做我的兄弟,哪有不能饮酒的?一个人若喝酒痛快,人品也差不到哪里去。 接连饮尽三十杯有余,童霏才有三分醉意,蔡中郎此次设宴用的酒杯,是高足玉杯,不过十三厘米左右的高度,五厘米宽的杯口,可比童霏前世喝酒用的那种四两杯差远了。更重要的是,古代酿酒技术有限,度数远没有现代白酒度数高,所以童霏尽管喝了很多,却仍然不醉。 蔡邕惊讶于童霏的酒量,往日里他觉着吕大将军的酒量已经十分惊人,这小将赵云不但性子和吕布有着相似的地方,就连酒量那二人也不相上下。见那二人你来我往,似乎是要分出个高下,蔡邕也觉得有趣,鲜少见到吕布为难的样子,于是他也不停在一旁劝酒,等着那二人分出胜负。 许久没有饮酒饮到如此痛快,吕布已然醉了,为了避免在人前失仪,他摆手叫停了蔡邕的劝酒,“蔡中郎,我这里还有一件要事没有说,可不要那么快就醉才好。” 蔡邕于是顺着他的话道:“是何要事?” 吕布笑笑,却是转身拍着童霏的肩膀道:“子龙武艺高强,心思细腻,最重要的,是这性子,让人喜欢。我吕奉先要与你结为异姓兄弟,你可愿意?” 童霏霎时愣住,纠结着不知道是该应允还是怎样。 这时又听蔡邕说道:“这等要事,将军应当早些说出来才对,险些酒醉误事。”语气中满是对吕布的调侃之意。从吕布带人来到他府上,他就猜到吕布一定是极其信任这小将,或许这二人之间有什么误会,需要那么一个契机去解除,所以才用赠剑与对饮的方式进行。 吕布也不生气,任由蔡邕调笑,身为一军统帅,下属犯错,他也难辞其咎。魏续做错事,他理应代他向童霏致歉,但,他到底是大将军,将军的威仪还是要顾及的。他知道童霏是个聪明人,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料想童霏会明白是什么意思。若是童霏接受他的歉意,就会答应与他结拜。 理智告诉童霏要赶快接受,因为自己不辞辛苦来到这,为的就是要在吕布军中占有一席之地啊,如今这样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摆在她面前,有什么理由要拒绝呢? 但情感上,她又觉得有愧于吕布,吕布如此看重她,万一知道她来此的目的,会不会后悔今日的作为? “如果你认我这个大哥,就干掉这杯酒。”吕布直视着童霏,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耐心等待着她的答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一点存稿都木有,不要催我>_ 上一章作者有话说里的【前车之鉴】,其实就是善良的作者君被骗的故事。不喜请绕行。 说起这件事,要先介绍一个作者君的朋友,刘小贱,以下简称贱贱。 几年前的一个夏天,作者君、夫人、贱贱三人喝了点酒之后去游戏厅玩到很晚才回家。 作者君走在最前面,一进小区就看见花园的长椅上坐着三个人,目测是两女一男,坐得整整齐齐,一动不动,目光齐刷刷地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他们之间没有交谈,也没有眼神交流,只是坐着。 作者君原本在嘻嘻哈哈说些有的没的,一见到这几个人就被吓了一跳,于是转身叫夫人和贱贱看。 正巧这时有一个小孩骑着自行车从作者君身边经过,在作者君惊呼着“吓死我了”的时候,夫人和贱贱一齐看向那个小孩。 贱贱:人家骑自行车你吓死什么? 夫人:大惊小怪。 作者君:你们没看见吗? 贱贱:看见了啊,一个小孩骑车经过 作者君:不是啊,椅子上坐着三个人,没看见吗? 夫人:在哪儿啊? 贱贱:哪有三个人? 作者君不停地转头去看长椅上的人:那明明有啊 贱贱和夫人异口同声:没有。然后还冤枉作者君喝多了t.t 进到小区单元门的时候作者君又看一眼,那几个人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提起来一遍,那俩人还是口径一致,一脸纯洁无害的表情。 回到家,作者君又趴窗户去看,人还是在,那俩人死活也不承认看见了。 年幼的作者君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幻想……然后一夜未能安睡,不断爬起来去看,直到终于看不见了,才勉强睡着,并且相信自己是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了。 可是就在作者君已经接受现实的时候,那俩家伙一早起来居然坦白了。靠!那演技,不去演戏真白瞎了,幸亏作者君心理承受能力较强,人吓人吓死人啊! 于是后来再也不相信她俩的鬼话。这件事也被当成笑话一样在朋友圈中传了好久(┬_┬) 第64章 童霏犹豫了片刻,在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中,理智占了上风。 她望着桌案上那高足玉杯,没再犹豫,举杯饮尽,随后单膝跪地对吕布一拜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吕布大喜,哈哈笑道:“好!今日便请蔡中郎做个见证,我吕奉先与赵子龙结为异姓兄弟,从今而后,有福同享!” 童霏注意到他只说“有福同享”甚是感动,于是又倒一杯酒敬吕布道:“子龙愿与大哥患难与共,和衷共济!” 吕布闻言也是眼圈一润,二话不说,执起酒壶仰头饮尽。 蔡邕也在这时笑了起来,举杯道:“今日何其有幸,见证奉先与子龙二人结义,老夫亦感到无上光荣,愿你兄弟二人今后能够守望相助。” …… 酒筵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才散,蔡邕留了吕布和童霏住下,吕布已然醉酒,却还嚷着要和童霏再喝过。 童霏扶他到客房安置好后,出了房门,被夜晚的冷风一吹,酒也醒了大半。无心睡眠,心里又藏着心事,只好在院子里随意走走,以消磨这漫漫长夜。 童霏曾预想过自己一定会得到吕布的信任,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但当吕布真的对她推心置腹的时候,她又心生不忍了。若吕布知道,她的豪情壮志不过是为了一名女子,还会与她做兄弟吗?转念一想,未来的某天吕布不也会为貂蝉而杀的董卓么?所以应该会体谅自己吧? 可她心中又不十分确定,因为她所认识的吕布,有那么多的不同,她所认识的吕布,真的会中计吗? 她信步闲走,忽然听见隐约的琴声,心道,何处传来琴音?虽然轻微,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听得分明。 童霏好奇那琴音的来源,循声而去,来到东廊,又绕了几个弯之后,终于在一间房间门口停住。她顺着半启的窗户望进去,才知道原来是蔡昭姬在弹琴。 琴声中,一扬一挫,满是心伤。 烟雨濛濛,花落花又开,春风入楼阁,伊人执伞而立,盼君归来; 烟雨潇潇,花开又阑珊,梦回旧楼阁,与君携手同归,红颜易老。 童霏正听得出神之际,忽然“当”的一声,琴弦断了。 她站在窗外尴尬不已,以为是自己的出现扰乱了屋内的人,于是干咳了一声道:“在下赵子龙,因琴音优美,不觉信步至此,多有冒犯,尚祈小姐见谅。” 早在童霏出现在窗外时,蔡昭姬已然发现了她,只是没有先主动开口说话而已。她站在窗外听琴,也确实是打扰了她,否则怎么会失手断弦?童霏听得懂她的琴声,遂才令她心焦。 她见童霏也是尴尬地站在原地,心想让吕布身边的将领隔着窗子站在外面讲话,也有些失礼了,于是离席而起,开门道:“屋外露寒,将军何不进屋一叙?” 童霏没有推辞,虽然多少应该避讳一些,但既然是主人家亲自邀请,她本身又是女儿身,而身为武将又当不拘小节,她再推辞就显矫情了。更重要的是,她总能在蔡昭姬的琴声中,不自觉联想到一些画面,她不谙音律,却听得出那琴中的情绪,所以总是不自觉地被琴音吸引。 童霏随着蔡昭姬进了屋子,只见屋子里陈设雅洁,迎门是一方书案,书案旁边有一床榻,床的一边紧贴着墙壁,一头搁着矮桌,矮桌旁靠墙立着一个书橱,一架古琴置于桌上,方才蔡昭姬就是坐在这里抚琴的。 “陋室甚简,将军请勿见笑。”蔡昭姬说着随手从书案下抽出两把椅子,示意童霏坐下,而后取了茶杯亲自为童霏泡茶。 童霏接过茶杯,轻呷一口,“接连两次听得小姐弹琴,小姐不单容貌出众,反兼才艺过人,真是难得。”童霏由衷地赞叹起她来,果然不愧是大家之后,当得起后人的赞誉。 蔡昭姬低声笑道:“将军谬誉,愧不敢当。” 童霏看她面带羞涩的谦虚模样,也意识到自己夸奖得过于直白,于是转移话题说道:“在下可否有幸再聆听小姐琴声?每一次听到小姐的琴声,总会让人觉得心情开阔。”她说着瞥一眼置于矮桌上的琴,才忽然忆起,方才那琴断了一弦,这时候再提弹琴的事,不是有意为难么? 就在童霏要反悔之际,忽然听得蔡昭姬回道:“当然可以。” 待得蔡昭姬又重新坐回琴前,清越的琴声在室内流淌开来,童霏才将要讲的话吞回肚中,见她神色自如,自指尖缓缓流出的琴音流畅,丝毫没有因为之前断过一弦而影响音色。童霏皱了皱眉,不禁愕然,从前只听说过高手抚琴即使琴弦断掉也不会失去水准,但也只是听说。如今亲眼见到,不得不对蔡昭姬更加心生佩服,她猜想即便只余一根琴弦,她必定也会奏出好听的曲目来。 那乐声悠扬,童霏心安地闭上眼,仿佛看到平坦的沙滩下,小河的渡口旁,一片春绿覆盖了冬日曾经带来的荒凉,柳丝在微风中上下飘拂,流莺在天上飞来飞去,一派大好的春光。放眼望去,长满绿草的小路旁,繁花朵朵盛开,太阳缓缓的移动像是在催促花儿开得更加鲜艳,薄薄的云层在天上漂浮,半遮半掩地透着天蓝。宁静淡雅,却不知为何叫人惆怅。 琴音止,童霏睁开眼问道:“明明是大好春光,却为何叫人觉得感伤?” 她睁开眼睛再看向蔡昭姬时,恰好看到那写满了心事的双眉。此时的蔡昭姬,无论是给人的感觉还是曲中的情绪,都不似酒宴上那般活泼,反倒沉淀安稳起来,让人心生无限怜念。 蔡昭姬没有直接回答她,离开矮桌又回到书案旁与她对坐,抬手敛着云鬓,雪白的玉腕上戴着一只翠绿的玉镯,玉镯随着她抬起的手臂向下滑落至臂弯,袖口垂落,露出半截玉臂。她淡淡地开口道:“将军难道没有听说吗?” “听说什么?” “将军难道不知我曾嫁人,且不到一年便克死夫君之事?我以为这事全长安城都已经传遍了呢。”她巧笑一声说得淡然,明澈的双眸看不出有一丝情绪,没有方才琴声中的伤感,也看不出她对这事的在意。 面对眼前的佳人,童霏蓦地想起后人对她的评价——碧草欲滴,云清花秀,好似只等一位儒雅博俊的翩翩公子来采撷兰馨琼香。 如此出尘脱俗的女子,也非是常人能配得起的。 “那是他没有福气。”童霏仰头喝光杯中的茶水。 书上说蔡昭姬嫁给过才子卫仲道,不到一年,卫仲道因患肺病,便咯血而死。卫家人死了儿子,就把怨气发到昭姬身上,认为是她克死了丈夫。所以才高气傲的昭姬便毅然决然地回了娘家。 他没有福气。 没有福气享受生活。 没有福气赴白首之约。 蔡昭姬听闻童霏的话,脸上呈现出错愕的神情,她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少年,他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外人如此评价这件事情,就连老父当初也只是叹息着一言不发,从未说过让她宽心的话,外间的人更是将这事传得神乎其神,世人都当她命硬,克夫,可从来没人为她说过一句好话。 她望着童霏,思及过往,眼底忽然泛起了泪光,来自陌生男子给予的安慰,却叫这料峭春寒的夜里平添了几许暖意。 淡淡的夜空上,忽地升起了薄雾,连原本就稀疏的几颗星星,也变得若隐若现起来。灯烛摇曳,映着默默无语的两人。 童霏细细地品着茶,脑海中还在回放着方才那琴曲的旋律,即便眼前闪现的是风景如画的秀丽山河,但只要一念及心中的往事,童霏就忍不住想要叹气。所以她才会从那乐音中听出伤感的味道吧。 蔡昭姬也还没能从那感动中抽离,更漏声声自远处传来,才打断她的思绪。窗外东风摇撼着花枝,落花沾着霜露铺就了一地残红,愈显这长夜的空寂。 她的目光与她的不期而遇。 她对她微微一笑,她却是不自觉叹一口气。 蔡昭姬于是问道:“将军为何叹气?” 童霏微笑着摇一摇头,“只是还在回味刚刚的琴曲,突然感怀起这春夜来。”实际上,童霏是在那曲子中念起了甄洛。不顾一切也想要得到的荣华富贵和安逸的生活,真的是她心中最想要的吗?这些日子以来,她有没有哪怕一刻钟,会想起我?我一定要带她走,一定! “夜阑人静,还是就此别过吧。”蔡昭姬望一眼窗外的天色,委婉地说道。 童霏欣然点头,“多谢小姐今日赐曲,可否告知曲名?” “水云。” 童霏笑着告辞,抬眼望向星空,默念着那曲名。 水云。 伊人不可即,怅望水云边。 果然应景。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忽然之间就感冒了= = 昨晚回到家忽然就昏睡了过去,然后开始发烧,今天都没能去上班t.t 所以以下内容为夫人口述。 时间大概是9点钟,作者君睡着睡着忽然在床上打滚:我要吃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 夫人:想吃什么冰淇淋,我去给你买 作者君闭着眼睛:我要吃……我要吃……奥利奥! 夫人流汗:奥利奥出冰淇淋了吗? 作者君:……【其实是又昏过去了 一会儿,作者君又开始打滚:我要吃冰淇淋…… 夫人:奥利奥没有冰淇淋 作者君:我不要吃奥利奥我要吃冰淇淋 夫人:……【下楼去买了别的种类的冰淇淋 …… 今天早上9点多起床,夫人正好串休在家。 作者君:我昨天是不是说要吃奥利奥来着? 夫人:说了 作者君不悦: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买? 夫人:你说要吃冰淇淋 作者君:胡说!奥利奥是饼干! 夫人:可是你说要吃冰淇淋 作者君:我想吃饼干! …… 第65章 回到军营以后,吕布当众提升童霏为扬武将军,与张辽同领骑兵,这又引来一些人的不满。但张辽本人却并未表现出对吕布所做决策有丝毫怀疑,这小将赵云的言行,张辽一直看在眼里,适时张狂,适当内敛,心思细密,却又没有任何危险性。 虽然还不是十分了解,但看得出吕布极其中意这个义弟,而且赵云确实有傲人的武艺,单只是连挫侯成、宋宪二将之事,就已经足够折服众人了。但毕竟那些跟随吕布多年,又不得重用的人难免会有微词,这也是常理,只是希望小将赵云能够做出一些事情来更让人信服吧。 而且众人虽心中有不服,私下里偶尔会发发牢骚,嘀咕几句,但也没谁敢提出异议或者去找赵云麻烦。即便是侯成、宋宪也未敢为难赵云,早前一直相安无事,其他人又怎么会在此时还去为难呢? 但,张辽确实见着那赵将军跟人起了争执了,就在校场的东北角。虽然离得很远,但他已经从身形上分辨出右侧那单薄少年就是赵云,左侧的那一位,被另两员将领架住胳膊,待到更近些时,他才看清,原来是郝萌将军。 这两个人素来没有什么恩怨,为何会发生冲突呢?张辽凝眉,听得郝萌对赵云破口大骂“你这小子……”说着还伸手欲拔剑相向,奈何被旁人拦着。 再看小将赵云,一边试图对郝萌解释着什么,一边连连摆手要制止他拔剑的动作,只是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 周围的将领也上前劝解,却被郝萌怒目而向,“你们知道什么!这小子……我今日决不能再忍了!”正午的阳光洒在校场里,照着满头大汗的这几个人,郝萌喝住众人,用力摆脱众人的钳制,汗水顺颊流过,落进沙土里。 张辽此时已走到近前,那几人或许太专注于眼前的状况而未能发现他,所以谁都没有要停的意思。于是他急忙上前喝道:“何事如此吵闹!”几乎是未经过思考,他下意识就喊出了这句,因为他预感,若自己不开口阻止,郝将军已然挣脱了众人,下一个动作就是要拔剑了。他倒不怕赵将军受伤或怎样,只是怕如此一来,伤了兄弟和气。 郝萌确实如张辽所料,正要拔剑,忽然听得有人喊了这么一句,刚想发火,一看来人是张辽,也就稍微收敛了一些怒意,对张辽道:“这小子连番嘲笑于我,欺人太甚!我今日定要与他一决生死!” 童霏也看一眼张辽,来不及多做寒暄,转头又对郝萌解释道:“郝将军,你真的误会了,我不是在嘲笑你,而是……” 郝萌打断她的话:“休再多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说着,也不顾张辽在场,拔剑直指向童霏。 童霏退后一步,继续解释道:“郝将军,你听我解释呀!”这人脾气火爆,都不听人说话,实在令童霏觉得委屈。 张辽也急忙开口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郝将军你先把剑收起来!” 郝萌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怒吼一声“我没法和他好好说!今日一定要做个了断!”言罢接连挥剑向童霏砍去。 童霏一边忙着躲闪,一边再解释,但解释来解释去也无疑更令火上浇油,郝萌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她说了也是白说,她看郝萌那架势,似乎连鼻子都要气歪了,直拿自己当仇人一样砍杀,也不再多费口舌,只好拔剑相迎。 周围人急了,谁都知道这赵将军武艺高强,郝将军虽然也是勇将,却难是赵将军敌手,郝将军必定吃亏啊!就算赵将军败了,让郝将军解了气,可是毕竟都是自己人,无论是谁受伤都是不值得的啊!于是一齐望向张辽,期待他能够阻止这两人无意义的争斗。 张辽却是对童霏唤了一声:“赵将军!点到即止啊!” 其余人听了这话,也一齐闭上了嘴,只好退出几丈开外做观战状。 张辽凝眉看向那两人,薄唇轻抿,因着抿唇的动作而使得嘴角微微翘起,连带着唇边的胡须也跟着微微向上,每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都是因着脑中在思考着事情,而不是外人看来的似笑非笑。 虽然张辽不清楚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什么事,非要拔剑相向,但既然无论别人怎么劝郝将军都不听,那就只好叫他们打一架。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心结,痛快地打一架就全都解开了。他深知郝将军打不过赵将军,但依照他对赵将军的观察和了解,赵将军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不会对郝将军下杀手,从他一开始的极力辩解与闪躲相让中就不难看出。况且郝将军现在心中有气,等到他发泄完了,没了力气,估计也就不会再气了。等到那两人都冷静下来,再详细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郝萌用力挥剑,似乎是将满腔的怒火都注入到剑中一般,口中嚷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看童霏只顾躲闪,并不主动攻击,又怒道:“你出招啊!” 其实郝萌心里也确实是十分委屈,凡事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这名叫赵云的小子,几次三番对他进行嘲笑,堂堂七尺男儿,叫他如何能忍? 他清楚地记得,初识赵云,他自行报上姓名时,那小子就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当时他没在意,也没有多想,没把那莫名的笑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后来又有一次,有同僚喊他,恰巧赵云路过,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强忍着笑意。那次他才开始起疑。这一回,他奉吕布之命,来通知赵将军去曹将军处学习箭术,没想到才一见面,刚打过招呼,那赵云又笑了起来。 郝萌当然要生气。他初到吕布军中之时,也曾因自己的出身而遭到嘲笑,但凭借自己的努力,早让那些人另眼相看。他心道,虽然我出身草寇,却也是大将军麾下健将之一,你这小子,不过初生牛犊,屡次对我进行嘲笑,实在狂妄!于是恼羞成怒。 童霏举剑迎击郝萌,却一直都是防守状态,说来这事也不能全怪她,但也不能怪郝将军,要怪也只能去怪郝将军的名字。郝萌,好萌。这两个音节很自然就会让童霏联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使用过的网络语言,虽然年代已经久远,但初听这名字时,又轻易地将那些记忆勾起。看着面前这么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对自己抱拳,并且报上姓名说“好萌。”她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第二次,偶然在路上遇见,听见别人唤他“好萌”,虽然童霏意识到之前的不礼貌,极力憋笑,却依然忍俊不禁,好像也被他看在了眼里。这一次,童霏下定决心要忘记那个来自现代的词汇,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话,谁料最后竟是她自己说“多谢郝……将军”这简单的一句话时,又没忍住低头憋笑。 她记得当时郝萌将军脸都绿了,质问她为何发笑?他的出身就那么好笑吗? 童霏忙解释不是这样,其实是因为名字。 郝萌却更生气了,怒骂童霏,名字哪里好笑了?你还是在嘲笑我的出身! 郝萌不听童霏的解释,童霏也来不及说清楚好萌这一词的意思,加上又有旁人不明就里地来劝架,所以场面才越来越混乱。才会发展成现下这样。 郝萌就觉得眼前这少年看不起自己,以致怒火攻心,冲口而出:“我要杀了你!” 童霏以为她解释解释就没事了,没想到这郝萌性子着实暴烈,就连张辽来劝也听不进去,直接就动起手来,最终童霏也只好无奈拔剑。 郝萌的攻击,因着气极而杂乱无章,一味用蛮力进攻,都被童霏一一避过。几回合下来,谁也没伤着谁,童霏自然是没敢还击,郝萌却越来越暴怒。最后奋力一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这一剑,若是砍在童霏肩上,自是重伤;若是失手砍到地上,郝萌的手臂必将震伤。童霏自然能躲过,但又怕他受伤,便飞快抬脚去扫他腿,他一分心,手上就泄了劲,童霏也趁机用手肘去攻击他的手腕,他手中的剑受力偏离,顷刻脱手,身体也随着那力向后倾倒。 胜负已分。 围观的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心想着,打过这一场以后,郝将军心中有什么火气也都该泄尽了吧?看这小赵将军多番礼让,最后还怕他受伤,帮了他一把,这有什么误会也都该冰释前嫌了才对。 郝萌愣坐在原地,看着自己脱力的双手,旧的怒意未平,新的怒火又燃,只这一次,他不气别人,反气自己技不如人,活该被人嘲笑! 童霏弯腰伸手过去欲拉他起身,谁知他却忽然起身夺了童霏的剑,向自己的脖颈一横—— 只差半寸,那剑刃距离郝萌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从现在开始,童霏要一步一步让身边的人信服了,为了她心中的那个目标。 xxxx 话说之前不是提起过我的那个朋友贱贱嘛,今天说个关于贱贱的事。 贱贱家养了一只猫,叫大卫。 有一天贱贱家来客人了,大卫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看着客人,那模样娇羞的,客人直夸“你家这猫真老实,一点也不淘气,真好。” 贱贱十分得意,走过去手贱地抱起大卫,笑说:“老实吧?它可乖了。” 话音未落,大卫一个转身——“啪”肉乎乎的小爪给了贱贱一巴掌。 客人愣住,贱贱很生气,小声训斥大卫:“怎么这么不给我长脸呢!” 才一说完,大卫又一挥爪,“啪!”又是一下。 第66章 童霏几乎是本能就出手死死地握住了郝萌拿剑的手腕,她握得及时,那剑再不能贴近分毫。 “郝将军!缘何非要如此?难道你就不能冷静听我好好解释吗?”童霏心中感叹于郝萌的性子刚烈,也后悔自己不应该拔剑才对,或者自己应该一早佯装失败才对,可是假装被打败这种事也不像她能做出来的,还是不应该拔剑,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郝萌听了她的话却是冷哼一声:“还有什么好说!胜者为王败者寇,我既然杀不了你,就只能自我了结了!” 周遭的人这时才从刚刚的惊愕中回过神来,纷纷前来劝说。有人说,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动气;有人说,同僚切磋而已,何必当真…… 张辽也劝,“郝将军秉性耿直,赵将军亦是心地善良,你二人之间必定是产生了什么误会才会有所冲突,不过,这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郝将军也该消气了,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童霏也叹一口气道:“郝将军,早前我没有事先就跟你解释清楚,是我不对,我在此向将军陪个不是,但将军真的毋须因为这区区切磋的失利就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情来。” 郝萌怒意未消,但也较之前相比,能听进去别人的话了,于是问道:“那你倒说说看,为何屡次都要嘲笑我!” “郝将军先将这剑放下,可好?”童霏看了看那被两人死死捏着的剑。郝萌想了想,自己也确实太过冲动了,他不是没有败过的时候,当年决定追随吕布,也是因为被吕布的武艺折服,方才他只是觉得童霏夺他剑那一下令他蒙羞而已,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也确实没必要那样钻牛角尖,毕竟都是为大将军效命的兄弟,如果对方能解释清楚,他也就不再追究了。于是慢慢松开了手。 童霏也知道,如果不是打这么一架,郝萌也不会像这样肯听她解释。“我一开始就想对将军解释的,其实我并不是在嘲笑将军的出身,也不是在嘲笑将军的名字,而是将军的名字与我家乡话中的一个词同音,而那个词的意思……好似不太适合将军……所以每次提及将军的名字时,我都会想起家乡话中那个词……请将军原谅子龙的年少无礼吧。”童霏说完真诚地向郝萌拱手一拜。 郝萌虽然没太听懂童霏话中的意思,但也大概明白确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在内,但童霏这样恭敬对待自己,也令得他一阵吃惊。军中兄弟,有哪个不觉得这赵子龙傲慢无礼的?没想到今日却如此诚心诚意地跟自己道歉,是他转了性,还是怎么回事? 郝萌显得有些尴尬,于是问道:“是什么词?又是什么意思?” 童霏略显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众人,貌似大家都对这个词语比较好奇。本来嘛,郝萌将军的名字也没什么好笑的。姓氏郝,取赤色的城堡之意;萌,草芽也。童霏猜想可能郝将军的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才取了如此生机勃发的名字。但是,这两个字放在一起……童霏轻咳了几声才道:“好字是好坏的好,萌还是那个萌字。但这个好萌,在我家乡话中的解释是……好可爱……” 童霏话音未落,早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郝萌一听也是忽然就红了脸,难怪赵将军会笑了,可爱?完全和自己的形象不符嘛!不要说别人,就是他自己怕是也会忍不住想笑。“你家乡话当真是这样说的?” “子龙不敢妄言。”童霏又对他恭敬地一拱手。 郝萌的脸更红了,被童霏瞧见,心中忍不住感慨,这郝萌将军,果然是好萌!但是面上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有人见郝萌怒意尽消,也忍不住打趣他,戏称“可爱将军”,又惹来他一阵咆哮。张辽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都是自家兄弟闹也闹过了,既然解释清了,以往就一笔勾销罢。” 童霏这时忽然想起,她应该去曹将军处学习箭术才对,在这折腾半天,险些忘记,一定又叫曹将军等急了。童霏觉得,吕布麾下的人,除了张辽,似乎都是暴脾气,在相处之道上,她还应该要加注意才行。 童霏只叫一声“糟了,我忘记要去曹将军那里学箭的事!”便匆匆忙忙辞别众人。 而郝萌,经过这一些事情以后,对她也有所改观,在自己对她发难的时候,她非但不怒不愠,反而以德报怨,否则那一下,她完全可以躲过,而自己的手,非残即伤。 后又常有人称呼郝萌为“可爱将军”,初时他也会动气,久而久之反倒也习惯了。 xxxx 吕布曾问过童霏,除去长枪与剑,还擅长何种兵器。童霏摇头,除了这两样,她还真就没学过其他。 吕布当时叹着气说,我军中上下,哪有不识射箭之人?子龙作为我的义弟,万不能在箭术上示弱于人。眼下长安城虽平静,但时局动荡,明日还未可知,子龙还是先将箭术学好为妙。吕布自身便是箭术无双,只他没有时间亲自教童霏,所以只能为她挑选一个好的老师。 当时童霏见他负手而立,直视远方,目光深远,也不禁在心底猜测,他是否也已经有所预感,这长安城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变天了呢? 后来,吕布决定由曹将军教童霏学习射箭,虽然他营中擅长箭术者良多,但属曹将军箭术中爆发力最强。正适合教像童霏这种臂力过人,但耐力一般的,爆发力正是童霏所缺乏的,以此可弥补她身上许多的不足。当吕布对童霏提出这个建议后,童霏甚感惊讶,她以为吕布生性粗犷豪放,却原来也擅观人入微,前后只见过自己几次演武,就已然对她的优缺点了若指掌。这样的人,她庆幸不是敌人。 于是因为要学箭也就有了童霏与郝萌打架那一幕的发生,不过好在并无伤亡,二人也因此重归于好。但童霏第一天学箭就迟到,实在给曹将军留下了坏印象。 曹将军,即为曹性,乃是郝萌的下属,他的箭术以快、准、狠闻名,据说从搭箭到射杀目标,不过眨眼间。 曹性在训练场左等右等,这人也不来,眼看正午阳光渐渐西斜,距离约定好的时间也过了许久,心道这姓赵的小子,成了大将军的义弟以后,这身份果然是不一般了,连军令都可以怠慢。正当他发火要走的时候,忽然见远处有人正小跑着往这里赶来,他不禁停在原处,望着那瘦弱的身影,眼珠转了一转,计上心头。今日,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少爷兵。到时就算大将军追究下来,他也不怕,谁让这赵将军懈怠军令在先的。 童霏一路小跑着来到训练场,见正有士兵在此处操练,场中只闻此起彼伏的破空之声。不远处,正有一员将领抱臂注视着自己,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看年纪不过三十上下,此刻,他的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但目光中微露怒意。 童霏心虚,知道这位一定就是教她箭术的老师曹性将军,这三月里虽然还没离了春,但已隐隐有些夏意,正午阳光炙热,让对方在大太阳底下等她,她心里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急忙上前满怀歉意地说道:“让曹将军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就开始吧。”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迟到,虽然她有充分的理由,但迟了就是迟了,婆婆妈妈地去解释反倒显得累赘。 童霏从士兵手中接过木质长弓与箭袋,仿照他人的样子背好箭袋,也将弓像模像样地拿在手中,才一脸期许地望向曹性。这期间曹性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脸漠然地盯着童霏看。 “曹将军,可以开始了。”童霏提醒他。 曹性一怔,继而语气中难掩不屑地说道:“人都道赵将军臂力过人,有大将军当年之勇,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末将未能有幸见赵将军当日东门之姿,如今却要见识一下将军的臂力才好定制教习计划,请将军挽弓。” 童霏闻言,欣然拉满长弓,毫不费力。 “将军果然臂力强劲,然只这一下,并不能说明什么,要知道弓箭手出击,可不仅仅只放一箭。今日暂且做臂力练习吧,请将军先将弓拉满千次再说。”然后简要示范了正确的射箭姿势与步骤。 童霏心知他有意为难,也未介怀,认真站定,扣弦、开弓、脱弦,再扣弦、再开弓……反复几十次后,指节有些隐隐作痛。 曹性预计她绝对坚持不到百次,一定会开口请求休息,遂仍然是面无表情地抱臂望着她不语。他在等她服软。 她亦在等他不忍。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 百余下后,童霏仍面不改色。曹性的脸上开始有了变化,原本舒展的眉目蓦地越拧越紧。最终,曹性低声唤了一声:“赵将军……” 童霏转头,微笑,“还不及千次。” “手不想要了么?”曹性说着扬手扔过一个物件过去。 童霏伸手接住,类似指套一类的东西,她虽不懂射箭,但也知道徒手射箭常人决计要受伤,所以她沉住气,等曹性心软。“多谢。”她戴上指套,依然微笑着回道。 而后继续对着虚空重复方才的动作,眼角余光瞥见曹性脸上的笑意,也不禁微微弯起唇角。这人,她交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身体状况欠佳,小剧场暂停。 坏消息:下周有可能出差,时间不一定。 好消息:尽量会维持更新。 第67章 童霏每日练箭,坚强刻苦,加上曹性的悉心教导,不过十日,已偶尔可中靶心。 长安城里一片宁静祥和,预计该发生的事情还未发生,童霏有些心焦。外间传袁绍与公孙瓒的战争已渐渐进入尾声,正在所有人都以为袁绍能够轻易灭掉公孙瓒的时候,袁术又突然杀了出来,这两兄弟早有间隙,如今一定又是受人挑唆,终于反目。如此一来,不但为公孙瓒势力的消亡拖延了时日,也为童霏取得吕布兵权争取了不少时间。 就算甄洛没打算等她,甄洛也无处可去,这是她唯一放心的地方。 午后吕布自太师府回来,亲自去观看了童霏学习的成果,看罢对童霏及曹性均大加赞扬。训练结束以后,童霏正要回去看骑兵操练,却被吕布叫住。 “骑兵的操练自有文远在监管,子龙今日可稍事休息,即刻回府去沐浴更衣,夜里随为兄去参加寿宴。” 童霏好奇问道:“朝中何人做寿?是否应当准备寿礼?” 吕布笑道:“是蔡中郎的寿辰,寿礼的事情不必子龙操心,早有专人置办妥当了,到时……只要你人到场就好。” 吕布笑得意味深长,童霏感到费解,又不好刨根问底,只得径自回去准备。若是别人做寿,她是可以不用准备贺礼,且不说吕布已经备好厚礼,就是轮也轮不到她去送礼。但是蔡邕不同,先不说他多么地德高望重,单单只是曾见证了她和吕布结拜,就值得童霏好好向他道谢。这礼物是一定要准备的。 童霏在沐浴时就一直在心底思量这事,她身无长物,要送些什么给蔡中郎才好呢?一般的俗物,他老人家铁定是看不上的,但童霏又没有多少钱,也买不起什么名贵的物品,惟有送个有心的东西才行。 但这心意,要怎么做才算有心意呢? 童霏穿戴整齐以后,便坐在桌前发起呆来,单手支着下巴,俊秀的眉头又攒在一起。 她看窗外春意正浓,和风吹得游丝浮悬,花枝招摇,用力舒展着筋骨;阳光落处,满目金黄,照得大地由内而外透着暖意;无论是身在屋中的她,还是屋外沐浴春风与阳光的海棠花,似乎都要陶醉在了这样迷人的春天里。 不若就着这迷人景色,作一幅画? 可……童霏又犯难了。 眼前景色虽美,却不适合用来贺寿。海棠花虽然温和美丽,但常在文学作品中用来象征苦恋,更有人称之为断肠花。 换做旁的花?童霏自问还没有那个本事将脑海中的影响画得惟妙惟肖。眼看着时辰将近,总不好两手空空就去了,总得有点表示。于是她急忙唤府上侍卫替她去寻来文房四宝,虽然此举也不免落入俗套,但时间紧迫,她又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只好出此下策。 她执笔挥墨,自然洒脱,一个汉隶寿字跃然纸上。没有名章,她只在右下题上日期与落款。 虽落俗套,但心意满满,总算是一份礼物罢。 xxxx 寿宴之上,热闹非凡,朝中大小官员均送来了贺礼,但能进得厅内与蔡中郎共宴者,还是朝中那几名要员。其中自然包括吕布、司徒王允、司隶校尉黄琬、仆射士孙瑞等一班文官武将。童霏因着吕布的关系而获得同席的机会。整个寿宴,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一派祥和,无党派之分,无刁钻之话题,实际上每个人都拐着弯地令旁人出丑。蔡邕是董卓一手提拔的人,故,亲董卓一派必然忙着巴结;反之,似王允一流,忠于汉室,不亲近也不疏远,冷眼旁观。 童霏不是第一次见王允,王允已过天命之年,早年经历许多磨难才有今日的成就。他一心忠于汉室,虽表面不与董卓争执,实则是隐忍不发等待良机,他从未放弃重树皇帝权威。这一次王允前来赴宴,表面上不动声色,间或听众人畅议时局,偶尔听众人浅谈风月,不时地附和着一笑。但童霏发现,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偷瞄吕布。 能看得出,王允此行,实际是奔着吕布而来。 童霏都能看得出来,吕布又何尝不知呢? 酒筵开始不久,众官员纷纷将自以为最名贵的礼物呈上,王允准备的自然也是大手笔的精美玉器。最后轮到吕布,吕布对蔡邕笑道:“看过诸位大人的礼物后,本将军的礼物不提也罢,但有一样礼物,蔡中郎不可不看。”他言罢看向童霏,童霏才恍然忆起,自己写了幅字,急忙自身后拿出。因为时间来不及,那字没有拿去装裱,单薄的一张纸,小心地卷成筒状。童霏递上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各种白眼与嘲笑。 有人看那卷着的纸筒,心中鄙夷,类似字画一类的东西,一定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否则为何如此寒碜? 蔡邕在看过之前那些金光闪闪各色各样的贺礼后,突然见仆人呈上来这么一个物件,也不禁充满了好奇。展开一看,干干净净一个“寿”字,落款写着“赵云”,顿觉眼前一亮。 这字写得舒缓飘逸,从容不迫。蔡邕即抬头问童霏:“此乃将军亲笔?” 童霏抱拳回道:“末将身无长物,随手书写,聊表心意,还请大人不弃。恭祝大人寿比南山。” 底下人听说是吕布带来的那小将亲笔所书,又有人忍不住腹诽,一个武将,还学文人舞文弄墨,就算让你写得好字,如何能与书法大家相比? 没想到蔡邕却对这份礼物异常满意,抚须笑道:“好字!赵将军有心了。”随即翻转过来示予众人。看惯了那些虚伪的东西,也唯有这样简单清透的礼物才真正称得上是有心。 那些忙着巴结的人,看蔡邕都开口了,也急忙附和,这个说“果然是好字”,那个说“下笔如有神”…… 童霏微笑着坐回远处,同时收到来自各处,各个人的各色目光。坐在正位的蔡邕,赞许地看着童霏;坐在身旁的吕布,满意地看着童霏;而对面的王允,看向童霏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 在来时的路上,童霏提起自己准备了礼物的事情时,吕布只“哦”了一声再没下文,原来是一早就有了打算。随着相处的时间增长,童霏越来越发觉,她对于吕布的性格分析得倒算全面,但吕布的心思,她只揣摩到至多一半。 酒筵继续进行。有人多饮了几杯,提议如此良辰美景,请昭姬小姐出来抚琴助兴可好?有人听了这话也跟着起哄,说早闻昭姬小姐通音律,未尝有幸得见,不知今日大人寿辰,可否有幸得见…… 蔡邕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自然清楚在座有些个人在打什么主意。同吕布饮酒,他令女儿出来抚琴,因着吕布与他交情匪浅。但今日这些人,有些个不过是泛泛之交,再看这些人醉态百出,他实在不愿让女儿见到这场面,有污眼耳。但众人的面子又不好轻易就拂了,只得勉强答允。 不一会儿,由侍女捧了琴带路,蔡昭姬自内堂一路走来,场内顿时一阵唏嘘。 她今日依然穿着嫩绿如柳的春衫,依然由金丝点缀,却是不同于那日的款式与花样。双手交握掩于袖中,一双翠眉轻颦。 蔡邕无奈看一眼自家女儿,遂低头去饮酒。此情此举叫蔡昭姬看在眼中,忙舒展了眉眼,微微含笑,先是望一眼父亲,才向四周行礼道:“昭姬见过诸位大人。今值家父寿辰,众位百忙中前来道贺,特奏一曲《良宵》,以谢诸位。” 言罢回到琴案前落座,低头的瞬间,好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为了确定真伪,便又抬头望一眼,果然没有看错。原本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委屈,却在见到那人的那刻,全都变得不再重要。只这一人懂她的琴,便好。 于是唇边更是漾起好看的笑容,全心抚琴。 这一曲《良宵》,取月夜轻风,良宵雅兴之意。曲风恬静,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月华初上,星稀云净,在万籁俱寂的夜里,闲庭信步,清风入弦,绝去尘嚣,琴声幽幽,令人神往。 在众人忙着观赏蔡家小姐,和聆听仙乐的时候,童霏在忙着听吕布八卦。吕布说,看见那个穿蓝色袍子的人没有,那是xx最擅两面三刀,今后你要小心他。童霏状似在听曲,实则在对吕布点头答允,吕布端起酒杯嗅上一嗅,貌似十分享受地摇着头,却是对童霏说,坐在他旁边那个摇头晃脑假装很懂曲子的人,其实是个草包,只是个墙头草,不必太过在意…… 临近曲终,童霏才专心去听琴,然而这曲调虽然清越和雅,却不同于以往她听蔡昭姬所弹奏过的那些。这一曲虽然也十分动听,但听不出任何感情在内,她猜,或许她今日心情不好。 果然,才一演奏完毕,不等众人起哄敬酒,她早已先声夺人,称身体状况欠佳要先行离席。顿时失望声汇成一片。 童霏忍不住低头偷笑,她也大概明白了蔡昭姬为何要心情不好了。 谁知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蔡中郎却突然开口说话了,而说话的对象,居然就是谁都没有放在眼里的童霏。蔡邕道:“赵将军,可否帮老夫一个忙?小女体弱,晚来风疾,可否劳烦将军代将这件披风送去给她?” 话音刚落,立时惊住了大部分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童霏,童霏犹豫着看向吕布,“这……” 吕布低声笑道:“看来蔡中郎对于你的礼物十分满意呢。既然如此,子龙就跑一趟吧,休叫昭姬小姐受凉。” 童霏还是不明白,但也不敢再犹豫,几步上前接过披风,才朝内堂走去。 一路闻着身后无数人的叹息,一路踩着身后无数人的心碎。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之前的最后一章存稿~~~~ 然后继续小剧场。 最近几天作者君和夫人起了一些争执,稍微吵了几句。 作者君很生气,夫人毕竟年纪稍长些,主动示弱来缓和关系。 她撒娇,我无视;她吻我,我推开她。 我想,我大概要等出差回来以后才会原谅她吧。 结果,她出了杀手锏,我瞬间丢盔卸甲了…… 她只是买了一只酱猪手给我…… 然后我一边啃猪手一边恶狠狠地说:别以为我吃了你的猪手就是原谅你了! 她笑:我知道啊。 后来坐在一起吃饭。 我:你干嘛跟我坐一起?我可没原谅你。 她:咱们俩不就是拼桌吃个饭吗? 后来睡觉的时候。 我:你干嘛睡我的床? 她:咱们俩不是室友吗? …………(┬_┬)………… 我为什么这么好哄... 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朋友好苦逼... 我的那点小心思啊~~~她一眼就看透了,唉.... 第68章 轻漫月光下的夜,微凉的风自耳际吹过,的确有些寒意。 童霏轻捧着那件蓝色缎制披风快步走着,掌中是细腻柔滑的触感,和着这淡淡月色,远望那纤瘦女子的背影,让人不自觉地,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她温柔唤她一声:“昭姬小姐,请留步。” 蔡昭姬闻声蓦地止步,疑惑地回头去望一眼,待到看清来人之时,唇角漾笑,回道:“赵将军?”语音那么轻、那么淡,似这月光。她明明是欢喜的,却不让人从中听出任何端倪。 童霏继续说道:“小姐将披风忘在了厅中,夜凉如水,还请保重身体。”她边说着,边迈近几步,在蔡昭姬面前停下,双手捧着披风向上托了一托。 蔡昭姬低头看一眼那披风,却是迟疑了。她身旁随侍的唯一侍女,此刻正双手抱着古琴,这披风她惟有亲手去接。正当她刚要将手探出袖口的时候,却忽然见眼前人改变了拿披风的姿势,不再捧着,而是呼啦一下将披风抖开,微笑着看向自己,显然也是发觉了这窘况。 这等好意,她自然当接受。于是轻转身,任由那人将披风小心为她披好。微风过处,随着那轻柔的动作,自那人的衣袖间隐隐飘来一阵墨香。虽细微,在旁人看来也定然会不以为意,但出现在此时,此人身上,也着实令昭姬觉得奇怪,武将的身上竟也会有墨香。这位赵将军,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给人很多惊喜。 昭姬再次转身,想要道谢,转身的瞬间一眼瞥见那琴,于是便转了心思,改为用另一种方式去表达谢意。她道:“琴已修好,换了新弦,将军可有兴致试听一二?” “乐意之至。”童霏未做多想,欣然同往。像这样的酒宴,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既然有机会出来安静一会儿,那为什么不多待一会儿再回去呢? 一路无话。只偶尔听到风摇花枝,月影在云朵中穿行,透过树隙,落进长廊,映在人身,那样轻浅。 一路来到昭姬的房间,侍女自顾打点好一切后翩然退下。这一次童霏就坐在她的对面,那样近的距离,足以看清那由百年杉木制成的琴体上,被时光留下的刻痕。 清茶一壶,沉香一炉,琴音淙淙而起。 寂静的夜,清朗的星,一弯新月自树梢爬上枝头,袖底生风,远目而望,水云间,山月里,仿若置身于浩瀚苍穹之中,无一丝杂念。回首望,山风过处,恰似前尘往事,俱赴云烟;抬首间,明月在即,恰似未知的明天,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 童霏沉浸在这样的乐曲中,不能自拔。水雾袅袅上升,昨日之事已只成追忆,如今她更加要小心行事,不可冲动,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摘得那天边的月。 根据今日酒宴上的种种迹象,她猜测王允应该要有所行动了,那她应该要怎么去帮助吕布呢?还有蔡中郎,他的好意,她心知肚明,可怎么能心安接受呢? 抬眼望向对面正低头抚琴的佳人,仿佛与琴乐融为一体,清、和、淡、雅。童霏只能抿唇微笑着。 佳人在望,然,郎未有情,妾亦无意。 抛开从前对蔡昭姬的认知,单就眼前,童霏所看到和接触到的,她觉得,这是一个十分淡然的女子。风凌傲骨,无欲无求,超尘脱俗,不问世事,只一味享受着琴乐带给她的喜怒哀乐。 论及淡然,甄洛性格中也有那么一丝淡然,但昭姬的淡然又与甄洛不同。甄洛是因为明确知道自己心中最想要的,故对其余事便显得漠不关心,便觉无谓;而昭姬,童霏从她的琴声中,听不出她的愿望,好像本就无所需,无所顾,天地万物,止于心间,惟有那缓缓流淌的乐音才最真实。所以无论是提及过往的辛酸,还是置身目前这并不会让人觉得愉快的舆论中,她都是一脸的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一曲奏罢,昭姬淡笑着开口:“此曲乃是新作,尚未命名,不知将军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童霏的目光越过琴案,与她的撞到一起,却没有闪躲,回想方才那曲中意境,便答道:“星夜遥望。” 昭姬听了,即面露喜色,眼前人果然是知音之人。 童霏的猜测没有错,作为蔡昭姬本人而言,确实对于权势、荣华和情爱都无所求,无所愿。世人喜乐伤悲,成疯成魔,只因对那些东西的执念太深。反观她淡泊于此,便活得更为洒脱一些,也轻松一些。 但艺术家都是寂寞的,如果说她真的有什么想要,大概也只是想寻求一个人,一个能在精神世界中与她产生共鸣的人。 俨然,童霏现在成了这个人。所以昭姬才会不排斥与她接触,愿意为她抚琴,愿意与她倾谈,愿意同她一起消磨时光。 “星夜遥望。”昭姬伸手轻轻抚琴,低声将那四字在唇间又回味一遍,“星夜阑珊,执酒遥望,月淡风清,我心犹然。好,就叫《星夜遥望》。” “这四字要真贴合小姐那曲子才好。” “自然贴合。” “那就好。”她低头微笑,她亦垂眸浅笑。 童霏自然不是刻意要在昭姬面前卖弄文采,虽然她也没什么文采可言。只是恰巧,她在听琴时感受到了那样的画面,又想到了遥远不可及的未来,便脱口而出那样一个名字。她觉得,只要用心聆听,便不难懂得那意境,这实在不是一件值得被人夸耀的事情。殊不知,有些人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幸。 远处,又闻更漏声。昭姬好心提醒童霏道:“将军不回去么?这宴席已近尾声了。” 童霏笑着摇头,恳求道:“难得有片刻清静,小姐且再容我半刻安宁。” 昭姬笑而不语,两次在酒席上见到这人,她以为她是过惯了这种生活才对,未曾想过,原是不喜喧闹之人。她又忆起方才在厅中长廊,童霏为她来送披风。于是问道:“所以将军才借故离席?”这理由似乎有些牵强。 昭姬料想眼前这人不会同外间其他男子一般对她另有所图,所以这一举动倒真有些像只是离席的借口。但事情怎么会如此简单呢?若然如此,这人必然会遭人嫉恨,倒也不像有意为之。 果然,童霏的回答解释了她所有的疑惑。童霏略显无奈,“实不相瞒,是因为蔡中郎相托,才……或许是大人见我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便给了这样一个恩惠,让我出来透透气吧。” 昭姬了然地笑着,半晌没说话。父亲在打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了。她心性淡然,父亲却没办法也同样淡然;她不在意,父亲却不能不在意。她料想童霏也应当是清楚的。但两个人谁都不说破,都怕坏了这以乐会友的情谊。 她不说话,童霏也不开口,时间静静流淌。烛火摇晃,绘有秋水长天的屏风之上,倒映出两人好看的剪影。 一个英挺俊秀,一个身姿曼妙。那双影子随火苗的扑簌而晃动,相对而坐,各怀心事。 良久,昭姬主动打破这沉默,“既然如此……将军可有什么曲子想听?”她多留她一些时候,是否会叫父亲安心,又是否会断了许多人的念想? 童霏静静地望着她,梦呓般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在某一时刻,十分想念某一个人?” “嗯?”昭姬有片刻的迟疑,随即答道:“偶尔会想念过世的母亲。” 童霏瞬间觉得有些窘迫,于是也急忙接话道:“我也时常想念离世的双亲。只是……”她欲言又止。 昭姬知道她实际想说的不是这个,抬手轻拨琴弦,道:“将军的心上人,倒是有福之人。” 童霏心中本就惦念甄洛,听了昭姬的这一句话,就好似心被人打开一个缺口,瞬间让思念满满溢出。 曾几何时,甄洛也问过她的心上人,当时她心里满满的装着的都是乔倩,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说起这话脸上呈现的笑容,和甄洛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如今又被提及这“心上人”三字,无论是藏在心底的乔倩,还是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的甄洛,她心中有的,只是苦涩。乔倩身在江东孙家,有乔莹陪伴,有周瑜的关爱,无需她操心。甄洛不一样,在邺城,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的手那样凉,同她的性子一样凉,寂寞春深的夜里,她只冷冷清清一个人…… 没有我的日子,你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某个有星光闪烁的夜晚,心中满是思念。 悠扬的乐声自前方传来,又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昭姬开口轻声地和,声似黄莺初啼,清丽悦耳。童霏听得眼中满含泪光。那是诗经郑风中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 听罢这一曲,童霏轻叹一声才收敛神色与昭姬道别,时候不早,她也该回去了。 打开门,迎向淡薄的月色,身后人忽然开口叫住她,她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等待她的后话。 “昭姬有一事相求。”她说着轻咬了咬下唇,似乎是经历了一番常人不会理解的挣扎才做出的决定。 童霏展颜笑道:“小姐说哪里的话,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好,我自当全力以赴。” 她郑重地看向她,犹豫且又暗含坚定地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娶我。” 童霏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一向淡然的蔡昭姬,缘何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o(>﹏<)o这一章是作者君熬夜码出来的呀,好困。 为了避免有晒幸福的嫌疑,今天说点别的吧。 最近看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些事,忽然觉得自己又长大了一些,在为别人叹息的同时,也告诉自己要珍惜眼前。珍惜眼前的时光,珍惜眼前的人。 且行且珍惜。 第69章 童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前厅的。 一路疾速前行,在枝蔓横缠的树影下,踩着破碎了一地的月光,某个转角处还转错了方向。几乎逃也似的用极快的速度走开,却是用了极久的时间才回到正面临曲终人散的宴席之上。 她坐回自己的席位,脸上虽然是面无表情,但心中仍然惊魂未定。 早前嫉妒她与蔡昭姬单独相处的那些人,见了她这副样子便在心中大胆地猜想,小赵将军怕是也在蔡家小姐处碰了钉子,看这回来一句话也不说,连笑也不笑一下,僵硬地坐在那里,准是去献殷勤被奚落了一顿,否则怎么会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回来? 若是她回来的时候一脸的春风得意,倒一定要遭人嫉恨了,眼前这样子,软语安慰的有之,冷言讥讽的有之,心中暗爽的有之,便也没人把方才那事真正放在了心上。 如果事情的真相确实如人们所想的那样,童霏也就不用那么苦恼了。 在她离开昭姬房间的时候,她问她什么来着?可不可以娶她?童霏只记得自己当时就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钉在了原地,双唇微张,惊讶地看向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话不像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童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可是那话又是实实在在从她口中说出来的,童霏在那一刻除了讶异,再难有别的反应。 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童霏心想。可是那时她一个字都没说。 昭姬也不等童霏回答,低头继续说道:“我并非在意,只是……倦了。”沉默了一阵,童霏依然没有出声,所以她抬起头来望向童霏,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将军不必现在就答复于我,只是一定要仔细考量这事才好。” 童霏望着那漆黑双眸,心中疑惑更甚,昭姬的表情那样的决然,眸中闪着光亮,那样静谧的黑色,那样深邃的黑色,看得她有些眼晕。只好虚弱地回一句:“好。”而后故作镇定地转身,在清淡月色下逃离了那院子。 那月色真的太浅,脑中思绪混乱她只能看清近前的地面,以致于徒走了许多的冤枉路。但幸好最终还是回到了前厅,只是经历了这样一件事,她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她回到座位上,才恍然,刚刚自己太过惊讶,忘记了许多事。比如她忘记要立刻开口拒绝,先不论她如今只想和甄洛在一起的事实,她只和昭姬是君子之交,如何就能谈婚论嫁了?何况她还是女子;再比如她也忘记要问昭姬何出此言,这与昭姬一直以来给她的感觉都截然相反,几乎是完全颠覆了,如果不是事出有因,童霏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够吸引昭姬。 她应该要问问才对。可叹自己当时太不淡定,既然已经匆忙逃离了现场,又怎么好意思再回去问过?不妥……不妥…… 她摇头叹息着,丝毫未察吕布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等到周围传来嘈杂的人声,她才回到现世中来,原是众人在纷纷与蔡中郎道别。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正吕布挑眉笑着看向自己,一脸的没正形,估计又是喝大了。 “大哥有话要说?”她被吕布这样盯着看,只感到毛骨悚然。 吕布坏笑两声,晃荡着手中的杯子,里面只余下刚过杯底的一点酒,饶是在他这样大幅度的摇晃下都没能洒出来。 “不见伊人,徒增伤悲啊!”吕布感慨一声,仰头喝干最后那一口酒。 童霏低笑不语,她知道就算自己出言反驳,在吕布看来也只是由于害羞腼腆而找的说辞,倒不如默不作声,省得他借着酒劲儿再说些其他让她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的话来。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向蔡中郎辞别,童霏看吕布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凭着他与蔡邕的交情,应该是留到最后的。但她也一直很好奇,吕布到底送了什么给蔡邕?如此交情,那礼物恐怕较之众臣而言更为珍贵,必定也是极稀罕的宝贝。只是那时候他给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才没有当场献上。 于是趁着吕布还有那么一丝清醒,问道:“大哥到底送了什么给蔡中郎?” “自然是最好的贺礼。” “到底是何物,如此神秘。” 吕布不紧不慢地对童霏招招手,童霏便靠近一些,随后听到吕布在她耳边悄声道:“我送了个乘龙快婿给他,你说,这是不是最好的礼物?” 童霏身形一滞,才要埋怨吕布乱点鸳鸯谱,忽见蔡邕的视线越过那些辞行的人的肩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嘴角似乎还带着十分称心喜悦的笑容。她心中又衍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幸好蔡中郎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娶她女儿这样的问题,否则童霏大概会当场就拒绝而拂了蔡中郎的面子。临睡前她还在犹自庆幸着,蔡中郎没有出面说,所以这事她也暂且不用去考虑。虽然昭姬小姐嘱咐了那么一句,但童霏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去考量。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帮助吕布度过他一生之中最大的难关。 很多人觉得,吕布的传奇一生中,最大的难关莫过于他此生最后的那一战。但在童霏看来,最紧要的,却是王允最初为他而设下的美人计。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如果吕布一早发现了王允的用心,还会冒大不讳去擒杀董卓么?还会让献帝流落在外么? 窗外的月色愈加浅了…… xxxx 童霏的担心和猜测,很快就在三日之后得到了证实。这三日里还和往常一样,她悉心练箭,帮助吕布处理军需事务。但三日之后的早晨,吕布自朝中归来,便收到了一份厚礼。 那是一顶金质冠冕,冠盖上方及中线外,均嵌满了宝石,童霏数了一数,一共有二九一十八颗。中线上开了一个小孔,孔内插着一根金簪。从制作上看,绝对是做工精美,质地纯正的物件;从价值上看,不要说那镶嵌在上面的异域宝石,就是这足金发冠本身,也是极奢华的东西。在长安城里,除去董卓,除去皇帝,几乎没有哪个王公贵族敢这样装饰。 所以这冠冕,是司徒王允送的。 童霏料到王允肯定要先用财来打动吕布,只是没想到,是这样的大手笔。 吕布在收到这份礼物的时候,也不禁一阵唏嘘。毕竟这样的东西并不常见,任谁见了怕是都要惊讶一番。吕布将那金冠拿在手中,不住地赞叹做工如何精良,物品如何绮丽。童霏也差一点以为他真的就这样轻易被王允给收买了。 结果他把玩了半天,蓦地往桌上一搁,却是问童霏:“你猜,王司徒为什么要送这样的厚礼给我?” 童霏顺应着接话:“自然是有求于大哥。” “恐怕他所求的,我应不了。”吕布的视线久久地在金冠上流连,那眼神不是在看一件奢侈品时露出的欣赏表情,反倒像是要看透那其中是否有什么瑕疵,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不然……差人退回去?”童霏试探性地提出建议。既然吕布在这时就已经看出了事有蹊跷,那还何必再陷进去呢?直接在此时就拒绝王允的好意,不就一了百了了? “事情若是如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就好了。”吕布无奈看她一眼,不知是他想的太多,还是她太单纯。 童霏皱了下眉头,“那依照大哥的意思……是要接受了?” 吕布微微扬眉看向她,“当然要接受,而且要欣然地接受,看看他到底要在我这求到什么好处。就算是我做不到的事情,他这礼已经送了,也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这只赚不赔的买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童霏心想,吕布幸亏不是商人,否则一定是会趁战争爆发囤积居奇的奸商。不过,要分对待什么人,像王允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是让他破点财,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历史上的王允,一心匡扶汉室,被冠以各种忠义之辈的头衔,事实上,董卓被除王允掌权以后,他几乎成了第二个董卓。人人都说是为了汉室,最初的冀望大概也真的如此,但久而久之却都变成了利欲熏心的违忠,到最后只顾扩张自己的权利和势力。 人心大多如此。 两人正各自思索间,忽有士兵来禀报,说是司徒府上来人送了一张帖子。吕布看完笑着丢给童霏,童霏看完也是一笑。王允邀请吕布夜宴。 “大哥要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不仅要去,还要带好回礼同去。” “回礼?”一时间去哪里找同样奢华的东西去送给王允?而且,这也不像是吕布的作风嘛。 吕布扬了扬下巴,“回礼。” 童霏一愣,“我?” “或许王司徒也有个女儿正待字闺中呢?”吕布调笑道。 童霏没接话,王允是有个女儿,也正待字闺中,可是那可不是要许给她的,而是为了他吕布所准备的。她本打算不说,但想一想,还是应该要提醒一句才好,就算不能影响吕布的判断,也应该要事先叫他有所防备。 “王司徒必然有更珍奇的礼物在等着大哥,何止这小小金冠。”童霏又瞥一眼那金冠,气定神闲道。 “你也这样觉得?嗯,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童霏侧头看向吕布脸上现出的自信表情,不禁觉得脊背发凉,有什么是他看不穿的么? 可是,若是真的见了貂蝉,他还能够如此镇定自若么? 作者有话要说:剧透一下~下一章貂蝉会出现( # ▽ # ) 之前有同学问起我和夫人在一起多久了,其实我们上个月刚过完六周年纪念日。 六年,两千多个日夜。从前想都不敢想,可以和一个人在一起这么久。 像我在《时光》中写到的那样,我们两个是校友,她是我的学姐。 经历过近两年的异地恋,中间也经常争吵,但毕竟还是一路走过来了。 第70章 这天的天气不太好,从午后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及至夜里,雨虽说是停了,但天空乌云密布,看不见半点星光。 尽管天气不遂人愿,也没有影响吕布赴宴的兴致。他换了一身绛色华贵常服,还特意佩戴了王允送来的那顶金冠,剑眉轻扬,尽显霸气,与生俱来的气质,不论着装,处处透着让人叹息的压迫感。 童霏也是着一身白色常服,本就俊秀的眉眼,更显朝气。褪去戎装的这二人站到一起,一个英武豪气,一个温良如玉,策马奔腾在长安的大街上,使得这并不美丽的夜色中,徒增了一道风景。 王允的府邸,其建筑规模不亚于将军府,足见其实董卓也待他不薄。童霏跟随着吕布下马,早有小厮迎出来在一旁候着,一个快步上前为他们牵马,一个引着那二人进入设宴的地点。 穿过宽敞的庭院,便见王允从正厅笑着走出来,边走边高声与吕布客套着,视线扫过童霏的身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又迎向吕布。似乎他也预料到吕布会带着义弟赵云前来,所以目光中并未显出惊讶,从容地将他二人迎进厅内。 灯火辉煌,歌舞俱齐,盛宴早已备好,只待客人入席。一个深谋远虑,一个有备而来,最后一个坐在吕布身侧,微低下头,静待好戏的上演。 王允见吕布似乎对自己送去的礼物十分喜爱,已然戴在了头上,顿觉心花怒放,禁不住面露喜色,不住捻须微笑。 寒暄过后,吕布才似忽然忆起般说道:“如此厚礼,让司徒破费了。”他言毕对王允拱了拱手,灯火掩映下,头上金冠流光溢彩。 “哪里哪里……吕将军中意便好。”王允客气回道。 吕布低声笑笑,扬眉看向他,似是故意为难道:“吕布是太师府的将领,司徒是朝廷大臣,何以多番礼待?诚然让人受宠若惊。” 王允也早料到吕布会有疑虑,也早就准备好了应答的话,“放眼当今天下,别无英雄,惟有将军。老夫非敬将军之职,乃敬将军之才。” 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赞美自己。吕布自然也不例外。 他面上稍显得意,也丝毫不谦虚,十分坦然就接受了这样的夸奖。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王允也暂时拿捏不好吕布的脾气,于是极力敬酒,不断奉承董卓和吕布的德才,见吕布闻言大喜,以为那些虚言正中吕布下怀,也大笑着畅饮起来。 在童霏看来,那两人之间的对话,多是无关痛痒的废话。依照她对吕布的了解,就算为王允对自己的奉承之言表现出高兴,却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因为真正的英雄,从不在乎那些虚名。 童霏一直坐在那里悉心听着,从不插话,他们问她才回答几句。来来回回也不过那几句话,王允一直在找机会让貂蝉出场,可惜吕布一直巧妙周旋于各个话题之间,根本不给他溜号的机会。 童霏自顾自地饮酒,听乐师弹琴。那乐师奏了一只欢快的曲子,她听了一阵,不禁叹息着摇了摇头。这水准可比蔡家小姐差远了。 没想到,她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表情和细微动作,却落入了王允的眼底。 王允终于寻得了机会,笑问道:“此曲不合赵将军意?” 童霏尴尬极了,心想完了,自己这是要坏事。她偷看一眼吕布的神情,发现吕布低着头嘴角似乎有笑意,却又不十分明显。她匆忙斟酌一瞬,答道:“卑职方才有些失神,司徒大人不必介怀。此曲……乐音灵动,十分悦耳!”说完又偷看一眼吕布,见吕布确实是笑了,可转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王允等这机会已经等了许久,怎么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也看一眼吕布,感觉吕布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关心,于是也叹息着说道:“曲虽悦耳,却难尽兴。”随即挥手叫停。 乐师会意,另换一首清越的曲子。 王允又看一眼吕布的酒杯,转头对身后吩咐一声:“叫人再拿些酒来。” 吕布的酒量,童霏是清楚的。眼下王允不住劝酒,看来是真心想要灌醉吕布了,然而她又不能代吕布喝。幸好吕布的酒品还算可以,至少不会说不该说的话。只是……若是见了貂蝉…… 伴着湍湍如流水的乐音,童霏正陷入沉思之际,忽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听上去似是环佩作响。她和吕布一齐循声望去,只见一绝色女子姗姗而来。她穿着轻盈如云的罗裙,长长的裙带飘在身前,行同拂柳。那纤细婀娜的腰肢,那白皙丰洁的颈项,那低头的含羞一笑。风情万种。 女子手执玉壶一路行到吕布座前,轻抬纤纤玉手,提壶代斟。 从她一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吕布的视线便从未在她身上移走过。这也是童霏一直所担心的事。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像眼前女子这般人物,天姿国色,不要说吕布为她神魂飘荡,就是身为女子的童霏,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撩人心怀的笑,一双柔荑捧了斟满美酒的酒杯,悠悠递到吕布面前,一言未发,只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眼神间尽显芳菲妩媚。 吕布此时只觉得,胸中有一朵花,正在悄无声息地静静开放,霎时布满胸怀,使得他连表情都有了明显的变化。脸上顿时笑意盎然,接过美人递来的酒杯,仰头饮尽。 那女子继续保持笑容,看着吕布将酒饮尽后,笑意渐浓,却也不走。一时间,二人安静凝视彼此,看上去似乎是在眉目传情。 童霏微微皱眉,不必多想也该知道,此女子即为貂蝉。行时风摆杨柳,静时文雅有余,这世间,恐怕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吧。 童霏也不得不承认,后人所赋予她“闭月”的美名,是值得人信服的。怪不得,今晚的月色如此萧瑟了。原是预知了美人的登场而收敛了光芒。 貂蝉秋波频送,吕布魂魄俱散。王允眉眼含笑,童霏则自斟自酌静观其变。 貂蝉原是没有见过威震天下的吕将军的,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只听说是神勇无比,却又恃才傲物之人。这一见之下,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虽然是浑身霸气的人物,却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流露出那般柔情。于是眼中也是尽显柔媚,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情绪一半真心,一半假意。 吕布此刻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女子时动心了。或许她便是子龙口中,更珍奇的礼物?这女子的装扮不似普通侍婢,有如此姿色也不会仅仅是普通侍婢,普通侍婢也没有谁敢这样直视自己的。若非是王司徒授意,何以如此大胆?不论如何,确实是个美人。 王允就知道,只要貂蝉一出现,量他吕布在战场上如何豪气云天,在佳人面前,也必定丢盔弃甲。他发自内心露出笑容,吕布如此配合,正中他下怀,也距离他的计策成功越来越近了。 他见吕布盯着貂蝉看得都呆了,心想也到时候该收网了,于是含笑唤他一声:“吕将军?” 吕布的心思已经全被貂蝉吸引了去,完全没听见王允的声音。或者换一种说法,就是根本没工夫理王允。 “吕将军?”王允耐着性子又唤一声,吕布越失神,代表貂蝉表现得越成功。他虽语气中有些焦急的意味,但心中却是在禁不住的窃喜。 吕布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言语间有些许的犹豫,对王允道:“吕布不胜酒力,才饮得几杯便有了醉意,让司徒见笑了。” 王允呵呵地笑,“将军说哪里的话。” 到这时,貂蝉才起身有要退下的意思。在场的另两人,志在必得的王允,和袖手旁观的童霏,一同在吕布脸上看出了一丝不舍。 童霏在心中叹一声,果然,即使是让人看不透的吕布,也没办法不被貂蝉所吸引,但转念一想,如果吕布不被貂蝉吸引,那也便不是吕布了。 貂蝉起身对吕布娇媚一笑,便转身欲离开,只是她这一转身,还未及迈出一步,抬起的玉足又缓缓落下。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离去。握着她的那只手,没有想象中那样用力,是极温柔地捏着她的手腕,从那只手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忽然让人觉得心安。她脸上又现笑意,没有立时转身,而是在等待时机。不期然与王允的视线对上,发现王允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 还未来得及思索,就听身后握着她手臂的那人开口说道:“为何只给吕将军斟酒?司徒大人,卑职这酒杯,也空了。”这话分明是对王允在说,说话人却是在望着她。 貂蝉的心跳一滞,身体上却极力表现出镇定来,未及王允答话,早笑意盈盈地转身,看向那只手的主人。原是吕布身边的小将,方才只全部心思在吕布身上,倒是忽略了这人。 她微微抽手,哪知对方并不肯放,于是依然保持着笑容,用空余的另一只手为童霏满酒。 她这时才得空去观察眼前的人,双目澄澈,唇角漾笑,望着自己时神情虽也专注,却看不出有任何情绪在内。明明有着这样纯净的眼神,却在说着无礼的话。 “这一杯,要姑娘先饮。”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久等了....最近工作实在是非常忙【好吧,这都是借口... *抽的太*了,这一章真多灾多难= =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我一定是被自己给勒死的。 作者君有一件衬衫,偏学院风的,领口是由丝带系成的领花。 一般穿衣服的步骤是:左手伸进袖口、右手伸进袖口、敛怀对齐、系扣、系领花。 然后,到了晚上,回家开始脱衣服了。 解扣,好,已经成功把所有扣子都解开了。 继续。继续啊……??? 作者君:咳咳咳 夫人在外面听到咳嗽声,喊一句:怎么了? 作者君:咳咳咳 夫人急忙跑进来看,就见作者君左手扯着衣襟往左边打开,右手揪着脖子上的丝带。 夫人:你傻呀,把左手松开! 作者君:…… 夫人:下次记得先解丝带。 作者君:对啊,应该先解丝带才对…… 夫人无奈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很有天然呆的潜质 【你才天然呆!你全家都天然呆!= =不对……她全家也包括我了……反正……反正……人家不是天然呆(┬_┬) xxxx 写给我家腹黑cp的短篇《十一划生》,欢迎围观~~! 然后强力推荐我家腹黑cp的新坑《紫凰·劫》,欢迎收藏~~ 第71章 童霏望着眼前的女子,笑得格外优雅,就好像是一个风流的公子哥,在对自己中意的姑娘诉说着不算请求的请求。在此时此地,那俨然是命令。 童霏觉得王允现在一定是气得胡子都歪了,虽然她并没看见他的表情。但她也不怕他生气,甚至都不怕吕布会生气,她摆明了就是要搞破坏。 貂蝉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却明显没有之前那般从容,略微有些迟疑,偏了偏头想要看吕布眼色,却在视线还未转过去的时候停住了。于是又语带嗔怪地对童霏说道:“将军这样抓着小女子的手……”她试着向外抽了抽手,却依然没能抽出。她也不敢太用力,一来不知道眼前的小将到底是谁,和吕布是什么关系;二来,对方对自己轻薄已经有一阵了,还不见吕布开口喝止。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走错了一步。 初闻貂蝉的话语,童霏有瞬间的茫然,不是因为正在做的动作让自己感到尴尬,而是因为那语音。怪不得,貂蝉自出现至今都一直未曾开口讲话。原以为单看外貌她已经是绝色难求,再看其风格柔媚,绰约多姿,更是不可多得。心想老天给了这女子太多的眷顾了。没想到,她这一张口,更觉上天对她真是太过偏爱。 那语音轻柔,那语速缓慢,那语意柔和,又夹杂了一些撒娇的尾音在内。任谁听了怕是都要心神一荡,要醉死在那温柔的语调中了。尤其,还是配上她那貌似娇羞地低头垂眸的动作。 那美艳的容颜近在眼前,那娇弱动人的的话语在脑中盘旋,如何能不叫童霏迷茫?她险些也要陷了进去。险些。 童霏顺着貂蝉的手臂向下,转而去握她的手,感觉到她似乎是有些吃惊,却也没停下动作。那只手也是极软的,童霏稍微用力握在掌中,便感觉到貂蝉的手心有薄汗渗出——她紧张了。 “难道我不放手,你便不喝吗?” “小女子……不敢……” 如弱柳迎风的一句话,说得人心都要碎了。 王允在原位坐立难安,这赵云是吕布的义弟,他不好出言干涉,但为什么吕布也不制止呢?以刚刚的发展来看,吕布明明也是对貂蝉动心了呀!怎么会如此这般的无动于衷?但转念想一想,或许赵云误以为貂蝉是普通的侍婢,所以才会有轻佻的举动?也怪自己没有先做说明。因为他是想等吕布主动问起时,才道出貂蝉的身份,没想到如今反倒被动了。而吕布这人,也出乎他意料外地能沉住气。看来,这名唤赵云的少年绝不简单。 童霏见吕布还未阻止,心一横,另一只手忽然伸过去捏住貂蝉的下巴,慢慢抬起,使得她不得不直视自己。从她眼中看到瞬间的惊慌,这让童霏的笑容愈深。慢慢地,慢慢地,倾身靠近她面颊。她下意识想要躲,但手还被人牢牢握着,只能向一侧偏过头去,尽量拉开一些距离。 “你不该经常说话的,你看,你一开口,多少人都跟着心醉了。所以,这酒,你说该不该喝?”童霏用着仅有她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着,隐约可见貂蝉的脸上因她的话而染了一层妖艳的粉色。 王允坐不住了,却是笑着唤一声童霏道:“赵将军……”后面的话未及说出,就被吕布打断。 吕布略带歉意地笑道:“司徒息怒,我兄弟俩均不胜酒力,还请司徒见谅。”言毕又转头对童霏道:“子龙,你喝多了。” 王允立时无话可说了,再加以阻拦反倒显得自己小气。既然吕布也已经开口了,应该也就没事了,不能因为这个小插曲就打乱他的计划。 童霏与吕布对视一眼,听话地松开了手,也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日里卑职号称千杯不醉,没想到却在司徒大人这里失礼了,只能说是大人府上的酒格外地醇香美味,让人不自觉就多饮了几杯。”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故作醉态地单手支着下巴倚在桌上,视线有意无意扫过貂蝉的身上。 貂蝉轻轻呼出一口气,未再犹豫,捧过酒杯喝干。而后又迅速斟满一杯递到童霏面前,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发火。她提醒自己要忍耐,不能因为这就坏了义父的大事。那一杯酒入喉,有些呛,她强忍着没有咳出声。 童霏看着她递来的那杯酒,也没有要接的意思,却也不是真的想惹她生气,只是刚刚从吕布的眼神中,她已经多少读到了一些讯息。王允既然要貂蝉以这样的方式出场,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就又退下了,尤其是在自己这么搅合一通之后。于是就顺水推舟道:“我实在是有些醉了,这一杯,就还是姑娘替我饮了吧。” 貂蝉压下胸中怒火,虽极不情愿,却还是软语请求道:“小女子酒量甚浅,实在是饮不得了,跳一支舞给二位将军助兴可好?” 王允见吕布和童霏都没应声,急忙见缝插针:“那么你就来献舞一曲吧。” 紧接着钟鼓声响起,貂蝉随即步入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童霏偶尔抬头欣赏几眼舞蹈,偶尔低头喝几口酒,余光瞥一眼吕布,见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大厅中央那舞动的精灵跃动。 “大哥?”她低声唤一声。方才她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吕布应当是看懂了吧? “我知道。”吕布快速回道。依然一副醉心于那魅人舞蹈中的模样。 大厅中央的女子,正随着乐音旋转,身影流动,长袖生风。吕布承认,他的确是看得耳眩目迷,心神俱醉。可他也知道,越是漂亮的花儿,就越是有毒。 王允见了吕布这神情,又瞄了一眼童霏,心想刚刚那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吕布对貂蝉的心思,而那少年虽然不一定真的是喝醉了,但应当也不是有意为之才对,或许是生性风流吧。 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舞终了,貂蝉脸上略现红晕,期许的目光望向吕布,似是要得到他的肯定。吕布果然拍掌道好。她于是亲自走至吕布座前告辞,中间还不忘特意越过童霏的位置,她今天对这位小将军太过礼让了,所以这一次,她不打算再迁就这人。相比之下,吕布是多么的有风度。她临走前对吕布凝眸一笑,随即返身退去。 吕布也顺应着目送芳踪远去,满眼的痴迷不已,一直到望也望不见了,才对王允道:“此女何人?” 王允就一直在等着吕布问起呢,吕布终于肯开口问了,他心中其实已经喜不胜收,但脸上还是表现得十分沉稳,平静地回答:“正是老夫的义女貂蝉。” 吕布点了点头,把这名字在脑中过了一遍,以前好似从未听说过王司徒有过这么一个义女。接着抬眼又问:“曾否嫁人?” 王允手扶着桌案端坐,但身体却明显向前倾去,仍是平静回答:“未嫁。” “哦。如此甚好。”吕布低头沉吟一句。思索了一瞬,又抬头对王允道:“嫁给我这兄弟可好?” 王允和童霏同时怔住。下一刻又同时望向吕布,见吕布正一副坦然表情望向王允,那两人又彼此对视一眼。童霏真想给王允递一面镜子过去,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实在是……用语言所表达不出的,无论是尴尬、窘迫……都无法贴切地形容,看那一脸的错愕,看那满眼的不解,还有那微微颤抖的嘴唇。估计他自己见了也会觉得好笑。 童霏忽然明白吕布是如何打算的了,但是王允会让他如愿吗? 当然不会。 王允很快收敛了失控的情绪和表情,哈哈笑了几声,对吕布道:“吕将军真会说笑,难道将军看不出小女倾心于谁么?” 吕布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笑道:“貂蝉姑娘的舞姿实在优美,让人过目难忘啊。” 王允听他还在为貂蝉的绝色和舞姿赞叹不已,于是趁热打铁,“老夫欲将此女送与将军为妾,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吕布不自觉地扬眉,低头做沉思状。场面瞬间沉寂下来。 王允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连连后悔自己不应该灌吕布那许多酒才对,这才喝几杯啊,尽说些让人提心吊胆的话。他忽然对这一直顺应自己意愿发展的事情,没那么有把握了。 童霏能看得出来,吕布对貂蝉有意,貂蝉看上去似乎也真的倾心吕布。多么的郎情妾意啊!可谁都明白,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算,童霏也不知道吕布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有怎样的陷阱在等着他,却依然义无反顾要往里跳,饶是自己这样努力趟浑水,这样刻意搅局,他还执迷不悟。难道真的只为了一个女子么? 只为了一个女子…… 想到这,童霏突然就释然了。她自己何尝不也是为了一个女子?所以她有什么理由去怪吕布呢?或许让吕布收了貂蝉也不会影响什么?他也不会因为貂蝉的三言两语萌生杀害董卓的念想? 或许……童霏一时也没了主意。 “司徒此话当真?”吕布的声音又适时响起。 王允的一颗心才落回原位,脸上也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即刻接话道:“自然当真。自古美女配英雄,天下英雄惟有将军,还恐小女不配,怎能是虚言呢?” 吕布闻言便起身对王允拜了一拜,道:“吕布承蒙司徒恩赐,必当图报。” 童霏暗自叹一声。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勤快呀~~~求表扬~~~~~╰( ̄▽ ̄)╮ xxx 作者君的衬衫惨剧持续发生着,夫人已经不屑于用“天然呆”这三字了,后来再看见,直接两个字——二货! 因为要写这个风情万种的女子,作者君特意和夫人演习了一遍。 作者君:来,扮个诱受,勾引我~ 夫人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抬手挑了作者君的下巴:这样吗? 作者君别过头去:你这是调戏! 夫人:嘤嘤嘤……你瞧不起我…… 作者君:…… 第72章 貂蝉确实很美,童霏承认她是比甄洛更容易令人心动的女子。 天生媚骨,却又有那么一丝坚韧在内。的确很吸引人。 可吕布明知道她是想要阻止这事…… 王允听吕布已然应承了此事,满心欢喜道:“既然将军亦有心,那这喜事就这样定下可好?” 吕布赞同地点点头。王允又捻了捻须,思索片刻后才道:“三日后正是个吉日,到时将军再来把小女接走即可。” 童霏抢在吕布答允前先说道:“既然是纳妾,为何要多等三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好。”不要说三日,一日都等不得。王允这边许诺说把人许给吕布,转头又会邀请董卓前来赴宴,然后再安排貂蝉与董卓见面,又把人送给董卓,以此来让吕布与董卓父子反目。别人或许不知道王允打的算盘,但她清楚得很。 “这……”王允略显为难,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老夫义女,虽是舞姬出身,虽是予吕将军为妾,但好歹是初嫁,怎么也要准备几日才算妥当。” 童霏还要开口难为他,吕布看出了她的意图,突然扬了扬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一切就按司徒的意思办吧。”吕布打圆场。 xxxx 从司徒府上出来,早已月上中天。吕布优哉游哉坐在马背上,赤兔马也很有闲情逸致地迈着矜持的步子,沿着街边缓慢前行。 童霏骑马跟在一旁,看吕布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禁有些上火。一个没忍住就将心中疑问都问了出来。 “大哥既然对貂蝉姑娘有意,为何不即刻带回府中?恐怕夜长梦多,万一中途生变,岂不是……”她不理解,依照吕布的脾气,不应当等才对。 “你认为会生出什么变故?”吕布目视着前方,面无表情。 “万一王允又将她许了别人,而那个人是大哥没办法和他争抢的,到时岂不是要后悔今日的决定了?” 吕布侧头扬眉,看童霏比自己还要着急的样子,对这话题的兴趣更浓了,“别人?谁?” 童霏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来那个名字。她十分想告诉吕布她所知道的“真相”,然而这些都是没有实质证据的猜测,就算她说了,吕布也未必会信。 吕布见她低头并不答话,也没有追问这答案。他从见到貂蝉的那刻,就已经猜到王允计划的一部分了。中间童霏插那么一脚,他是可以借机脱身,但他没有那么做。不光是因为貂蝉的美色,他不能否认这也占其中一部分理由。生存在阴谋诡计中的女子,总是惹人爱怜的。但更多的,他也想要通过这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世人只知他与董卓父子和睦,董卓对他信任有加,那只是表象,董卓手中长安城外的兵力,并没有都交给他。 “大哥为什么不问我在酒宴上的反常举动?”童霏打断吕布的沉思,实际也是想岔开话题,因为她实在无法回答吕布的那个问题。 吕布凝眉注视着童霏,嘴角无意识地微微弯起,“你那样做,无非就是想要她钟情于我。”往日子龙在面对府上女眷时都是极温和的,从未有过半分无礼的地方。就算因为貂蝉貌美,或许会情不自禁,却也不会一而再地无礼。尤其经过蔡家小姐一事也不难看出,子龙并非一般男子。而照正常逻辑思考,不论身份,单说第一印象,我兄弟二人无论相貌与气势,均难分胜负,一个阳刚,一个柔和,看似没有可比性,却更难让人去选择。子龙绝对有本事令女子为其侧目,所以才会做出那样无礼的举动,目的就是要让貂蝉厌恶,这样貂蝉就会觉得我吕布更加地可靠。 “是,我是这样想的。”童霏坦然答道。既然不能阻止你喜欢她,那么也让她真的去喜欢你吧。我以为,如果她喜欢你,那么在替王允做事的时候,多少也会顾及到你的感受吧。 “原来你早知道我会答应。”吕布的笑容逐渐加深。 童霏一怔,“那大哥为何要答应?” 吕布没正面回答,反问道:“两军交战,你道敌人最弱的时机是何时?” 童霏缄默,吕布又道:“在轻敌的时刻。” 吕布原是将计就计?“那又为何要多等三日?”童霏又问。 “若我不给他多些时间,他又如何令我与你口中那个我不能反抗的人产生矛盾呢?”吕布说着看向童霏,目光愈加深邃。 吕布居然全都知道!他是如何看透的? 似乎看透了童霏的想法,吕布又解释道:“我与你口中之人相处多年,对于他的喜好,我再熟悉不过。王允府上突然出现这样一位绝色美人,我一早就有所怀疑了。只是……我不明白,子龙是如何猜到的?” 朦胧月光下,童霏在马背上颠簸,面对吕布的提问,如坐针毡。 许久,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她甚至没办法随便找个谎话来圆,和吕布比起来,她简直太稚嫩了,甚至有些可笑。恐怕我为何来投靠你,你也一早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吧? “罢了。你是我的兄弟,不是我的敌人,如此便好。”吕布清爽的笑声在空寂的街头回荡,打马向前。 童霏如履薄冰,打马跟了上去,如今在吕布的身边,自己是越来越陷入被动的境地了。 xxxx 午后童霏又去练箭,曹性近日对她的进步尤为欣喜,这一日见到她,更是几步迎了上来,道:“赵将军今日可不要那么早走,薛将军稍后要与你试箭。” 他口中的薛将军,正是吕布军中另一位神射手,薛兰。此次薛兰奉命驻扎钜野,听闻小赵将军习箭不过月余,却进步神速,直呼是千古难遇的奇才,一定要在出发前比试比试。说是比试,不过是变相再教授童霏些本领罢了。 此次比试,曹性还特意请了高顺将军过来做个见证,原本想要请张辽,但张辽随吕布去了太师府。童霏一直听说高顺其人,统兵御兵练兵能力无人能及,八百陷阵营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为人沉稳忠直,能攻擅守,乃大将之才,又清白威严,骁勇有智,衷心仁义。素来不饮酒,不受馈遗,奉公守法,刚正不阿,只是待人略显冷漠。 请他来做评判是最适合不过了。 高顺已然在评判的位置等候多时,薛兰才出现在训练场,笑呵呵地对众位将领陪着不是。童霏和曹性都笑答没关系,只高顺冷哼一声没有理薛兰。他那人一贯如此,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不知道其他人是从哪里得了消息,纷纷跑来看热闹,最后在高顺板着脸孔怒喝一声:“当值期间擅离职守,诸位将军是想要违抗军令么?”时,众人又忙四散离去。 其实这场比试不用看也知道结果,小赵将军再有天赋,也不会赢过身经百战的薛将军,从前军中少有这样热闹的事情发生,只在小赵将军来了以后才多了起来,众人只是抱着凑热闹解闷的心态而来。临走还不忘埋怨曹性怎么请了高顺来做评判。 高顺黑着一张脸,示意比试正式开始。薛兰持弓立在童霏右侧,对童霏道:“赵将军不要觉得末将此举是欺凌将军,实在是太久没遇强敌,一时技痒,一时技痒。”说完又嘿嘿笑了两声。 童霏也笑着回道:“薛将军说哪里的话,能得将军指教是小将的荣幸。” 简单客气几句,比赛正式开始。每人十支箭,轮流策马射击。十支过后,高顺仔细察看了全数射中靶心的箭矢,最终判定薛兰胜。 童霏的全中,也是出乎那几人预料的,果然像曹性描述的那样,进步神速,这不是常人都能办到的。高顺在原地思考了一阵,什么也没说,在心中也是小小地佩服了一下。而薛兰,也终于明白吕将军为何要他来与小赵将军试箭了。 “赵将军随曹将军学习,射箭倒是十分准确,但力道稍显不足。不过这一轮末将未手下留情,赵将军亦十支全中,也实属不易。再勤加练习,日后必定会有出神入化的造诣才是。”薛兰的十支箭,箭头尽数没入靶中,反观童霏那十支,只能说是中了靶心。所以是薛兰胜。 战场之上,敌人身披铠甲,若箭矢无几分力度,如何制敌? “肩部的力量尤其重要……”薛兰开始为童霏悉心讲解着,并多番试验给她看。 及至日暮,张辽也来到了训练场,高顺问起,“文远兄不是去了太师府上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辽回道:“太师被王司徒请去了。” 童霏侧耳听了一阵,手中长弓拉满弦,肩膀略微向下一压,嗖地一声弓箭离弦。 所有的事都很顺利,正按照王允的计划,也按照吕布的预想,在顺利地进行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当年吕布应该是没有那么傻的,所以本文中的吕布跟大家认知的会有一些些不同。 xxx 最近作者君迷上了路口的爆米花,几乎每天都要买一袋回来吃,而且是边走边吃。 夫人:你的嘴怎么一刻也不闲着。 作者君:因为我嘴巴好寂寞…… 夫人指着路边的绿化带:嘴巴寂寞你怎么不去啃泥啊?既经济又环保。 作者君:#%¥……% xxx 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国庆节快乐~~~~~! 第73章 王允故技重施,请了董卓前去,席间又让貂蝉出来献舞,董卓果真被貂蝉吸引,而后王允便将貂蝉送给了董卓,当夜就带回了太师府。 董卓得此女,自然是欢喜的。从席间见了她的那刻起,从视线与她那娇媚含春的眸光相遇,就已然溶化在那一汪春水里了。 可,董卓虽蛮横,却也不傻。无缘无故,王允突然弄这么一出,这奉承来得有些刻意了。 回府以后,董卓没有马上去寻貂蝉,而是先叫了自己的谋士李儒前来。 李儒,董卓的女婿、谋士,为董卓所亲信,大小事宜均与之参谋,堪称智囊。 李儒毕恭毕敬地拜见董卓,尽管他是董卓最信任的人,但在面对董卓的时候,都还会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句话说错,或者哪一件事办错,就会丢了脑袋。纵使他仗着董卓的信任和女婿的特殊身份,却也不敢造次。 李儒听完董卓的叙述,思考了一阵,心中也是疑虑重重,却又不敢贸然提出见解,万一事实与此不符,倒霉的会是他。他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昨夜奉先也去了司徒府上。” “哦?”董卓坐在堪比皇帝龙座的宝座上,臃肿的身躯动了动,另换了一个姿势。心想,若是奉先在司徒府中也见到此女……奉先会否知道我今日也去赴宴呢?若是奉先也对此女有意…… 董卓心中那些欢喜的因素几乎尽数消除,这事,决计不会这样简单。 李儒见董卓许久也不讲话,斗胆上前询问一句:“父亲,那貂蝉姑娘……父亲打算如何安置?” 董卓沉声叹道:“先将她安顿在后院吧。稍后再议。” 纵有良辰美景,佳人在即,也无心欣赏。 xxxx 事情继续按计划进行着,有人通知吕布,说王允送了府中舞姬给太师,名唤貂蝉。吕布当即叫了童霏过去,说“昨夜我们猜测的事情果然是发生了。”童霏问他如何得知,他答自是有人告知,不过这个“有人”应该是极秘密的存在,所以他连她也不能告诉。 童霏又问吕布打算怎么做,首先肯定不能去找董卓,说这姑娘是我先看上的,怎么来了义父府上呢……或许应该去找王允理论理论? 吕布觉得一定要去找王允,也要表现出自己十分生气才行,让王允以为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不是现在。 第二日下朝以后当他和童霏来到王允府上,见到的画面便是王允坐在阶前叹息,见了吕布来也不说话,只顾唉声叹气。 吕布满眼怒意,冷声问道:“司徒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讲吗?” 王允抬眼看他一眼,又重重叹一口气,“老夫……有愧于将军啊……”言罢伏在阶前,脸上写满了愧疚。 “老夫……也是事出无奈啊……太师他……唉……”王允又叹一声,“如若早知会出这事,老夫一定当日就……唉……将军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我的女儿,她对将军可是一片真心啊,只不过太师开了口,老夫也未能阻拦啊……”说着说着声泪俱下,直哭得胡子也被泪水沾湿。 童霏看着王允心想,这演技,绝对可以候选金马影帝了!刚刚她都险些要信以为真了。于是顺着吕布的怒气,也火上浇油道:“大哥不要因为这事而动怒,不过是个女子,大哥何必放在心上?” “但这女子非是一般女子。” 吕布脸上怒意未平,重重叹气。言罢转身离去。 童霏临走偷看一眼王允的脸色,虽然伤悲,却隐隐闪过一丝笑意。 离司徒府已经有一段距离,吕布才恢复如常的神色,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给童霏在听,“虽然也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却不知为何真的有些在意呢。”他语气极清淡,连叹出的那一口气都极轻浅。 一路无话,童霏不知道吕布想要的结果到底是什么,若吕布想要告诉她也一早就说了,吕布不说,她就算问,也未必问得到。 才一到将军府门前,有人截住了童霏的去路,说是蔡中郎新作了一幅画,邀请赵将军去给题个字。 童霏即刻想起了蔡昭姬让自己考虑的事情,蔡中郎找她不会也是为了这事吧? xxxx 童霏心中十分担忧,若真的只是蔡邕找自己题字倒也无妨,作为后辈,她是乐意的。她最怕这事与蔡昭姬联系到一起。 因为关于那婚事她压根没考虑,就算考虑了也不会答应。 匆忙换了一身常服随来人出府,一路纠结到了蔡邕的书房门口,她这心还悬着。直到进入书房只看见蔡邕一人在内,才稍微有些安心,却也没放松警惕。 蔡邕的书房,几乎被各种书籍典藏填满,只屋子中央一张桌,两把椅子,其余全是书架,再无别的家具。他自己就是个大文豪,还需要别人给题什么字呢?这点童霏早就想到,但是出于礼貌也不能拒绝,还是硬着头皮前来了。 蔡邕见她登门,忙笑脸相迎,简单寒暄过后,即招手示意她到案前,“老夫这里新作一幅画,却不知该题什么诗句上去,思索良久都没有结果。恰逢今晨字画店把将军前次赠予老夫的字裱好送来,于是老夫才想到或许可以请将军过来帮着参考参考。” 童霏霎时松了口气,若果真如此,便是自己多想了。或许蔡邕也没有觅自己为婿的意思,只因为在相熟的人中,又是武将中鲜少有人对他的脾气,或者是觉得她的字写的还算可以吧。 “卑职才疏学浅,参考不敢当,倒要多谢大人给卑职一个欣赏大人画作的机会才是。”童霏对他拱了拱手,从前只听过蔡邕的名,却未曾见过他的作品。 蔡邕朗声笑道:“将军过谦了,老夫年事已高,倒想看看你这年轻人的见解才对。” 童霏谦逊地低头,“不知大人作了怎样一幅画呢?” 蔡邕即指着桌案上平整铺开的一幅画卷道:“正是此画,磨了老夫许久啊!” 童霏走到近前一看,那是一幅墨笔山水画,画有一面山坡,下方茅屋数间,树木环绕,小桥流水,对面溪水远山。山是黛色,云是灰白。仿若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与童霏家乡的山水颇有几分相像。再看用笔简洁率性,又不失细节。实在是上好的画作。 似乎……不题字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整幅画饱满充实,画面感十足,好像也没有刻意留题字的位置,甚至连画者的落款都没有。她小心地开口道:“大人这画,无字也无伤大雅。” 蔡邕闻言却是摇头,“话虽如此,但没有好的诗句相配,总让人感到遗憾。将军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童霏低头想了一想,方才她初看这画的时候,脑海中闪过那么两句,但应不应该说出来呢?若说得颇能入得蔡邕的耳朵,倒也还好;若说得不如蔡邕的心意,反倒会得罪他。 蔡邕见她犹豫,又道:“将军但说无妨,若适当,即借老夫来用用;若稍有偏差,即当作下一幅画的命题。”他心想或许是给这小将军太大的压力了,所以才欲言又止的样子。 童霏忽然想起那日昭姬小姐新谱一曲,也是叫她命名,当时也没想那么多,鬼使神差地就脱口而出了,也不怕得罪人家小姐,今日反倒在蔡邕面前躲躲闪闪的。既然蔡邕这话已经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不表示也就说不过去了,何况从昭姬小姐的性格来看,蔡中郎也应该是极随和的人。这样想着,她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虑。 “长河日暮,雾深露沉。羁鸟旧林,寂静空山。”她当时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脑海中就是闪过了这两句。恰似那空灵飘渺的意境。她也不知道符不符合,但在蔡邕面前还是有班门弄斧的嫌疑,于是在说完以后又低头等着蔡邕的评点。 蔡邕沉默了一瞬,忽地爆发出一阵笑声。童霏心头一颤,不知是要被夸奖还是被批评。 “好诗!将军恰将这画看得透彻,确实符合这意境!好!赵将军不仅武艺超群,文采更是一流啊!”蔡邕忍不住连连夸赞。 童霏稍微放松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哪里,大人谬赞了。” “哎呀,这真是……嗯,不错。”蔡邕满眼喜色,啧啧夸耀,又将童霏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相貌堂堂又才思敏捷的俊逸少年。他又赞一声:“这诗配这画,真是绝了!” 他拿过桌上的毛笔,递到童霏手中,道:“既然是将军作的诗,理应由将军亲笔题上才对。” 童霏又推辞一阵,终敌不过蔡邕的好意,只好在远山的山顶处,用汉隶小字写到:长河日暮,雾深露沉。羁鸟旧林,寂静空山。 蔡邕复又拿过字画来看,持续赞叹不已。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蔡昭姬的声音,似是有些急切。“父亲……”她一眼看见童霏,于是那后话便稍加停顿了片刻。 童霏也在听到她声音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她觉得自己还是想的太少了。 第74章 蔡昭姬的突然出现,惊到了屋内的两人,童霏只顾愣在原地,静待事情的发展,蔡邕则是慌忙放下手中画卷,佯装镇定。 蔡昭姬停顿了想要对父亲说的话,先是对着童霏盈盈施礼,等到童霏也匆忙还礼,她才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她道:“父亲,听下人说书画店已经送了裱好的字画回来,我昨日作那一幅画,怎么左右找不见呢?是不是被送到父亲这里来了?” 画?难道…… 童霏偷看一眼蔡邕的神色,只见蔡邕果然是十分尴尬地轻咳一声:“这个……” 蔡昭姬见父亲神色有异,也不禁起了疑心,几步上前走到桌案前俯身一探,喃喃道:“果真在父亲这里……” 她蓦地发现那属于自己的画作之上,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字迹,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将画拿在手中仔细察看,看那字体,两行娟秀的汉隶小字,首先肯定了是不属于父亲的,倒有几分那日父亲寿辰时收到的一幅字的风骨,但她那日也只是匆匆一瞥,并不知道那是谁人所作;复看那诗句,从头至尾读了几遍,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那墨迹未干,这书房中只有父亲和……难道是这位赵将军? “这字可是赵将军所题?”她抬眼疑惑地看向童霏。 童霏看眼前的人皱眉凝视自己,不觉冷汗直流。看来这画一定就是她所画的了,那蔡中郎为何要说是他画的?为何非要自己在上面题字?才高气傲的昭姬小姐,如何能忍受旁人在她的作品上涂鸦乱画呢? 童霏预感,这一次,她可惨了。 蔡家小姐的眉头皱得愈深,童霏只好心虚地回道:“正是……在下……”好好的一句话叫她说得支离破碎。 蔡邕也怕女儿动怒,反倒白费他的心思,忙缓和气氛道:“为父见这画作细腻入微,已是臻于化境,故邀了赵将军一同来观赏观赏。但见这画未题只言片语,甚觉可惜,所以……” 蔡昭姬接过他的话,“所以这诗句也是赵将军所作?” 童霏尴尬地点头,这父女俩在这玩什么呢? 蔡邕又开口道:“为父觉得这诗配你的画,正好。你的看法呢?” 蔡昭姬看了看字,又看了看童霏的人,忽地展颜,道:“将军的才思,实令昭姬大开眼界。”说完,还面对着童霏嫣然一笑。 童霏可笑不出来了,这可比让蔡昭姬对她发脾气更令她觉得难受。 蔡邕望着面前的这对璧人,笑得很是欣慰。最初他有意将女儿许给吕布,吕布为人豁达,与他相交至深,把女儿交给吕布他是十分放心的。谁知中途出现了赵云这个年青人,在他看来,赵云跟在吕布身边,也必将飞黄腾达,况且年轻气盛,文武全才,又未曾娶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更重要的,是自己那一向清心寡欲的女儿,似乎对待这位小赵将军特别的不同。 气氛愈加地尴尬,蔡邕借口书画店漏了一幅字画,要亲自去取,便留下那二人在书房独处。 蔡昭姬见童霏无言立在原地,便也不说话,只将目光继续落在画卷上,等待墨迹风干,她也好离开。 站了一会儿,童霏忍不住先开口了,“在下无心之过……还祈望小姐原谅。” “你说的是这画,还是……婚事?” 童霏一怔,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么?略一思索,瞬间明白过来。事实确是如此。自打自己出现在她面前,那许多次的不俗表现,哪里有那么多的偶然?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若说不是刻意,何人会信?虽然真的全部是无心插柳。 蔡昭姬不急着要她的回答,施施然在桌前坐下,恰好有仆人奉茶,她又对童霏说道:“赵将军,请坐。” 童霏暗自叹一口气,微微颔首,直到坐到椅中才稍稍觉得踏实。 敞开的窗外,有鸟儿在不甘寂寞地尽情歌唱。周围只闻鸟语花香,未曾有人说话。 画上的墨迹已然风干,蔡昭姬不紧不慢地卷着画轴,又看一眼童霏,见她只是发呆,连茶都不曾动过,也叹一声。 “这字,我收下了。早前叫将军考量的事……如今该有个说法了吧?”她脸上没有什么期许的表情,只像是在诉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童霏看她语调也没有什么起伏,加上之前的对话,感觉情绪不高,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看来昭姬小姐今日情绪不佳。”否则为什么会略显急切地问这答案?今日似乎特别没有耐心。 蔡昭姬淡然一笑,道:“将军非我,如何得知我高兴与否?” 童霏当然不能说是凭借女人的直觉。于是笑道:“既然小姐对过往的境遇,与周遭的状况都不甚在意,又为何会有倦意?当日事出突然,子龙未能冷静对待,这几日思索下来,总觉得这并非小姐本意。只是不知为何……” 昭姬忽然打断她的话,“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只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而恰好,将军又早有心上人,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将军考量的原因。我知道将军想要出人头地,否则,谁人胆敢在长安城中对吕将军狂妄挑衅?虽然不想用这样的条件来胁迫将军,但将军也当知道,此事对将军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她说这话的时候,俨然一位精打细算的商人般处变不惊。 童霏沉默了。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没有产生特殊的感情,即便是在拿自己的婚姻幸福来谈条件,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写在脸上。这是要拥有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够这样平静地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托付终身。 昭姬说得没有错,童霏需要向上爬,她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军队。而昭姬想要的,大概只是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被人打扰。 这一桩买卖,只赚不亏,她应当要答应才对。 “但我不能娶你。我心目中的妻子,不该是你。”童霏丝毫不避讳地谈起,如今她想娶的,只是甄洛。虽然娶蔡昭姬能令自己前途更加光明,但对于妻子的这一简单称呼,她比男子还要更加看重和介意。如今她想要的,也只是那一个人。 昭姬终于将卷轴卷好,悉心拿在手中,情绪也没有因为童霏方才的话有任何波动,“便做个妾吧。”她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如此还行不通的话,也只好另做打算了。好歹也要让父亲安心,至于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也只有看上天的安排了。 童霏再一次沉默。这已然是昭姬小姐的底线了。蔡中郎的女婿,多少人争先恐后地想要做,多少人羡慕她还有拒绝这婚事的权利,又有多少人嫉妒她所拥有的各项优先权。这对她来说,是相当好的一个机会。她很想一口应承下来,可那一个“好”字,她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来。 昭姬见她沉默,便起身说道:“两日之后城中举办赏花大会,看罢百花将军可来提亲,如若不来,此事就算作罢。将军也不必太过介怀,由始至终是我过于执念了。”说完,颔首施礼后翩然执了画卷离去。 童霏现在是,骑虎,难下。 xxxx 貂蝉自从被董卓带回府上,便觉度日如年。 那一晚初见董卓,那个世人眼中的暴徒,那个义父口中的乱臣,她像那时对待吕布一样,靠自身的外在条件来吸引他,令他沉沦。可当她的目的达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一阵心痛。不禁叹息,这样一个人,吕将军为何要与他为伍?之后的那支舞,她跳得心伤,完全不似面对吕布时跳得那样自然流畅。她以为自己可以掩饰得很好,以为自己可以按照义父的要求做到极致,却不知为何身体却像不受控制一样。虽然舞得漂亮,却像没有灵魂,那样悲伤。只不过是好看而已。 她差点以为就要弄砸义父的大事了,没想到董卓见了她那娇滴滴的模样时,更是喜欢到不行。 那夜她被安置在太师府西苑的厢房,闻到房间内淡雅的熏香味道时,她才松一口气。事情还在按照义父的计划进行着,她离成功不远了。思及至此,才放松的身体又紧张起来。因为她不清楚董卓会如何对待她,她又该如何取悦于他。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吧?还是说董卓一早洞悉了义父的谋划?她胡思乱想着,彻夜难眠。 一日。 两日。 时间过得很慢,就连花瓣从枝头飘落也仿佛被放慢了速度,那样轻柔,那样缓慢,用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工夫才最终落在地上。她希望出现又害怕出现的那个人,不知是遂了她的愿还是怎样,一直未出现过。这使得她更加忧心忡忡起来,想要寻找机会联络义父,又实在寻不得空,只能望着一树繁花,枉自慨叹。 等待这样漫长。这两日她偶尔会想起那时与吕布相见的时刻,那时的吕布和外间传说的不太一样,那样刚毅的五官,却流露出那样柔情的眼神;那样深沉稳重,与旁边那位赵将军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忽地蹙起了蛾眉,缘何在想起吕将军的时候,要想起那个轻薄之人? 正疑惑间,忽闻外面传来董卓的声音,她急忙理好仪容,另换上一张娇媚笑脸,迎出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娶还是不娶,大家应该也能猜到了吧? xxxx 话说中秋作者君带夫人回父母家,由于是客流高峰期嘛,火车票不太好买,最后买到的是卧铺改硬座。【就是下铺有abcd四个座位 人很多,座位又不舒服,作者君就趴桌子了,然后转头对夫人说:你要是累了可以趴在我身上。 夫人看了一眼周围人,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 作者君趴了一会儿,看夫人坐着实在难受,又说:你趴我身上吧。 夫人:不趴了,你睡吧。 彼时作者君和夫人对面也是坐着一对学生情侣。作者君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到对面的小女生对小男生说:要不你在我身上趴一会儿吧。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夫人的怒吼:我不趴! 周围瞬间安静了。 作者君偷偷抬起头,小声地说:不是我说的…… 第75章 貂蝉迎出门去果然见董卓正带着一队人朝她这里而来,正在边走边说着些什么。她轻拈裙摆,上前几步站到廊首,笑意盈盈地欠身迎接那一行人的到来。 董卓正在与身后之人交谈着,偶尔停步,偶尔转身侧目。他身后的那一人,虽是躬身聆听的状态,并且被董卓肥胖的身躯遮挡在后面,但貂蝉也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吕布。 事有蹊跷。 吕布循例来太师府问安,闲聊之际,董卓说起在王允府中的见闻。 “王司徒那日送了个美人予老夫做婢女,堪称是绝色啊。” 吕布连忙道喜,心中分明知道,董卓口中的美人就是貂蝉。 董卓又道:“奉先应当要见上一见。” 吕布自然要推辞,虽然她名义上暂时只是太师府上的婢女,但终归是被义父看上的人,贸然相见,总是不妥。 李儒见吕布推托,也在旁帮腔道:“此女乃是百年难遇的妙人儿,若是旁人得了,定是一早藏于金屋,父亲既然如此慷慨,奉先就不要拂了父亲的好意吧。” 推辞是一定要的,但又不能太过,吕布听了李儒的话后,也便欣然接受了董卓的好意。义父的这一步棋,意在试探,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对策前,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顺从地跟着董卓前来,一路与其倾谈,如寻常父子一样,如往常一样。 貂蝉目视那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近,但见谈笑有加,心中充满了疑惑。发生这样的事情,吕将军难道都不怒的么?还是面对董贼他亦敢怒不敢言?是不够喜欢,还是迫于无奈? 此情此景,她要如何去应对?她站在那里,听着渐近的脚步声,心也跟着愈加不安起来。 未及多做思考,那二人已走至近前,她只好顺应情势放手一搏了。 “貂蝉参见太师。”娇媚酥骨的声音响起,直叫在场的人俱心神一荡。 董卓笑着扶她起身,“不必多礼。” 貂蝉垂眸起身,也打算见招拆招,静默以待。不料却忽然听见吕布在一旁惊讶道:“果真如父亲所说的一样,此女的确是世间难寻!” 言语间丝毫不掩饰赞美之意,就连目光也略显灼热地落在她身上,但又只是欣赏的样子,并不会让人觉得无礼。 貂蝉没有抬头,吕将军缘何要装作初次见面的样子? 董卓眯起眼睛,含笑看向吕布,见他望着貂蝉,眼中有喜色,却又未有不敬,董卓心中有些许不解,难道这二人此前真的未见过面?他又转头看了看貂蝉,微微低着头,神色并看不分明,遂对貂蝉道:“此乃吾儿奉先。” 貂蝉这才抬起头来,笑着对吕布施礼道:“貂蝉见过吕将军。” 果真没有见过?董卓内心的疑虑并未因此而消除,反倒这二人如此的自然和不动声色,更令他加深了那疑虑。 直觉这二人应当是见过的,只是不知吕布为何要装作不认识她,或许是怕自己多心?那么貂蝉呢?又为什么也装作不认识吕布?她的目的是什么? 董卓这个人野蛮是野蛮,但他也有狡猾的一面。他不说破,也不追问,甚至都不表现出自己的怀疑,只脑海中慢慢衍生一计。 xxxx 自打离开故乡,童霏鲜少睡得安稳,这夜自然也不例外。一来是担心吕布,董卓白日里的那些举动很明显就是发现了什么,也不仅仅只是试探吕布的忠心那样简单。 童霏问吕布有什么打算,吕布但笑不语,良久才道:“这事的发展已然由不得我来控制,我只是想赌一赌义父对我还有多少情分在。” 童霏没再追问下去,她知道吕布早有打算,应该也早有应对的办法,只是心中还隐隐有些担心。 相比之下,吕布似乎不甚在意,反而关心起童霏来,“子龙与蔡家小姐……郎才女貌,是否好事将近了呢?”他与蔡邕是至交好友,所以对于蔡昭姬的归宿也颇为上心,若是能与子龙结了连理,倒是不错的选择。 但有一件事也令他颇为费解,按理说蔡家小姐才色双绝,城中有不少人为之神魂颠倒,子龙与她多番接触,为何却不心动?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在初见貂蝉的时候,子龙似乎早预知到这女子的美貌,席间举止虽轻狂,但也只是戏谑,并看不出有任何的欲念。 他深深地觉得,他的这个义弟,很不一般,坐怀不乱的境界,世间君子亦难为,更何况是血性男儿。他猜想子龙心里藏了太多的事,而那些事胜于一切外物,故才能如此镇定自若。果然也是叫他看不透啊。 但他知道,子龙不会害他,至少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在维护他。所以,他极力想要促成这桩婚事。子龙需要个贤内助,昭姬也需要个好归宿。 这件事也是童霏失眠的另一个原因。 她想要娶的人,最初该是乔倩,后来是甄洛,没想到,最终可能哪个都不是…… 凡事都有其两面性存在,就拿这事来说。娶了蔡昭姬的好处是,童霏会因此掌有更多的兵权,蔡邕急着嫁女儿实际是在为自己挑选接班人;或许也能因此改变昭姬的命运,至少在自己还能保护她的时候,不会令她流落至匈奴。至于坏处,或许今后这会成为甄洛拒绝自己的另一个理由,在名义上,已经不是唯一了;而童霏是女子,也终归会误了昭姬的终身。 事已至此,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如果她手中没有军队,想带甄洛离开邺城便只是痴心妄想了。 她到底应该继续默默站在吕布身边静候时机,还是要把握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走捷径? 明日即是赏花大会,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这个决定看似轻易,但要想真正落实,对她来说却很难。 已经临夏,窗外的花,是越开越多了,蝉鸣之声此起彼伏,夜晚变得欢腾起来。搅得人更是睡意全无,童霏起床穿好衣服,慨叹着推门出去。左右睡不着,倒不如去园中凉亭小酌几杯,以度过这恼人的夜。 从厨房取了些酒,她信步来到花园中,却见早有人占了她的席位。 “这些虫子实在叫得人心烦。”那人自顾自感慨一声,端起酒壶饮进一大口。 童霏一眼望去,石桌上摆着几道小菜,未动几口,酒壶落在桌案上时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声响,看来他也是才来不久。 童霏在他对面坐下,这夜失眠的人原来不止自己一个,眼前这人也会有没把握的时候么?她笑着回应他:“虫子不叫就不会心烦了么?即便没有这虫子,恐怕你迎着风也会说这风吹得人心烦,或闻着花香说这花香得人心烦,也可能看着月色说这月亮冰得人心烦,甚至是置身在黑夜中说这夜色也美得让人心烦。” “哈哈!”对面之人大笑两声,挑眉看向她,“你这番话,倒令我觉得没有那么烦了。” 童霏望着那起伏的眉眼,毫不掩饰的张杨与成竹在胸,这才是她所熟悉的吕布。也是在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她自己也得到了释然。 她先开口,“明日我会去蔡府提亲。” 吕布丝毫不觉诧异地点头,而后才道:“明日我恐怕不能为你主事,我要去见一个人。” 童霏猜想吕布果然还是在为貂蝉的事在烦恼,不难看出,纵有诸多借口与不该,他还是动了情。“非要这样做么?”她忧心问道。 “是。” 童霏轻叹口气,她纠结的这件事,比起吕布来说倒显得无关紧要了。吕布此去,无疑是万分凶险的。目前她还不清楚吕布这样赌一把,证明而来的东西到底对他有何意义,但如今的她,也无能为力。 “不要让自己陷入到危险之中。”她忽地皱紧了眉头,吕布此去必然会激怒董卓,若是因此失势,对他或者对她来说,都是坏事。但她又劝阻不了吕布,因为再没有人比她更懂得吕布的儿女情长了。 吕布闻言一笑,“若我有难,你会不会来救我?” 想也不想,童霏自然地脱口而出:“当然要救。” “那有危险又何妨?”吕布笑得从容,不管子龙心中藏着什么事,他既然决定了要信任,就会相信到底,有了子龙,他也便无了后顾之忧。 春天就快要渐渐逝去,有鸟儿展翅飞向残月高挂的天边。温暖的风轻抚脸颊,钻进心里与愁绪纠缠。 人的一生总是要遇到各种各样的选择,有些是我们真心想要选的,有些是我们不得不选的。而不管我们愿不愿意,命运总会适时地帮我们做着选择。 吕布选择了相信童霏,选择了要促成王允的阴谋,接下来就要看董卓是否也会选择他,命运又是否眷顾于他了。 喧闹的夜,推杯换盏之声由园中传来,惊醒了一树的倦鸟。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董卓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允太低估他们的智商了。 至于童霏,是一定要娶蔡昭姬了。 xxx 某天作者君和夫人一起去买烤地瓜,上称显示金额两块七毛。 作者君:我有两毛零钱。 于是夫人掏了另外的两块五毛。 回家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东西,作者君才吃了一口烤地瓜,再去找的时候就不见了。 作者君:地瓜呢? 夫人:吃完了啊,都叫你给吃了。 作者君皱眉:都叫你吃了!我才咬了一口啊! 夫人极其无辜地眨眨眼:你本来就掏了两毛钱啊。 作者君:…… 第76章 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在乱世之中,也惟有在长安才看得到的盛况,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在人潮都朝着举办大会的地点涌去时,童霏却是带人朝着蔡中郎府上而去。备好了厚礼,也准备好了提亲要说的话。之前蔡昭姬说要做妾,童霏觉得未免太过委屈她,虽然正妻的名分不能给她,好歹也要让蔡中郎面子上过得去才好。 童霏到达蔡府时,蔡邕居然亲自出门相迎。他瞥一眼童霏身后跟着的一行人,和那一箱箱的贺礼,捻须一笑。方才他本打算应邀与几位官员一同去赏花,却被女儿拦下,只听她说那里人多车乱,反正赏花又不急在一时,父亲何苦去凑这热闹。在听到小赵将军带着礼物登门拜访的这刻,他才终于明白女儿的苦心。 他心中对这少年也是极喜爱的,但作为女方家长,还是应该适当矜持一下才对。双方落座以后,他不紧不慢地开口:“赵将军缘何带这许多礼物上门?是有什么喜事么?” 童霏扬笑,起身对蔡邕拜了一拜,道:“此一件喜事,还望大人成全。” “哦?”蔡邕明知故问,佯装镇定,其实心里已经闹腾开了,女儿的再婚已经成了他的一桩心事,吕布替他选的这个女婿,也深得他心,他自是愿意的,却又不能急切表现出来才行。 “子龙久慕昭姬小姐才情,恳求大人成全。”她说着又谦卑地躬下了身子,虽是在说谎,也要让人信服才好。 “此事……老夫做不得主。”蔡邕笑道,尽管他看中这后生,但也要问过女儿的意愿才好。但感觉,自家女儿也是中意的,否则为何非要拦他,还不是为了怕赵将军久候么? 童霏迟疑了一下,略显为难道:“大人对子龙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蔡邕笑道:“非也非也,老夫未有不满,相反的倒也十分欣赏将军,只是,这关乎到终身大事,老夫还要问过女儿的意见才好。”从前因为他的执着,令女儿经历了一段并不完满的婚姻,这一回,多番地考验与撮合之下,他觉得还是应该要慎重为妙。 于是要童霏在此稍候,他亲自去昭姬房间询问意见。 蔡昭姬正在房间读书,她虽然叫父亲留在家里,却也并不肯定童霏一定会来。但总算最终还是来了。 蔡邕问她:“赵将军的心意你是否一早便知?如今人还在外面等着,为父该如何回答呢?” “便做个妾吧。”面对父亲,她依然是这番说辞。 蔡邕闻言,本是微笑的脸孔瞬间沉了下来,“糊涂!” 昭姬解释道:“女儿已非初嫁,如此便不会委屈了赵将军。” “但也不能委屈你自己啊!”蔡邕略显激动,“即便你曾嫁人,那赵云也应当娶你为正妻,才不至于委屈了你。若是如此,为父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这不是面子的问题,事关女儿的幸福,若要做妾,城中比赵云才华横溢的有之,比赵云权威势广的有之,纵使女儿不介意,他也觉得亏欠。 未等昭姬继续解释,他已拂袖离去,昭姬只得撇下书卷也追了出去。 蔡邕已经得知了女儿的心意,应当是用情极深才会甘愿屈居妾室吧,女儿心甘情愿,他却不能让她受委屈。回去的路上,他一度想要拒绝这门婚事,可这事又非君子所为,蔡邕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童霏见他去而复返,忙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昭姬小姐的心思她是了解的,实际还是要看蔡邕的决定。 蔡邕才一站定,便问道:“你将小女置于何位?” 感觉到他话语中的不平静,童霏微怔,随即回道:“子龙早有婚约在身,故不能娶昭姬小姐为正妻,若大人与小姐不弃,便予子龙做侧室可好?” 蔡邕闻言稍微平复了心情,想一想,要是一味强行要求做正妻,恐怕赵将军也会反悔。况且他还是想要遵循女儿的意愿。他叹一声,复又露出笑容:“月末是个吉日,便用作婚期吧。” 童霏这才松一口气,忙应是。 蔡昭姬一直追随父亲而来,险些冲进去阻止父亲为难童霏,但又在听到父亲说的那一句话后定下了心,只默默转身又按原路回去了。 一桩喜事,但当事的两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过多欢喜,反倒隐隐有些担心。 xxxx 吕布差人随同童霏去提亲,自己则只身去了太师府,他像往常一样进入太师府,却悄悄转入了西苑。其实也没有刻意避开府中耳目,但也要显出小心翼翼的样子来,目的是要引董卓怀疑。 太师府的地形他再熟悉不过了,想找到貂蝉也是十分轻易的事。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貂蝉似乎是知道他一定会来,正坐在庭院深处的亭中等着。 两人远远对视一眼,眼底无限情绪流转,貂蝉面露欣喜地起身上前几步,又扶了亭柱站定,只远远看着,眸中闪烁着光芒。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直教人看了便想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吕布自然也有这样的冲动,只是忍住了。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拉过她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中,“那一日我装作初见,实是有我的苦衷。那是我的义父,我没办法违背他。” 如此的柔情似水,尽敛平日里的戾气,面对这样温柔对自己解释的吕布,貂蝉只觉心头一软,不由自主地顺势倒向他怀中,轻声道:“我知道,所以那时,不也顺着将军的话来说了么。”她听着他的心跳,有些快,有些乱,于是依偎得更紧了。 吕布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微笑着,曲臂拥抱着她,没再多言。 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为这对重逢的情侣奏响喜庆的乐曲。 许久,貂蝉才再次开口,“貂蝉一心盼望将军,哪知董太师忽然到访,见我姿容,便强抢了来,这并非我本意……” “我明白……”吕布轻声安慰。 “我的心……难道将军还不知么?”貂蝉说着,微微挣脱吕布的怀抱,缓缓抬眼仰头看向他,如远山一样的黛眉轻颦着深深的哀愁,脸上的脂粉已经淡薄,依稀还残留着泪痕。 为了义父的大计,她情愿做任何事,但令她十分庆幸的是,对于吕布她也真的动了情意。由始至终对于吕布,所说的话,所做的事,虽然俱是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可确实令她欢喜。每一次吕布温情地望着自己的时候,每一次吕布温柔地在自己耳边诉说,都令得她险些不忍再继续伪装下去。 但每一次,她又及时地唤醒了自己。 吕布闻言喉头一紧,差一点冲口而出“我带你走”,有美在怀,何人能够真正不为所动?但理智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身形微颤,抬手轻轻抹去貂蝉脸上的残泪,微笑道:“我的心,你又可知?” 美人终于破涕为笑,第一步,取得吕布的心,已然准确无误了。她离开房间以前,已经知会丫鬟自己的去处,她知道董卓每日下朝之后都会来自己住处瞧上一瞧,所以一旦问过丫鬟,自然会寻到这里来。 她比较没有把握的就是吕布会不会出现,虽然她所知道的吕布是冲动易怒的,但那日在董卓面前,他表现得那样冷静,那样沉着,让她担心了许久。如今,一切按照她的计划在进行着,吕布来了,他二人彼此坦露了心迹,接下来,就安心等着董卓的出现就好。 貂蝉手抚上吕布胸膛,隔着锦袍也能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在逐渐升高,他今日没有披甲,她能轻易掌握他的心跳。 “将军不要怪罪义父,他也是出于无奈,太师蛮横,不听义父的劝解,我父女二人无力反抗……如果将军要怪,便怪我吧……若我当日以死相抗,或许……”她说着,不禁泣泪涟涟,声音渐渐哽咽,听了让人心都纠结在了一起,萌生出无限心伤。 “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至于王司徒……我也能理解他的苦衷。”吕布轻叹一声,略显慌乱地为她擦去眼泪,眼中尽是疼惜。 貂蝉顺应这话,又道:“我这里有一句话,还请将军代为告知义父。” “好,你说。” “请将军转告义父,貂蝉一切安好,请义父放心。” “好,我会替你转达。” 貂蝉又重新投入吕布的怀抱,这一句话,义父听了自然明了。 吕布的怀抱,实在温暖,让人贪恋。此时貂蝉靠在他胸膛,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裳,感觉到来自他手掌的抚慰,忽地不希望董卓那么快就出现了,不希望那么快就离开这温暖的怀抱。纵使虚情假意居上,却莫名地有一丝丝的不舍。 那一句话,吕布也了然于心。王允想要做的事,大概和他是一样的。 恰在此时,忽闻远处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貂蝉似是被吓到,身子微微颤抖着,睁大双眼惊恐地望向来人。 吕布则背对着那发声之人,慢慢放开怀抱,唇角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童霏娶蔡昭姬最终的目的是要巩固自己的势力,这样也距离将来回邺城去抢甄洛又近一步。 这几天*又抽风,不是评论回不上,就是回完都错乱了= = 感谢坚持留言打分的孩子们~~!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77章 从吕布一踏入太师府,董卓已经对他的去向了如指掌。这些日子他虽也常去西苑,却一直对貂蝉不冷不热。 貂蝉很美,美得不似人间的存在。 貂蝉很媚,媚得不敢令人与她独处。 她越是着力取悦他,就越容易让他起疑。此女出自司徒府,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王允其人,天生慧质,在朝政上能够辅佐董卓,但王允曾提拔过与董卓有过节的官员,这事一直令董卓耿耿于怀,在信着王允的同时,也暗自起了疑心。 不要说王允,就是对吕布,董卓也有几分防备。所以貂蝉这件事,他需要小心对待。 西苑的那座亭子,名为凤仪亭。亭子本身没什么特别,却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而流传千年。 董卓听说吕布果真进入西苑庭院,且与貂蝉于亭中相会,不由得怒火中烧。这也就证明了那日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二人一早相识,似乎是有什么隐情,才装作素不相识。 但吕布此举,显然是没有把他这个义父放在眼中,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进入太师府女眷的庭院。尤其,当董卓来到凤仪亭处,见到的又是那样一幅画面,更是火冒三丈。 见那二人相拥,董卓便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疾步上前,怒目直视吕布。 于情于理,貂蝉是太师府的人,吕布纵为太师义子,也不该如此,他这样将董卓置于何地? 在董卓的吼声中慌忙分开的两人,一个立在原地微微握了握拳与董卓对峙,另一个则后退几步倚在栏杆处低垂着头。 吕布与董卓对视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一丝惊慌正巧落入董卓眼中,董卓暗自得意,纵使吕布这样的雄才,在自己面前也会害怕。 而貂蝉远远地站着,惊惶失措地哭出了声音,泪水打湿她如花的容颜。此情此景,看在不同人的眼中,分明是不同的意思。 正常的情况是:在吕布看来,二人的私情被义父撞见,貂蝉伤心他或许会因此被牵连;在董卓看来,貂蝉并非是自愿,而是被吕布占了便宜所以委屈落泪。 实际上,吕布觉得貂蝉其实在为她自己难过,因为不知道董卓将要如何处置她;董卓则认为,这二人私会被自己撞个正着,貂蝉伤心是担忧与吕布的前路。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但凡男人,在面对女人的眼泪时,很少有不缴械投降的,更何况是面对如此年轻貌美的绝代佳人。纵是吕布、董卓这样的人物,也难免会失去了判断力。 若问她的眼泪到底是为谁而流,恐怕她自己也并不十分清楚。 或许是演技高超,故意令那二人起争端的应景反应;亦或是心中苦闷太久,太过矛盾,一时不察的真情流露。 眼泪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顺颊而下,我见犹怜! “义父……我……”吕布在董卓的直视下贸然开口解释,他要看看董卓对这事的反应,父子二人同时看上一个女子,董卓会否迁怒自己?如若不然,又能有多大的容忍度? “混账!”董卓大怒,突然夺了吕布的画戟向他刺去。 事出突然,在场的人谁都没料到董卓会有这样的举动。 吕布匆忙避过,董卓又挥戟攻来,吕布接连后退,直至退出亭子,董卓又来追赶,奈何身体肥胖始终追不上吕布的步伐,一怒之下朝着吕布背心掷出画戟,吕布身形矫捷,侧身便躲了过去。 不用再多做解释,也不必有太多的挣扎,吕布拾起画戟快步跑走了。 早在董卓朝他挥动长戟的那刻,他就知道他输了。一直以来只以为义父对自己未能尽信,是怕自己功高盖主,如今看来,就算义父尽信自己又能如何?居然能够为了一个女子而对自己起了杀心。 那他还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这事虽然不会对他现今的地位有任何动摇,但他与董卓之间已经产生了间隙,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弥补的。 这就是王允的目的吗? 吕布忆起方才貂蝉拜托自己的事情,觉得也实在是有必要去司徒府上走一趟了。 董卓见吕布逃走,怒火攻心,转头见一旁只顾哭泣的貂蝉,更是气极,正要着人去捉拿吕布回来问个究竟,却被李儒劝阻。 李儒见董卓大动肝火,忙上前在董卓耳边耳语几句,董卓才没下达追赶的命令,又望一眼貂蝉,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西苑。 董卓一走,貂蝉才松一口气。看来对于这件事,董卓更生吕布的气,那么也就是说,她进入太师府的最终目的即将达成了。她是不是应该要高兴才对呢?不,还不是时候,只要董卓还活着一天,她的使命就还不算完成。吕布闯了这样的祸事,董卓会怎样对他?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吕布按捺下心中的悲哀,只身来到司徒府,一路上想了许多。 义父如何下得去手?当真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我之于他,终不过是外人么? xxxx 整个将军府都在为童霏的婚事而忙碌着,就连吕布的正妻严氏也热心地帮着忙里忙外,足见童霏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娶亲当夜,众位将军都备了厚礼前来,难得的喜事,难得吕将军特例当值也可以少饮些酒沾沾喜气,那些人自然不会这样轻易就放过童霏,直拉着他扬言要不醉不休。 张辽总是站在童霏这一方,一本正经地对其余人道:“弟兄们就别难为赵将军了,新娘子还在新房等着呢,少饮些,少饮些……” 郝萌不依,大声嚷嚷:“今日是赵将军的好日子,兄弟们应当多饮才是。” 曹性也跟着附和,“军中许久没有办过喜事了,大家都是沾了赵将军的光,要多敬赵将军几杯。” 童霏笑着接过他们不停递过来的杯子,看来这桩婚事也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就算她自己不开心,但能让兄弟们高兴,能让他们放松放松,也是件好事。 在场唯一不饮酒的人,当属高顺,虽是滴酒不沾,但也还一路作陪,只是偶尔提醒那几个夜里还要当值的人不要多饮。 从前质疑过童霏的魏续,以及曾败给过童霏的侯成、宋宪,如今也与她没了间隙,言语间也是称兄道弟亲密无间。 除了童霏,宴席上大概也只有那一个人满怀心事,不似往日那般豪饮,亦鲜少参与众将的话题。童霏端着酒杯坐到他身边,嘻笑道:“大哥今日要多饮几杯才行,苦着一张脸,叫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兄弟间闹什么矛盾了。” 吕布这才露出笑颜,“方才想得太入神,险些忘了今日是子龙的好日子,为兄当自罚三杯。” “大哥有事,便说出来罢,我自当为大哥分忧。” “无妨,改日再提也不迟,今日你只管做你的新郎就好。”吕布言毕连饮三杯,他忧心的事情,不是一时三刻能说得清想得明的。 童霏又被众人拉去喝酒,因为不高兴,所以不停的喝,起初郝萌等人还在劝酒,到最后,也开始阻拦,但谁都拦不住。众人只当她是心情好,没人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开心。 多希望今日我娶的人,是你…… 童霏苦笑一声,又饮尽一杯。 后来,她是被人搀扶回新房的。床上坐着穿大红喜袍的女子,却不是她的甄洛。 若是平常,她一定会对昭姬说些客套的话,诸如让昭姬早些休息之类的话,但今日,她也想任性一回。她心中的苦闷,无人能解。 她冷落了她的新娘。那本不该属于她的女子。 她望着那被喜衣染红的俏丽容颜,蓦地想起乔倩出嫁时、甄洛出嫁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明丽照人?她遗憾自己没能亲见那画面,对于乔倩,她微笑着告别,成全了乔倩与周瑜的琴瑟和鸣;对于甄洛,她负气地离开,千方百计要将甄洛带离那前路坎坷的命运轨迹。 如果一早知道会爱上她,她想,在芦花从中的那个夜晚,自己一定不会推开她。 眼前的烛火渐渐朦胧,愈走愈近的身影变得模糊,“我会带你走……我一定会带你走……等我……” 人影近了,她才发现,那并不是甄洛。伸出去的手掌,慢慢垂落。 昭姬既然选择要嫁给眼前这名为赵云的男子,就已经做好要为□子的准备。只是没料到,这位赵将军却是深情的很。她知道那些话不是对她说的,赵将军的发妻,到底是怎样的女子呢?能够让赵将军如此钟情,即便是与她的新婚夜,也还在心心念着、想着。 屋外忽然下起了小雨,在大喜的夜晚,缠缠绵绵地下着,那声音在室内清晰可闻。 她走近她身边,蓦地轻叹一声。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xxxx 天上明月高悬,经过那一场雨的洗礼,显得更加澄净,隐藏在乌云后的星光也渐渐亮了起来。 甄洛这夜总是心绪不宁,童霏走后她虽经常失眠,却不似今夜这般令人抓狂。往常失眠,她读一会儿书,或出去屋外散一散步便有了倦意。今夜却不知怎的,心口十分憋闷,好像有什么堵在胸口一样,透不过气来。 “泠雪,我觉得十分气闷,窗子都开着么?”她放下手中书卷,唤醒在一旁打着瞌睡的泠雪。 泠雪揉了揉眼睛,检视一番道:“小姐,窗子一直都开着,才下过雨,小心着凉啊。”说完又去寻了件稍微厚实一些的外袍替她披在身上。 甄洛丝毫未觉有寒意,只是觉得心头躁动不安,看书也看不进去,又没有闲情出去散步,更了无睡意,这样漫长的夜,该怎样度过? 泠雪看桌上的那封家书,已经摆了许久,甄洛还没有拆开,于是提醒道:“小姐,二公子的信……” 甄洛叹一声,才缓缓展开来看。每一次的家书几乎都是在向她知会近来的战况,偶尔向她询问一些意见。这日的信中写道:公孙瓒势力已灭,父亲命我为幽州刺史,不日接你来幽州可好? 泠雪见甄洛皱紧了眉头,忙会意拿来纸笔,又将灯火挑亮一些。 甄洛思索片刻,回信道:曹操正在扩张势力,不容小觑,此时理应抢占先机,为免后患。况且,也还不到团聚的时刻,待父亲统一北方再提也不迟。 甄洛将写好的回信封好交到泠雪手中,嘱咐说明日一早便送出吧。见泠雪不停地打着呵欠,体恤道:“你回去睡吧,我看完这几页书卷也要休息了。” 泠雪看看那剩余薄薄几页未读的书卷,才安心退下。 甄洛却没再拿起书来看。 她直觉自己这样的心神不宁是与袁熙无关的,因为此刻,她依然感到烦躁难耐。 难道是因为童霏? 不是提醒自己应该要忘记吗?都过去了。 冬去春来,春逝夏将至,半点音讯全无,童霏……应当是真正被自己所伤了吧。 如果当初没逼迫她离开,是不是现在,也不会这样失魂落魄? 终归是有些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甄女e back~!猜猜下一章又会是谁? 用了这么多笔墨来描述这场美人计,实际是作者君对吕布的偏爱所致。其实多多少少是有些想要给他正名,那个年代哪有那么多的忠奸,有些书籍里对吕布的评价太过片面了。 另,看这章的时候可以听听这首《心中的遗憾》 第78章 潺潺细雨自天空飘落,雨水打在荷叶上,好像一颗颗珍珠般凝成水露,风吹过,珍珠随风滚落,有的跃入池中破碎,有的飘散在蒙蒙烟雨中。 人道吴郡好风光,果不其然。秋来叠翠流金,冬至腊梅怒放,春深桃红柳绿,夏临荷香十里。 又是一年初夏。 细数四季变换,暗叹容颜依旧,乔倩穿着她最爱的粉色夏衫,执伞立在微雨中,眼望着雨打荷花,恍忆似水流年。 也是这样一个夏天,在多雨的皖城,她遇见了那个刻在她生命中的女子。 命中注定的相遇,却终是错过了。 出嫁以前的那些眼泪没有白流,至少她从父亲处得知童霏曾找过她。那些细节虽未明了,但知道童霏曾回头,也令她满心欢喜。 到今日,再忆起过往,脑海中只是那些开心的画面。 童霏常常微笑着唤她“倩姐姐”,那笑容、那语音,几度梦回。 童霏总是皱着眉头,目光清澄没有一丝杂念,口中频频说出惊人的理论,让人无力辩驳。 童霏最惜花爱花,下雨天的时候,居然会想到要为花朵撑伞,多傻…… 如今,她在微笑着轻唤谁? 她又与谁讲起过那些歪理? 她还会不会再傻到为花去遮雨? 家中庭院的木槿花,今年许是长高了吧…… 此去经年,物换星移,情可似往昔? 由远及近地,由长廊中转出一名男子,男子撑着伞慢慢靠近乔倩,没有上前打扰,最终只在她身后一丈的距离处站定。温润的眼眸注视着她的背影,唇角漾起如夏日微风般的笑容,听着雨声,看着眼前女子出神的模样,他不禁也垂头陷入了回忆中。 也是一个雨天,但那时的雨势比现在要疾、要猛,将士们已经三天三夜未曾阖眼,后方敌兵穷追不舍,两个少年将军,只带着百余名士兵奋力突围,逃至深山,却再无路可逃。 没有粮草,又被雨水淋湿,饥寒交迫的情况下,再没力气前进,只得躲在树丛中,期望敌人因雨势而放弃追击。 天越来越黑,雨却越下越大,两个少年依偎在一起,为彼此取暖。 “我的腿受了伤,恐怕捱不了多久了……” “过了今夜,我们就安全了,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 “相信我,有我在,你一定会没事的……” 他信了他,果然捱到了雨停,果然安全离开了那个丛林。 他们曾经那样靠近对方的心跳,靠彼此的体温活了下来,如今,即使相对咫尺,心又隔了千山万水。 乔倩惋叹一声回到现实,才发现身后站着的男子。 “公瑾,来很久了吗?” 周瑜定了定神,答道:“刚来不久。” “怎么不叫我?” “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 乔倩莞尔,“你不也是一样?” 周瑜但笑不语,上前几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任雨水无情地拍打着伞面。 这就是一直以来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不似夫妻,更像朋友,轻松,毫无压力。 周瑜很庆幸自己能娶到乔倩,这是一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子,时而明媚,时而忧郁,凡事都能自理,从不为自己添任何麻烦。他觉得,她就像是她的妹妹,偶尔需要他的关心,但始终在等着她心爱的男子来带她离开。 乔倩也觉得老天待她不薄,错过最爱的人,却给了她一个疼爱她的兄长。周瑜是个谦谦君子,与她相敬如宾,凡事有商有量,从不会惹她不快。她真的把他当成了哥哥,用最温柔的方式,默默支持妹妹的哥哥,却在独自承受着情殇。 雨越下越大,落进池塘中,激起片片水花,像是北方冬日里的白雪。 “雨下大了,回去吧。”周瑜看一眼她单薄的衣裳,关心道。 乔倩摇一摇头,心细道:“我不冷,还想再看一看这雨景。” “好,那我陪你。” 孙府的庭院中,不知道是谁种的合欢树,虽然没有家中那样成排,只是零星几棵,却在这样的雨幕中,显得格外红艳。 雨打着树枝倾斜,有朵花被雨水压低了头,乔倩一时不忍,走上前去为她遮挡了风雨,就好似曾经的童霏一样。 周瑜望着她这举动不由笑了起来,上前一步道:“花朵不经历风雨,哪能茁壮成长?”见乔倩微怔,又道:“你护得了她一次,却护不了她一生。” 无论是花还是人,总是要有经历才能长大。乔倩似乎想通了什么,转头对周瑜嫣然一笑道:“我们回去吧。” 曾经倔强的一句“别以为我真的会等你”,却变成了束缚她的魔咒,虽然知道已经不可能,但心中还无时无刻不在期望着下一次的重逢。 到那时,花,都该开好了吧? xxxx 作为孙家的大小姐,孙尚香及笄以后并没有有多少人敢来提亲,因为孙家大小姐平日最爱做两件事,一是与人比武,二是与人拼酒。 寻常士子,早都望而却步了,就算是武将也未敢多动心思,谁人不惧孙小姐手中那一张短弓? 恰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但孙小姐从小混迹军营,对男子实在没什么好感。孙策觉得应该要顺其自然,孙权认为妹妹年纪还小,所以这婚事也就不强求了。 这日骤雨初停,孙尚香自军中回来,正打算去看望乔莹。自打回到吴郡,大哥对嫂嫂愈加冷淡,于是她常常打着大哥的旗号去看望嫂嫂,实际却是自己关心嫂嫂。 原本她以为自己少不更事时,破坏了大哥与嫂嫂的新婚夜。时间愈久,她愈觉得,那一夜即使自己没有出现在新房,大哥也会找借口留嫂嫂一个人独守空房。 既然不喜欢嫂嫂,又为何要娶她?既然娶了她,又为何要冷落呢? “大小姐!小心!”孙尚香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霎时皱眉停下了脚步。 周围并未有什么异样,她低头朝脚下望去,就看见脚边不远处正趴着一只小兔子。因为下过雨的关系,沙土变得泥泞不堪,兔子的后腿陷进了泥里。雪白的一团,倚在野草旁,似乎放弃了挣扎,安静的一动不动,可爱至极。 “练师,我要这只兔子。”孙尚香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说道。 方才若不是练师心细发现了这只兔子,她一定会不小心就踩到它。 练师恭敬道:“是,小姐。”于是小心朝兔子靠近。似是有灵性一般,一直陷在泥泞中的小兔子觉察到人类的意图,猛地双腿一用力,从泥坑中挣脱出去。 显然练师也没想到这小东西这么狡猾,跳起的瞬间还甩了她一身泥。等她反应过来再去抓的时候,小东西已经钻到树洞里了。紧接着就在孙尚香面前上演了一出人兔大战。 以练师的身手,要捉到一只兔子并不难,如此费力,不过是因为不忍心伤害到它。 孙尚香望着那戎装少女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练师跟在她身边虽然不久,但阵前的表现却很出色,上阵杀敌她倒不含糊,可面对一个小动物却又爱心泛滥。 孙尚香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唤一声练师,“闪开!”随后搭箭射出。 练师来不及阻止,弓箭擦着兔子的后腿射进泥地里,鲜血染红了道旁的野草。 小兔子终于不再逃了,练师上前心疼地将它抱在怀里,心中有些怨气,却不敢发作。 孙尚香看着那受伤的兔子,突然弯起了嘴角,她原本也是想要抓兔子送给乔莹,又怕乔莹不肯接受,如此一来,更好。 乔莹正在房里为府上的女眷设计今夏绢帕的刺绣花样,最初是她为妹妹绣的帕子叫孙策的一个妾室见了,大为赞赏,央她也为自己绣上一块。因此乔莹的好手艺就传遍了整个孙府,众人知她和善,都来求花样,她也从不拒绝,反正,闲来无事。 她正在忙碌的时候,忽然毫无预兆地,门被人推开,就见孙尚香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一脸急切地喊道:“嫂嫂,快来帮忙,小兔子受伤了。” 她这才看清楚,在孙尚香怀中的,那缩成小小一团雪花似的,居然是只小兔子。小兔子的后腿不断有鲜血流出,混合着泥土,弄脏了孙尚香的袖口。但这位大小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一心看着乔莹,眼中写满了担忧。 乔莹忙将桌上物件收起,空出位置让孙尚香把小兔子放在桌上,也未及多问,便先着手于为小兔子包扎伤口了。 孙尚香想要帮忙,却又怕反倒添乱,只静默一旁注视着认真治疗小兔子的乔莹。像嫂嫂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心生喜爱呢?大哥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再忙也要抽空关心一下才对嘛。 现在,只能她替她这一心成就大业的哥哥,来安抚她的嫂嫂了。 乔莹细心为小兔子包扎好,才露出笑容来,小心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才又抱起交到孙尚香手中。 “我给它涂了一些药膏,伤得不深,再换几次药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孙尚香忙接过,“谢谢嫂嫂。”乔莹没有立时松手,在两人温热的手掌中,受伤的小兔子还在瑟瑟发抖。 那一瞬,孙尚香看到乔莹眼中的疼惜,也忽然有些后悔,用小兔子来引起嫂嫂的注意到底对还是不对? “嫂嫂……”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它?留下它跟嫂嫂做个伴吧。” 乔莹感觉到自己所触到的孙尚香的指尖有些冰凉,好似说出的这一句话令她十分紧张。抬眼望向她,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孩子,如今站在面前的,是说一句话就小脸粉红的俊俏少女。虽然一身戎装,却难掩可爱少女的气息。 乔莹知道,孙尚香一早就准备把这兔子送给自己的。难得,这孩子为自己考虑那么多。她笑着把小兔子抱在怀里,对孙尚香说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它到伤好为止。” 而孙尚香在乔莹的笑容和眼神中,只读到了几位哥哥素来注视自己的那种神色,眼中除了宠溺,她再寻不到别的情愫,一时有些怅然。 作别乔莹以后,孙尚香问练师:“练师,我是不是做错了?” 练师沉默了一瞬,才低头答道:“大小姐做事,哪里轮到属下评论对错。” “我要你说,”孙尚香转头直视眼前的明朗少女,目光凛然。 尽管没有抬头,练师也感觉到大小姐注视自己的目光,于是回道:“是。” 孙尚香一怔,“你也觉得我不应该……”不应该对自己的嫂嫂有了异样的感情么? 练师不明所以地接话道:“兔子是无辜的,纵然大小姐是想要送给夫人做礼物,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去伤害小动物,难道大小姐看见夫人这样着急心疼的模样,会开心么?” “原来……如此……”尽管练师和她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但道理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有很重要的考试,所以本周仅此一更。 望见谅。 第79章 几声蝉鸣惊醒了宿醉的童霏。 清醒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睁眼,而是抬手抚上自己胸前。 手掌触及到凹凸有序的丝线,她才松一口气,身上还穿着昨夜的那身大红喜袍。 她这才敢放心地睁开双眼,却发现昭姬并不在身侧,也不在房间里。 去哪儿了呢? 我有没有说什么醉话? 童霏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担心来,像婚事刚刚说定的那天一样,她担心自己的身份被拆穿。 正失神间,听见门响,再一抬头,就见蔡昭姬站在门首,停下将迈未迈的步子,唇角漾笑看向自己。 童霏只觉一阵心惊。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完全都不记得了呢? 她对自己的酒量一直很有信心啊,怎么昨夜就醉了呢? “夫君。” 轻柔的语音自门口处传来,叫得童霏胆战心惊。那语气太陌生,从前的蔡昭姬可不曾用这样暧昧的语调对自己讲过话;那语音又太细腻,纤细到她险些以为自己是幻听,甜腻到她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发紧,只想赶快找一杯水饮下。 沉默。无从作答。童霏尴尬地垂下眼眸,避过蔡昭姬眼角的笑意,和那微微扬起的唇角。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伴随着同样轻柔的话语,蔡昭姬的身影越走越近,口中说着理所应当的话,眼神关切地望向童霏。 童霏低着头,只看到她裙摆轻轻摇曳,金线勾勒花纹的白色裙角在眼前摇晃,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月白的颜色,才符合她的气质和性格。 童霏稍微收敛了情绪,故作镇静地从床上坐起,“营中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不便久睡。” 蔡昭姬笑问,“吕将军不是给了你三日假期?”她看着童霏从容地下床,看着童霏强装镇定地步至桌前饮了一杯凉茶,笑意更浓。 “此事……正是大哥吩咐我去做的,我不能因私忘公。”童霏在这时候把吕布搬出来做挡箭牌,是因为知道蔡昭姬不是那种难缠的女子,定然不会去向吕布确认事实。 “哦,既然如此,你便去吧。”昭姬没有再言其他,而是在童霏面前整理起昨夜换下的喜袍。 童霏脑海中涌出无数个问号,话也在喉中转了几转,却始终不敢问出。既然蔡昭姬也没有为难自己,说明夜里应该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否则她才该是那个被问话的人吧。 “我这就出门。”童霏匆忙放下茶杯,也顾不上洗漱及其他,只是想快些离开这让人坐立不安的环境。站起身后,又觉得好歹要和昭姬交代一声,才道:“昭姬……”她及时隐去了“小姐”二字,“晚饭不必等我,或许会处理到很晚。”而后也不等昭姬答话,快步朝门口走去。 “夫君处理军务,难道要穿着这一身衣裳去么?” 身后又传来蔡昭姬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轻笑。 童霏低头一看,她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也难怪要被昭姬取笑了,正思索着该去哪里换衣服,又闻蔡昭姬说道:“两位嫂嫂邀我过去吃茶,我也是时候该过去了,夫君公事繁忙,切勿太过劳累。” 童霏顺势接话:“代我向两位嫂嫂问安。” 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吕布的两个老婆约见了昭姬,否则她难保不露出马脚。 但昭姬到底怎么了呢? xxxx 吕布对于童霏突然出现在军中,表现出不小的惊讶。他明明给了婚假。 “你怎么来了?”声音中难掩不解。 童霏心虚道:“想起还有一些事未处理完毕,打算回来继续做完。” 吕布不禁调笑她:“什么事比陪伴新婚妻子更为重要?” “是……”童霏故意讲得很慢,以此来拖延时间编一个理由。 吕布打断她,“不管是多重要的事,都交由文远去办就好,你现在马上回去,莫要冷落了弟妹。”虽然蔡昭姬为子龙次妻,但也未曾见子龙提起这正主,所以在吕布心中,自然而然昭姬就先入为主成为了他的弟妹。 童霏说不过他,却也不想回去单独面对昭姬。因为她不记得她们两个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昭姬今日一系列反常的表现,尤其,昭姬又什么都不问,更令她感到惊慌。 她低头陷入了沉思,总得要想个理由留下才行。 吕布看她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欲言又止地,又催促着:“快些回去吧。叫人误会我不近人情倒不要紧,关键你可不要让弟妹多心。” 一句话提醒了童霏,她顺势接话道:“我已和她讲清了缘由。其实我来是为了大哥。” 她忽地忆起她提亲当日吕布只身去往太师府,回来以后却至今只字未提,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否则也不会在昨夜她的喜宴之上,吕布会难以掩饰与以往不同的纠结情绪。 “大哥昨夜担忧的事情,今日可否对我说呢?” 吕布先是皱了皱眉,接着扬眉笑道:“你休假也要来军营就为了这事?因为昨夜我没答你?” “大哥的事,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童霏坦然回道。这话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容不得任何质疑。 吕布笑着点头,抬手拍拍童霏肩膀,语气略显沉重,“为兄明白。” 吕布确实有话要对童霏说,只不过,昨日要讲的事情,和今日想要说的,稍微有些不同。 因为午前董卓又召他入府,赏了恩赐与他。 那日他去王允府上替貂蝉传话的时候,表面上是因为王允所谓民族大义的劝解,而答应与王允结成同盟,其实他自己也下定决心要与义父作对了。 不是因为义父抢走了他看中的女子,而是为了一个女子,义父居然对他动了杀念。这如何不叫人心寒? 然而今晨下朝以后,义父召他入府,居然直截了当问他是否中意貂蝉。他自然如实回答,反正早有了反叛的打算,若因此被迁怒,他也正好了断心中最后的那一丝情义。 谁知董卓接下来的话却是:“若奉先有意,便把她送你做妾吧。” 吕布垂下头去不敢答话,未知董卓何出此言。 董卓又道:“此女来到府上时如何,今日亦如何。你不说话,为父就当你已经同意了,夜里便派人送入你府中。” 吕布惊在原地,面对董卓突然的转变,不知该如何是好。 董卓又笑着来到他身前,拍他肩膀道:“只要你想要,只要义父有,便都会给你,父子间哪有隔夜仇?” 他心中那残存的一丝父子情义,在那时无限扩大。 此时,站在童霏面前,他才恍如大梦初醒。 这一件事,王允在算,貂蝉在算,他在算,就连义父也在算。 “今夜,府中又有一桩喜事,看来又要热闹一晚了。”吕布避重就轻,因为此刻他心里也在纠结,之前下定的决心也在董卓的一句话中几乎瓦解,终究是狠不下心。 “喜事?”童霏皱眉问道。 “今夜,为兄要纳新妾。” “大哥所纳之人……难道是……:童霏犹豫不敢肯定。 “没错,貂蝉。” 得到吕布的肯定,童霏也不懂了。 董卓是也洞悉了王允的计谋,所以要以此来修补与吕布的关系吗? 吕布以为童霏什么都不知道,但童霏心里至少是知道王允拉拢他的意图,还有董卓会因为吕布与貂蝉的私情而朝吕布掷出长戟。但董卓会把貂蝉送给吕布,是她不曾听说也不曾料到的。 对于已知的事实,她已经越来越没有把握了。她一方面不希望董卓死,这样就不会有以后董卓的旧部叛乱夺取长安的事情,吕布也就不会落魄;一方面她又希望董卓死,因为只要他在一天,百姓痛苦不说,吕布没有实权,她如何借兵? “子龙……”吕布低唤她一声,目光深远望向前方,似有无限怅惘。 “大哥有事尽管吩咐。” 吕布这才回过头来与她对视,敛眉道:“若有一天,大哥要求你做一件或许是错误的事情,你愿意做吗?” 童霏微笑,“别说是一件,就算是千百件,只要大哥说了,子龙就会尽全力去做。”她猜想吕布心里或许已经纠结出了一个结果,只是还有一些犹豫。 看来董卓此一计也大概没能挽回吕布的心。 吕布望着童霏,忽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双手搭在童霏肩头,郑重道:“大哥答应你,只要有大哥在的一天,必叫我兄弟二人享尽荣华,大哥做一日统帅,你便做一日将军。” 童霏心头一震,这画面和这话语好生熟悉。 就好像金庸笔下的康熙与韦小宝。康熙说“朕做六十年的皇帝,你就做六十年的大官。”他说那话的时候或许也没想过日后要除去韦小宝,而韦小宝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小皇帝会那样对待自己。 这话听上去叫人热血澎湃,明明是好话,却让童霏心中增添了些许凄凉。她和吕布的将来,怕也会有恩断义绝的一天吧?只是到时,恐怕会是她对不起吕布。 所以现在她决定不去过问吕布到底在烦心什么,只要是吕布下定决心要做的,她都要拼命支持到底,那样,等到她离开的那天,吕布也会多少谅解她些吧? 她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作者君原地满血复活了!!! 不留言的全是想我的,留言的全是特别想我的╰( ̄▽ ̄)╮ …… ………… ………………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注意防寒保暖啊~~作者君这里已经零下了= =好冷冻~~~! 第80章 童霏随吕布回府的时候,天还大亮着,前几日细雨缠绵,难得似今日有个晴好的天气。 去拜会吕布妻室的蔡昭姬,此时正随着嫂嫂严氏与曹氏在园中散步。 吕布给人的感觉,是威严易怒,他的两位夫人却是温婉贤良,出奇的好脾气。大概,也算是一种互补吧,将军府上下总是一团和气。 严氏指着满庭芳非道:“这府上的花,年年都开得这样艳。” 曹氏则略显可惜地道:“年年开,年年艳,开来开去也都还是一个样子,怎抵得过城中百花大会?” 昭姬听出这二人的言外之意是惋惜错过了百花盛会,于是安慰道:“百花大会虽然百花盛开,却不及府上繁花雅致,比起人潮拥挤的会场,昭姬宁愿和嫂嫂们在家中赏花,倒更舒心。” 严氏点头表示赞同,“说的也是。”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开了些。”曹氏也又露出笑颜。 因着三人的性格都是极好的,这午后的闲暇时光便度过得十分愉快。 几人说话间,眼见吕布与童霏由远及近地走来,也都暂停了话题,笑着迎了上去。 昭姬先是对吕布施礼,才笑着步至童霏面前,关切道:“夫君,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么?” 童霏也笑着回答:“是啊,所以早早地回来了。” 昭姬见她额角渗着薄汗,又嗔怪道:“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出门也不说带个巾帕。”说着自袖中掏出一方绢帕为她细拭额角的汗水。 童霏还刻意低了低头迎向昭姬伸过来的手,她知道,人前要适当做做样子。 接着又与昭姬携手来到二位嫂嫂面前,请安道:“二位嫂嫂安好。” 吕布与严氏、曹氏站在一处,见这对小夫妻的恩爱模样,不禁都笑了起来。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 吕布看一眼童霏,转头对两位夫人道:“正巧我有事要对你们说,就别在这打搅子龙与弟妹赏花了。” 严氏与曹氏对视一眼,笑着应他。心里也多半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若非府上要添人口,何事能令他要与她们交代? 待到那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童霏才放开一直牵着的,蔡昭姬的手。 “今日大哥纳妾,夜里要在府中设宴,我大概……会很晚回房,你不必等我。”童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昭姬,而是望向园中的夏景。 荷花清透,香气绵远悠长;茉莉花香浓郁,白色几朵在纷繁色彩中独树一帜;木槿艳丽绚烂,即使淡香,也丝毫不逊色百花。 这里也种着木槿。童霏心底闪过一丝怅然。去年种下的花,应当已经不在了吧?听说乔倩过得很好,她也觉得欢喜,只偶尔,看到相应的景物,心中会顿生伤感之情。 这园中的花,蔡昭姬早已赏过,按理说吕布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眼前人这么说,无非就是想避开夜里单独相处的尴尬。她怎么会不了解呢? “少些饮酒。”她突然出声叮嘱她。 童霏嗯了一声,正又要寻找借口离开,昭姬忽然上前握住了她手,娇笑着说:“趁着天光,夫君可否陪我在此地一同作画?” 童霏微微怔了怔,心里有些发毛。人前假扮恩爱夫妻,她可以理解,但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昭姬为何还要与自己这般亲密?难道将这婚事当了真? 以昭姬的性格,不会的。那这又是为哪般? 童霏想了又想,大概就是因为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昭姬才对自己这样好吧?为了感谢自己守君子之礼?昨夜,一定是什么也都没发生。她倒是放下心来。 于是弯唇答道:“好。” xxxx 夜里将军府上再一次的张灯结彩,承接着昨日的喜庆气氛,众将又高高兴兴地前来饮酒。 因是纳妾也便没那许多说法,席间吕布令貂蝉出来与众人见面,听着人们夸耀和祝福的语言,他亦露出无限满足与自得的笑意。 而貂蝉则是安静坐在他身侧,微微低头颔首,嘴边挂着甜美的笑容,娇艳动人,姿态轻盈。她是会轻易令男人心动的那种女人。 童霏不讨厌她,却也说不上喜欢。她接近吕布的目的童霏都知道,她使的那些手段童霏也能猜到。但他们,包括吕布和王允在内,大概谁都没算到,董卓会走这一步。 童霏怀着看好戏的念头,想看看王允下一步要怎样部署,不管过程如何,这美人计到底是成功了。那么,貂蝉这枚棋子,王允会继续用下去还是丢掉呢? 眼下来看,跟着吕布,对貂蝉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只是这人……童霏没办法用正常的眼光看待。她现在不害吕布,那么以后呢? 还是不能让貂蝉心安理得地接受吕布对她的好。 童霏与张辽等人共同敬过吕布一杯后,忽然看向不曾开言的貂蝉说道:“嫂夫人舞技超群,值此良辰美景,可否献舞一曲?也叫兄弟们开开眼界?”周围有几人借着酒意也跟着附和。 貂蝉脸上的笑容顿时显得有些僵硬,不答应也不拒绝,做出犹豫的样子。 童霏又看向吕布,“大哥,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吕布了解童霏,她的小把戏他一眼就看穿,无奈笑着摇一摇头,只得任她胡闹。因为他心里也根本不相信貂蝉。只是因为貂蝉的美姿容,他也难免落入世俗的圈套。 貂蝉见吕布没有反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一阵阵地犯堵,一方面气吕布的大方,一方面又觉得这位赵将军几次三番找她麻烦,着实可恶。 她本该大大方方一口应承下来,她也知道赵云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吕布,她更猜得到赵云在吕布心中的份量或许高于自己。 但屡次被这人为难,她又觉心有不甘,如今她已不再是婢女的身份,又为什么要对吕布以外的人低头呢? 就在犹豫到底答不答应的时候,貂蝉一抬起头,正迎上童霏挑衅似的目光。 她不禁打定了主意,既然赵将军无礼在先,那她也不必留情。 “从今而后,貂蝉只会给一个人跳舞。所以……还请各位将军见谅。” 蚀人心骨的魅惑嗓音幽然响起,在场之人无不惊叹。一叹如此美颜的女子,天下间当真只能属于吕将军;再叹如此傲骨,也当真称得上是吕将军的女人。 被美人驳了面子,童霏也不恼怒,反倒笑了起来。看来,她的这位嫂夫人,还是对上次司徒府中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与她对视一眼,遂举杯笑道:“大哥好福气。子龙敬大哥和嫂夫人一杯。” 吕布也不计较,只侧身看了看还保持微笑的貂蝉。从今而后,只为一人而舞。这是多么动人的情话。他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xxxx 杯酒言欢过后,童霏面临着无法逃避的难题。 夜里总不好再找借口回营中了吧? 下午她陪伴昭姬作画的时候,一切又好似恢复到当初那样,其实如果不做夫妻,她们两个或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闲来品茗作画,抚琴谈笑,也是一桩乐事。 但同塌而眠,避得过一时,却避不了一世。 室内的灯火还在亮着,在漆黑的夜里,那昏黄的光晕,温暖了还有些凉意的初夏夜。 童霏推门而入的时候,昭姬还未睡,正对着烛火在研究琴谱,大抵是太过投入,完全没听见门响和童霏进房的声音,只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童霏见状,不敢打搅,悄声关好房门。转身见昭姬正埋首桌前,眉头攒在一起,古琴就摆在一旁,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拨弄几下琴弦,奏出简短的旋律,写下几字,又摇一摇头,抬笔把先前的几字勾去,再拨动琴弦,复落笔,又觉不妥,又抹去。 如此反复几次,才觉满意,终是露出笑容。 晚风吹着火苗扑簌,童霏又细心将大开的纱窗合起半分。 到这时,昭姬才注意到童霏的存在。 “夫君……” 童霏闻言忙转回身,脚步僵在原地,“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昭姬对着她笑笑,招手喊她过来,“我新作一曲,夫君可想听?” “求之不得。”童霏笑答。而后在她对面坐下,耐心等待。 须臾,琴音在室内蜿蜒流转,掠过耳际。鸟语声声,有香甜的气味传来,像是雨后天晴,阳光照在花朵身上的味道。 “如何?”昭姬略微向前探了探身子,视线落在正眯起眼睛陶醉着的人,小心地询问童霏的意见。 童霏睁眼,有些茫然,“这样令人心安的乐曲,这么快就结束了?” “如此说来,这曲子也算是尚可了。”昭姬满意地低头又在琴谱上修改了几处。 童霏毫不犹豫地赞道:“意犹未尽。” “其实昨夜……”昭姬忽然话锋一转,又稍停片刻,在瞥见了童霏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后,才继续说道:“昨夜……你醉了。” 童霏原本还极惬意地安然坐在椅中,听到这话立时挺直了后背,睁大眼睛等待她接下去的话语,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险些就要跳了出来。 “昨夜……我去书房整理书卷,回来时,你已经睡下了。” 第81章 童霏记得婚前吕布除了命人为她布置了新房,也在这新房旁边另收拾了一间屋子作为书房。当然不是给她童霏准备的,而是为昭姬而建。因为在昭姬的陪嫁物品中,有不少的古籍,昭姬本身又是文人才女,应当要配备一间书房。 童霏在感慨吕布想得周全之时,心里的紧张感比白日里来得更甚。 昭姬回来时,自己已经睡下了,那昭姬是在哪儿睡的呢? 童霏紧张地一口接着一口饮茶,没有接话,也没有转移话题。她就想等昭姬先睡,自己再想办法,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想法到底是有多幼稚。 昭姬见童霏也不说话,也不动,难道要一整晚都坐在这里吗?她柔声开口道:“夫君,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说完起身绕到童霏面前,抬手就要为她宽衣。 童霏慌忙向后仰了仰身子,“我自己来就好。” 昭姬也不勉强,自顾自褪去外衫,惊得童霏垂下了头,脸色略微有些灰白。 昭姬见状不禁又露笑意,眼波微转,淡然开口:“夫君?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童霏从椅子上站起,几步走到窗前,将窗子完全合起,“你穿这样少,小心着凉。方才饮了太多酒,我还要再喝些茶,你若累了,便先睡吧。” 昭姬于是转身去睡,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人能坚持多久。 童霏见她许久不动,以为已经熟睡,正打算去书房对付一晚,借着烛光,忽又见昭姬睁开了眼。 “若你去睡书房,会令人起疑的。” 这一点,童霏倒没有考虑到。“我只是去检查一下房门是否关好了。”她辩解道。被人就这样看穿心思的感觉,很不自在。 昭姬向里侧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大半地方给她。“早些睡吧。” “其实……我一直想说,之前答应这婚事,只是……”童霏不愿明说伤了和气,只好换了个婉转的说法,“我愿意遵守君子之约。所以……我不会对你做出越距的事情来,你放心。” “你觉得我怕么?”昭姬忽然轻笑出声,都已经做出那样明显的动作,这个人还没发觉么? “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约定。”童霏答非所问。害怕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好,我和你之间的君子之约。”昭姬浅浅一笑,“天色不早了,难道你要一直站在那里吗?” 话都说清楚了以后,童霏也没有了心理负担,虽然一度怀疑昭姬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们两个能够好好相处,除去夫妻之实,其他都不重要了。 她便再没犹豫,利落地脱去外衣,只着里衣走至桌前。 风轻摇,烛影移,灯火熄灭后,童霏借着月光小心摸到床沿,不过是同塌而眠,她安慰自己,毋须这样担心。 月光那样浅,像极了在蔡府上,童霏拿披风给昭姬的那个夜晚。一样的月色,一样的人,此刻,她们几乎肩挨着肩,不过一指距离。那月色这么浅,却也令昭姬看见了星光。不是透过窗纱望见,而是近在眼前,那人轻轻眨动的眼眸中。 连呼吸都那样浅。 谁都睡不着。 童霏一直保持平躺的姿势,是紧张到不会动,只偶尔偷看一眼身旁的昭姬。 昭姬翻身过去背对她,却也睡不安稳。索性再度翻转过来,眼睛微微一转,猛地张开,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左右睡不着,我们来聊聊天吧。”昭姬提议,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如星辰灿烂的眸子。 “好。”童霏曲臂枕在头下,稍微侧了侧头望向昭姬。这是她此生第一次与人共同度过一个夜晚,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昭姬的脸。她发现昭姬将头发散下的时候,更显清丽。浅浅月色下,发黑如墨,颜白如雪,眼眸含水欲滴,眉眼间还带着那么一抹浅浅笑意。 昭姬凝视着眼前的人,轻声开口道:“除了你的名字,我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你。” 她不过和这人只见过几回,只知道名字是赵云,知道能听懂她的曲子,知道写字的风骨傲然,只因为在某个寒冷春夜里,被莫名温暖了一回,就决定要嫁了。 她知道她所看到的赵云,或许不是真正的赵云。无论是外在,还是内里,她都没有仔细去了解过,只是凭着一时的感觉做下了决定。 若问她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她必然答不后悔,因为她知道,这样的赵云,才更会对她好。至少,她不必再经历从前那些。 童霏有些心虚地回道:“你想了解我什么呢?”其实她连名字都是骗她的。 “来说说你的心上人吧。” “我以为依你的个性,不会好奇这个才对。”童霏看向昭姬注视着自己的眼眸,没了从前的淡然,倒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亮。 昭姬避开她探寻的目光,笑答:“我也是女子,你如何笃定,我一定不会好奇呢?” 童霏也别过视线,径自落在映着月影的窗纱上,“只是觉得你好似对许多事情都不甚在意。” “那是因为那些人那些事,都和我没有关系。即便是有关系的,若我没有兴趣理会,也便不会在意。”她答得那样快,连她自己都惊讶了一下。这言外之意,莫不是说她开始对枕边这人有兴趣了?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童霏心中讶异,看来自己也还不够了解昭姬,只是话还没出口,又听昭姬匆忙问道:“你还没说你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童霏想了许久,“颜色如花,才情似雪,心性有些凉薄,却不影响别人无怨无悔地对她付出。但她又不是真的那么凉薄,她也有让人感到温暖的时候。她……我觉得就像天边的月亮,那样美好,那样让人向往,却不能够轻易触碰。” 童霏见半天等不到昭姬回话,又自嘲似的笑笑,“我这样夸她,让你见笑了。但我又不是完全在夸她,若有一天你见到她,也一定会赞同我此刻的话。” 昭姬眼波幽幽流转,犹豫再三,终究没说出口她的疑虑。 眼前人所描述的,明明是个女子啊…… xxxx 貂蝉随吕布回司徒府探望义父王允,席间吕布有片刻离席,王允便趁机与貂蝉耳语几句。 王允的计划,吕布是必不可少的,但由于董卓出的这一奇招,吕布好似没有最初那样坚决了。王允感觉到吕布的变化,不仅仅来自董卓的变卦,本来一切都好好地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只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出过,在这几个月中,吕布身边会多出一个叫做赵云的人。 此刻吕布的犹豫不决,决计与那人脱不了干系。吕布一定非常信任此人,此人的话必定比董卓的示好更能影响吕布。早前的一些官宴上,王允屡次见他们兄弟二人亲密无间,尤其在他初次安排貂蝉出现在吕布面前时,赵云的一系列无礼举动居然未引得吕布发怒,他不禁要怀疑赵云一早已经看破他的密谋。 想办法让吕布对赵云失去信任。 这是王允传达给貂蝉的新任务。 就算义父没有这一道命令,貂蝉也打算今后要那赵将军为在酒宴上多番调戏自己而付出代价。 刚下过一阵小雨,天空依旧没有放晴,眼望之处,尽是灰蒙蒙的颜色。 貂蝉穿着锦绣的罗衣,走在庭院的长廊之中,午后的风微凉,吹动她的衣袖慢慢飞舞。 转过了两个弯,在第三个转角处,貂蝉与童霏不期而遇。 她笑着欠身对她施礼,她看她一眼没有说话,抬脚便走。 擦身而过的瞬间,貂蝉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忙唤一声:“将军且慢!”而后又换上如常的笑脸转身面对那人。 童霏有些许的不耐烦,驻足回问:“嫂夫人有何贵干?” 不是出于貂蝉是吕布妾室这一身份的考虑,童霏才不愿与貂蝉搭话。而是从一开始童霏就认为貂蝉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她根本分不清貂蝉对吕布到底有多少真情,有多少假意。 吕布或许会爱貂蝉,但绝不会为她去送死;貂蝉若是爱上吕布,也不可能为他放弃义父的大业。 童霏本打算就由着她去吧,因为吕布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物影响的人。一直以来外人那样以为,是因为那只是吕布想要他们看到的一面。没想到她决定不闻不问,对方却不买账。 “将军今日……好似有些不开心。”貂蝉敏感地捕捉到童霏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她不确定这情绪是否冲着自己而来。 “是么?”童霏忽然露出微笑。静待貂蝉接下来的话语,事情好像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貂蝉没有接话,而是转开话题道:“看这天色,顷刻便要落雨,将军此时出门,还是带伞为妙。” 童霏望她一眼,眼中半分笑意也无,接着低头理了理衣服下摆,抖开细微的褶皱,才开口道:“区区小雨,何足挂齿,又不是姑娘家。倒是嫂夫人,连雨具也未带,还是快些回房去吧。” 貂蝉明媚的眼波扫过童霏,恍惚间,似有情思乍现,然而,转瞬即逝。 “将军如此为貂蝉着想……实在令貂蝉心生欢喜。”她说着,柔媚一笑,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羽翼般轻轻抖动着。 童霏不解地皱眉,貂蝉不是应该很讨厌自己才对吗? “若是嫂夫人没有其他事情,我还要赶着出门。” 貂蝉不给她离开的机会,早她一步贴近她身前,微风吹来她衣袖上沾染的花香味,“我的首饰掉进池塘里了,将军可不可以帮我去寻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的hp持续下降中.... 休息……休息几天。 第82章 貂蝉偏了偏头,童霏这才注意到她右耳的耳坠不见了。 “这等小事,唤下人去做便好。”童霏有些不悦,貂蝉难道以为可以用如今的身份对自己指手划脚么?还是以为她也和其他男人一样,贪慕她的美色,而为她鞍前马后? 貂蝉敛起了黛眉,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点点幽怨与委屈,“下人粗手笨脚,万一弄坏了可怎么办?” 那语气婉转,那望向自己的眼神似是带着恳求之意,童霏有些不自在,想要尽快结束这对话,“我会交代他们小心一点。” 貂蝉闻言即刻变了脸色,眸中闪着薄怒,又看一眼童霏,“你不帮我就算了,我自己去。”说完笔直地朝着池塘的方向缓缓前行。 自己去就自己去,跟我有什么关系!童霏转身要走,忽又停步。万一貂蝉要是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了,自己又是最后跟她见面的人,这事,可就不好说清了。 她再次看向那妖娆背影,表情变得凝重,明知貂蝉是无理取闹,却也不得不陪着一起闹下去。 “真是麻烦!”童霏说罢快步跟上貂蝉的脚步。 貂蝉没有回头,只是听着那渐近的脚步声,恍惚一笑。 荷花盛开的季节,因着雨后,那清香味更是扑面而来。二人在塘边站定,童霏低头四处看了一看,问道:“掉在哪里了?” 貂蝉小心地向前探了探身子,道:“好像是这里。” “你向后站些。”童霏说完,卷起袖管,徒手在水中仔细摸索起来。那里除了些水草、石子、淤泥,再无旁物。 她转头凝视貂蝉,“没有,你确定是掉在这里了?” 貂蝉皱了皱眉,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或许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那。”她伸手指向靠近凉亭的那侧。 童霏按下心中的烦躁,虽不情愿,但还是按照她所说的,又俯身在凉亭后的池塘水域继续寻找貂蝉掉的耳坠。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眼看就要落雨,童霏甩了甩沾了污泥的那只手,转头对貂蝉道:“找不到。会不会不是掉在池塘了?就快下雨,等雨停再找吧。” “怎么可能会没有呢?我记得就是这里。”貂蝉一边说一边上前几步走到童霏身侧,一脸的难以置信。 塘边的道路湿滑,饶是童霏都要加倍小心,此刻貂蝉就这样信步走来,童霏不由替她着急道:“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貂蝉还来不及再言其他,已经脚下一滑,就要跌落池中。 童霏急忙拉她一把,她急中生智,随着脚滑小腿扬起的动作,稍一用力,将一只鞋子甩了出去,扑通一声掉入池塘,很快便没了顶。然后她顺势倒进童霏怀中,惊慌似的急喘了几声。 貂蝉伏在童霏怀里,紧紧握着童霏扶她的那只手,不让对方放手。 她听着她的心跳,没有一丝慌乱。 她枕着她的胸膛,心道,这样单薄,是如何驰骋沙场的呢? 她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等着看对方要多久才推开自己。 这念头才一闪过,童霏已经用另一只手将她拉离自己怀中,只是见她丢了一只鞋子,才没有松手,仍是扶着。 方才出于情急,童霏用的是沾了泥的手拉住了貂蝉的手,童霏有些尴尬,不知貂蝉是还沉浸在惊吓当中没有恢复还是怎样,反握住自己的手不肯放开。 于是提醒她道:“嫂夫人……你的手……弄脏了。” 貂蝉这才慢慢抽回手,取出巾帕擦拭起来,擦完以后见童霏的手上也有泥污,就那么自然地又执起她手,想要替她擦手。 童霏迅速躲过,“不劳嫂夫人费心。”转而接过貂蝉手中巾帕,随意擦了几下又递了回去。 忽然间,天空开始下起雨来,细细密密地缠绵在一起的小雨。 “下雨了!”貂蝉惊呼一声,又扑到童霏怀里,“我鞋子掉了,走不了路,你抱我回去。” 她抬眸看向她,恍惚又是一笑,嫣然如花。 雨越下越大,童霏未及多想便将她抱起,却只是移步到了凉亭之中。 “雨这么大,待得停了再走吧。”童霏将她安置在石凳上。 貂蝉将巾帕随手放在桌上,低首间,隐约见童霏手掌上殷出一点红色,“你受伤了?” 童霏经她这么一说,也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哦,大概是方才在池塘中不小心触到腐木,扎了根刺。”她抬手拔刺,奈何腐木细软,试了几次都拔不出来。 索性就这么放着吧。童霏心想,稍后雨停,她再想办法对付这根木刺。 “我来帮你。”貂蝉自身后不由分说捏住她掌心,迫使她不得不转身回去面对着她。 见貂蝉取下仅剩的那一只耳坠,在自己掌间小心地挑弄着。 她说:“或许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童霏轻笑,一根木刺而已。 她想,赵将军的手真小,却似吕布的手一样那般有力,但又比吕布柔软许多。 那一根刺,深陷进皮肉,纵是下着雨的天气,貂蝉在为童霏挑刺时,也觉出彼此的手心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个谎话,这人竟然当真,那耳坠不在池中,自然是找不到的。如果说这人只是假意替我寻找失物,那这伤,是做不得假的吧?真傻。 突然间有透明的水浸润了她的眼眸,貂蝉仔细挑开那一层皮肤,血丝顷刻渗出,她恍然觉得,那根刺,不仅仅是扎在那人手中,也扎进了她的心里。 木刺被成功挑落,童霏向貂蝉道谢,露出卸下心防的温和笑容,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耳坠,用她不曾感受过的温柔语气说道:“嫂夫人可否将这只耳坠给我?我拿去街上店铺再去订做一副一样的来。丢掉的那只就不必找了,若是因这事再生出什么意外,大哥可是要心疼的。” 貂蝉有片刻的迟疑,早已习惯了这人处处与自己做对,早已习惯了这人对自己不善的语气,早已习惯了这人轻佻的言语和举动。忽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现在在她眼前的人和早前一直记恨着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莫非是因着这样一件小事,就令赵将军对自己改变了看法么?貂蝉不禁心中暗喜。 欣然将手中耳坠递上,眼波似棉,丝丝媚然,“有劳将军了。” 雨势渐渐小了,童霏收好耳坠,提议道:“嫂夫人且在此处稍候片刻,你行走不便,待我去取了雨具再来接你。” 微雨中,那少年的唇角勾起笑意,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笑意更浓。 貂蝉在亭中等了又等,等来的只是府中的婢女,婢女带来了干净的鞋子给她,回复说是赵将军被其他将军叫走了,于是吩咐了她来。 貂蝉接过鞋子换上,正要抬脚离开,忽然忆起她的另一只耳坠,正安睡在腰带中。遂转身面向池塘,抬手扔了出去。既然说是掉进池塘了,那它就不该再出现。 她想,赵将军也不过是寻常男子,面对她也会有柔情的时刻。她本应当鄙夷地再在心中奚落几句才对,却不知为何莫名地觉得欣喜。 婢女持伞立在一旁,看她走到亭边,便急忙撑开纸伞,然而她又突然止步,没有要走出去的意思,婢女也只得将伞撑开举过她头顶,安静等着。 貂蝉站了片刻,那雨仍然维持着原样,没有大,也没有小。和方才那人离开时,一样。 她举步走出凉亭,机灵的婢女即刻跟上,没有一滴雨水落在她的肩头,只是新换的那双鞋,沾到了泥点。 “你退下吧,不必管我。”貂蝉对婢女吩咐道。 婢女犹豫了一下,把伞交到她手中,却被她拒绝,“我想……稍微淋一些雨也无妨。”言毕快速朝前走去,婢女急急跟上,又被她喝退,只得作罢。 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这点小雨,有什么好怕? 貂蝉安然走在雨中,感受着雨水每一次的触碰,轻轻柔柔的,看似没什么紧要,但滴滴落地都激起一片涟漪。 就好像那个人。 那人像是她心中的一根刺,不经常疼,放着也无大碍,但又由不得她忽视,总是在要忘却的时刻,悄悄疼上一疼。 或许应该忍痛拔掉一了百了,可她已习惯那刺与皮肉贴合的方式,若是没了,倒显得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jq粗线~~~~ 知道大家一定十分想念作者君,所以乖乖地来更新了~~( # ▽ # ) 第83章 乔倩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周瑜了。午前有下人送来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各种花式的糕点,是府上厨子做不出的花样,说是周将军特意命人为她准备的。 他总是想得这样周到。 有时候乔倩不禁会好奇,他心中到底是装着怎样的一个人,是已经嫁人的,还是已经离世的?她直觉是有这样一个人,虽然他从未提起过,但他一人独处的时候常常露出落寞且悲伤的表情。 又或者,那是与她和童霏之间类似的感情? 她偶尔会这样怀疑,却从没想过要问。因为周瑜也从来没问过她的过往。 她知道他们两个其实都是在等,等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回头。 只要他们肯回头,就会发现,无论是周瑜还是乔倩,都一直还在原地,从未离开,从未变过。 自从出嫁以来,她和姐姐乔莹便不能再如从前在家中一般,在一起谈天下棋的日子少了,笑声也少了。 下人送来的糕点足足放满了三层的食盒,她不得不再一次感慨周瑜的细心。一个人哪里吃得完呢? 当她来到姐姐乔莹住的院子时,只觉得这里太静了,连人声都不曾闻见。远处有两个使唤丫头走过,也是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姐姐管教得好,还是说这院子,也没有什么可让丫头们多嘴的。 乔倩忽地叹了一声,不知道是为乔莹,还是为自己。 她敲门进入乔莹房间时,出来迎接她的却不是乔莹,而是一个陌生的,白雪团子。 白雪团子的一只后腿缠着布条,隐约可见殷红的血迹,乔倩不禁面露惊讶之色,几步上前放下手中食盒,紧接着蹲□子将白雪团子抱了起来。 “这小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乔莹见她孩子一般的笑容,也禁不住宠溺一笑,“前些日子香儿带来的,伤了后腿,放在我这里代她照顾几天。” 乔倩将白雪团子抱了怀中逗弄了一会儿,才重新让它回到地面上。她见乔莹又在对着一块锦帕埋头绣着,想一想,这府里求绣品的人,该有的也都有了,这帕子,该是给那小丫头绣的吧?瞧那上头翩然飞舞的彩蝶。那是姐姐最喜欢的绣样。 “那小丫头,也算有心了。有了这么个小东西,也能陪姐姐解解闷。”乔倩说着打开食盒将那些糕点摆上桌面。 乔莹笑笑,没有答话,这帕子,确实是为了孙尚香而绣制。 “听公瑾说,姐夫近来被许多事烦心,恐怕十天半月也不能回府上一次,所以命他差人买了这些点心送回府上。”乔倩特意这样说,不过也是想姐姐能想开一些。 乔莹闻言,终于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眼中含着笑意,缓缓看向乔倩,“他忙与不忙,都极少来我这里。”这事,她已然习以为常,倒是妹妹和妹夫二人费心了。 “日后我每天都来陪姐姐说说话,可好?”乔倩望着乔莹,俏皮地眨着眼睛,还似当年在家中一般。 乔莹欣慰一笑,“有你这句话,姐姐已经心满意足了。”命运的车轮将她们带离家乡,带离心爱的人身边,却幸好,她们姐妹二人还能一路同行。不然,这样的日子,她恐怕也没办法一个人支撑下去。 她不介意孙策的心中没有她,可哪怕只是偶尔说说话也好,她不想要他们变成世上最亲密的陌生人。她从来不了解他,他也从来不想让她了解自己。 正当她想得出神,突地门响,有人推门而入。 从那脚步声,姐妹二人已听出来人是谁了,除了孙家大小姐,还有谁敢直接推门而入? “嫂嫂……”习惯性地开口唤乔莹,却不料看见桌前还坐着一个人,孙尚香于是减了几分笑意,招呼道:“倩姐姐也在呀。” 乔倩看她这表情前后变化得那样快,心中顿觉好笑,刻意调笑道:“香儿是来看你的小兔子么?”说着又看姐姐乔莹一眼。 从进门那刻,孙尚香的视线几乎寸步未离乔莹的身上,一下叫乔倩说中心事,不禁有些脸红,辩解道:“是啊……我来看看小兔子的伤……” “我看这兔子已经好了。”乔倩话音一落,那小兔子还十分应景地在地上跳了几跳,好似也是在向众人展示它的后腿,已经完全能用得上力气了。 孙尚香俯身抓起兔子,查看伤势,未做他想。但乔莹如何不明白乔倩的话外音呢? 只是有些话,还是要两人单独相处时说才行。乔莹注意到孙尚香每次来她房里,身边跟着的都是那同一个护卫,看年纪和孙尚香相仿,但气质却又比她沉稳许多。那个人每次只是静静站在门外候着,无论日晒雨淋。 她于是借此转开话题,对孙尚香道:“香儿,叫你身边那名护卫进来吧,倩儿带了好些糕点过来,我一个人吃不完,分一些与她。” 孙尚香遂向门外唤一声:“练师。你进来。” 练师一直站在门外,目视着前方,恪尽职守。忽然听见大小姐叫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转身入内。 “大小姐有何吩咐?”她初在门内站定,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和谐,便稍稍放松下来。 “是嫂嫂叫你进来的。”孙尚香怀抱着兔子,视线轻柔掠过乔莹身上,却不敢多做停留,因着乔倩在场,她疑心乔倩已经猜到了什么,可是乔倩是怎么猜到的呢? 练师未敢抬头,上前几步,对乔莹和乔倩施礼道:“见过两位乔夫人。” 乔莹将三层食盒的其中一层在桌上向前推了一推,道:“这糕点你拿回去一些吧。” 练师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抬头偷看一眼乔莹的神色,只见对方正看向自己,笑得温和。她只好又转头去询问孙尚香的意见。 孙尚香低头抚摸着小兔子的头,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嫂嫂?“ 练师这才接过糕点,躬身道:“多谢乔夫人。” 手中端着那些卖相已然十分香甜可观的糕点,心里顿觉莫名涌上一股甜意。 待到练师退下以后,乔倩也觉自己再留下去,这气氛只会越来越尴尬,那小兔子明明不喜欢人抱,在孙尚香怀里拼命挣扎,却被强行按住。再这样下去,可会苦了那白雪团子。 乔倩怎么会看不出孙尚香对姐姐的心思?她是过来人,明白这其中的微妙感受。可姐姐这一生已经够苦了,如何能再背负这样的感情? “我有些累了,明日再来看姐姐。”乔倩说着,起身要走。果然见孙尚香眼中似有喜色闪过。 乔莹也没留她,继续捡起桌上的锦帕,细心绣着。 乔倩离开的时候,遇见门口的练师,她见她只顾抱着糕点在发呆,见自己出门忙恭顺地低了低头。这倒与孙大小姐的作风十分不相称,还是说眼前的人,只是在这院子里,才表现出如此的谦恭? “你叫什么名字?”乔倩突然开口。 练师面不改色,回道:“属下步练师。” 乔倩点点头,步家的名声她曾听周瑜讲起过,历代习武,忠义之家。她见练师此刻与自己交谈如常,便想到为何方才在姐姐和香儿面前,那样拘谨?眼前这孩子,难道…… 果然是香儿身边的人。两人连心思都大同小异。乔倩一方面觉得有趣,另一方面又十分担忧起来。 这样的情分,纤弱女子,当如何承受? 她叹息着离开,空留在原地满目疑虑地望向自己背影的练师,和室内纠结着又纠缠着的乔莹和孙尚香。 孙尚香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喂给兔子,兔子当然不会吃,死命从她手上挣脱,跳出老远。 此时乔莹正巧结束了手上的绣活,剪掉线头以后,对孙尚香道:“兔子天生食草,断然不会轻易食旁物。” “可是糕点明明比草要好吃许多,它都不肯尝一下吗?不尝又怎么知道味道如何?不尝又怎么知道不会喜欢呢?”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只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天生如此,便当如此,万物守恒的规律罢了。就好比,日升月降,潮汐涨落那样自然。”乔莹尽力劝着,希望孙尚香能够听懂,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良久的沉默,孙尚香不再执着,认命似地扔掉手中的糕点。 这时又听乔莹说道:“我这里替你绣了块手帕,你看看这花样喜不喜欢。” 孙尚香木然接过那绣有展翅金蝶的天蓝色锦帕,这是嫂嫂亲手为自己绣的啊,她明明应该感觉到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突然间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就连想要故作轻松地笑笑,都使不上力气。 “它的腿伤已经好了,你今日便带走吧。”乔莹的温柔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它还是应该生活在山林里才对,在这里即使我们对它再好,终究不是它的世界。” 孙尚香握着锦帕的手慢慢攥紧,她心中难受,于是攥得更紧,就好像此刻她手中攥着的,不是一方锦帕,而是她暗含委屈与不舍的心。她以为只需要这么攥紧了,就不会难过了,就不会觉得疼了。 “嫂嫂……你别说了……我都懂……” 殊不知,在放手的那刻,才是最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关于貂蝉的质疑,在下一章会得到解释~~~ 孙尚香对乔莹,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xxxx 话说夫人鲜少看小说,有一天忽然来了兴致。 夫人:有没有好看的小说给我推荐个。 作者君:你想看什么类型的啊? 夫人:随便。 作者君狗腿地:看我的吧。 夫人忙接话:哦,我忘记说了,除了你的,随便。 作者君:#%¥…………* 第84章 童霏听手下人说王司徒近来频繁邀请吕布夜宴,吕布只去过两三次。若说王允的义女配给吕布做妾,这二人常相往来,也在情理之中。但吕布做事那样小心,怎么会不知道如此亲密往来会令董卓疑心呢?所以他只去了那么两三次,做做样子而已。 董卓害怕王允密谋拉拢吕布,但又不相信吕布敢背叛自己,只好差遣谋士李儒与吕布勤加走动,以防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第一时间知晓。 这日下朝以后,吕布本是回府接貂蝉一起去往司徒府,与貂蝉才出了房间,就见李儒急匆匆地走进庭院,高声招呼说,太师急招他入府。 于是,这送貂蝉去司徒府的差事,就落到了童霏的身上。 童霏一身戎装地出现在貂蝉面前,目光平缓地从她身上扫过。无论任何时候见到貂蝉,总是见她如花一般,千娇百媚,万种风流。是天生就注定吸引别人目光的那种人。 貂蝉见了童霏也是又将其打量了一番,年轻俊朗的少年将军,不知道今日,又能否令自己复得开心颜呢? 见四下无人,只有微风轻抚着树枝花朵,阵阵飘香,貂蝉忽地停下脚步,迫使身后的童霏也跟着停下。 未语先笑,在微弱阳光下,这粲然一笑,衬着她鹅黄色的锦绣长裙,虽清丽朴素,也难掩那天生丽质。 貂蝉靠近童霏,笑着对她摊开手掌,“我有些东西落在将军那里了,不知道将军还记不记得,今日可以归还了么?” 童霏没有闪躲,只是看着她笑,“哦?有这等事?我怎么不记得?” 那笑容还挂在嘴边,只是她背对着阳光站着,貂蝉只看到阴影下她的那个笑容愈加冷漠。这人难道不记得了吗?不记得那日在亭中对自己说过什么了?还是只是在与自己玩笑? 貂蝉的笑容随着心念,渐渐淡去,此刻她再看向童霏,只觉对方连眼神都透着冷漠与疏离。难道是在玩什么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把戏? 于是她嗔怪似的把先前摊开的手掌半收,转而去拉住童霏的手臂,笑道:“将军忘了?那日将军拿走了我一只耳坠,曾说要按照那样式再打一对一模一样的送我。所以今日,正要向将军讨要那耳坠。” 童霏这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拂开貂蝉的手,“原来嫂夫人说的是这件事。那日,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嫂夫人不会当真了吧?” “什么?”貂蝉有片刻讶异,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回落,“只是说说而已吗?”她抬眼直视童霏,眼中有不容置疑的震怒。 童霏轻巧地笑着回答:“我这也是为了嫂夫人好,既不成双,还留着那一只作甚?” “你……”貂蝉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戏弄了。 瞧这一口一个嫂夫人叫得那样顺嘴,是在提醒她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吗? 既然一早知道自己的意图,又为何要佯装情动? 她曾以为赵云也不过和其他男子没什么不同,一样会为她的容颜倾倒,一样会对她惟命是从。她以为,他们不过都是一样的。 但是,有一点却是不同的,没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貂蝉。或者说是没有人舍得这样做。 貂蝉气极,抬手便是一巴掌打过去。童霏没有闪躲,明明是有机会躲掉的,却没有躲,只是冷静地看着貂蝉。目光里半分柔情也无,有的只是漠然。 貂蝉再不多言,负气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童霏站在她身后,摸了摸刚刚被打的左脸,这点疼痛和她心中的得意相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嫂夫人!大门在这边!”她抚着脸,皮笑肉不笑地在貂蝉身后喊道。 能够让貂蝉一次又一次地动怒,如何能不叫童霏心中得意?毕竟,在童霏看来,貂蝉总认为任何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上天赋予她的优势,令得她有了得天独厚的自信资本。那么,自己吃这一点小小苦头,也是值得的,虽然改变不了大局,却也不想让她过得那样畅快。 童霏想告诫这个女人,不要以为谁都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想提醒这个女人,不要在自己和吕布之间使这种小聪明,自己都能轻易看出来,更何况是吕布。 貂蝉确实被童霏气昏了头,在听到身后人这样喊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强压心中怒意,缓慢地平稳了呼吸,这才转身又返了回来。她与童霏擦身而过,只是脸上再没了笑意,就连方才那一丝气焰,也渐渐隐没在那双水润的眼睛中。 就好像,她们方才没有说过话,之前也没有发生任何事,她没有打她,她也不曾戏弄过她。就好像,只是不太熟络的两个人相见了,她是她的嫂嫂,她是她的小叔。 她还有她待完成的使命,她亦有她不得不做的决定。 xxxx 护送貂蝉回司徒府以后,童霏留下几个士兵等在那里,自己则悠闲地在城中逛了起来。行走间隐约闻见阵阵酒香扑面而来,不觉止步,只见偏街一家看似十分高档的酒馆开在那里,匾额上题“醉生梦死”四字。 醉生梦死。童霏曾听同僚提起过,据说是很出名的酒馆,常有官宦子弟出没。其实不光是因为酒馆中售出的酒好,也是因为这名字取得好,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今朝不知明日,谁人不想长醉不醒? 童霏却是在看到这名字时,想起了《东邪西毒》中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据说喝了就会忘记以前做过的所有事情,不知道这酒馆的酒,是不是也有这功效?她循着香气越走越近,越近越觉香浓,她对这酒闻名已久,只是一直未曾尝过,今日恰好路经此处,便决定要进去尝上一尝。 因是白日,酒馆里客人并不多,童霏选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宽敞的二楼除了她,只另一侧窗边那一桌客人。看那几人的打扮,锦衣华服,听那几人的口气轻狂,多半是贵族子弟。童霏刻意离他们远些,免得被搅了品酒的兴致。 这酒里不知道添了怎样一种辅料,入口甜香,香味绵长,久久不散。童霏细细品味,觉得这其中有鲜嫩桂花的味道,还有着一些别的清香,她说不上来,接连饮尽几杯,还找不出适当的花香来匹配。 另一桌上的那三人,起先是谈论谁家的公子又谋得了什么差事,朝中哪位大臣又纳了新妾。童霏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那些话却还被她尽数收进耳中,她发现这几个人在讨论纳妾这件事上,都有意无意避开了吕布纳貂蝉这一件。想来也是畏惧吕布的势力吧。 童霏面前的酒已喝光,正打算离开,突然听得那几人的言语中,提到了蔡昭姬。她于是又在座位上坐定,看他们要说些什么。 其中一个玉冠男子率先起的头,问那二人:“蔡中郎家的女儿又出嫁了,这事你们听说没有?” 另一个身穿绛色锦衣的男子不屑道:“早都听说了,嫁给了一位叫赵云的小将军,听说还是吕将军的义弟。” 旁边的一人一直在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听得锦衣男子这样说,忽地将折扇一展,问道:“这赵云将军是什么来路?” 锦衣男子道:“就是早前在城门大街上拦住吕将军去路而小有名气的那一位。” 折扇公子了然地点点头,“那么这位赵将军一定是战功显赫了。” 童霏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她在吕布这,哪有什么战功? 果然,那位锦衣男子似乎也十分不赞同,仍是不屑的口气道:“没听说有什么战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折扇公子又道:“那么想必一定是位身材魁梧,天生神力,又威风凛凛的将军。” 只挑了个头却一直没做声的玉冠男子这时也忍不住了,嘻笑道:“未曾见过真人,只听说,是个年纪不大的小白脸。” 原来在外人心目中,自己是这样的人。童霏不禁暗自发笑,想要继续听下去,看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更有趣的话来。 “那蔡家小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小白脸嘛,自然是有对付女人的本事。” “可怜蔡家小姐,先是嫁了个病秧子,这又嫁了个小白脸……” “秦兄,你这是心疼蔡家小姐呢?还是在嫉妒那位赵将军啊?” “我嫉妒他?我这是在为他惋惜啊……”说话的人话中有怒,但又故作哀叹的语气。 “谁不知道蔡家小姐克死那病秧子的事?我不过是在想,也不知道这赵将军能活多久。” “克夫一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怎么蔡小姐未再嫁之时,还有那么多人上门去提亲的?” “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顷刻,那三人一起大笑了起来。 童霏不动声色地突然站到那位秦姓的锦衣公子背后,对面的玉冠男子率先看见了她,收敛了几分笑意,那折扇公子也同时转头看向她。 “刚才的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童霏压抑着怒意开口。别人怎么评论自己都不要紧,她都可以做到一笑置之,因为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却不能那样说蔡昭姬。什么克夫的言论,全是无稽之谈。只因为蔡昭姬嫁人了,嫁的不是他们,于是就开始诋毁昭姬。倘若昭姬未嫁,这几个人还会有闲情逸致在此处说长道短?怕是早巴巴地排队去求亲了吧。 那位秦公子转头看一眼童霏,只见来人是一身戎装的少年,腰间有佩剑,心想难道这人是那小白脸的亲信?还是那小白脸本人?若是本人应该一早就在他们提起的时候就来发难了吧?看来是蔡家小姐爱慕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你是何人?我说什么跟你这毛头小子有何关系?”秦公子依然很镇定。 童霏轻笑,“我是谁不重要,只是,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背后说人是非。” “蔡家小姐克死夫君的事情,城中还有人不知道吗?我就说了,又能如何?”秦公子起身与童霏面对面站着,一脸的无畏。他料想面前这小子也不敢拿他怎样。 谁料童霏一言未发,只是默默拔剑,猛地朝他劈了过去。秦公子慌忙一躲,剑身砍在座椅上,顺带着斩去了他绛色衣衫的一角。 秦公子大怒,“你居然敢对本公子挥剑!你是谁手下当差的?我决饶不了你!” 童霏冷笑一声,她方才那一剑原本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倘若再让我听到你说蔡家小姐的是非,我保证,你定如此袍!” 作者有话要说:貂蝉和童霏~其实是这个样子的~咳咳。 xxxx 近来各大商场频繁做活动,有天作者君收到一条短信,大意就是买新品赠什么什么东西。 作者君看了一眼,默默把手机放到一边。 夫人问:谁呀? 作者君:欧莱雅 一会儿手机短信又响了,一朋友给发个好玩的段子。作者君捧着手机笑。 夫人看了看,没说话。 作者君迅速又给朋友回了一条短信,俩人来来回回发着。 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很理解不了的表情问:怎么跟欧莱雅聊天还能聊这么半天? 第85章 接连两日,童霏都将在酒馆中听到的话揣在心里。她不知道蔡昭姬本人有没有听过类似的话语,不知道昭姬会不会也像她一样气愤。她没再去过那酒馆,不是怕那位秦公子寻仇,只是不想再听到那样的话。 这两日貂蝉也算安分,没再生事。只是吕布有些奇怪。 吕布那日从太师府回来以后,特意问童霏:“近来箭术练得如何?” 童霏答:“勤加练习,未敢怠慢。” “为兄……有一事相求,只信子龙。”吕布的语气少有的犹豫。 “大哥吩咐便是。” 当时吕布突然叹一口气,末了还是没说是什么事,只道:“你且继续苦练,到时机成熟,再告知你到底是何事。” 童霏表面点头答允未作他想,其实她明白,大概是谋害董卓一事。 吕布既然说只信她,却又不肯将这事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务之急,她应当为自己留好后路。因为她的出现,历史的轨迹已经或多或少有些偏离,她已经不知道董卓会不会被吕布杀死了。 她特意请了半日假期,带着昭姬一同回到蔡邕府上。 蔡邕正在院中晒书,见女儿女婿回来,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招呼着说:“你们回来的正好,趁着有阳光,快帮我把书摊平晒一晒。” 昭姬抬眼望向天空,虽然此刻日头当空,但不远处,正有一团乌云,密布着缓缓漂浮而来。她忧心道:“父亲,恐怕未及将书籍全部摊开来晾晒,那雨便要先来了。” 蔡邕这才放下手中书籍,自顾望着天空叹一口气,道:“这书,和人一样,久不见阳光便要生病。所以时不时地,就得拿出来晒晒,没有阳光,见见风也好。” 童霏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她疑心蔡邕也瞧出最近朝中有些不甚明显的变化,可能蔡邕也预感到要有事发生。她觉得这话里,似乎暗含着别的意思。 于是顺应着蔡邕的这一逻辑,意有所指道:“父亲何必急在这一时?书籍若不慎淋了雨,岂不是得不偿失了?不如多待些时日,待这阴雨连绵的天气过去,应当有大把的晴天,大把的阳光,到时父亲再来晒书也不算迟。” 蔡邕似乎对她的话十分赞同,点头看向她道:“子龙说得有理,为父年纪大了,这搬搬抬抬的煞费工夫,以后这晒书的事情,就交给你们年轻人来做吧。” 于是那翁婿二人相视着,默许地笑了起来。 这对话看似平淡无奇,昭姬从不过问童霏的事情,便也没有多想。只是微笑着看向那一老一少,提醒道:“在那之前,我看还是先将院中这些书收回吧。” 三人一齐动手收拾,赶在落雨前将书卷尽数收回书架。童霏想,若是蔡中郎别有用意,那么也一定听得懂她话语中的意图,所以才会回答那样一句话,用以承诺。 如此一来,即使吕布要做的事情不成,应该也不会牵连到蔡邕一家。 昭姬细看与父亲正在谈笑着的那人,时而眉头轻蹙,时而唇角轻扬,眉眼之间,话语之中,无不透着自信满满。 这人,她果然没有选错。 当初也曾多多少少担心过,担心赵子龙其人表里不一,对自己说的那些暖心的话也不过尽是奉承。但自从新婚那夜开始,已经令她改变了想法。有时她也会好奇,夫君的心上人如今身在何方呢?为何不能团聚?还是说只是单恋而已?亦或相恋又不能相见…… 若真如此,也甚是可怜了。 可转念间,她又恍然意识到,不就本该如此吗?可心底又难掩的一阵心疼。看着眼前的人依然还能谈笑风生,她的心里却愈加觉着心疼。如果有机会能为那两人做些什么,她想,她应当是十分愿意的。 xxxx 回去的路上,昭姬突然提出要在街面上走走,童霏欣然同意,遣去随行的车马,只撑着一把纸伞陪她一同在下着雨的长安大街上缓慢散步。 那雨实在算不得是名副其实的雨,只是零零落落地飘着雨花。打伞么,也挡不住风;不打伞,那雨落在身上还有些凉。 童霏把昭姬遮得严严实实,怕她凉着,自己则露出大半个身子在伞外。昭姬凝眸望她一眼,莞尔一笑,未曾多言,一路只是安静地走着。 路过一家脂粉店的时候,昭姬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童霏道:“我要去这里买一些东西。” 童霏抬头一看是间脂粉店,便说道:“我在这里等你,这些东西我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待你选好以后要付账时,喊我一声便好。” 昭姬点头应允,转身步入店内,又不太放心似的回头望一眼,见童霏收起伞站在门首处,对着自己浅浅地笑着,才安心去内堂拜会这店主,取她一早定制的东西。 她向来用惯了这家店里的胭脂水粉,质量上乘不说,那店家待客细心周到,总是记得每一位常客惯用的款式类别。往常都是定时送到府上的,这一回,正好路过这里,她也便顺路来取。尤其,这一次,她不光是预定了自己的份量,也多预备了三份送给吕布的妻妾们。 看着昭姬进入内堂,童霏也便收回视线,去望向街景。她发现这店面离那酒馆不远,因为她站在此处也能闻见那掺着桂花香的酒味。醉生梦死。看来这种酒并没有电影里说的那种作用,并不会叫人忘却前尘往事,反倒会让人对过往记忆犹新。 她望向酒馆的方向,就见由远及近走来三人,攸然忆起正是那日与自己起了冲突的三人。 那三人大概也是看见了她,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交头接耳地在合计着什么。待到走到童霏近前,齐刷刷地停下脚步。 这三人没有撑伞,走在街中央,任雨点打在身上也浑然不觉寒意。大抵是刚刚由酒馆出来,借着酒意又要挑起事端。 童霏冷眼看向他们,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三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她想,他们也一定不会忘记她的所作所为,所以这一次,难免又要动手。可是,昭姬还在里面,万一叫昭姬听见这些人胡说八道可怎么办?还是忍一忍,不要理会好了。 于是视线又落向别处,假装记不得这几个人,假装忘记了早前发生的事情。 那三人走到脂粉店门口,看见童霏站在门首不知是避雨还是在等人,不禁大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嘲讽与蔑视。 又是以那秦姓公子为首,满脸堆笑对童霏招呼道:“这不是赵将军么?怎么站在卖女人脂粉的店门口呀?” 童霏看他一眼没有回话,继续站着。这几个人如今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童霏与他们话不投机,自然没什么可说,而且这人话里话外带着讽刺的意味,就是在故意找茬惹怒自己。为了不令昭姬忧心,童霏觉得还是不理为妙,免得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只希望那秦公子识趣,就着台阶就下吧。 那秦公子见自己说话对方也不搭理,顿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那日被这人斩断了衣角,他曾放下狠话说饶不了这人,所以广派人手去打探,最后得知这人原来就是赵云。既然是赵云,他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嘴巴上还是想占点便宜才能消去心头那口恶气。 “怪不得赵将军细皮嫩肉的,样子比许多女子都好看,原来是也好涂脂抹粉啊。”他不怕死地挑衅着。 童霏没有说话,只是左手慢慢按住腰间佩剑的剑柄。 秦公子一脸得意,正要再出言讽刺,被身旁那玉冠男子扯住衣袖,状似在为童霏解围地说道:“秦兄此言差矣,缘何赵将军站在脂粉店门口,就说赵将军也涂了脂抹了粉?” 另一位折扇公子,这一日没有开启折扇,却是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童霏,赞叹道:“那日没有仔细瞧,今日一看,赵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啊,天生丽质,何须涂脂抹粉。” 童霏转头看向店内,趁着昭姬还没出来,又转回头去看向那三人,沉声道:“趁我没生气之前,赶紧滚。” 那目光凛然,缓缓扫过三人身上,令那三人不由得在零落的雨丝中,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寒意。 秦公子自恃父亲与吕布同朝为官,心想这赵云也不能拿自己怎样,至多不过像那日那般恐吓而已。假意陪着笑容,笑呵呵地又道:“赵将军切莫动怒,万一气得呕了血,那尊夫人的克夫罪名,可是要落实了。” 闻听此言,童霏再不能忍,正欲拔剑冲过去一剑砍了这满口胡言的家伙,拔剑的手却突然被人按住了。 昭姬清透的嗓音此时在耳边响起,“别人爱说什么,是别人的事,不去理他就好。”语气平缓,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作者有话要说:这俩人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些细微的变化了,不知道大家有木有看出来呢? 但是……【以下内容请大家自行想象,作者君不再剧透了,省得被嫌弃t.t 第86章 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异常柔软,轻易就将童霏心头的怒火抚平,她不解地回头,“可是……” 昭姬随即拉开她紧握剑柄的手,“只要夫君了解我便好,管别人作甚?” 童霏还稍有些犹豫,那秦公子见到昭姬出现,立时又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躬了躬身道:“秦尚见过蔡小姐,小姐近来可好?” 昭姬看都未看一眼,而是仰头看向童霏,柔声道:“夫君,你来帮我看看选哪一个好。”说完挽着童霏的手臂,拉她进入店内。童霏也只好由着她,毕竟在她面前总不好和人动手。 那名叫秦尚的锦衣公子,见也讨不到好处,忆起童霏方才要拔剑的动作只感到后怕,匆忙喊另两人狼狈离开。 童霏跟着昭姬进入店内,昭姬没再提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继续挑拣着想要买的脂粉,偶尔回头问一问童霏的意见,童霏自然给不了多好的意见,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已然过于陌生了。昭姬也并不指望她能给什么好提议,只是想借由这样的对话来平息她心中的怒气而已。 一路回到将军府,两人都对那件事闭口不谈。 可童霏心里着急。昭姬越是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就越替她委屈。早前只是听传言,昭姬或许不会真的在意,如今是亲耳听到,为何还会如此镇定? 这不是普通女子该有的忍耐与淡然。 她至少应该要抱怨两句,童霏才会觉得,抱怨过了,自己安慰几句,也就没事了。现在她什么都不说,童霏会觉得那话她往心里去了。 昭姬从容地整理新买来的物件,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她收起自己常用的那一份,又将礼物摆上桌案,三个一模一样的锦盒整齐罗列。她见童霏一副十分不理解的表情看着自己,也知道童霏在因为什么而不解,童霏已经这样看着自己很久了。 她淡淡一笑,指着那三个锦盒,对童霏道:“这是我为嫂嫂们准备的礼物。” 童霏没有接话,仍然定定地望着她。 昭姬只得叹一声,“你在奇怪我为什么不生气?还是你觉得我在伪装自己?这道理其实很简单。”她说着起身为童霏倒了杯茶,坐下以后才又说道:“你越气,别人越得意,何苦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泰然处之,不把它当作一回事,那说这话的人反倒郁结。” 童霏皱了皱眉,道理是这样,可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伴随着毫无拘束的笑声,昭姬轻松自若地开口:“像这样的话,我从前听过太多,若是每一次都像你这样……岂不是要不成活了?” 眼前这人,是真的在为自己抱不平,她口中虽是在劝解对方,但心底却渐渐升起一丝喜悦。 童霏心中虽然不能完全释怀,但见昭姬是真的不在乎,也便没有那么气,冷冷瞥一眼桌上的锦盒,问道:“为何有三个锦盒?” 昭姬笑道:“夫君这问题问得奇怪,吕将军有三位夫人,自然要备三份礼物。” 童霏一怔,她倒是忽略了貂蝉。虽然一直嘴上称呼貂蝉为嫂夫人,但在童霏心里,却一直还拿貂蝉当作外人来看。 有时她也会对貂蝉心生佩服,乱世中的柔弱女子,为了心中的大义,不惜牺牲自己。吕布大概也是被这样的心性所打动的吧?否则,貂蝉怎会活到今日? 心中佩服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若貂蝉要害吕布,童霏对她也绝不会手软。 昭姬见童霏低头陷入沉思,又继续道:“我听二位嫂嫂说,那貂蝉姑娘的脾气有些怪,只喜欢独处,鲜少与她们倾谈。我也曾遇见过她一回,总觉着……她心里藏了些事,尽管她一直在努力微笑着。” 昭姬的心思,比童霏想象的还要细腻。童霏偶尔会认为,是自己打破了她从前那种遗世的生活,是自己带她卷进这些本来与她没有任何牵绊的事情当中来的。从前的昭姬不会去关心任何与她无关的人事,但嫁了自己以后,待人接物上的淡薄,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昭姬会替她留意天气饮食,昭姬时常与嫂嫂们结伴同行……这一次,竟然也会想起要关心貂蝉。 “这礼物,还得劳烦夫君走一趟了。”昭姬继续说着。 童霏一向不喜貂蝉,自然不愿,她道:“这礼物既然是你亲自挑选,就理应由你去送,我去算什么?” 昭姬眼中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光亮,笑道:“恐怕,貂蝉姑娘不愿与我说话。反倒夫君亲自拿给她,或许她会比较满意地收下也说不定。” “这一次,你倒是看错了。”童霏嘴角噙笑,拿了茶水来喝。她知道她和貂蝉之间的纠葛,或许会被人看见,她也从没想过要避讳,只是,连昭姬也误会她们两个了么? “哦?”昭姬有不小的惊讶,像貂蝉那样的女子,很难令人不动心,即使是眼前的这人,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既然童霏这样说,她也就相信这就是事实,又道:“若是如此,那更该由夫君去送了。就说我身子不便,不能亲自拜见,所以才让你去送。这样,就算被旁人见了,有了这个由头,也不会再让外人多想了。” 童霏再不能拒绝。早前她只想着不让貂蝉好过,再三戏弄,虽然不怕吕布误会,因为吕布深知她的秉性。但她从未想过别人会怎样看待,小叔常与嫂嫂会面,在外人眼里,总归是不伦。昭姬这一次的举动,正是为她避了嫌,那些不了解真相的人,便会以为,之前每一次的见面,都是因着昭姬要给貂蝉送东西而已。 一时之间,童霏对昭姬充满了感激,想过去握住她手,又碍着两人的君子之约,只好低声回道:“明日再去。我先出去走走。” 才一起身,还没有移动脚步,童霏有些不好意思,偷看一眼昭姬,道:“还有……谢谢……” 昭姬抬头,恰好撞见童霏闪烁的目光,她忽然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人,好像有些脸红? 童霏转身去开门,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说道:“还有……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听见那样的话。” 昭姬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心跳莫名地加剧,不由颔首低笑起来,喃喃道:“像个孩子一样。” xxxx 朝堂之上,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照常询问列位大臣是否有事上报,明是说给皇帝听,实际却是在看董卓眼色。若是无事,待董太师点头以后,大伙就可以无惊无险地散了;若是有事,也要看太师怎么说,太师不说话就是默认,皇帝就可以点头,太师开口,那这事就决成不了。 内侍话音刚落,蔡邕即刻上前一步,面对皇帝恭拜道:“臣有事启奏。” 皇帝悠然开口:“爱卿请讲。” “启奏陛下,臣有心为国效力,然年事已高,心有余而力不足,故恳求陛下令臣之女婿赵云承臣之位,领臣之兵,继续为朝廷、为陛下,竭尽心力。”蔡邕说完,却是看向了董卓。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阵唏嘘。蔡邕是董卓提拔的人,那赵云嘛,是吕布的义弟,此举看似也不过是平常事。无外乎就是岳父把富贵传给了女婿,没什么特别。所以众人唏嘘过后,也都未疑心有他。 董卓对蔡邕的这一举动也是出乎意料的,他明白蔡邕是有心要提携自己的女婿,可是赵云毕竟还是跟吕布亲近,他不敢放太多权利在那少年将军手中,尤其他察觉王允近来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 董卓看了看蔡邕,感觉到吕布与王允也正望着蔡邕,于是视线转去看向那二人,看到那二人的视线虽是一齐望向同一个地点,却没有交汇。董卓瞬间觉得放心,这事应该是蔡中郎心血来潮提出的,事前没有与任何人商量,看来王允并没有拉拢谁。 只是……这兵权,董卓有些犹豫。 众人都在等待董太师的意思,董卓也没耽误太多时间,对皇帝说道:“赵云将军虽年少勇武,然未有功绩,尽数将蔡中郎职权交予,恐怕难以服众,不若继续在奉先营中当差,再拨些兵力与他便可。” 他这样一说,哪里有人敢反对。皇帝也便顺应他的意思,准了蔡邕辞官。 散朝以后,一众大臣前来与蔡邕道喜。蔡邕虽然可惜没能为女婿争取更多的利益,但总归是退了下来,也算喜事一件。这朝中,真的是要变天了。 童霏等在殿外,见有官员陆陆续续走出来,口中都在念叨着蔡中郎辞官的事,她才松了一口气。蔡邕果然是领会了她的意图,也顺利通过了董卓那一关。 但连董卓都离开了,蔡邕与吕布却迟迟也未出现,童霏有些急。片刻后,那二人终于并肩走了出来,吕布爽朗的笑声在殿外徘徊。 “父亲,大哥。”童霏迎上前去。 蔡邕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一切尽在那一拍与一笑中。 吕布也看向童霏,心中越来越觉得,从前对童霏的估量,又有些低了。每次他将对她的估量提升一个台阶,她总会做出更让他意外的事情来。 王允经过这几人的身边,没有停留,只是一路陷入沉思,他是越来越不明白这赵云,到底在这里面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第87章 几日之后,一切都看上去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继续安逸享乐,吕布军中的将士继续勤苦操练,童霏与昭姬继续做挂名夫妻。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一切都是平安无虞的样子。 只是越是这样平常,就越显得不正常。 童霏在营中遇见吕布和貂蝉二人之时,便已经觉察到了。吕布看上去是十分宠爱貂蝉的样子,貂蝉提出要参观军营,他便欣然带她同往。可是貂蝉看向这些军士与器械之时,不似平常女子一般,平常女子见到军队操练,或许会觉得新奇,但用不了多久便会觉得无趣。貂蝉不同,她不仅仔细聆听吕布的介绍,尤其在见到那一只精良的骑兵队时,水润含笑的眼眸中,闪现出异样的光彩。 观罢演武,吕布要送貂蝉回府,临走对童霏耳语,道:“夜里来我书房,有要事相商。” 童霏默默低头答是,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一路上吕布都在低头想着自己的事情,带貂蝉来军营,其实不是貂蝉要求的,而是他的意思。在决战的前日,他想让她看清他的实力,大抵是为了让她安心,更多的,也是让自己安心。 他拥有城中最精壮的部队,他拥有众多勇武猛将,他能成就任何事情。 一直快走到貂蝉房间的时候,吕布才开口一句话,他说:“明日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或许会十分凶险。” 貂蝉心知是何事,却还明知故问地驻足抓住他衣袖,一脸担忧问道:“是什么凶险的事,不去不行么?” 吕布刚毅的五官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连目光也显得温暖非常,“不去不行。”他望着眼前凝眸注视自己的女子,他此时已然能分辨出她的真情假意。 此刻,她眼中担忧是真,不明就里是假,问“不去”是真,说“不行”是假。 “这件事,我必须要做,只是不知道到底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吕布依然注视着貂蝉,貂蝉却慢慢低下头去,甚至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吕布心中莫名觉得伤痛起伏,却在下一瞬,轻易被抚平。 貂蝉转身到他身后,蓦地从背后抱住了他,“只要是你想去做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她伏在他背上,感受来自他身上的温度,那温度灼热,令她心安。 这一件事,她心中一直坚信是对的。可当她设身处地从吕布的角度出发时,她也会迷惘,也会迟疑,到底吕布这样做,是对谁错? 她越靠近、越觉得不了解吕布,甚至有时,她会产生不能帮助义父完成大业的绝望。可是每一次,吕布又重新给她希望……赵将军的提醒再明白不过,她知道,明里好似吕布在受自己摆布,实际上,她才是逆风行进的纸鸢,那线不是捏在别人手里,正是在吕布手中,只要吕布放手,她不过是苍茫天空中,最柔弱无助的也是最无用的一片纸张。 只有操纵着线的人,才真正捏着她的命运。尽管,她并不在意生死,却不能不在意她肩负的责任。 两人像这样沉默许久,在阴天的长廊之上,有花瓣自枝头飘零,滚落在脚边,随风带来阵阵馨香后又翻转着离去。 他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凉,他知道她害怕什么。 她靠在他身上,脑中思绪翻涌过万千,她明白他迟疑什么。 不知过了是有多久,原本也看不真切的斜阳,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朦朦胧胧地来,朦朦胧胧地去,就像这世间的许多人事一样,是是非非,谁能说清道明? 吕布握紧貂蝉的手,想要转身面对她,却又在开口的那刻停顿了下来,他问她:“你曾说过,从今而后,你只为一人而舞,我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我?” 他感觉貂蝉口中的人一定是他,也只能是他,但他却不知为何,在面临人生重大变革之前的这一日里,突然失掉了自信。 他本打算看着貂蝉的眼睛,看她回答自己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他突然不敢看了。 貂蝉只思索了一瞬,便答道:“若你想看,此刻便可为你起舞。”她说着欲抽手,想伴着飘零的花瓣为吕布起舞。 吕布却是一把拉住她。 “不,留到明日吧。”真真假假,如今也没那么重要了。“若我还有幸活着,就用这支舞来庆祝,若不幸丢了性命,就当为我送别。” 貂蝉重又自身后抱住了他,湿热的泪水冰凉了他的后背。 xxxx 夜□临,童霏应约来到吕布的书房,那房间里不似往日灯火通明,只点了一盏灯,泛着微弱的光芒。 吕布背光坐着,故意不让人看清他此刻的面容。他做下这个决定,内心经历了常人无法体会的矛盾与挣扎。 童霏进去以后,也没说话,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等待吕布先开口。她知道吕布要说什么,也明白吕布做这个决定有多艰难,她想要给他多一些的时间考虑,虽然可能早已经没办法扭转。 最初,她不希望吕布杀了董卓,无非是不想看到那后果,后果是或许董卓的旧部反扑,吕布将要无奈放弃长安。如今,既然不能改变这大势,她也想要极力促成这事,趁着董卓将部下远派,是最好的机会。吕布大概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一直将心绪沉淀,他所谓的时机,正是此刻。 实际吕布还在想事情想得出神,而童霏的脚步又极轻,好像刻意不想打扰他一样,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注意到童霏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者是朦胧有那么个印象童霏进来了,却不知道坐在那里是有多久了。 他敛一敛心神,语气如常道:“还记得早前我说过,有一件事要你帮我,如今该是时候了。” 童霏假装不明所以,回道:“请大哥明示。” 吕布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童霏一脸的郑重表情,不禁笑了起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忽然觉得有些放松,他笑道:“放心,为兄不会让你为我冒险。”他顿了一顿,等待童霏附耳过来,才又小声说道:“你只需……” 片刻后,童霏离开座位,自墙上取了吕布的长弓,笑道:“大哥这宝弓借我一用。”吕布还有些担心,童霏遂又安慰道:“大哥只要相信我,便好。” 吕布这才重重点头。子龙说会成事,便一定会成,因为子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因为他们是兄弟。 待到童霏离开,吕布忽又想到,这事千万不能叫弟妹知晓,否则关心则乱,他得再叮嘱一句才行。于是急忙追出门去,那背着长弓的少年早消失在长廊尽头,他一路疾速追赶,却在穿过花园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清透月光下,少年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而在少年对面,那举手投足都透着丝丝风情的女子,除了貂蝉还能是谁? 吕布从未怀疑过童霏,尽管从一开始童霏就对貂蝉诸多无礼,这时,他见到那二人狭路相逢,没有上前,只是倚在一根廊柱后面,静心听那二人说话。他离她们不过几十步之遥,周围很安静,他清楚地听到每一字一句。 貂蝉其实是特意等在此处,她想,那赵子龙向来惯与自己做对,吕布却还那么看重,不知道这一回,赵子龙会不会在最后的时刻破坏了整盘计划。她担心到睡不着觉,只好等在这必经之路上,即使免不了要斗嘴,即使又要被那人戏弄,她也要从中确定计划万无一失才行。 她站在廊中等着,终于看见那人由远及近走了过来,然而却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没有止步,两人擦肩而过。她忙唤一声:“等等!” 童霏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所有事已经都按照那父女俩的计划进行了,貂蝉还有什么好说?这个时候再想要动摇自己与吕布的情义,可不是明智之举。 貂蝉一眼瞥见童霏背后的长弓,不禁问道:“将军为何……”想一想,这话问得又不恰当,于是急忙收声,她险些自乱阵脚。 童霏这时转身,见她盯着那长弓在看,冷笑道:“如你所愿。” 貂蝉以为自己应该是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人的冷漠,面对这样的冷笑,也不应该再有任何感触才对,可总是事与愿违,她总能轻易被这人挑起火来。 “你到底在怀疑我什么?”她紧咬住下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透着一丝委屈与伤心。 童霏反倒又笑起来,“你认为我不该怀疑你吗?” “我喜欢他。”貂蝉说得认真,说得坚定。喜欢一个人,原本只要自己和对方知道便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眼前这人说这样的话。难道只是为了打消那人对自己的怀疑念头吗? 童霏从未见过貂蝉如此认真决绝的表情,她瞬间有些微感动,但面对貂蝉,她依然保持着冷言冷语,她垂眸看她,冷声道:“你当然要喜欢他!他为你做的,你这一辈子也还不尽。” 貂蝉眼中透着不解,她自然明白吕布待她的好,但听眼前人这话语,似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存在。 而一直躲在暗处的吕布闻言也不禁皱紧眉头,今日的赵子龙,似年少的他,却又胜于年少的他。他不知为何忽然发自心底地露出欣慰的笑容。前路未知,但身边有这么一位兄弟,他已然无憾。于是再不管那二人,一路仰望着若隐若现的孤星离开长廊。 貂蝉知道就算她继续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答案,索性转了话题,道:“那些脂粉我已用过,请再次向昭姬转达我的谢意。” 童霏没搭话,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还有一事……”貂蝉的声音又自背后响起,“明日……你和他……都要……” 童霏头也不回,边走边接下她的话道:“明日,我们都会活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想先完结现代文……可是又舍不得放下这篇……好纠结(>﹏<) 第88章 一庭月色落在童霏身后,她轻手轻脚地关紧房门,小心将长弓收好,借着那比往日都要明亮的月色来到床前。刚想脱衣就寝,无端地突然叹了口气,望着眼前正和衣安睡的昭姬,童霏忽地生出一丝惆怅。 昭姬的身子轻轻动了动,童霏轻声问:“睡了么?” “还没有。”昭姬睁开眼看向立在自己床前的身影,月光落在童霏身上,没有令她沾染丝毫寒气,反倒显得那一声问候,那样温柔,那样和暖。昭姬慢慢坐起身,心细地察觉到童霏的不安,又道:“你一直站在这里,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想……我想听你抚琴。”童霏退后了几步,颀长的身影穿过月光,略一扬眉,那漆黑的双眸,又落星光。 昭姬本来就没有睡意,连外衫也不曾褪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等眼前的这个人,但她知道自己会因为她的晚归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当童霏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时,她不禁露出笑颜,欣然起身。 童霏将油灯点亮,看着昭姬坐在桌前,挑起了琴上弦,她信手一抹,低哑的琴声飘荡在火光中。 童霏听了一阵,忽然说道:“窗外那花苞已经结了许久,一直也不开,你猜它明日会不会怒放?” 昭姬的琴声没有停下,一边抚琴一边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明日,应该是个晴天。” 童霏似乎从中得到某种安慰,闭上眼静静听着。 那一夜,那琴声许久未停。 未及天亮,童霏已然动身离开,临行前那花苞还一如当初。 她来到和吕布约定的地点,安静的街道空无一人,有谁会想到,几个时辰以后,整个长安城的天空颜色都要变了。希望,是个晴天吧。 童霏叹一声,在高处找好了藏身之处,她握紧手中长弓,长久以来的努力,她的,吕布的,都要在这一天来检验了。 xxxx 吕布有一个同乡,名唤李肃,当初吕布追随董卓就是这李肃说服的,但李肃在董卓军中一直得不到重用,久不升迁,早就心怀不满,所以当吕布去找他谋划刺杀董卓一事时,他便与吕布一拍即合。 皇帝前几日身体有恙,经多番调理才痊愈,这两日都没有上朝,百官若有事启奏,也都只是前往太师府直接面见董卓请示。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李肃单人匹马来到太师府,令董卓家仆通报一声,说是皇帝急招太师入朝有要事相议。 董卓满腹疑虑,传了李肃入内,问道:“陛下龙体新愈,有何事急着相议?” 李肃道:“陛下念太师为朝廷鞠躬尽瘁,功德无量,大有禅让之意,故特命卑职来请太师入朝商议。” 董卓闻言大喜,却难消疑虑,先命人去招了吕布来护卫,才叫人去布置车马,准备入宫。 董卓每次出行,都要带至少上百人的军队随行,这一次更加不例外。他派吕布先行,在队伍前面探路,他自己则坐在车辇之上,缓慢朝着朝门移动。 周围一切如常,然而当车辇行至宫门近前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正中董卓座驾的马匹,马儿受惊,妄图挣脱缰绳。那赶车的人拼命拉扯,才勉强保证没有翻车。董卓在车内也受到不小的震撼,急急跳下车来。 士兵们迅速将他围在中间,高喊着:“有刺客!保护太师!” 然而那一箭之后,却再没了下文。 童霏小心地隐藏好自己,这就是吕布要她做的事情,在董卓入朝的途中引起混乱。她做完这件事,理应是迅速撤出,逃到安全的地方才对。但那是吕布的计划,不是她的。 她依然躲在那里,她那一箭是从队伍后方射出的,下面的人想要找到她,还得费些时候,她还有机会来完成她的计划。 董卓有感事情蹊跷,急忙大声唤吕布,只见宫门忽然打开,从里面冲出一队骑兵,直直冲向董卓的方向,将董卓的兵将冲得人仰马翻。 董卓一边在士兵的护卫下闪躲,一边高声又喊吕布的名字,却见吕布从宫门内出现,他心中开始变得惶恐起来,再看那些骑兵,分明是吕布的军队,虽然没有与自己的士兵起冲突,却无疑令得人心惶惶。 混乱中吕布已然骑马跃至董卓身前,他手中拿着一早王允为他准备好的诏书。董卓见状,故作镇定道:“奉先来得正好,有逆贼要谋害为父,吾儿速扑杀之。” 吕布却不动,只是缓缓打开诏书,唇角挂着冷笑,对董卓说道:“的确是有逆贼,不过……义父且待孩儿宣读这诏书。” 周围士兵不明就里,只能护在董卓身侧以防万一。 吕布端着诏书,朗声念道:“罪臣董卓,残害忠良……”诏书才读了一句,董卓忽然夺过身旁士兵手中的长矛,意欲刺向吕布,吕布及时躲开,也无需再读接下去的内容,直接将诏书丢在一旁,目光直视董卓,道:“义父老了,这汉室江山,也该交还给陛下了。” 董卓瞪大了眼睛直视吕布,怒道:“你敢杀我?” 吕布未答话,狠下心来,正要挥动手中长戟,亲斩董卓。却突然,自远处又飞来一支羽箭,眨眼刺入董卓喉咙,董卓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便一命呜呼了。 一瞬间,街上炸开了锅,吕布望向那箭来的方向,眉头深锁。 场面更加混乱起来,士兵忙着捉拿刺客,吕布怔在原地凝望董卓的尸首,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王允适时地出现,处理残局,他不知道董卓是被何人所杀,她预想的应该是吕布亲自动手,以此来促成吕布背信弃义,不忠不孝的罪名。如今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打乱了计划,难道吕布从最初就有所保留?他望一眼吕布,吕布似乎也还没能从方才的震惊中脱离。他又察看起四周,发现总是与吕布形影不离的赵云,今日却出奇地没有随侍左右。 难道是他? 吕布心中悲痛,他与董卓的父子情虽是掺杂了各种心机、利用和猜忌。但他有今天,也全拜董卓所赐。此番做出刺杀的决定,心中难免痛苦,他最初也不想让童霏参与其中,但事关重大,可信之人又没有几个,所以只能由童霏去做。 他交托给童霏的指令,其实只是早前那第一支箭,他想,若是刺杀失败了,子龙不在场,也不至于被牵连,凡事都是我吕布一人所为,我会一力承担。 眼下童霏代为其劳,虽然令得吕布心中对董卓的愧疚减少,却平添了他对她的亏欠,他并没有觉得更好受。 董卓的尸体被高高悬挂起来示众,王允与吕布又得皇帝封赏。 长安城里关于这一早上发生的事情,众说纷纭。有人说,董卓多行不义,招致仇恨,被义士刺杀而亡;也有人说,皇帝不满董卓许久,故意隐忍不发,才有今日的奇袭……也有人奇怪,吕布身为董卓义子,怎么反倒站到皇帝那一方去了?而且董卓被杀,对他不但没有影响,反倒换来了加官进爵的荣耀。难道吕布早就对董卓虚以委蛇,目的也是为了光复汉室? 人们开始赞颂吕布的深明大义,而王允的光芒便被掩盖了起来。谁人也不知道他在这背后运作了什么,人们只听到说是吕将军拿了陛下的诏书宣读,大义凛然,痛批董卓的种种罪名。当然,也会有人不满吕布,认为他背信弃义,但是董卓并不是死在吕布手上,于是这种不满便又被所谓的功劳与大义取代。 至于到底是谁杀了董卓,百姓却显然没那么关心,他们只知道董卓一死,日子或许比从前更好过,这就知足了。 童霏离开那混乱的宫门以后,悄悄自小巷转回了将军府。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果然像昭姬说过的,是个晴天。因为一直以来遮挡在长安城上空,遮盖在人们心中的那片乌云已然烟消云散了。 她去吕布书房送还长弓,归来时又与貂蝉不期而遇。貂蝉站在以往她们一同躲雨的亭子中,远远地看着她,忽而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 童霏犹豫了片刻,也弯唇笑了一下,才举步离开。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貂蝉不必再担心,吕布也再没有阻碍,而童霏,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回房之前,她刻意在窗前停留许久,昨夜她还跟昭姬感慨那窗前的花,左右不见盛开。天未明她出门时,恍惚记得那花也还是老样子,哪知不过几个时辰,不过见了些阳光,却突然开了。那一朵花,较之周围的花更娇艳、更妖娆、更容易让人的心情也随之转晴。 童霏有些许的满足,他逆了吕布的计划,不是为了让吕布感谢她,或者觉得欠了她的情分,她只是不想吕布也像董卓一样失去军心民意。更主要的,是不能给王允故技重施加害吕布的机会。 她望着那花出神,忽然听得身后门响,昭姬满眼担忧地朝她走了过来。昭姬拉过她的手臂,怨道:“夫君怎么不好好在床上休息?仔细病情又加重了。” 童霏愣在原地,不明白昭姬在说些什么,“我……病情?” 昭姬皱眉,又道:“夫君忘记了?你昨日染了风寒,夜里开始发热,一直听着琴声到天明才入睡,此刻药已经煎好,夫君快些回房喝药吧。” 童霏不禁低头笑了起来,从前她对貂蝉说过,吕布为貂蝉做的一切,貂蝉一辈子都还不尽,眼下昭姬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又如何能够还清? 第89章 夜幕降临的时候,昭姬还在为童霏的“病情”而忙碌着。童霏几次叫她停下歇歇,她答若非如此,谁人会真的相信夫君一直卧病在床? 童霏霎时觉得暖意充斥在胸腔,为了将戏做得更加逼真,那些汤药,她也尽数喝下。宫门事发之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她没在场,这与以往她与吕布几乎形影不离的现象不符,纵然没有人敢咬定刺客就是她,必然也会引起人们的怀疑。而用生病作为借口,又假借将军府上仆从之口传出去,人们对她的怀疑也只能称之为怀疑。 她好奇昭姬为何急中生智,想出这个两全的法子。昭姬道:“你劝父亲辞官时,我已然觉得奇怪,后又有昨夜晚归的情况,还有你说的那些话,我便疑心今日有事发生。结果今晨满城都在传,说董太师遇刺身亡,于是我猜这事与你有关。” 童霏默认地笑了。 昭姬却是叹了口气。董卓早失民心,人们从来对他只是惧怕,能够除掉他,固然是好事。但将政权收回,皇帝便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了么? “你为何叹气?”童霏以为昭姬对这些事应当是比对待感情更加淡薄才对,可是她忘记了,自从昭姬嫁给她的那天开始,昭姬就已经不再是在为自己一人而活了。 她自己也是一样,只是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因为她的一门心思,都还在甄洛身上。 “我只是觉得,虽然今日是个晴天,但保不准哪日又要落雨,这天象变幻无常,凡人可以预测,却不能掌控。就像院中那花,今日开得娇艳,但总有一天要凋零,世间规律如此。”昭姬看向窗外,说着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话。 童霏沉默片刻,仰躺在床榻之间,叹息道:“至少,暂时让城中百姓过的欢愉,也是好的。” 推翻了董卓,皇帝依然还是那个傀儡皇帝。只是操控他的人由董卓变成了王允罢了,这也是童霏为何偏要代吕布杀董卓的原因之一。吕布大义灭亲,在人们心中的形象朝好的方向扭转,在朝中的势力也得到巩固,今后也将倚靠这些与王允抗衡。那么,到自己离开以后,吕布也有足够的实力自保,而不是沦为这一场连环计中的牺牲品。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该怎么向吕布开口呢?又怎么向昭姬解释呢?童霏偏过头去望向才得空歇息,便悉心擦拭起琴身的昭姬。自己曾令她一时安宁,却无法保她一世长安。 还是亏欠她了。 昭姬见童霏望着自己出神,忽然展颜一笑,问道:“想听琴么?” 童霏怔然点了点头。此刻,也惟有琴声才能令自己短暂的心安。 音色如同溪水潺潺,在指尖,在弦间,不经意间流落出春意绵绵。恍然花开,恍然风过,恍然柳动,恍然香浓。 骤然门响,从外间传来吕布的声音,“子龙,弟妹,已经就寝了么?”领过封赏,赴过国宴,他一回府便听下人说赵将军病了,病得好厉害,一天都下不了地。他还有满腹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他当然知道这病不可能是真的,否则那关键的一箭是谁放的呢?他一路走来,便闻琴声不绝,知道那二人并未歇息,却还是客气地问上一问。 昭姬停止抚琴,起身去给吕布开门,又借口去备茶而退了出去。 吕布若有所思地望向床上悠然躺着的少年,少年却是唇角扬笑在看着他。他不由得也无奈笑出声来,走至床边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摇着头低笑。那摸样怪极了,既悲伤又欣喜,却还是在笑,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这一天之内发生的变故,跟他预想的出现了岔路,纵使他能安然接受,却免不了心中有无数错综复杂的情绪交织。织出一朵花来,便令他心觉欢喜;织出一片叶来,又令他心生悲凉。 尽管童霏的做法令到吕布无可奈何,他还是不得不严厉地对待她的妄为,他敛了笑意,郑重问道:“为何没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童霏依然还在笑,她道:“董卓非我义父,我无需对他念情,我不能叫大哥背上弑父的骂名,所以大哥难做的事情,就由我来做。” 吕布的面色愈加凝重,看向童霏的目光也较之前更加复杂起来。那眼神犀利如剑,直看进童霏心里,使得童霏也不知不觉没了笑意。 长时间的沉默,两人内心都经过了不小的煎熬。童霏想索性此刻便说出来吧,借着吕布此时对自己还顾念兄弟情份的时候,此时说出来,吕布一定不会拒绝。 但她没想到,吕布先开口了。 吕布低首敛眸,似是做下比刺杀董卓更加艰难的决定,他长叹一声道:“我要你做的事情已经做完,现在,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童霏吃了一惊,她能想到吕布知道她的别有用心,却想不到吕布会主动要她离开,她以为至少也会挽留或者为难一番才对。 吕布见她不说话,又道:“你当初投奔我,不就是为了这一件事么?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既然我们是兄弟,你为我义无反顾,我对你自当也是鼎力支持。” “大哥……” 吕布又继续说道:“眼下长安还算太平,你可带文远一同去,再予你五千步兵,加之你手中的兵力,可够?” 童霏从床上坐起,感激之情无法言喻,张辽是吕布阵中第一智将,她自己也曾是吕布的臂膀,如果她和张辽都不在,无异于断吕布双翼。此情此义,她以何为报? 她断然拒绝道:“不可!那五千步兵我收下,但文远兄不可随我去。如今董卓新故,朝纲未稳,大哥当更加谨慎小心。我本当留下才对……但……子龙愧对大哥!”她说着从床上下来,对着吕布深鞠一躬。 “大哥心领了。”吕布将她扶起,心中纵有不舍,也有预感她这一走再也不会回头,可,纵然他暂时将她留在身边,她心中藏着心事,也总有离去的一天,倒不若他先说出来。“你一人上路我始终不能放心,余下部将,你属意谁?”兄弟一场,自当竭心尽力吧。 童霏想了想,答:“郝萌将军。”她有她自己的计划,她曾救郝萌一命,郝萌定会对她惟命是从。 “好。你打算何时动身?”虽然吕布好奇她为何只挑了这一员中庸的武将,但既然她这样要求,他便应承。 童霏算算时间,根据近来的军报,袁绍此时应该在忙着与曹操交战,邺城的防守正是空虚的时刻。她答:“这两日即刻动身。” 吕布点头,“还有什么需要,子龙尽管开口。” “还有一事……”童霏稍显犹豫。 吕布偏头看向她,什么事如此难以启齿? 屋外又闻昭姬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缓缓而来,童霏不觉抬头望向紧闭的房门,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哀愁。 吕布也回望过去,他皱了皱眉,讶异地张了张口,忍着没有问出声来。于是面向童霏默默点了点头。 昭姬回到房内时,吕布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他接过新茶饮尽,赞叹了几句后,便识趣离开。这对小夫妻之间的事,就留给当事人自己去解决吧。 昭姬见童霏站在床前,似乎情绪不高,便在心里猜测那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她递了杯茶过去,童霏接过以后坐在床沿叹息,令得她心中生出一丝不安。比知道童霏刺杀董卓会被发现还要紧张,她直觉她叹息过后想要说的话,不会是自己想听的。 童霏反复叹息,反复斟酌,要离开的话,对吕布坦白以后,吕布能够理解,但面对昭姬,她还是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怎样开口。 童霏想瞒,但也只能多瞒两日,两日以后昭姬一样会知道,到时也还需要认真解释,虽然她知道昭姬不会阻拦她,却也不想令昭姬伤心。这些日子在长安,就算是军中的普通将士,她都不能放下,更何况是蔡昭姬呢! 不若早些说与她听,也可以及时安慰,或者,在最后的日子里,再为她做些什么。 “曾经我有一个心上人……”童霏忽然开口,昭姬抬头看向她,细细聆听。童霏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们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在一起,我偶尔想起来也会心口隐隐作痛。后来,我遇见了另一个女子,就是我向你形容的那一位,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令我心中的痛得到释然,但是我和她之间也隔着千难万阻。我不想再一次地失去,所以我来到长安,来到大哥身边,所以有了今天的我……所以……我现在要回去找她。” 昭姬了然地点点头,虽然她一直未明为何童霏和她的心上人不能团聚,但此时童霏提出要离开去寻那人,也在理。她绝无任何理由不让她去。 “只是……”童霏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更艰难。 “莫非……你想说,你或许不会回来?”昭姬早有所察觉,怎会不知其心意呢? 童霏没办法回答“是”,也没办法点头承认,那个字,或者那个动作,对昭姬来说都过于残忍。 她起身来到桌案前,踏着桌案,抬手自房梁上取下一封书信。这是在成亲以后,她就已经准备好的信件,就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当她落回平地,再次与昭姬对视时,她看着那双映着自己影子的眼睛,颤声道:“若我不归,你可改嫁。” 作者有话要说:0.0不知道看到这里,有木有人想掐死作者君的...【下手轻点儿啊,还得码字呢●▽● 然后最近切糕一下子就火了,作者君也忍不住写了几笔~~ xx 甄洛望向童霏:你爱我么? 童霏微笑着点头:自然爱。 甄洛又问:那么,你有切糕么? 童霏愣了一下,答:……没有。 甄洛怒道:连切糕都没有,你凭什么带我走? xx 孙尚香:嫂嫂,你别说了……我都懂……就因为……我没有切糕……我懂…… xx 乔倩站在院中,望着满树繁花,忆起童霏,不由惋叹一声。 周瑜笑着走上前去与她并肩站着,问:你心之所向的那个人,他有切糕么? 乔倩一怔,随即叹息着摇一摇头。 周瑜略显惋惜:那你还等他做什么? 乔倩却是反问道:你心中的那人呢? 周瑜嘴角漾起得意的笑容:他是个糕富帅 第90章 蔡昭姬望着眼前人递过来的那一封书信,即使信封上面并未有任何字迹,她也猜到那是什么。但她不知道为何要在此时拿给自己,她没有接,问童霏:“为何?” 童霏叹一声,垂眸道:“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感谢,都在这信里了,你总有一天会用到。” “如果你真心谢我,不应该是永不会写休书给我才对吗?”昭姬鲜少将话讲得这样明白,话一出口,不单是童霏,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吃惊。 童霏继续解释:“我不能误你终身。”还是那两个原因,一是她爱着甄洛,二是她的女儿身。 昭姬摇一摇头,淡笑道:“有这个名分在,才能令我一世安宁。” 童霏不依,直接把休书塞到她手中,“你说过世事变幻莫测,说不准哪一天你就会用上呢。” 看来,这人是真的不打算再回来了。昭姬没再推辞,她曾说过,如果有机会为这人和她心爱之人做些什么,自己是十分愿意的。于是她收下那封休书,这样,这人也会走得安心。 此时,童霏除了感激的话,再说不出其他。她亏欠她的,或许只能来世再报了。 吕布忽然调兵给童霏,引起了王允的注意,如今他与吕布说话的口气,少了一分商量,多了一分质疑。吕布解释道,着令赵云去收复董卓在外的兵力,因着吕布掌管全城的兵马,他纵有疑问,也未敢阻拦。 在离开之前,童霏还有一件心事未了,早前那三个无赖,也应该到了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的时候了。她本是只身前往秦府,想着在此拦截那三人,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令他们今后再不敢妄言。没想到当她到达那里,却看见王允一党的官员正在秦府搜查。 她问过才知,原来有人密报,说是董卓死后,秦府有人偷偷为其祭奠。王允得知以后大怒,遂派人来彻查,定要严惩。童霏想,如今王允插手,就算在秦府没查出任何东西,也定然轻饶不了。秦大人早前是倾向董卓一党的,朝中董卓的余部比比皆是,王允定然不能全部铲除,却也要敲山震虎。如今,秦大人做了这山,王允便要震震吕布那头虎。 突然间,那秦尚被人从远处押了出来,带到院子中央与其父跪做一处。秦尚对祭拜董卓一事矢口否认,其父却一直低头不语,因为他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做过多挣扎,或许会换个痛快的死法。 奉命查处的官员对院内跪着的秦府众人说道:“司徒为秦大人向陛下讨了恩典,若大人肯坦承罪责,便可留府上众人的全尸。” 王允为肃清董卓余党,果真心狠手辣。童霏转身走出秦府,不必她亲自动手,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才走出秦府大门,就看见巷子口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朝着这里张望,单看身形便知道是常与秦尚混在一起的那两位,他们的父亲也因为别样的原因或罢了官,或降了职。时至今日,恐怕连去醉生梦死消遣,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件奢侈的事情了。 童霏郁结在心的气焰得到平息,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了。活着,也不见得比死了幸福。 xxxx 这是一场早就注定要离别的相识。她替她披甲,嘱咐道:“万事保重。”她答:“你也是。” 童霏出了那道门,便没再回头,踏着身后悠扬的琴声,大步流星。 吕布和貂蝉一早等在城门口,携众将一齐为童霏送行。那一万兵马亦在城外列阵,整装待发。童霏为了这一天,费尽心思,然而真到要离开的时候,心中又突生万般不舍。 对于吕布的恩情,她心中除了感激便是愧疚,这时无论再说些什么话,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她只能对吕布拜了又拜。 倒是经过张辽身边时,忍不住叮嘱一句,她道:“文远兄,我离开以后,就要靠你来继续协助大哥了。” 张辽抿着嘴唇,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回道:“已经习惯了你替我分担的日子了,子龙,你可要早些回来才好。” 童霏笑着点头,每次看见张辽露出这副表情,都表示他发现了一些不易令常人发现的问题,只是他不愿说破。 与众将道别过后,童霏又对吕布一拜,才翻身上马,至此,各行其道。 队伍开始向前行进,吕布与貂蝉登上城楼,遥望远去的人,他们都不知道童霏将要去哪里,只是都心知,这一去,再难回。 貂蝉叹一声,回望一眼长安的大街,可惜道:“昭姬妹妹居然真的没来相送。” 吕布没有答话。 貂蝉又道:“那一支舞,我还没有为你跳。” “下次吧。”吕布轻描淡写地说道。其实他并非真心想看她起舞,只是,在那个瞬间,他需要一些安慰,来坚定自己的想法。 貂蝉明白,她的所有算计和用心,都早已被吕布察觉,明知她为的是什么,他还要继续按照她所期望的去做。如此包容,如此爱怜,她怎还忍心继续欺骗? 义父大事已成,再不需要她做任何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她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她转头去看吕布,吕布依然在望着远方。她幽幽开口:“其实……一直以来……我所做的都是……” 吕布突然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他面色如常道:“我都知道。” 貂蝉微怔,她以为吕布应该要听自己如何解释才对,她想了一想,又道:“既然你都知道,又为何要那样做?你可知……若没有赵子龙在……今日该是怎样一种境况?” 吕布笑笑,收回视线,重又落在貂蝉身上,疼惜道:“即使如此,那既然是你的心愿,我就一定会替你去实现。”望着貂蝉一脸的吃惊,吕布又解释道:“这样一来,对于你来说的艰难时刻就都会过去。” 不需要你再为我起舞,并非不想看,只是,那会勾起你伤心的回忆,所以那样的舞蹈你不必再跳,从今往后,你只要做回自己便好。 xxxx 昭姬忘我地抚琴,商音流水,恰如初见。 那一日吕将军前来拜访,父亲令她抚琴助兴,她第一次在厅中见到那个人。她已调试好琴音,却还不见她开始舞剑。第一次对视,她轻蹙眉头,她忙微笑颔首。那一日她抚琴,她舞剑,配合到完美极致。她第一次对她产生了好奇。 那一夜她弹断琴弦,她站在窗外听琴,第一次的不期而遇。她第一次对人讲起自己的过往,也是第一次听到那样与众不同的评价。于是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她的心被那样一句话,和那样一个人温暖了。 父亲寿宴那一回,在众多官员中,她寻到她的身影,才将心中委屈收回,尽心抚琴。清淡月光下,她接过她送来的披风,满心欢喜。她新作一曲,她为她命名,她直觉她才是自己的知音之人,她愿意同她一起度过更多的时光。 她新作一幅画,拿去店里装裱,却被父亲拿予她看。她的画,配上她的诗和字,令得父亲都称赞不已。她第一次不反感别人的字出现在她的画上,也是第一次在人前示弱。“便做个妾吧。”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 新婚之夜,她看着醉酒的她,只能轻声一叹。她已经做好为人.妻子的准备,却在服侍她就寝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她什么话都不说,反倒引起她的不安。她只好安慰她,什么都没有发生。 同塌而眠,君子之约。她守着那个秘密,听她描述她的心上人。当知道那也是个女子的时候,她更为震惊,对她也更为好奇。那是怎样强大的内心,才承受得住如此惊世骇俗的感情。她也渐渐明白,她对此的执念。 她第一次同她逛街,遇见无赖口出恶言。她充耳不闻,她却禁不住动怒。她安慰她,别人怎么看她都不要紧,只要你不那么想就好。这既是安慰,也是她的心里话。那一日,她从她口中听到“谢谢”二字,可她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未想过要她道谢。 她第一次对别人的事情这样上心,第一次不计后果去为另一个人打算,第一次为一个女子撩动心弦…… 大战前夜,她疑心她有心事,她却只想听她抚琴。她为她想好退路,她无以为报,只有一封休书奉上。“若我不归,你可改嫁。”……你可知,除了你,我不愿再嫁他人。 最后一次为她抚琴,便是此刻,低缓的琴音,似乳燕呢喃,静静地,轻轻地,环绕在耳边。 忽然听得羽调一错,她轻轻颦眉,琴音戛然而止。怅然若失。 惋叹一声,知音不在,又与何人听?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戳一下文案下面那个粉色的条条,就可以包养作者君o(≧v≦)o~~ 所以……你们还在等什么呀~~~~!!! 第91章 夜幕降临,童霏部队行在山间,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前行,愈走愈接近袁绍属地。郝萌心中生疑,毫不避讳向童霏问起,他道:“前方乃袁绍地界,赵将军的意思是?” 童霏反问:“将军为何不好奇这一路上我们避过各个重要关卡,只走山路、水路?” “末将以为……赵将军是要制造奇袭。” 童霏点点头道:“的确是奇袭,却不是所谓的收复董卓余部。”她见郝萌疑惑地望向邺城方向,又道:“郝将军,攻占邺城可好?” 郝萌闻言,不禁两眼放光,热血澎湃。久居长安,驰骋沙场的快感几乎快要忘却,听得童霏这样提议,恨不得立刻全军疾速前进直奔邺城。他笑道:“末将听令。” “前方一处关卡,是通往邺城的必经之路,郝将军不必绕行,直取即可。稍后慢行到邺城外三十里处扎营,切记,慢行。”童霏继续说道。 郝萌听得她好似将自己排除在外,性格直爽如他,必然要问个分明,“赵将军有何计策尽管说出来罢,末将定然按将军吩咐行事。” “传令下去,今夜原地休整,明日向邺城方向进攻。”童霏对副将吩咐道,随即又朝郝萌招了招手,叫他附耳过来。 郝萌连连点头,道:“将军万事小心。” 此处距离前哨关卡不到百里,全军安营,等候天明以后突袭。童霏浅眠,休憩片刻便换上一早准备好的常服,单人匹马率先离开。 这比童霏预计的早了几个时辰,但一想到自己离甄洛越来越近,便再不能安睡,一颗心早就已经飞到了邺城,想着要在攻城之前见上一面,再抱一抱她,告诉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那样迫不及待,已经不能待到天明了。 一路快马加鞭,童霏赶在天明时入城,寻了间客栈先将马匹寄存,然后才悄悄来到袁绍府邸。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她清楚地知道哪些地方会有士兵巡逻,哪些地方是死角。所以她很轻易地就避过那些守卫,来到她最熟悉不过的房间窗外。 越靠近,越是紧张,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几乎是屏着呼吸又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 窗半启,隐约听见屋内有响动,有人正坐在镜前梳理妆容,她穿着有如莺羽的锦绣衣裳,轻盈的衣襟上勾了几朵春花,宛若豆蔻年华的少女,脉脉含情。乌黑如云的发髻低垂,斜插一枚金钗,钗上坠着的垂饰随着她描眉的动作而晃动着。 童霏望着这情景,想张口唤她,可是话语纠结在喉,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童霏想说“我回来了”,可也清楚地记得,她曾说过叫自己不要再回来,让她失望了,没能让她如愿,她会不会怨自己? 童霏也想先问“我走以后,他有没有为难你?”可是,这个女人,那么坚强、那么自主、那么明白自己想要的,实在不需要任何人担心她过得好不好。 童霏看了一阵,悄声推门而入,忍着想要抱她的冲动,在她身后调笑道:“袁熙不在,你倒画给谁看?” 背对着童霏的女子轻敛蛾眉,淡然一笑,透过镜子望向身后,道:“有人不是已经看了许久了么?” 得理从不饶人。这就是甄洛。 童霏再不愿忍耐,双手扶住她肩膀,转过她的身体面对自己,不待她再次开口,已然倾身过去吻上她的薄唇。 还是那样冰凉。 积攒许久的感情顷刻迸发,童霏一时忘了情,试着将舌尖卷入她的口中。意料外地没有被推拒。 那一时间,甄洛似乎也忘了高贵的姿态,忘了该有的矜持,忘了保持镇定,忘了童霏不应该回来,反倒双手攀上她的颈项,细细回吻着。 在童霏离开的那些日子里,甄洛也曾问过自己,是真的不希望她回来吗?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她回来又能做什么呢?她们的命运早已经注定,哪能那么轻易就被改变,她对此从不抱任何奢望,或者说,是幻想。她以为,不切实际的东西,包括感情。 早在童霏站在窗外的时候,她已经从镜中看到了她。只是一直忍着,忍着不先发问,忍着当没看见一样。却禁不住心底一阵欢欣,她不得不承认,她在见到童霏的那一刻,尤其是见到童霏安然无恙的时候,她内心是极欣喜的。她也想像平常女子一般,娇笑着,推开门去投入爱人的怀抱。可是……她是甄洛。 她始终保持着理智,应对自如,却在童霏亲过来的时候,将那一切都抛诸脑后了。 她反复地吸吮着她的唇瓣,像是细诉那些没办法说出口的羞人情话;她圈紧她的颈项,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感受到她的温度才让自己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 她们紧紧相拥,唇齿相依,半刻也不想分离。 直到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小姐!不好了!” 甄洛慌忙将童霏推开,童霏也未多做思考,转身躲进还垂着帘帐的床中。两人均略显慌乱地等着那个声音的主人进门。 泠雪直直闯进屋来,口中仍然是那一句“小姐!不好了!” 甄洛缓缓起身,低首整理衣衫,泠雪一向心细,鲜少连门没关这样的细节都忽略,而且泠雪自幼跟在她身边,性子也学了她的从容,几乎从未有过眼下这种慌张的情况出现。她喝斥一声:“何事大呼小叫,往日教你的礼教都哪里去了!” 泠雪被她这一喝,倒按下了一部分的心慌,意识到自己连房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而小姐是绝不可能替自己开完门以后又回到梳妆台前的。她起了疑虑,却只字未提,因为此刻这些已显得微不足道了。她顺了顺气,才尽量清晰完整地说道:“小姐,我方才听换班的守卫说,城外要道的关卡被人突袭,张将军正要亲自去支援呢。以如今城内的守兵数量看来,恐怕要守不住。” 甄洛不禁皱眉,袁家与曹操正在交战,胜负未分,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趁火打劫?她忙问:“是什么来路?” 泠雪摇头,“没有旗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天才一亮,就忽然出现在关卡周围,待到守备的士兵看清阵仗,也已经来到近前了。报信的人说,恐怕已经要失守了。” “对方有多少人?” “约万余人。” 甄洛当下一思忖,对方没有旗号,显然是不想叫人认出,这一万兵力,恐防有诈。她急道:“泠雪,你速去城门替我向张将军传个话。”她顿了一顿,想起童霏还藏在屋中,想说这不知名的部队和童霏几乎同时出现,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于是余下的话是悄声在泠雪耳旁说的。 童霏躲在帐内,侧耳听着,她们口中的张将军,应当是张郃,张郃提议去支援没有错,按常理应当去救。甄洛对泠雪耳语的那几句,她也大概猜到,大意是叫张郃固守邺城,甄洛的担心也没有错,因为不知道敌人底细,主将贸然率军出城,恐防敌人伺机偷袭后方。这援兵又不可不派,但最终都将要舍弃那个关卡,退守邺城才是上策。 童霏了解甄洛,所以来偷袭后方的,只有她一人,就算甄洛猜到那些军队是自己带来的,却也不会想到这一点。但童霏也惊讶于甄洛居然能对张郃传令,不知她又助袁熙做了什么大事,才令城中守将都对她恭敬有加。 泠雪临走偷看一眼虚掩的帘帐,强按下心中疑问,匆匆离开。 甄洛这才松一口气,转身走到床边坐下,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回来?” 童霏猛然从身后将她抱住,答:“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信吗?” 甄洛轻笑一声,依然没有回头,淡淡道:“你不该回来。”她知道童霏不可能将她忘记,即使走的时候那般决绝。可她又希望童霏忘记她,她明白自己想要的,即使童霏现在回来了,也给不了她。 童霏没有回答,而是再次扳过她身子,又要亲吻,却被甄洛偏头一躲,躲了过去。 甄洛道:“方才那一次,怪我自己意志不坚定,但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来轻薄我。” 轻薄?她居然会用轻薄这个字眼,童霏自嘲地笑笑。不满地问道:“亲吻自己心爱的女人,何时也成了轻薄之举?” “若那人不爱你,便是轻薄。”甄洛这才仔细看过来,一双美目直视童霏,目光在其眉眼长久流连。心道,多日不见,这孩子,是愈加地俊逸了。那眉眼还是她熟悉的眉眼,却也因着她隐藏了淡淡的忧伤。 童霏笑着捏过她的下巴,语气异常坚定,“你在说谎,不然,早在泠雪闯进来之前,你就会喊侍卫过来才对。” 甄洛缓缓摇头,“是你在自欺欺人。” “你休想再用同样的招数气走我!”童霏说完又朝着那久违的红唇吻了下去。此刻,她不想与她争论这些,她说不过甄洛,只会一而再被甄洛气恼。所以此刻,她只想狠狠地亲吻怀里的女人,看她能嘴硬到何时。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蔡昭姬,我想不用我剧透大家应该也能猜到一点吧? 上周作者君太忙,留言都没来得及回复(┬_┬) 求安慰,求戳文案下面那个粉色的条条~~~(>﹏<) 第92章 这一刻的亲吻,毫不温柔,激烈而愤怒。 童霏毫不留情地在甄洛的唇上反复蹂躏,甄洛抗拒,咬紧牙关阻挡她的入侵。童霏于是抱紧她,探出的舌尖引着她放松精神,找准时机撬开牙关,长驱直入。甄洛想要推开她,却被她越抱越紧。 缠绵而火热。 甄洛无力抗拒。 那火热的亲吻,甚至不知足地从唇上蔓延到颈上,那般疯狂,就好像是要把压抑着的全部怒火都全数倾泻到唇齿间似的。 童霏动手扯开了她的衣领,雪白细致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她感到一丝凉意,只是才刚刚感受而已,又立刻被童霏微烫的唇舌所覆盖、吞噬。 她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童霏的唇角露出满意的笑容来,继续在她颈间或吻或咬,细微的疼痛,难耐又磨人。甄洛压抑着心中的情感与欲念,忍着不呻.吟出声,却是再没办法推开童霏,也再没办法不在这样的亲吻中沉沦。 她勾着她的脖子,有意无意回应。 童霏唇上的热烫温度,总能令她狂乱,总能令她失控。她常常会想,这个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的人,真的能够夺走她的心么?然而,可以让她瞬间忘了自己,忘了周遭事物,忘了毕生所追求的一切的人,除了童霏,还能有谁? 趁着喘息的时刻,童霏的脸颊紧靠在甄洛颈间,稍显凌乱的呼吸就喷洒在她柔嫩的肌肤上。童霏贴近她的耳边,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这么多个日夜,你有没有哪怕一刻,会想起我?” 甄洛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没有!”尽管身体上无法抗拒,嘴上却依然倔强地不肯承认。 “又在说谎。”童霏嘴角噙笑,她已经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这句话,要反过来听才行。甄洛不可能没想过自己,初进门时的那个吻,已经表露了她的心迹。 童霏想顺势就将她压倒在床榻,谁知这时,外面又传来叩门的声音。 甄洛趁童霏失神的瞬间,挣脱她的怀抱,起身边整理衣衫边朝门口走去,童霏只得又钻进锦被之中躲了起来。 来人又是泠雪。 童霏怨念一声,心道这丫头有什么话不能一气儿说完么? 泠雪这次没有慌张的表现,虽然也是表现出急切的样子,却俨然不似方才那般,见甄洛来开门,也未敢直视她,只是低头汇报道:“小姐,奴婢在途中与张将军相遇,已经将小姐的意思传达到了。” 甄洛神色如常,问道:“张将军怎么说?”任谁也看不出,她刚刚经历过怎样一番意乱情迷。 “将军说,他也是正要来府上问过小姐的意见,如此他便按小姐计划行事。张将军还说请小姐宽心,他定会拼死保住邺城。” 甄洛安然点一点头,便没再问话。她见识过张郃的才能,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敌人既然是来突袭,便不会带很多粮草,只要能守住三日,光是消耗战,敌人也未必能撑得下去。 泠雪忽然忆起方才见床上的帘帐还未卷起,忙笑道:“奴婢真是糊涂,忘记为小姐整理床铺了。”说完举步朝床侧走去。 甄洛“嗯”了一声回应,还在思量那敌军的来历,猛地想起童霏还在里面,也急忙跟了进去。 泠雪正利落地卷起帘帐,甄洛见不到童霏的身影,以为她已经离开,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到床榻上那起伏不平的锦被,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在泠雪正要伸手将被子抖开之时,忙唤一声:“泠雪……” 泠雪转头,“小姐?” 甄洛的步伐明显比平常快了一些,却还面色沉稳地走至床头,漫不经心道:“放着吧,我还有些倦意,正要再多睡些时候。” 泠雪愣了愣,若是往常小姐这样说,她一定会觉得高兴,因为自从赵副将离开以后,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过想要多睡的时候。可是眼下有人正在打邺城的主意,小姐如何还能安心休息?难道是真的对张将军那样放心么? 她犹豫地看向甄洛,明明小姐已经理好妆容,如果一早准备要睡,为何又要上妆呢? 跟在甄洛身边那么久,泠雪直觉这屋子里是有什么秘密存在的,只不过那不是她该问该想的。她没再多话,欠身退出房间。走出几步以后,又觉得不放心,便在距离房间不远的地方守着,心想万一又有什么突发状况,自己也能够及时通知小姐一声。 泠雪退出房间以后,童霏才推开压在身上的被子,笑问道:“为什么怕泠雪看见?” 甄洛面上波澜不惊,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赖在床上不肯走的人说道:“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的表情虽然冰冷,却掩不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温情。 童霏坐起身,握住她的手,满目柔情,“我说过,为了你。”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甄洛冷冷地回应,用力将手自童霏手中抽出。 “走是一定要走的,只是……不会一个人走。”童霏又去握她的手。 甄洛躲闪着,嘴上仍旧不饶人,“痴心妄想。” 童霏不以为意,再一次抓紧她手时,用力一拽,甄洛便跌坐在床上,“你会跟我走的。” 她双手抵在她的胸前,看着她眼中窜起燃烧着的火苗,便已经明白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偏过头去,“我既不愿意,你如何带我走?” 从前没办法做到的事情,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能做到了吗? 她不曾想过,这一偏头,恰是把那一截瓷白的颈项展示在了童霏面前,轻易地将弱点又暴露给了童霏。 童霏再次拥她入怀,沿着耳后轻轻亲吻,稍一用力就欺身将她压倒在床榻,轻声在她耳边道:“你会愿意的。”而后,是细致柔和的吻,落在那微微翕动的唇边。 甄洛缓缓闭起了眼睛。 为何,总是在这样的亲吻中迷失自己…… 纵然孤傲如她,也要在这样的柔情中化作一潭春水了。 长久以来的思念,那些回忆,那些情意,都融在了这缠绵的吻中。 童霏看着甄洛的表情变化,禁不住气喘地开口:“为什么你不问我这些日子以来,都经历过什么?你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 甄洛当然好奇,只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关心和在乎,态度仍然显得强硬,她道:“这些与我何干?” 童霏无奈笑笑,连日来的奔波使得她身心疲倦,她再没力气和甄洛斗嘴,翻身在床上躺好,只是手臂还紧紧搂住甄洛,道:“我困了。” 甄洛闻言就要起身,却挣不脱童霏的怀抱。童霏又道:“别动,等泠雪再来,我就会走。” 甄洛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她果然还是要走。那还回来这里干什么?只是来撩拨自己,还是借地方来睡觉?几个月不见,甄洛感觉到童霏身上的巨大变化,她很想知道在童霏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人,但是心思却愈来愈叫她猜不透了。 躺在身侧的那个人,好似已经熟睡,呼吸均匀,心跳平稳,甄洛这时才卸下那一脸的伪装。她看着童霏,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她本可以起身离开,却心软地反手也将童霏拥住。还是那样瘦,她心底感慨一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一张脸,又心疼起来。你要怎么带我走…… 原本沉淀下来的心,在童霏再次出现以后,又被搅乱了。 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每次,童霏再说出要带她走的话,她有一瞬间险些立刻就要点头答应,和童霏浪迹天涯也好,四海为家也罢,她想要那么放肆一次。可是这瞬间闪过的念头,最终还是被理智所击破。 悠然不觉日暮,童霏安静睡着,甄洛便在一旁安静看着。她不知道童霏是真的太累,还是不愿醒来,她心中也不希望她醒来。任性地不想让她这样快就走,却又没办法跟她一起走,自相矛盾。 若早知情之一字,如此磨人,她断然不会沾染。只是一切都太迟了。 她叹一口气,童霏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她试探性地动了一动,童霏又将她紧紧抱住。她知道童霏早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童霏缓缓睁开眼睛,万般不舍。 “申时。” 两人不约而同在心底叹一声,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童霏见泠雪还没过来敲门,不禁想到郝萌这人太过实在,让他慢行,也真够慢了。她还想多跟甄洛说说话,但一想到今后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也便作罢。 而甄洛是已经不知道要对童霏说什么了。不愿狠心冷漠再赶她走,也不愿依依不舍地留她,总是在童霏的面前,越来越不像自己。 两人沉默间,泠雪不负众望地出现了,只是这一次脚步较之前平稳许多。泠雪轻轻叩门,试探地问一句:“小姐……” 童霏这才放开甄洛,而甄洛坐起身以后却是说了一声:“进来吧。”她明白泠雪应该猜到屋内的情形,不然为何没有来送午饭? 泠雪小心推门进来,低着头向她汇报最新的战况,泠雪道:“张将军按小姐吩咐行事,让出前方关卡,如今敌人正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这一回,敌人亮出了旗号……” “是什么人?” 泠雪抬头偷看一眼自甄洛身后坐起的童霏,又默默低下头去,“听说是吕布军团……旗号是……赵……” 甄洛讶异地转身,正对上童霏得意的笑容。 童霏起身整装,丝毫不避讳泠雪,低头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笑道:“你曾说过,不会和我私奔,要让我堂堂正正带你走,我就快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小伊伊同学转发了个微博还特意艾特了作者君一下,作者君一看,原来是韩国现任的韩国史上首位女总统在采访中提到,她的初恋是赵子龙,哎呀,连人家总统都来催更了,作者君怎么还能不更啊~~~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大家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有四个字是一定要说的呀~~ #^_^#猜对有奖~~ 第93章 红日渐渐隐没在山后,清淡的月色拉开夜的帷幕。 张郃立在城楼之上,看远方萦萦绕绕地升起了雾气,俊朗的五官不禁舒展开来。阴天,又要落雨。只要这雨下了起来,他便又多一分把握。前次关卡一战,袁军折损近千,敌人来势汹汹,诚然不好对付。如今他手中兵力不足八千,只能拖延时间死守城中等待援军的到来。求援的书信已经送出,只待三日,只要守过三日便好。 他刚刚为战事稍微放松心情,忽见城中东南方向火光漫天,滚滚浓烟在雾气缭绕的夜里也看得极其分明。张郃心下一惊,那方向是城中储备军粮的仓库所在,他即刻唤人来问道:“哪里失火?” 未及士兵前去打探消息,已经有人跌跌撞撞跑上城楼,口中嚷道:“将军!不好了!粮仓失火了!” 张郃即刻命令加派人手全力灭火。待士兵得令退下,他却眉头紧锁,一边注视城中的火情,一边思索敌人的用意。 看来敌军一早派了内应进城,以为烧了粮草库,就能攻下邺城么?他不禁暗笑敌军的天真。即便军粮尽毁,城中米商与百姓也都会愿意将自家的粮食捐献出来,只有三日时间,三日后援兵一到,敌军必败。 正思索间,忽然有士兵来报,说是敌军使者求见。张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回到议事厅安坐,听得脚步声渐近,不禁抬头向敞开的门口望去。只见一俊秀少年迎面而来,白衣胜雪,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未及走到他跟前,已经向他拱手说道:“儁乂兄,别来无恙。” 他霎时有些惊讶,但一联想到那赵字旗号,又了然地笑了起来,起身也回礼道:“子龙,许久不见。” 待童霏一落座,张郃即笑道:“子龙来得倒是够快的。” 童霏唇角也扬着笑意,端起茶碗轻呷一口,“儁乂兄难道不问我的来意么?” 张郃垂眸,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顺着童霏的话道:“子龙来此,必然不光为叙旧这么简单吧?” 童霏笑笑,“此番入城,正是来向儁乂兄劝降的。”她放下手中茶碗,正襟危坐,抬头看向张郃。她语气变得严肃,但那笑意却还挂在嘴边。 张郃低着头不去看她,似乎是从她一进门,就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了。他轻轻皱眉,对着茶碗吹了一吹,将漂浮在上方的茶叶吹去另一侧,看着那些绿色的叶子在水中翻转,语气含着不悦,他道:“你放火烧了我的粮草,还指望我投降于你么?” 童霏朗声笑了起来,没有答话。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就算张郃知道是她做的,也无可奈何。 张郃见她大笑,不禁挑眉向她看去,就见童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于是问她:“你就不怕我将你绑了就地处死么?部队失了主将,不攻自破。” 童霏摇一摇头:“以儁乂兄的为人,非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更何况,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张郃没有反驳她,却是回答了她劝降的建议,他道:“既然子龙深知我的为人,也应该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降的,请回吧。” “真的放我走?” 张郃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战场上见!”当时童霏离开邺城时,他以为她去隐居,未曾想过居然是去追随了吕布。如今,又在主公与曹操大战时偷袭后方,他和她已然没有了往日并肩作战的情义,此一战,他不会留情。 童霏感谢张郃没有问她为何出兵,因为那原因在外人看来是那样幼稚可笑,放眼当今天下,恐怕也没有一人如童霏这般,苦心经营,领兵攻城,只为一个女子。但只要那名女子明白她,懂她,就够了。她就可以不去在乎外人的看法,放手一搏。她还记得自己当时离开甄洛房间时,甄洛面上的复杂神情。 甄洛不会想到童霏会为了她而攻打邺城,谁都不会想到曾经的赵副将掉转枪头是为了二公子的妻妾。 童霏骑着马,大摇大摆从邺城的城门走出。当时她跟郝萌讲到自己的计策时,郝萌格外担心,主将亲自做使者实在是一个险招。她了解张郃,所以从未担心过自己的安全。 张郃身边副将满目疑虑,问道:“将军……为何要轻易将敌军主将放走?”这位副将是新提拔上来的,并不知道童霏是谁。 张郃看他一眼,不屑道:“战场上的事,自然要在战场上解决。” “但如今是非常时期,可用些非常手段。”副将的手紧握佩剑,期许的目光看向张郃,只等张郃转变想法,一声令下,他即刻带兵追出去将童霏捉拿回来。 张郃没说话,转身朝东南方向看去,火势已经扑灭,因为发现的及时,损失并不严重。他又将眉头紧锁,想不通童霏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何苦大费周章呢?论起对童霏的了解,他自问比不过甄夫人,二公子曾在信中嘱咐过,若城中有事,可与甄夫人商议,甄夫人的意思,就是二公子的意思。虽然已经是夜里,他还是决定要再去拜访一次。 xxxx 甄洛在童霏离开以后,就一直静静靠坐在床上。她记不清自己当时说要童霏堂堂正正带自己走的那句话时,是有几分真心实意在内,那不过是当时为了要气走童霏,情急之下说出的狠话。她没想到,童霏居然当真,并且几个月来的音信全无,和今日的突然到访,原来都只是为了她的那一句话。 她险些要感动得流下眼泪。 童霏始终没有放下她,她很欣慰;童霏历尽艰辛来带她走,她很高兴;童霏能在短时间就筹募到兵马,又让她觉得很惊讶。那她到底应不应该跟童霏走呢? 在不知道敌军主将的情况下,单看兵力,张郃守城完全有希望挨到援军到来。可那个人是童霏啊……不可能的事,也能在她那里变为可能。若是邺城沦陷,童霏一定会毫不犹豫带自己走,可若是童霏败了呢? 储备军粮的仓库烧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明白了童霏的意思。童霏也不想真正对邺城不利,并非是攻不破,但童霏更想她心甘情愿跟自己走。她猜,童霏离开自己这里以后,一定是去找了张郃,否则,童霏如何出城? 眼下袁家与曹操的战事吃紧,无暇顾及后方,她也心知袁家的实力早不如从前,不过是因着袁绍的名望在硬撑着。而曹操的迅速崛起,又是袁家的一大心患,听闻曹操知人善用,帐下贤才良将不计其数,她也觉袁家战胜的机会不大。童霏领着区区一万人马就可攻城,可见袁家大势已去。若是跟童霏一起离开,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在此地,她也已经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一直以来的生活,能放弃吗? 她陷入了沉思。 就连泠雪何时将晚饭送来的也全然不知,等她回过神来,泠雪已经又端了新煮的茶来。茶还滚烫,泠雪小心倒进茶杯里,放在桌上晾着,而后才对甄洛说道:“小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甄洛一怔,白日里与童霏在一起,浑然连饥饿也忘记了。“先放着吧。”她轻轻应一声。想不通那些事,她吃不下。 泠雪有些着急,她不知道童霏再次出现对甄洛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但她知道是因为童霏的出现,又乱了小姐的心思。她劝道:“奴婢知道小姐在想事情,但也总要吃饭才对,想来小姐要思考的事情也是极费力的,那么就更要吃饱饭以后才有力气去想呀。” 甄洛无奈笑笑,抬眼望了一眼笑意盈盈的泠雪,“泠雪啊泠雪,你这名字果然没有取错。” 泠雪含羞一笑,道:“奴婢知道,泠,清水也,小姐当日为奴婢赐名,便是希望奴婢成为清透轻妙又冰雪聪明的女子。” 甄洛于是笑着来到桌前,听泠雪的劝,简单吃了几口。 夜色渐浓,她还心系战况,说不上是为守城将士担心多一些,还是担心童霏更多一些。 泠雪叹息着撤走碗筷,勉强安慰自己,好歹也吃了一点。她打开门向外走去,正见张郃远远地朝着这里走来,只得又退回来向甄洛知会一声。 甄洛没想过张郃来得这么快,她以为总要等到天亮她考虑清楚以后,看来童霏给张郃也施加了不小的压力。她对泠雪吩咐道:“你去忙你的事吧。” 张郃见泠雪离开,却也未敢迈进房门,只是站在门外与甄洛对话。他便将与童霏的对话如实相告,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以后,才问甄洛下一步的安排。 甄洛半晌没说话,只顾看着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直到话都说完才敢偷看一眼她的神色,没有半点逾越。 她不禁在想,如果当初,她和童霏之间一直保持像这样的安全距离,不曾越距,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烦恼了。怪只怪,当时自己已经对童霏推开了心扉。 她应该帮谁?帮袁熙守卫好邺城,还是助童霏带自己远走高飞?一方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另一方却是自己倾心相许之人。一个能令她衣食无忧,高床软枕,一个能让她脱离苦海,逃出生天。她如何选? 未免张郃等得不耐烦,她才开口道:“且容我想一想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疾而重的脚步声,随即听得有人高呼一声:“将军!敌人有异动!” 甄洛几乎和张郃同时讶异地出声—— “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日常常加班到深夜,各种心烦意乱。因为是年底嘛,两个人都很忙,一天之中除去睡觉的时间见面不超过三小时。 昨夜深夜归家,夫人向作者君大吐工作上的苦水,之后询问作者君的意见。 作者君:那你要让他知道你生气了呀 夫人:可是……%&……&&……% 作者君:那你就别跟他说了 夫人: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作者君无奈:那我给你意见你还不听,你就按你自己想的去办吧 夫人:你怎么这么不耐烦?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 作者君也委屈了:你以为就你有烦心事啊?你以为我很好过啊?……【= =但是最后还是狗腿地细声细气去安慰她了…… 然后作者君正好瞄到电脑屏幕上一条关于星座的微博。 作者君:你看这上面都说了,要射手座天天忙着安慰人,忙着猜心思,忙着被人拴住,还不如直接打他让他痛快点…… 话音未落,夫人的拳头已经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作者君疾呼:哎!别打脸,还得见客……户呢…… xxx 现在公布上一章的答案:生日快乐 那一天是作者君的生日啊啊啊啊!没猜出来的都去面壁去! 猜出来的孩纸们的礼物是——待到本文完结时,拥有点播番外的权利。 最后~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祝像作者君和夫人一样苦逼的加班人士明天不要再加班了t.t 第94章 童霏的突然进攻,着实令张郃措手不及。他问不到甄洛的建议,他也不能多待,急忙往城门处赶回去。夜里的雾这样大,无论攻防都不易,他以为至少要等到天明才会有动静,没想到对方是这样迫不及待。 前方探子不断回报敌军位置,张郃立在城头,紧抿双唇,他对邺城的城防充满信心,虽然面对的是强敌,他还是有十分的把握能够战胜。他一早命令弓箭手待命,若敌人兵临城下,他便死守不出城门。 敌人比他想象得来得要快,看不清人脸,只能看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影正在朝城门靠近,他随即下令:“放箭!”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向城下高举赵字大旗的军队,只听得箭矢穿透甲胄的声音,却不曾听闻哀嚎。雾气太浓,弓箭手本就看不清前路,如今连敌人的痛呼声音都听不到,不禁对自己的箭术也起了疑心。不服气又是接连放箭,城下军队依然静得出奇,好似一支幽灵军队,弓箭对他们毫无杀伤。 张郃即刻喊停,凝眉细听了一阵,敌人不动,不上前也不后退,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难不成是全都中箭身亡了?那也总该有一点声响才对。 此时,城下那些黑色身影忽然齐齐向后撤去。张郃张郃暗叫一声,不好!中计了!忙又下令:“放火箭!” 又是一阵箭雨飞过,撤退中的敌军接二连三倒了下去,火势很快蔓延开来,但也只拦截了队尾的小部分。可是一直不曾闻听敌人哭号,张郃正疑惑间,忽然听得一声粗犷汉子的喊声:“多谢张将军借箭!” 张郃气极,正要传令士兵出城去追击,却被身旁副将拦了下来。 副将道:“将军,小心有诈,前方大雾,不宜行军作战。” 张郃懊悔地一拳重重击在城墙石砖上,拳头离开的时候,砖墙上的沙粒沾染了红色的血迹。他太大意了,雾气这么重,敌人怎么会真的上前来送死? “将军……”副将又唤一声,“将军,前方来报,被射中的……是草人……” 张郃阖上眼帘,几月不见,赵子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赵子龙了。这一战,他失了先机。他听见副将低声咒骂了几句,料想定是后悔当时应该全力阻拦自己,不该轻易放走敌方主将。 这是一个注定无眠的夜晚,童霏帐中灯火通明,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郝萌正在向童霏汇报借箭的成果。 “城中守将有何反应?” “一定是被我那句话气得咳血吧。”郝萌说完又笑了起来。 “今夜,可令弟兄们继续安睡,敌人经此一役定然不敢妄动,明日好戏才要上演。” 郝萌领命退下以后,童霏倚在椅中,想象着张郃被激怒的样子,如果他听甄洛的话固守,那么童霏想要攻城,就要多费些时候,也为彼此多添了伤亡。 成败只在明天了。她不会给他们机会等待援军接应的。 第二日清晨,童霏亲自率军又佯攻了两回,搅得城上守军人心惶惶。张郃几欲提枪跨马出城,几次又被劝住。 到了正午,前方又来军报,说是百里之外发现曹操军队的行踪。张郃当机立断,先出城迎敌,挫一挫敌人锐气,杀退城下的敌人,再去击破曹军。 见张郃终于肯出城,童霏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下令全军突击。两队人马厮杀在一起,童霏杀入重围,提枪直上,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长枪舞动,如梨花绽放,似瑞雪飘飘。 张郃跃马上前,与童霏照面,毫不犹豫一枪刺出,童霏身子一斜,举枪去挡。双方你来我往,不见胜负,忽然张郃一枪朝童霏头顶猛刺过去,童霏一闪身,反手将银枪挥出,正打在张郃的铁枪枪尾。张郃直觉虎口剧痛,手一松,铁枪被挑了出去。于是抽出腰中佩剑,大喝一声又朝童霏攻去。童霏索性也收起长枪,反手抽剑去迎。 张郃被她之前那一招震得右臂好似失去了知觉一般,连带着那半边身子也跟着酸麻,只得左手挥剑,没几下便被童霏制服,从前两人无论枪法剑术都能战个平手,这一次张郃显然不敌童霏。长剑架在颈前的时候,张郃在心中暗叹,自己的武艺,与眼前这少年将军的武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童霏唇角扬笑,明澈的双眸直视张郃,道:“儁乂兄,承让了。” 张郃看她一眼,却是别过头去,气道:“要杀便杀,我输得心服口服。” “你怎么会觉得我要杀你呢?”童霏有些讶异,斩杀敌军主将,纵然能够大振军心,能够打击敌人士气,可是她面对的是张郃,她怎么下得去手? 张郃冷笑一声,“妇人之仁!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战场再见,我定不饶你。”今日一战,他就算输了也没有遗憾,他尽了全力,技不如人也怪不得谁。如果换成是他将剑架在童霏脖子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战场之上,没有人情可讲。童霏如此心软,一定会后悔,也一定会在这上面栽跟头。 童霏脸上的笑意未散,转头令将士对袁绍军放话,主将被擒,若他们弃城投降,便可安然无恙。 张郃闻言又冷笑道:“你还是杀了我罢,宁死不降。”他说着,就着剑锋便要刎颈自尽,童霏及时将剑收了回来。 “儁乂兄,你这是何必呢?你难道还看不出,我并非真心要夺城?我要的不过是城中那一人而已,事成之后,城还是你的。” “你说什么!”张郃觉得眼前的人一定是魔障了,哪有攻陷敌人城池不为据为己有的……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吗?为了谁? 他眼前恍惚闪过甄夫人的面容,和夜里她脸上那看不分明的复杂神色。 他嗤笑一声,“子龙,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邺城花落谁家还是未知,纵然我败给你,可是曹操的军队就在路上,眼下也差不多要到了,你胜得过我,却未必胜得过曹操。” “曹操军?”童霏一挑眉眼,“你说的可是他们?”远处,马蹄声踏踏而来,一队骑兵卷着尘雾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 张郃正要答是,那支队伍已经来到童霏阵前,为首的将领突然跃下马来,来到童霏身前拱手一拜,道:“将军,末将功成归来。” 原来不过是瞒天过海、声东击西之计! 张郃心中不服,大喝一声:“邺城将士听令!誓死不降!” 童霏摇一摇头,叹道:“袁公大势已去,儁乂兄何故做无谓的牺牲?此次攻城,你我都心知,拖延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你以为袁公真的会及时派兵回援么?我说过,我只要那一人,只要她跟我走,我保证不会伤害邺城百姓一分一毫,况且城中将士都是儁乂兄的生死兄弟,如此一来也可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童霏无奈冷下面孔,既然怎么劝张郃都不肯投降,她只得用非常手段了。“你不是说,他日若再与我在战场重逢,定不绕我么?倘若你死了,又如何重遇?” 她军中士兵又向城中喊话,城内副将见张郃被擒,思量再三,终是举了白旗。 童霏带着一队骑兵进城,按照与张郃约定的,留郝萌和大部分军队在城外。其实早前她从邺城回到军营时,并未计划当夜就去奇袭,而是对郝萌坦白了自己出兵的缘由。她打算的是,郝萌若是鄙夷她的做法,便不叫他与自己一同犯险。谁料郝萌却道:“末将还有命活到今天,全是将军所赐,将军命属下攻城,毋须缘由。” “从前你们一直好奇为何不见我把正妻接到长安,那是因为她人在邺城。” 郝萌未加思索,答:“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将军何不趁热打铁?趁着袁军尚未部署,来个出其不意。”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借箭与佯攻激怒张郃出城。 童霏进入邺城,并没有像邺城百姓所惧怕的那样烧杀抢掠,反而根本无意惊扰百姓,只一路朝着袁府而去。 守备将士投降的消息,一早传遍了城中。袁府上下也是人心惶惶,袁老夫人即刻召集府中女眷在她处汇合,有下人回报说,甄夫人有话带给她,她听完以后,暗叹一声,又着令众人散去。 袁熙的正室听闻此事,笑道:果然是红颜祸水。 也不去管她。 甄洛以为自己会觉得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但她却只是淡淡地问泠雪:“泠雪,你觉得……我应该出去么?” 她知道,童霏的军队,就在大门外。 泠雪想了一想,道:“小姐在哪儿,泠雪就在哪儿。” 此时,还由得她选么?甄洛自嘲地笑了一下,从来都没有人能逼她做任何决定。 她低眉垂眸,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跨出那一道门,不仅仅是离了袁家,也是将要偏离她一直以来的路。 她出了大门,只见马背上的少年对着自己伸出手掌,身姿翩然,笑意盈盈。 她克制着,不把手递过去。 即便是此刻,她的脑中依然在念着亲人,她的家族,她家族的荣耀……用这一切所换来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可是早前的生活,又何尝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犹豫着,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愈来愈深,掩于袖中的手便要顺势递了过去。 却突然,被马上那人揽腰抱起,快速转出了城门。 此后,城中流传,城破之日,甄夫人被贼人掳去,至今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先来个小剧场吧。 某天和夫人饭后去遛狗。 作者君牵着狗子,和狗子一起欢快地奔跑着,欢快到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离家太远。 夫人:打车回去吧 作者君:打个屁车!再走一会儿就到家了,你看我们俩玩得正高兴呢。 继续牵着狗子又欢快地跑了几分钟,狗子跑不动了,作者君抱着,也走不动了。 作者君:诶~要不咱打车回去吧 夫人:打个屁车!咱俩都没带钱包! 于是,夫人牵着作者君和狗子一同回家…… xxx 2012年的最后一天了~~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感谢各位在这一年中对作者君的支持和关爱,即将到来的一年里,作者君会继续努力,好好码字,天天向上~! 第95章 天色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原本就是有雾的天气,更是将夜色提前了几刻。城墙之上燃起了熊熊的火把,映着两军将士各异的神情。 童霏与甄洛共乘一骑,她的手一直揽住她的腰,片刻不曾放松。在离开袁府门前的那刻,甄洛问她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愿意交付,童霏却还要做出强抢之势。 因为……我知道你是心甘情愿的便好,世人无需知道。 甄洛再没说话,只是将身子慢慢依偎进她怀里,默默阖上眼帘,是非对错已经容不得她再去考虑了。从她踏出袁府的那第一步开始,她已经替自己做了选择,此后无论再发生什么,无论有怎样的结果,那都是她应该承担的。 她从未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过,今次也不例外。 今后童霏带她流离失所也好,归隐山林也罢,她只想为心中的那个自己活一回。哪怕那只是一个美好的幻影,哪怕欢娱的日子或许不会长久。只是想要在自己还能把握的时刻,与童霏在一起。 世界顷刻变得很安静,她只听到周身呼呼的风声,和耳边童霏那坚强有力的心跳。只要和童霏在一起,就可以忘却所有的烦恼了吧? 在她二人出城的同时,泠雪也被士兵接了出来。行至城门处,童霏抱着甄洛下马,视线正与人群中的张郃相遇。此时张郃虽然已经脱离了压制,却被童霏部将围在一处,赤手空拳也做不得怪。 童霏想着,自己公然带走甄洛,势必会牵连张郃,即便将邺城还给他,也弥补不了什么,袁熙也定然不会放过他。她又想到,将来有一天张郃也会归降曹操,与其被奸人设计,不若借此机会早些脱离袁家。 她命人去替甄洛准备马车,自己则与张郃借一步说话,她道:“如今曹操的实力不容小觑,袁公此次胜算不大,儁乂兄还应早做打算才是。” 张郃冷哼一声:“你在暗示我要投降曹操?笑话!即使今日你来攻城将我生擒,我亦不曾投降,不过是……” “儁乂兄切勿言之过早。当今乱世,只有贤明的君主才能平定天下,儁乂兄从军,为的难道不是替明君征战四方么?” 张郃叹一声,道:“我此心,忠于汉室,忠于主公……” 童霏打断他话,“愚忠!” 无论是从前的吕布,还是眼前的张郃,都还对这残破的王朝抱有希望,最终也会被这希望所累。 张郃没反驳她,反而规劝她道:“终有一天,你也会被自己的妇人之仁所害。” 童霏低头笑了一下,“我知道,就像我不能劝服你一样,同样的,你也劝服不了我。” “下一次再见,我必将拼尽全力!” “好!下一次,我也不会留情!” 送走童霏,张郃接到袁绍书信,信中道:吾与曹操决战官渡,委实已无兵可派,尔当死守邺城…… 他轻笑着,将书信扔进火盆焚烧。无兵可派…… 为与曹操争霸,后方的人马已经一再调去前线,否则也不会给童霏可乘之机,为了袁绍的私心,便要罔顾这许多将士的生命么? 他目送那队人马远去,只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叹息,从前,他希望做一位大将军,为明君征战天下,如今…… xxxx 作别张郃,童霏率军又回到先前扎营的位置,要么带甄洛回长安,要么带甄洛远走天涯,眼下只有这两个选择。她心中早有了去向,却还打算先问过甄洛的想法。 夜色渐浓,雾色淡淡散去,看情形,明日会是个晴好的天气。军帐之中,只剩童霏、甄洛和泠雪三人。 泠雪到此时还处在惊讶的情绪里不能走出来,她没有想过小姐会真的跟赵将军走,虽然她也不希望小姐留在袁家。嫁给袁熙,小姐有多委屈,她一直都看在眼里,赵将军的出现,无疑会助小姐脱离那个苦海,但保不准又落深渊。前途未明,如此草率的决定,倒不像小姐以往的作风。 淡淡的火光带着暖意落在那一双深情对望的人身上,泠雪看着眼前这画面,不由自主叹一声,如果这就是小姐想要的,那么今日种种,也都能令人释然了。 泠雪知趣应该在此时退下,却还忍不住开口道:“将军可知,今日是小姐的生辰。” 童霏眼中闪过惊诧之色,如此说来,倒是十分巧合了。她递给泠雪一个感激的笑容,感谢泠雪的提醒,而后才又转过头来看向在身侧坐着的甄洛,道:“这礼物,你可喜欢?” 甄洛却只是淡笑不语。泠雪低着头缓步退了出去,余光只见那二人牵了手转到了屏风背面,她将厚重的卷帘放下,遮挡了屏风上那两人的影子。 风卷着烟尘吹过,泠雪揉着被风沙迷过的眼睛,慢慢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远处有士兵在列队巡逻,有序排列的营帐,迎风招展的旌旗,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无不暗示着,这是怎样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她想,如今的赵将军,确实更配得起小姐。 她回望一眼刚刚步出的那营帐,由衷替甄洛感到高兴。 营帐之内,甄洛靠在童霏的怀中,嘴角依然有淡淡的笑意,明眸掩盖在卷翘的长睫之下,晶亮晶亮的。 童霏用身体支撑着她的重量,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虽然没有语言交流,但仅仅只是这样抱着,已经让童霏觉得怀中充满了充实与心安,舍不得放手。 等了那么多个日夜,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等到她心甘情愿跟自己走,这幸福来得太快,童霏还不能完全适应,总觉得,假使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一切,包括怀里的人,都会随风而烟消云散。 只有紧些,再紧一些,将甄洛抱在怀中。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紧紧拥抱着彼此,便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那些早已过去的辛劳与委屈,那些怀揣的苦涩与甜蜜,那些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话,都融化在了彼此的温度之中。 “甄洛……”这是她第一次在她面前直呼其姓名。 甄洛缓缓抬头,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努力掩饰心中的躁动,一眼望向那双熟悉的漂亮眼睛,将那眼中的所有情绪都尽收眼底。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么? “甄洛……”童霏又唤一声,手臂越圈越紧,为了这一天,不管经历过什么,都是值得的。 甄洛应了一声,抬手从后面环住她,细嫩的手指在她颈上轻轻抚过。此刻,童霏还身披着战甲,甄洛略一皱眉,就要替她脱掉。纵然已经成为将军的童霏比从前英武,也添了盛气凌人的气势,可是却更令甄洛怀念起从前的童霏来。 从前的童霏总是对自己言听计从,自再见以来,却屡次与自己做对。她赶她,她不走;她故意惹怒她,她却不以为然……是什么令得童霏改变?是世事还是自己? 童霏想要握住甄洛的手,制止她的动作,似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最终童霏还是忍住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绝美的容颜,任由她将自己身上的衣物扯落 “我还是喜欢这样的你。”甄洛靠近只着中衣的童霏,手臂缠上她的颈项,妩媚的红唇几乎贴上她的耳鬓,语调轻慢地说着。 童霏只觉得心跳愈来愈快,甄洛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们两个,其实都是在怀念着同一件事。怀念那时的亲密无间,只是甄洛不愿明说罢了。 待到甄洛这话一说完,还来不及远离的时刻,童霏伸手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又将她拉回自己怀中,比从前更紧。两片薄唇猛地落下来吻上她的嘴唇,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带着流离辗转的苦涩,两个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 愿此刻,天长地久。 愿此生,生死相依…… 一直到不得不呼吸,童霏才不舍地略放开她,头抵在她细致的颈窝上,心跳不稳地深深喘气。感觉到甄洛的身子也在轻微颤抖着,她不禁抬手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长发。轻轻拉扯那束发的玉簪,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 略显焦急的手掌,向她胸前探去…… 她将她压倒在床榻,轻轻覆在她身上,继续刚刚那未完成的亲吻。 甄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与即将溢出口的□,缓缓阖上眼睛,迎接着身上那人火烫的温度,享受着那一种温柔的甜美感触。欢喜得连眼角何时渗出泪水也全然不自知。 莹莹烛火映着屏风上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它们紧紧交缠在一起,片刻也不想分离。直到那光影淡了,灭了,那两个影子依然在黑暗中难分难舍。 童霏一遍又一遍唤着甄洛的名字。 她说,看着我…… 她说,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她说,我会让你幸福…… 甄洛没办法开口回应,因着听到爱人在耳边的呢喃,已经叫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因着童霏的动作带给她身体上的欢娱,她怕一开口就要发出羞人的声音。她只能在暗夜里微微笑着,用一次又一次的迎合去回应童霏。 童霏…… 童霏…… 即便这是无底深渊,我也愿意和你一同堕落……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算是新年礼物吧~~~ 今天是一个适合结婚和私奔的日子啊~~留言的好孩子都会有妹纸的~~! 第96章 孙策在制霸南方以后,决定要北上扩张领土。 此时的北方,势力日趋强盛的曹操与袁绍正在官渡决一死战。为了趁机强袭曹操的根据地许昌,孙策兄妹三人及周瑜一路北上。 也就是在童霏偷袭邺城的同时,江东孙家的军队也攻到了许昌城下。 不同于袁绍的拒不出兵,曹操亲调了五千精兵及上百名斥候刺客返回许昌救援。 孙策的军队已经攻破许昌外城门,就差一步就要攻陷许昌的时候,曹操援军已经攻到护城河外。 纵使攻破内城门,孙家军被围困许昌,也未必能得到好处。 周瑜与孙策背靠着背站在一起,不断有敌兵向他们攻击,又不断被他们杀退。 眼见情况并不乐观,周瑜忧心道:“情况对我军十分不利,不若暂避锋芒,撤回江东吧。” 但孙策其人,是那种就算得不到答案,也会积极向前冲的人。就是俗话说的,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他既然决定要取许昌,就会不遗余力去拼搏,去争取。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孙策手握长剑,冷峻目光中忽然现出少见的柔和,他倚着周瑜的后背,即便隔着厚重的铠甲,他依然能感觉得到来自周瑜身体的热量,正一点一点,因着两人紧紧挨着的背部传递过来。 周瑜是令孙策能够完全信任的人。 孙策握紧长剑,对周瑜说道:“从前我们也有过许多次陷入困境,常常像这样背靠着背作战,我记得你当时说,我是值得你依靠的人,你完全放心把后背交给我。其实我也一样。”有敌人挥刀砍来,他反手挡开,一脚将敌人踹翻,又继续回到原位,与周瑜靠在一起。 孙策继续说:“公瑾……如今,你又是否能够让我依靠?” 周瑜身形一颤,他想回头去问孙策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孙策看着自己的眼睛回答,但是眼下的情形不允许他转身。他只能更加贴近孙策,一边挥刀斩杀敌兵,一边答道:“当然!” 孙策笑着点头,“好……”在又杀一名敌兵之后,他忽然一把握住周瑜持刀的手臂,没有转头看周瑜,而是看着孙权和孙尚香所在的方向,对周瑜道:“你去帮仲谋与香儿,不要让他们受伤,我一个人可以。” “可是……”周瑜怎么放心他孤身作战。 “放心,那样艰难的困境里,我们都活了下来,这次也不例外。只差这一步了,公瑾……”他说着,抬眼看向周瑜,目光中透着期许,唇角微微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可是——” “余下的话,待到胜利以后再说吧。”孙策说完这一句,不给周瑜反悔的机会,先一步离开那传递给他能量的坚实后背,频频挥剑斩杀敌人。 周瑜无奈叹一声,朝着孙权与孙尚香的方向一路杀了过去。 孙尚香身上的箭矢即将射完,一路攻进许昌外城城门,她又拾了一些敌人身上的箭袋,弓不离手,箭无虚发。到最后,指节已经磨出血痕来,她还在不停地射击敌人。孙权一直护在她身边,取得胜利固然重要,但孙尚香的安全更为重要。 纵然前有守军,后有敌人援兵,孙策军队的军心却未因此而涣散,反而愈战愈勇。攻城部队一鼓作气,冲破许昌内城门。城门开启的那刻,军心大振,孙策率领众将士冲杀进去,胜利在望。 然而,真的只差这最后一步的时刻,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一阵冷箭,众人一面击杀眼前的敌人,又要提防敌人的弓箭攻势。孙尚香挽弓射中一个躲在屋顶上的敌兵,发现他并不是普通士兵的打扮,看上去更像是刺客,她接连几箭又杀几名处在不同方位的刺客。 周瑜意识到敌人的意图,大声呼唤孙策,尽力朝着他的方向冲杀。奈何战场上杀声震天,孙策根本听不到,挡在面前的敌人又太多,周瑜拼了命往孙策身边靠近,他的刀尖上滴着血,脸上,身上,手上亦被鲜血沾染。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血迹。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远远地,孙策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似乎在对着他微笑。鲜血从眼前飞溅过去,他看不分明,到底是真的对着自己笑了,还是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周瑜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孙权护着孙尚香也随他一同往孙策的方向聚拢。刺客的目的,终是主将一人。 看着挚爱的兄弟与家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孙策终于体力不支,踉跄着几步向前倾倒在地。后肩处,赫然插着一支羽箭,末进肩头两寸之深。 时间仿佛在此刻忽然慢下了脚步,那刀尖的血以人眼可见的速度,轻飘飘滴落,拍在石板路上,溅起几朵血花。 那三人早顾不得自身的安危,直直冲向孙策跌倒的位置,周围士兵有见着孙策中箭的,也尽力赶过来掩护他们。 起先还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中的人们,心中顷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蒙上了一层寒霜。孙策是军中的灵魂人物,孙策倒了……面对敌人坚韧的防守与后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还能够撑到最后吗…… 周瑜率先扶起孙策,孙权和孙尚香二人在肃清周围敌兵后也一齐呼喊着孙策。孙策稍微转醒,嘴角还保留着那个笑容。周瑜没有看错,他确实是在笑着。 他说:“怎么办呢,公瑾……只差这一步啊……” 周瑜紧紧握住他手,安慰道:“待你伤好……再战!” 旁边孙权听到这话,愤恨地用拳头击打着地面,他们太大意了,怎么能不多留些人在大哥身边呢……可是打起仗来,又怎么会顾及的那样全面…… 孙尚香已经哭花了娇俏的小脸,坚持再战下去,不消半日,许昌唾手可得,可是大哥中了箭,拖延不得……她沉默着,眼泪掉在地上,和蜿蜒流过的血液混在一起。 周瑜用力握住孙策的手,却是转头看向孙权道:“请二公子下令。”他说得十分用力,因为他也不想放弃孙策所坚持的信念,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孙权又是重重一拳打在身侧的石板上,冷然的目光扫过远处的楼宇,扫过激战中的人们,那眼神中,有伤心,有愤怒,有仇恨,有不甘……他大喝一声“撤军——” 声如洪钟,震动了近旁的人们。时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再听不到厮杀声。然而下一瞬,却是此起彼伏的“撤退——”声在耳边轰然开花。 孙权与周瑜一起,护着孙策且战且退。退出一段距离,他忽然发现孙尚香不见了。情急之下,只好又只身返回战圈寻找。 “香儿!”他眼见孙尚香和身边女兵被敌人包围,手中弓箭连番射出,敌人根本近不了她身。孙权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还是要上前去阻止她继续恋战。 他劝:“香儿,快随为兄一同撤出许昌!” 孙尚香倔强道:“二哥,连你也要放弃吗?这是父亲和大哥的心愿啊!” 孙权一怔。说不出话。 孙尚香随侍的几名女兵也同时劝道:“大小姐,二公子言之有理,留得青山在啊!” “大小姐……” “大小姐……” “不必再劝!我心意已决,定要替大哥实现这愿望!你们若要撤,便撤,无需管我!”孙尚香继续勾动弓弦,指尖已经因着疲累与疼痛而微微颤抖起来。 “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孙权怒吼一声,就要上前去抓住她握弓的手,谁知孙尚香却突然向后一缩,躲了过去。 但她没等再反驳孙权,忽然被人从后面打昏了过去。 孙权即刻扶住她,向她身后一看,打晕她的,是她身边常常带着的那名护卫,孙权多次见过,只知是将领步骘的同族,从不知其名讳。他对着那人轻轻点了下头,便背起孙尚香,与众人一同杀出重围。 孙家的军队一路往南退去,纵然遗憾差一点就要得到的许昌在手上溜走,但孙策的安危却比什么都重要。 孙策的伤势一直不见好转,即使箭矢已经被拔去,但那刺客射来的箭中,原是淬了毒的。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军医面对此景亦束手无策,行军只带了简单的伤药,对于孙策的伤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部队撤回江东的途中,孙策时醒时睡,神志有些不清,全军上下无不为之伤心难过的,但都坚信着,只要回到江东,主公就会痊愈,到时再带领他们重返战场。于是不分昼夜,加紧赶路。 孙尚香那日被打晕以后,昏睡了一夜才醒过来,发现早已经在返回的途中时,大怒,遂喝问属下女兵,谁那么大胆子敢将她打晕。 “是属下。”练师纵马来到她跟前。 孙尚香了然地点点头,怒道:“练师……你好大的胆子!”试问她手下女兵及护卫中,有谁敢违背她的指令?除了步练师,她也决想不到第二人。 “请大小姐责罚。”练师说着跳下马,单膝跪在地上,头垂得极低,她当时下得去手,就已经料到会有什么后果。 孙尚香未有犹豫,走过去抽出练师随身佩剑,厉声问道:“你难道不怕死吗?” 练师的头又低了低,“请大小姐责罚。” 孙尚香气极,挥剑就要砍下去,下手时有半分迟疑,迟疑的同时,手腕被孙权握住。孙权道:“香儿不要胡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孙尚香愤然将剑掷在地上,转身去察看孙策的伤势。 孙权没有去追,天边露出一丝曙色,短暂休憩片刻后,队伍又要继续赶路。他弯下腰去拾起那把秀气的长剑,反手将剑柄递予练师。 练师即刻接过去,道:“多谢二公子。” 明明是一句感谢的话,却听不出有感谢的情绪。 练师不经意地抬头,正撞上孙权看向自己的视线。遂问道:“二公子还有何吩咐?” 孙权摇一摇头,眼前这名女子虽然面色有些憔悴,又经历过那一场殊死战争,衣着也有些狼狈,但还是难以掩盖她的秀丽姿容,还有眉间的坚韧与傲气。 好一个步练师。这人,跟他那倔脾气的小妹倒是一个性子。 孙权转身也去看望孙策,像所有将士一样,他也相信大哥一定会痊愈,尽管公瑾整日皱紧眉头不言不语,他也一样相信。虽然希望渺茫,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着为了故事的完整性这一原则出发,有些情节大家或许不怎么喜欢看,但作者君却不能不写= = 据说这篇文会很长,最初的大纲被推翻了嘛,作者君在那之后就再不写大纲了,好多女性角色都要描写完整,脑海里好多个情节……感觉真的是很长很长……所以,大家可以选择性阅读。= = 为什么一定要写基情?这个问题作者君也经常被问到。 首先,本文中的基情描写,与作者君是不是腐女没有直接关系,不过是为了众位女主的感情做铺垫而已。所有基情都是在为百合而服务,记住这一点就好。 第97章 身在吴郡的乔家姐妹,听闻孙策受伤,也着实为着这事心神不宁。 乔莹虽与孙策并没有男女之情,但他到底是她的夫君。这一年来,他们两个面对面单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但孙策对她却是极好的。虽然给不了她感情上的寄托,却在其他事情上,给予她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最好的,最珍贵的,她喜欢的。只要她想要,他都会给她。 他对她十分宠爱,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卸下那冷酷的伪装;他对她十分信任,也曾与她倾心交谈家事国事。他是一个惯会将所有情绪都埋藏在心底的人,但她却总是能轻易就体会得到他的感受。即使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即使他们之间谈论的永远都是政事,即使只是最亲密的陌生人。 自从接到消息以来,乔莹坐立难安,可又怕妹妹乔倩心疼自己,故表面上还假装着镇定,更是常常安慰妹妹。她心中十分不安,虽然信中并未提及孙策的伤情到底如何,只道是中了敌人的冷箭,但为何久不见治愈?为何要回到吴郡才能救治? 乔倩也不说破,她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同一时间,她也收到了周瑜令人带给她的家书,上面只说要她好好陪着乔莹。 乔倩尽力说着其他旁的事情来与乔莹一同打发时光。每日翘首以盼,万一盼来的结果是令人心伤的,那……姐姐的日子,会更苦吧……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万千宠爱,从来都不是乔莹需要的。 乔倩知道,姐姐纵然认命,但也不过是想有个依靠,有个贴心的人,跟她说点体己的话而已。可是光是这样,也是很难达成的。表面上风光着,任谁都要羡慕这两姐妹,但内里的苦涩,只有她们自己才懂。 相对于乔莹,乔倩觉得自己要幸福得多。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乔倩这几天常常提起从前,提起那些快乐的记忆,试着让乔莹放松下来。乔莹也还算配合,从未主动提起过正在回程中的孙策,尽管她心里已经担心到不行。因为她知道,担心也是无用的,面对孙策的伤,她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是令下人到处寻访名医罢了。 孙策回到府上时,身子愈发虚弱,多位大夫一齐诊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中毒这事已经是藏不住了,但这解药却令大夫们都无从下手。 众人连夜讨论,又加派人手另寻名医。 到第二日清晨,孙策忽然醒了。众人又惊又喜,惊喜之余,却又未免更加忧伤起来。 有句话叫做,回光返照。 孙策不单单是醒了,就连头脑都较路上清晰许多。他睁眼看了看围在床周围的这些个人,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确定了该在的都在,就要张口说话。 只是他一开口,声音却是嘶哑地发不出来。他昏昏沉沉地度过了许多日,许久没有说过话,乍一开口难免会发不出声音。乔莹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水杯递到孙策嘴边,扶着他稍微抬起头来喝了一小口。 她转身要把杯子递还回去,孙策猛地抓住了她的衣袖。说是猛地一下,但其实并没有多大力道,不过是相对前几日的孙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反常了。 他的表情极其严肃,目光一如既往的冷峻,“我有话要说……”他一张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和虚弱。 乔莹便双手握紧了他抓着她衣袖的那只手,紧紧握着,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孙策又叫了曾助他创业的张昭前来,孙策极看重张昭的才能,一切文武之事具交给张昭处理,有张昭在,是能令他放心的。 他又看了一眼周瑜,不用他叫,周瑜早驱步上前。 “此后……”孙策缓缓开口,“孙家的基业……和……仲谋,都要靠你们了……” 众人一怔,疑心他这是要交代遗言,可是大夫只是暂时没有办法,却没说无药可医,他自己怎么就先放弃了呢? 一旁孙尚香早扑到孙权怀里默默掉着眼泪,孙权暗地里也捏紧了拳头,不愿意再听接下去的那些话。 孙策又喊那伤心欲绝的兄妹俩过去,孙权只好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抚着,硬拉开她一同移到孙策床前。 孙策看着他们,伸了伸手,那两人忙握住,孙策开始叮嘱孙权,孙权别过头去不愿听,他骗自己说,只要他不答应,哥哥就一定不舍得离开。孙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掌道:“大哥说的话,你要一字一句都牢牢记住才行,不要让我……不安心……” 孙权只好哭着点头。 末了,又继续叮嘱孙尚香,孙策道:“香儿……你这性子……要适时收敛些……” 孙尚香早泣不成声,随着她点头的动作,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最后又对家臣和家人交代几句以后,他略显疲惫,令众人退下,只留乔莹一人在身旁陪着。 周瑜临走之前,一直在看着孙策,然而孙策却并没有要留他的意思。感觉到周瑜目光的灼热温度,孙策刻意避过周瑜的视线。那温度,在周瑜退出房间把门关上以后,仍然还能感觉得到。 乔莹看一眼黯然离去的周瑜,又看看将头偏向一边的孙策,似乎明白了什么。 孙策急着说话,连连气喘,乔莹尽力安抚,又重新倒了杯温水给他。 周瑜出了那门,并未离开,默默站在门外,阳光照在他身上,清浅的影子落在窗纸上。孙权和孙尚香也没走远,静静靠在廊柱上,远望着那禁闭的门窗。 他们都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也知道那是无可避免的。屋子里很安静,听不见孙策跟乔莹说了些什么,他们也希望能够一直这样安静下去。一颗心高悬着,连呼吸都变得那么沉重。 刚刚离开的乔倩去而复返,她望一眼院子中的那三人,无奈轻叹着。她身后跟着的丫头手里正端着茶具,她依次走到那三人身边给他们斟茶,他们已经许多日不曾好好歇息,又是站在酷热阳光下,若是连水也不喝,怎么有气力去承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那三人哪里肯喝,她苦劝着,孙家兄妹才象征性喝了一口,就把杯子递给了丫头。到了周瑜那里,更是连杯子都不愿接受。乔倩叹了又叹,最终与周瑜站在一处,一起等待那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如果不能爱,不能去保护,那不如,死在最幸福的时刻。 何谓最幸福的时刻? 应当是他还爱着自己的时刻。孙策这样想。 孙策看向乔莹,见她红着眼圈,但尽力在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下来。他心中有愧,他明白她的包容与大度,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不经常见她,却在物质等其他方面竭尽所能地满足她的原因。 他知道乔莹忍着不哭,是怕自己走得不安心。他缓缓叹一口气,用力握了握她的手,道:“我此生……愧对父亲的期望,更加愧对你姐妹二人……这几日我一直不停地做梦,梦里总会回想起那时在皖城,如果我没有去提亲,你也便不会有那么多的委屈……” “我知道……”乔莹含泪回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自责下去,“我从没怪过你。” 孙策又道:“将来……若遇可心之人,你便改嫁吧。我已经对仲谋交代过了。” 乔莹连忙摇头,孙权年纪尚轻,香儿也还未嫁,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 孙策也不再劝,他觉得精神比刚刚差了些,说了这么多话以后又显得吃力了,他还有很重要的话没说完,于是硬撑着,说道:“替我转告公瑾……海棠花下的那句话,来世……一定作数,不管……他是不是女子……” “他就在门外,我喊他来。”乔莹没有表现出吃惊,而是含着泪光望向窗纸上那略显沧桑的影子。 “不……你告诉他就好……就好……”因为我若是再见他,会舍不得离开。公瑾,再让我自私一回,来世……不管你是男是女,不论身份地位,若我还能遇见你,便不会再放手。 我在海棠花下……等你…… 握着乔莹的那只手,失了力气。孙策走了,走得安然,因为此刻他唇角漾笑。 乔莹终于忍不住伏在他身上痛哭起来。他生前没有抱过她,死后她终于以这种方式抱到他,却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渐渐流失…… 一声哀号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 每个人都感觉心口被什么重重打了一下。 伯符!周瑜猛地推门进去,却只见孙策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再不能睁开眼看着自己了,他再不能笑着说“公瑾,你看,攻下这里,我们又可以……” 孙权与孙尚香也紧随其后进了房间,他们苦苦叫着“大哥”,却再没人回应他们。一时间,室内只闻悲怆的哭声。 孙尚香哭得晕了过去,被送回房间去休息。孙权被张昭叫去主事,与众位将领商定孙策后事。最后留着孙策身边的,只有乔莹和周瑜。 乔倩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处看着,姐姐正伏在姐夫身上失声痛哭,纵然他们没有夫妻之实,可有些默契是注定的,纵然没有男女之爱,也是有亲情在的。 再看跪坐在床前的周瑜,她想,公瑾比姐姐更加伤心,他与姐夫是总角之交,情谊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周瑜之后说的话却坦白了一切。 乔倩本是要安慰他,才伸手抚上他肩头,便见他抬起头来,泪眼朦胧道:“我再也等不到他了……” 原来…… 他等的人,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应该是有着淡淡忧伤的一章,但作者君还是忍不住破坏一下气氛~~ 咳咳~~ 某天和夫人通电话,说了两句就突然断了,于是迅速回拨过去。 作者君:你干嘛挂我电话? 夫人:明明是你挂我电话! 作者君:我没有! 夫人:你先挂的! ……【两个岁数都不小的人像小孩子一样吵来吵去】…… 作者君:我真没有…… 夫人:……下次打电话的时候,把你那脸离屏幕远点儿…… p个s,作者君的手机是动不动就碰到录音键和挂断电话的三星= = 上一章的评论之所以没有回复,实在是*抽得太*了,怎么都回复不上t.t 第98章 童霏问过甄洛的意见,问她前路当如何走下去,童霏一度以为,在甄洛得知自己与吕布结拜,手中握有长安兵权及董卓余部之后,会提出一同回去长安的建议。 或者是用手中现有的兵力去发展自己的势力。 以童霏一直以来对甄洛的了解,应当是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才对。 可是,当她真正问起的时候,甄洛的答案却与她不谋而合。 第二日天刚放亮,童霏便叫来郝萌,郝萌毕恭毕敬道:“既然将军此行目的不在邺城城池,那么,请将军下达新的指令。”当时邺城守军投降时,军中将士都不理解童霏为何攻而不占。但冷静下来以后,又都想通,此地离长安甚远,若是袁军反扑,他们孤立无援非但占不到好处,反而要折损得严重了。 “传令下去,即刻启程回长安。”童霏眼望长安的方向,忽然幽幽叹一口气。 郝萌料到她会有此指令,便令副将吩咐下去准备行军。 “郝将军。”童霏又唤他。 “将军还有何指令?” “此去,沿途切勿张扬,仍按来时行事。” “属下明白。这等事情,将军路上再吩咐也不迟……”饶是像郝萌这般粗心大意,也察觉出话中的不妥了。 他抬眼看向童霏,见童霏仍然是那日只身入邺城时的装扮。不禁追问道:“将军难道不与部队同行?” 童霏点头道:“是。我从最开始离开,就没打算回去。” 郝萌情急道:“大将军知否?” “大哥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郝将军,你道我为何偏偏带你一同前来?” “请将军明示。” “因为我知道……我说的话,郝将军一定会听。”童霏望向郝萌,嘴角噙笑。 郝萌听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他固然不想让童霏就这样离兄弟们而去,却也没办法违抗童霏的命令。自那次比武,他对童霏是心服口服,一切以童霏马首是瞻。在军中,除去吕布,他只服童霏。童霏突然说要他自己带军队回长安,他到底该不该听? 一时之间心里矛盾极了。 沉默了片刻,郝萌涩然开口:“将军……要去哪里?”既然每个人追求的不一样,他再怎么劝也是徒劳的,更何况他也劝不住。 童霏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已经决定要隐居,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行踪,更何况她也没想好要去哪儿。 她答:“无论我去哪儿,都不会忘记兄弟们待我的情谊。我离开的事还有劳郝将军代我向兄弟们解释一番,至于大哥……便向他报一声平安就好。” 郝萌几次张口想要再说点什么挽留的话来,但每次与童霏那带着笑意的澄澈目光相遇时,又说不出口了。当今乱世,谁人不想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倒是只有这赵云将军与常人不同,一心只愿与心爱的女子归隐田园。 郝萌又提出要送童霏一程,被童霏婉言谢绝。 临别时,郝萌不经意间提起蔡昭姬,他自然不懂得那两人之间的内情,只是对童霏的做法稍有不满。但这是人家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 童霏在听到那个名字时,表情略显凝重。这件事情她是无论如何也跟郝萌解释不清的,好在郝萌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是将疑问闷在了心里。 该对昭姬说的话,早在离开的那日都已经说过了,昭姬自当是理解她的,不然也不会让她走得安然,走得没有牵挂。 可虽说如此,不提及倒好,这一提起,她不由得有些想念了。 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谁都不能强求。 xxxx 童霏驾着马车,车内坐着甄洛和泠雪。一路向南。 她问甄洛想去哪里隐居,甄洛答,就去你的家乡吧,从前经常听你提起,那时我就想着,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次看看才行,看看你说的山,看看你说的水……我想要去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童霏一路回忆着甄洛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洋溢着的那种幸福的表情,仅仅只是回想,也叫她喜不自胜。 途中走走停停,一路避过战乱的郡县,行了十几日才到达皖城境内。 甄洛曾听童霏提起过乔倩,知道那是童霏的初恋,即使此刻陪在童霏身边的人是自己,她也知道,没有人能代替乔倩在童霏心目中的地位。于是当她们进入皖城境内以后,在客店短暂停留的时候,甄洛率先提起了这话题。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不去打听下她的近况么?” 童霏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何必再去打扰呢。” 甄洛淡笑着没有答话。 不是因为她在身旁,所以童霏才要说这样的话来装装样子,而是因为童霏知道乔倩应当是过得很好,所以自己没有必要再去打扰别人的幸福。 饭菜俱已上桌,泠雪为两人各盛了一碗牛肉羹汤,听闻这是江南一带的名菜,还未入口已闻香气扑鼻。泠雪在心底暗暗赞叹这厨子的手艺,心想着今后自己也要多学一些江南的厨艺,虽然觉得小姐和赵将军从此要隐居在深山会有些委屈,但既然这是小姐的决定,她也没办法忤逆。只希望,这选择是对的吧。 甄洛拿起汤匙浅尝了一口,入口香醇润滑,鲜美可口,不枉店小二极力推荐。她品着美味,心里还在反复思量童霏的那句话。明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很笨,甄洛却还是开口问道:“那你来邺城时,怎么没想过对我是不是一种打扰呢?” 童霏没料到她会问这句话,突然被问起,倒令她有些微怔,随即笑道:“可你并没有觉得被我打扰不是么?攻城之前我去见你,就是为了要确定这件事情。” “如果那日我极力拒绝,你便要放弃吗?” “结果应当还是一样的。像邺城百姓口中传的那样,甄夫人被贼人掳走。” 甄洛嗔怪似的看童霏一眼,道:“这与你方才说的话可是前后矛盾了。既然你可以攻打邺城,为何不借此机会一并挥军江东?” “因为……你和她不一样。”童霏说完,疼惜地握住甄洛置于腿上的双手。 因为知道乔倩过得很好,所以童霏不觉得自己若是故技重施,去把乔倩也带走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是甄洛不同。因为她是与甄洛共同经历过那些日子,知道甄洛过得并不好,而甄洛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中将自己交付给她,相较之下,更令她放不下。况且,她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出兵江东。她名义上还在吕布麾下,贸然出兵邺城还好,因着袁绍与吕布有宿怨在前,但万不能因为她的私心让吕布与江东孙家积怨。 甄洛又一次沉默了。她怎么会不明白童霏所谓“打扰”的含义呢……她回握住童霏的手,抬头对着童霏温柔一笑。 假如……我是说假如……嫁给袁熙并没有让我觉得委屈和痛苦,我的日子也并没有多困难,你还会执意要带走我么? 那时,我还会跟她不一样吗? 心里是这样想的,甄洛却没有说出来。因为这只是假设的情形,即便答案是肯定的,也毫无意义。 只要现在童霏能够陪在自己身边,能够令自己对着她笑,她觉得,也应该知足了。 童霏看着这暖人的笑意,也不禁深情回望了一阵。她发现自从离开邺城以后,甄洛似乎特别多笑容,和从前有很大的不同。她甚至为甄洛的这个转变觉得高兴,这意味着,甄洛终于也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了吧。 泠雪从小跟在甄洛身边,她自问比童霏更了解甄洛。可这一路上,甄洛经常露出的笑容,却让泠雪觉得奇怪。泠雪原本就话不多,这几天更是除了那两人的问话必须回答以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讲。泠雪觉得小姐很奇怪,本就是不常笑的人,蓦地镇日将笑容挂在脸上,或许可以解释为是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而感到欣喜,可泠雪总觉得小姐变得太多,也太快了。 也许是她不懂情爱吧,对于甄洛的变化,她还需要多些时间去消化。 吃过饭以后,三人又在街市上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才再次回到客店里住下。 三人于第二日清晨便动身上路,到达山下的时候,才过午时。山路陡峭,马车不能上去,童霏解了马,把行李在马背上安置好以后,又把马车用树枝稻草一类掩藏了起来。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以后,转头却见甄洛正望着这巍峨高山出神。 童霏笑着走到她身旁站定,试探性地说道:“我们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后悔?”甄洛淡笑着问。 “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要过的生活,却不是你想要的,我真怕你有一天会突然后悔现在的决定。” “我若后悔又怎样?” “后悔的话……我也不会放你走。”童霏说完,伸手将甄洛揽在怀里。 甄洛被她突然抱住,吃了一惊,一边笑着一边轻轻推她的手臂,“何时变得这样霸道的?” “在你一次又一次推开我的时候……” 上一刻还在反抗的人,蓦地停止了动作,转而顺从地侧头依偎在她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从来没写过这么长的文…… 有木有鼓励的长评什么的呀(☆_☆) 第99章 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途经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河水静静流淌,清澈见底。纤细的沙石,畅游的鱼儿,正随着碧波浅漾。 童霏牵着马走在那河边,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在这河边第一次遇见赵云。那时她假装“悍匪”打劫赵云,曾说过“要想从此过,留下银枪来”这样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如果没有赵云的出现,一切,应当都会不一样吧。 一路上山,一路回想过去,这里的一花一叶,都曾见证了她初来这时空的所有悲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也都曾刻下她年幼时光里的所有离合。 当初失去了爹娘和师弟,她以为自己会独守这空山,终其一生。没想到会接连有奇遇,而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望一眼身旁专注于脚下山路的甄洛,只见她已换上了在途中新购置的罗裳,一袭湖水蓝的衫裙,衣袖被山风吹得飘曳,裙摆的波纹漾起浅浅的涟漪,恰似这涓涓河水。清丽动人。 她的侧脸尤为好看,眉弯新月,肌凝瑞雪。正所谓,雅淡梳妆偏有韵,不施粉黛自多姿。 她的唇角有微微向上扬起的弧度,神情虽是专注在脚下,却未曾忽略来自童霏深情的目光。她不回应,只是这样微微笑着。 三人上山的路走得尤为缓慢,每走出几步,童霏就免不了要为甄洛讲解一番。 她的视线落在一棵高大的杨树上,便撇了马跑到树旁,招呼甄洛也过来看,她道:“看到这树上的划痕了么?每一道划痕就代表我每一年的身高,从前都是师弟帮我划的,今年还没划过。”说完她又靠在树干上,抬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 她感慨着,视线又转去了旁边的一棵杨树上,那树干上也有一些歪歪斜斜的划痕,比她背靠的那一棵树上面的数量看上去少一些,有几道还是重叠在一起的。她叹息着,拍了拍那树干,说道:“这一棵,是师弟的,你看,这划痕还都是歪的,因为那是我帮他划的,我那时还小,个子不够他高,有好几年是踏着他手上去划的。”她微微笑了笑,现在回想起这些,还仿佛是昨天的事,转眼间,那个俊朗的男子,已经离开一年了。 她叹息一声,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遗憾道:“可惜……他再不会长高了……” 甄洛一直用心听着,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在这时,安慰她道:“可他成全了你。” 童霏的眼中隐隐现出一汪水汽。师弟赵云托付给自己的事情,自己没办法完成;赵云立志要做的事情,自己也没有替他完成。即使在北方还有人识得赵云之名,但她以为,若是赵云亲力而为,一定会比自己做得更好。她终究不是赵云,只有这么点志气,只想着安稳于世。 想起北方,不免又想起每一次战场上的冲杀,想起义兄吕布,想起善解人意的蔡昭姬……禁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为何这门槛是高低不平的?”甄洛突然发问,打断了童霏的思路。 原来就在她失神之际,已经走到了自家的大门前。 古老的庄园,依旧威严耸立,宽阔的大门上方,依然高悬着那一块匾额,上书“天下第一枪”。纵然童霏不是爹娘从前的那个女儿,但性子却倒真与他们有几分相像,都是想要和爱人隐居于此。 推开那沉重又布满灰尘的大门,童霏低头跨过那高低不平的门槛,不禁弯唇笑了起来。 她笑着回答甄洛的问题,阳光照在她脸上,照着她忽闪的长睫,眸光中泛起了光亮。 “小时候我总是偷懒,不喜欢练枪,每次都气得老爹追着我打。后来老爹年纪大了,追不动了,也懒得追了,我再做错事就要被罚跪,最开始是跪在院子里,但总被我偷偷使一些小伎俩蒙混过关,后来……老爹别出心裁……”童霏说着扬起小脸看向甄洛。 甄洛遂接话道:“这门槛难道是被你跪成这样的?”她说着说着便是一阵心疼。 童霏急忙安慰道:“初始确是实实在在地跪到膝盖淤青,后来嘛……每次受罚我都只挑这同一个位置,娘亲就跟老爹说不要再罚跪了,你看那门槛弄的一面高一面低,多难看。实际上这压根就不是被我跪成这样的。”她说完一脚踩到低的那一面,表面与门槛其它位置没有什么不同的木头,居然被她那一脚踩得凹陷了下去。 甄洛也不禁被逗笑,想象着小小年纪的童霏,就有那么多花花心眼,真是个鬼精灵。 “练武很苦吧?”虽然童霏此刻说起从前都是在笑着,但从她口中不难听出其父的严苛,童霏有今日这般身手,不知从前都受过多少的苦。 童霏回道:“当然辛苦啊,不过,付出总是会有回报,不然我也不会有机会带你回来。” “带我去见见你父母吧,还有你师弟。”甄洛想着,自己一定要当面向这些人道谢,感谢他们将童霏带来她面前,从而让她那满是阴霾的生活中有了一丝光亮,给予了她勇气和希望。 当那二人去往屋外的悬崖边时,泠雪站在宽敞的院子里望天兴叹。 为什么在皖城之时,自己没想过赵将军……哦,不,是童公子,为什么没想过童公子或许家宅雄厚呢……怎么没想起来要再买个丫头和自己一同伺候呢……为什么连一向心思缜密的小姐也没有提及呢…… 面对眼前这大宅,泠雪欲哭无泪。看看天色,只能暂时先收拾出来两间卧房和厨房了,还要准备晚饭。到底为什么不再买个丫头? 泠雪一边扫着灰尘,一边咳嗽不止,心中隐约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但也只是偷偷想想,如果这就是小姐想要的幸福,那她也没有理由不去适应。 泠雪想,改日童公子下山采办,一定要嘱咐他买个丫头来帮帮自己…… 大宅的另一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绝壁。童霏爹娘和赵云都葬在那里,那里背山面水,堪称风水宝地。当然,童霏本人并不清楚这些,她只是觉得爹娘都对这山有着深厚的感情,死后葬在这里,是最好的归宿;至于赵云,他对这尘世还有那么多的眷恋,这里地理位置极高,他住得高些,便看得远些。 童霏仔细用袖口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又弯腰去清理周围的杂草乱石,嘴里的话不停,讲起从前在山中的生活,时常将甄洛逗笑。 甄洛发现童霏与自己重逢之后,似乎越来越多话,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吧。只在自己面前才这样的她。 童霏想要把最最真实的自己全都展示给甄洛看,就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爱意一般,不单单是说些甜言蜜语,或者亲你抱你,要让你彻彻底底地了解我,才会明白我到底是有多爱你。 甄洛学着她的样子坐在草地上,背靠着树干,头靠在她肩膀上,侧耳聆听着。 夕阳落在她肩头,惹得甄洛微微闭起眼睛。 童霏只当甄洛是困倦了,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再不言语,也安心和甄洛并头靠在一起,一同享受这温暖的落日,和凉风习习的黄昏时光。 “怎么不说了?”甄洛忽又睁开眼来,轻声问着。 “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听着呢。” “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可是又怕这一天都说不完……” “怎么会呢?将来还有那么多时日,何必急在一时。” 童霏沉默了一阵,复又笑着摇头,重复起了甄洛的话:“是啊,还有那么多时日,为何要急在这一时呢……” 甄洛仍然是淡淡笑着,心头却莫名涌上一丝怅然。 “还记得初见的那个夜里吗?” “这辈子都不会忘。” “还记得那些花吗?” “那是我此生见过开得最美的芦花。” 怎么会忘记呢,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那样的芦花丛中,上天安排我遇见了你。童霏曲臂揽过她的纤腰,等待她继续发问。两个人靠得更近了,可是甄洛却不再问,也不再说话。 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只是这样静静依偎着,一起看着太阳光一点一点隐没在山的那头,到天色越来越暗,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彼此的怀抱。 似乎都觉得,这样的幸福安宁,来得太不容易,也太不真实。不知道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梦幻泡影而已。 可是那紧握在一起的手掌,那源源不断地传来的,对方的体温,又是那么真实。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又那么真切。 是真的吧。 历尽了千辛万苦,她们终于能够来到这山中,远离所有尘世的喧嚣,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在此时此地,这个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 “走吧,我们回家。” 从此,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其他都与我无关。 童霏如是想着。 可……夜阑人静时,她却辗转难眠,思绪不受控制地会想,郝萌是否已经回到长安了?大哥还在与王允互相牵制么?昭姬怎么样了?城中是否又有新的流言蜚语…… 嘴上说不在乎,心里怎么可能不在乎。 第100章 山中的生活十分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甄洛每日读书,童霏每日练枪,日复一日。 闲时品茗望月,谈天说地,仿若神仙眷侣。 她们在花影深处携手同游,她折了一枝海棠花斜插在她的鬓角,衬得她的脸颊愈加娇俏,双眸愈加明丽。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相爱深浓。 她们在庭院中饮酒赏月,看月亮在云中穿行时隐时现,看飞絮随轻风飘动忽高忽低。感叹人间情爱也常如此,深深浅浅,连绵不绝。 …… 山雨来时,狂风卷着雨滴拍打在窗前,噼啪作响。 甄洛从睡梦中惊醒,悄悄起身去关窗,屋外风雨肆虐,屋内的人却依然睡得恬然。 这样的日子,是当今世上许多人梦寐以求的,虽然会让人舒心,却无时无刻都觉得是在梦中。太安逸了,较之前的日子相比,便叫人分不清到底孰真孰假,这样的舒心,反而令人觉得不踏实。 或许只有实实在在地痛着,清醒着,才会觉得是真实存在的吧。 甄洛轻抚童霏的面颊,几不可闻地叹息着。 像这样和童霏一起生活,不再去在意从前的一切,真的是让人开心的日子,可是…… 幼时算命之人所说的那一句卦言,已然成为她心中的一个魔障。 她可以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但她无法强迫自己忘掉。 这些日子以来,她虽从未后悔过自己当初离开邺城的决定,却是在每次忆起那或许是谎话的卦言时,便心有不甘。 有时,她恨极了那算命之人,用一句话就轻易地让她一世都被这样的桎梏所捆绑。 她叹息着入眠,未曾留意到身旁熟睡着的人,睫毛微微抖了抖。 第二日,仍然像从前许多日一样,童霏练过枪以后,与甄洛和泠雪一同吃早饭。泠雪已经学会了不少江南的菜式,也渐渐开始习惯这样轻松自在的生活。唯一有些不满的是,那两个主子都没有再买个丫头来使唤的意思。 夜里虽然没再下雨,但天空是阴的,灰蒙蒙看不到半点月色星光。 甄洛躺靠在庭院中的竹塌上乘凉,这是童霏特意为她准备的,因着南北气温的差异,纵然夜里山上的气温相对比白天低些,却也热过北方。 甄洛闭起眼睛,却怎样都睡不着。她多希望,像这样闭上眼睛以后,再一睁眼,已是白发染鬓,她和童霏就那样过了一世。再不用去想旁的事情,也再不用一边开心快乐着,一边痛苦煎熬着。 耳听得有脚步声越走越近,沉着,稳健,她已经知道是谁,也没有睁眼,仍躺在原处。 那人在她身侧坐定,竹塌承受了多一个人的重力,吱呀一声响,而后,庭院又恢复了平静。 这夜的景色实在算不得好,童霏那么久都不说话,是在看什么?甄洛心有疑虑,却不想贸然睁眼,虽然她十分笃定,童霏一直是在注视着自己,可她就是不想睁眼,不想打破这沉静。 因为她知道,不管她睁眼多少次,再闭上多少次,反复多少次,瞬间白头到老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童霏以为她已入眠,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过了今夜,我便送你回去吧。纵然有些事情可以改变,可你的心……我应当是知足的,至少你曾经为我改变过。” 童霏叹息着低下头去,想想甄洛能随自己一同回来故乡,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还求什么呢? “我以为时至今日,我依然还会坚持从前的理念,可你看,发生了那么多事,除去我对你的感情,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童霏也没有想过一直追求的恬淡生活终于到来的时候,她还会有那么多牵挂的事情。 “你也有自己不能放下的人和事吧。”甄洛轻叹一声睁开了双眼,她们果然没办法一起到白头呢,该是回到现实的时刻了。 童霏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转瞬又平静如常,她道:“我总是在想,什么时候你能真正放下权利和*,和我一起过平静的生活呢。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我又开始不确定,这样对你来说到底是好是坏。而且,像你说的,我也会不由自主想起从前的经历,想起遇见过的那些人,所以我有什么权利去要求你完全放下呢……” “我努力过,我试过……可我……” 童霏俯□去抱紧甄洛,柔声道:“我明白……只要你一天未走到那一步,你都很难放弃,就像我现在,也会有那么多的担心一样。放不下,就去面对吧。” 童霏又想起从前对乔倩说过的话,她说世人所谓爱花,以为将花收在妆奁中,便能锁住时光,却不知对于花朵来说,最好的归宿,原是顺其自然。 “那算命的说,我生有皇后命,从前我信以为真,可近来,我总是希望这是一句谎话,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一番言论,也没有看到过家人那般殷切期许的目光。可是……”甄洛欲言又止,情绪略显激动地回抱住童霏。 “算命的没有骗你……”童霏安慰道,继而接上她未说完的话,“可是……你也知道我不会也没有那个能力为你夺取天下。我没有比袁熙强上多少,你跟我走,不过是因为你爱我。” …… 转天还是个阴天,泠雪默默整理好行李,不去问,也不去劝。她到这时才恍然,原来这两个人一早就没打算在这山中住多久,童公子一直担心小姐放不下,小姐也疑心童公子会放不下,却不曾料想,原来两个人都还尘缘未了。 这样也好。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走得要快,泠雪心知这不过是心理作用。她也有她的疑惑,看那两个人也还似往常般恩爱有加,她不禁想,为什么小姐不能跟着童公子去长安呢?小姐能辅佐二公子,自然也可以效仿从前。为什么童公子不能为了小姐与天下为敌呢? 但转念,泠雪想起,自己与童霏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不难看出童霏其实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就算为了小姐领兵攻打邺城,那也是迫不得已。童霏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否则为何要将兵马遣回长安? 两人的追求本就不同,奈何命运偏偏将她们连在一起。在短暂的交汇之后,还是免不了各行其道。 泠雪觉得有些惋惜,可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行进中的马车停了下来,童霏掀了帘子对甄洛道:“我就送你到这,你去吧,我看着你走。” 甄洛迟疑了片刻,才走下马车,眼望着熟悉的邺城,心中苦涩难言。回想那一夜,童霏替她想好了后路,言说袁公已在官渡战败,邺城不久将会被曹操攻占,或许那会是个好去处,也离你想要的更近一步。那时甄洛问童霏的打算,童霏只微笑道,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心甘情愿放下一切回来我身边。 在离去的前一刻,她忽然抱住童霏,泪如雨下,她心存内疚道:“你知不知道,在山中的那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要放下一切和你就那样过上一辈子了……” 童霏含泪回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爱你,可是不够……” “我知道……”童霏仔细吻去她腮边的泪水,从没有见过甄洛这个样子。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对她们两个而言都是极残忍的事情。可叹生不逢时,谈情说爱实在太过奢侈了。 等到甄洛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童霏才又说道:“去吧,不要回头,否则我一定会后悔今日放你走。” “这一次,你为何不再霸道一回呢?” “我不想你恨我。”童霏说完,轻轻在甄洛额头落下一吻。 童霏目送着甄洛远去,她何尝不想再次将甄洛拉回怀中?可那又能如何呢?就算安稳的日子可以多维持几天,又有什么用呢?终归还是要分离的。这一点,早在甄洛说出要去她家乡看看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 想一想自己不过下山一年,已经有那么多牵挂和放不下,更何况是从小被教育要有朝一日母仪天下的甄洛呢。 她不愿甄洛恨自己。 有些事,若不是亲身经历,你永远不知道真伪。如果甄洛没有走到那一步,也不会发现,其实权势也没有什么可贵。她不敢妄言甄洛的将来,以她对甄洛的了解,或许不会令自己陷入那样悲惨的境地。况且,童霏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以身犯险。她放她走,让她自己去发现,总好过强留住她,令她郁郁寡欢要好。 甄洛当真没有回头,只是通往城门的路明明很短,她却走了许久。她接过泠雪递来的绢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她问泠雪:“泠雪,你说人这一辈子,有过那么一次不顾一切,是不是也就无憾了?” 泠雪刚要回答,不期然望见甄洛唇角一闪而过的笑容,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她这才明白那些日子里,甄洛为何笑得那样畅然。 泠雪暗自感慨,这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时代,祈愿战乱早些结束,天下太平。 甄洛再度回到邺城,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因为袁公确实在官渡失利,整个袁家都在为战事伤神,而甄洛又有自己的一番说辞令人信服。 坊间只流传甄夫人从贼人处逃脱,至于怎么逃出来的就不得而知了,后来战争蔓延至此,自顾不暇,更加没有人关心这些。 许多年后,再忆起这一件事的时候,甄洛觉得那时童霏成全了自己,童霏相信是甄洛成就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应该会有很多争议吧~~~欢迎姑娘们热烈讨论~~ 第101章 风从窗子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在室内盘桓着,卷着琴音。那琴声急急切切,徜徉至室外,若铁骑横出,踏破长天。 屋内的两名女子,一个轻颦蛾眉,专注抚琴;另一个低眉垂首,似是陷入了沉思。 蓦地,抚琴女子的手指滑过琴弦,重重一牵,琴弦应声而断。 垂首的那名女子,忽然抬起头来,水润的双眸看向抚琴之人,沉默了片刻后,猛地起身夺门而出。 那抚琴的女子,也再不顾那琴,紧随其后出了房门。 两人被下人拦在大门内。 “二位夫人!不可呀!大将军吩咐过,无论外间发生什么事情,都请夫人小姐们留在府中,切莫冲动!” 府内其余女眷闻声也来到此处,所有人,包括那下人在内,无一不为东城门那场决战而提心吊胆。 皇帝因为不甘心继续做傀儡皇帝,早前密谋出逃,辗转流落至董卓旧部李傕驻军属地,为李傕所胁迫。 李傕是董卓女婿牛辅手下将领,牛辅原本率军驻守在陕县,经常仗着董卓在朝中的威望为祸乡间,派遣手下李傕、郭汜等人大肆抢劫掠夺陈留等地。董卓死后,吕布派遣李肃到陕县,借皇帝之命要杀掉牛辅,结果两军交战,李肃大败。吕布为此大怒,尽管李肃与吕布是同乡,也在擒杀董卓时立过一功,但吕布军中军纪严明,最终还是依照军令斩了李肃。后来,牛辅的军队中也产生了一些变故,这一战才以牛辅战败而暂时平息。牛辅手下兵将失去了可以依靠的人纷纷想解散回家,没想到这时皇帝的出逃为他们带来了希望。 谋士贾诩提供了计策给李傕,走投无路的李傕和郭汜便冒险采用贾诩的计策,以讨伐吕布王允谋逆之罪为由出师,带领他们的军队向西面进军,一路上不断收集走散的士兵,等他们率兵到达长安时,部队已经有十几万人了。 部队抵达长安以后,李傕就和众将联合起来把长安城从四面包围了起来。 战事持续了多日,李傕部队虽人多势众,然毕竟是临时组建的军队,攻城不易。 这一日,正是要在长安东门一决胜负。 将军府中的众人,为着这一战寝食难安。方才欲冲出庭院的,便是貂蝉,随后跟出来的,正是极力想要开解貂蝉的蔡昭姬。 吕布以寡敌众,胜算并不大。 貂蝉十分忧心,想要登上城楼观战,可她忘了,她不但帮不了吕布,反倒会因此令吕布分心。在下人拦住她的时候,她才想明白这道理。 吕布正妻严氏上前几步,问下人:“前方战事如何?” 下人面露难色,以往每日来通报战况令众人安心的士兵,今日并没有出现,看天色几近日暮,也不知是否要晚上才来。但街上有些流言,他不知道该不该讲。 正支吾间,忽闻有人大力拍门的声音,下人疑为是报信的士兵来了,急忙将大门打开,却不料来人是王允。 “义父?”貂蝉吃惊地望向王允,她以为董卓一除,自己已经是弃子了。 王允顾不得有其他人在场,径直走向貂蝉道:“貂蝉……此地……不宜久留,快随为父逃命去吧!” 貂蝉一怔,其余人更是一齐疑惑地看向王允。 “义父……何出此言?”貂蝉问得十分不确定,仿若早已猜到对方话语。 王允沉吟一声:“吕将军已带兵出城,恐怕……”他言毕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此前他虽也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试图削弱吕布兵权,却未料到惯常听话的皇帝突然出逃,更集结了李傕那一伙人反扑长安,他一心为主,反倒落了个谋反的罪名。 如今,长安城危在旦夕,他大可趁城破混乱之际逃走,但一念及貂蝉为自己的大义所做的一切,又心存愧疚,若不是他,貂蝉何至于此!于是,就算是逃命,他也要带上貂蝉一起走,不能再让她受苦了。 众人闻听这一消息,面色各异,严氏与曹氏等几位女眷俱是惶恐不安,更有甚者哭哭啼啼落下泪来。 貂蝉不愿相信,正色道:“我相信他可以守住。就算……我也不会走,” 王允叹气:“难道你对他动了真情?糊涂啊……”当初美人计历经坎坷才算成功,王允以为貂蝉与吕布之间亦不过是逢场作戏,到董卓死后,他亦有心再启用貂蝉这枚棋子,未曾想到貂蝉却不愿再为他做事,反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他罢手。 貂蝉劝道:“若义父信他不过,执意要走,貂蝉也不阻拦,但貂蝉是万不会离他而去。义父待貂蝉情深义重,吕布又何尝不是呢?貂蝉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望义父能体谅一二。” 吕布待她,有情有义,她如何能在他最危难的时刻只顾自己呢? 王允也不再多言,只道:“既然如此……罢了……”而后拂袖离去。 昭姬一面安抚吕布的家眷,一面留意着貂蝉和王允的对话。她感觉出貂蝉其实也是十分担心的,也会害怕城破。可由始至终,昭姬自己却从未忧心过。倒不是她看轻生死,人情冷漠,而是她相信,有一个人,一定会来解救他们。 貂蝉回过身去,就看到昭姬面上的云淡风轻,不禁问道:“昭姬妹妹,到现在你还相信那个人会回来吗?” 昭姬回道:“她会回来。” 貂蝉无奈摇头叹息:“早前郝萌将军领兵归来,就已经表明了那个人的决心,你到现在还仍不愿意接受么?” “那是因为她知道我们都过得很好,如今长安城有事,且不说别人,单只是吕将军深陷危难中,她就一定会回来。” 貂蝉也不再与她争论,只留下一句“你们应当相信将军”,便径自回了房间。 她回房不为别的,却是对镜梳妆,若破敌,她正好打扮得漂亮得体与吕布庆功;若不幸城破,她更要光艳照人地与吕布殉葬。 xxxx 兵临城下,吕布却不慌不忙亲自率军出城迎敌。以城中现有兵力,想要赢得此战并不容易,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输,即便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 敌军来到近前,人马如同潮水般涌来,浩浩荡荡,威风凛凛。 吕布手下兵将,见此情形,却毫不畏惧,全军直前,迎战敌兵。 两军方一接战,吕布就率先骤马突出阵前,身先士卒,奋勇搏战敌兵。手下将士见了,更是勇往直前,直杀得敌人遍地哀嚎。李傕见吕布军团勇猛,遂下令三千弓弩手一齐放箭,攒射吕布,吕布麾下亲兵便用盾把吕布四面护住。只见敌军阵上弓开满月,矢如飞蝗,羽箭像雨点般向吕布阵中射来,吕布挥动长戟格挡下好几十枝。情况有些不太乐观。 然而吕布心知,他不能退。全军上下都因着他的勇武而奋力拼搏,一旦他后退,军中士气必然低落。所以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后退一步。 吕布大喝一声,挥退周围盾兵,提戟直捣敌阵。众将士见状,亦不甘落后,一拥齐上。他们一以当百,百以当千,舍死忘生,冲杀过去。敌兵便抵御不住,纷纷后退。 战争原以士气当先,士气一旦落下了,人便跟着胆怯,所以吕布军团经他这么一振奋,全军士气一增长,战斗力就加强了十倍,立时把敌兵逼退;敌兵这么一退,全军士气一减少,战斗力就削弱了百倍,立时被吕布军团击退了这第一波的攻势。 吕布见敌军阵中出现混乱,乘胜追击,扬言要活捉李傕,李傕吓得心惊,忙令弓箭手集中射击吕布,当时吕布成为众矢之的,即便长戟挥动得再快,终是左臂中了一箭。然而他丝毫不在意那伤,依然奋力冲杀。 若说吕布军中士兵一以当百,那么吕布绝对可以一以当千!李傕并非不知道吕布的实力,不过从未与吕布交锋,乍一见之下不免便被震慑住了。 李傕身旁有将领提议道:“吕布如此勇猛,我军折损过重,不若……派将领与其单打独斗,消耗其体力,为我军攻城拖延时间。” 李傕想了想,顿时心生一计,遂对吕布喊道:“吕将军,你我二人原共事太师帐下,私下又无仇隙,只因各为其主,是以相争。不知吕将军是否敢与我一对一决一死战,我若战败,甘愿退兵,也使得彼此少些损兵折将。” 吕布一想,此战自己本来毫无胜算,李傕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看上去着实对自己有利,但其背后必定有诈。只是明知有诈,也不得不继续下去,若是幸运,或许真能斩杀几员敌将也说不定。 于是回道:“好!我暂且停攻,与你好好对阵一番,叫你死而无怨。”说着传令停攻,列阵以待,趁机也给己方兵将些许喘息休憩的时间。 李傕即刻对身旁将领道:“稍后你我一并出阵,杀他个措手不及,纵然不能生擒吕布,也要给他个厉害看看,伤他几分,挫挫他的威风。” “正当如此!” 说着,见吕布单人匹马上前,那二人便并马而出,直奔吕布。吕布见那二人齐冲出来,心道:好!两人一齐送死来了! 只见吕布催马迎战,挥戟便向那员将领攻去,直击要害,倒弄得对方措手不及,腹部被击个正着,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李傕急忙赶来相救,与吕布周旋片刻,讨不到任何好处,只顾急急败退,引吕布向前。 吕布果然追了过去,寻到一个空档,一戟挥下去,眼见就要刺中李傕,不期然却被敌兵一涌而上团团围住,紧接着又一阵箭雨袭来,吕布匆忙收戟去挡。 李傕见计谋得逞,又向吕布背后攻去。吕布腹背受敌,分.身乏术,后方将士即便上前营救,也来不及了。 正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大哥!小心!”随着那喊声,只见一持枪小将跃马冲入阵中,仿若从天而降,一枪便挑去了李傕的兵器。 吕布转头,面露笑颜,递给对方一个“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笑容,而后怒吼一声,长戟挥动,敌兵接连被掀翻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某人又回来了~~~ 然后,这一战,虚构的成分很大,以后会越来越偏离史实,只借用大的背景。 xxx 最近夫人决心要戒掉可乐。 作者君故意把可乐放在她面前。 夫人:拿走,别让我看见。 作者君:现在是考验你毅力的时刻了。 夫人…… 作者君拧开瓶盖,dun dun dun dun 大口喝了起来,喝完还不忘满意地打了个嗝。 夫人:55555,给我喝一口吧 作者君:不行,你要是把可乐都能戒了,你就什么事都能做成了。 夫人:55555,就一口 作者君无奈,只好在瓶盖上倒了一点点,然后夫人欣喜地接过去,小心用舌尖舔着…… 第102章 李傕突见有虎将前来救援吕布,恐防吃亏,急忙向后方撤退,吕布知道皇帝在他手中,哪里肯放他走,打马追了上去。 那使枪小将也紧紧追随其后,长枪在手,舞动生风,接连挑倒沿路敌兵。 李傕见被那二人包抄,索性勒马,转身问那小将:“你是何人?敢不敢与本将军单打独斗?” 吕布了解李傕的伎俩,怒道:“子龙,休要听他胡言!”吕布想即刻过去亲斩了李傕,奈何已经深入敌营,周身被敌兵围住,应接不暇。他一眼朝童霏所在方向望了过去,就见童霏已经出枪直击李傕要害…… 天色慢慢阴沉了下来,狂风卷得沙尘漫天。 在将军府坐立不安的人们,终究还是没有等来报信的士兵。 取而代之的,反倒是有士兵来请蔡昭姬出府。 昭姬满心疑虑,问道:“前方战事如何?”看夜已深沉,她心知这城是已经守住了。 士兵答道:“敌人已经败退。不过……赵将军中了箭不肯就医,故此大将军请夫人前去相劝。” 听闻敌人败退,昭姬替众人都松一口气,但听到童霏中箭,并且不肯就医,她便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到:“快带我去见她。” 童霏能够去而复返,她很高兴。可一回来就要受伤,却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这人怎么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呢?一上了战场就全然不顾了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童霏为何拒绝就医,但昭姬心里清楚。 昭姬乘马车来到军营,就见吕布左臂缠着绷带,皱眉朝自己走来。 吕布道:“弟妹来得正好,快去劝上一劝,子龙不知为何,怎么都不肯让军医查看伤情,即便我用军令威胁,子龙也不肯就医。未免伤势加重,我又不得动用武力,万不得已,只好令弟妹走这一趟了。” “军医何在?” “军医暂且为其他将士处理伤口,不过已经拿了浸过伤药的巾帕给子龙暂时止血。不知到底伤得如何,子龙这般倔强,还得劳弟妹好生劝劝。” 昭姬回道:“这是昭姬分内之事,自当竭尽全力,还请吕将军再召军医前来才好。”昭姬知道童霏怕什么,其实她也怕,倒不是怕流言蜚语,而是怕童霏失去人心。 她在脑中仔细思索从前所看过的医书药典,想象着箭伤应当如何处理,她让吕布再叫军医过来,也不过是打算请教军医医治的细节,和请军医配药。她打算要亲自为童霏诊疗。 吕布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顺势接话道:“弟妹放心,此前名医华佗游历至此,我已命人去请了来,正在偏厅候着。虽说有军医给的伤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箭要及早拔除才行。” “好,我这就去劝她。”昭姬说着,迈步走进营房。听说华佗在此,她便有些放心了,名医华佗素来与父亲也有些交情,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感受,昭姬在望见童霏的那刻,只感到无尽的心酸。只见童霏正躺在床上,左肩上斜插着一支箭,银色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红,她右手按在伤口上的巾帕也已经被暗红色的血迹湿透。 “你不想活了吗?”昭姬快步走至床前,想要查看童霏的伤势。 童霏下意识向一侧躲去,虚弱地张开眼,见是昭姬,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你希望谁来?” 童霏轻皱眉头,没有答话。 昭姬趁她失神,又去看她伤势,她道:“你这伤口必须要马上处理才行。” “我没事……待我再多休息片刻,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不必劳烦军医了。” 昭姬见她一脸的倔强,又不好说破什么,只道:“箭伤非同小可,夫君……难道不信我么?” “我……”童霏迟疑了一瞬,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桌上,军医临走前留下的伤药和绷带,于是对昭姬道:“我这巾帕湿透了,可否烦请再去军医处寻一块来?” 那伤口让人不忍直视,昭姬只看了一眼,便觉心也跟着一跳一跳地,她连忙接过染血的巾帕,起身往门外走去。 童霏见她离开,才咬紧了牙关,右手紧紧握住箭杆,奋力拔出。顿时,血流如注,她挣扎着起身要去拿伤药和绷带,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童霏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是躺在原处,只是不知道何时已被人褪去了铠甲同外袍,而肩膀上的上也已经包扎完好,就连身下躺着的床单也已经换了新的。 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了吗? 童霏正惊惶间,忽然听得门外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女声是她认识的,另一个男声听上去有些苍老,却不是她熟悉的人。那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轻声讲了几句便推门走了进来。 见童霏转醒,昭姬面露喜色,感叹一声道:“终于醒了。” 童霏只好对她微笑着,再去看她身后的那人,只见来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的老者。 不待她问,昭姬已经先为她介绍道:“这一位,是神医华佗,你能捡回这条小命,全赖他老人家妙手回春。” 童霏忙对华佗拱手施礼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华佗捻须笑道:“老夫只是做了医者当做之事,将军不必挂怀。” 这两人都绝口不提自己身份的话题,更令童霏觉得慌张。他们不提,她也就不主动问起,因为她隐约觉得这事还没有到天下皆知的地步,否则现在在这病房里的,又岂会只有昭姬与华佗二人。 华佗再次为童霏诊脉,片刻后笑道:“将军的脉象……异于常人啊。” 童霏心知他意有所指,如此暗示正是为了要告诉自己,此事他并没有张扬。童霏低头不语,因着昭姬还在房内,不知道昭姬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 华佗又为童霏开了一副方子,对昭姬道:“这伤虽然未伤及骨头,却是令将军失血过多,气血两虚,今后还应细心调养,夫人当悉心照料。” 昭姬点头接过那方子,答:“这个自然。”又看一眼眉头深锁的童霏,道:“我这就去令人煎药。” 待昭姬走后,华佗也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药箱,“老夫大抵会在长安待上些时日,就住在大将军府上,赵将军可要快些好起来才行。” 童霏心中十分不解,希望华佗能够明白示之,她问华佗:“先生既已为我把脉,为何……”对我的身份只字不提呢? 华佗神情自若道:“老夫只是一个大夫,医者,只管看病医人。” 童霏闻言立即感激着要起身对华佗施礼,华佗忙扶住她手臂,道:“将军不必多礼。而今战乱不断,将军体质又异于常人,今后要多加注意,切不要令自己轻易受伤才是。” 童霏连忙拜谢:“多谢先生提点。此恩此德,他日必当相报。” 华佗又扶她躺下,嘱咐道:“将军安心养伤吧,老夫去向吕将军知会一声。”而后才笑着步出房门。 华佗常年在外游医,什么新鲜怪异的事情没有见过,初时为童霏诊治之时,昭姬请求他让其余人都在外等候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解,到真正为童霏把脉才明了,也确实惊讶了一番。 他感慨着,这世间,当真有人不爱红妆爱戎装。 xxxx 喝过华佗开的药,童霏一夜睡得安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过。 她一睁眼,恍惚觉得自己还在家乡的山中,从来没有离开过。也曾想象过,这一睁眼,她还是十几年前溺水的那个孩子。或者干脆,一觉醒来,她已经回到最初她生活的那个时代。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没有爱过,没有哭过,全部都是幻觉。 她睁着眼睛,却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也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只觉得眼前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离自己而去的人的影像,那样模糊,却也足够让她分辨出那些人都是谁。视线最终定格在记忆中甄洛的影像上面,还是那样高傲冷艳的女子,眉眼轻抬间,似乎便已洞悉别人的想法。 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将那影像一丝一丝从眼前抽离。童霏蓦地惊醒,该换药了。 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拍门声,不待童霏答应,已经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童霏以为是吕布,因着昨夜被华佗诊治过后,吕布匆匆来看过一回,临走时说是今晨还要来探。可若真是吕布怎么进了门还不先开口说话? 童霏便转头朝门口看去,外间的阳光有些刺眼。背对阳光的女子见她望过来,嫣然一笑走至床边坐下,道:“该换药了吧?”说着欲伸手拉开童霏的衣领查看。 童霏按下她手道:“昭姬……为着我的伤势……辛苦你了,你放着就好,稍后我自己来。” “可是华佗先生说过,这伤,千万由不得你自己胡来。” “他是这么说的?”童霏眼中闪现一丝惊慌,昭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你在怕什么?” 童霏没有回答。 昭姬又上手去扯她衣领,她忙握住昭姬的手道:“你没有话想要问我吗?” 比如,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为什么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为什么中箭了却不要人医治?为什么……不愿让你为我换药?为什么不问呢? 昭姬轻叹一声,“如果你说的是这件事的话——”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至童霏胸前,又继续说道:“我一早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告一下,作者君春节期间要辗转许多个城市,没有网,也不会有时间码字……所以这期间的更新大概也就能维持个周更了。 第103章 童霏赧然地低下头,长久以来独自坚守的身份秘密,就这样被轻易戳破,使得她有种被扒光了暴晒在阳光下的感觉。 在昭姬面前,她已经几乎没有秘密可言,连遮掩也是徒劳无功的。 “所以……我昏倒以后,衣裳是你给我换的吧?也是你叫华佗先生为我保密的吗?” “我并没有对先生那样要求过。”昭姬说着再次动手去脱她衣裳,她也再没抗拒,温顺地任昭姬替她换药。 如此一来,她心中对华佗的感激之情更胜,对昭姬的愧疚也愈来愈多。 “你不恨我吗?”在昭姬最后为绷带打结的时候,童霏才开口问。 昭姬抬眼看向童霏,眼睛里一如既往地温和神色,她笑一声,“我为何要恨你?” “恨我……骗你……利用你……又……”童霏觉得,她再次回来长安,最不能面对的人,大概就是昭姬了。早前说过那些或许会让昭姬难过的话语,又写了休书,若不是去而复返,童霏也不觉得自己那样做到底有多么无情。 昭姬又笑了起来,“若要恨,成亲那日便恨了,何苦等到今日?” “原来……”童霏这才恍然。 原来所谓的一早已经知道了,是在那样早的时候。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要回来?”童霏目视着昭姬整理换下来的绷带,看她似乎对这件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想说的话自然会说,无需我问;相反的,若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况且……父亲说过你一定会回来。”昭姬说着忽然幽幽叹一口气。 童霏想起自己离开的那天,担心被蔡邕责备而未敢去道别,于是问道:“父亲他……一定是怪我了吧。” 昭姬却是摇一摇头,“他没有怪你,反倒一直念着你的好,即便是……他也一直坚信你会回来。” “父亲他……”童霏惊见昭姬忽然垂下眼帘,脸上满是哀伤的神色,心念一动,料想蔡邕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 昭姬又是摇一摇头,眼泪默默地顺颊而下。 童霏也跟着眼眶一红。果然,她虽劝得蔡邕辞官免得落个下狱的收场,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疾病的折磨。 其实在童霏伤后第一次醒转过来的时候,听见昭姬和华佗在门外低语,那二人就正是在说这件事情。 华佗初次听见这事,惋叹着道:“可惜老夫来晚了一步,否则蔡先生的病患何至于此……” 昭姬安慰他:“先生言重了,家父去得安然,并未多受苦痛,如此……也算是解脱吧。” …… 昭姬犹记得父亲即便是在弥留之际,也还带着笑意,也还在劝慰自己,父亲说:“别难过,人终有一死,为父不过先走一步。” “别伤心,就算为父不在了,子龙也会陪在你身边。” “别哭……” 如何能不落泪呢? 昭姬手握着那染血的绷带,直把它们都搅成一团,第一次在童霏面前泣不成声。 童霏坐起身来,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难以想象,若自己没有回来,昭姬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昭姬顺势靠在童霏肩头,拉扯着绷带的手也安分了下来,暂时放过那些可怜的布条,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的肩膀也因着那隐忍的哭泣而一耸一耸,眼泪止不住下落,浸湿了童霏洁白的中衣。慢慢渗透,渗透,直到眼前一片模糊的鲜红色,她才止住哭声。 “你的伤……”昭姬略微拉开一些距离,一时悲伤难以自控,没想到会拉扯到童霏的伤口。 “没关系。”童霏轻声答着。抬手从背后轻抚她的秀发,温柔地说道:“哭出来吧。” 难过的时候就该落泪,这是人之常情。以往的昭姬,都太过压抑自己了。看上去对一切都不上心不在意的样子,其实那只是没有触动到她的情绪而已。 从前被卫家人欺凌埋怨的时候,她不曾落泪;回到长安每日忍受流言蜚语,她不曾落泪;就算童霏为了别的女子离她而去,她也不曾落泪。却是在童霏回到她身边的时候,那些积攒了许久的眼泪,都因着父亲的故去,和……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忍不住真情流露了。 几天以前,童霏送走甄洛的时候,甄洛哭了;几天之后,童霏回到昭姬的身边,昭姬又掉了眼泪。 童霏自嘲一句,真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给人添麻烦,惹人伤心。 她安慰她:“别怕,从今以后,我做你的依靠,即使要走,我也会带你一起走,再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xxxx 貂蝉最初从吕布口中听说童霏受伤的消息时,虽然嘴上也同吕布一样担心着,但心中却是觉得十分解气。 她素来与童霏不对盘。 就算曾经有过短暂的和平,那也是那人在戏弄自己。 童霏离开长安的那日,貂蝉真的以为她这一去就再不会回来,也曾暗喜过,从此再没有人与自己做对,再也不用受那份闲气。 当时她只是为着昭姬惋惜。 可日子久了,昭姬还一直期许着那人归来,就算在城中陷入危机的时刻,也还始终坚信着的时候,貂蝉不禁也要怀疑,那个人,是不是真的会回来。 倒是回来了。只是是躺着回来的。 士兵将赵云将军由军营抬回府中的那天,貂蝉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听得下人小声议论说赵将军伤重体虚,都走不了路。 当时她心中嗤笑一声,想着那般高傲又目中无人的赵云,难道就被这一个箭伤击倒了?她还以为那人有多勇武,是永远不会被打倒的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后来,又听下人说,那一战多亏了有赵将军,否则单凭吕将军之力,也难操胜券。 貂蝉继续嗤之以鼻,心想这也不过就是凑巧而已,人们都把赵云想得太过神化了。 然而经过许多天以后,仍听说赵将军卧床不起,她也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为什么要为那样的人担心呢? 她自己也觉十分困惑。 应该要觉得高兴才对吧。因着那人太过骄傲自大,又总是戏弄于她,所以老天这是在帮她,帮她出了这一口恶气,叫那个人也难受一回。 这样开解着自己,稍微放松些心情,貂蝉便移步院中凉亭乘凉午睡。 午时池塘荷香正浓正好,无奈阵阵风吹过,吹得香气飘渺,貂蝉顿觉有些怅然。 辗转不得安睡,却怪那蝉鸣恼人,蛙声乱心。遂起身在府中随意走走,不料只是随便一走,便走到了童霏的门前。 门是开着的,貂蝉悄声走了进去,见童霏正紧闭双目躺在那里,似乎是在睡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只好宽慰自己说,毕竟这人唤自己一声嫂夫人,就算看着吕布的面上,自己也该走这一趟。 本来还想着若是这人醒着,定要开口奚落几句,但眼见童霏嘴唇发白,面色不佳,似乎真的伤得很重,不由得软下心肠,拉过桌下凳子,在床侧坐下。叹息一声,心道到底是怎样重的伤势,不单卧床不起,连白日里也在昏睡。 童霏确实是睡着了。 午前郝萌曹性等人一同来看望自己,粗声粗气吵吵闹闹了个把时辰。众人除却关心她的伤势以外,更加好奇她怎么突然就走了,然后突然又回来了。 童霏看一眼郝萌,见他目不斜视,不禁暗笑一声。这个郝萌不只是对她言听计从,也学得心细起来,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知道该讲的话要跟谁讲。孺子可教也。 她笑道:“以往在长安城里太过清闲,于是我就和郝将军出去遛了个弯,操练操练。后来……家乡又有些急事,随即让郝将军先行回来了。” 郝萌忙附和着点头。 众将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赵将军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一战还真是惊险。” “赵将军若是不出现,我都觉得腿软了,一看见赵将军单枪匹马杀入敌阵,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又杀了十几个。” “我猜大将军也一定知道赵将军会回来,所以不留后招地往前冲。” …… 童霏嫌他们太吵,笑道:“我若是回来晚了,敌人都叫你们杀了,那我多不划算。所以一听说李傕那厮要攻打长安,即刻马不停蹄赶了回来。还好你们还给我留了些,要不然我这心头之痒也难消啊。” 众人附和着也笑了起来。 直道:“赵将军天生就应该要在战场杀敌才对。” 最后总算把这一群人都打发走了,童霏才困倦地睡着。梦里全都是那一战中惊心动魄的画面。 即使她还没意识到,但她也不能否认,自己喜欢征战沙场的那种快意感受。 喜欢骑在马背上,与敌人对阵时,自己脸上那自信的笑容。 这是深埋进她心底生根发芽的赵云的心魂。 亦或是她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渴望。 梦中她追击李傕,如同痛打落水狗,令她在睡梦中也露出笑容。 只是笑着笑着,忽然闻听身侧有女叹息,她不禁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春节快乐~~~~!这里是存稿箱。 请在“咣——”的一声后留言。 第104章 童霏睁开眼一看,坐在床前的女子居然是貂蝉。 那一声叹息,童霏直觉不是昭姬,以为还在梦中,没想到一睁眼却见到貂蝉。 这就比较奇怪了。 一来,她觉得自己和貂蝉的关系,非但不会因着吕布的关系而变得亲近,反而会因为貂蝉有目的的接近吕布而一辈子都有隔阂。 二来,在认识貂蝉以来,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和奚落貂蝉,貂蝉应该恨自己才对,又怎么会特意来关心自己的伤势,还坐在床前叹息? 童霏轻笑出声,言语一如既往地轻佻漠然,她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嫂夫人。”她顿了顿单手支撑着坐起身来。 貂蝉没有被她突然开口惊到,或者说是早料到她会有这么一招。也没放在心上,只客气道:“已经过了午时,将军还在睡着,貂蝉以为将军伤得多重呢,但看将军眼下谈笑自如,总算放下心来。” “难得嫂夫人还记挂着我。小伤而已,不劳费心。”童霏用右手扶了扶左臂,已经几天了,这只手臂还是使不上力气。 “既然如此……”貂蝉挑了挑眉,眼波柔媚,久久停留在童霏的伤处。童霏以为她下一句话应该是要说告辞。 结果貂蝉却是说:“将军身子不便,若有什么需要貂蝉代劳的,尽管开口,给将军倒一杯茶润喉可好?”说完又是一笑。 童霏别过脸去轻蔑一笑。眼前这一名女子,突然又露出这样态度温存的脸孔来,若是换做普通男子,怕是早就被迷惑心智,拜倒在她的裙下了。经历过从前的恩怨,她还能对着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又是有什么新的花样么? 童霏沉默着没答话。 貂蝉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起身去为她茶,那个人明明伤的很重,刚刚坐起身的动作那样艰难,却还在自己面前逞强。真是一点都不肯在人前示弱啊。 童霏皱眉想了片刻,见貂蝉自作主张真的去倒茶了,不禁又是轻蔑一笑,挑刺道:“我又回到长安来,想必令嫂夫人很不自在吧?怎么?特地来此探我口风?从前种种,大哥不会计较,但我不会忘记。你也不该忘,缘何长安会陷入那般困境,缘何大哥被冠以反贼名号!” 貂蝉端着茶壶的手一抖,险些倒出茶杯外面来。 童霏突然话锋又一转,说道:“还是说……嫂夫人觉得,今时今日你已经能够破坏我与大哥之间的兄弟情了么?还想着要我离开?嫂夫人或许还不知道吧,我这一箭是为谁挡的。你以为你能如愿么?” 貂蝉闻言,眸中怒气渐盛,什么叫做好心办坏事的滋味,她可终是尝到了一回。 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心软与同情,她就应该要恨童霏恨到想童霏死的境地才对。 貂蝉深吸一口气,放下茶壶缓缓转身回到原处坐下,依旧是那副柔媚外表,唇角扬起一个笑容来,“将军误会了。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这茶水也是下了药的,料想将军也不会喝了,真是可惜呢。” 她挑眉直视童霏,在气势上绝对不输阵。 童霏不自觉捏了捏拳,状似悠然自得道:“那恐怕要令嫂夫人失望了,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貂蝉柔柔一笑,绵里藏针,“那么,将军往后可是要当心着点了。” 她又瞥一眼童霏和那肩头的伤,才起身离去,裙角快速滑过凳面,似乎想连同她残留在上面的体温也一同带走。她后悔踏进这屋子了。 又惹一处闲气。 童霏脊背挺直地端坐在床上,对着那渐远的背影“哈哈”大笑着。每一声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屋外很远都听得到。 童霏笑了一阵,笑累了才停下。 无故惹了闲气的人,又何止是貂蝉。 昭姬一直在门外,等待童霏这癫狂的笑声过去,才走进房间来,方才她趁童霏睡着,就去厨房张罗汤药。 她也没想过貂蝉会来探病。至少没想过貂蝉会独自前来。 她更没想过那两人会因此发生争吵。童霏一向不喜貂蝉,这她是知道的,却不知这“不喜”原是这般。 她刚把药碗放在桌上,转身就见童霏挺直的肩头殷红一片。不禁皱眉道:“你何苦与她置气。这伤一早要结痂,如今又撕裂,还要多养上好些日子。” 童霏一低头,果然看见伤口又流血了,哎呦一声抱臂躺倒在床上。口中念着:“不划算不划算,她一定是躲在暗处偷笑去了。” 昭姬看她这一副孩子样,无奈笑道:“你不要把貂蝉姐姐想得那样复杂,她也没有你想像的那样坏。你不在的日子,全赖她时常陪我抚琴读书来打发时光了。而且,当初长安陷入危难中,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她却一直坚定着信念。那时王大人欲带她一同逃命,她都断然拒绝了。光凭这一份心,就已经足够证明她的为人了。” 童霏冷哼一声,“这不过是她良心发现罢了。” “你这人……” “我怎么?” “你能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宽以待之,为何唯独对她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童霏愣了一瞬,答不上话。 昭姬笑她:“偏见!” 她也不反驳,反问:“药是不是已经温了?我喝完还要继续睡呢,叫她突然扰了我的美梦。” 喝过药,童霏接过昭姬递来的茶杯,刚要张口饮了,忽然想起,这水是貂蝉倒的那杯。刚想叫昭姬再换一杯,昭姬却似已经看出她心意般说道:“这水温正好,别浪费人家一番心意。” “我看是别有用心才对。”童霏虽然心里不满,却还是一口饮尽。入喉清凉。冲淡了汤药的苦味。 “还有你这伤……看来我又要替你换药了。” 昭姬的话又提醒了童霏,她端着左臂,眉头越皱越深,后悔自己怎么会被貂蝉的几句揶揄就气到有失方寸。 童霏的伤其实也没有下人传的那么严重,虽然手臂还不太好用,但正常行走都没有问题。所谓的卧床不起,不过是因为华佗给她开的补气补血的药中,有安神的效用,所以才整日昏昏欲睡。 她看着昭姬的背影,想起这些日子昭姬为了自己忙里忙外,整个人都好像瘦了一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昭姬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淡笑着:“说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不管有没有夫妻之实,这夫妻之名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以自己换药了,你歇着吧。”童霏忍着疼站起身来,想要过去帮忙。 昭姬忙几步走到她身前,轻轻扶她坐下,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温柔体贴。 昭姬道:“还要逞强?已经都流血了,还想让伤势更重吗?” “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一些。看着你为我劳累,我很——”童霏低了低头,还是咬牙说出了那两个字——“心疼。” 昭姬脸上微微泛起红霞,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回应这一句话,也许眼前这人只是想要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也许这一句话本就与情爱无关。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觉得脸红,只是因为喜欢她吗? 昭姬有些心绪不宁,忍住内心的躁动,正色道:“你好好养伤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她转过身去,继续准备伤药和绷带,又接着说道:“等你伤好了,也就不用我来照顾了。” 童霏忽然叹一口气,在邺城时,自己受伤的时候,甄洛用了强硬的手段为自己上药。这一次又受伤,却是昭姬一直陪在身边用心照料。昭姬从来不勉强自己,甚至是哄着自己,总是那样温柔。若说她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想要帮昭姬的忙,索性不再解释,只悄声下床朝着昭姬的方向走过去。 谁也没想到,当童霏走到昭姬身后,想要探头跟她说话的时候,昭姬会猛地转过身来。 轻轻的触碰。 很柔软。 这是一个意外。 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约而同地脸红心跳了起来。 童霏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定是错觉,在床上睡久了,脑子一定是迷糊了,怎么会以为亲到了昭姬呢? 如果真的亲到了,难道不会被甩一巴掌么。 可是自己的心却在狂跳不止。 童霏再去偷看昭姬的脸色,发现昭姬也有些脸红,手里握着伤药不知该往哪里放。 这气氛太诡异了。 童霏突然打了个呵欠,脸红道:“华佗先生开的药方果然管用,我又觉得困倦了,我先睡了,你……也去休息吧。” 昭姬闻言低头笑了起来。且不说现在正当晌午,不到睡觉的时候,就说童霏自己,也是才刚醒来没多久,那药效哪能那么快? 童霏也不顾昭姬笑话自己,大步走回床上躺下。 昭姬笑道:“就算要睡,也要先换了药才行。” 童霏只好又听话地坐起身,看着昭姬熟练地为自己宽衣换药。这件事情每天都要至少进行一次,可是唯独这一次,童霏不单觉得脸红,感觉全身的皮肤都跟着灼热起来。 昭姬的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触碰,都令她不自觉地渗汗。就连她的视线,也总是有意无意落在那一双近在咫尺的红唇上。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了。 心疼和心动,只一字之差。 而心疼的基础,是源于喜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还是存稿箱。 咣—— 请继续留言。 第105章 经历了孙策的离世,江东孙家的众人,着实过了十分艰难的一段日子。 孙权不够沉稳,初时令众家臣格外忧心,一直在质疑他的能力。后东南有祸乱,他亲自领兵出征,为表忠心与扶持之意,张昭更是亲自扶他上马,就连周瑜也一直跟随在侧,还似孙策在时一样。 平了祸乱,孙权又攻占几个零散势力的城池共计五座。 短短几月时间,他已经向人们证明了一切。 兄长的死势必令他悲痛,却不会将他打倒。因为他身上流着孙家的血。 那是拼死也要勇往直前的孙家战魂。 在军中立稳脚跟以后,孙权又将根据地迁往了建业。着手准备进一步的领土扩张。 不光是孙权,就连年幼的孙尚香,也有了不小的成长。 虽然脸上仍然稚气未脱,行事也依然乖张跋扈,却不似同龄女子般矫揉造作,由内而外地变得坚强。 起初只要一想起孙策就会潸然泪下的人,到今时,眼中倒比从前多了一分坚定。 她知道无论是父亲还是大哥,都会在天上看着他们,看着她与二哥一同将孙家的基业延续下去。眼泪只会模糊她的视线,令她看不真切这世界。却不会令她成长。 这日孙尚香正在巡视她专属的护卫队,察看她们操练的情况。这支队伍较之前愈加壮大,已经不单单只是她的护卫队,很多时候也能够在战场上担当先锋的重任。 早前练师曾对自己不敬,孙尚香一度以为自己一定会严惩,即便是不杀她,也要将她逐出孙家。 连孙尚香自己也没有想到,最终只是罚练师反省几日便作罢。 是因为嫂嫂的说教吧。 嫂嫂说练师没有错。 嫂嫂说你要设身处地为她想想。 于是孙尚香反思自己,如果她站在练师的角度,也一定不会看着自家大小姐那样胡来。练师有什么错呢?她难道是错在对主子太忠心? 练师是她得力的左右手。如同周瑜之于孙权。 她看着练师正在用心指导新人武艺,不禁露出笑容来。若是当初自己执意不听劝,就要错失一个良将了。 正感慨间,忽然见孙权煞有急事地走了过来,轻铠加身,英气勃发,颇有大哥年少时的感觉。 孙权先是十分严肃地问了几件正经事,例如操练如何?有什么军需物资短缺的? 孙尚香一一答过。 然而孙权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和她站在一处,遥望女兵们操练的实况。 “二哥还有什么事么?”孙尚香随口问道。 孙权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才道:“我在想,也是时候要娶妻了。” 孙尚香一怔,随即疑惑地看向孙权,“早前二哥初替大哥时,张大人提出要替二哥说门亲事,好安稳人心。当时二哥以继承父兄遗志为由执意拒绝。如今突然又提出来,难道是有了中意的人选?” 孙权点头笑道:“知我者,香儿也。” “是哪家小姐?我可认得?” 孙权没答话,而是朝着前方扬了扬下巴。 孙尚香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练师正在教习女兵射箭。 “你说的那个人是练师?”孙尚香微微皱眉。 “嗯。”孙权也朝练师看过去,满眼笑意。 孙尚香一时语塞。 练师是她的亲信,她虽然舍不得,可是成为她的二嫂以后,两人的关系又会比从前更亲近。但她更为担心的是,练师会答应吗?以她对练师的了解,或者说以她对自己的了解,练师绝不会是甘于相夫教子的那种女子。 练师是所有跟在她身边的人中,最像她的那一个,却又比她更稳重更讨人喜欢。 “二哥特地来告诉我,是想让我帮着说媒么?”她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然后孙权的回答却是:“不。” “那是为何?” “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顿了顿又道:“我自己的心意,改日我要亲自去说给她听。”他一说完便转身离开,再没看过那个方向一眼。 那一瞬间,孙尚香仿佛从二哥的身上看到了大哥的影子。 一时间愣在原地,连新兵操练何时结束也未发觉。 xxxx 乔莹每日除了打理府中的大小事务,闲时要么与妹妹谈天观景,要么就是做她在家时常做的女红活计。 前几日孙权前来拜见,诉说了有意娶步练师为妻的想法。乔莹觉得练师虽然只是孙尚香手下的护卫,但也算名门出身,当得起孙权正妻之名。况且如今乱世,门第之见已没有那么重要。她当即同意了孙权的提议。 谁知才过几天,孙权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不似初提婚事时那般意气风发,反而垂头丧气地唉声连连。她才得知孙权提亲居然被拒绝了。 当时她还以为孙权会像当年的孙策一样,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猜想孙权或许也会用上什么别种手段。但孙权并没有那么做,只是在她面前像孩子一样抱怨了几句,惋叹了几句,之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就好像那件事提过,就罢了。 整件事中,她除了惊讶于孙权的处事以外,更好奇练师是为何要拒绝这样一门好的亲事,和如何有勇气去拒绝? 她正在绣制一个新的花样,说来也不是为了绣给谁,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自从孙策临终将这个家托付给她,从前总来跟她求绣品的女眷们,也不敢继续劳烦她了,只偶尔她闲来无事,或绣个帕子,或缝件新衣。 她绣得疲倦,便停下针线歇息。 起身推开窗子向外望去,便见一弯蛾眉月挂在夜空中,淡淡月色笼罩万物,一片安宁平和景象。 侍女送来糖水宵夜,乔莹便随意与她聊了几句。 待到侍女准备退下的时候,乔莹突然开口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一路出了庭院,转过长廊,转过假山石畔,乔莹忽然闻听不远处有些响动,遂停下脚步,朝那处望了过去。 只见月色朦胧下,一个灵动的影子在月下轻轻跳跃着,那步伐轻盈柔美,又不失利落与豪气。那三尺长剑,光芒在月影下时隐时现,随着影子的一招一式,在空中曼妙舞动,微微发出声响。 乔莹看了一阵,才对侍女道:“去看看,谁人在后院舞剑。” 是香儿吗?这孩子近来与自己鲜少走动了,一来应当是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二来也是长大懂事了不再缠她。 难道近来她又迷上了剑术? 侍女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接着月色向前探头观望着,片刻后回来答复道:“回夫人的话,是大小姐房里的步姑娘。” “步姑娘?” 竟是步练师么? 隔着弯弯曲曲的长廊,在院子那头舞剑的人,原来是步练师。 乔莹不自觉想更靠近一些去观看。方才只朦朦胧胧看到一个影子,已觉得姿势优美,不知离近了去看,会不会更让人眼前一亮。 她遣退了侍女,独自站在冰凉的石阶上向栏杆那头的空地看去。花园里已经隐隐约约凝起了露珠,那些花儿也在秋风中尽力绽放着,散发出阵阵芳香。 乔莹看着专注认真的练师在月下舞剑,不禁想起那一日与她独处。 那是孙策刚刚离世没有多久的时候。 府中上下都沉浸在一片阴霾当中。 那些日子她也是愁眉不展,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这样一个担子。 一日,练师忽然前来求见,一进门就二话不说先跪在了地上。乔莹吃惊,忙欲将其扶起,练师却不愿起,只是拽着她的袖口哭道:“求夫人救救大小姐吧,大小姐已经几日滴水未进,长此以往,性命堪忧啊!” 乔莹记得那天下着缠绵的细雨,未顾及多问,她已经扶起练师,随练师一同去了孙尚香房里。 那一日,出于情急,她们忘记了主仆之别,乔莹一路被练师牵着手穿行在雨中…… 练师是如此忠于孙家的女子,为何会拒绝孙权呢? 乔莹一开始想不明白。此次忆起那日,不禁怀疑起练师对孙尚香的感情。她不经意叹一口气,心道又是一段不容于世的恋情。 “谁在那里?”忽然听闻一声叹息,练师猛然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看不清楚。 乔莹向前几步,回道:“是我。” 练师见是乔莹,连忙施礼道:“不知夫人深夜到此,属下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你何错之有?明明是我惊扰了你。” 练师不敢抬头去看她,也不敢答话,只低着头站在原处。 乔莹就见她鬓间沾了水汽,一如那日雨中,乔莹每次抬眼所看见的侧脸一样。她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为何要拒婚呢?” 练师身形一顿,随即抬头直视乔莹,反问道:“夫人希望我嫁么?” 这是她第一次像这样直视着乔莹,见乔莹轻轻皱眉,朱唇微启,迟疑着,欲语还休。不待乔莹答话,她又说道:“如果是夫人希望的,我便嫁。” 乔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她方才想错了。 眼前的女子目光灼灼落在自己身上,虽是浓浓夜色中看不清楚,可那明净眼波里的质疑,又分外明显。 她在心底叹一声,你和香儿都是,真是喜欢强加于人啊。 “大胆”二字就在唇边,却久久开不了口。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久了,乔莹愈觉无力,只好转身道:“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那夫人就能勉强自己么?” 乔莹背对着她,叹道:“练师啊,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未及练师回答,下一刻,乔莹的手已经又被人拉起,朝着庭院深处而去。一如那一日,绵绵细雨洒在身上,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手心里沁满了汗。 虽然下着雨,但她知道,手心里的湿意不是雨水。 就如现在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由存稿箱为您讲述作者君的小剧场。 咣—— 年前作者君沉迷于仙5前传中。 一边吃饭一边盯着屏幕。 后来不得不放下鼠标时,作者君对夫人说:你帮我跟npc说话 【玩游戏的应该都知道是按空格或者鼠标左键吧 ... .. . 夫人先是看了作者君一眼,然后很淡定地看着屏幕里的npc:hi~ 第106章 一个月后,童霏的伤势终于痊愈,华佗也再次踏上游医的路途,临行前又再次提醒童霏多加注意身体。 童霏明白,一次两次有医生替她掩护是幸运,但这运气不会跟着她一辈子。 若要人不知,就断然不能再那么不管不顾。 更何况,她才刚刚对昭姬许诺,要做昭姬的依靠,如果自己还像从前那样莽撞,如何让昭姬依靠。 吕布一直在计划收回李傕领地,之前李傕临时组建的讨伐军在那次战败以后又四分五裂,他派兵在长安周围清剿和收复了一部分。更多的则是跟随李傕又逃回从前的属地陕县。 童霏伤好以后,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就是去收回李傕的属地。 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童霏执意要带昭姬一同行军。 临行前夜,昭姬的心情依然有些忐忑,她躺在床上反复问童霏:“这样真的好吗?” 童霏安慰道:“我说过,以后再不会留你一个人。” “可若是……因此而令众将士对你起了看法……” “那我便打胜仗让他们无话可说。” “万一……” 童霏翻了个身,面对昭姬道:“你不信我么?” 昭姬被她看得有些脸红,别过视线道:“信你是一回事,但随军出征是另外一回事。” “长久以来,你都可以不介意别人的看法,我又为什么要介意?” 昭姬无言以对,只道:“那便这样吧。” 第二日整军出发,吕布亲自来送,这一回,他再没有顾虑,知道童霏一定不会再离开,对于童霏带昭姬一同出征,他亦没有任何微词。只是有一样,必须要取胜,否则即便是童霏,也不能在军法外容情。 此次童霏与张辽同往讨伐李傕,一路上二人并骑而行,张辽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童霏不禁问道:“文远兄为何一路沉默?可是觉得此行不妥?” 张辽偏头看向童霏,唇角微微动了动,还是那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道:“此行如何排兵,如何布阵,子龙不是早有了想法么?便依计行事即可。” 童霏笑道:“文远兄如此信任,实令子龙羞愧。不知文远兄对此有何看法,还望指点。” 张辽是智将,文武双全。若论行军作战的经验,自然比童霏多出许多。童霏心中虽然有了部署,却无万全之把握,故此还需仰仗张辽。 张辽想了一想,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子龙是想智取此城。” 童霏闻言扬起唇角,等着张辽继续分析。 张辽继续说道:“此城依山傍水,形势险峻,那李傕率军固守城中,纵有雄兵猛将,也难以攻取。不过,子龙也不必过分担心,此城固然坚固,然李傕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 童霏皱了皱眉,前次与李傕交战,虽然知道李傕武艺不如自己,但能在短时间内纠集十万大军攻打长安,她也不敢小觑。 张辽又道:“此次我等出兵讨伐,李傕必然一早得到风声,然而为何不在沿途设下埋伏,反而退守城中不出,这不是胆怯是什么?” 童霏了然地点头,兵贵神速,她最初的想法也是想要攻其不备,打突袭战,只是对李傕认识不深,一时有些犹豫。如今叫张辽这样一说,她愈觉此法可行,稳操胜券。 两人又研究了一阵,才下令安营扎寨,与李傕之城相距不过数十里。到了晚上,童霏亲为前锋领两万士兵前行,一路偃旗息鼓,寂无声响。及至天明,已经抵达城下,趁着曙色不明,便悄悄将城围了起来。敌人还道赵云等人仍在数十里外休整,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已经陷入了怎样的危险之中。直到旭日东升,才派侦骑出城打探军情。不料城门一开,侦骑未出,突然杀出一员小将,跃马横枪,连杀数人,锐不可挡。后面的士兵也跟着一窝蜂地杀了进来,争先恐后赶杀守城兵卒。 李傕才刚刚起床,听闻赵云杀了进来,一时没了主意,便骑马逃窜,才出城门,又见张辽,被那二人前后夹击,无处可逃,连同属下一并被擒。 城中守军被童霏的部队杀得奔逃无路,躲避无门,早已死伤了一大半,仅有一小半逃得快的,侥幸留得生命,却又被张辽所俘。 城破以后,便是安民与押解战俘和清理战场的工作,童霏交给张辽去办,她自己则是策马来到后方寻找昭姬的身影。 昭姬乘坐的马车正由郝萌亲自保护着。昭姬的担心并没有因为出征前夜童霏的话而减少几分,反而是因着这一路上兵士对待她的态度而得到宽慰。料想自家夫君惯常的行事作风都是让人瞠目结舌,所以人们对她随军前行也较容易接受。 昭姬才听得胜利的消息,已闻马蹄声渐近,她心中一喜,掀了帘子去看,恰见童霏正含笑望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匆忙又落下帘子,安然坐在车中。 及至马车前,童霏才想起自己此刻满身血污,贸然与昭姬相见,不知会不会吓坏了她。胡乱地用手背抹了抹脸,童霏才伸手要去掀帘子,一低头就见到手背上暗红色的血迹,便又缩回了手,只跳下马背站在帘前说话。 “昨夜睡得好么?”童霏问。行军的这段时间,这一句话她每日都要问上一次。 “比前一夜要好。”昭姬回答。似乎已经适应了行军的作息。 童霏又道:“连日来,委屈你了。今日进了城,便可好好歇息。”行军的日子里,不但吃不好睡不好,就连好好地洗个热水澡也没那么容易。然而昭姬却一句怨言也没有,这更令童霏觉得心疼。 此时昭姬忽然将帘子掀起,探身瞧见童霏这摸样,不禁笑了起来。方才明明感觉到童霏要掀帘子,却不知为何又没有掀起,这一看才知道,原是弄了个花猫脸不好意思来掀了。 她起身走出车厢,只站在车辕边上,童霏见状尴尬地伸出手来扶她。昭姬才一站稳,不等童霏说话,已经拿出锦帕要替童霏擦脸。 童霏只得低了低头,迎了上去,她问:“不怕么?” 昭姬笑着摇一摇头,道:“那日你身受重伤,状况比今日更甚,何况,我知道这些……不属于你,所以我不怕。” 战争必然要流血,但只要她的夫君安然无恙,她也无心去感怀那些。 血迹已经干涸,昭姬提议道:“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处小溪,不若去那溪边清洗一番。” 童霏点点头,扶了昭姬上马以后,又拿过她手中的锦帕擦拭起胸前铠甲的污渍。有感于童霏的心细,纵是秋意渐浓,也令昭姬心生暖意。 童霏拥着昭姬骑在马背上,一路疾驰,无数个夜里都曾见昭姬的纤细背影。却不知,真正拥在怀里,比看上去还要更纤瘦一些。鼻端不时传来昭姬的发香,又令她心神摇曳,满面羞红。一到了地方扶了昭姬下马之后,便急急忙忙奔到溪边去洗脸了。 溪水中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童霏怔怔地蹲坐在溪边,银色铠甲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点点红光。不觉狰狞,反觉凄婉。 昭姬洗净了锦帕,为童霏擦去脸上残留的血色,她的衣袖翩飞,满满地都是桂花的芳香。掩盖了血腥的味道,令童霏不自觉地舒展了眉心。 “如果有一天,你害怕再同我一起,一定要对我说,不要藏着。”童霏突然握住了昭姬还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 她知道自己将来要走什么样的路,知道自己还要杀更多的人,也知道在这乱世之中所有人都注定了要流离失所。她愿意永远保护昭姬,只要昭姬不畏惧像今日这般的血腥场面。 “我说过我不怕,只要不似你中箭那次,我就不怕。”昭姬微微挣开童霏的手掌,继续仔细为她擦拭着脸颊,视线不经意与童霏的相遇,只觉得那目光有些过分地炙热,使得她的脸也不自觉有些发烫。 童霏又一次握紧了她的手,询问道:“那一次,你怕了?” 昭姬垂下眼帘,默默含羞。“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了。我曾以为,这世上,谁离了谁都没什么差别,一样过活。与那卫仲道夫妻一场,他离世时我亦未见痛心;父亲养育我十几载,他老人家离世时我虽心伤却不愿展露人前。直到你受伤回来……我才发现,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有多痛苦。” 她低头叹息着,继续说道:“那一次,我是真的害怕了。因为哪怕你离开,和别人一起,至少我知道你还活着。可若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那样淡然看开。那天你醒来以后,你说要做我的依靠,你不知道我……” 昭姬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打算继续说下去,却看见童霏的脸在自己眼前不停放大,越来越近,呼吸越来越急促,想说的话有瞬间的迟疑,却还是在童霏吻下去之前说了出来。 ——“多……高兴……” 她顺势躺倒在青青草地上,微闭起眼睛感受着童霏的温柔。 微风吹来阵阵桂花香,她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作者君好勤快,才刚回来就马上码好一章~~~ 话说你们为什么都觉得夫人萌啊,作者君一点也不萌她●﹏● 有天两个人吵架。 夫人:裤子是我给你买的,你给我脱下来! 作者君:外套是我给你买的,你也给我脱下来! 夫人:内衣也是我买的,你现在就给我解下来! 作者君在夫人身上审视半天:内裤是我买的!你还给我! 夫人忽然笑了,笑得人脊背发凉,她说:好啊,反正是穿过的。 作者君:……【气得吐血中 另外有一次刚刚从万达出来,大包小包往后座上一扔,作者君就开始嘴贱跟夫人说话。 不知道是哪句说不对了。 夫人一打方向盘,直接停道边上了。 夫人:你现在就给我下车! 作者君:你有病啊! 夫人:赶紧下车! 作者君:你以为我不敢下啊? 夫人:我知道你敢下,下车! 作者君: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赶紧给我开车! 【“气死我了”这句话,作者君以不同形式重复了n次 晚上。 作者君: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下车吗? 夫人:我知道啊,因为钱包和钥匙都在我身上,你下车没地方去。 作者君抓狂:气死我了!…… 第107章 捷报正在往长安的路上,童霏在等待吕布和自己汇合的期间,便住在李傕的府上。说来这李傕也的确徒有虚名,从前童霏确实是高看于他。他自长安战败以后,居然以为可以占城为王,享一时安乐。他这府邸建得堪比从前董卓的太师府。 只见雕栏画栋,堆砌参差,亭台水榭,风光无限。 最妙的是,这府中居然有一处温泉,穿过假山的入口,便有一曲径小路,沿路有火把照明,亦不觉得这山洞幽深,走出片刻后即豁然开朗,恰是一处天然温泉。周围布置得也甚是华丽,高床帏幔,软塌矮桌,山水屏风立于一侧,轻微沾着水汽,那河便像真真见着了一样,直泛着波光粼粼。 只是这桌上却连酒具也无,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是崭新得未曾有人用过一样。童霏想起从入口进来时,那入口却连个遮掩都没有,料想定是还未完工,那李傕命人建了此处却还来不及享受,就已经被擒。 想起连日来昭姬的辛苦,童霏便命人将此处即刻整理好,待昭姬享用。 却说昭姬随童霏入城,进入李傕府邸安歇,还始终没能从白日溪边的那个吻中回过神来。 不同于那次给童霏换药,意外的碰触。那一次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时的脸红心跳,以为不过是凑巧罢了。因为那之后童霏也找了借口岔开话题,所以她没往心里去。 可是这一次是童霏主动吻她,不能不叫她生出遐思。 后来有婢女服侍她用餐更衣,又引她去温泉沐浴,她还在想着这事。婢女是临时买来侍候她的,这府中原有的下人,早在城破时四散而逃了。其实昭姬虽然一直被服侍惯了,但也不是时刻都需要人服侍,行军的这些日子,她变得更加独立。但此次是童霏坚持,她才答允。 她也不过是不想让其他将士误会童霏罢了。她随军同行本就容易引人不满,甫一进城又买婢女,难保不被人嫉恨。 可那人不在乎。她也只好心安接受。 天然的温泉,有些咸味,还夹杂着硫磺的味道,可是这池中一早加入了各种花瓣,便掩去了那咸味。 雾气氤氲中,昭姬泡在池中,仰头靠在水中凸起的岩石旁,微闭起双眼,感受着泉水的温度。似乎一瞬间便洗去了那一身的疲惫。 泉水温暖,像极了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那融融暖意,透过毛孔传达到身体每一个角落。舒适又惬意。 泉水温柔,像极了情人柔软的双手在身上轻抚,那细腻柔滑,透过皮肤刺激着身体每一处神经。亲切又迷醉。 昭姬瞬间想起了草地上的那个亲吻…… 此时她泡在池中,泉水在身体周围涌动,那感觉,就如同童霏的吻一样温柔细腻…… 脸颊染上粉红的颜色,昭姬心下怪这泉水太烫,怎的才泡了这一会儿就已经面颊红润,热汗淋漓了。 她转身欲唤婢女,却左右看不见婢女的身影,只屏风后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修长挺拔,倒像是她方才心中所念之人。 “什么人?”她轻声开口,身子向池内缩了缩,肩膀被热水淹没,散开的长发在水中漂起,仿若一叶浮萍。 屏风后面的人尴尬地咳了几声,一边应着“是我”,一边自屏风后踱步而出。 昭姬的身子又向下沉了一分,放心道:“夫君……” 童霏的视线在这石室内无处落脚,只好去看石桌上摆置的酒水茶点。方才她处理完军务见昭姬不在房内,便知一定是在这温泉里沐浴,问过下人时间,她推测着昭姬也应当是已经洗完了,所以她才会来。 当她走进这石室,看见屏风旁整齐叠放的干净衣物时,便要转身退出去,哪知那新买来的婢女倒识得几分眼色,见她进来,便欠身施礼后抢在她之前安静地退下了。 聪明得有些过头。童霏无奈,只好站在屏风后面,等着昭姬洗完再出现。她白天才刚刚亲吻过昭姬,如果此时贸然闯出,还怕昭姬误会她举止轻浮。 与从前的感觉都不同,昭姬是不知不觉走进她心里的,连她自己也是到经历过许多事情以后才发现。幸好还不算晚,还来得及去弥补。 童霏的视线始终落在别处,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洗完了。” 昭姬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确实是洗完了,也正要走出那池子。可是那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怎么好意思就这样赤条条地走出去? 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她更是感到害羞。 昭姬沉默了一瞬,才道:“可否劳烦夫君将那巾帕递与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她知道如此一来那人肯定会见到自己此刻的模样,但那之后的事情她不敢想。 从前她虽已做好为□子的准备,却不知童霏的真实身份;如今知道了,又不能像普通人家姐妹般从容相处。一时有些拘谨。 童霏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去寻屏风上搭着的巾帕,拿在手中以后,还是尽量不往昭姬的方向看过去,伸长手臂递了过去。 昭姬伸手去接,却因为童霏站得太远够不到。但见童霏别过头去不看自己,她也便大着胆子从水中站起来。 指尖刚刚触碰到巾帕的一角,眼前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四目相接,昭姬匆忙收回手护在胸前,又坐回了水中。激起的水花落在石岸上,将那池中的花瓣也冲上石壁几枚。 她的脸,较之前更红了。 童霏也有些无措,起初她是打定主意不看的,只是巾帕递过去许久也不见昭姬来接,她担心昭姬是否会因泡温泉过久而晕倒,或者有什么其它的事故发生,便转头去看。没想到却突然见到美人出浴这大好春光…… 泉水沸而澈,水波下昭姬的洁白身躯若隐若现,虽是隔着缭绕的雾气,却也见女子秀丽身形的轮廓。 童霏没有移开视线。 她上前一步,握着巾帕的手臂又向前递了一递,昭姬没有伸手去接。 “这温泉虽好,可是泡久了却也对身体无益,你瞧,脸都这般红了,快些出来罢。” 童霏不否认自己是私心想要再看一次,可也是实在地关心昭姬。 昭姬惊诧地伸手抚上脸庞,明明身体泡在水中也不过是觉得温暖而已,为何脸颊却是这般滚烫。她解释说:“也没有多长时间,大概……是受这雾气熏染的罢……” 如此说来,那便是因为害羞了。童霏浅笑着又问道:“那这巾帕还用么?” 昭姬轻轻点头,又将手递过去。童霏半跪在石头上方,亲自将巾帕递到她手上。居高临下的好处是,仙境风光一览无遗。 昭姬轻轻扯动巾帕,对面的人似乎一直盯着自己在看,看得痴了,不曾放手。来自头顶上的目光过于灼热,令她恨不得沉入这池水中永远不要出来。可是与其一直这样下去,还不如快速起身擦干,也好快些穿好衣服。 昭姬又稍稍用力拽了一拽,对面的人仍然不放手。她不禁微微皱眉,也不敢抬头,又想起了白天的那一个吻。 也是像这样,自己突然抬头的时候,对方就吻了下来。 她于是打算开口让对面的人放手,只是话没出口,对面握着巾帕的手已经松开,她才松一口气,下一刻,下巴被人抬起,而来自眼前人的温软的唇也随之覆了下来。 昭姬下意识要继续向水中躲,可童霏已经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肩膀。她身形不稳,急忙抓住童霏前胸的衣襟。 童霏的吻还似印象中的温柔轻慢。 昭姬只好闭起眼睛静静地享受着。 那吻愈加深入,她有些招架不住,抓着童霏衣襟的手不自觉用力。 水花迭起。童霏顺势也进入池中。 昭姬被童霏抵在石壁上,童霏的头就抵在她的颈项,童霏的呼吸就在她耳边萦绕,她的心立时狂跳了起来。 “原来你是想和我一同洗么?”童霏在昭姬耳边呢喃,鼻尖轻触她的耳垂,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红,不禁又是一阵心神荡漾。 昭姬向外推了推童霏,道:“哪有人穿着衣服洗澡的。”她偷偷瞥一眼,便见童霏那一身白色长袍被泉水淋透,宽大的衣衫熨贴在身上,胸前的起伏略显明显。 她没有穿束胸! 童霏笑而未言,三两下解去身上束缚,任那白色长袍漂浮在水面。再一次欺身过去的时候,是比之前更加漫长和缠绵的亲吻。 她的手指滑过昭姬的颈项,丝滑如缎,令人爱不释手。却又不急于向下,只在耳边与颈间轻轻爱抚。 两个人的身体慢慢挨近,体温似乎高出了泉水的温度。 两个人的头发在水面上纠缠,千丝万缕难舍难分。 童霏的舌尖在昭姬口中辗转,引得昭姬不住娇喘,雾气蒸腾,似乎叫人忘记了身在何处。 喘息的空当,昭姬含羞道:“你原是早有预谋……” 童霏不答她,早有预谋如何?情绪使然又如何?难得恰好撞见,便叫人了了一桩心事,岂不美哉! 温柔的气息扑在耳端,从耳后蔓延到雪白的脖颈,一片粉红颜色,昭姬仰了仰头,那吻一路向下,说不出口的快意感受。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说好的长评呢?准备好了么? 第108章 童霏揽着昭姬的脖子贴得更近,忽然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吮吻。昭姬的身体僵了一下。 “如果你不愿意……”童霏以为她在抗拒。 昭姬忍着害羞摇头道:“只是……只是……太突然……” 童霏侧头看她这低首含羞的模样,喉咙忽然一阵阵地发紧。酝酿在口的话语,转了几个音阶也没有说出来,只随着唾液一同咽回了肚中。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实在。 童霏的手顺着起伏的水波来到昭姬胸前,将那浑圆握在手中,缓慢揉抚。泉水在周身浅漾,随着童霏的动作,一下一下,仿佛直荡进昭姬的心里,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难以自抑地僵直了身子。 童霏只好更加耐心,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腰身,令她向上坐直,渐渐将那胸前春.色展于水面之上。 昭姬在这温柔爱抚下微眯起双眼,完全不知道童霏下一步的动作,直到胸前突然传来一片冰凉的触感,才明白童霏到底在做什么。 一边是温柔的爱抚,一边是灵活的挑逗。童霏手口并用,羞得昭姬浑身发热,香汗与荡起的水珠混在一起,在裸.露的胸前划出一道水线。 见昭姬渐渐适应了现下的状态,童霏放在她腰际的手也不再闲着,轻轻拂过曼妙动人的曲线,慢慢向下路过女子最私密的地方,在双腿间巡游一番过后,才回到脊背轻抚,撩动泉水,让昭姬在温热的水温下放松身体。 另一只手和舌尖也没有偷懒,依然辛勤地动作着。昭姬只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快要不听使唤;浑身也越来越热,越来越烫,令她无所适从。 童霏抱着浑身无力的昭姬,再一次与她深吻。灵动的舌头在她口中滑着,不停地探索着。 昭姬只能虚弱地将双手环在她颈间,俏眼半眯,茫然间觉得自己似乎陷入梦境般,只有身体本能地作出反应。 童霏了解女人的身体,知道怎么做会让对方感到愉悦,也知道怎么做能让对方疯狂。眼前的娇嫩身躯,激发了她的探索*。 她不急于要她,而是要让她慢慢感受,慢慢沉沦,慢慢习惯于自己的触碰。 她的手依然在昭姬身上游走着,每到一处,便引起昭姬的一阵娇喘,最终,又回到胸前,轻轻地描画着那丰盈香峰的轮廓。 昭姬的身体很敏感。 对于自己的爱抚又有着略显生涩与娇羞的回应。 童霏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不能十分肯定,只好用行动去继续探究。 水温似乎在持续上升着,环绕在两人周身,昭姬只觉得连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与滚热,她樱唇微干,呼吸间不住透出嘤咛喘息的声音。完全地陷入到童霏带给自己的欢愉感受中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者该说些什么;更加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和说些什么。 只能跟随自己的心意去感受着、享用着。 即使是在水中,她依然感觉到童霏身上的热烫温度,还有水下那不安分的手掌,或轻或重,或爱抚或揉捏,每一次的动作都令得自己的身体随之微微颤抖着。 以致于当身下的泉水流过私密处时,竟然会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来,仿佛整个人在童霏的爱抚下都变得比往常要敏感了许多。 童霏的手在她双腿间停留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将童霏的手夹住,固定在了那里。她觉得,再被这样继续撩拨下去,自己一定会疯掉。身体深处一波一波涌起的异样感受,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种叫做□的东西。实在是撩拨得她难受,想要赶快得到解脱,不要再继续煎熬下去。 她口中娇喘连连,喘息道:“热……” “哪里热?”童霏说着,还使坏似的将被她夹住的手掌用力挣扎了一下。 那力道恰到好处,不能挣脱也不会弄疼昭姬,反而是愈加靠近昭姬最柔软最敏感的部位。 昭姬下意识要向后躲,可无奈身后却是石壁,她无路可退。童霏依然紧贴着自己,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即使闭上眼睛也可以感受得到那熟悉的眼睛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地观赏着。这般羞人! “哪里都……热……”昭姬轻咬下唇,说完这一句话以后,更是连眼都不敢睁一下,怕一睁眼,便对上童霏的火热目光,到时一定会比现在更觉热得厉害。 童霏单手撑在昭姬身侧的石壁上,低头看她被水气蒸红的娇嫩肌肤,只觉得那粉红的颜色在此刻看来,更添了一分迷人的艳丽色彩。再配上那万分娇羞的表情,虽然童霏此前没有饮酒,但见着这样的昭姬也早已是醉眼迷离,心神摇曳了。 紧贴着昭姬私密地带的手终于安分许多,那手掌的主人只顾出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 童霏在今夜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与昭姬之间的感情会如此进展。从最初相识时的君子之交,到成亲以后的君子约定,她们二人一直是循规蹈矩地相处着。童霏对昭姬从未有半分逾越。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情谊发生了变化的呢?童霏自己也说不清楚。长久以来昭姬的体贴和善解人意,昭姬对自己的万般包容,早都潜移默化地印在了自己心上。 如果这样都不为之动心的话,那童霏也枉为人了。 她看着这样的昭姬,愈想要珍惜,也便愈想要得到昭姬的全部。 更加羞人的动作和话语随之而来,她一边在那处轻轻摩挲着,一边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水流伴着她手臂的动作轻轻拍打在身上,昭姬哪里会觉得有所缓解,分明是令那敏感的异样感觉愈演愈烈。 昭姬红着脸摇头。明知那人是故意的,也不再答话,因为不知道那人又会说出什么更令人害羞的话来。 身下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火般热烫难耐,转瞬就烧遍了全身。原本夹紧的双腿也渐渐觉得疲倦,慢慢放松,慢慢分开缝隙。 身体完全被掌控了。 童霏慢慢分开她的双腿,迫不及待在那处用指尖清浅试探着,“那么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童霏刚刚挤进去一指宽的距离,已经令昭姬绷直了身体。 比想象中的还要紧。 童霏一早的怀疑便有了更有力的证据来证实。 犹忆起初识之际,童霏曾说那卫仲道没有福气,没福气享受生活,没福气赴白首之约。如今看来,想必那卫仲道天生就是个病秧子,连这等艳福都没能享受得到便一命呜呼了。 “他果然是没有福气。”童霏忽然感叹一句。 昭姬原本还沉浸在她突然侵入的惊惧中,蓦地回神,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这话的涵义。遂更加羞涩地将头转去一边。 童霏心中十分欢喜,强压下激动的情绪,暂时放开了昭姬。转身去寻到被自己随手扔在池中的长袍铺在池边平滑的石头上,才抱起昭姬柔软的身子,让昭姬离开温泉水面,转而坐在衣服上面。这样既缓解了热度,又因着有温泉的蒸汽而不至于着凉。 昭姬心中的惧意得到消除,尤其是身体上的热烫又得到了缓解,一时间觉得舒畅无比。更令她觉得不愿睁眼的是,童霏只是抱着自己亲吻,再没为难她那难以启齿的位置。 童霏仍站在池中,半搂着她的腰际,潮湿的吻从脖颈一路向下,在胸前停留片刻,又向下来到肚脐处。身体挤进昭姬两腿之间,站立的姿势也随着亲吻的位置做出相应的调整。 此时昭姬是仰坐在衣服上面的姿势,上身后仰,*分开,身体的正面完全在童霏眼前展示着。紧闭的双眼微微抖动,眼梢都带着娇俏。 她已经完全陷入到童霏温柔的亲吻当中。直到感觉童霏忽然停住不再有动作,才慢慢睁开眼睛。 方才的亲吻太过舒适,使得她完全忘记自己已经是全身赤.裸着,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童霏面前。尤其是自己最私密的地方,也已经完全袒露在空气当中,而且是暴露在童霏的面前。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已经晚了。 童霏正注视着那里,灼热的视线似乎将所有都融化了,昭姬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聚到了那里一样。昭姬脸上一阵阵发烫,慌忙用手捂住下面,“不要看……” 童霏弯起嘴角,笑着拨开她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夫人何故不肯令为夫观赏美景?” 昭姬美眸含羞带怨,轻语道:“女儿家怎生说出这话,好不知羞。” 童霏脸上笑意更浓,答道:“夫人所言差矣,你我早有夫妻之名,说些夫妻间应当说的话语又有何不妥?” “你这人……” 童霏又道:“为夫不仅要看,还要亲自探究一番才好。” 说完也不等昭姬反应,早低头朝那处亲了下去。 昭姬想要继续辩驳的话,都在腿间传来一阵阵颤栗感受的时刻,变成了一声接着一声的细微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一定是抽风了,这怎么写着写着就写不完了呢…… 下一章不出意外还是…… 这绝对不是有意拖剧情啊啊啊啊啊…… 不喜欢的可以跳过,下下章保证是正经的。【一脸正气地握拳状 第109章 和被手掌爱抚的感受截然不同。 湿滑的舌尖在最敏感的位置舔舐,挑逗着昭姬脆弱的神经。 她几次欲合上双腿,又因无力抗拒而告败。 “不要……不要这样……”传统教育只教女人如何去取悦自己的夫君,从未教女人如何安心享受来自对方的取悦。 那样羞于启齿的部位,她自己都不曾仔细观察过,如何能让童霏在看过以后还去亲吻那里。她想要推开童霏,可她此时连基本的坐姿都无法保持,双手撑在身后才能保证自己不向后倾倒。 童霏不回应她的求饶,埋首在花丛间,时而轻舔,时而吮吻,在粉嫩的花瓣间流连忘返。 舌尖也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不要……”昭姬皱起了眉头。 感觉身体再承受不住这样的挑逗了。童霏的舌尖抵在一处,稍一用力便令她一阵颤栗。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让人觉得难耐与痛苦的,却不知为何与快意相伴。有多难耐,也有多快乐。让人不自觉地就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想要更多快乐,可迎上去又几乎承受不了这快乐;想要缓解痛苦,可退下来又仿佛渴望更多的碰触。 昭姬喘息难休,遍体酥麻,她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还是禁不住童霏的猛烈攻势,喘息声越来越重,呻.吟难以抑制。 略显不安地扭动腰身,身体已经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了,昭姬连支撑身体的力气也失掉,身子蓦地向后倒去,幸好童霏及时揽住了她腰。 童霏这时才步出水池,抱起昭姬向石室另一边的床榻走去。 昭姬只觉浑身娇慵无力,殊不知还有更耗费体力的事情在后头。她窝在童霏怀里,紧贴着童霏柔软的胸膛,露出满足的笑容来。 她相信童霏所说的每一句话。因为她所了解的童霏从不会给人假希望,做不到的事情不会去允诺,一旦许了承诺,就必然竭尽全力也要做到。童霏说过要做她的依靠,所以此刻她依偎在童霏怀中,无比的心安。 她从未对谁有过这般依赖,只是面对正抱紧自己的这个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就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想要得到对方的安慰,哪怕只是像这样让自己靠一会儿…… 童霏将昭姬安置在床上,转身落下帷幔,灯光透过粉红色纱帐洒落在床上,衬得昭姬的肌肤愈加粉嫩娇柔。 床上摆置着崭新的大红鸳鸯锦被,场景像极了她们曾经错失的那个洞房花烛夜。 刚一离开童霏的怀抱,丝丝寒意便钻了进来,昭姬不自觉曲臂环抱住自己的肩膀。一来可以驱赶寒冷,二来也是羞于在童霏面前展示自己。即便经历过刚刚那些事情,她依然放不开。 童霏似是故意要她再次脸红般,笑道:“觉得冷吗?我来给你暖暖可好?” 果然,昭姬闻听此言,一张粉脸又添红晕。她一眼瞥见那大红锦被,便也不回答童霏,径自去扯被子来盖。 童霏眼疾手快,掀着被角也钻了进去。嬉笑着靠近昭姬,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暖意传来,伴着昭姬的一声惊呼,童霏的手又来到她胸前放肆。想要说出口的话又被唇舌封住。 少女纤细稚嫩的身体本就无一处不敏感,加之之前童霏的多番挑逗,此刻柔软的胸房又被人握住,才刚熄灭的奇妙感觉又一次被点燃。 胸前的那只手,时而左右细揉,时而轻挑慢捻,好似手中握着的更像是一朵娇嫩的花蕾,需要人来悉心爱护才能够绽放。 粉红色的蕾尖在这样的摩擦下傲然挺立,随着昭姬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童霏于是再也等不及了,修长的手指慢慢向下滑去。 “欠你的洞房花烛,现在就来补上。” 交错的呼吸声中,童霏的手已经顺着腰际来到昭姬双腿间,慢慢覆上去,分开些距离,好让手能够自由发挥。微卷的毛发已然变得潮湿,这一次童霏没再多费力气便伸进去一指宽的距离。昭姬因着这侵入而沉吟一声,呼吸愈加急促了。 童霏便极有耐心的在那处摩挲着,缓慢地、一点点深入。 越是往里,行进越是艰难。 想象中的痛楚传来的时候,昭姬虽然极力忍耐,但疼痛还是令她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身子。 童霏怜惜她是初次,便暂时停下了动作,待缓和一些,才又慢慢动了起来。像这样时动时停地持续了一会儿后,昭姬才渐渐得到放松,内里也渐渐变得湿滑易行。 童霏小心地转动着手指,这才大着胆子动将起来。 昭姬这一次是体会到了苦痛和愉悦的混合感受,不是痛苦难耐,而是真正的生理上的疼痛,伴随着说不清的快感一齐席卷着全身。可是这疼痛只那么一会儿,更多的却是欢愉的体验。 快感袭来,昭姬只能紧紧抱着童霏,双手在她背上胡乱摸索着。柔软的身子配合着她的动作而起伏,虽然还是有些痛,却不想那样快就结束…… 童霏的手指快速在昭姬体内深入浅出,每一次的进入都比之前更深,每一次的抽出都带出丝丝蜜液,乳白色的液体与初夜的落红混在一起,美得诡异而娇艳。 女子的成长,只不过在一瞬间。 …… 纵情*之后,疲倦的感觉铺天盖地般袭来,童霏又抱起昭姬去温泉中清洗一次,才拥着彼此浅浅入眠。 只是有美在怀,童霏只睡了一阵就又醒了过来。她疼惜昭姬初经人事,没有再加索求,但一双手仍爱怜地抚过昭姬周身,她尤其喜爱昭姬那笔直修长的美腿,反复流连,爱不释手。 昭姬不知何时也醒了,语气娇柔地嗔道:“方才还没闹够?” 童霏闻言不禁邪笑着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道:“不够。” 才经过那般剧烈的运动,昭姬浑身都酸痛,也没有力气推开童霏,只好将头别向一边,道:“无赖。” 童霏嘻笑着去亲她,又胡闹了一阵才罢休。 最后只是紧紧搂她在怀,又恢复了往常的正经神色道:“想知道我的故事么?” “如果你想说。” 每一次讲起自己从前的经历,童霏都感觉自己是又从头活了一回。而每一次的讲述过后,她又总会对过往有新的理解。她不常对人讲起,只能讲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听。当然,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这种话,她对任何人都不会说,这个秘密一定要烂在心里。这太骇人听闻,比爱上女子更令人觉得荒唐。 昭姬耐心听童霏讲完,即陷入了沉思。童霏以为她对自己之前的两段感情有所顾忌,有些心慌,忙问道:“这样的我,是不是不值得你爱呢……” 昭姬忙伸手环抱住她道:“我怎么会介意这些?且不说你如今是男子的身份,而男子三妻四妾又是常事,单只是乔倩与甄洛那二位妹妹的境遇,也足够让人心疼了。你若不对她们生情,才是真正的不应该。” “那你想了这么久,是在想什么?” “我问你,你这一身技艺可都是得你父真传?” “的确如此。”童霏有些疑惑,却耐心答着。 “莫非你父亲是早年闻名天下的童渊童先生?” “你怎么知道?”童霏更加疑惑了,她在对昭姬讲起的时候,并没有说起这些。 “这就对了……”昭姬一脸的恍然,继而解释道:“我曾见有部云游客编撰的书籍中记载过,童先生武艺天下无双,然而却鲜少收徒,后来更是在晚年得子后归隐山林,从此不知所踪。” 童霏点点头,这确实是她老爹。 “可是……”昭姬话锋一转,“书上记载童先生得的是个儿子,名唤童飞,却不是你这个霏字。” 童霏怔了怔,遂想明白这一切。对外宣称得子后继香火,不单单是老爹退隐的理由,更是把众多拜师学艺的人挡在门外的借口。或者,也是早就预见童霏的未来了吧?乱世之中若想得以存活,必须要比敌人强大,相反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呢。 昭姬听闻童霏的这一想法,遂叹道:“童先生原是早有先见之明,只是这样一来倒是委屈你了。” “谈不上多委屈,我现在反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如此一来无论是双亲还是师弟在九泉下都能有所安慰,而我自己也确实在享受着这样与众不同的人生。最重要的,是我能够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霏儿……”昭姬轻声呼唤她。初改口还有些不适,以后多叫一些吧,昭姬如是想。 “嗯。”童霏答应一声,又问道:“你真的不介意从前?” 看童霏如此不安的神态,昭姬不禁笑问:“如果将来你再遇见乔倩,如果她没有你想象中过的好,你会怎么做?” 童霏不假思索道:“我会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 “那么,如果甄洛真的回来找你,你还会接受她吗?” 童霏不想骗她,于是回答:“会。” 童霏见昭姬半晌不再说话,以为惹她生气了,正要开口安慰,却突然被昭姬在脸上亲了一下。 迷蒙间听见昭姬说道:“我多怕你说‘不会’。这才是我所爱着的童霏。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就会想方设法去兑现。这些诺言不会随着时间空间的转移被遗弃,而是永远放在心上。我亦不希望你是薄情之人,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一定要带她们回来。” 一番话说得童霏眼圈湿润,想要再说感激的话又觉生分,只能默默抱紧昭姬,落下幸福感恩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昭姬加入了队伍。 【组队】昭姬:亲爱的你在干嘛? 【组队】童霏:亲爱的,我在刷声望材料卖钱给你买漂亮衣服啊 【组队】昭姬:快来救我,我被一群怪物追杀了 【组队】童霏:好哒,马上就到。 传送中…… --------由于砍怪画面过于血腥被屏蔽了---------- 【组队】童霏:老婆,我厉害吧? 【组队】昭姬:好厉害啊(星星眼+飞吻的表情 【综合】xx大侠:你看那边那个枪豪那么高等级了还在砍兔子 【综合】xx美女:最要命的是旁边那个医生还一脸的崇拜表情 【组队】童霏:…… 【组队】昭姬:…… 第110章 半月之后,吕布亲临此城,居然也是带了貂蝉同往。童霏与昭姬十分默契地彼此对视一眼,都心知大抵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吕布不得不把貂蝉带在身边。否则以吕布的个性,不会让貂蝉随他前来。 童霏召集众将与吕布在议事厅相聚,昭姬则带着貂蝉去住处歇息。 议事厅上,吕布一反常态,忽而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来。 众将亦不敢多嘴,一齐看向童霏,无奈之下,童霏只好开口打破这僵冷的局面。 “那李傕当如何处置?” 吕布思索片刻道:“人且先留下,待以后或许有用。” 童霏正要应是,忽被另一人夺了先声。 那人道:“此人留不得!今日不杀,恐有后患。” 原是将军侯成,性格直爽,直言不讳。 宋宪见状也上前一步道:“李傕其人,大将军也应该有所耳闻,此人最擅趋炎附势,犹如那墙头之草,若不斩草除根,必然惹火上身。” 这二人的话在理,但吕布所言也未尝不无道理,童霏左右为难,吕布却又只顾深皱眉头,不加解释。她只好调和道:“不若在审问过后再做定夺。” 众人未有异议,此事便暂且搁置。童霏简要汇报了此地的情况后,吕布又是反常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反而是说起了另一事。 皇帝见李傕不敌吕布,又去寻别的避难所,得知曹操在官渡之战中大胜,便去投奔了曹操,吕布成了真正的乱臣贼子。 无疑,吕布是极受打击的。即便他早前也曾反叛过自己的义父,却从未想过要反叛汉室。 此事童霏早就想过,为什么吕布一定要处在被动的位置,任人讨伐呢?只是因为对于汉室的愚忠么?为什么不能自立为王,打破现下这种局面,主动出击呢? 童霏道:“既然谋逆罪名已成定局,大哥何不将错就错?” “不可!”吕布断然否决她的提议,“我吕布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断不能因为陛下受奸人挑唆反攻于我便行此忤逆之事。” “大哥,你看看这天下,哪里还是大汉朝的天下!你最该尽责的不是无力回天的小皇帝,而是你自己和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才对!” 童霏不是要逼吕布谋反,如今也没有反不反一说,各地势力自成一派,早就混乱不堪,谁还在乎皇帝? 吕布沉默不语,此时他内心的挣扎,不亚于当初刺杀董卓的艰难。 见吕布如此为难,童霏又道:“大哥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可如今世上又有哪里是真正的安乐之土?唯有统一天下……”她顿了一顿,视线掠过众人,但见每个人的眼中都绽放着不同程度的光彩。 “大哥……你要考虑清楚啊。” 吕布默默阖上眼帘,叹道:“兄弟们待我如何,我岂会不知;兄弟们的心愿如何,我又岂会不明?” 张辽一直抿着嘴唇不曾发表意见,他心知赵将军的提议,道出了许多兄弟的心声。他们都受够了从前那种生活。此时大将军不能下决定,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如今各股势力都在积极拓展疆土,他们若还继续固步自封,只会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末将有一提议。”张辽抱拳道:“现今袁术在寿春称帝,引起诸侯不满,大将军何不趁此机会攻之?一来可正声名,二来,又可扩充实力。一举两得。” 吕布闻言果真宽心不少,出兵攻打袁术,虽不能改变世人对他的看法,却足以令他自己无愧。再最后做这一件忠于汉室的事情,他便也没了心里的包袱。此计,何止一举两得,乃是一举三得! 童霏也不由得向张辽投去敬佩的目光,他总是比自己想得周到。 从此,他们便真正不再受任何人的限制。 xxxx 貂蝉觉得此次再见昭姬,昭姬与从前有些不同,却也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了。 样貌倒还是那般清丽动人,若非说有何不同,倒是添了几许女儿家的媚态在其中。 貂蝉跟着昭姬一路行至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前,她稍加留意了一阵,发现昭姬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说不尽的幸福感觉。那样令人羡慕又向往的感觉。 于是当二人落座以后,貂蝉便调笑道:“妹妹与赵将军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可是有了好消息?” 昭姬蓦地脸上一红,笑道:“哪有那样快,这事急不得。” 殊不知这事不但急不得,就算急得,她和童霏又怎么可能有子嗣? 昭姬反问貂蝉:“却是姐姐与大将军……怎的还不见动静?” 貂蝉一怔,没想到昭姬又把话头扯到自己身上,略显尴尬道:“像妹妹说的,此事是急不得的。” 昭姬便不再多问,而是转移话题道:“姐姐怎么也随大将军来此了?” 貂蝉幽然一叹,道:“那一日长安生变,义父曾来将军府中见我,当时妹妹也是在场的。” 昭姬点一点头,那件事她一直记得,貂蝉没有弃吕布于不顾,也没有阻止王允的逃离,足见其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所以后来她才会劝说童霏少些与貂蝉争执。 貂蝉又道:“哪知……义父逃出长安之后,却被流兵所劫,客死异乡。”她又叹一声,“若早知如此,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任他离去的呀。” 昭姬也跟着叹气,当时若不是童霏的突然出现,长安很有可能被敌人攻陷,到时死的人会更多。 “世事难料,王大人知道姐姐有这份心思,九泉之下也会有所慰藉了。” 貂蝉敛了敛神色道:“我心中苦闷,却无处去说,大将军怜我,当我提出要来此地与妹妹作伴时,他便答应了。” 昭姬握了握貂蝉的手,二人一同叹息起来。丧父之痛,她二人都在不同程度上体验过了,但幸运的是,她们都有一个爱护自己的人守在身边,这样一来,无论陷入怎样的困境,她们都可以走出来。 婢女进来奉茶,貂蝉神色恢复平静道:“不说这些惹泪的话了,我此次有惊喜带给妹妹。” 说话间,已有人抬了貂蝉的行李前来,昭姬一眼便望见自己朝思暮想的那把琴也在其中。当时离开长安时,因着是去打仗,她便没有带着,现下暂时安定下来,她无一日不想念那琴的。这宅子里自然也有琴供她消遣,却没有自己的那般熟悉顺意。 昭姬欣喜道:“让姐姐费心了,如此,妹妹便以曲谢姐姐可好?” “洗耳恭听。” 相视一笑后,昭姬便低头调试琴音。 纤指拂过琴弦,乐音流转。 恍惚见江风拂过空阔的碧江上,鱼儿随着波浪跃起,仿佛卷起了千片雪花。岸边桃红柳绿,晴风中丝丝细雨蒙蒙。就像是一幅美妙的水墨画,无不昭示着岁月静好。 女子的毕生所愿,大抵都是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吧。 一曲听罢,二人又闲聊起来。昭姬对貂蝉提起那天然温泉,她道:“姐姐远道而来,理应去温泉沐浴,聊以解乏。” “这府中居然有温泉?” 于是昭姬便把那温泉的大致景况说了一遍,言语间不自觉地露出喜色来。 貂蝉见着她这个样子,不禁笑道:“这温泉真有这般好?想来也和寻常温泉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留在人心里的记忆不同吧。” 昭姬知道她又在调笑自己,脸上又添红晕。 “姐姐去试过便知。” “不了,妹妹的美意姐姐心领了,那样有故事的地方,还是留给妹妹和赵将军享用吧。” 昭姬忆起那一晚的疯狂,脸更红了,急忙要解释,却被貂蝉的笑声打断。 童霏走到这门前便是看到了这样一幕,那两名女子像姐妹般嬉笑在一处,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有趣的话。见了童霏来,貂蝉忙收敛了笑意,正色坐好。 童霏与吕布本是一同回府的,只途中吕布说要先行回房沐浴更衣,才剩了童霏自己,童霏又在院子里听到久违的琴声,便寻到此处。 没想到,却令她见到了和认知中完全不同的貂蝉。 想来,抛却那些权谋大义,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也该是与同龄姐妹嬉笑玩耍的年纪。 可是因为她是貂蝉,因着那美丽的外表,她便注定了再不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子。 童霏微笑着面对貂蝉,恭敬道:“嫂夫人一路辛苦了。” 貂蝉浅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自那次两人吵过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对话,很多时候,她都搞不懂眼前这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时当你是敌人一般,恶语相向;有时又对你嘘寒问暖,关怀有加。根本分不清楚是真心还是假意,根本也猜不透这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让人想要远离,却又不自主地要靠近探究清楚。 如此的寒暄客套,倒不是因为童霏对貂蝉有所改观,而是觉得她可怜罢了。 议事结束后,童霏与吕布提审李傕。李傕的一句话戳中了吕布的要害。 李傕问吕布:“你当真以为我打着平乱的旗号便可以迅速集结那么多人?你难道没想过他们其实为的不仅仅是杀你吕布,夺取长安么?想想你身边,还有什么值得这些男人要大动干戈的?” 吕布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他永远地闭上了嘴…… 童霏默默感叹。不知道方才所见的,貂蝉不轻易示人的笑容,又能保留几刻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夫人病了,要控制饮食。 夫人:我今天要吃点清淡的。 作者君心想还有比白粥更清淡的吗?于是问:你想吃什么? 夫人:嗯……吃点清淡的吧,我想吃红烧肉~ 作者君:…… xxxx t.t那么卖力气写的那啥啥情节,你们都不给长评,骗纸。哼!以后还怎么有动力写高清啊~ 还有还有,作者专栏求收藏啊喂!戳下文案下面那个粉色条条就好了~ 另外,欢迎在群里催更,春天到了,拖延病又泛滥了= = 以上~ 第111章 张辽的计策想要实施,还得有一个关键人物配合才行。有了这个关键人物,事情便可事半功倍。这个人就是如今驻守徐州的刘备,他是中山靖王的后裔,人称刘皇叔。 刘备早前曾投奔在曹操麾下,但刘备在曹操军阵虽得到礼遇,却没有实际的权利,甚至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曹操深知刘备为当世豪杰,敬他却也防他。官渡之战之前,曹操恐防袁术支援袁绍,便派刘备到徐州阻击袁术,那二人虽然表面不合,但终究是血亲。没想到刘备到了徐州后却背叛了曹操,当时官渡之战迫在眉睫,曹操仍出兵讨伐了刘备,刘备部队受到重创,便在徐州休养生息。 童霏为了促成此事,亲自去拜见刘备,商讨合作讨伐袁术。 这是童霏第一次见到刘关张三人。进了军帐,便见上首端坐一中年男子,态度温和,笑容可掬,无疑便是刘备其人。下首左侧一人,相貌堂堂,红脸长髯,细长的丹凤眼直视前方,不消问便知是关羽。另一个虎须大汉,豪气逼人,一双圆眼上下打量童霏的便是张飞。 童霏此次只身前往,未带兵将,聊表诚心。 她对刘备抱拳拜道:“小将赵云,参见刘皇叔。” 刘备即刻令童霏入座,遂问道:“不知赵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童霏也不和他周旋,直言道:“乃是为着讨伐袁术一事。” 刘备闻言面露难色,他何尝不想出兵,且不说若曹操取了先机,必然祸及徐州,就是那袁术恐怕也将此地视为必争之地。然而,他人单力薄,亦不敢妄动。 童霏又道:“小将奉吕将军之命,前来与皇叔商讨联合出兵一事,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张飞听闻她提起吕布之名,不待刘备答话,抢先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吕布麾下小子。”说完轻蔑地看了童霏一眼。 童霏倒也不怒,悉心等待刘备应答。 刘备果然佯装斥责张飞道:“翼德休要无礼,赵将军乃是吕将军义弟,素有战功。”又对童霏赔笑道:“我这三弟心直口快,赵将军切勿见怪。” 童霏客气道:“无妨。”抬眼看一眼张飞,仍然是一副十分不屑的表情在看着自己。 这其中缘由多半是因自己年少,加之又是吕布心腹,故张飞才会有先入为主的差别对待。 刘备一时难以决断,试探性看向关羽,关羽却也望向他,眼神中分明闪烁的光亮似乎在说“一切但凭大哥决断”,他再看向张飞,张飞自然是一副不愿与小人为伍的神态。 他左思右想,仍然不好拿捏。 童霏见他为难,又劝道:“若促成此事,吕将军承诺,愿与皇叔平分袁术属地,由此皇叔也可增强自身实力,好与曹操抗衡。” 刘备陷入沉思,此时如果不答应,依照他所知道的吕布,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他已被逼到末路。与其多方树敌,不若暂与吕布联合? 见刘备仍然拿不定主意,童霏只好挑明道:“此次无需皇叔多费兵马,只消以皇叔的旗号为出兵缘由,加之二位将军从旁协助便可。袁术忤逆称帝,人人得而诛之,皇叔为人宽厚,胸怀广阔,为天下人所称颂,此时若由皇叔亲自出面征伐逆贼,则一呼百应,马到功成。” 有些人,明知道别人的夸奖多是恭维,却也为着这样的恭维而喜笑颜开。不管世人到底有没有这样说过,他就认为自己确实是一个胸襟宽广刚毅宽厚之人。 况且,这又是一件互相得益的事情。他明白吕布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能得到什么。如果成功了,不单有助于提高他的声望,也足以令曹操后悔当初没有重用自己。 他于是笑道:“赵将军言之有理,不过事关重大,还需从长计议,将军且在城中住下,明日再做商议。” 童霏满意地点头道:“刘皇叔果真有高祖的风度、英雄的气质。小将万分佩服!。” 开出互惠互利的条件以后,刘备果然没有任何犹豫。接下来她只要继续与吕布并肩作战,便可奠定吕布在北方的基础,至少可保一时安宁。 童霏离开以后,张飞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似是忍耐许久,他怒道:“大哥缘何要与吕布联手?那吕布弑父谋逆,如此小人,有何诚信可言?殊不知此次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大哥应该要小心才对!” 刘备笑而不语。反是关羽开口劝道:“三弟,大哥这样做,自然有大哥的主张,我兄弟二人便听大哥命令行事便可。” “二弟所言甚是,若此事与我无益,便不会与那赵云多费唇舌。但三弟所言亦有道理,还是不得不多加提防啊。” 张飞闻言也不再多话,忿忿地坐回椅中。极是心不甘,情不愿。 刘备坐在那里,却一直在回味与童霏之间的对话,想来此计也并非是吕布所想,那赵云小小年纪便能得吕布重用,定是有过人之处。他忆起那少年的言谈举止,与其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着冷静,实在不能不让人高看一眼。 刘备觉得,自己一直这样屡遭挫败,主要是因为身边没有一个像这样的优秀的谋士。今后他应该学习曹操,广纳贤才才对。 xxxx 不消半年,袁术军队多方受创,因他的称帝行为令得各路诸侯均为震怒,遂连番受到攻击。其中又以吕布和刘备为主力,刘备出兵,果真一呼百应,各郡县纷纷起兵反抗袁术政权。 吕布大败袁术军,令袁术势力为之受挫,袁术便开始了逃亡的生涯,他本欲去投靠兄长袁绍之子袁谭,谁料半路又被刘备军截去去路,士众粮绝。叹其一生,最后竟呕血而亡。 自此袁术所属淮南淮北一带尽归吕布、刘备所有。 庆功宴上,吕布提及此事,刘备却拒绝他的赠地。刘备想,自己如今虽有声名在外,然身边贤达之人只得几人,纵然有那许多属地,也不过最终落得袁术一样的下场。不若仍据守徐州一带,着力发展自身。如此一来卖吕布一个人情,料是曹操要为难于自己,吕布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实际上,刘备也是不敢要。 吕布风头正盛,他若露出贪念,从前的约定自然算不得数,非但算不得数,他兄弟三人能否安然回到徐州也是个问题。 吕布感动于刘备的急流勇退,大加赞赏,席间免不了又是一番歌功颂德。直喜得刘备接连豪饮几盏。 这一次讨伐袁术,刘备居头功是无可厚非的,张辽与童霏的勇武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吕布尤其赞扬了谋士陈宫,此番多场战役都是因他的献计而得胜。陈宫本是陈留太守的谋士,因听闻吕布要攻打袁术便前来投靠。 陈宫足智多谋,连张辽都甘拜下风,这次大获全胜,他真正是功不可没。席间张辽与童霏也频频与他对饮。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吕布令人唤来美女作陪,他自己则唤了貂蝉过来。 童霏心底不住叹息,吕布为人坦荡,但有时,又太过锋芒毕露。就说这貂蝉,他明知世人多嫉妒他得了这天下第一美人,却偏偏要让貂蝉出现在人前。不知又会引起多少人的嫉恨了。 可这种事童霏又劝不得,吕布就是这样倔强的人。天下人越是觊觎貂蝉,他越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貂蝉是他吕布的人! 身旁女子为童霏满酒,童霏接过饮了,心中思忖着再坐些时候便离席。正想着,原本喧闹的宴席上,忽然安静了下来,童霏便知是貂蝉到场了。 貂蝉这一日穿着嫩红的越罗长裙,娇嫩的脸庞经过精心的妆饰,像屋外花儿一样明艳动人,任谁见了这样的一张脸孔,都会不由自主地生起爱慕之情来。她的肌肤雪白芬芳,她颔首与众将见礼,语音是那样温柔动听,如此娇媚可人。她轻转柔弱的腰身,纤纤玉指拢住裙摆在吕布身侧慢慢落座,恍惚间,厅中连呼吸声都鲜少听闻。 在座的人,无一不被她所吸引的。 就连那刘关张三人,也惊讶于这样的美色。 她是比传闻中更令人惊艳的女子。 吕布望向众多人脸上显现出的痴傻表情,心中得意,曲臂将貂蝉揽在怀中。貂蝉顺势靠了过去,不经意间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童霏以为是自己眼花,没有在意,反而是担心吕布。奈何他生性如此,非是一时半刻就改得了的。 那些第一次见到貂蝉的人,都想要开口夸赞几句,只是一对上吕布那自得的笑容时,又不敢说了,只得尴尬地饮酒,时不时偷看美人一眼,便觉满足。 自貂蝉一出现,众人都觉得无论身边的女子再美,与貂蝉相比,也顿时失色不少。 童霏无心再饮酒,结束了这场征战,她最想要分享喜悦的人,此刻正在房中等她,她最想要做的,也只是把那人拥在怀中。其他的一切,她无暇顾及。 她起身告退,转身的瞬间,似乎感觉到貂蝉向她望了一眼。她不确信地又回头看去,正巧撞见貂蝉的目光。 那目光中似乎有着某种请求,隐约在向她传达着一个信息,好像那目光的主人也想随她一同离开一般。 童霏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毅然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什么的,目前是肯定不可能了....因为最近在忙新房的装修,作者君每天回到家就想睡觉啊啊啊啊 问大家一个问题。 你们认为女人和另一半在床上时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凭第一直觉回答~ 第112章 一弯新月高高悬在墨染的天空,月色不甚明亮。 童霏走在有花香扑鼻的小路上,一路反复回想起貂蝉的眼神,似乎直到现在还能感受到有人正在身后紧紧地盯着自己。 是在埋怨她么? 她走走停停,始终想不明白,貂蝉不是惯与自己作对么?为何要在那时露出那样的表情来?令人费解。 童霏摇一摇头,狠狠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满园的春.色在似雾非雾的月色下悄悄绽放。她又走出一段距离,恰见婢女提着灯笼来迎。 童霏低声对婢女吩咐了几句,婢女便将灯笼交到她手上,略一欠身往她身后的方向走去。 童霏如释重负,深觉那哀怨的眼神不会再干扰她了,于是欢喜地回到房间。 昭姬果然没有睡,童霏一推开门便见她坐在桌前,抬眼看向自己的时候,嘴角带着浅笑。 “我刚刚才唤丫头去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昭姬说着一眼看见童霏手中的灯笼,又道:“原是路上碰见了。” 童霏叹息着将灯笼熄灭放置在一旁,“我原本想说是因为我归心似箭,可惜你这样聪明,一眼就看破。”她关好门闩,转身面对昭姬坐下,眼神纯洁而无辜。 “我以为是酒宴上美女如云,某些人舍不得回来了呢。”昭姬不理会她,低头为自己面前的茶杯续水。 童霏笑了起来,“某些人才不在乎什么美女,只念着家中娇妻,心里像长了草一般,坐立难安。你听,那宴席还在继续呢。” 远处隐约有丝竹声传来,童霏没有说假话。然而昭姬却因为童霏的话羞红了脸颊,她嗔道:“某些人说话都不会脸红的。” 童霏将凳子挪近些,贴近道:“有人吃醋了?” 昭姬道:“没个正经,我问你,可有受伤?” “当然没有。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真的没有?我要检查看看。” “好……”童霏显得没那么在乎,两个人早已坦诚相待不说,就是昭姬为她换药也早见过她的身体,所以她完全不在意。 没想到却是她脱掉衣衫以后,昭姬低着头不敢看了。 童霏等了一会儿,春夜的冷风顺着窗隙钻进来,童霏搓了搓手臂,瑟缩道:“夫人检查完了么?” 昭姬端起茶水正待要喝,慌忙抬眼看见童霏的身体,竟然看呆了,连茶也忘了喝。 眼前的童霏,身上未着一物,如忽略那几处伤疤,倒也堪称是完美无瑕的女子身体。昭姬还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地审视着童霏的全部,从前为她治伤虽然也看过,但那时担心多于其他,根本无心欣赏美丽与否,哪怕是后来的肌肤相亲,也因为害羞而不敢直视。 她匆匆瞥过几眼,慌忙道:“好了,快穿好衣服吧。” 见她脸红,童霏又忍不住逗她,“不用再仔细看看么?” 昭姬几口喝完杯中的茶水,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淡定与优雅,她将头转去一边,看窗上的树影,转移话题说:“近来我研读了一些医书,有些法子或许可以祛除你身上的伤疤,毕竟是女子……”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昭姬以为是童霏在穿衣,也没做理会,犹自说着:“饮杯热茶再睡吧。” 语音一颤。已经被童霏自身后抱住。 童霏把头埋进她的颈窝,贴着她耳际问道:“想我了么?” 昭姬没正面回答,反而轻轻推了推童霏道:“别闹。” 童霏的呼吸近在咫尺,飘来淡淡的酒香,昭姬只觉有些头晕,转身想将童霏再推开些距离,却一眼瞥见童霏只穿了一条亵裤,上半身半点遮掩都没有。 手又缩了回来。 童霏倾身向前,慢慢贴上她的唇,辗转吮吸。 “方才夫人已经为我检查过了,现在该轮到我来检查了。” “检查什么?” “检查……你有没有想我……” 素色的小衣绳结被拉开,素色的长裙被扯落,室内蓦地陷入黑暗。树影摇晃,枝叶交叠,情人的歌谣自唇畔浅浅溢出。 xxxx 昨日花朵经雨,清晨还挂着露珠,午睡片刻后醒来,帘外却是阳光处处。 乔莹得空,又开始做女红。 孙权如今已经被生活和际遇磨练,再不是那个楞头小子,这两年东征西讨,已稳坐江东。孙尚香也时常随他出征,性子还是那般轻狂,偶尔也还会来看望乔莹,只是不会多留,也鲜少说话,好似在回避什么一般。 倒是这一次,回来许久也不曾露面,就连练师也没有出现。 乔莹一时有些不适应。 因为往常即使孙尚香不来,练师也要来的。每一次都会带不同的小玩意给她,跟她讲外出的所见所闻。她笑,她陪她笑;她不言,她陪她静坐。 乔莹虽然一直对练师的示好不表态,却也习惯了平淡安稳的生活中,偶尔有练师的陪伴。 外面的局势如何,战争进展到怎样的境况,她不懂,也帮不到什么忙。她只是希望每一次军队凯旋,都能够听上那么一段行军中的故事。 孙策故去,孙权与孙尚香已经成长,她其实可以安心离开才对。孙策临终前也交待过,如果她遇到可心之人,便可改嫁。此时她虽还未有机会遇到可心的男子,却也可以随时离去,孙家兄妹从未限制过她。 但她以陪伴妹妹乔倩为由,留了下来。 起身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叹一声即将离去的春光,双眉微皱,静静注视屋外杨花从枝头飘离。 有人形容杨花,像是走累的游人,随意飘落在地休憩;也有人说杨花像薄命的佳人,让风儿把自己的命运驾驭。 乔莹感叹杨花的飞落,想起世事难料,不由重重叹一口气。 “姐姐有心事?” 耳边突然响起乔倩的声音,才令得乔莹猛地回神。 “何时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 乔倩微笑,“非是没有声响,而是姐姐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乔莹遂答道:“没想什么,只是看着这杨花飘落,一时有些伤感。” “杨花都落了,夏天快来了呢。”一想到夏天,乔倩也不免有些怅然。 “妹妹今日气色倒不错,可有什么开心的事?”乔莹主动转移话题,她猜想乔倩一定又是想起童霏了。 这一别近两年,她自己有时也会念起那睿智少年。时光匆匆,早已物是人非。 “昨日公瑾对我提起要将父亲接来同住,如此一来,姐姐和我也好多为父亲尽孝,家人团聚当然是值得开心的事。” “也不知父亲肯不肯来,早前也向他提过的。” “这一回姐姐再给父亲回信,可再提一次,今时不同往日,父亲……应该会来吧。” “好,我再劝劝。” 乔倩像往常一样拉着姐姐的手坐下饮茶,“花落随风散,姐姐何故空为它感叹?是又怀念姐夫了么?” 乔莹低头没有作答,反问乔倩:“近来你和公瑾怎么样了?他性情温和,待你又极好,或许……” 乔倩笑着摇头,“这事姐姐毋须再劝了。我和公瑾之间,至多是兄妹情谊。他不会忘记姐夫,我也不会……忘记童霏。我曾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以为可以像平常女子一般,出嫁从夫。可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庆幸遇见的是公瑾。” “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的心里,假如走进了一个人,不管能不能和那人长相厮守,都不会轻易将那人在心底抹去。” “何苦呢?” 乔倩笑笑,继续说道:“就好像公瑾,即使姐夫不在了,他的心里,恐怕也再容不下别人了。我也是。更何况,我相信她还活着。” 乔莹迟疑了片刻,初嫁之时,父亲曾写来一封书信,提及童霏投靠袁绍,又派人来接妹妹,此事她一直没有对妹妹坦白。私心想着让妹妹安于现状,放下过往。可未料到,姐妹二人却是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中。如今听说妹妹与公瑾也再没可能,便有心想要坦白。 “其实童霏……” “姐姐。”乔倩打断她的话,“其实你是在为练师姑娘而苦恼吧?” 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乔莹不知如何作答,她确实因为练师久不出现觉得孤单了。 “练师姑娘也好,香儿也罢,对姐姐的心意,我都看得真切。姐夫已经不在,姐姐何苦为难自己?” “怎么又说到我了?明明是我要劝你……”乔莹还想回避这问题。 “是因为同是女子,所以觉得没办法接受吧?” “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更谈不上接不接受。” “我了解。” 乔莹一怔,“你了解?” 乔倩叹息,“其实我一直想跟姐姐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恰见姐姐也遇到这样的事,索性便说与姐姐知道吧,其实……童霏是女子。” 乔莹诧异地掩住口,防止自己惊叫出声,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于是心下也决定,童霏写信给父亲的事情便就此隐去吧。 女子间的感情本就无法存活,一旦她说了这事,无疑是给了妹妹希望,可是童霏写信时人在袁绍阵营,如今袁绍早已战败,也没有童霏的消息,那希望也便成了假的。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何故令乔倩忧心呢? 乔倩不知道姐姐心里在想些什么,仍继续劝着,“希望借此可以卸下姐姐的心防。倒也不必勉强,只顺其自然便好。” 正说着,窗外传来说话声。 “步姑娘好久没来了,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夫人吩咐说姑娘今日再不来,就要奴婢去请呢,这下好了,省得奴婢跑这一趟。” “夫人真的是这么说的?” “那是自然。” …… 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里而来。 乔倩没再说话,笑着起身离去,迎面撞见脸红的练师。 妩媚的杨花随风飘荡没有定所,随着春天而来,又伴着春天离去。 自由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有人知道答案啊... 据统计,情侣在床上说的最多的、频率最高的一句话,就是——你!压!到!我!头!发!了! 当然,作者君和夫人也不例外= = 夫人还有补充说明,是接这一句话的,夫人说:赶紧剃秃子吧! 插播广告,如果有需要充值*币的童鞋,可以点击这里 另外,该淘宝小店还有各种零食与特产,欢迎选购~~ 第113章 刘备主动让出应得的那一半属地,他手下以张飞为首的部将多有不满。对此刘备解释说,如果他不在吕布面前示弱,不依附吕布,便无法在北方立足。 众人只得讪讪回到徐州,刘备继续做他的徐州牧,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徐州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虽然童霏极力劝说吕布不去相争,但大势所趋,吕布若想击败曹操,取得北方霸主的地位,必须行此险招。 尽管童霏极力劝阻,甚至愿意亲自领兵替他出征,但仍然没办法阻止他想要与曹操一分高下的决心。命运的车轮,还是将他推向了下邳。 曹操肃清袁绍的残余势力以后,自然也想到了此处,他有皇帝在手,无论是为了扩张势力,还是为了解除后顾之忧,进攻吕布都成为了势在必行的事情。 童霏深悉吕布个性,生于这乱世,朝不保夕,死亡又有什么好畏惧?即便注定要在此折戟,他也绝不会退缩。于是暗自下定决心,两军交战之时,她一定要时刻跟在吕布身边,不让吕布有任何闪失。此时刘备与他们处在同一战线,她更多了一分把握。 战争的导火索是曹操派遣夏侯惇出兵攻打吕布的部下高顺,结果却因轻敌而被高顺击败。曹操于是亲自率兵征讨徐州,围攻下邳,对吕布发起了进攻。 曹操率军到达下邳城下后,先派人去劝降吕布。吕布见到曹操的使臣,二话没说就将其赶了出去。 陈宫献计道:“曹操远来,不能久战。将军可令步骑驻扎城外,赵将军则率剩余部众守在城内,如果曹操攻打将军,赵将军就引兵出城攻打曹操后方;如果曹操只为攻城,那将军就可在外救城。用不了几个月,曹操军粮消耗殆尽,我们便可轻易取胜。” 吕布觉得此计可行,便要依此计行事,不料童霏却有不同的意见,执意要跟在吕布身侧,吕布以军法大义最终将其劝服。 夏天一到,作战便显得更加艰难。敌我双方僵持了二十余日,谁也没取得什么便宜,也都有不小的损失,吕布即刻向刘备请援。刘备便派了关羽前来。 胜算又添,童霏一时放下心来。但曹操帐下那几员猛将着实不好对付,兼之谋士众多,战事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吕布一心想要迅速破敌,再没耐心继续打消耗战,不顾众人反对亲率千余骑兵突袭曹操。城中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而乱了阵脚,童霏再不能安然固守城中,对张辽交待了几句后,也迅速带兵追了出去。 曹操使了诱敌之计,急于求成的吕布,明知道是计,也断然没有回头。 童霏快马追上去的时候,果见吕布被重重包围,他长戟挥动,奋力抵抗,杀退一波又一波的敌军。 童霏舞动长枪,夹紧了马腹,拼力杀入重围。 两人两骑在战圈中汇合。吕布面有怒色,厉声道:“你怎么出城了?文远呢?他怎么没有阻拦你!” “让大哥一个人犯险,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你胆敢违反军令!” 童霏仰头一笑,“是大哥违约在先。” “我不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我也没打算全身而退。”童霏提枪,挑飞几人手中的兵器,转身停靠在吕布身后。心道,恐怕又要让昭姬担心了,这一回,受伤必定在所难免。 这时,曹操军中有一员将领冲到距离吕布几丈开外的地方,迟迟不敢上前,只喊话道:“大人有令,若吕将军肯束手就擒,万事好说。” 吕布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却是夺了敌军手中的长矛,朝说话人的方向掷了过去。 那人慌忙一躲,长矛擦着盔甲而过。 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童霏劝吕布不要再向前冲杀,往回突围等待后方援兵的到达。吕布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仍然执意而为。 童霏有了不详的预感。 童霏又劝,“大哥,此时回头,未必会输。”她说着去拉赤兔马的缰绳,忽然一只羽箭直直射来,所幸只擦过马的鬃毛。 吕布在马背上重重喘息,眼神忽然沉了下去,“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即使不是今天,也是在不久的将来。诸事皆因我而起,如果以我吕布一人的性命,可换来弟兄们的安乐,便值了。” “大哥以为曹操会就此罢休吗?” “他会。” “我不答应!”童霏才不相信曹操。 “我不会降他,但我死后,你可带兄弟们归降,我决不会怪你。” 童霏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明明有活路,明明还可以再坚持多一些时候,他为什么在这时候退却了呢? 吕布心中有苦难言。曹操是个很强大的对手,虽然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却不得不在面对曹操时多几分忌惮。兄弟们已经跟着他吃了太多苦,而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是吕布,他身边有貂蝉。使得他成为众矢之的,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掉被征讨的命运。如果他死了,兄弟们也再不会被冠以反军的头衔,这天下也能容得下他们。 更何况,他回首这一生,所做之事,所识之人,没有什么令他觉得悔恨的。 这件事他已经考虑了很久。陈宫的计策固然可行,但守的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情急之下,他也不便与童霏说太多,说太清楚,只道:“大哥只求你一事。善待貂蝉。如果可以的话,就将她带在身边,虽然这会为你带来困扰,可……我不愿她过上被人争来抢去的日子,我只有你可托付了。” 见童霏仍然抓着马缰绳,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还想带他突围,他便怒道:“只这一事你也不愿答允么?” 童霏也是气极,“大哥自去照顾她便好。” 吕布见与她说不通,索性不再说,着力拼杀着向前杀出一个缺口,想与童霏拉开距离。童霏拼命去追,未料敌将从中拦截,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待到关羽张辽等人领兵前来接应时,已看不见吕布身影。童霏被救下以后,仍要去追,却被众人拦下。 吕布被俘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曹操暂时退兵,童霏早已红了双眼,却忍着不哭。吕布这一去,回不来了。 她想要领兵再去救,又被陈宫劝住。因为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陷阱在等着她。只得暂时退回城中。 夜里貂蝉突然来见她,问她事情的经过。她的满腔怒火便在这时尽数发泄在了貂蝉身上。 “你以为大哥为何会有今天?” “你以为他为何要一意孤行?” “你以为……曹兵真的有本事擒他?” “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为了谁?” 童霏每问一个问题,貂蝉的心里便痛一下。 早前宴席上她虽然有些反感吕布又将自己示于人前,可是吕布待他的好,足以让自己为他去死。 纵使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也明白,是因为自己。 她沉默着难以作答,也不知该怎样安慰童霏。事到如今,如果能结束这一切,能换回吕布,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愿意。 她不言语,只默默解了身上腰带,在童霏疑惑的眼神中,手口并用地将自己双手缠缚。 “赵将军可用我去换他回来。” 她已无心妆扮,满面愁容,眼中扑簌着泪光。尽管如此,她依然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令那些人都想要得到她吧?童霏上前一步去抓着她的双手,却没有真的带她去换吕布。 童霏用力甩开她的手,几乎令她摔倒在地。 “大哥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希望你如此。而我,也还不到用女人去委曲求全的地步。” “你要我怎么做?” “我这就出兵,如果救不回大哥……” 貂蝉抢话道:“我愿为他殉葬。” “不,你必须活着。” 童霏提了长枪走出营帐,貂蝉因为自缚了双手,跌跌撞撞地跟出来。她求她:“带我去。我此生对他,无以为报,只这一条命,甘愿为他舍弃。” 童霏翻身上了战马,低头看向脸上挂着泪珠的貂蝉,再一次重复道:“你必须活着。不管我带回来的消息是什么,你必须活着!” 貂蝉眼露不解,童霏又解释道:“这是大哥所希望的。” 童霏打马上前,貂蝉又追上去几步,在她身后问道:“这一次,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你们两个都活着回来?” 思绪瞬间回到了刺杀董卓的前夜,那时童霏对貂蝉说“我和他都会活着回来”,但如今她没办法去承诺。 童霏什么也没说,任风把貂蝉的询问吹散在身后。 当时没有立即去追,因为敌强我弱,此时童霏几乎倾尽全城的兵力去攻打曹操,即使换不回吕布,她也要让曹操退出徐州。 只是没想到,当她到达曹军阵营时,只见着赤兔马从曹操阵中慢慢走出,背上伏着的人影,正是吕布。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吕布。 作者有话要说:(┬_┬)奉先sama就这样挂了,作者君真是于心不忍啊…… 可是为了让童霏成长,只好如此了。 吕布和貂蝉之间的感情,真的没办法仅仅用一个爱字就得到诠释,更多的却是情义。 这样的背景下,这样的心境里。貂蝉爱谁呢? xxx 有天晚上作者君和夫人出去遛狗。 回到家以后作者君望着床上的一件内衣出神。 作者君于是问夫人:你刚出门没穿内衣? 夫人:我穿了呀 作者君:那这谁的啊? 夫人:是你没穿吧! 作者君低头,恍然大悟:我说刚才怎么觉得那么凉呢 第114章 吕布是自刎身亡。 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按说两军交战即使擒获主将,也不会轻易处死,至少要要挟着谈点什么条件。吕布的死因便显得可疑。 童霏一手揽着赤兔的脖颈支撑,另一手握住了吕布冰凉的指尖,她没能改变吕布的结局。赤兔也耷拉着脑袋,发出伤心的嘶鸣。 “大哥……”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哽在喉中。 身后的将士早已躁动不安。大将军已死,这仗是打还是不打了?冲过去为大将军报仇,还是要投降曹操?赵将军怎么也不发话? 一时之间,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人们一面悲痛着,一面无措着。 曹操阵营有将士打马上前来,身后跟着两名骑兵,来到童霏阵营前时,也不敢驻足,只打马在弓箭射程外兜圈子。冒着生命危险对众人说道:“大人敬吕将军是英雄,特将遗体奉还,并且决意退兵不再进攻。尔等若愿受降,便不计前嫌。” 有人为这话心动,左顾右盼,却不敢贸然站出来。 吕布一死,应该是由童霏主事,毕竟她是吕布的义弟,在军中也颇有威望,继承吕布的职权也在理。可眼下她正沉浸在伤痛之中,不要说为身后几万人做主,就是连说话都说不出了。 热血的人毕竟是大多数,他们高呼着: “赵将军,要为大将军报仇啊!” “赵将军,下令吧!” “赵将军!” 在这一声声呼喊中,连之前有心要降的也摒弃了那份心思,群情激奋,整装待发。 吓得那前来报信的敌将拔马要往回跑,却被童霏叫住。 童霏抹了眼泪抬起头直视他道:“我要见曹操。”随即向身后做了一个手势,有士兵即刻牵了马来。 有将士不服,怒道:“大将军的仇不报了吗!” 童霏高声回道:“自然要报,但不是现在。” 曹操的退兵,是吕布用命换的,她怎么能辜负他。 士兵回报说对方有将领要见自己,曹操闻言便出阵前去相见,远远地,见着那白袍小将觉得十分眼熟,尤其是手中那一杆长枪,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他不禁皱眉。转头看向夏侯惇,夏侯惇也是陷入沉思。 待得童霏走到近前,曹操猛然想起,这不是当初在围剿黑山军时,救过自己一命的少年吗?当时自己就有心收留,只是那时这少年身上的气质过于温和,他想要少年多经历一些磨练再做考虑。 童霏不知道曹操已经认出了自己,仍沉浸在失去吕布的伤痛与自责中,既然这是吕布的心愿,她要为兄弟们争取最大的利益。她到此时稍微能理解一些吕布的苦心了。 他们刚刚荡平袁术的势力,还没有在北方站稳脚跟,如果像从前一样死守着长安一带,也不过是和董卓在世时一样,安于现状不求进步,最后只会换来灭亡。放眼天下,除去诸多小型势力,江东一带早属于孙家,蜀地尚在刘表等人统辖范围内,他们唯一可以争取的便是北方。但他们若想在北方站稳脚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头号强敌就是曹操。勉强与曹操硬碰,最终的下场不过是鱼死网破,倒叫刘备捡了便宜。 所以吕布以死求和。 微弱的晨光洒下来,试图照亮万物,照亮人们前进的路。 童霏直直地注视着曹操,眼中有恨、有怒,却无一丝慌张与恐惧 与第一次见面截然不同,那时的童霏对曹操有敬仰之心,亦有畏惧之心。而此时曹操再看这少年,眼中分明多了戾气。 曹操有爱才之心,便笑道:“赵云将军?”他曾听闻过赵云的事迹,却不知原来赵云就是当日曾对自己有恩之人。 童霏应道:“正是。” “吕将军已然回到军中,不知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我大哥可有与你做下什么约定?” 曹操未有犹豫,答:“的确有过约定。双方暂时休战,共享北方。” “希望大人能够遵守约定。” 曹操凝眉,“如今见了将军,我还有一个新的提议。” 童霏不语。曹操又道:“我爱惜将军之才,以将军之才,和我之力,一统北方,岂不更好?” 童霏反问道:“我大哥可有降你?” 曹操没有答话。吕布一身傲气,宁可死都不肯投降,这也是他敬重吕布要将吕布的尸身送还回去的根本原因。 童霏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似有嘲讽,“我大哥未曾做过的事,我缘何能做。还请大人记得今日之约。终有一日,兵戎相见。” 望着少年策马远去的身影,曹操不怒反笑,若有一日为他所用,必是一件幸事。他下令退兵,以下邳附近一条横贯东西的江水为界,各自为政。 夏侯惇不解,劝阻道:“此时不除赵云,日后他若成器,必然是主公心头大患。如今吕布已死,主公与吕布所做约定纵使不去遵循也是常理,主公万不该就此放过赵云。” 他抚了抚左眼,裹伤的布条仍然有血丝渗出。这一战虽然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换了一个吕布也值了。 曹操长叹一声,“他是一个人才,折损一个吕布已然叫我痛心,若然错失了赵云,更令人可惜。或许还不是时候。元让,军中可有袁绍旧部认得赵云的?稍后带来见我,我有话要问。” “这……”夏侯惇仍有不甘,可纵观全局,继续拖延下去,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倒助长了其他微小势力的滋生,到时再想统一北方,又要为这些小事所恼。 大军浩浩荡荡撤离,沙尘漫天,暑意渐浓。 xxxx 吕布的遗体要被护送回长安,片刻不耽误。貂蝉有心要一同回去,但思及此时处境,还是留在下邳为妙。走到哪里都是祸害,若不是因为自己,吕布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当所有人将吕布遗体送出城,并且目送吕布西去时,貂蝉却毅然决然站上城墙,面朝吕布离去的方向深深施礼。 似是有着感应,童霏不经意地回头,就见那一抹白色立于城墙之上,被耀眼的阳光笼罩着,她极少穿白色衣裳,此时的她更像是一株妖娆水仙,临着风,摇摇欲坠。 童霏以为她要做傻事,想开口唤她,不料她迎风起舞,身姿翩然。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兑现曾经的诺言。 ——“从今往后,我只为一人起舞……” 言犹在耳。 童霏收回视线,继续送别吕布。越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她越是要坚强,因为接下来,她还要代替吕布去收拾残局。 送出十里,众将士才原路返回。这些人中有的已跟随吕布许多年,有的像童霏一样半路加入,也有像陈宫一样才来不久的。无一不为吕布的死而哀叹的。吕布是天生的领导者,天生给人一种压迫感,令人不得不臣服;吕布又是傲气天成,豪情万丈,使人不得不敬佩。曾几何时,他们都以效力吕布为荣,不论吕布做下什么决定都尽力支持。吕布尽忠,他们跟随;吕布策反,他们不弃。 除了吕布,再没有人能做到这般。 所以此时召开的政治会议上,才会产生各种分歧。 有人主张童霏继承吕布之职,继续引领他们在乱世中取得一席之地。其中以郝萌、曹性和刚正的高顺为首。 有人则认为不必重新选定首领,吕布不在,众人最好的归宿莫过于归降曹操。说这话的正是魏续一党。 童霏被提了名,所以不便发言,但她不同意降曹,她道:“大哥到死都不愿屈居曹操之下,我等如何能背弃他?” 众人一时低头不语。陈宫支持童霏的说法,他规劝道:“如今乱世,假使我们不计较仇恨,归降曹操也未尝不可。可是众位要想清楚,众位将军都曾和曹操的部队打过仗,伤过他们的将领,杀过他们的士兵。投靠曹操以后,难保不被人公报私仇。而且曹操手下能人众多,有谁能保证受其重用?一身抱负可有施展的余地?” 曹性尤其同意陈宫的观点,因为混战中是他一箭射中了夏侯惇的左眼。若要降曹他第一个不从,不是因为惧怕夏侯惇的报复,即使夏侯惇大度,他也不愿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而今之际,最首要的,还是要确定大将军的人选才行。”曹性环视一圈,众人面色不尽相同,最后他看向童霏,“赵将军乃是吕将军义弟,智勇双全,当是不二人选。” 主降派听了陈宫之劝,又听了曹性所言,便被说服,对这一提议没有任何意见,只是默不作声。 反倒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只见宋宪忽然拍案而起,怒道:“大将军已殁,既不降曹,如何成军!赵将军虽有战功,跟在大将军身边的时间却短,末将以为,难以服众。” 他说的不错,童霏没有反驳。 有人问:“那依宋将军之意,何人能担此大任?”众人心中隐约觉得是张辽或高顺。 宋宪却答:“无论是谁,都会有人不服。” 众人一时犯了嘀咕,军队没有统帅成何体统。 侯成在这时站出来解释道:“既然如此,不若将大将军属地按战功分割,众位各自发展,但依然结成同盟。” 童霏闻言也怒了,直指二人道:“大哥尸骨未寒,你们居然已打下这样的主意!” “我就是不服你做大将军又如何?”宋宪也急了。 童霏本不想锋芒太露激化矛盾,可事已至此,她只得接道:“赵子龙蒙各位将军不弃,愿承吕将军之位,与诸位共同进退。”字字掷地有声,目光凛冽直视宋宪。 宋宪气极,手握上腰间佩剑,却被侯成按下。 童霏又指向身侧沙盘道:“既然二位将军不肯认同,便如二位将军所愿,你二人随意挑选城池,我即刻拨兵分粮。” 侯宋二人也真的挑选了一个相对富庶的县城,负气离开。 童霏又道:“还有谁想要和他二人一道的,绝不阻拦。” 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心道选择赵将军果然没有选错。他们虽然也对侯宋二人的提议有些心动,可是一旦分散实力,纵为同盟,若一方有难,有谁能保证会不遗余力去救?不若就还绑在一起,互相照应。 何况,他们觉得,赵将军未必就不如吕将军。 值得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吕布是众矢之的,貂蝉也是易招人争抢的不稳定因素,吕布出于为兄弟争取一条活路的想法,所以才求死。在他心里,童霏绝对是最好的接班人。他不能单只为自己而活。= =这是作者君自己的理解。 xxx 昨天,也就是30号,是夫人的生日,你们猜,这一天作者君和夫人是怎么度过的呢? 第115章 当童霏再次回到自己的住所,早已是疲惫不堪。 昭姬已经睡了,童霏没有点灯,默默宽衣躺下。也不敢弄出声响,轻手轻脚地,连叹息也不敢发出。 如何能安枕。 想当初,自己投奔吕布之时,曾妄言,有朝一日领了吕布之职,当初只为让吕布高看一眼,没想到那一句妄言,居然演变成真。 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有勇气接下吕布留下来的一切。 是福,亦是祸。 她还在怪自己为何在战场上没有追上吕布的脚步,如果当时能截住吕布,是不是也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哪怕他们兵败也好,失散也好,她要吕布活着。 但这已经不是一两句叹息就足够的。悔恨又能如何,即使重新回到那一刻,她又能做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哭?”昭姬忽然伸手过来摸了摸童霏的脸。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睡,一直在暗夜里等待着童霏归来。 “哭出来就会好受很多。”昭姬继续劝着。 童霏试着让眼泪湿润眼角,可是她做不到。她明明很伤心,明明比谁都更珍惜吕布,可是却连一颗完整的泪珠都攒不出来。 “我哭不出来。” 昭姬心疼,将童霏抱在怀里,“哭不出就不要勉强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别勉强自己,会好起来的。” 这一回,童霏是真正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想回头也不能了。昭姬暗暗叹气,她不过是希望童霏平安。而此时最好的安慰,大概就是像这样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吧。 片刻后,童霏才叹息一声。 “我出去走走。”这件事也不是哭一哭就能挽回的。 昭姬没有阻拦,也许出去吹吹风,看看辽阔苍穹,就会稍微释怀一些吧。 这样的夜晚,谁能睡的安然呢。 这夜是张辽值夜,童霏登上城楼就见他静立在城墙边,遥望着远方。火把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他紧紧抿着双唇,脸上的神情在明灭的火光中看不分明。 童霏知道军中有人不服自己,侯成和宋宪二人是胆子大但欠考虑,所以当众顶撞自己,有些人却是一直一言不发,静观其变。也有一些人有心要归顺曹操,即使魏续被劝服,但他手下的人未必服,还有那些保持中立,不发表任何看法的人,童霏根本不清楚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比如张辽。 在众人为明天争论不休的时候,他却一直保持缄默。 童霏觉得,张辽擅智谋,会审时度势,多半会选择曹操。这与忠不忠心或者为不为吕布报仇无关。是童霏太将个人感情放在军事上了。 可是吕布牺牲自己,为的不就是让兄弟们继续在一起拼搏,不让队伍散了么。童霏不能劝服侯宋二人留下,但张辽她想留。 “文远兄。”童霏快步走到他身侧。 张辽一转身见是童霏,就要行礼,“末将参见大将军。” 童霏忙托住他手,道:“你我兄弟何必这般拘礼。” 张辽抿唇微笑却不做声。 童霏道:“你与其他人不同,你若去投曹操,必然会受重用。” 一贯沉着冷静、喜欢抿唇似笑非笑的张辽,此时忽然皱起了眉头。童霏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而是随着他的视线一起,遥望着江对岸的曹军。 童霏较曹操相比,自然曹操更加靠谱。张辽心中对童霏的能力虽然也是肯定的,可是从长远来看,曹操更有可能称霸北方。从吕布死后,他想了很多,计算出了每一步需要付出的和得到的。但此时,他忽然觉得疲倦。 他蓦地将视线收回,细长的眼睛微眯,笑道:“即便我身在曹营,心却永远在这。”他终于完全明白,为何这赵子龙会得吕布重用,大抵是吕布早预见了今天。 人生哪需如此算计,与知心人同生共死,方才快意。 xxxx 关羽奉刘备之命前来协助吕布,其实并未帮上什么忙,反倒是见了吕布的尸身以后,趁乱离开了下邳,返回彭城向刘备通风报信去了。 关羽与张飞一同劝说刘备。他们认为刘备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到了。就应该趁着此时下邳大乱,挥兵攻占,击散吕布余部,讨一个便宜。不仅能够扩张自己的领地,还可以收复一些将士。 刘备思前想后,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吕布一死,下邳城群龙无首,军心涣散,如果他倾尽全部兵力去攻打,一定能够攻破。他不明白曹操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依照曹操的为人来说,不会轻易放过这到嘴的肥肉才对。难道其中有诈? 关羽由于走的太急,根本没有参与童霏等人的会议,所以他也来不及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匆匆回来复命。他认为此事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 刘备有心出兵,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他来来回回在厅中踱步,关羽与张飞越劝说尽快出兵,他越觉得不能这样草率。一直拖到第二日中午,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发兵,却忽然收到信报,说是吕布阵营一夜之间易主,连那城墙上的旗号都换成了赵字。 刘备一阵心惊。一夜之间就接管了吕布的军队,是有着怎样的手段?那赵子龙果然不能小觑。刘备又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兵,否则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忙对外间士兵吩咐道:“来人,备马!” 张飞急问道:“大哥要去哪儿?” “下邳!” xxxx 曹操回到许昌,即刻命人将甄洛请来相见。 官渡一战后不久,袁绍病死,他的儿子们因为不和,又开始相互火并,袁军由此迅速溃散。曹操攻占邺城之时,不仅得到张郃、高览等大将的归降,也一并得到了美名在外的甄洛。 曹操低头看着沙盘,视线久久停留在那条分界线上。怎样才能顺利将这地域,和赵云都揽在手中呢?他不希望第二个吕布出现。 轻缓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曹操一转身,便见甄洛徐徐而来。姿态轻盈。 她穿着青色绫罗衣裙,眸光冷清,淡薄的双眉里藏着重重的心事。走到曹操面前时,盈盈施礼。 曹操忙道:“免礼。” 眼前的女子还如第一次所见那般。 那一日他攻进邺城,见到袁绍家眷,甄洛便与众多女眷坐在一处。但奇怪的是,她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哭哭啼啼,反而像是准备接受宿命一般,安坐着,一丝惊慌闪躲也无。 就是这样冷清的神色,和那冰冷的眼眸,同时吸引了曹操、曹丕、曹植,父子三人。 曹操当机立断将甄洛带回许昌。他本有意将甄洛收做妾室,但见两个儿子也对甄洛有心,他又不好跟儿子争抢,遂决定要在两个儿子之中挑选一人。 不知道是哪里流出的传言,说甄氏女命中注定要做皇后,所以理所当然地,谁得到她,便能得到天下。曹操虽然表现出对于流言的不屑,但暗地里也觉着自己称霸乱世取代皇帝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对于甄洛到底配给哪个儿子,他一时间还不好定夺。也是怕引起那兄弟二人的无谓争端。 甄洛自从来到许昌,一直被奉为上宾,礼待有加。 待到甄洛落座,曹操倒与她闲聊起来,无非就是今日又读了什么书,厨子做的饭合不合胃口一类。兜兜转转,曹操才问起:“听闻你与赵云将军是同乡?” 甄洛的心一沉。 曹操看她一眼,似乎从那冷清的双眸中看到不一样的光亮。 甄洛面上依旧波澜不惊,道:“大人不提,甄洛倒忘了,似乎是有这样一位同乡。” 曹操含笑,又道:“吕布一亡,那万千兵马并领地便全都归了赵将军,真是英雄出少年。” 甄洛不语。心想童霏如今的生活,距离她所梦想的越来越遥远了。就好像她们两人的感情一般,覆水难收。 “你家乡那里果然是人杰地灵,不知你与那赵将军关系远近?他曾做过袁熙的副将吧。” 甄洛淡淡答道:“点头之交。” “为何我听闻的却不是这般说辞呢?” “大人听到的又是如何呢?” “我听闻你与那赵将军交情匪浅,曾经他举兵来犯邺城,便是为了你吧?” 甄洛淡笑着不回答。尽管面上装作不为所动,心里却早掀起了千层浪。 曹操不必再追问下去,已然明了。 “我有心将他收为己用,却有诸般阻碍。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归顺于我,他到底是个念旧情的人。”曹操道。 甄洛忽而粲然一笑,“大人高看甄洛了,我之于她,已经没有意义。” 曹操便不再问。 甄洛从曹操那里回来,便一直闷闷不乐。 泠雪看惯了她平常的释然,那种佯装不在意的虚伪释然。泠雪大着胆子说道:“既然赵将军得曹大人青睐,小姐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日后也好和将军时常见面,或许……” 甄洛苦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泠雪,事情若真如你想的这样简单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0.0居然有人猜到了啊!事实上夫人生日那天白天就是哪儿也没去! 早上8点。作者君已经起床。 作者君:起床吗? 夫人翻了个身,哼都没哼一声。 中午11点。 作者君:起来吃午饭啊? 夫人:不起来!你把它弄走! 作者君默默把对她示好的狗子抱走。 下午2点。 作者君:起不起来啊,你的生日就要睡过去了…… 夫人:你们俩都烦死了,赶紧给我出去! 作者君牵着狗子滚粗家门。 下午4点30。夫人起床,允许作者君和狗子进门…… 然后只出去吃了个饭随便逛一逛就回家了,啥也没有发生= =你们想的都太美好了。 第116章 刘备来到下邳,见城中守卫井然有序,若不是早悉内.幕,怕是要以为这领地这部队一直都姓赵。 等到他在军中见着童霏时,更是心头一凛。那眼神依旧清净澄澈,却深不见底,隐约透着一丝寒意。他看不到过多悲伤的感情。 童霏请他落座,待奉茶的士兵退下,刘备便开始唉声叹气。他端起茶杯放到唇边,又长叹一声。 童霏看他一眼,没做理会,继续低头喝茶。 刘备自顾说着:“可叹吕将军一世英明……”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童霏抬起头来看着他,安慰道:“大哥他死得其所,皇叔不必太过感怀。” 刘备又道:“不知吕将军遗体何在?备欲再见吕将军最后一面。” “已然派人送回长安安葬。” 刘备闻言,嚎啕大哭,口中念念有词,尽是惋惜追念之意。 童霏也不再劝,心道当初自己奉承刘备的话果然没有说错,他确实如他祖上刘邦一样,眼泪落得理所当然,让你一点都挑不出毛病来,反倒要被其感动、说服、落下不忍。 刘备哽咽道:“赵将军若要出兵曹操,我必定鼎力相助。” “皇叔有心了。大哥与曹操定下协议,暂时停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哭完闹完,刘备终于说起了正事。刘备无非担心吕布一死,童霏就会罔顾从前结为同盟的约定,所以无论真假,他都得哭一哭吕布,好让童霏看在吕布的面上,继续履行约定。 他到底是要倚仗童霏存活。 xxxx 一月之后,南方传来军报,侯成宋宪二人的属地受到周围势力的攻击,请求救援。 童霏便派郝萌领兵前去救援。郝萌直到出征前那一刻仍然不服气,“大将军何故还要管他们?当初是他二人弃你在先,也应当让他们受到教训。” 童霏只得安慰,“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郝萌冷哼一声:“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可有顾念往日情分?” 童霏没答话。郝萌想了想又道:“末将鲁莽了,请大将军恕罪。” 郝萌虽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替童霏走这一趟。无论是看着童霏还是吕布的面上,始终要帮。他希望能借由这次救援,另那二人知道悔改,让他们明白,离开大部队之后,生存是有多艰难。现在连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都敢去欺负他们,不就是觉得他们脱离了大军,孤立无援么。 郝萌率军到达的时候,敌人早收到风声撤退了。 侯成宋宪二人见到郝萌,小小地吃惊了一下。侯成道:“什么风把郝将军吹来了?” 郝萌因念着童霏的嘱咐没有立刻发作,只面无表情道:“难道不是侯将军请的支援?” 侯成忽做惊讶状问宋宪:“竟有这等事?难道是宋将军所为?” 宋宪道:“我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赵将军真的派人来了,真是可惜,让郝将军白跑这一趟。” “既然郝将军远道而来,何不入城歇息几日。”侯成客气道。 郝萌哼道:“不必客气了,既然二位将军已经脱困,我这就回去向大将军复命。”他满腹怒意,从来的路上就一直窝火,眼下更是一点好脸色也不给那二人。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适时提醒了他们一句,“二位将军既占了这城,就早该料到会有今日。如今下邳没有战事,大将军才得空派我前来,若然战事再起,纵使大将军顾念旧情,也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侯成宋宪二人闻言默不作声,却没有想要向童霏低头的意思。 xxxx 此时曹操占据了司州、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兖州等地,而童霏占有凉州、雍州、豫州、和徐州的下邳。 名义上,徐州还是属于刘备,可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有实权。 童霏不想要徐州吗? 怎么可能。 陈宫献计巧取彭城,童霏没有采纳,她不是信不过陈宫,她也知道此计可行。但那样一来却也会与刘备反目,她虽不惧怕刘备,但此时实在不宜树敌太多。她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让刘备自动让出领地的机会。 在这之前,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招兵买马,比如广纳贤士。 更为重要的,是貂蝉的去留。 虽然吕布将貂蝉托付给自己,但毕竟名义上貂蝉还是她的嫂嫂,一切都还和吕布在世时一样。貂蝉的日常起居都有侍女悉心照料,平时吃穿用的也都与昭姬无异。在外人看来,赵子龙不仅接管了吕布的权势,也一并接管了吕布的女人。否则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 但童霏考虑的却并非这样浅显。如果将貂蝉送回长安与吕布的其他夫人在一处,恐怕会将长安拖进战圈,貂蝉在她身边或许会更安全一些。但如果貂蝉不想跟在她身边,她也可以悄悄派人送貂蝉去安全的地方隐居,何去何从还要看貂蝉的意见。 傍晚时分,童霏和昭姬从街上归来,一路上有说有笑。近来童霏一有闲暇时间就去陪昭姬,因为以后她能陪在昭姬身边的日子会越来越少。 二人正要回房,昭姬一眼见院内凉亭中的貂蝉,便停下了脚步。她叫住童霏道:“等一下……” “嗯?” “貂蝉姐姐在那。”昭姬指了指凉亭处。 童霏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昏暗日光中,有一女子背对着她们站着。身姿秀美、亭亭玉立,宛若凌波仙子。 不是貂蝉是谁。 童霏只看一眼,又收回视线。 昭姬道:“吕将军临终将她托付给你,你切不可再像从前那样待她,她难免会有脾气,凡事你要礼让她三分才是。” “好。”童霏温柔答应道。 “如今,关于她的归处,你心中是否早有了主意?” “还在想。总归是要看她的意思吧。” “我倒有一个主意。” “说来听听。”童霏也正犹豫不知道该怎样和貂蝉交流此事,如果昭姬这里有好的法子,再好不过了。 昭姬狡黠一笑,招手示意童霏附耳过来,童霏低下头去,就听她在耳边轻声说道:“既然所有人对于她留着你身边的事都已经默认了,那不如夫君就将她收在房中,也不失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这怎么行!”童霏沉声道。别人怎么以为是别人的事,只要她自己没有那想法就好。 “怎么不行?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 “貂蝉姐姐如今孤苦无依,你怎么忍心?” “总会有更好的办法,但这个肯定不行。” 两人自顾争执着,那边貂蝉显然是被说话声吸引了注意力,正疑惑地看着她们。 昭姬不再与她争辩,只道:“罢了,此事你我在此争执不休也无用处,到底是要看貂蝉姐姐心里是如何想的。如果她要留下,你切莫拂了她的意。”昭姬说罢飘然离去。 童霏皱着眉目送昭姬远去,误解了“留下”的意思。她以为,和她心中所想的“留下”,一般无异。 貂蝉见昭姬离去反倒坐了下来,也不去看童霏,因为料到童霏迟早要走上前来。 童霏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后,才朝着貂蝉走去。童霏缓步走着,一路斟酌着开场的话语。毕竟如今少了与貂蝉针锋相对的理由,态度要比往常都好些才行。 这也是自吕布遗体被送回长安后,两人首次的单独相处。 童霏慢慢走近,见她独自坐在亭中,看着暮霭笼罩的花园,默默无语。如远山一般的黛眉轻颦着,写下几许淡淡的哀愁,她就像一枝怒放的花,孤独闲立的身影掩映在树丛,却掩不住花香诱人。 这样绝世的女子,又卷入到男人们的战争中来,难免不被与祸水划上等号。 童霏心底暗叹一声,打算先招呼一声,问一声好。谁知貂蝉却抢先开口了。 她先是起身对童霏行礼,接着问道:“将军来此,可是有事?” 童霏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嗯。” 没有被拒于千里之外,貂蝉也有些意外。 突然间两个人一同沉默,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童霏等了一阵,才道:“近来可好?” 这是在关心自己吗?貂蝉犹豫道:“衣食无忧,没有什么不好。” “那就好。” 眼前的人与自己说话突然间少了那根刺,令得貂蝉浑身都不自在,她不禁频频侧目,想要看清答案。 童霏也并不好过,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从前面对貂蝉的时候就不能真心地好好说话,总是变着法地想要令她难堪。一旦打从心底想要关心她,童霏自己反倒先不适应了。 “如果你想离开这,我派人送你走,但是你必须要隐姓埋名,不能再回长安,也不能再过现在的生活,这也是为了大家好。”童霏说道。 半晌,貂蝉也没有搭腔。 童霏只好又道:“若你想留下……也可以。你自己思量。等想好了再告诉我不迟,这期间你有什么需要,还和往日一般,尽管对下人吩咐。过去的事情我们无法挽回,就要学会改变现在。” 感觉到自己今日太多话了,童霏自嘲地笑着摇头,貂蝉怎么会听得进去呢。 “没有其他的事情了,我先回去了。”童霏微微低了低头,说完才转身离去。 童霏不知道,貂蝉也曲解了“留下”这两字的意思。 貂蝉觉得男人若对一个女人示好,总是要图回报的,这赵子龙也不会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_┬)大家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作者君除了要上班还要忙装修啊啊啊,能坚持更新已经是尽最大努力了,不要期望太高= = 这两天更是大姨妈突然到访,痛得死去活来,唉,一言难尽啊... 求留言求安慰(>﹏<) 第117章 曹操征战四方的时候,曾经一度收复过张绣。张绣本来是与刘表结成了同盟,但因为曹操的进攻而率众投降。 张绣的部队,是从叔父张济手中接管的。他投降曹操以后,没想到曹操娶了张济的遗孀,张绣因此怀恨曹操。曹操听说张绣不高兴,对自己有些想法,于是就秘密准备杀掉张绣。结果计划泄漏,张绣反倒先一步偷袭曹操,曹操战败,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被杀,猛将典韦战死。据闻当时典韦战死,曹操为之痛哭流涕,悲恸不已。张绣引兵追击,被曹操击退,于是张绣退回防守穰城,再次与刘表联盟。 童霏正是看中了张绣这一点,最起码的一点,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而童霏最占有优势地方在于,她与张绣都是百鸟朝凰枪法的传人。 她以赵云的身份写了一封信给张绣,信中表明自己曾拜于童渊门下习武,如今请张绣念在同门之情及对曹操之恨,与自己同仇敌忾,共谋大事。 张绣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连童霏的存在都不知晓,又怎么会知道师父在晚年又收了什么徒弟。尤其他师父不喜收徒,虽然他对于赵云的枪术早有耳闻,但一直未曾打过照面,他不能确定赵云到底是不是师父的徒弟。 于是对来人说道:“将军请回吧。” 来人正是童霏的心腹郝萌。童霏早料到张绣不会仅凭一封信就来投靠自己,她也早有后招。 “赵将军早知将军不会轻信,于是要我问将军一句话。”郝萌道。 “什么话?” “请问,将军可识得此枪法?”郝萌言毕取了兵器架上一杆长枪,在帐内挥动起来。枪势迅疾,变换频繁,虽有破绽,却也不难看出,正是百鸟朝凰枪法。 …… 张绣领军前来投靠时,童霏亲自去途中迎接,二人相见,心中俱是赞叹不已。童霏见张绣,举手投足气势尽显。张绣看童霏,仪表不凡卓尔不群。虽然早前未曾见过,但因着是同门,又有共同的敌人,二人见面分外亲切。私下里童霏常唤张绣为师兄,令张绣对她愈加死心塌地。 童霏悄无声息地扩展自身实力的时候,曹操那里却一直未停止过征战。 曹操答应暂时不为难童霏,却没有说不去打刘备。 刘备虽然知道赵云与曹操有过约定,如果此时向下邳请援,或许能助自己度过这一关。可是一直以来他占据徐州,夹在曹操与赵云之间,不仅整日提心吊胆,就连自己的发展也受限。张绣投靠赵云以后,宗亲刘表便派人送信来,要他前往荆州。刘备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或许他可以倚仗刘表来发展自己。于是毅然决然弃城南下,往荆州投奔刘表。 没想到曹操却是紧追不舍。 童霏闻听消息时,决定亲自领兵前去协助刘备。 陈宫劝说道:“大将军在等的机会,难道不正是此时吗?我们已经与曹操结下协议,如今贸然去帮助刘备逃亡,是否有毁约之嫌?” 高顺也忧心道:“眼下这时刻,我们更应该谨慎行事,万不能惹怒曹操毁约。” “此时不正应该借曹操之手替我们除了刘备这个阻碍吗?” “大将军实在不必为了刘备与曹操起冲突。”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的时候,童霏已经出了军帐。 众人追出帐外,童霏边上马边道:“众位且信我一回,我助刘备逃走,是因为日后还有用处。时间紧迫,待我回来再与众位细说。”她只带了郝萌与骑兵队前去。 众将注视着他们离去不语。此时放刘备入荆州,这对他们是极其不利的。可是童霏做事又与吕布一样,决定了就很难听人劝阻。 张辽似乎想通童霏为何要这样做,他替她解释说:“曹操虽承诺不来犯,但那不过是短时间内,从长远来看,大将军的意图应当是要培养刘备,放刘备进荆州发展,刘备必定会顾念大将军救命之恩,而后以刘备来牵制曹操,从而保存我军实力。” 陈宫等人虽然认同了这一做法,但不免为童霏担心起来,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随后张辽与张绣又领兵前去增援。 那一场逃亡战打得惊心动魄。 童霏单枪匹马杀入重围,救得甘夫人及刘禅突围,却没能救下投井的糜夫人。若不是曹操手下留情,没有令弓箭手放箭,童霏就算有命救出刘备妻子,也难全身而退。 安全进入荆州刘表地界以后,刘备没有因失去糜夫人而表现得悲伤,反倒因为童霏的舍命相救而泣泪涟涟。直道是幼儿刘禅拖累了童霏,悲愤之下竟然将刘禅向阶下掷去,幸得童霏身手敏捷及时接住。否则,即便刘备胳膊再长,那阿斗被摔这一下也要摔傻了。 正是因为童霏早知道他有这一招收买人心的招数,所以阿斗才安然无恙。童霏将阿斗重新交还到刘备怀中的时候,刘备哭得更加伤心,对童霏千恩万谢道不尽。宴请几日才依依不舍与童霏等人道别。 xxxx 徐州到底归了童霏。曹操出兵攻打刘备反倒是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过曹操也不吃亏,经此一役,他也得到了谋士徐庶的归顺。 这些日子童霏更加经常性地皱眉了,长坂坡一役过后,她更是比从前更加谨慎、更加沉稳,凡事都要多思考些时候才去行动。表面上好像因为刘备摔阿斗的举动,而笼络了她,实际上,她也不过在和刘备互相利用。这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虽然没想过最终能走到哪一步,但只要是能抓得住的机会,她就都不会放过。 她也不想,只是宿命却由不得她。 童霏不在的日子里,昭姬又为她研制了新的祛疤药膏,她胸口的箭伤几乎都祛除了,若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那里曾留下疤痕。只是手臂上的那一道刀伤留下的痕迹,却因为年代久远,始终有个红印。 昭姬此次得了新药,为童霏试过,仍不见好转。 昭姬一时没了主意,眉头紧蹙着,水润的眼眸正望着童霏的伤痕出神。纤指在那一道粉红色印记上轻轻摩挲,叹了又叹,“这药应该管用才对,或许再过些时日才能看出效果,我还是太心急了。” 童霏低头也看了看右手臂上那道红痕,怔了怔,才接话道:“这伤痕……先放着吧。不碍事。” “那这药……” “药是良药,只是这伤痕或许因为实在太久了,一时难以祛除。像现在这样也很好,浅浅的一道,不甚明显,而且也可以时刻提醒我不要再负伤。” “好吧,那便依你。” 童霏握了握昭姬的手,视线再次落在那道粉红色上面时,恍惚间,有细微的阵痛从肌肤深处传来。只是错觉。 这是为乔倩受的伤。 当初昭姬制药时,只一心念着那些伤痕在女孩子身上不好看,只一心为了童霏好,为了要去掉伤痕,至少要童霏在身体上有个女孩子的样子。但是她却从没想过那些伤痕背后的故事,她只道也是在战场上受的伤,但看童霏那落寞的表情,她知道一定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或许是跟什么人有关吧。 可是昭姬没有问。 她只是在心里想,到底是乔倩还是甄洛呢?不论是哪一个,那伤痕都对童霏有着特殊的意义,这药对它不起作用,或许也是天意。 她只好转移话题道:“貂蝉姐姐可有找过你?” 童霏这才收回视线,“我险些将这事忘了,她没来找我,也不知道她考虑得如何了。这几日我不在,她可有向你提起?” “这几日貂蝉姐姐也像往常一样,未曾提起离开或留下的话题,我便也没有问,她大概还没有想好吧。”昭姬道。 “这事不急在一时,让她慢慢考虑吧。”童霏穿好了衣裳。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昭姬一边收拾手边的医疗用品,一边说道:“前阵子向你提过的,这么快就忘了?反正世人都知道吕将军将她托付给你,你娶她也是常理,就算……你不愿意,但可不可以像当初娶我时一样,就权当给她一个容身之所,给她一些亲人的温暖。她虽未提留下,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否则还用等你回来?你说要让她自己做决定,但我看,这事还得听你的。如果你要她留下,她便不会走。” 童霏低头思忖了片刻,她以为昭姬当时说的只是玩笑之话,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忘掉也不奇怪。但如今昭姬这一番话也不是全没道理,只是让貂蝉以什么样的身份留下呢。 童霏要好好想想。 “我也希望她留下。”昭姬看到童霏眼中的迟疑,在她无法定夺的时候,替她做下决定。 童霏忽然觉得,如果貂蝉一直没有想好,只是以现在的身份停留,似乎也不错,至少不用去面对或许会尴尬的场面。 但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门外有婢女叩门,说是貂蝉请童霏过去。童霏应一声,转头看向昭姬,昭姬却突然低头笑了起来。 “看来,姐姐已经想好了。”昭姬笑道。 童霏无奈笑笑,该来的始终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长坂坡的战役已经有很多著名文学作品中写过了,那些经典难以超越,所以作者君在此不再赘述,只从侧面写童霏的成长。 前几日夫人摔伤了腿,作者君陪她去医院。 挂完号以后。 作者君:这有你的专科,在三楼。 夫人:骨科在三楼吗? 作者君:不,*猴科。 夫人:滚! 候诊室。 作者君:你看别人不是单脚跳进来的,就是拖着腿进来的,只有你是自己走进来的。 夫人:那又怎样? 作者君:你没发现骨科和乳腺科在一个候诊室吗?对面那两个大妈已经用眼神chuachua你好久了…… 夫人:滚! 看诊时。 大夫:什么症状? 夫人:膝盖下面这里同一个位置摔了三次。 大夫:你跟它有仇啊? 夫人:…… 大夫:能走吗? 夫人:能 大夫:活动活动,哦,没事 夫人:不用拍个片子吗?万一骨头有事呢 大夫:要真是伤着骨头了,你还能动吗? 夫人:…… 作者君:你看,我就说没事吧 夫人:滚!!! 第118章 已经入秋,但暑意还未来得及散尽。天气仍有些闷热。 童霏来到貂蝉门前,轻轻叩门。 “进来吧。”里面的人道。 那语音清冽,倒似一股清泉,让人听了便觉心情没有早前那般烦闷了。 童霏犹豫了一瞬,才道:“那我进来了。”这时候她反倒注意起“男女有别”一说。而且,这是她第一次进貂蝉的闺房,虽然她不在意外间的传言,却也不想令貂蝉误会。 绕过两道屏风,童霏进到内室,却见貂蝉还躺在床上,满脸的娇慵无力,似是倦极。 童霏尴尬地轻咳一声,“既然你今日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也一样。”她说完低着头就要转身往回走。 貂蝉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说道:“方才午睡了片刻,没以为你来得这样快,我这就起来,你先坐吧。”语气也是懒洋洋地。 “还是改日吧……”童霏仍旧推辞着。 “改日也许我会改变主意,既然来了,就现在说清楚吧。” 童霏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一会儿,听得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童霏才回头。一转身,就看见貂蝉穿着藕色的薄衫,头上的发簪由于是新插的缘故,略微有些不整齐,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她仍是含着笑意,一步步走到了童霏面前。 “坐吧。”貂蝉直视童霏道。 童霏未有犹豫,在桌案旁落座,并且亲自动手为二人各斟一杯茶。眼前的貂蝉,才是她一直以来熟悉的那个貂蝉。 这样魅惑的笑容,这样娇媚的语气,才是最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同时也不会后悔的貂蝉。童霏面对这样的貂蝉,才觉得放松下来。 “想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童霏微笑着将茶杯向貂蝉的方向推过去。 貂蝉没有去接,甚至都没有坐下,仍站在原地。她轻轻点头,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魅惑,也不是刻意地卖弄风情,但是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蚀人心骨。童霏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童霏低头喝一口茶,不想在貂蝉面前失态,她道:“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坐下来慢慢说吧。” “我决定了……” 只这四字后,声音却戛然而止。童霏不禁皱眉抬头去看貂蝉,却见貂蝉仍然站着。 只是脸上笑容淡了,眼神中也飘忽着些许的哀怨。 “决定了?”童霏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决定,能够让一贯善于伪装的貂蝉也有这样阴晴不定的时刻。 貂蝉定了定神,没有回答童霏的话,低垂下头,眼神放空地望着地面,手却丝毫没有迟疑地解下了束腰,细嫩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一个个绳扣,露出大片如雪般洁白的肌肤。 童霏怔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貂蝉。她不得不承认,她抗拒不了这诱惑。她想阻止貂蝉,可是此时她的喉咙一阵阵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想别过头去不再看,可是一双眼睛被那样美丽的身躯所吸引,即使心里告诫自己不该这样,但目光却迟迟收不回来。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美色。 貂蝉将身上的薄衫完完全全褪去,又向前迈进一步,站在了能够让童霏触手可及的位置。她那光滑的,似锦缎一般的肌肤裸.露在空气当中,她那柔软的,轻盈好似没有重量的身子展现的童霏面前。 她的双腿修长,她的腰肢纤细,高耸的胸房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来淡淡的香气。肌肤光洁,曲线玲珑,好一个体态妖娆的绝代佳人。 童霏的呼吸也有些不稳了。 感觉到眼前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貂蝉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童霏,唇角似有嘲讽的笑意,她冷冷地说道:“我要留下来。” 童霏又是皱了皱眉,强迫自己不再看她,故作漫不经心道:“就算你要留下,也……不必如此。” 童霏知道貂蝉一直都误会自己了,原来貂蝉以为只有这样才能留在自己身边,得到保护。这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不同,貂蝉大可不必以这样的方式留下。 貂蝉却没有因为这话而宽心,她仍是不屑道:“你们男人不就是想要这具身子么?” “不……”童霏想要解释。 可是貂蝉根本听不进去,挑衅地看着童霏,“我人就在这里,你想要就拿去吧。你难道不想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童霏不服气地回道,却将头抬了起来,难免又看见貂蝉那莹白的身子。 貂蝉认为眼前的人不过就是在假装而已,当初的风流不羁哪去了?屡次调戏自己的轻佻又哪去了?倒在此时扮起了君子,实在可笑。 貂蝉有意激怒童霏,她依旧用着冰冷的语气说道:“你与别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童霏是真的被她气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发火,却见貂蝉认命似的闭起了眼睛,慢慢昂起头,以一种迎接命运的姿态站着,那般决绝。 童霏只能叹气。 貂蝉闭上眼睛等待,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凌.辱,直到肩头传来柔滑的触感,她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 原来童霏从身后给她披了一条薄被。 “你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童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是惯常的疏离,却又夹杂着一丝惆怅。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应该学会为你自己的人生做主。”童霏答非所问地说道。 貂蝉有今日这般举动也怪不得她,一直以来她都是作为政治工具而游走在男人之间,男人大抵爱她姿容,所以她难免会有偏见。 童霏与她擦身而过,再没说一句话。 貂蝉在童霏身后叫道:“那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几乎站立不稳,她不相信童霏有多么与众不同,可童霏确实做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选择。然而童霏的话也令得她有些气愤,她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人教给她可以为自己做主,她的命运一直都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个人,凭什么告诉她应该要怎么做! 凭什么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童霏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了看貂蝉,眸中燃起怒火的貂蝉,仍然是那样美丽。像是一朵拼尽全力而怒放着的花儿。 “我时常不在,希望你闲时能多去与昭姬作伴。”她看到貂蝉的眼神由怒意转为了疑惑不解,又道:“如果你自己不想改变,就什么都不会变。” 言毕,童霏叹息着,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 xxxx 貂蝉继续留在童霏军中,童霏并没有公开表态,众人也便不再妄议。这一年各地均闹灾荒,战事便不似从前吃紧,童霏令高顺驻守下邳,余部则迁回长安。 回到长安不过几日,早前自立门户的侯成宋宪二人又派了使者前来借粮。来人称城中屯粮不足,恐难以过冬,故二位城主派他前来向大将军求助。 童霏闻言沉默不语,眉梢一抬,静静直视那使者,半晌不动声色。 使者被她这样盯着看,略显踌躇不安,仍然保持方才躬身拜会的姿势。片刻以后,偷偷抬眼去偷看童霏的神色,视线才一触及那冷锐的眼睛,便被冰起一阵寒栗。他想,这一回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童霏仍然不说话,慢慢收回视线,好似在思考的样子,突然间又皱起了眉头。 那使者看她皱眉,以为她要动怒,更是立在原地不敢动弹,冷汗直流。到最后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了,才拼死问一句:“大将军……意下如何……”说到最后,气息也渐渐微弱,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童霏轻咳一声,面露愠色,却还是传令叫人分派粮食给侯宋二人。 使者听得童霏答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险些跪倒在地,腰身躬得更低,感激涕零。正乐得要回去复命,拱手道:“谢大将军恩典,小的代二位城主感念大将军慷慨。” “慢着。”童霏突然开口叫住他。 “大将军……还有何吩咐?”使者压低了头站着,即使不抬头也能感受到上首坐着的那一位是怎样的表情,只那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已然令自己不寒而栗,不难想象即将说出的话会有多严厉。 然而童霏却是语调平平,未有波动,“你回去转告他们,我肯开仓借粮并不是因为什么同盟之约,不过是念在他们曾经追随吕将军的旧情。但事不过三,这旧情怕也快念尽了。” 使者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小的定当一字不差传达给二位城主,不……转达给二位将军。请大将军息怒!”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反倒比厉声恐吓更令人心惊。 几日后,粮草平安到达侯宋二人属地。如意料中的,那二人也亲自前往长安来拜谢童霏,童霏以公事推脱不见。又过三日,二人竟于将军府门前负荆请罪,足足在门外侯了一日,童霏才悠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二人正是听了使者传达的话,加之几个月来受尽苦头,方才悔不当初。此次向童霏负荆请罪,诚心实意,即便长跪不起也要换得童霏的谅解。因为他们知道,除了赵将军,世上再无人能与他们念什么旧情,他们也明白了,势单力薄根本成不了大事。 童霏再次接收了二人,没有再苛责他们,这更令二人折服,发誓永世效忠。自此军中也再无二心之人。 童霏真正坐稳了这位置,也真正获得与曹操相抗衡的实力与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想念小乔和甄洛的妹纸们,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动笔为她们写点什么?! 最近天气变幻无常,北方持续大雪,屋子里阴冷,码字都冻手(┬_┬) 然后,今天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阿花。(夫人的闺蜜兼同事) am10:00 夫人办公室 夫人:今天真冷。 阿花:下午把你家猫猫带来吧(猫猫就是我家的狗子) 夫人:干嘛? 阿花:让你家猫猫给我暖手,我搂着它,我喂它吃鸡肝~\(≧▽≦)/ 夫人:那被别人看见怎么办? 阿花:我就说这是新型的暖宝 夫人:那它动怎么办? 阿花:就说是最新开发的仿真的,现在流行 夫人:那你怎么还喂鸡肝? 阿花:我就说……我先放里面热着的,一会儿还拿出来吃呢 夫人:(─.─ ——我的朋友是个二货 第119章 刘备往荆州投奔刘表以后,刘表令刘备屯驻在新野,以防御曹操。然而曹操此时正在忙于恢复严重战乱破坏后的北方领地,兴办屯田,兴修水利,打击豪强势力,整编军队……实力不断壮大。 刘备基于前车之鉴,决定广纳荆州豪杰。当时襄阳名士司马徽,擅长识别人才,人称“水镜先生”。刘备找他咨询天下大计,司马徽便在刘备面前提起诸葛亮和庞统,称此二人,得一可得天下。而且刘备的谋士徐庶未投靠曹操以前,也曾向刘备夸赞过诸葛亮,于是刘备决定亲自登门拜访,请诸葛亮出山相助。 童霏料想刘备也会趁着曹操忙于内政的时期去充实自己的力量,也差不多是时候去请诸葛亮出山了。她心中也隐隐有想要争取诸葛亮的想法。毕竟在她的认知中,诸葛亮是一个被神化了的人物,倘若刘备真的得到诸葛亮的相助,而诸葛亮又真的如传说中那样有奇谋,想要控制刘备就显得没那么容易了。她该不该去破坏此事呢?她有些下不定决心。 正在童霏发愁的当口,贾诩前来求见。 童霏险些要忘记此人了。 当年李傕领兵攻打长安,就是贾诩献的计谋,因为当时贾诩是董卓派给李傕的官员,王允得势以后,贾诩担心祸及自己,便想了个安身保命的方法,才提出反攻长安的计策。如果不是童霏的突然出现破坏了他的计划,或许长安真的要被他们攻破了。等到李傕战败以后,贾诩料到吕布不会罢休,为了保全家人便又去投靠了张绣。张绣大败曹军,贾诩要记上一功。后童霏拉拢张绣,贾诩也十分赞同,于是童霏才有了张绣的助阵。 童霏觉得,贾诩能在乱世中审时度势,保全家人,大概是这一时期最聪明的人了。因为其他人或许智谋高于他,但要么死于非命,要么家破人亡,很难做到和他一样,既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又保障了家人的安全。 贾诩前来求见,童霏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没想过他会在这时来求见自己。 贾诩跟着引路的下人一路来到童霏的书房,躬身拜过后,贾诩察言观色道:“大将军为何事忧心?” 童霏想了想回道:“刘备入荆州,虽为我所成全,但仍然不能叫我放心啊。”她想要看一看贾诩会为自己献上什么样的计谋。 贾诩道:“愿为大将军分忧。”贾诩这个人,一旦投靠了一方势力,必定会尽全力去辅佐,这也是为何他接连转换阵营,却依然能够受到重用的原因所在。 童霏皱眉,“说来听听。” “大将军欲限制刘备的发展,首要的,便是断其智谋、取其强将。” “如何断,如何取?” 贾诩面带微笑,眼中投射出睿智的光芒,面色平和道:“听闻襄阳诸葛亮有大智慧,又素与名士司马徽交好,而刘备常去请教司马徽,恐怕诸葛亮将要去辅佐刘备了。大将军若要无忧,就应当抢在刘备之前。” 好一个断其智谋。童霏一时来了兴致,这与她的观点不谋而合。 贾诩又为其讲解其中利弊,童霏一直下不了决心要做的事情,就因为贾诩的劝说而实施了。按贾诩所说,培养刘备是一方面,但限制刘备也势在必行,要想让刘备臣服,必须要在所有方面都优于他,迫使他低头。刘备正在招揽名士,而童霏也已声名在外,如果童霏要招纳诸葛亮,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当下童霏决定亲自去拜访诸葛亮,为低调行事,她只带了张辽前去。 诸葛亮住在郊外,童霏和张辽到达城镇以后已经日落西山,于是决定在镇上客店里休息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去拜会诸葛亮。 张辽跟店小二打听到刘关张三人居然也在这里落脚,就悄悄过去打探消息,原来那三人也打算第二日就去拜会诸葛亮。只不过时间比童霏说的要晚一些,那几人怕打扰诸葛亮休息,要午时才出发。 童霏在心里感慨贾诩献计献得正是时候,再晚些日子就要被刘备抢先了。她自然知道诸葛亮会出什么难题,所以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倒不似走廊那头的客房里,刘备的彻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天刚亮,张辽就催促着童霏上路,童霏却不紧不慢地坐在街边小摊上吃起了早餐。张辽难免要唠叨几句,童霏皱了皱眉头,说道:“文远,我发现你最近话变多了。” “说了这么多都劝不了你,看来还是说的不够。”张辽叹了口气。怎么到了这里以后,子龙反倒是不着急了呢?万一被刘备等人抢先怎么办。 “不急不急,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张辽劝不动她,只好一口气呼噜呼噜吃光了面前的汤面。 童霏细嚼慢咽地吃完,坐在对面一直哀怨盯着她看的张辽这才松一口气,起身去牵拴在路边的马。而童霏仍然坐在那里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张辽又要唠叨,忽听远处传来马蹄声嗒嗒,伴随着车轮滚滚。二人不约而同向那处看去,就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由远及近地行驶而来。在宁静的清晨,马车行驶的声音格外突出,寂寥的街道上除去一早出摊的摊贩,只三两行人,无一例外地朝那马车看了过去。 马车驶到童霏近前的时候,突然从车窗垂帘后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慢慢卷起垂帘。看动作,看形态,便可知车中坐着的,是一名女子。 童霏不禁有些好奇,此处偏离街市,再过去就是出城的路了,怎么会有像这样的大家闺秀清晨往郊外去呢? 车子从童霏面前经过,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垂帘内侧的人,就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侧脸匆匆而过。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回眸一瞥,视线有瞬间的交汇。童霏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睛生得极美,眸光闪烁如寒星,只匆匆一瞥,却叫人印象深刻。 马车渐渐远去,张辽牵了马过来,未及开口,童霏抢先说道:“出发吧。”张辽也未多言,二人策马出了城去。 不出几里,就见林间溪边有一处宅院,古朴简单,倒是极符合文人名士的高洁。 二人在门前下马,张辽道:“我去敲门。” “先不要敲,四处看看。”童霏道。 张辽没有反对,兵法有云,知己知彼者百战不殆。子龙这样做,必定也是要先摸清那诸葛亮的虚实。 于是两个人牵着马,在院落外转了一圈后,童霏在西侧院墙处停下脚步,向着不及她身高的院墙内一望,说道:“应该就是这里没错。” 张辽沉默了片刻。 闹半天子龙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诸葛亮的住处,枉他还以为这是多谨慎的策略。 片刻后,张辽对还在墙头张望的童霏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这里就是诸葛先生的府邸,那么我们回到前门去敲门拜访吧。” “不用那么麻烦。”童霏笑着将手中缰绳交到他手中。 “那……” 张辽话音未落,就见童霏双手扶住墙头的砖石,做出要跃上墙头的动作。张辽急忙制止道:“子龙……这样做不好吧……这样……有失你大将军的风范啊,万一被外人看见……” 童霏听他说话,墙才爬了一半就卡住了,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叫外人知道确实不太体面。” 张辽默默点头。 童霏回头又道:“文远,你过来推我一把,兴许是刚才吃太多,爬不动了。” 张辽:“……” “快点,小心叫外人看见了。”童霏催促着。 张辽无奈只好慢吞吞挪步过去,弯下腰双手在童霏脚底一托,童霏借力翻过了墙头。而后墙那头传来童霏的声音,“好。你刚才推了我一把,现在你也是从犯了,这件事就更不能让外人知道了。” “……”张辽无话可说,抬眼向院内望去,早不见了童霏的身影。 诸葛亮家的院子里面也像外面看到的一样清简。从正门进去以后,右侧是一间门房,院子里零零落落种了几棵不知道什么树,在其中一棵树下摆了一张石桌,两个石凳,石桌上刻着一副棋盘,再往里也只有一排房子,诸葛亮应该是在里面无疑。方才童霏在外面转了一圈也大概将这里面的事物看个清清楚楚了。 她悄悄靠近诸葛亮的房间,未料那门房里的看门小童突然开门出来,她急忙在一棵树后躲了起来。幸好小童只是不住向正门方向张望,并没有理会院子里的动静。那小童看了片刻,挠了挠后脑,又转回屋里。 童霏这才悄悄溜到窗边,打算偷看一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是不是如预料中的,正悠然睡着等待刘备上门呢。 她才一靠近,还来不及从那半启的窗子张望,就听见室内传出了说话声,她只好在窗侧蹲□去细听。 室内有一男一女的声音传出。男声清亮,语调抑扬顿挫,应当是诸葛亮;女声温婉,语气云淡风轻,却不知是谁。 童霏想要抬头一探究竟,那女声却越来越近,她只能一动不动地贴紧墙壁,聆听那二人的对话,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作者有话要说:为神马留言越来越少了呢(>﹏<)要知道留言是更文的动力呀孩子们! 如果有长评什么的作者君会更高兴的~~~ 新登场的妹纸是谁呢? 第120章 室内那二人的说话声,清晰入耳。童霏直将眉头拧成一个结。 只听得男子道:“亮夜观星象,知今日有朋自远方来,却未知来者何人。” 女子回道:“大约为赵云或刘备之中的一人。” 男子沉默了片刻,才问:“为何单只是这二人?” “江东多才俊,孙家不会舍近求远;曹操帐下多贤士,虽善于用人,却不会躬身前来。眼下刘皇叔正在广纳贤人,孔明声名在外,他自然不会错失;至于赵云,刚接管吕布的部队不久,也正需要人才来充盈实力。况且,最重要的,孔明的兄长与三弟,一个在江东,一个在北方,依照诸葛家的家训,你兄弟三人势必要分开效力于不同势力。” 诸葛亮叹息一声,又问:“放眼当今天下,小姐以为何人能称雄?” 窗内传来细微响动,似是女子转身之际,衣袖不经意地拂过窗棂。“既然你兄弟三人分别选择了不同的阵营,你也应当知道,于这乱世,终要三分天下。” 诸葛亮再说些什么,窗外的童霏却没有去细听,她还在为那女子提出的见解而惊讶着。这堪比诸葛孔明的智慧,到底是何人?听那声音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子,到底是怎样想出三分天下的呢? 女子轻柔的脚步声响起,却是朝着别处走去,童霏不禁好奇,是谁人能有如此见地?她轻轻探身朝窗内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鹅黄色绫罗衣裙的女子立在厅中,正与对面的男子细说着什么,女子的侧脸刚好在童霏可以望见的一面,蒙着面纱,看不清楚。 童霏略一思索,这女子的身形与面纱下的侧脸,好生熟悉,在何处见过?脑海中闪现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一辆马车,想来这就是车内那蒙着面纱的的女子,只是在这院子周围并没有瞧见那辆马车,她才没有第一时间想到。 这时,又听得那女子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要等的人或许已经在路上,我也该回去了。待到……”她顿一顿,略去了部分内容,“我再来帮你参详。” 之后二人的对话童霏未再继续听下去,悄声又按原路翻出了院墙。张辽仍在那墙外等着,见她出来,忙迎上去问:“诸葛先生没在家?” “倒是在家。” “那么我们这就去前面敲门正式拜访吧。”张辽知道童霏一定没有跟诸葛亮照面,以一个大将军来说用这样的方式去拜见,十分不妥,他猜童霏大概也就是进去先摸清一下状况,探一探路,不然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就出来,更不会还翻墙出来。 童霏摇头道:“不必了。” “既然已经知道他在家,为何又不去了?” 童霏解释道:“拜访一事,先暂且搁置。即使我们现在去敲门,那看门小童也必然说诸葛亮不在。” 张辽不解,“诸葛先生为何要如此?难道是在考验来人的诚意么?” 童霏露出得意的笑容来,“你若不信,大可以在此等候,等那刘备一行人前来,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张辽心中虽有疑虑,但毕竟里面的情况他不知晓,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再反驳,只是问道:“那我们现在先回客店休息?” “大概还要去一个地方。”童霏率先上马,还在回味方才那女子与诸葛亮的对话。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在意的女子。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那小小院落,进了城以后,童霏便在街旁一间茶肆驻足休息。凡有刚进城的人,或即将出城的人,都会选择在此地停留片刻。 童霏坐下饮茶,不时向窗外眺望。张辽不清楚童霏到底在看什么,他饮罢杯中茶,说道:“我先去喂马。” 张辽出了茶肆,忽然见一辆早前曾见过的马车在这门前停下,他略一思忖,转身又见童霏的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他不禁将视线停留在马车上。待看到从那马车中下来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他也便停下脚步。 女子被婢女搀扶下了马车,径直走进茶肆。那车夫也趁此时将马车赶到一旁,径自向小二要了碗水解渴。 女子进到茶肆,见四周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她微微皱眉。婢女道:“已经接近午时,这里人多,小姐,我们还是去别家吧。” 这间茶肆区别于别家并且经常客满的原因,正是因为那泡茶的水用的是郊外的山泉水,每日天不亮就从郊外运来,有时不到傍晚就会销售一空。文人雅士以及过往路人,都偏爱此处。若是不在此处停留饮一杯茶,倒是十分可惜了。 女子四下望了一望,视线不经意扫过靠窗那一侧,却与另一人的视线相遇。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面貌极是俊秀,不得不说,男子生得这相貌,有些过于秀气了。那人此刻也正抬眼看向自己,唇角带着温润的笑容。 小二上前来招呼道:“眼下客人较多,若姑娘不介意的话,可否拼个桌?” “小姐……”婢女怯懦开口。 不待女子答话,坐在靠窗一侧的那位年轻公子却抢先起身道:“若小姐不嫌弃的话,这里倒是有空位置。” 女子轻轻点头施礼,缓移莲步过去坐下,那年轻公子也未再多言,只偶尔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女子暗笑,登徒浪子。 站在窗外的张辽,目瞪口呆地看着童霏邀请那年轻女子同桌,原本他们是要来请诸葛亮出山的,没见到诸葛亮也就算了,怎么子龙却还有闲心在茶肆与女子攀谈?他摇头叹息,真是少年风流,也不再管,默默去喂马了。 童霏见女子落座,垂眸不语,忍不住将她细细端详。女子看上去正值青春年华,面上蒙着的面纱虽不算厚,却也看不通透真实的面容,只能见眉眼的部分。她黛眉轻描,眼眸虽然低垂着,但童霏总能想起清晨间那匆匆一瞥,那双眼睛中的光芒。 想来也正是这样睿智的女子,才有那般明亮的眼神,将这一双眼睛点缀得更美。 童霏见女子身旁的婢女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善,也便低头含笑,继续饮杯中的茶。 这期间,女子也看了童霏几回。 童霏笑着与她搭话,无非问些此地风土人情。女子都客气地简单答过。 待到茶一上桌,童霏期待着她摘除面纱的一刻,却没能如愿。女子极优雅地,一手撩起面纱一角,一手轻托茶杯,低头啜饮。 童霏不禁问道:“恕我唐突,今日天晴,也无风沙,小姐为何要以轻纱覆面?” 女子闻言微怔,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倒是身边的丫头先沉不住气了。 那婢女怒道:“你这人好生无理。” “两位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见小姐这样喝茶不便,好奇问问罢了。”童霏解释道。 女子慢慢将茶杯放回原处,轻笑一声道:“多谢关心。小女子不过是天生貌丑,羞于示人,故长年以薄纱覆面。” “小姐……”婢女有些不服气,却又碍于自家小姐的好修养而不敢发作。 童霏忙道:“小姐言重了,怎么看小姐都不像是你口中言说的那般女子,依我看来,小姐大抵是因貌美如花,怕惹来麻烦,才不肯将真面目示人才对。” 女子笑笑,没有答话。心道,此人仪表不凡,却又言语轻佻,总觉着有哪里不对。不知道哪一种表象是刻意装出来的。 她见童霏目光真切,似乎容不得人质疑一般地注视着自己,只好说道:“也许公子看得不准,小女子也许真的相貌丑陋呢。” “不,你不是。”童霏十分肯定。生有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怎么会是丑八怪呢。 女子却是用这一双漂亮的眼睛望向童霏,笑道:“将军真是爱说笑。” 童霏闻言一怔,遂问道:“小姐说哪里的话,我哪是什么将军,不过是个途经此处歇一歇脚的旅人罢了。” 女子回道:“将军虎口有茧,不难看出是习武多年之人,而今好男儿俱都从军一展抱负,将军不也是其中之一?” “也许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 “将军方才行坐有序,就连喝茶的动作也是一板一眼,且不说寻常士兵没有将军这般气质,如今战乱,能随意走动的,也不会是寻常士兵。况且,若是从军多年的士兵,有几个是脸上没有挂过彩的。” 童霏不禁大笑起来。单凭这些浅显的表象,已经让眼前的女子分析出了这么多事实,不得不让自己对她的好奇又添一分。 童霏试探道:“小姐说得都对。我确实不单单只是路过此地,而是为了寻人而来,可惜寻而不得,不知道小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我得偿所愿呢?” 女子看她一眼,轻轻吐出四个字,“脚踏实地。” 婢女在一旁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女子答应着,又对童霏道:“否则,就如将军名字中的这个字一样,虚无缥缈。”言罢,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字后,才起身离去。 童霏忙转到桌子那侧,就见桌子一角上,秀秀丽丽一个云字。不禁慨叹一声。 待到张辽喂完马回来,见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而出神,便问道:“方才那女子是谁?” 童霏叹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当是名士黄承彦之女,黄月英。” 能与诸葛亮议事,又有这般智慧的女子,不是她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吐槽作者君更文更的慢你们就很多话说,平时为什么不多出来冒泡呢,哼! 月英妹纸终于华丽丽地登场了~~~到底是美女还是丑女呢???暂时还不知道。咳咳。 五一假期要来临了,大家都有什么计划啊?作者君是打算在家睡上三天三夜。 如果作者君有充裕的时间,作者君也想要快点更文啊,毕竟那些情节和人物一直是脑袋里面跑来跑去,也让作者君很苦恼,可是码字真的不是工作也不是生活的全部,作者君也不想说码字多辛苦一类的话,就全凭大家理解吧。 昨天去看电影之前,和夫人说起万达广场招商没招来星巴克的事情。夫人又说起了阿花。 阿花不知道是从谁那听说的,说星巴克的咖啡灰常灰常贵,太奢侈了。 以致于阿花每次从星巴克门前经过,都是怀揣着无比忐忑与跃跃欲试的激动心情。几次都望而却步。 终于有一天,阿花鼓足了勇气,大步流星走进店内,想着今天怎么也要小资一把,花多少钱都要喝一次传说中的咖啡,于是小心翼翼从钱包中捏出两张毛爷爷拍到吧台上:“给我来一杯咖啡!” 服务员笑着还回来一张:“小姐,一杯咖啡只需要35元。” 阿花:“妈的……” 第121章 童霏离开长安以后,貂蝉每日与昭姬作伴,日子也便好打发许多。 吕布的妻妾和子女,都得到妥善的安置,一时间这将军府也冷清了不少。二人每每在园中闲逛,便会忆起当初府中的盛况。如今这长安城几度易主,早已物是人非。 这日阴天,二人原定去放纸鸢的计划也落了空。只能在室内活动,貂蝉一时有些愁眉不展。 “天气的好坏,果然能影响人的心情。看这天阴沉沉的,好好的兴致都被打搅了。” 昭姬只好将琴摆出来问道:“姐姐想听琴么?” 貂蝉叹息,一手托着香腮,幽然道:“妹妹近日可是又作了新曲?” “倒也不算新曲,但或许能让姐姐心情好一些。” 琴声响起,闭上眼睛是一派春日宁和的景象。与窗外那昏暗没有活力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 一曲奏罢,貂蝉虽受到些许感染,但并没有因为这样就将心中的阴霾驱散。想来那些抑郁的情绪已然在她心中扎根太久。 “姐姐的心结,到底还要姐姐自己解开才行。”昭姬叹息道。 貂蝉低头轻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说她自己也不知道心结的所在吗?不知道为何要这样悲伤?不。她比谁都清楚。还是说她自己也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找不到明天的方向?也不对。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确。 只是好些话,实在开不得口。 昭姬也不再深说,扬手抚琴,一深一浅,俱是顺应貂蝉的心思。 貂蝉看她此时抚琴,好像只是随意地将曲子拨弄了出来,乐音飘荡,纷落周身,她也不去管那音落在哪里。她的目光总是落在一个地方,可那里什么也没有。她也不在乎貂蝉听进去多少,有没有认真听,整个心思都在她自己弹琴的世界里。 曲子哀怨缠绵,似是一个花样女子在向人娓娓道来她的故事。貂蝉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地跟着落泪了。 这弹的分明就是貂蝉的心事,不是曲子里的。 颠沛流离,身不由己。 曲终多时,但貂蝉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只是不曾想过,这样哭过以后,心情居然舒畅了不少。 昭姬这才长舒一口气。在她看来,貂蝉不是那种把心事对他人诉说以后,就会得到宽慰的人。也不是受别人劝一劝,就能改变初衷的人。 “他是一个好人。”貂蝉突然开口说道。 昭姬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貂蝉口中的ta,说的应当是童霏。 于是含笑道:“从前种种,俱已成过往,姐姐能包容她过去的诸般不敬,便也可以适当放下一些心中的不快。我也曾以为自己会平静冷漠地度过一生,谁知……遇见了她以后,我的生活,以及很多想法,都被颠覆了。她是个惯会让人生出梦想的人,也是个惯会让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 貂蝉道:“妹妹当真是好福气。连我都要开始羡慕了呢。” “如果姐姐愿意试着重新去了解她,我想,姐姐无需再羡慕我。”昭姬始终觉得,像童霏这样的人,但凡对她有所了解的女子,都会不可抑止地对她生出好感。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引着、诱惑着自己一步一步,对她交出真心。那种魅惑的气息,对有故事的女人来说,是致命的。 貂蝉闻言却是蓦地脸红,慌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我对将军……不过是心存感激,并未有非分之想。” 昭姬安抚道:“姐姐毋须惊慌,妹妹并没有要怪姐姐的意思。反而觉得若能成就你二人,也是美事一桩。夫君……也未必不属意姐姐,外间的那些流言,她也从未反驳过不是么?” “也许将军只是可怜我罢。” “当初,我也像姐姐这般想法。可最终,却还是非她不可了。” 貂蝉叹了一叹,“能得一处安身立命,貂蝉已然知足,断然不会再求其他。”貂蝉说不上对于童霏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从前是极厌恶的,但是又一次又一次地令自己改观,她的内心也是极矛盾的 “难道姐姐就真的要一辈子背负那些过去吗?” “那也是我应该背负的。从前的日子就没有一天让我心安过,吕将军不在了以后,我又如何能心安理得享受这安宁?” 昭姬不禁提醒她道:“吕将军希望你活下去,一定是希望你好好地活着,绝非如今这般。你看,阴天你就要觉得心伤,晴天却也未必会让你展颜。姐姐难道未曾想过当初吕将军为何要将你托付给她么?就连吕将军也看得出来,这世上,除了吕将军以外,能懂你、怜你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 貂蝉何尝不懂得呢?可是这种事情,又岂是能够强求的?当日在她房间内,那个人为什么没有碰自己?如果真像昭姬说的,那人也对自己有意,却又为何在那日之后,便不管不问? 昭姬之后的话,让她从中得到了答案。 昭姬体恤道:“或许也是时机未到。姐姐和她,都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考虑。” “妹妹难道不会介意吗?” “这世上能够真正怜惜女子的人不多,只要她面对我的时候是真心实意,就足够了。” 纵使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貂蝉却也从未见哪个做妻子的,如昭姬这般淡然大度。 一时不再言语。 xxxx 刘备去见诸葛亮,果然失望而归。 张辽站在茶肆的窗口向外张望,远远地就见那兄弟三人满脸的愁云惨淡。 张辽道:“子龙果然神机妙算,看那三人的表情,一定是在诸葛先生处吃了闭门羹。” 童霏也向外望了一眼,笑笑没答话。 张辽又道:“我们也回客店吧。” 童霏还在回味方才黄月英对自己讲的话,她突然说道:“不,我们还不能回客店。” “初来乍到,去街上逛逛也无可厚非。”张辽点头道。 童霏却是摇头,“我们还得去一趟诸葛先生的府邸。” 张辽皱眉思索道:“我们在刘备等人去拜访过之后,才真正登门,就能得到诸葛先生的接见吗?” 童霏又是摇一摇头。 “那还去干什么?”张辽越来越不理解了。 “方才黄家小姐对我说了四个字。” “哪四字?” “脚踏实地。” “所以……”张辽想着想着,豁然开朗,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刘备去拜访多少次,我们就要去多少次。” “没错。”童霏赞同地点头。不是为了做给诸葛亮看,而是为了要改变自己在黄月英心中的印象。 童霏不能否认诸葛亮的才华,她也要竭力争取诸葛亮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但更让她不得不认真的,是黄月英。 若有这二人同时相助,收服刘备甚至击败曹操统一北方,也未尝不能实现。 童霏与张辽未再歇息,再次返回诸葛亮家,那看门小童问过名号以后,果然告知他们先生不在家。童霏也便不做纠缠,谦恭离去。 第二日仍是如此。只不过在回来的途中正遇见才去拜访的刘备一行人。 刘备见到童霏很是惊讶,却又将这惊讶掩饰得极好,不曾表现在脸上。即便知道对方是自己强有力的对手,却还能够继续谈笑风生。刘备听说诸葛亮又不在家,便道:“幸亏子龙先行,否则备又要白跑一趟了。” 几人寒暄了一阵,童霏准备回客店,刘备借口去附近转转,其实还是去了诸葛亮家。他想,昨日先生大概是真的不在家,但他已经和看门小童报过名号,先生知道他来,应该不会再外出吧。至于为何不见那赵子龙,他就不得而知了。也有可能先生昨日未归,总要去碰碰运气。 但他还是空手而回。 第三日童霏特意坐在客店一楼的位置等着刘备。刘备在关羽和张飞二人的规劝之下,决定今日要赶在童霏之前先去拜访,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童霏见他下楼,笑道:“皇叔今日起个大早,可是要去拜访诸葛先生?” 刘备迟疑了一下,才笑答:“正是。” “如此正好,子龙也正要往先生住处而去,不若就与皇叔搭伴同行吧。” “这……”刘备心中极是不愿,但一念及眼前的人曾对自己有恩,于情于理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尽管那边张飞已经瞪大了眼睛对自己摇头示意,他却还是答道:“甚好。” 一路上张飞都没给童霏什么好脸色,尽管在长坂坡一战时,张飞已经见识过这位年轻将军的英武,的确令他改观,但关系到刘备的利益时,他可做不到刘备那样豁达。转头见二哥关羽跟张辽也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更是冷哼一声快走了几步去前面探路了。 整段路程中刘备始终笑着与童霏对答,两个人都知道彼此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可又不能说破,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 待到一行众人来到诸葛亮门前,那看门小童似乎预料到他们会在此时一同出现似的,打开门以后躬身引着众人入内。 诸葛亮的院子,童霏一早见识过,此刻她的神色较另几人来说便显得更沉稳一些。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屋子里的人。刘备也是一副恭谨的态度,轻抬眉眼将四周风物在脑海中轻描淡写,便也直直望向院落尽头的那一间屋子。 两人的较量,至此才正式开始。 第122章 看门小童引着众人来到诸葛亮房门前,打开门示意刘备与童霏进入,又躬身对张辽等人说道:“先生交代只见刘皇叔与赵将军,还请几位随我移步偏厅饮茶。” 童霏与刘备礼让一番,最终并肩走进屋内。就见此时在屋内的,不仅仅是诸葛亮一人。 那手持羽扇,头戴纶巾的男子上前几步,朗声道:“二位贵客盈门,亮有失远迎。” 男子声音清亮,正与童霏那日听到的一般无二,自然,此人便是诸葛亮无疑。只是童霏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诸葛亮不仅才情出众,论相貌也可在美男子之列。举手投足,尽显飘逸出尘。 童霏与刘备一一还礼。诸葛亮才向二人介绍起,他身边的这一位。也是童霏一进入这屋子就注意到的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 “此乃亮之未婚妻子,襄阳黄氏。”诸葛亮这样介绍着,也并没有要让月英离开的意思。 不光是童霏,连刘备也留意起这一细节,心知这黄家小姐,非是一般女子。否则那诸葛亮缘何会在会客时还将她带在身边。 几人寒暄客套一阵,便渐渐进入主题。 诸葛亮轻摇羽扇,微笑道:“方才亮与月英小姐对弈,胜负难分,不知二位可有高见,解此棋局。”他一说完便将身子向外让出几分,露出身后的棋盘来。 童霏与刘备上前细看,诸葛亮持的黑子,表面看来黑白二子平分秋色,各占一角,相互牵制。其余两角分散步兵,不相上下。黑子无论落在哪里,白子总有空隙拦截。 童霏虽然不精通棋艺,却也明白,这一副棋盘上的势力划分,恰似当今天下的势力分布。那盘踞上方占据天元的黑子,就好比曹操,有天子在手,威风八面,号令诸侯;那下方远离战火的一片白子,就像是江东孙家,随时准备以静制动;那混战在一起的黑白子,则是代表了童霏和刘备等人,频频征战,相互吞并,不知何时才是个头,才能在另两大势力之外谋得一席之地。 就在童霏与刘备陷入沉思的时候,诸葛亮和黄月英也没有放松。诸葛亮料到他二人会一同前来,他本可以分开来相见,因为他一早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只不过月英曾向他提起在茶肆遇见赵云将军之事,令他不免又对这年轻将军多了几分好奇。 而在黄月英看来,这赵云将军太年轻,在处理事情上也许多半会意气用事。毕竟当初的吕布也是一样,少年成名,傲慢轻狂。那两人既是兄弟,恐怕在性格上多少会有些相像。相反地,刘皇叔有皇室宗亲的身份,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占尽了先机。 刘备望着那棋盘,心知这是一场怎样的考验,也考虑得比较多,但又怕身边的童霏抢了先机,一时显得有些焦急。片刻后,他答:“若我执黑子……” 诸葛亮悉心听着,频频点头。刘备的战术虽然与他的有些偏差,却也的确不失为力挽狂澜的妙招。只可惜,这并不是他最想听到的见解。 童霏便完全没有刘备那么多的想法,那么多的瞻前顾后。待刘备一说完,童霏看一眼对面的诸葛亮,诸葛亮虽然也是在含笑看着自己,却完全没有任何期待的样子。童霏也不在意,又看了看同样也对自己不抱什么希望的黄月英一眼。月英小姐今日穿着和初见时同色的衫裙,双手交握,静立于前。面上依旧蒙着面纱,那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里,似乎暗含着一丝丝惋惜的神情。 刘备此时是彷徨迷茫的,他的回答虽然未得那二人的青睐,却也是中规中矩,无可挑剔。童霏自问不可能在战略上占到便宜,更何况,要让这二人另眼相看,就必须要出奇制胜。 童霏在发表自己的看法之前,先是对着诸葛亮和黄月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肯定道:“请先生助子龙成鼎势最后一角。” 那三人均是一惊。 刘备还没听过诸葛亮三分天下的规划,自然不知道童霏说的是什么。可那两个人却再明白不过了。 诸葛亮万万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时不知作何回答。频频抬眼看向月英,就见月英也是吃惊地皱起眉头。 难道,这赵子龙当真看出棋盘中的玄机? 余下的那大片疆土,无论是白子还是黑子,只要一方肯退而求其次,向外拓展的话,便可有机会令对方全军覆没。这方寸棋盘,便演变成真正的三分天下。 当童霏抬起头来的时刻,却是定定地望着黄月英。这更令黄月英觉得震惊。她对童霏的最初印象,不由得有些微的动摇。 刘备深感形势对自己的不利,看那二人听完赵云将军这一句话后的凝重表情,不是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恐怕是正中他们心事的话才对。他仔细思索之下,越觉脊背发寒,不消再细说,他也明白那三人的意图。他怎么早没有想到!无论是这棋局还是现实中,只有三分天下,才能分出胜负!他不过是在思索第一步的时候偏差分厘,结局却与他们差之千里。 刘备一时间悔恨不已。 虽然为童霏的话语所震惊,但诸葛亮很快平复下心情来。仍然一派飘然之姿,淡笑道:“亮已经明白二位的想法,且容亮思考一日,明日再与二位恳谈。” 刘备这才松一口气,隐约觉着自己还有机会,只需回去再好好想想对策。童霏虽然猜到诸葛亮不会当即答应,但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她此番言语,必定会动摇那二人对刘备先入为主的信心。如此,她就成功了一半。 待二人离去以后,黄月英才开口问诸葛亮,“其实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么?那荆州刘备,乃是皇室宗亲,到底较其他人名正言顺些,眼下不过半路杀出一个赵云,你又犹豫了么?” 诸葛亮闻言只是摇头叹息,不知如何应答。 xxxx 秋雨不分昼夜地滴滴飘洒,然而桂花却在这寒冷的时节大片大片盛放。经了雨的绿叶青翠欲滴,仿若用碧云剪裁出来一般,青青的叶片低垂着,保护着它那像金子碎屑一样的黄色花朵。 幽郁的香气追逐着一阵紧过一阵的西风而来,香得肆无忌惮。 风动桂花香。 甄洛挥笔,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 泠雪在一旁赞叹道:“小姐的字,愈发秀隽了。” 甄洛亦垂眸望向那几个字,缓缓搁笔,“泠雪啊,只有你才会在乎我写得好不好吧,也只有你才会注意我每一天较之前有什么变化。” “小姐……” “那些人所在意的,不过是这副皮囊,在意今日的美艳是否更胜昨日罢了。” “也不俱是如此……至少赵将军……” “泠雪!” “是……”泠雪叹一口气,现在连名字也不能提了么?小姐啊,你明明放不下,却还要勉强自己,纵然我不提,你便不想了么? 然而这些话,泠雪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她不敢以下犯上,说出这些冒犯的话来。如果小姐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没有那样捆绑命运的卦言,只求与爱人相守,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现今在许都,虽然仍是锦衣玉食,却今日不知明日事,仍然没个着落。曹大人常差人来请小姐过去,却也未曾许给小姐一个归处。在泠雪看来,无论是二公子曹丕,还是四公子曹植,都对小姐倾心,尤其是四公子,当真是痴心一片。况且曹大人最为喜欢这位四公子,或许小姐所求,能在他身上实现呢? 泠雪挑窗向外眺望,意料中地,又见到那人身影。她转身道:“小姐,四公子又来了。” 甄洛没理会,重新又拿起笔来,思索再三,却始终未能下笔。风动桂花香,就卡在这个香字,再没了下文。 那满室的桂花香气,那窗外细雨中优雅端庄的傲人之姿,活得像个女子般。 甄洛对这花倒是极心悦诚服。本就不耐寒冷,却偏偏在不利自己生长的环境中傲然绽放,绽得那样放肆与邪魅,那般不可一世。她是否也当如这花般? 那花香妖娆,充斥在人间,让人无处可躲,无处可逃。记忆里那扬笑的眉眼,那不大却足以温暖自己的手掌……如今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甄洛从不后悔。 可是来许都有些日子了,曹操犹豫不决的态度也让自己觉得不安。那一次看似是她说服了曹操,但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就阻止了曹操想以她为筹码来与童霏谈条件。只不过一直有别的事情牵扯他的精力,这件事才被暂时搁置。而曹操也真的很在意皇后命的那个传言,所以才一直只当自己是客人般关照吧。 甄洛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容不得她再多想其他。但若曹操真的有心在两个儿子中为她挑选一人,她更偏向于二公子曹丕。在她看来,曹丕是最像他父亲的,为人处事,不骄不躁,处处恭谨。曹植虽然才华横溢,但却过于放纵自由,太随性了。 “小姐,四公子已经在外面很久了,为何却迟迟不来叫门?” “被拒绝那么多次,你当他不会动怒?” “可……” “怎么?” “小姐还是过来看看吧。” 甄洛一靠近窗边,就见穿着一件灰白色锦袍的曹植正面对着雨幕饮酒,忽而诗兴大发,随口吟出几句,那衣袖都被雨水淋个通透,然而他全然不在意似的,仍自饮自乐。 “还真是个……痴傻的人。”甄洛一时有些无可奈何。转头悄声对泠雪吩咐几句,泠雪面上有瞬间的凝重,点点头退了出去。 甄洛便直接将窗子关上,也不再继续书写,回到床上趁着这清风细雨小憩片刻。 自古痴情种常有,她怎会为所动?纵然是她心爱的,也不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更何况,只是一个爱她的 第123章 秋雨总归有些凉意。曹植看向被雨水淋透的宽大衣袖,却也不甚在意,只单手随意挽到小臂处,兴致盎然地继续观景、饮酒、作诗。 他饮罢、吟罢、又忽然放声高歌起来。那般洒脱。 雨点顺着他宽广的额头轻飘飘滑落,滑过清俊的脸庞,他也不去擦,唇边仍自含着笑意。仿若全身心都与这雨水、这景致融为了一体。 他本是随性之人。喜欢甄洛,便是真的喜欢。喜欢了,就要让世人皆知。他不在乎别人怎样看他,只要自己高兴。 他心仪甄洛,也知道兄长亦有此心,他更知道父亲也在为甄洛的归宿而踌躇。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可他不在乎。 他屡次前来求见,三番五次赠予书画古玩,只为得美人一见。 他喜欢甄洛,也希望甄洛能够喜欢他。他以为强权无用,唯有真心才能打动一个女子。 可他错了。错的离谱。 这日他本是在外间与几个交好的贵族子弟饮酒,忽然下起雨来,触动了他的心事。一时感慨,提着酒壶又来求见甄洛。只是走到门外回廊时,突见那盛放的桂花,便及时享乐地饮酒赏景。反正,结果都是不见。他才不会错过这大好时光,他以为只要心意到了,甄洛早晚有一天会动容。 正当曹植醉心于眼前景色,心中酝酿着新诗而入神之际,忽然听得背后响起富有磁性的男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他不由笑了起来。 “子建,到处寻你不见,原是躲在此处饮酒了。” 曹植笑着转身,与迎面走来的男子对视了一瞬,才缓缓道:“二哥找我有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兄长曹丕。 曹丕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情绪,遂道:“没什么事,不过是方才张公子差人来打听你是否回府。据说你不等雨停就提早离席,他们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很担心。现今知道你在这里,我便也放下心来。” 曹植趁着酒意,哈哈笑道:“有劳二哥费心,弟弟不过是忽然忆起这园中的桂花盛放,一时兴起回来观赏罢了。” “哦?一时兴起?”在此间?曹丕说完,眼角余光掠过紧闭的门窗。 曹植忽又惋叹道:“可惜酒已经被我喝光了,不然定与二哥共享美酒与盛景。” 曹丕闻言只是轻轻笑着,纵容着,并没有继续为难他。他二人自幼亲厚,曹植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怎么会不清楚呢? 他看一眼天色,提醒道:“这雨就快要停了,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你也早些回去吧。”既然他都能从下人口中得知四弟在此地,父亲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眼下甄洛到底是以客人的身份居住在府上,四弟如此殷勤,外人免不了要有闲言闲语。这也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父亲惯不喜欢他们兄弟如此张扬。他怎么也要劝说一二才对。 曹植却不以为然,反问道:“二哥不再多等等吗?” “什么?” “待雨停,又会有另一番景致。”曹植道。 曹丕状似随意地淡淡看一眼妖娆开放的金色花朵,笑着回道:“愚兄可没有子建这般好兴致。” 曹植也不再挽留,只颔首笑着。 忽然听得身后门响,兄弟二人一齐转头看过去,又一齐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甄洛缓步从屋内走出来,水蓝色衣裙轻轻摇曳,合体的剪裁衬得她的纤腰更细,每走一步,那裙摆便摇一摇,好似要翩翩起舞一般。 似初见那般,她的脸上仍然是一副冷漠的神情,精心妆点过的脸庞微微向上扬着,显得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很关心的样子,视线只轻轻扫过那二人,便望向远处的花了。 曹植愣愣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不舍错过佳人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他看着看着,不由看得痴了,喃喃道:“何须待雨停……” 而曹丕总归较曹植更理智些,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貌美如花,又更比花娇。面对这样的美貌,面对这样的冷艳气质,他也是动心的。只不过他到底内敛些,不会像曹植那般将情意俱都写在脸上,满眼的痴缠难舍。他只看了一看,便将视线转去别处,不肯将情感外露。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二位公子好雅兴。”甄洛冷淡地开口,明明话是对那二人说的,却并未望向那二人一眼。 曹植上前一步,试图离她更近些,又不敢逾越,问道:“前几日子建送来的画作,小姐可有看过?”他仍称呼她为小姐,只为表明尽管甄洛曾嫁过人,如今又是新寡,他也全然不在意。在他心中,甄洛只是在府上做客的甄小姐,而非甄夫人。 甄洛敛眉道:“四公子用笔行云流水,笔墨干净爽利,转折方劲,线条起伏跌宕,是上上作。” 曹植欣喜地笑了起来,得意道:“承蒙小姐赞誉,子建定当再接再厉。” “只是……”甄洛忽然话锋一转,望他一眼。 曹植的心剧烈一跳,一时有些紧张。 甄洛摇一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脸上略现出为难的表情来。 曹植剑眉倒竖,心中十分焦急,想问个究竟,却被曹丕阻拦下来。 曹丕适时开口来解围,“子建,我们不要打扰甄夫人休息了,瞧你这一身酒气,快回去好好洗一洗。”接着又对甄洛抱歉道:“子建酒后胡言,还请夫人勿要放在心上。” 甄洛微微颔首,并未答话。 “就此告辞。”曹丕说完,不顾曹植的挣扎,强行将他带走。 甄洛转身,轻笑一声,尽管曹丕对自己恭恭敬敬,好似刻意划出距离一样,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分明带有着强烈的占有欲。他是很善于掩饰的人,之所以让自己瞧见,恐怕也是别有用意。 不知道曹操会如何抉择呢。甄洛再次转身,看着雨中轻轻颤抖的花。渐渐地,雨小了、停了,耀眼金色的花瓣上沾了雨露,散发出优雅高贵的神采。 xxxx 诸葛亮彻夜难眠,望着那还未收起的棋盘静坐了一夜。 白日里,黄月英还与他争论一番,但最终他二人也未能达成一致的意见。这是他此生遇见的,最难做出的决定。从前他对所有事都成竹在胸,几乎所有事都在他意料之中。突然出现的赵云,的确令他眼前一亮。曾几何时,他心中的三分天下,也早就起了微妙的变化。如果没有赵云,刘备一定是绝佳的选择。 实在是愁煞人了。此事不仅仅关系他的前程,也关乎到黎民百姓的福祉。在此之前,他有心追随刘备,匡扶汉室,刘备品德仁厚,有君主的贤明,是不二人选。但赵云同样不可小觑,且不说赵云是如何与自己志同道合,想出三分天下的理念,单单看从前的战绩与经历,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优秀的领袖人物。 于这乱世,于这情势战况之中,还是要以平乱为首,平乱,才能治天下。 他的理想抱负,必须要依靠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给他足够的空间去发挥才行。他也必然会辅助他心中这个足以让他臣服的人,走到最后。 东方渐露曙色,诸葛亮小心地将棋子一颗一颗重新放回棋笥里,心中的想法亦如这空落棋盘一般,清晰明了。 简单梳洗整装过后,他迎来了第一位访客,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都对他从旁协助的黄月英。对于这个未婚妻子,他十分敬重,因为她的才智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在有些方面更高于自己。所以当黄承彦先生提出婚约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只因他认为,若有月英与他一起谋事,那么他们所辅佐的主公,必然成事。 至于其他,比方说月英常年带着的那面纱下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容貌,他从未在意过。 黄月英走进房来,见他神色有些憔悴,不禁说道:“看来你是一夜未睡,真的让你这样为难吗?” 诸葛亮抬眼看她,也从她的眼中看出疲惫,笑着回道:“未能安睡的又何止我一人。” 黄月英也不解释,她确实也是没有睡好。赵云,原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外,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意外。她从前之所以没有将赵云考虑在内,还是因着外在的因素。从吕布延续到赵云身上的行事作风来看,她觉得那般狂妄之人,断然不会做出亲自登门来拜访地方名士之举。然而那赵云不仅亲自来拜访,更加洞悉了他们的心思。尤其,在赵云说完那些话之后,以那样真挚的眼神看向自己时。她便再没办法将赵云本人与那些狂妄的传言联系到一起。 想来纵然狂妄,亦是有狂妄的资本。 “经过这一夜,你可有做下决定?”她轻声问道。 诸葛亮笑着点一点头。 “不必说破,让我来猜一猜。”她看向棋盘,早已被诸葛亮收拾干净,又看向棋笥,拣了一枚棋子握在手心。 诸葛亮背对着她,并不知道她拣了哪个,“选好了?”诸葛亮问。 “到你了。”她一说完,也转过身去。 诸葛亮也弯身选了一枚。 “希望这一次,我们没有分歧。”言罢二人一同将棋子落在棋盘上。 两枚棋子分占两个星位,一样的柔滑圆润,一样的乳白色泽。 第124章 约定好的第二日,刘备起了个大早。确切地说,他也是一夜未眠,如果单纯地只是与那赵子龙一同前去拜访,他自问也还有几分把握说动诸葛先生,可如今,他心里也乱了分寸。 眼下他可是将希望都寄托在诸葛亮身上了。 纵然心中不快,但在出了客店房间又一次遇见那二人时,他还是没有吝惜笑容,依然笑呵呵地打招呼。 童霏也笑着向那三人一一问好,关羽沉默不发一言,张飞却是略显得不服气地将头转去别处,不加理会。 童霏也不计较,一路上仍与刘备攀谈。 二人此次虽然是对手,但碍于从前的交情,刘备就算心中不情愿,也依然对童霏恭敬有加。 “无论今日诸葛先生做下何样的选择,备与子龙仍然是兄弟,不要影响我们的情分才好。”刘备说道。 在这一点上童霏不得不佩服刘备,无论何时何地,面对怎样的状况,他总会首先保障自身的利益。总是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童霏笑着回答:“这个自然。若是诸葛先生选择皇叔,子龙也会替皇叔高兴。” 刘备附和着笑了几声,不知不觉已行至诸葛亮门前。 像前次一样,进入院落深处那一间房,诸葛亮和黄月英二人一同在等候着他们。 诸葛亮仍然是一派潇然之态,微微抿着嘴唇,看向刘备和童霏的目光无异,根本无从察觉他到底更倾向于谁。 而月英也是安静地静坐一旁,低着头不动声色。 半晌,他二人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诸葛亮便对刘备说道:“亮有几句话要单独对皇叔讲,请皇叔随我入内室详谈。” 刘备闻言心中一喜,觉得有谱。但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只谦恭地随诸葛亮起身而去。 童霏闻言却是有瞬间的释然。觉得诸葛亮选择刘备也没什么不妥,刘备在有些方面确实比自己占有优势。没有被选中,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刘备和诸葛亮走后,这房间中只剩下童霏和黄月英二人了。童霏本着对眼前女子的敬重,一时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是静默地坐着,等着。 未料黄月英却主动与她聊了起来。 “将军今日的气色倒是不错,昨夜没有失眠么?”黄月英问道。 童霏坦然回道:“决定权在诸葛先生手中,我即便再心焦也无济于事。不若养足精神来迎接先生的决定,就算要败也要败得从容。” “将军果然好气量。”黄月英赞叹一声。年纪轻轻就得这般从容,难能可贵啊。于是又说道:“眼下的结果,是将军预料到的么?” 童霏答:“意料得到或者意料不到,结果不还是一样?总归是要学会接受。” “将军是如何看待刘皇叔的呢?” 这个问题让童霏略显为难。她略一思索,才答:“皇叔有治世之才,是百姓之福。只是,治世用文,乱世还是要用武。” 黄月英也没料到童霏会答得这样诚恳。轻轻抬眼看去,就见那年轻将军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仿佛在诉说着,若然诸葛亮不选她,是诸葛亮的损失一般。 这一点,也正是自己和诸葛亮最终作为参考的最重要的条件。 年轻将军道出了这世间的真理。 黄月英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童霏不明白她笑声的涵义,愣怔地看向她,忽见那双美眸弯了弯,视线轻轻扫过自己的脸颊。这不是嘲讽的笑容。 “还以为将军会很失望呢,没想到却是这样淡定。”黄月英道。 童霏低了低头叹道:“失望嘛,是肯定会有一些失望,只是像我之前说过的,失望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只能安然接受。” “将军就不想再争取一次?” 童霏微怔,忽而再次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来,回道:“小姐与诸葛先生一早便做下决定,非是我等争取便能轻易动摇的吧。” “他果然没有看错。想来将军已经明白,也不需小女子多言了。”月英笑道。 话音刚落,就见诸葛亮和刘备二人由内室出来,刘备恭敬地对诸葛亮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备必铭记于心。” 诸葛亮颔首笑笑,仍是轻摇着手中那把羽扇。 这时,刘备又疾步走到童霏面前,恭拜道:“请赵将军借兵于备,助备防御曹操,守卫荆州。备愿从此跟随将军,绝无二心。” 诧异过后,童霏即刻回道:“好。”刘备这哪是要防御曹操,明明是要脱离刘表。诸葛亮明着是给刘备指一条明路,实际却已经从这时起,就为自己谋划了。 而后刘备告辞,虽然可惜,却也无可奈何。童霏则留下与诸葛亮和月英同席而坐,三人高谈阔论,直到日落才依依惜别。 几日后,诸葛亮携黄月英一同随童霏回了长安。童霏也像约定好的,调兵给刘备巩固边防,其实是在伺机令刘备取代刘表。 诸葛亮被拜为军师,与月英一起住在将军府中。得到诸葛亮的相助,童霏军中如虎添翼,接连设宴热闹了好几日。席间陈宫、贾诩等谋士与诸葛亮相谈甚欢,张辽也被一些武将缠着追问如何将诸葛先生请来长安的。因为包括童霏自己再内,都对这一结果感到意外。 那边常常谈笑饮酒至通宵达旦,这边昭姬未免月英初来觉得不适应,便与貂蝉一起过去探望。 三人初次见面,尤显得有些拘谨。围坐在桌前细细品茶。月英见到昭姬与貂蝉,心知这是赵云将军的二位妻妾,感叹果然是郎才女貌。貂蝉的名声在外,自不必说,未料蔡邕之女昭姬小姐也是才貌双全之人。 那二人见到月英,虽然好奇她为何要以轻纱覆面,但碍于礼貌也没有询问。只她二人也都和童霏一样的想法,这女子长着一双如秋日湖光般澄明的眼睛,就算不是倾城美色,也必定较常人更出众些。这掩盖面容的轻纱,似乎有着什么不能说与人听的秘密存在,也不容人轻易去探究。 三人随意聊着,昭姬觉得这位黄小姐比看上去要好相处得多,并没有因为这一层面纱而阻碍了与人的交际。月英也觉得自己与赵将军的这位侧室蔡夫人更聊得来一些,二人在文学与音律上,志趣相投。相比较下来,月英看貂蝉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倾听,只偶尔符合几句,虽然是笑着,可是那笑容背后,似乎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然而只是初见,也未有机会更深入了解。 临分别时,昭姬对月英到:“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当是在自家一样,不必拘谨。” 月英客气道:“多谢夫人记挂。” 昭姬随即笑道:“何必这样见外,你与我们二人年纪相仿,直呼名字便好。” 月英眼波一转,颔首道:“怎能如此逾礼呢。” 一直也未怎么说话的貂蝉,见不得她二人这般多礼,上前一步劝道:“那便以姐妹相称吧,我与昭姬妹妹惯常这样称呼对方,如今你来了,我们也多了一个人作伴。”她以为,这黄家小姐身为诸葛先生的未婚妻,应当也和她们一样,要靠姐妹来打发闲暇的时光。 月英不好再推辞,问过年纪,得知那两位都较她年长,于是便称呼二人为姐姐。至此,昭姬和貂蝉才真正与她作别。 途中貂蝉提起心中的疑问,对昭姬道:“那月英妹妹缘何要蒙着面纱呢?依我看来,不像是因着面貌的缘故而不肯露出真容,难道是有什么苦衷使得她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昭姬略微思索了一阵,便答道:“关于月英妹妹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从前未见便不好评价,如今见了,越觉外间的传言,十有八.九是虚构的。因为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容,所以难免会有这样的传言流出,女人多是善妒的。” “妹妹也觉得她是故意蒙面?” “或许,她只是不想理会那些传言。” “传言……呵呵。”貂蝉说着说着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无论是自己还是昭姬,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传言,这传言总是女子的天敌,不知还要害苦多少女子才肯罢休。 “不说这个了,明晚姐姐若得空,一同赏月可好?”昭姬转移话题道:“也要叫上月英妹妹。” “明晚?听闻明晚不再设宴,我倒是有空,但妹妹不用陪将军么?”貂蝉调笑道。 “原本也想叫她一起的,但有月英妹妹在,总不好叫她同席,索性便不带她。改日……要她单独去姐姐那里可好?” 貂蝉蓦地脸红,婉拒道:“妹妹又在拿我说笑了,将军肯收留我,便已足够,妹妹切莫再提这事。” “若是她想见你呢?” 貂蝉沉默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 二人正说笑间,忽然乌云遮月,稀稀疏疏落下雨来。于是加快脚步前行。 “希望明晚不要下雨才好。”昭姬叹一声。 而貂蝉还在想着昭姬方才的话,那个人……到底把自己当作什么人来看待呢? 她很想知道。 第125章 这一日,军中无事,童霏不待日落便离开了军营。想起几天前在玉器坊为昭姬定制了一枚扇坠,她没有要求店家送货上门,而是决定亲自去取。 那是一枚玉鱼扇坠,玉色通透,雕工精细。童霏甚是满意,令伙计包装好后,便准备离去。 只是才一走到门口,忽然下起雨来。她在城中鲜少骑马,今日来得匆忙也没有带雨具。只好在门口站定,暂时避一避。 店里掌柜见突然落雨,便招呼她进来小坐片刻。她正要答应,转身之际,忽见对面商铺的屋檐下,有一名白衣女子也在避雨。那孤独闲立的身影掩映在雨幕中,说不出的美好。 “掌柜的,可否借伞一用?”童霏对那掌柜说道。 掌柜应一声,从柜台里取了伞递来,就见童霏道一声谢后,撑了伞便往雨中走去。 童霏没有去别处,而是径直走到街对面,将手中的伞遮在那白衣女子的头顶,轻声说道:“这把伞给你用吧。” 女子抬头,见是童霏,便淡淡回道:“不必了,小女子待雨停再走,将军留着自用吧。” 童霏迎上她的目光,有片刻的迟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于是撑着伞在她身侧站好。心道月英小姐的脾气,真是令人难以捉摸。自己明明只是出自关心,她却总是守礼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会儿,雨下得更大了,风也更疾了,这小小屋檐并非避雨的好场所。童霏提议道:“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停了,这房檐太窄,也挡不了雨,不如我们去附近店铺暂避一时?”她正说着的时候,又一阵疾风吹过,暴雨密密麻麻倾斜而来,童霏握紧了伞柄,又侧身挡在了月英身前。 扑面而来的气息,让月英有瞬间的错愕。为何会从赵将军身上嗅到女子的气息呢?转念一想,赵将军是已经成了家的人,又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身上沾染到女子的香气,也不是什么惊奇的事。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越矩了。虽然她明知道将军是好意,但还是稍微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一些距离。 童霏也注意到这一细节,当时出于情急也没在意,但两个人真的挨得太近了。由于身份的敏感,童霏也十分感谢月英后退的那一步。略显抱歉道:“子龙失礼了。” 月英垂眸不语。那雨水放肆地打在伞面上,也不由分说地打在童霏的身上,瞬间就淋湿了一边的肩膀。月英也不好责备什么,只希望这雨快些停,好结束眼前这尴尬的气氛吧。 童霏不怕淋雨,常年习武,早就练就了一副铁打的身子。倒是像月英这样的纤弱女子,惯常因着淋到一点雨,或者受了一点凉,就染上了风寒。所以童霏理所应当替她挡雨。 童霏稍微一低头,就看见月英近在咫尺的白皙脸庞,虽然还是蒙着面纱,却更引人想要多看几眼。 眼下这雨势,不适合移动,童霏也再没提方才的建议,只保持着这站姿,一动不动。 童霏想要随便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低眉间视线掠过那若隐若现的轻薄面纱,抬首间视线又撞上湖光潋滟般的星眸。童霏知道月英此刻并没有心情与自己闲谈,于是也只好默不作声,等着雨势转小。 “雨停了。”月英提醒她道。话一说完,便先一步脱离她的保护。 童霏尴尬地收起伞,又听月英说道:“将军公务繁忙,小女子便不耽搁将军的时间了。”说着,欠身施礼欲走。 “小姐且慢!”童霏叫住她,而后对她躬身一拜道:“旁人不明所以,但子龙心里清楚,能得孔明先生相助,小姐功不可没。在子龙心中,也想唤小姐一声‘先生’,但小姐既然选择蒙面度日,必是不愿高调示人。在子龙看来,小姐的才学不亚于军师,只因生是女儿身,万般无奈才甘居人后。子龙不想委屈小姐的才能,想请小姐与军师一同辅助子龙。” 月英听了童霏这一番话,不由一阵诧异。令女子出仕,果然是只有这赵云将军才能想出的主意吧。太过骇人听闻。她冷静了片刻,才答:“既然将军知晓月英蒙面的苦衷,也自当明白,月英所追求的是什么。” 称呼上的改变,令得童霏心中欢喜。至少月英小姐如今已不再刻意与自己拉开距离。童霏笑道:“子龙明白。” “将军可是要回府?” “正好与小姐结伴同行。” 月英这次没有拒绝,看一眼童霏被淋湿的衣袖,为着方才的事情道一声谢,“方才……多谢将军了。” 童霏摆一摆手,“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月英这才注意到她手中握着的锦盒,但也没有询问。她向来不对外人的事情过分好奇,也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童霏注意到她的表情,解释道:“前几日小姐不是替昭姬画了一幅扇面么,子龙便为她订做了这一枚扇坠,正好陪衬小姐的画。”童霏说着,将锦盒打开来,递给月英看。 月英看了看那玉鱼扇坠,想起那夜与昭姬和貂蝉共同赏月的时候,昭姬确实请她画了一幅扇面,画的湖光山色,风动水面,荡起涟漪,配上这白玉扇坠,恰似鱼跃出湖水般活灵活现。 “将军倒是贴心之人。月英的画作哪里有这扇坠精美,说什么陪衬的话,倒要令月英觉得惭愧了。” “小姐莫要谦虚,连昭姬都对小姐的书画甘拜下风,这玉坠能做陪衬已是荣幸了。” 月英虽然听惯外人的称赞,真心还是实意她也都能分得清楚。可是眼前的这位赵子龙将军,却又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有些个好听的话,明明知道有夸大其辞的成分在,但只要一从这人的口中说出,便不得不让人欣然接受。或许这一点,也是当初她选择站在这一方的其中一个原因。 二人一路谈笑,走到半途,才晴没多久的天空,又纷纷扬扬落起雨来。童霏急忙又将伞撑开,为月英举在头顶,她自己则站在伞外,任雨淋着。 月英转头望她一眼,碍于礼法又不好邀请她同撑一把伞,只好说道:“暂且在街上再避一避雨吧。” “这点小雨,不碍事。”童霏笑着回答,仍然为月英撑伞,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童霏小心地不让月英被雨淋湿,也就顾不上自己了。 月英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所以她也愿意结交聪明的人。好比在择婿的事情上,她选了当时一文不名的诸葛亮,又好比现在她只因为童霏总是猜测到自己的心意,而选择和童霏做朋友。虽然男女同撑一把伞有些暧昧,但她还是不希望童霏因为自己染上风寒,又开口道:“那便共用这一把伞吧。” 童霏又是婉言谢绝,“不用在意,我淋一些雨也不会有事。” 雨一直下着,但却不大。月英小心地稍微提起裙摆走着,童霏也细心地没有走太快。因着童霏一直走在雨中,月英也便渐渐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走到了目的地。 穿过大门,来到后院,走进长廊再不用担心雨水淋湿的时候,童霏才将伞收了起来。二人分住不同的院子,到此处便要分别了,童霏将伞递过去说道:“这伞,你拿去用吧,前面还有一段路程没有遮挡。” 月英犹豫了一瞬,还是抬手接过伞来。不经意瞥过童霏湿透的衣裳,关心道:“将军也快些回去换衣裳吧,秋雨容易让人受寒。” “好。”童霏点一点头,打算目送她离去。 月英又道:“稍后我与孔明相约饮茶,将军若得空,也请到场吧。” 童霏笑答:“好,我回去沐浴更衣过后就来,正好也有事情要请教小姐与军师,还请二位稍候片刻。” 二人简单作别后,才各自朝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待这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貂蝉才慢慢从长廊的转角中走出。 貂蝉本是要去昭姬住处,刚转过长廊,就见着远处童霏与一白衣女子一同走了过来。她初时以为是昭姬,还想着上前去招呼一声,未料童霏一收伞,她才看清那女子原来不是昭姬,竟是月英,于是便退回了转角。 雨还在滴答下着,她望着童霏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又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她不理解的是,为何将军与那黄月英一同回来的呢?而且将军还为月英撑伞,这样的举动,不是过分亲密了吗?先不说将军已经有了昭姬妹妹,就是月英也是与诸葛先生有过婚约的人。此番举动,还是有些逾礼吧。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念想。那两个人说话时的神情看上去太不寻常了。 貂蝉回到房间以后,还在自顾纠结着。将军怎么能这样呢?就算昭姬妹妹再怎样大方,也不该在府中与下属的家眷有这般亲密举动吧。枉她一度觉得将军是个好人。 方才在院中,她似乎听到那两人的谈话内容,隐约有相约要去哪里的意思。这些事昭姬妹妹都知道吗?方才是被自己看见了,若是被外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雨势渐渐散去,天空又展露出笑颜,貂蝉内心纠结的时候,不知时间流逝。日暮时分,貂蝉正要喊婢女来侍候,就见昭姬身边的丫头正往这里来,丫头说:“夫人请姑娘过去用晚饭。” 貂蝉随即答道:“好,回去转告昭姬妹妹,我这就来。”她转身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决定还是应该去提醒一下昭姬才好。 第126章 貂蝉来的时候,昭姬正在摆弄一把扇子。 “这不是那日月英给妹妹画扇面的那把?”貂蝉走过去看,又见那扇柄底端新添一个坠子,感慨一声,“这扇坠配这扇面真正是绝配。” “姐姐也这样觉得?”昭姬笑着望她一眼,“姐姐可喜欢?姐姐若喜欢,便送与姐姐可好?” 貂蝉神色微怔,推辞道:“这是月英给妹妹画的扇面,我怎好夺人所好。” “一个扇面而已,我再找月英妹妹画一个就是。”昭姬说着将手中团扇递到貂蝉手上。 貂蝉继续推辞,“这怎么好呢,就算两位妹妹都不介意,可这扇坠,一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怕是将军送给妹妹的吧?那我就更加不能要了。” “我是送给姐姐,又没有送与外人,她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介意。” 貂蝉笑着摇头,她怎会不明白昭姬的意思呢,但这扇子,她是万万不能收下。她把扇子重新递回昭姬手上,笑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但将军的心意,妹妹也应该清楚。” 昭姬一时无言。童霏对貂蝉的感情,目前为止应当还是处在同情的阶段,像当初对自己一样。但貂蝉的情况又和自己有许多不一样,那两人之间的纠葛,她也能感知一二,只靠她的努力,还成不了这好事。这两个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也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尽释前嫌,重新看待对方吧。 她是真心希望童霏能够接纳貂蝉的。但这事也不能光靠自己的一厢情愿。 貂蝉进来的时候没有遇见童霏,于是不由问道:“将军不在么?” “回来过,又出去了。” 貂蝉沉默了一瞬,又道:“接连几日,都是我与妹妹一同用晚饭。早前将军出门在外或者军中设宴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人在长安也无宴请还不多陪陪妹妹。军中真的有那么多事务要忙么?” “她是去诸葛先生处饮茶了。”昭姬道。 饭菜俱已上桌,貂蝉犹豫着那些那提醒昭姬的话应该怎么说出口,能不那么直截了当,却又让昭姬领会。 雨没停的时候,她明明在院子里听见了将军和月英相约,怎么告诉昭姬的却是去和诸葛先生饮茶呢?将军怎么能这样欺骗昭姬妹妹! 待到婢女退下,貂蝉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凝眉问道:“将军真是这样说的?” 昭姬见她突然沉下脸来,迟疑道:“怎么?有何不妥?” 貂蝉看昭姬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气道:“妹妹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将军欺负。” “姐姐何出此言?” “将军哪里是去见诸葛先生了,明明就是去月英那里了!方才我在廊中不小心撞见将军与月英一同从外面回来,将军还为月英打伞,那二人还有说有笑的样子。将军怎么能……”貂蝉说不下去了。她发现一旦遇到与那人有关的事情时,她总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是总要被挑起怒火。就连这一回,本打算委婉一点给昭姬提个醒,最后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 昭姬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沉默了一阵,又突然笑了起来。 貂蝉定定地望着她,面色较之前更加沉重,不解道:“妹妹难道一点也不生气么?” “姐姐这样气,难道是吃醋了?”昭姬反问道。 貂蝉一怔,“什么?”待到反应过来,脸色便蓦地红润起来,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羞得。辩解道:“我好心提醒妹妹,妹妹却反来笑我,这是什么道理。” 昭姬看貂蝉的脸越来越红,也不再逗她,安抚道:“姐姐不要再气了,我明白姐姐是为了我好。姐姐无非就是担心夫君她……和月英妹妹有什么逾礼的举动。姐姐放心,她二人之间应当无事,否则,夫君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全身都被雨淋湿,若是有什么暧昧,难道不会同撑一把伞么?” 貂蝉听昭姬这样一说,也恍然想通,当时她只顾着在意那两人的神情,倒不记得这一细节了。她一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昭姬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自己还说这些话,好似在挑拨人家夫妻感情一般。只好叹一声,自责道:“都怪我没有仔细瞧清楚,就到妹妹这里来胡言乱语。” “我没有要怪姐姐的意思。”昭姬说着握了握她的手,解释道:“姐姐对我好,我心里明了,夫君的品行,姐姐也当有信心才对。她若去见月英妹妹,诸葛先生必然也在场。而且,姐姐不也注意到了月英妹妹与你我的不同么。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 貂蝉点一点头,赞同道:“这几日的相处,虽然她并没有过多表露出来,但也不难看出,相对女子间闲聊的话题,她更关心将军的军务。” “姐姐不也好奇过月英蒙面的原因么?方才我替夫君更衣时,随口问了一句,你猜她怎么回答?” “怎么说?” “才子美姿容,佳人饱诗书,必遭天妒。” 貂蝉这才恍然。 xxxx 童霏到了诸葛亮的住处,与他和月英一同用过晚饭,又饮过几杯酒。雨又下了起来。 室外雨丝翩然,室内茶香萦绕。 诸葛亮看出童霏对月英的恭敬,便也不再瞒着童霏,将二人各自心中的看法尽数说与童霏听。包括当初是怎样选择的童霏,也包括对当今形势的分析和对未来的规划。 童霏没有看错,那二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方向一致的,但其中又都有各自令人惊喜的观点。 童霏也不由得要当着诸葛亮的面赞赏月英了。她由衷道:“小姐有这样的智谋,实在是委屈了,真可惜不是个男子,不然也可一展抱负。” 月英笑道:“如今在将军这里,我也一样可以一展心中抱负,不过是以不同的形式罢了。况且,对于我来说,生为男子也未必是好事,反倒会庆幸自己是个女子。” 童霏不禁好奇,心想一般女子的心理,总是认为生为女儿身是自己的不幸,或者因此而伤悲。就连她自己,也曾因为这女子的身份而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月英却偏偏以此为喜呢? “小姐此话怎讲?” 月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润喉,复又开口道:“在月英看来,世间的男子和女子其实是一样的。生为男子,并不见得可喜;生为女子,也并不见得就是可悲。一个人生得可喜与可悲,幸与不幸,不在于其性别上的男女之分。而应当要看这个人一生的成就与建树才对。” 月英停顿片刻,见诸葛亮赞同地点着头,而赵将军却是皱紧了眉头在听着。她又快速喝一口茶,继续说道:“就拿如今这时势来说,生为男子,如果不能建功立业,一展胸中抱负,只是随波逐流地度日,这样的男子,或者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值得欢喜呢?生为女子,只要内心坚强,有志气,在各自的领域有所作为,这样的女子,这样的人生经历,也不见得俱是可悲。又怎能说不是幸事呢?” 童霏听罢,即陷入沉思。 月英又道:“这些道理,将军心中其实也早都清楚吧。” 童霏心下一惊,身份的敏感,险些令她曲解这最后一句话中的涵义。但她终究是理智的。点头回道:“小姐言之有理。子龙受教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童霏一直也没问出口,恰好此时只有三人在场,她便问诸葛亮道:“子龙一直奇怪那日军师到底对刘皇叔说了什么,使得他甘心屈居人下。早前虽然也是曾结成同盟,但子龙心中明白,皇叔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军师到底是用了何种方法令他臣服呢?” 诸葛亮淡然笑着,眉眼间似有得意之色,“亮不过是推荐给皇叔一位谋士。” “是何人?” “庞士元。” 童霏的疑惑便尽数得到解答,诸葛亮向刘备推荐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齐名的庞统。看来刘备还在坚信,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诸葛亮这样做,正是抓准了刘备这个心态,既然不能令刘备心甘情愿臣服,能利用一二也未尝不可。诸葛亮的深谋远虑,正是童霏所需要的。 庞统……童霏低头笑着。 “将军想到了什么?”诸葛亮问。 童霏笑着摇一摇头,“今后军中的一切事物,子龙都要仰仗军师和月英小姐了。以茶代酒,敬二位先生。”说罢,将那杯茶当做酒般一饮而尽。 那二人也执起茶杯,与她对饮。 “愿为将军效劳。”诸葛亮笑答。 月英却不说一句话。童霏抬眼看她,片刻后,她才答:“一切随将军愿吧。” 自此童霏与众将议事,除了诸葛亮、贾诩、陈宫三位必须到场之外,也每每把月英带在身边。这又引起很多人的不解,但已经习惯赵云将军的做事风格,也无人提出异议。只都在暗暗关注着,这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到底有何高明之处。 第127章 深秋时节的雨,比冬日的寒风,更让人觉得冰凉刺骨。接连几日都在下雨,军中无法操练,也没有战报传来,童霏便多一些时间陪伴昭姬。 这日她起得晚些,昭姬已不在房内。她自行用过早饭后,才见昭姬回来。 “这么早就起来了?”昭姬见到童霏已经整装准备出门,不免有些惊讶。因为前一晚童霏才去参加过某位将军的婚宴,喝了不少酒。昭姬以为童霏要多睡些时候呢。 “天气难得放晴,自然不能再赖床。”童霏说着,走过去推开窗子,让屋外的阳光照射进来。 “夫君今日可有要事?”昭姬问道。 童霏略一沉吟,“倒没有什么紧要的,难得的好天气,不如我们去街面上走走?”近来童霏忙着防患于未然,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得空就与昭姬逛街了。 “今日我倒不太想出门,不过,夫君应该有一件事要做。”昭姬的唇角,扬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意来。 童霏不禁皱眉,有什么事是自己应该要做,却又忘记的呢。 昭姬明知她不会想到,也不为难她,几步走到妆奁前,从中取出一副耳坠交到童霏手上。 “这耳坠,夫君可还记得?” 童霏当然记得。她也记得那耳坠的主人是谁。 “怎么会在你这?”童霏记得当初她随手放在了哪里,后来这东西也没派上用场,便渐渐被她遗忘在脑后,一直也忘记去还给原来的主人。 “昨日在书房中为找一卷书颇费了些时候,没想到在架子上会发现这个。夫君还记得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耳坠的主人,如今还在这府中。我说的可对?”昭姬含笑望向童霏,探询的眸光中有着一丝笃定。 童霏轻轻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昭姬心下便已了然,又道:“所以夫君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有些话,你自己明白该怎么说。至于结果如何,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是希望,你们都可以正确看待这件事就好。” “我明白。”童霏轻声道,将昭姬揽入怀中,“很多事情都是你考虑得比我周全,有你在,我总是格外安心。你的心愿,我也了解。可是,我想无论是我还是她,都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吧。但我愿意为了你,重新认识她。” 昭姬在怀中推了推她,带着些责备地开口,“说什么傻话!什么叫做为了我?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你也没有必要,用这件事来替我还愿。我希望你认真对待你自己的心。和任何人都无关,你只需问你自己,你想要怎样待她。这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你自己。明白吗?” 童霏沉默许久。思绪有些纷乱,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她自己也看不清楚了。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不要以任何人或者任何事当做借口。” “所以我今日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将耳坠还回去吧。好。早该还回去了。”童霏没再多做反驳。有些事不是她放着不管,就能一直逃避的。 将貂蝉养在府中,对外界默认,也并非是最好的结果。就算童霏不觉得自己对貂蝉有情,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还是心存怜惜与敬佩。像昭姬曾说过的那样,貂蝉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而有些事她也确实身不由己,怪不得她。 现今这样,也不能让貂蝉真正好过,总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去解开两个人之间的心结。童霏觉得,是时候要去做一个了断了。 xxxx 童霏与貂蝉相约在池塘边的凉亭中。一切的恩怨情仇,好似都是从那天,从这亭中开始变得复杂的。于是要想了结,这里绝对是最佳地点。 远远地,已经见到貂蝉等在了那里。她倚着栏杆伫立在亭中,只留给童霏一个侧影。 身姿窈窕,美态动人。 无论何时何地,貂蝉总是传递给人这样一种信息。 童霏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她走过去,每走一步,都下定了一次决心。待到走到她近前,那信念已然与步伐一样坚定了。 貂蝉近来不再喜好艳丽的衣裳,身上的颜色也越来越清淡。脸上也没有过多的妆饰,但依然掩盖不了天生的丽质。仿佛她生来就该是为人们所爱的。 “将军有何吩咐只需令下人传达一声便好,何须如此。”貂蝉以为经过那一次以后,这人应该也不想再与自己有任何牵绊了吧,所以长时间的不闻不问,纵然昭姬妹妹百般调节,两人的关系也丝毫没有得到缓解一般。 就算自己明白将军的好,却也总是忍不住针锋相对。 童霏的态度较之前每一次都缓和许多,她也明白貂蝉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想通过嘴上的倔强来保护自己。童霏微笑着看向她,缓缓道:“你有些东西落在我那里了,你忘记了吗?” 貂蝉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是早倚着栏杆,退无可退。 童霏也不多做解释,只缓缓摊开手掌,露出手心里那一对翠玉耳坠,递到貂蝉面前。绿莹莹一抹,娇艳欲滴。 “这是……”貂蝉的声音因着诧异而轻颤。 童霏不回答,等着她自己发现。 貂蝉定睛望向那耳坠,满是疑惑的眼眸突然一亮,但转瞬又黯淡下来。淡淡道:“原来你果真去打造了一对一模一样的来。” 她当然记得那一次。也是在这里。她为使计离间童霏和吕布的感情,故意与童霏攀谈,说她的耳坠掉进了池塘。童霏碍于面子帮她寻找,最终也没有找到,于是许诺说要送她一对相同款样的来。后来再见面,她向童霏索要,童霏不但没有给她,还借机讥讽她。那么现在在自己眼前的,又是什么? 童霏笑着摇头,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你再仔细看看。” 貂蝉又低头细看了一眼,突然间沉默了。 就算是按照原来那一对而打造的,就算是用料与做工都一模一样的,缘何连不易察觉的划痕都一般无二?除非…… 童霏见她不语,只好明白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能记得你为我挑掌心里的刺。当时我就在想,既然这耳坠对你如此重要,你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将它掉在池塘里呢?若是真的掉进了池塘里,又怎么会找不见呢?”童霏停顿了一下,又微笑着说道:“除非,你骗我。” 貂蝉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抬眼迎上童霏带着笑意的目光,示意童霏继续说下去。 童霏将耳坠从左手换到右手中,继续说道:“因为发觉了你可能是骗我的,所以当夜我又去了池塘边,果然让我在哪里找到了另一只耳坠。这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你为了了让我坚信不移,势必就会这样做。” 貂蝉记得,当初,她口中丢的了那一只耳坠,是在童霏离开以后,被她自己丢进池塘的。眼前的人既然那般聪明,猜测到了自己的行为,却为什么没有用这件事来为难自己呢?完全可以在又一次见面的时候,当面来戳穿啊,怎么还由着自己继续编下去?又怎么只是戏弄一番就了事呢? “这是当初……”貂蝉终于开口,却也不想再费唇舌去解释什么,只问道:“将军旧事重提,到底是何用意?” “我来,只为物归原主。”童霏说着,一手执起貂蝉的手,另一手将手心里的耳坠轻轻放在貂蝉掌心。 貂蝉更加不理解了。 “将军此举,又是何意?” “你还不明白吗?” 貂蝉握了握手中的耳坠,还带着那人温热的体温。将耳坠还给自己,是想表明要与自己尽释前嫌?还是别的什么? 貂蝉的脸上这才慢慢浮现出笑容来,原来这个人早就发现自己的那些小伎俩,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戏弄于自己吧。但终究是个善良的好人。 “我不是很明白。”她低笑着摇头。 童霏也不啰嗦,直言道:“过去我对你的态度太过恶劣,我自己清楚。我也承认自己曾经对你有很深的成见,这些成见也在不同程度上伤害到了你。很感谢你没有因此而记恨我,所以我也决定要放下过去那些成见。过去的,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吗?” 貂蝉沉默了许久,童霏也站在她面前等待了许久。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似乎是要拼尽全力驱走秋雨留下的霜寒。风又紧了些,那二人依然不为所动。 良久,貂蝉才再次抬起头来,一字一句,明白问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是你好心收留的陌生女子?还是你的嫂嫂?” 童霏不假思索,安然答道:“对我来说,你只是这耳坠的主人。” 话音刚落,突觉一阵香气扑鼻,童霏挺直了身子站定。软玉温香在怀。 第128章 曹操被皇帝封为丞相,继续统一北方的大业。 这日他召见曹丕,恰逢郭嘉与司马懿在场,便顺势询问曹丕对当前局势的看法,令两位他看重的谋士以此来判定曹丕是否可继承自己的雄图霸业。 待到曹丕退下,曹操才问那二人意见。 郭嘉是曹操诸多谋士中最了解曹操的一个,虽然与曹操的年纪相差很多,但他是对曹操的宏图伟志最了如指掌的人。其人通晓事理,足智多谋,与曹操关系亲密。二人犹如朋友一般相交,常同车同席。 郭嘉明白曹操心里的想法,虽然觉得二公子最像主公,但主公心里对于四公子似乎更偏爱一些。他假装陷入沉思,司马懿只好率先发表意见。 司马懿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当初曹操的从第曹洪想请他出仕,他恃才傲物,不屑于与曹洪来往,便假装称病,拒绝相见。曹洪于是报告给了曹操,添油加醋,夸大其辞。曹操也闻听过司马懿的美名,便征召他前来相助,司马懿一听是曹操征召,立刻为曹操效命了。所以他其实是惯于站在强势的一端。 “属下以为,论才智,两位公子不相上下,但若论勇武,二公子随主公征战多年,略占上风。然主公正当盛年,此事议论尚早。”司马懿道。 他向来与曹丕交好,在许多事情上都尽力回护。在他看来,曹植就是个草包,与一般世家那些只顾享乐的公子没有什么不同。反观曹丕,更有可能成为像其父一样有着雄心壮志的霸者。 他这一番话说完,曹操面色如常,并未有任何波动。一早料到司马懿会有这番说辞。 “奉孝,你有何见解?”曹操问郭嘉。 郭嘉道:“诚如仲达所言,主公现今考虑此事,略显为时尚早。二位公子资历尚浅,还需多加磨砺。”他说完,忍不住气喘,掩面咳了几声后,又道:“属下也正有一事要请教主公。” “何事?” “关于甄夫人,主公有何打算?” 曹操没有回答,近来他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自己那两个儿子与甄洛的种种言论。他虽然一直没干涉,但也着实有些担忧。他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兄弟相争,手足相残,若为江山也就罢了,若是为了一个女子…… “你二人以为如何?” 郭嘉看司马懿表情略显为难,便顺着曹操的心思道:“那甄夫人身负有那样的传言,无疑是个烫手山芋,要小心处置。眼下主公有三个选择。其一,将她送与陛下,正应了那传言。其二,主公自立为王。其三……” 郭嘉说了几句话,又开始咳了起来,他正当年轻力壮之时,却体弱多病,这几日又染风寒。 曹操打断他:“不急,慢些说。” 司马懿在旁,急忙递上茶水给他,见他实在咳得厉害,便替他答道:“其三,主公将甄夫人收在身边,便可了断二位公子的心思。” 郭嘉跟着点一点头。 曹操何尝不明白呢。然而,将甄洛献给皇帝,他又着实不舍。若说要反,目前来看,皇帝对他还有些用处,也反不得。至于把甄洛收进自己房中……他忽然念起下邳城中那白袍小将。 良久,曹操沉吟道:“始终念着那赵子龙啊。若然他能归顺于我,那第二个选择,又如何能令我为难。” 司马懿明白曹丕也想得到甄洛,他之前还在为难,恰好曹操提起赵云,他便顺势接话道:“主公既然有所顾虑,又真心珍惜那赵子龙的才能,便把她留作将来谈判的条件也未尝不可。” “但那传言……”曹操犹豫道。 “主公也说那是传言,传言岂可尽信?主公既不承认,又有谁人敢再传?” 郭嘉喝了几口茶水,暂时压住了咳嗽。司马懿说得在理,但他觉得司马懿提出的建议,也有为曹丕争取时间的嫌疑。但这并不影响主公的大局,他便也不去深究。 曹操听取了司马懿的意见,又忧心地看一眼郭嘉,关心道:“派出去探访神医的人就快回来了,奉孝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正说话间,门外有士兵来报,说是西凉马腾前来向曹操道贺。郭嘉一听马腾入京,立时来了精神。 曹操却阻止道:“此事交给仲达去做吧。” 司马懿领命去接见马腾。郭嘉才对曹操道:“看来,马腾已然见过陛下了。” 曹操笑而不语。对他有异心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马腾原是西凉人,一直忠于汉室。曹操控制了皇帝以后,他曾有心联合其他势力起兵讨伐曹操。后事件败露,他只得退回西凉原属地拥兵自重。碍于凉州大部分土地已尽归赵云所有,而赵云又与曹操有停战之约,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小心翼翼在原地筹谋。 后曹操以提升官职为由召马腾入京,马腾略做思量,觉得曹操惧怕他手中的凉州骑兵,不会对他怎样,便毅然决定进京受赏。他留长子马超在原地屯军,自己带着另外两个儿子及侄子马岱一同进京,只带五千人马。虽然也明白此行或许会有凶险,但马腾十分忠于皇帝,不入京便以为是逆命。他将部队留守在许昌城外二十里处,自己只身入朝领命,为小心行事,不引起曹操怀疑,他还特地为曹操升为丞相而道贺。没想到,私下与陛下会面的事情,还是传到了曹操的耳中。 遂马腾被曹操以谋逆罪名擒杀。曹操又派出精兵消灭马腾部队,几乎全军覆灭,只马岱死里逃生,逃回了西凉。 紧接着,曹操准备派兵前往西凉讨伐马超,领兵的人选他在两个儿子身上也有所犹豫。二子曹丕常年随军作战,有一定的经验,此事交给他,自然稳妥。但是四子曹植又是他所喜爱的儿子,他也有想要磨炼曹植的意思。况且他也会派遣信得过的文臣武将随行,同时也会以皇帝的名义向赵云下达协助讨逆的檄文。应当是万无一失。 于是这人选还是定了曹植,随军的谋士为正直不阿的荀彧,大将张郃为前锋。 xxxx 童霏接到讨逆檄文的时候,立时召开了会议研讨。 有人建议说这本就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贸然去讨伐马超,万一遭反扑,吃亏的还是我们,曹操在别人的土地上打仗,他有什么损失呢。不若称病不去,令边防去增援便好。 有人认为这事不过是走一个排场,何必兴师动众,随便派一员将领带几千士兵前去应付一下就足够。曹操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打没有把握的仗呢。 自然也有人认为曹操居心叵测,此去凉州,若我方不做好完全准备,也难保曹操不趁机攻取凉州。毕竟那停战之约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有机可乘,曹操随时都可打破那约定。 童霏综合了众人的意见,毕竟是以皇帝名义下的檄文,不去就是抗命,吕布用自己的死换来为部队正名,她怎能轻易又违抗皇命呢。那岂不是辜负了吕布,又给曹操和其他诸侯讨伐自己的借口。所以去是一定要去, “看来最好是由我亲自领兵前去了。”童霏道。 诸葛亮当即出声反对,他道:“曹操此举,无异于要让将军与马超交战,消磨你二人的实力,他到时再来一个黄雀在后。” 童霏回道:“曹操虽然狡诈,但对我还有所顾忌,量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将军执意要前往,便不要轻易出手,只隔岸观火即可。” 诸葛亮话音一落,议事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如此一来,曹操也无处去挑童霏的不是,马超也必定在承受巨大压力之下,迅速被击破。 “这……将军要调派多少兵马?”陈宫忧心问道。 “三千即可。” “万万不可!”众将齐声疾呼。 此事说来也是棘手,童霏若大张旗鼓领重兵前去,以曹操多疑的性格,又要怀疑童霏的用心,但童霏也不能不提防曹操。 众人劝导童霏,正争执不下的时候。一向安静地聆听众人意见,从不轻易发表看法的黄月英也忍不住开口劝了。 月英一开口,众人又安静下来,听得她道:“月英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是否可行,还请众位听我细说。月英明白将军的苦心,如今将军占据的四州,是各方势力交汇之处,当初吕将军舍己为人,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腹背受敌的情况。如今还不能与曹操正面冲突,所以将军大可以领先锋部队前去协助曹植,然后再调派兵力在城中接应,以防万一。” 童霏当即决定,自己带贾诩领三千精锐先行,再由诸葛亮和黄月英二人,协同张辽、张绣赴凉州调派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曹操早对凉州虎视眈眈,讨伐马超,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马超也是个人才,只可惜没有好的谋士辅助,童霏决定听取诸葛亮的建议,其实也有她自己的打算。 第129章 于是当冬天来临的时候,童霏也踏上了征程。 临行时,昭姬与貂蝉一齐出来相送。昭姬仍是嘱咐她要看顾好自己,不要令自己受伤,若非前线情况实在吉凶难测,昭姬也想随军出征了。 “你说过不会再留我一个人,这句话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所以你也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好。”童霏揽她入怀,柔声应着。 时间紧迫,童霏不能再多做停留,只好不舍地放手。 貂蝉在一旁站着,也想上前去叮嘱几句,却又觉得实在羞于启齿。要好好地对这个人讲话,心里还觉怪怪的。 本来,她孑然一身,从前还能依靠义父与吕布,如今那二人俱都不在了,她已是无所凭依。心思千回百转,也不知当向谁人诉说。只偶尔在昭姬面前表现出一些真实的情绪,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微笑着接受命运,假装自己很勇敢的样子,一路顽强走下去。可她从来没想过,她的那些无奈,那些委屈,会有一个人,真正能懂,真正能怜惜。 她终于鼓足勇气,上前一步,轻声道:“将军,保重。” 童霏微笑着看向她,今日的貂蝉用心地妆扮了一番,看上去气色好很多。童霏没有忽视她耳际那抹翠绿,未有多言,只是轻轻点头,笑意更浓。 而后在那两个女人留恋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走出大门。为了所有人的期望,她一定要安然无恙。 xxxx 按照诸葛亮与月英的计划,童霏率先遣部队驻扎在居延城南方五十里处。曹植所率五万雄兵则从东北方向进攻。马超所在的居延城,只有两三万的人马。胜负显而易见。 曹植派使者前来童霏阵营商定作战方案,童霏回答说一切按曹植的计划进行。使者又问缘何赵将军只带三千人马。童霏答,恐误了战机,行军匆忙,这几日便调配援兵。 然而到达约定要与马超开战的日子,童霏那里依然只有三千兵马。曹植指挥进军,马超出城迎战,童霏按兵不动。马超占尽地利,首战告捷。 曹植大怒,修书一封质问童霏为何不出战。童霏态度谦恭,以粮草未到为借口,拖延时间。 待到张辽等人已在后方郡城做好准备,童霏正打算假模假样与曹植一同进攻的时候。贾诩突然报告给她一个消息。 潜伏在附近的斥候截获了一封来自马超阵营中的书信。 收件人是刘备。 信件被交到了童霏手上,童霏看罢,又递给贾诩去看。贾诩看完也是面色略显沉重。 此时已近日暮,童霏反复阅读那书信,突觉万般失落。当初她答应出兵,其实也是想伺机收服马超,和他手中的骑兵队伍。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马超居然写信打算要投靠刘备。虽说世人大都知道刘备还要倚仗她,可马超到此时依然宁愿舍近求远,果然是像其父一般的愚忠。 “将军可是有心要收马超?”贾诩擅长察言观色,只从童霏的表情上便已猜到大半,待到童霏再次阅读书信,便能十分肯定了。 “看这信的内容,你觉得他还能心甘情愿归附于我么?” 贾诩略一思索,回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恐怕将军要吃些苦头。” “缘何你不先问我为什么要收马超?” “想必将军也和属下想到一处去了。当初属下向将军献计,对付刘备的战术,断其智谋,取其良将。如今军师已为将军效劳,刘备虽然也表示愿意为将军效力,但像马超这样的猛将,不能放到刘备身边。所以属下会尽全力帮助将军阻止此事的发生。” 童霏明白贾诩说的“取其良将”,应用在此时最适合不过。 贾诩又将计策与童霏细说,童霏听罢点一点头。 贾诩又道:“此事将军还当与军师以及月英姑娘再行商议,属下也没有万全把握。”贾诩特意留了一手,这事确实十分凶险,万一有个闪失,他担不起那罪责。 童霏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高风险,高回报。” 贾诩疑惑地抬头,童霏又轻笑着摇头,“不消写信了,我亲自去见军师,这里便按照你说的做准备吧。” 贾诩待童霏离开,还在回味她方才那一句话。心道,成大事者,当真就该有此般气魄。 当童霏来到后方,见过诸葛亮与月英,将贾诩的计策说明以后,诸葛亮当即表示赞同。趁着这时机,能得到马超的相助最好不过。 月英倒也未提出反对意见,虽说此时名义上童霏在以讨逆的由头出兵,但假使此时马超投降曹操,曹操也断不会取其性命。可是马超有勇,却无谋,将军为何即使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劝服马超呢。 童霏见她眉头紧锁,便解释道:“如今的境况下,我们确实不应该和曹操翻脸,所以来之前,我打算的是拖延时间,秘密与马超接触之后劝降他。但如今马超心里想要投奔刘备,我便不能再耽搁。至于曹植……”童霏对于曹植还真没有太多的了解。 “曹植初次领兵,难免冲动鲁莽,贾先生的计策,可行。只是将军一定要掌握好时机。”月英不担心曹植不中计,反而担心曹植中计以后事情会否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这是个极大的未知数,也是这一战中最大的危险。 “如此……就有劳二位部署了,我这就回去联系马超。”童霏恭敬道。 望着那坚定的背影,诸葛亮问月英:“为何你不阻拦?” 月英笑答:“将军若想真正与曹操较量,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心中还是有些担心,想必贾先生也是这般想法,否则何必又让将军来见你我。” “将军……也许会令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吧。”月英说着,又微笑起来。不知道为何,她对那年轻将军会如此信任。常听人说很多事在常人看来不可能做到的,那年轻将军总会令人出乎意料。尽管此次行事十分危险,她也隐约觉得应该要相信将军会平安度过一切艰难险阻。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xxxx 夜色如墨染般铺开,几点星光黯淡嵌在天幕,下弦月斜挂在天空,冷冷地照着居延城孤单落寞的城墙。 议事厅内,马超在中央来回踱步,气愤难平。 曹操陷害父亲在先,又举兵来犯,实在欺人太甚。 “曹操这个奸贼!”马超突然站定,手掌握拳用力朝桌面砸了下去,连房檐都几乎跟着颤了一颤。 “兄长,眼下我们应当怎么办?”从许昌死里逃生的马岱也是一脸怒意。 “还能怎么办,除了死守,就只能等刘皇叔的消息了。” 在座众位武将一时也都无言,兵临城下,敌人来势汹汹,他们孤立无援,又能如何呢。 “报!赵云阵营派来使者求见。”有士兵进来通报道。 “赵云的使者?”马超冷哼一声,“他小子能安什么好心!不见!” 一会儿,士兵又来通报:“报告将军,那使者有书信一封要转交给将军。” “理他作甚,将他赶出去!”马超怒道。随手接过士兵递来的书信也扔在了一旁。 马岱见状急道:“兄长怎么也不看看那赵云写些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要我向曹操老贼低头。” 马岱想事情没有马超那样直来直去,他虽然也没怀疑马超的话,但还是拾起桌上的信件来读。半晌,马岱将信放回桌上。 “如何?”马超问。 “倒也是劝降,却是劝我们投靠于他。” “什么?” “赵云将军说,若我们选择归顺他,则可保我军将士平安。” “你相信他的话?” “可是……”马岱迟疑了一瞬,“连日来,那赵云都按兵不动,我一早就觉得可疑,如今再看这封信,想来也是有些诚意在内。” “那又如何?赵云从前与曹操为敌,吕布死后却又做了停战约定,这信中所说的,也许是那二人的诡计呢?引诱我们出城,好聚以歼之。”马超仍然固执己见。 马岱也不再劝,只好说:“如此,便坐等刘皇叔的回应吧。” 可是哪里能坐得住呢?未及天亮,曹植部队已经出现异动。马超亲临城上指挥,信报传来,此次由曹操帐下大将张郃领兵。看来,又是一场恶战。 马超率众出城迎战,与张郃交手几十回合不分上下,张郃也不下令强攻。马超一时间也不明白曹植的作战方式了,便愈加感觉赵云是哄骗自己。不然,以他二人之力合攻居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赵云到底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呢?只是为了让自己相信那信中的内容吗?曹操又怎么会放着赵云这样的良将不用?这一切都太奇怪了。马超只恨此时身边没有一个心思玲珑的人能为他排忧解难。 天亮之后,张郃部队撤退,马超疲惫地回到帐中,仍然有许多事情都想不通。 这时,又有士兵来送信,还是赵云写来的,马超展信一看,剑眉凝结在一处。 信中道:若子龙有难,孟起兄可否相救? 这是何意? 第130章 曹植首次领兵征战,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尽管他生性豁达,对很多事都表现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可到底是打仗,要真刀实枪地开战,他可做不到如兄长般沉稳冷静。 在他看来,那赵子龙三番两次拒不出战,便是对他不够尊重,更何况他早心中窝火,就更加觉得对方是在挑衅。 荀彧自然极力劝解,大敌当前,自然要以利益为首要,就算对赵云有所怨恨,也不应该在此时追究,待到攻破马超部队,再将此事上报给丞相大人,大人自然会惩处他。若此时去质问赵云,反倒给了马超喘息的间隙。 张郃也道:“就算没有赵子龙,公子想要攻陷居延城,也易如反掌。不若暂时不去理他,依末将对赵云的了解,此人行事诡异,难以捉摸,拖延不战,恐怕另有内情。然而此时我们最紧要的,还是应该要先攻下居延城。” 曹植想了一想,对张郃道:“赵云屡次不肯出战,本公子怀疑他是有心要与马超合谋造反。” “这……”张郃虽然与童霏有些交情,但如今他归顺曹操,也不好为童霏辩白。 荀彧却道:“四公子稍安勿躁,张将军言之有理,此次公子出征最主要的任务正是要击破马超,赵云将军纵然有错,也请以大局为重。” 曹植不听他劝,愤然道:“派人去赵云阵营传个口信,今日午后本公子欲全军出击,一举将居延击破,叫那赵云前来协助,不管是几千人马,哪怕只他一人单枪匹马,也要叫他出战,否则,以同谋罪一同论处!” “公子!此事不妥!如今公子不过只是怀疑赵云将军,并没有确实证据,虽说他以种种借口推辞不战,但公子万不可以此为由贸然责难。丞相大人,可是十分看重赵云将军呢。”荀彧不能赞同曹植这番言论。 曹植一听这话,急火攻心,怒道:“父亲既然命我为征西将军,军中一切事物均由我来负责,难道我做什么决定都要军师你同意才行吗?” 那语气凛冽,不容人有半点质疑。不要说张郃,就连一向对曹植有所了解的荀彧都吃了一惊。四公子缘何突然秉性大变? 荀彧耿直,屡次规劝也不能劝动曹植,便只好与张郃对望一眼,彼此叹一口气,再没反驳。 曹植也并非真的在意童霏出兵与否。像张郃说的,这一仗有没有赵云都已成定局。他之所以如此气愤,说到底还是因为出征前曹丕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临行前的夜里,曹丕身为兄长,特意来为曹植践行。 那一夜曹丕还特意带了酒来,但不许曹植饮,只让曹植以水代酒。 曹植记得那天晚上特别冷,曹丕自顾饮着热酒,有好几次他都想请哥哥破例让自己饮一杯,但一想到父亲鲜少给自己机会领兵,若是因此误事,定要惹父亲生气了。而且今后在父亲的部下面前,自己将更加没有地位。 曹丕和曹植闲聊的时候,脸上有着从前未有过的愉悦笑容,那般发自真心,那般放松自如。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饮酒的关系,还是那屋内炉火太盛。 总之,曹植觉着,他一定是喝醉了。 曹丕先是跟曹植讲了好些领兵出征的经验之谈,对曹植进行多番鼓励。酒饮得多了,那话题也就渐渐地偏离了。 曹丕望着炉火出神,忽然说道:“子建近来还有去求见甄夫人么?” 曹植据实回答:“去也还是常去,不过从未见到罢了,还是那一回,同二哥一起见的一面,说来好像还是甄洛小姐看在二哥的面上,才出来相见的吧。”曹植说完自嘲一笑。二哥能对她不动心吗?他不相信。 曹丕似有几分醉意,大笑道:“的确,像那样的女子,几乎没有几个男人不为她动心的。早前父亲也有考虑过要将她进献给陛下,但因为一些原因没有那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曹植反讽道:“二哥的意思是父亲为了我们兄弟中的一个,改变了主意?那应当也只是为了二哥吧。” 曹丕也自嘲似地摇摇头,深深望曹植一眼,缓缓才道:“为兄自然对她也是欣赏的,却比不上子建对她的用情至深。但父亲还想着借由她来拉拢赵云,才没将她送与陛下。” “与赵云何干?”曹植不解地皱眉,紧紧盯着曹丕,看曹丕似乎真的醉了。 “原来子建居然还不知道?难道没有听说过甄夫人的过去么?” “过去……她的过去……我不在乎。”曹植这话说的越来越显得心虚。如果甄洛早前只是曾嫁给过袁熙,他自然可以不在乎。可从曹丕话语中,他隐约感觉到甄洛似乎与赵云还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然,倘若她只是曾丧夫的女子,是没有什么好在乎。可是除了子建,谁都知道,官渡之战前,赵云曾领兵攻下邺城,为的就是甄洛。” “那为何……她如今身在许昌呢?想来也对赵云无情吧。”曹植还在自我安慰。 “那就要问她了。可据我所知,那二人曾一同消失了一段时间,是在我们攻进邺城之前,她才回到邺城的。至于那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曹丕说完又惋叹一声,“父亲很是看重那赵子龙,如果他答应与父亲联手,那么甄夫人的归属,自当是毫无疑问了。” 曹植听了已是捏紧了拳头,面上的怒色丝毫也不加掩饰。 曹丕又道:“可怜子建,对甄夫人一片真心,却不知别人心中早有了良人。愚兄为你不值啊!”他叹息完,执起酒壶猛地灌了一大口入喉。 曹植终于忍不住,抬手要去抢他手中的酒壶,被他跌跌撞撞地躲过。 “愚兄不胜酒力,饮了些酒就开始胡言乱语,子建休要动怒啊,明日就要出征,还要与那赵云合作破敌……切莫受愚兄这些话的影响……”曹丕突然一脸懊悔地说道。 曹植咬紧牙关忍着不发火。那是甄洛啊,他心目中的女神甄洛啊!为什么会是赵云! …… 如今,曹植端坐在军帐之内,依然对那天夜里,曹丕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忆犹新。 不管赵云有什么阴谋,他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打击对方。只要一想到赵云曾与甄洛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他就发自内心地感到妒忌与愤怒。如果赵云妥协,那正好叫甄洛瞧瞧,她从前的男人到底是怎样一个攀附权势的小人,如若不然…… 曹植嘴角忽然浮上一丝笑容。 正午刚过,全军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准备着。曹植派去向童霏传信的人早已经回来,带回来的消息也是曹植意料到的。临出发前,他又命人去探。 “赵云阵营可有动静?” “回四公子,仍然像从前一样安静,未有要出战的迹象。” 众人以为曹植会发怒,谁知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因为这个原因而露出满意的表情来。他下令道:“此次征讨马超,我等俱是尊奉陛下的旨意,赵云屡次挑衅陛下威严,视同谋逆。本公子决定,讨伐马超一事暂且搁置,目标改为赵云营地,全军突击!” “四公子!”包括荀彧和张郃在内的所有人一齐出声。 “这是军令!” 这是胡闹!荀彧与张郃一同叹息。虽然说趁着此时,赵云部队只有几千兵士,要想击败赵云也不是难事,可单单只因为这一个理由就出兵,真的没有问题吗? “丞相大人那里若是怪罪……”荀彧突然开口道。 曹植打断他的话,扬声道:“一切由我负责。” 虽然说这些将领中,也有人对赵云的不作为不满,却碍于两军之间的停战约定不敢多言。当曹植下达攻打赵云的命令时,他们内心觉得解气,但又畏惧曹操。直到曹植说要承担一切责任,他们才放心大胆地准备出击。若是领兵的是曹丕,才不会下这样的决定,只是这年轻的四公子才会意气用事。 当马超在城中准备应战之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消息说曹植突然突然调转了枪头,领兵去打赵云了。 马岱将此事与之前收到赵云使者送来的信联系起来,对马超道:“兄长,原来那赵将军着实是有诚意的,或许正是因为我们才被曹植迁怒。既然他如此有诚意,我觉得我们应当要出手相救。” “也许这也是他们的阴谋呢?”马超以为,吕布天生反骨,赵云是他兄弟,能好到哪去?这一定是个陷阱。 面对曹植的突然来袭,童霏很是沉着,一切都还在她的意料之中,虽然她并不清楚曹植真正的出兵原因。但只要是成功了,起因是什么,她也不去多想。 张郃出任先锋,与童霏对阵,张郃看对面那少年,倒是比从前又成长了不少。 “子龙,又见面了。” “儁乂兄,这一次,不要手下留情。” 张郃也不含糊,提枪来战。二人你来我往,十几回合不分高下。童霏却显然无心恋战,偶尔还分心望向居延城的方向。 但那里始终没有动静。 是她低估了马超? 童霏渐渐表现出体力不支,且战且退,她部下士兵也俱都如此。张郃上一次吃过亏,隐约觉着这人与自己交锋是假,有意拖延着撤退才是真。莫不是后方有埋伏? 童霏一个不留神,险些被张郃掠下马。 危难之间,藏在山谷之中的张辽等人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出去援助了。然而童霏还不向他们发送信号。 天空慢慢飘起雪花,情况于童霏越来越不利。忽然间,从远处快速袭来一阵黑色的旋风。卷着烟尘与雪花,朝着拼杀在一起的两方人马冲了过来。 如出鞘利剑,挟着杀气。 第131章 那一阵黑色旋风,声势震天。极速从居延城的方向狂奔而来,卷起细雪千堆。临近混战的部队,才辨认出来,原是一队骑兵,俱是黑甲黑马。踏着雪花而来,犹似纯净天空中一片阴郁的黑云。 这只队伍没有旗号,看着像是从居延城中而来,领兵的却又不是马超。马超惯常穿银甲,骑白马。那支队伍没有一人是做这种打扮。也很难说到底是从何处而来,是不是马超的骑兵。 张郃愣了一瞬,只知来者不善,却不知到底是来帮助哪一方,或者是不是来搅乱战局的。他手中长枪不停,枪枪朝童霏薄弱的位置刺去。童霏一边应战,一边在心中思索来人的意图,她觉得若是马超领兵来救,应该不会怕人认出他才对。 她也做好了要对张辽下达作战命令的准备。 那移动迅速的黑云,转瞬便来到战场之上,没有任何迟疑,直奔童霏与张郃而来。童霏也有瞬间的迟疑。 那边张辽一直紧盯着童霏的手,等着她的手势。对于突然出现的骑兵,他直觉也应该是马超的人,但对方来势凶猛,也不知是敌是友。 童霏迟疑着,定定望向那貌似骑兵首领的人。忽然那人张弓搭箭,瞄准了童霏所在的方位。 张辽心中一惊,饶是他这般沉稳的人,也想要不顾童霏的信号,就那样直冲下来了。 只是一瞬间,童霏来不及过多思考,瞬间便做下决定,背对着张辽的方向,做出按兵不动的手势。 羽箭疾驰而来,看似瞄准了童霏,实际却是射向张郃。张郃一早防备着,回身提枪去挡,他迅速意识到,这是赵云的救兵。那些骑兵一看便是身经百战的好手,虽是冲杀进来,却不慌乱,从这一箭就可知。张郃急忙拔马。 童霏等的就是这一刻。虽然来人不是马超,但也一定是马超派来的无疑。这样想着,童霏就去追张郃。那早前向张郃放箭的人,果然也随着童霏一同追去。 张郃边退,边下令弓箭手准备射击。 眼看着童霏进入了张郃部队弓箭射程范围内,兵长一声令下,几百支羽箭如飞蝗般射出。 童霏轻巧地避让抵挡,那骑兵首领忽然打马朝她靠近,童霏分神去看,就见一个做将领模样装扮的人,面上蒙着黑纱,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真实面貌。再望向其他黑甲骑兵,也都是一样的装扮。 张郃的部队里,那些弓箭手也都是箭术精准的神射手,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射出三轮羽箭。箭雨铺天盖地,童霏陷入困境。 这时,只见那骑兵首领突然纵身跃上赤兔马背,猛地拉过童霏身子,一支羽箭几乎贴着两人面部擦过。 “不要恋战。”身后那人说。 童霏一怔。那声音明明是个女子。 下意识回头去看,似乎是因着方才的动作,那女子头上的头盔有些偏移,那支箭恰好射落了她的面纱。 眼前是个陌生的女子,五官秀丽,眉宇间却英气十足。女子本是轻皱着眉头,紧张地环顾四周,却叫童霏这样盯着看得脸红了起来。 她带来的那队骑兵迅速将二人围在里面保护起来,趁着敌人下一轮箭雨袭来的空隙,也挽弓还击回去。而后一路护着童霏后撤。 敌人躲过还击,又继续向前进攻。 童霏与那女子共乘一骑,疾风般向山谷的另一岔道口疾驰而去,身后骑兵队为她们掩护。待到敌人追的紧了,那队骑兵也纷纷收起弓箭,反而执起贴挂在马身上的长矛,几乎同一时间向身后的追兵掷去。霎时,敌人的骑兵阵中哀号声四起。 童霏被这景象震撼了。 这是经历过怎样训练的一支队伍啊,这些骑兵每一位都应是千里挑一的精英吧。要经过多少次战争磨合,才养成如今这般默契。 “不要转弯。直行。”女子提示童霏道。 童霏急忙勒马,直行并不是居延城所在的方向。 “你是谁?”童霏冷声问道。 女子不答话,但见童霏拒绝继续撤离,只好厉声道:“我不会害你。”她一说完,也不顾忌性别之嫌,自背后环抱住童霏,夺过缰绳,喝令赤兔继续往前跑。 赤兔认主,当初童霏第一次与它接触的时候,它还闹了几天别扭。为什么却对这陌生女子这般恭顺?这女子嘴上说不会害自己,却又不带自己去见马超,她到底是谁? 追兵被远远地甩在了后头,这队人马又化成一股黑色旋风,踏着白雪,穿过树林那边而去。 到暮色四起,才在一处破落民房处停步。 女子轻盈地从马背上跳落下来,童霏也紧跟着跳下来,在她即将转身的那刻,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到底是谁?”童霏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很难令她似往常一样,惯会对女子温柔相待。 女子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用力想要挣脱手臂上的桎梏,却被攥得更紧。 若是寻常女子,叫童霏捏这么一下,恐怕早就痛得落泪了,而眼前这女子依然面无表情。 挣脱不开,她也就放弃反抗,轻轻挑了挑眉看向童霏,一副丝毫不畏惧的样子说道:“难道我救出将军以后,将军还觉得我是敌非友?还是说……将军以为,眼下可以为难于我?”她说着,视线掠过四周。她的部下还在周围。 童霏只好放开她的手。放任她将自己救出,到底对还是不对? 那女子抬手摸了摸赤兔的鬃毛,赤兔便讨好似地用脸贴向她的手臂。 恐怕只有从小就与马匹打交道的人,才会有这样迅速有效地驯服烈马的本事吧。那种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令马儿安心的气息。童霏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听那女子对部下吩咐道:“来人,好生安顿赵将军的坐骑。” 童霏心里的不安,也渐渐褪去。至少这女子不会害自己,那就先静观其变吧。 童霏走进那破败的民房,屋子里长年累月没有人住,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四下里透着风,残窗破瓦处不断地涌进雪片来。 有士兵开始生火,有士兵拿了酒来给童霏暖身。童霏更加觉得,这一切原是早就安排好的,这些人是有计划地带走自己。只是不知道是要打些什么主意。如果他们真的是马超的人,自己势必要吃些苦头,像贾诩一早跟她说过的一样。要想让马超相信自己,苦肉计在所难免,所以当这队骑兵出现的时候,童霏没有让张辽等人出手,而是心甘情愿跟这些人走了。 倘若这些人不是马超派来的呢?那还有谁会救自己?童霏实在是想不出。 只是这一切,又不像是马超的行事作风。 “这是哪里?”童霏微微弯曲被冻得有些僵硬的指尖,环握住掌中的酒壶。 众人席地而坐,就着火堆取暖。 那女子就坐在童霏身侧,也像其他人一样,执起酒壶大口饮酒。不像普通女子一般,小口地抿着,她是完全如男子一般,喝酒十分豪气。而周围的人也未对她这个样子表现出什么不适,仿佛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她也就该是这个样子。 童霏不禁对她更加好奇了。 女子饮罢,用袖口轻轻抹了抹嘴角。回道:“将军不是要去居延城吗?此处就是居延近郊。” “你……”童霏才一开口又止住。问过两次她是谁,她要么不答,要么找其他话题岔开,便是打定主意不想让自己知道。问与不问也没有什么实在意义了。 “我要见马超。”童霏说道。 女子皱了皱眉头,轻声道:“这个……恐怕有些困难。” 童霏也皱眉看向她,两人只对视了瞬间,那女子便急忙将头偏向一处,继续饮酒,不再看童霏。 童霏眉头皱得更深,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越来越偏离他们预想的情况了。 天色越来越暗,士兵们也多有倦色,童霏片刻不敢放松,始终戒备着。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有些意外也是让人始料不及的。 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均是迅速警醒,暗暗摸向腰间佩剑。 一会儿,在前方放哨的士兵跑进来通报说:“将军派人来接小姐了。” 那女子闻言,立时道:“哥哥怎么知道得这么快?” 她是马超的妹妹?童霏侧耳听着。 这时,马蹄声在民房外停下来,一个将领摸样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样貌虽也端正,但童霏直觉他不是马超,他身上没有传闻中马超的那股子傲气。 “云騄,你果然去救赵云了?”来人语气中满是疑问,却又在见到童霏的那刻停顿下来。视线平静地扫过童霏身上,又转头继续对那女子说道:“兄长为此大发雷霆,你该知道他不主张救才对。” “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想要救的人,就必须要救成。”女子回答得干净利落。 来人又道:“可否听我一劝?兄长如今怒意难平,既然……你已经救了赵云,不若把他交给兄长……便算作是将功折罪。” 女子打断他话道:“你回去告诉哥哥,除非他能保证不伤害赵将军,否则,我不会回去。” “你……”来人重重叹一口气,再没说话,转身出了民房。马蹄声又渐渐远去。 童霏心中猜测,方才离开的那人,是马超的堂弟马岱,而眼前的女子,是马超的亲妹妹,马云騄。 难道她是背着马超救的自己么? 为什么? 第132章 这是童霏第一次与马超相见。 入夜时分,马超亲自来到这小小民房中。纵然他不关心童霏的死活,但他到底心疼自己的妹妹。 初入民房,便见妹妹马云騄与那赵云并排坐在一处,马超不禁露出冷肃的神情,审视的目光看过去。心道这赵云果然像传说中一样,是个翩翩少年郎。确实很吸引人的注意力,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再加上那些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的丰功伟绩,真可谓人中之龙了。怪不得曹操都要对赵云尊敬有加,听说还计划着要收服。 “赵将军?”马超率先开口,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企图从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孟起兄,闻名不如见面啊。”童霏微微笑着,起身对他抱了抱拳,尽量表现得温和谦恭。她也暗暗将马超细打量了一番,锦马超,果然是名不虚传,五官俊朗,身材伟岸挺拔,气势凌人。 马超仍然冷着一张脸,讽刺道:“怎么?赵将军真的以为我会那么好心派人救你?”他说着,瞥了妹妹一眼,若不是这丫头自作主张,他才不屑与赵云扯上什么关系。 童霏淡然笑道:“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已经如此,看来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马超尽管十分生气,但事已至此,他就算觉得前方是个陷阱,也得再多往前几步去探个究竟才行。 “赵将军难道要在这荒郊野外商谈大事么?” “孟起兄有何高见?” “不若先随我回城,再作打算。” 童霏笑答:“甚好。” 北风呼啸,卷着漫天雪花。一队人马借着月光朝居延城驰骋而去。 童霏紧跟在马超身后,那马云騄也随在左右。月光下,她那一身黑色铠甲,渗着幽幽的寒光,倒衬得五官有些冷峻。 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呢?而且是不顾马超的反对,擅自出城相救。童霏自问不曾见过她,也不可能与她有什么交情。 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继续看过去。就见夜色中马云騄的表情似乎起了一些变化,原本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如今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似的。童霏于是更肆无忌惮地看过去,起初她还装作不在意,握紧马缰绳目视着前方,后来却像是有些恼怒一般,狠狠地望了童霏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打马离开童霏近前。 童霏心觉有趣,原来像马云騄这样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女将军,也会有被人看得不自在的时候。还以为她久在军营,早对一切司空见惯了。 事情变得越来越被动,童霏怀揣着一个又一个疑问,面色平静地进入了居延城。而后马超安排她住下,却又在门外设了守卫。 待安顿好童霏,马超才叫了妹妹来房中,询问此事。 “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我已经当着全军将士说过不会归顺赵云,那曹植临阵调转枪头,正是我们休养生息的最佳时刻,待到他们打得疲累,再一并攻破,这是早都计划好的。你怎么能凭着自己的一个想法,就弃我的话于不顾,弃全军将士安危于不顾!”马超俨然是气极,方才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才没好发作。 马云騄却仿佛不为所动,昂起头看向马超,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她也不敢贸然去反驳马超,不敢再激怒于他。 “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救他?”马超厉声问道。 马云騄想了一想,回答道:“我只是……为将士们求一条生路。” “你再说一次!” 马云騄深吸口气,又道:“哥哥写给刘皇叔的信,若不是被赵将军截获了,便也是石沉大海了。就算真的到了刘皇叔手中,时间紧迫,路途又遥远,恐怕他也要求助于赵将军。我们与其坐以待毙,不若重新寻找其他退路。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你难道真的相信曹植那个废物可以攻破我居延城?”马超大怒。 “曹植或许做不到,但是赵云可以,曹操可以。” “你……”马超叫她气得话都说不完全了。 马云騄将心一横,毅然道:“哥哥自己也应当清楚,如今带兵打仗,光有勇武是不够的。父亲就在这事上吃了亏,以为曹操对我西凉兵力有所忌惮,才会中了他的奸计。既然赵云将军有心帮助哥哥,我们为何还要拒绝呢?” 马超心中不服,尽管他也明白他们就是因为缺少有力的智囊才陷于此地。他反驳道:“如果这一切只是赵云与曹贼的诡计呢?收了我们的兵马再诛杀我族人,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人!” “赵将军一定会像信中说的那样,保我将士平安。也一定不会像许多人所担心的那样,臣服于曹操。”马云騄仍是看着马超,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坚定。 “呵。就算赵云是真的有心助我化解此难,但若我归顺赵云,便在他之下,他又怎么会听命于我,如今曹操大权在握,难保赵云将来有一日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妥协,到时我们不还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趁现在战个痛快,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马超一脸的倨傲神情,就算要死,他也不要向任何人低头。除非是像刘备那样的正牌皇室宗亲,否则他谁都不服。 “他一定不会那么做。” “你又怎会知道……” 马云騄抢先道:“因为我要嫁给他。” 什么?马超立时愣住。随即又发火道:“你不过才见他一面,又不知悉他的为人,怎可轻易谈婚论嫁!” “我嫁他,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马云騄直视马超,目光没有丝毫迟疑。 马超又一次愣住。虽然自古以来,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王侯将相也常以姐妹或女儿的婚事作为一种政治交际手段,但马超心里还是想让妹妹与其他女子不同。 “我怎么能牺牲你的幸福……”马超的声音变得柔和,又夹杂着一丝丝不舍的情怀。 马云騄上前一步,面向哥哥微微露出笑容来,“他配得起我,我不委屈。哥哥就拿这个当作交换条件,看赵将军怎么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城上巡察。哥哥也早些安歇,好养足精神明日与赵将军谈条件。”她一说完,便没再做停留,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xxxx 在南方一带游医的华佗,沿途救助了许许多多因战争而带来病难的人们。世道纷乱,百姓深陷水火,世人都渴望有道明君。然而皇帝不济,以为脱离吕布是福,却是又跳入另一个火坑。 这天下迟早要改名换姓。 华佗一心钻研医理,治病救人,诸侯们的征战他并不感兴趣,谁做皇帝,谁统一大陆,都不影响他行医游历。 然而就在他正在为某个村子治疗疫情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几个官家的人,说是曹操请他进京救人。华佗自然不肯,京中权贵的命是命,乡间村民的命也是命。他怎能放下正在救助的人,而去千里之外救护不一定能不能治得了的人呢。 他推辞一番,来人起先还对他格外礼让,到最后也不得不用强硬的手段将他带走。华佗极不情愿地进了京,见过曹操,和需要他治疗的病人郭嘉。不用走上前,只远看,华佗就觉这必然是一个极其棘手的病例。 果然,把过脉象,他心中已经了然,这人啊,长年疾病缠身,又没有得到妥善的救治和休养,就算他的医术再高超,用最好的药材,也仅仅只是续命而已。这人早已病入膏肓。就如这朝廷,这汉室。 “可否请大人移步?”华佗对曹操说道。 曹操面色一凛,起身随华佗走出房外。 郭嘉面对二人离去的身影,默默理了理衣袖,抬手抚了抚憋闷的胸口,低声咳了两声,脸上露出苦涩又无奈的笑容来。他自己的身体,不消外人说,他也比谁都清楚。 不过是提着这一口气,想要陪主公再多走一段路途罢了。 华佗在门外站定,待得曹操出来,才低声说道:“不敢欺瞒大人,郭大人的病……老夫无能为力。” “怎么会?先生是闻名天下的神医,有起死回生的能耐,怎么会治不好奉孝的病?”曹操狐疑地望向华佗,不肯相信他说的话。 华佗只好解释道:“郭大人的疾患,非一日而成,乃是积郁已久,非药石所能及。老夫所言句句属实,相信丞相大人也早为郭大人寻遍名医,此顽疾老夫实在是束手无策。” “其他人治不了,本官不相信华佗先生也没有办法,先生是否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罢。”曹操问道。 华佗仍是摇头,“老夫医术有限……无法令郭大人康复。” “那么就请先生长留许昌吧,何时治愈,何时再走。” “大人!” “先生对药材上有何需求尽管开口,只要能治好奉孝。” “大人……” 曹操不顾华佗的解释,仍自说道:“先生放宽心在此住下吧,无论如何,请治好奉孝。” 华佗也再无话,因为曹操根本不理会他的任何理由。而今之际,他只能想办法为郭嘉续命而已。 第133章 夜里,雪越下越大,待到天明,地上早叠起厚厚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天气十分恶劣。 曹植追击童霏没有成功,也不敢贸然再出兵攻打马超。当时他以为童霏不过只带了三千人马,应当是性命难保了,谁料半路杀出那一队骑兵,扰乱了全盘计划。他非但没有趁机铲除童霏,反而让童霏逃走,落下口实。 他辗转了一夜,越想越觉得后悔。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闯下这样的大祸,可怎么收场。还是说要趁父亲还没发现,没有责难的时候,快些攻下居延,好将功折罪?可是天公不作美啊,这样恶劣的环境,无法出兵。 而且后悔也于事无补了。唯有将错就错。 正是因着他的一时冲动,才令得贾诩的计谋进行得如此顺利。当时在战场之上,童霏被不知名的队伍带走,张辽还担心了一阵。待到退兵回去向贾诩及诸葛亮等人一说,才稍微松一口气。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个难安的夜晚。 “过了今夜,若是再没有消息,我们就当主动登门了。”诸葛亮对贾诩和月英二人说道。 贾诩忧心道:“不知道将军怎么样了,事情是否真的按照我们所预想的那样在进行着。若是稍有差池……这……我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月英安慰道:“先生切莫如此担忧,先生的计策,是良策,出现一些突发状况,也是人力所无法预料的。但是我们应该要相信,将军拥有化险为夷的本事。所以,明日一早,恐怕要先生去会一会那马超了。” 月英身为女子,不便出使,诸葛亮行事少了些锐气,也不是最佳人选。唯有贾诩,擅长在危急时刻应对自如,有着临危不乱的本事。 于是天还不亮的时候,贾诩已经坐不住了,带了两名士兵上路。顺利进入居延城后,马超不来见他,也不让他见童霏,只让他在会客厅等着。 马超见着贾诩到他这里来打听赵云的下落,心想,果然他之前都想得太简单了,就算不是他本人亲自去救的,所有人也都认为人就是在他这里。就算他不想跟赵云扯上关系,如今也是被命运捆绑在了一起,没办法轻易挣脱。 童霏再见到马超的时候,是那日午前,在马超与众将议事的房间里。马超对她的态度依然冷淡,倒是说话的时候稍显客气了一些。 马超道:“边城简陋,不似长安舒适,赵将军不要见怪。” 童霏笑得温和,客气道:“承蒙孟起兄收留,子龙哪里会有怨言。” “那么……我也就不绕弯子了。赵将军,我可以答应归降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马超说着,挑眉望向童霏。 当听到马超愿意归降时,童霏心中有些得意,但紧接着又听到马超要谈条件,童霏沉默了一瞬。片刻后才问:“孟起兄的条件是什么?不妨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如今是什么形势,他还不清楚吗?怎么会想到要跟自己谈条件? 马超站起身来,面朝着外面,将背影留给童霏,缓缓道来:“眼下这情况,让我毫无条件地相信你,实在是没办法做到。我想若是换做是你,想必也会担心这是否是曹操的诡计,我马家早前栽了一次,如今不得不小心了。”马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除非……你我结成姻亲,那我自然对你消除疑心,并且我只有云騄这一个妹妹,如果你成为了我的妹夫,今后我也会竭尽所能助你成就大事。” 童霏当然不愿意,就像曾经她对貂蝉说过的那样,她还不到需要靠女人来委曲求全的地步。 “既然这样,恕难从命。”童霏果断拒绝。 马超急了,转身道:“听说赵将军还未曾娶过正妻。” “虽然不曾有正妻,但已有两位妻妾,难道孟起兄肯让令妹屈就么?” “那么赵将军的意思就是不肯了?” 童霏点头道:“如果是其他条件,或许还有商量余地,但婚姻之事,岂能与正事混作一谈。还请孟起兄多加思量。” “如果我偏要如此呢?” “如果孟起兄执意,想来你我也无须再谈。” 马超面色凝重,深深望一眼童霏,冷声道:“或许我还有一个选择,杀了你。” “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况且若你要杀我,也不会留我到现在。”童霏早已将马超看透。想来要把妹妹嫁给自己,也是为了将来向曹操复仇时,自己能助他一臂之力吧。 可马超终归是不了解童霏,就算没有这层亲戚关系,终有一天,童霏也要和曹操了断旧日恩怨。 马超无法反驳她的话,但凡还有别的法子,他也不会选用这一种。虽然他也是很佩服赵云的才智,可未来赵云是否会与曹操为敌,也是未知。唯有将妹妹嫁给他,这一办法最为稳妥。 “眼下曹植已经知道你就在这居延城内了,他放话说待雪停要将你我二人一网打尽。趁雪停之前,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否则雪一停,我倒是不介意将你交到曹植手里,寻个片刻安宁。”马超故意说着狠话。 童霏只微笑着没有言语。就算马超真的把自己交给曹植,曹植又敢把自己怎样呢? “难道孟起兄甘心投降曹操?”她问马超。 马超轻笑道:“我当然不会投降于他,只不过,我死了,拉上你做垫背,也不是一件坏事。我赚了。”他一说完,也不理会童霏的表情,径自向外走去。 童霏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他的背影,心中变得有些忐忑,有一丝不安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尖。 马超走出去之后,又突然转身回来,补充说道:“早前在京中述职,听闻四公子曹植生性放荡不羁,屡次对在丞相府中做客的甄夫人示好,风流痴情的事迹在贵族子弟中传得沸沸扬扬。至于这甄夫人是谁,赵将军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吧。这样一想来,也能解释得通曹植为何如此冲动了。果然是个痴情种啊。”马超感慨着,明里暗里向童霏传达着威胁性的信息。 他是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但赵云也未必有更多。 xxxx 马超知道贾诩是赵云身边很重要的谋士,他来到会客厅见到一脸担忧的贾诩时,不待贾诩开口询问,已经抢先说道:“赵将军要在城中小住几日,贾大人且先回吧。” “这么说来,赵将军确实是在城中无误了。”贾诩放下心来。 马超应一声。 贾诩猜测马超想要跟将军谈什么条件,所以才有这般说辞,他应该要亲自见到将军才好真正放心离去。于是问道:“可否准许贾某见赵将军一面?” 马超本想厉声回绝他,但转念一想,或许贾诩的意见,那个人会听也说不定。于是简要说明如今他提出的条件和赵将军的反应,将其中利害关系指出。想借贾诩之口来让童霏答应。 贾诩见到童霏安然无恙,才面露喜色。 “将军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贾诩感叹着,“如此属下便可向军师与月英姑娘交代了。” 童霏笑道:“他二人也觉可行的计划,怎么会有差池,你应当对自己更有信心才对。” “兵行险招,情非得已,好在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今后属下定然加倍谨慎,不会再令意外横生。” “不必介怀,事情不还按照你预定的在发展么。只不过倒是真的有些小小意外,让人不得不在意罢了。”童霏无奈笑笑,知道马超那般傲气的人,不会轻易低头,只是没想到会以婚事相要挟。 贾诩忆起方才马超的一番话,于是对童霏劝道:“如果令将军在意的小意外是指娶马超妹妹的事情,属下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将军本就没有正妻,马家世代勇武,是将门世家。将军与那马家小姐也可说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恰逢这时机,既能收服马超这员猛将,又能结成一段大好姻缘,可谓两全齐美。况且属下也见着了那马小姐的容貌,并不比几位夫人逊色多少。而她又是自幼习武,久经沙场,或许将来能成为将军最有力的后盾也说不定。” 贾诩一说完,抬头看童霏脸上的表情变化,内心在酝酿着更多劝解的话。 童霏不能否认贾诩的这番话。只是她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自己那敏感的身份。如果自己答应娶马云騄,日常生活中,总难免会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万一叫马云騄发现怎么办?根据初次见面的点滴来看,童霏觉得马云騄是一个烈性的女子,不拘小节,豪气云干,少了些女儿家的柔情,却更像男子般直来直往。 一旦被她发现些什么,她肯善罢甘休?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童霏叹一口气,总不能将心中担忧的事情对贾诩说明。 “属下认为,此事对将军只有益处,而没有害处。”在贾诩看来,不过是娶个妻就能解决的问题,将军怎么倒像个女子般犹犹豫豫的。就应该爽快答应才是,哪怕要娶的是个丑八怪,为了眼前的利益也得娶,更何况那马小姐还颇有几分姿色。 童霏思索再三,想来曹植早对自己怀恨在心,所以才轻易被激怒,倘若自己不做点什么,倒显得自己怕了他了。而且不论马超那句软性威胁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都不能给曹植任何伤害自己的机会。 童霏又叹一声,如今她也要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开始不择手段了吗?甚至,可以牺牲一个无辜女子的婚姻…… “我要写一封信给曹操,你帮我带出去。”童霏对贾诩说道。 第134章 几天过去,郭嘉的气色看上去较之前好了许多。众人都以为是华佗的方子起了作用,殊不知华佗只是在太医为郭嘉开的药方的基础上,调整了一些药材的比例,再加上几味珍稀药材的功效,自然能让人看上去健康一些。 仅仅只能保他活得稍微长久一些。要想完全治愈,至少华佗自问自己做不到。 这日华佗正在为郭嘉诊脉,曹操也恰好来探望,华佗摸着郭嘉的脉象,心里止不住叹息。纵然用了许多上好的药材,即使他看上去比从前好许多,那也不过是表象而已。从脉象而言,那些药物对他本体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 华佗看一眼郭嘉,他正也抬眼看向自己,忽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 华佗只得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这人心里比谁都清楚。 曹操希望从华佗口中听到好消息,哪怕只是今天的情况比昨天要好一些。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士兵求见,一进门,就面向曹操跪道:“大人!大事不妙了!四公子……四公子出兵攻打赵云将军了!” “什么?!”曹操闻言震怒。就连郭嘉也惊得从病榻之中坐起。 华佗明知这种场合自己不应该在场,可是听到士兵口中提起赵云的名字。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缓慢整理着自己的药箱。那一位女将军……还真是树大招风啊。 好像沿途总能听到各种关于她的传言。似乎是永远无法逃离话题中心的人物。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做下那许多创举,更难得的是,生为女儿身。 曹操也未在意华佗的在场,直问士兵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士兵的情绪也略显激动,饶是不太清楚前线战况,也知道四公子此次是闯下了怎样的大祸。他怕自己解释不清,急忙先拿出前线送来的书信道:“军师这里有封信,请丞相大人过目。” 曹操看完,反倒平静下来。他不是不生气,而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让他去气,而今之计是要想办法弥补和挽救。如今这种情况,就算赵云借机杀了曹植,也是他们理亏。曹操不想失去赵云,更加不想失去曹植。 事情已然发生。曹操看向郭嘉,将书信递过去给郭嘉看过。郭嘉也不住地叹息摇头。 “恐怕此事要主公亲自出面解决才行。”郭嘉叹息道。也怪自己对四公子看走了眼,以为他平日里的不羁到战场上会有所收敛,哪知却如此不分轻重。若不是自己这身子不争气,当时说什么也该随他一同前往才对。 曹操见郭嘉面有悔意,也叹一声,“小儿鲁莽,险些坏我大事!” 正当曹操准备亲自出马以平息此事时,曹丕和司马懿在门外求见。 二人入内后,先向曹操问安后,曹丕倒先向华佗问起郭嘉的病情。 曹丕道:“郭大人的病情,可有起色?” 不待华佗回答,郭嘉抢先道:“多谢二公子关心,症状已较前日轻了一些。” 司马懿见从进门到现在郭嘉都没咳一声,也暗叹华佗的医术果然了得。但他二人当然不只是来探病这样简单。 曹丕看向还在地中央跪拜着的那一名士兵,不禁问道:“可是前线有何信报?四弟攻下居延城了么?” 曹操哼一声,令曹丕去看荀彧写来的信件。 曹丕一看完,神色也变得严峻起来。猛然跪在地上道:“子桓愿意前往前线,为子建的过错补救,为父亲分忧。” 曹操眼神一凛,遂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曹丕有条不紊地答道:“攻下居延城之事且先缓几日,子桓将前去替代子建主帅的职务,带领子建亲自向赵将军道歉言和。子桓知道父亲看重赵云将军,必然不会破坏曾经的休战约定。此次子建虽也有错,但那赵将军也有形式不妥的地方,子建年少,沉不住气也在情理,还请父亲不要多加责怪。我兄弟两个,定当全力弥补此事。” 他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能想得这样全面,令曹操也不禁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曹操挥手道:“你这就启程吧。” 见曹操应允,司马懿也忙跪道:“属下愿一同前往协助二公子。” “好!”曹操了解司马懿,若然他觉得不妥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全力阻止,不会再让类似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再度发生。怪只怪当初对曹植太放心了,不过也好,令他吃些亏,也好多些阅历。 曹丕面色凝重退出郭嘉的房间,一路又保持这个状态亲点了一队兵马随行,片刻不敢耽误,与司马懿二人迅速领兵出城。 待到走得远些,他二人才彼此对望一眼,眼底、唇角,滑过深深浅浅的笑意。 xxxx 童霏军中,一干人等在贾诩前往居延城的时候,也仍紧绷着神经。 张绣有些沉不住气了,毕竟在他看来,童霏是他师弟,就算这一招苦肉计完美实施,没有任何危险,他也咽不下胸中的一口气。他要领兵去打曹植。 “就算是在计划内,那曹植也欺人太甚,不若趁此机会,举兵进攻曹植,也好增加将军收服马超的筹码。”张绣这样建议道。 然而却被诸葛亮和月英一同阻止。还不到与曹操反目的时候。否则若激怒曹操,大军来犯,得不偿失。张辽也劝说再等一等,无奈之下,张绣才作罢。 待到贾诩回到军中,将所有事情转述一遍。童霏答应了要娶马超的妹妹,以此来换马超的归顺。她写给曹操的那封信里,也正是向曹操说明了已经将马超降服,请曹操退兵。 所有人在听到那个条件的时候,都没有想太多,只月英迟疑了一瞬。想来若不是形势所迫,将军也不会做这样的决定吧。虽然了解不深,但她自问看人还算透彻。 一切就等那封信到曹操手里以后再应对了。 而在居延城里,童霏最大的难题,却是怎么面对马云騄。 即将要结成夫妻的两个人,却从未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马超便制造了这样一个机会,这样,如果妹妹要反悔,也还来得及。 等雪停的时间里,童霏和马云騄就那么坐着,谁也不跟谁讲话。大概也是都没想好应该怎样面对。 待到雪渐渐小了,童霏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先出城去会会曹植,待事情解决,再来接你。” 马云騄却没有显露出女儿家待嫁的含羞表情来,反而平静地说道:“此时出城可不是明智之举。” 童霏笑答:“小姐以为我要与曹植兵戈相向么?” “只不过提醒将军一句,如今在曹植的眼中,我马家仍在策反,将军若是从居延城出去,便是同谋。曹植的作派,想必将军也很清楚了。将军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婚约,于情于理,我都要阻止你冒险。”马云騄面色平静,对童霏阐述着事实。 童霏听了却又是一笑,有意要击垮她这严肃表情般调侃道:“放心,不会令小姐守寡。” 马云騄一听,果然红了脸颊,面上似有薄怒,说道:“大敌当前,将军还有心情说笑,果然是见惯大场面的人。” 童霏怎么会听不出她话语里的嘲讽之意,只是也不反驳她,反而问道:“你猜,曹植会不会退兵?” “我从不对没有把握的事情妄加猜测。” 这样一本正经怎么能行呢。童霏心中感慨一声,端起茶来喝,已有些凉了,两人也不知道还要这样坐多久。 马云騄又道:“将军应当是胸有成竹了吧?所以才有闲时在这里与我说笑。” 童霏只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按理说,人家小姐不主动要求离开,她也不好把人家一个人扔在这里。那就来说说话吧,以后不说朝夕相对,也基本逃不掉了,总该增进一些了解。可这位马小姐面对自己的时候,还真是少言寡语。想来也还是小女孩的情怀吧,对待自己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那般轻松自如。 童霏不得不找些话题,首先说起的,就是自己的现状。 待到说到家中那两个女子时,她刻意放慢了语速。语气是那样柔软与平和,像是在向外人讲述一件令她觉得无比心安与幸福的事情。 “将军的事迹,我亦早有耳闻。不光是这些,就连许多将军不愿想起的事情,我也有些了解。”马云騄幽幽开口。 童霏心知她说的是什么,也没有答话。 又听马云騄说道:“将军现在对我讲这些做什么呢?难道真的以为我对将军一无所知?” 童霏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里已经容纳了许多女子,你若嫁我,也只能是其中之一。所以如果你后悔的话……” “我为什么要后悔?”马云騄反问她。 “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想一生一世只和一人相守呢?”这是每个人都渴望的吧。 “但又有几人能真正如愿呢?那不过是个天真的想法。”马云騄不以为然,感情这一回事,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女子充满幻想,却又满怀失望的东西。 童霏倒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原以为这样劝上一劝,或许能动摇她的决心才对。哪知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马小姐。 这时,有士兵来通传,马超叫马云騄过去有事相商。马云騄便与童霏道别。 马云騄临出门前,童霏还是追问了一句:“你当真是愿意的吗?”即便你已经知道我不可能会喜欢你,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那般毫无乐趣可言,也愿意么? 马云騄停下脚步,回眸定定地望向童霏,又是反问道:“还是说将军不愿意?” 童霏怔了怔,随即摇一摇头。 马云騄笑笑:“这就好。” 门外雪又大了起来,出城的事也不能急在一时。其实童霏此时反倒希望这雪多下几天才好,等到那一封信到达曹操手中,也能免去一场争战。 曹植……写洛神赋的那个曹植。童霏怎么能把这事疏忽了呢…… 许昌也下雪了吗?那个人,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她闭起眼睛,心海里全是苍茫白雪,雪光中隐隐约约一个坚定柔弱的身影…… 第135章 小丫头看上去有些眼生,不像是住在这院子里的,但是她看见自己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径直朝自己走了过来,然后在自己面前站定。 “华佗先生,这会儿可得空?”她在他面前欠身施礼。 华佗停下脚步,问道:“你是?” 她眼波一敛,歉意道:“奴婢泠雪,是甄夫人的侍女,方才太过心急,惊扰了先生。但实在是忧心于主子的疾患,还请先生谅解。” 华佗心下了然,原是河北甄氏的侍女,怪不得这样机灵。“你家夫人怎么了?有什么症状?”他问泠雪。 泠雪忙让出路来,“请先生随我去看看吧,边走边说。” 其实不止是这几日,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甄洛在饮食上都没什么胃口。每日勉强进食,也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饿着,不去体验对某种事物的执着*。 华佗见着甄洛的时候,也惊讶了一番。眼前的女子面容有些憔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确实是病了。只是虽是带着病容,也会让人感慨一声,饶是病着,也是个美丽的女子。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否则又怎么会被曹操“金屋藏娇”。 甄洛虽然连说话都有些气弱,却还是撑着走到桌前,请华佗落座以后,才慢慢坐下。将衣袖轻轻撩起,甄洛递了手腕过去,而后垂眸静息。 脉象有些弱。倒没什么大碍,喝几副药调息几日便好。华佗将结果如实说给她听,又提笔去写药方交给泠雪。 “真的没有大碍吗?”泠雪追问道,“可是我家小姐时常觉得胸闷,偶尔伴着心口也会疼。只需要日常的调理就能治愈吗?” 华佗沉默了一阵,随即抬头看向甄洛,说道:“夫人患的是心疾,当需心药来医。” 一直呈现漠然表情的眼眸里,蓦地起了一丝涟漪。 “如果夫人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老夫这就告退了,还有一批药材等着检验。”华佗说着起身整理药箱。 甄洛这才从他方才的话中醒悟过来,突然转头去看他,茫然问道:“听闻先生常年在外游医,先生可去过长安?” 华佗手上的动作有片刻迟疑,但没有停留。“夫人可有什么想知道的?”关于赵云将军和甄夫人的传言,他在民间也听过不少,这句话也是明知故问。只是他对这样一份感情,也只能长叹一声。 甄洛怔了怔,又道:“不知道长安的天气如何。” “应当也像许昌这般,阴着吧,或者下过几场雪。没什么不同。”华佗随口回道。 “这样……”甄洛轻声叹着,尾音轻得几乎不闻。 “倒是听说居延城那里狂风暴雪,天气空前的恶劣。”华佗又像是随口提起一般道。 甄洛微微偏头,居延,那不是曹植领兵出征的地方?那个执着的傻子临行前又来向自己告别,站在门口自说自话,那般自在和得意。华佗先生为何要提起这事呢? 她试探性又问道:“先生也去过居延?” 华佗笑着摇一摇头,回道:“倒是从未去过,不过有位长安的故人也在那里,而且这位故人如今身陷困境,恰似那恶劣天气,被狂风暴雪所包围,老夫也有些忧心,这两日来也觉气闷。” 甄洛的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华佗口中提到的故人,是否也是她所熟悉的那位故人呢?如若不然,缘何要在自己面前提起?那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可她终究还是忍下了。 她轻轻垂下眼眸,将一切心事藏在眼底深处,淡然安慰道:“先生行医济世,积下无数功德,先生的故人,必定也会吉人天相。” 华佗点一点头,“借夫人吉言。” 而后甄洛再没说话,泠雪随华佗一同出去配药。 甄洛到这时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心中的执念多么深,她对于童霏始终是放不下的。那样轻易地,就被或许与童霏有关的人事挑动情绪。华佗先生说的,是童霏吧。曹操派曹植平乱,自然不会放心他一人前去,一定要有人接应才行。那接应的人,难道不会是曹操一心要劝服的童霏吗? 是否童霏此时身临险境?不然华佗先生又为何用自身来打那个比方。 因为记挂着,心中梗着。才会觉得痛吧。 童霏……你果然也做不到远离俗世尘嚣吧。 命定的,逃不掉的…… xxxx 曹丕行到半路,又得到消息说赵云在受到曹植攻击以后,被马超救走了。他与司马懿没有商量,只几个眼神的交流间,就已经获悉了对方的看法。 因为雪天路不好走,曹丕有意无意地拖延了行路的步伐。既然赵云都不避讳和马超接触,何不给子建多些时间,以这个理由直接攻打居延城,自然也不用在意赵云。他要让曹植闯下更大的祸来,也省得麻烦。只要自已一刻未到,一刻不劝,曹植就不会放弃除掉赵云的心思。 他比谁都了解他这个傻弟弟。 于是他放弃了连夜赶路的打算。当阴沉的夜空中隐约有寒星闪现时,他弯起唇角,静静享受时间的流淌。 xxxx 甄洛让泠雪在丞相府的下人口中旁敲侧击打听到,和曹植一起围困马超的人确实是赵云,而近来也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四公子曹植不知道为什么不打马超改去打赵云了。 甄洛的心一沉。如果自己和童霏的过往,曹操知道,华佗也知道,其他人若想知道,还有何难呢。 心怀忐忑地过了一夜,泠雪又带来了新消息,曹操收到来自赵云的信,又要派人前往居延。 “可惜不清楚那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只知道这一回却是郭大人要亲自前往了。”泠雪说到这里叹一口气。 甄洛没有说话。泠雪能打听到这些,已不知是费了多少心思。郭嘉居然要亲自出马,看来这事情是非常严重了,虽然不知道童霏在信里对曹操说了什么,但按照以往曹操想要将童霏收在麾下的心,这一回,曹植可是马失前蹄了。 但为什么曹操能同意郭嘉去呢,郭嘉的身体状况,就算外人不敢妄议,曹操也应该清楚。 见甄洛陷入沉思,泠雪又说道:“对了,听说华佗先生也要跟着同去,许是为了在路上照顾郭大人的身体吧。在他们出发之前……是否要再请华佗先生来给小姐诊脉?” 泠雪想,说不定华佗先生能见着赵将军呢,小姐有什么话不妨托华佗先生带过去。她也对华佗口中那位长安故人是童霏这一想法深信不疑。 甄洛心里当然是关心童霏的,可是她告诫自己,不能再将内心的情绪过多地表露人前。那只会给自己,和给童霏造成负累。她轻轻摇了摇头,看泠雪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又笃定地说道:“不必了。先生的药很有效用,我今日忽然没有那么气闷了。泠雪,我有些想念家乡的菜品了。” 泠雪一听,立刻回道:“是,奴婢这就去厨房替小姐准备。”她也终于长舒一口气,一直为自家小姐担心着,如今看她又恢复往日的活力,不免感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是有关于赵将军的消息,小姐总会在消极中又打起精神来。 还是那样口是心非。泠雪无奈笑着摇一摇头。 “这件事值得你这样高兴?”甄洛看她一眼,也略显无奈地叹一声。 泠雪敛了敛神色,摇头道:“奴婢这就去准备。”而后也不等甄洛再说什么,快步退了出去。 甄洛低头轻笑起来,虽然知道童霏或许会有危险,但既然连郭嘉都亲自出马,应该也不会伤着她。倒是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她也真的需要振作起来。一度以为曹操要把自己留在这里不闻不问,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她虽然觉得曹丕更值得自己争取,但也没有表现出来。现在曹植主动出错,倒是给了自己一个争取的理由。 再不能这么等下去了。韶华总是易逝,既然心中已经了断了感情,选择了理智的人生。便不能再这样虚度年华。 从前她还念在曹植对自己痴心一片,一直也没有在两兄弟的明争暗斗中表态。如今曹植竟然这般不顾大局地做下糊涂事,而且居然是想着要去伤害童霏,她便再没有理由继续安静看戏。 她想,如果曹植回来以后没有被曹操过多地责罚,她不介意落井下石。 第136章 郭嘉尽管身体不适,却丝毫没有放松,所带的人也不多,专注赶路。途中休息的时候,他突然对华佗说道:“先生,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华佗有些不理解,忙问道:“大人这话是何意?” 郭嘉笑得苦涩,解释道:“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样,我自己最清楚。就算先生不忍心实话实说,我也明白,但凡先生有一点辙,也不会觉得难以启齿。主公的心思我也知道,所以,断不能因为我这残破身躯而连累先生。借此机会,先生便离开吧。” “可是大人的病情……” 郭嘉打断他的话,“先生不必再为我操劳了,主公那里我会替先生解释。先生还是将更多的心思用在研究医术和治病救人上吧,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华佗没办法再反驳,只好又对他叮嘱了一番,才惋叹着离开。 郭嘉的才智,几乎称得上是这时代最顶尖的,只可惜天妒英才,偏是体弱多病。否则,这天下或许早就改姓曹了。 放走了华佗,郭嘉继续马不停蹄赶路。越是接近居延城,那雪就越大。途中果然叫他追上了曹丕的队伍,也如他预料的那样,曹丕以雪为由,延缓了速度。 但郭嘉一到,曹丕也再没有理由继续拖延。只能在心里期望雪快停,好让曹植那里先有所行动。 只是或许真的是那赵云命不该绝吧。曹丕只能在心底叹息。 当他们到达曹植军中,那雪还没停。 但也有惊喜在。郭嘉听见曹植说雪中强攻了居延城一回,也没讨到便宜,气得又咳了好一阵。 曹植又莽撞道:“既然二哥和郭大人都来了,为何不能继续攻打居延?一并捉了赵云和马超不是更好?为何要撤兵放过他们?父亲既然要收服赵云,眼下不正是个好机会么?” “用兵之道,岂是四公子想得这样简单的。”郭嘉说着又咳几声。 曹植还不服气,正要向二哥求助,抬眼看向曹丕,就见曹丕低垂着眼眸盯着地面,却是轻微地晃了晃头。他只好忍着不出声。 “主公有令,即刻撤兵。”郭嘉说道。 曹植心中虽然仍然不服,但也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此一次,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还得想办法让父亲饶过自己才行。 曹丕也不言语,想来是那赵云用了什么方式劝服了父亲。不然,怎么会就这样轻易放过马超。就算是与赵云结成了姻亲,也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心患一并摒除。说到底,赵云这个人,不光令父亲牵肠挂肚,就连甄洛也曾与之有过那么一段风流韵事,他还是小看对方了。 兄弟二人都以为此事便可就此作罢,虽然没能除掉他们的情敌,却也不得不就这样离开。然而郭嘉又提醒起曹丕临行前对曹操的承诺。 说到要亲自登门表达歉意,曹植又闹了起来。他觉得他没有错。曹丕从郭嘉的脸上看到预料中的失望神色,才主动将事情承担下来。 当他进入居延城与童霏交涉,见着童霏的时候先是愣了一阵。他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童霏,但以往在战场上见,也不过是远远地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如今面对面站着,尽管那张俊秀的脸庞上挂着笑容,却让人没办法放松。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虽然不霸道,却也让人倍感压力。 曹丕看着她,心想,子建没杀了你,还真是可惜啊。他上前对童霏施礼,说道:“近日对将军多有得罪,还请将军看在父亲的面上,既往不咎。因子建偶感风寒,故子桓特地前来向将军致歉。子建年少轻狂,还望将军海涵。” “二公子言重了。”童霏淡淡开口,就算未曾亲见过曹植,她也大概猜到曹丕说什么代替曹植道歉的话,不过是曹丕的一厢情愿。 曹丕微笑颔首,又看向马超,“马将军之父虽有不轨之心,然父亲感念马将军是个人才,亦对朝廷忠心不二。故向陛下奏请,免去一切罪责,马将军今后也要同赵将军一同为朝廷效力才好。” 马超眸中燃起怒火,却一直克制着,只狠狠捏紧拳头,直攥得指节发白。他知道,若想为父报仇,他必须要生存下去,而想要生存,先要学会忍耐。他避过曹丕的视线,转头去看童霏,眼下只能将一切希望都加注在这个人身上了。 童霏仍然面带微笑,对曹丕客气道:“开年时将在长安正式迎娶马小姐入门,到时二公子若得空,欢迎前来观礼。” 曹丕忙回道:“一定一定。” 于是也没有过多的寒暄,曹丕便离开了。离开以后便会同郭嘉和曹植一起撤回许昌,一路上他心中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曹操也对曹植失望的场面了,但与曹植在一起时,他还是一副担忧的表情,并且一再表示,一定会替曹植多说些好话。 曹植是他最亲的弟弟,他当然顾念血脉相连的亲情,好话也一定会说,不过是酌情酌量。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好歹郭嘉亲临前线,对曹植的诸多行为都表现出了不满,这样下去,父亲就有可能不再让曹植接触军机。以后,能继承父亲这一切的人,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xxxx 童霏知道曹操这次没有大动干戈,不仅仅是因为曹操还抱有侥幸的心理,想着将来自己能与他联合,助他平定天下。而是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两个开战,无疑是给了其他反曹操专政势力一个好的借口和契机。到时曹操多方临敌,得不偿失。 曹操才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吃亏。 于是童霏可以安心地回去长安,准备迎娶马云騄做她的正室。这是换取马超归降的条件。就像当初贾诩献计时说的那样,限制刘备,断其智谋,取其良将。若童霏不出手,马超无疑是要投奔刘备去了。此举正是应了那句取其良将。这也是当时贾诩准备要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因为童霏说要写信给曹操,贾诩便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回去的路上,童霏向几人阐述来龙去脉,没有人对她这一决策提出异议。但童霏心细地发现,一路上月英都较之前更加沉默。 夜里用罢晚饭,诸葛亮又邀她入帐内饮茶,自然地,月英也在场。 童霏亲自为二人煮茶,冬日里行军最是艰难,但好在就快过新年,天气已经有渐渐转暖迎接春天的趋势。但在清寒的夜里安营,也很难入眠。 “二位可是觉得有何不妥?”童霏将斟好的茶逐一摆放在他们面前的案几上。 诸葛亮端起来饮,回道:“亮不觉有任何不妥。此时确实不宜与曹操冲突,也不能错失马超这员良将。有此折中的办法,是再好不过了。” 童霏稍微宽心,抬头看向月英,见月英正低头思索着什么,也不伸手去握茶碗。她又看一眼茶案,许是茶碗的距离远了一些,童霏只好倾身过去,往月英的方向又推近了寸许。 一瞬间,月英偏头看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抹不确定的疑惑神色。 为什么又一次在赵将军的身上,嗅到了熟悉而又遥远的,女子气息…… 月英接过茶碗,抬手轻握着,暖意自指尖蔓延到周身,果然是天气太冷了吗,连思绪都有瞬间的凝结,怎么又会想到奇怪的事情上去。 “月英小姐许久不开口,可是有什么疑问?”童霏以为月英是在为这件事陷入沉思。 月英这才回神,淡然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冷。”实际她是有些好奇那马云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物,这般果敢,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能这样看开。毕竟还是女儿家的心思,总想着要嫁一个如意郎君。不过,将军无论是外貌、人品,还是实力来说都算上乘,那马小姐也不吃亏。但月英对于什么事情产生好奇,也仅仅只是短暂的,她不会主动去问,不会给别人出难题。想想,也就作罢。 童霏闻言,下意识要去解自己的披风给月英,但顾念诸葛亮在场,也没有动作,等了片刻却也不见诸葛亮动一下。童霏无奈,只好解下披风递给月英,“小姐穿得单薄了些,要注意保暖才是。”她能明白一些月英的心理活动,怎么说也同样身为女子,一定会为马云騄这件事有所感慨,只是月英内敛,不太表露自己的情绪。 话说回来,童霏忽然觉得诸葛亮和黄月英两人之间的相处也有些奇怪。诸葛亮一心沉浸在他所想的事情上面,于是便显得对周围许多事情都不甚关心的样子,可是他与月英虽未成亲,也未免显得生分了些。而更奇怪的是黄月英居然也一点不在意,好似已经习惯了诸葛亮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实在异于常人。 这边童霏皱眉看向神游中的诸葛亮,于是疏忽了旁边也在悄悄望着自己的月英。 为什么这披风上的热度,也会让自己有异样的感觉呢…… 第137章 童霏几步走到她们面前,先是面向对自己微笑着的昭姬,关切道:“怎么不在房里等着?” 昭姬笑着望一眼貂蝉,明明之前也是满心期待童霏回来的人,此刻却冷着一张脸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是心里还在为那件事在别扭着吧。于是说道:“是貂蝉姐姐执意要出门迎接的。” 童霏便也去看貂蝉,却见貂蝉的视线越过她的身体,继而向她身后看去,问道:“怎么将军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新夫人呢?” 童霏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含糊道:“过几日才到。外面太冷了,有什么话我们还是进屋再说吧。”她一说完,便拉过那两个人的手,一起朝长廊那头走去。 触手冰凉,使得童霏不禁在心里不住叹息,这两个人对那件事还是十分在意的吧。好像有些迫切想要见到马云騄的样子。或者说是急切想要看到她对待马云騄的态度。想到这里,童霏又不禁将那两只纤细的手掌握得更紧。 三人来到貂蝉的房间,那里已经为童霏备下接风的酒菜。婢女又来拨弄火盆里的炭火,让它烧得更旺些。 那些轻飘飘地落在肩头的雪花,不必理会,早在那一室温暖中化作雾气飞散。 一直走到这里,童霏才放开她们的手。 貂蝉一路没有言语,到此刻也还觉着自己双颊火辣辣地热,连落在心尖的冰雪,也渐渐被方才指尖那温度所融化了。于是便怪那炉火太盛。 像是寻常人家的家宴一样,昭姬只问了童霏一些日常的情况,偶尔问几句军中的事情,也是粗略明白个大概就不再深问。貂蝉时而说一句话,却也避重就轻。 酒过三巡,貂蝉还在别扭着,嘴硬不肯问出口。当昭姬的视线与她的对上,便对她的心思有了几分了然。纵然她心中大度,能够接受童霏曾经有过初恋,有过最爱,甚至能接受如今貂蝉共同生活,但马家小姐这事,她初听说的时候,也是讶异的。 以她对童霏的了解,这不像是童霏能做出来的事情,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得不这样做。但对于貂蝉来说,可能就显得比较艰难才能过去心里的那一个坎。 其实也没有那么难问出口吧,昭姬想。 就在童霏又端起酒杯要喝的时候,昭姬适时按下她的手说道:“夫君难道不想跟我们解释一下马家小姐的事情吗?” 童霏只好放下酒杯,在那两个人隐含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讲起事情的原委。 昭姬一听完,便叹息一声,“今后的相处,倒也是个难题。”她只用话点一点童霏,并没有深说。因为一般女子都没办法接受自己嫁的人,也是一个女子吧。她看一眼貂蝉,貂蝉的脸色还没有怎么缓和,想来也没对她这句话有什么疑心。昭姬这时也担心起貂蝉来,因为她虽然一直想撮合这两人,却也没有明白告诉貂蝉,童霏的女子身份。 也许,此时便一个契机?她们两个尽管嘴上都不承认,但心中早就不能把对方当作其他人一样来对待了。 童霏明白昭姬的意思,只笑了笑说道:“也不必担心,军中事务繁忙,想必也没有多少时间相处。”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要冷落马云騄了。 昭姬想说这样做也太委屈马云騄了,可是在貂蝉没弄清楚状况之前,也不好这样直白。看貂蝉的样子,就算是知道童霏身不由己才做下这样的决定,也还没能从那事件中走出来,昭姬忍不住想要再帮她们一把。 “我忽然想起来,方才貂蝉姐姐来找我的时候,正在誊写的一卷书才誊了一半,今晚或许要熬夜,不得不提前离开了。”昭姬对那二人说道。 貂蝉急忙挽留道:“誊书也不急在一时,妹妹再稍坐一会儿,这酒还没有喝完呢。” “这酒就留待夫君和姐姐同饮吧,我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不喜半途而废,今日要誊写书卷,断然不会留到明日。此时姐姐若强留我,我也是心不在此处,更何况姐姐难道忍心让我彻夜不眠么?”昭姬同貂蝉讲起软话,倒令得貂蝉更加为难了。 童霏没拦她,也劝貂蝉,“让她去吧,她就是这个性子,遇见跟书本有关的事情,连我都不能打扰呢。” 昭姬又执起酒杯,与貂蝉的杯子碰了碰,笑道:“喝完这一杯,姐姐就放我去吧,昭姬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多饮,稍后还要誊书。” 貂蝉无奈,只好举起杯来和她对饮。想来是自己将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才令昭姬提前离席,好给自己和将军制造机会。 “真是拿妹妹没有办法。”貂蝉无奈笑道。 昭姬又是粲然一笑,“那我这便走了,姐姐再陪夫君多饮几杯。还有……别忘了我早前对姐姐说过的话。” 貂蝉见昭姬眉开眼笑,不禁又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现在这模样一定是被昭姬看在眼里了,不知道日后又要怎么取笑自己呢。她也没再阻拦,放了昭姬离开。然后,屋子里顷刻安静下来。 童霏本来话就不多,再加上赶路也确实有些疲乏,便只顾着品尝美酒,也不多言。 她不说话,貂蝉也不说,似乎是有些怄气的样子。这两个人总是这样。你对我好一点,我也对你好一点;你不理睬我,我也不理睬你。 最后,还是童霏绷不住了。自言自语道:“酒没有了。” 貂蝉看她一眼,揶揄道:“想是将军为着新婚的事情而欢喜吧,不自觉多喝几杯也是人之常情。” 童霏没有因这话而生气,只是随口说道:“美酒当前,美人在侧,任谁都要忍不住多喝几杯吧。” 貂蝉冷哼一声,别过眼去不看童霏,这人,又要像当初那样与自己玩笑了。她也不像当初那样爱生气了,怎么会在意这人怎么说呢,不去理就好。 “将军不必刻意安慰,新婚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将军也不必隐瞒自己的情绪。”她故意把话题往别处扯,却越说越觉得心里有气。本来嘛,走之前刚对自己说了那些煽情的话,什么你对我来说只是这耳坠的主人,那样让人心中一暖的话,不会只是说来逗自己开心的吧。怎么转身出门了以后,又欢欢喜喜地要娶别的女人进门了呢?就算是身不由己,就算自己其实也不在意名分这样的东西,但她还是做不到像昭姬那样完全地体谅。 气,还是有的。 童霏看向她,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她看,眼神中有着一抹了解的纵容。她将她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忽然感叹道:“你瘦了。” 在那样的目光凝视下,貂蝉突然前所未有的紧张,心中有星星点点的怒火,也在因为那温柔的一句“你瘦了”,而瞬间被浇熄。 怎么办…… 那些要继续迁怒于眼前这人的话,还有继续讥讽的话,全都说不出口了。全都因为这简单的三个字,被击得支离破碎了。 还要继续别扭下去吗? 貂蝉纠结了半天,回望一眼童霏,也低下头去,小声说道:“你也是。”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下来,那些别扭的话,都变成了这一句体己的话。 童霏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笑,问道:“方才昭姬说的之前对你说的话,是什么话?你们弄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将军真的想知道?”貂蝉挑眉看她,就见她那双晶亮的眼睛,在喝了些酒,处于微醺状态下的时候,更添了几分迷离的神色在内,更让人在不经意间就被吸引过去,陷入到那样的漆黑漩涡里,不能自拔。 童霏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貂蝉会回答,于是轻轻眨了眨眼眸,回道:“如果你想说。” 貂蝉坐直的身子慢慢前倾,她的脸慢慢贴近童霏的脸,稍微一侧头,几乎将唇抵在童霏耳边。温热的呼吸落在童霏的耳际,令得童霏也紧张起来。待到那带着魅惑的语音响起,更是令童霏的额角止不住地渗汗。 貂蝉的语速刻意放得很慢,轻柔地在她耳边说道:“昭姬妹妹说,将军身上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童霏手一抖,没有握住酒杯,幸好里面的酒早被喝干。然而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心情。 貂蝉又慢慢和童霏拉开距离,笑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童霏看,第一次在这人脸上看见这样惊惶又不自在的表情,她也禁不住开始好奇到底是个什么秘密了。 第138章 这个女子已经承受了许多不公的命运,至少在这件事情上,由自己主动才好吧。童霏这样想。 “好,我会告诉你真相。”童霏这样说道。 此时倒是貂蝉有些愣怔了。难道说自从上次解开心结,将军也能够接受自己了?真的抛开一切,毫无顾忌地打算接受自己了? “你确定你已经想好了吗?不会又是寻我开心的吧。”貂蝉故作轻松地笑着,其实心里疯了般地想听到童霏否定自己的话。 “我在你眼中仍是这样的人么?”童霏笑着反问,视线轻扫过她眉眼,忽然觉得眼前的貂蝉看上去十分可爱,忽略那美丽外表不说,单只是这样跟自己对话的貂蝉,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可爱得多。 貂蝉低垂着眼眸,几次欲开口,却又在开口的那一瞬停下。要怎么回答呢? 思绪一转,貂蝉也反问童霏,“难道不是么?” 童霏哈哈笑了起来。笑罢忽而又收敛了神色,一派严肃神情对貂蝉说道:“在你确定自己的真心以前,我会先告诉你所有事,到那时你再审视自己的真心也不迟。” 貂蝉再没言语,只轻敛蛾眉,一双美眸略带疑惑地直视着童霏。 童霏这才再次开口,“这么久以来,难道你就一次也没有对我的身份产生过怀疑吗?” “将军的身份?将军不是昭姬妹妹的夫君么?不是吕将军的义弟么?不是这万千将士的领袖么?”貂蝉有些想不通这人为何要这样问。 “一次也没有?”童霏又追问一句。 貂蝉更加迷茫了,“将军为何要这样说?难道……”她再重新忆起过往的每一次接触,心底悄然萌生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愿相信的诡异想法。 世上的男子,有谁人不爱慕她的美貌?又有谁人面对自己的示好,还能把持得住? 没有。 所以……貂蝉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童霏长长地叹息一声,虽然她已经能够完全信任貂蝉,但也还是要问一句,“能帮我保守秘密吗?” 貂蝉怔住,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 童霏又道:“关于……我身为女子的这个秘密。” 貂蝉的心脏猛地剧烈跳动起来。方才忆起的那些片段,许多模糊细节的地方突然明朗起来。将军身形这般削瘦,将军对她的魅惑不为所动,将军怜她、懂她……还有比这句话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了么? 长久的沉默过后,童霏又恢复微笑的表情,这件事真的不是所有女子都能都承受的了的,貂蝉还能保持镇静已属不易。除了希望貂蝉能够保持沉默,她也别无所求。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会显得有些艰难,所以才会先向你说明,待你考虑清楚,再告诉我吧。还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选择离去。当然,你若只想保持现状,今后若遇见可心的男子,我也绝不会强留。”童霏始终觉得,自己对于貂蝉不过是一种怜悯心,或者是责任心。尽管看到貂蝉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她也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貂蝉还是不说话,童霏只好讪讪地离开。就当她是默认要帮自己保守秘密了。貂蝉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断然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在待人方面,童霏很是赞同曹操的作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她既然敢告诉貂蝉,就不担心貂蝉会说出去。 直到童霏离开,貂蝉一直梗在胸口的气才松劲。难怪昭姬妹妹嫁给将军这么久,二人都没有子嗣。当初也像外人私下传的那样,还以为是将军患有什么隐疾。只不过忌惮将军的声威,那些人也就敢在私下里偷偷怀疑几句,谁也不敢真的说出来罢了。 “原来是这样……”貂蝉喃喃道,娇艳欲滴的唇畔漾起苦涩的笑容。不知道该忧愁还是该欢喜。 xxxx 童霏径直去了书房,昭姬还在抄书。 “怎么?被貂蝉姐姐赶出来了?”昭姬看童霏一脸落寞,不由眉头凝结,心想已经做了那么多的铺垫,怎么貂蝉姐姐的反应还会如此激烈? 童霏摇一摇头,“她什么都没说。” “那你也不问?” “既然她不想说,我为什么还要纠缠下去?非要问到令两个人都尴尬么?” 昭姬顿时觉得有些头疼,对于童霏的迟钝。虽然是女子,但童霏大多数时候的思维方式都受军人的气质性格所影响,虽然有时也会细腻,却往往在关键的地方总是后知后觉。 昭姬搁下笔,倒了杯茶给童霏,才解释说:“你没有问问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听到她的心里话?” “在那之前我先说了这件事。”童霏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 昭姬这才了然,“怪不得她什么都不说了。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她问童霏。 童霏想了想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她没办法接受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就由着她吧。怎样都无所谓,我尊重她的选择。”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和无所谓?那你刚刚进门时,为什么显得有些失落的样子?” “我有么?”童霏一脸的不可置信。 “到了现在,你还想说从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么?”昭姬又问。 童霏沉默了。她也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对貂蝉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了。她缓缓摇一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若说动心,她不是没有过。只是一直以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隔着太多人和事,太过复杂,直到上一次,她摒弃了那些过往,才稍微看清楚了一点。 她承认,没有了那些牵绊,她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不可避免地被貂蝉所吸引着。 昭姬复又拿起笔,叹道:“你向来做事果断利落,缘何这一次这样瞻前顾后?” 昭姬的话又将童霏问到无话可说,童霏也在纳闷。今时今日她也已不再是那个犹犹豫豫总是压抑自己感情的人,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她才不会在意那么多。 “你还是没有完全放开。”一语惊醒梦中人。 童霏不由自主弯起嘴角。是了。即使说过只将貂蝉当作完完全全独立的个体来看待,她几番思考到关于貂蝉的事情时,总免不了要想起答应吕布照顾貂蝉的约定。于是这个约定反倒成了她和貂蝉之间似乎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始终不能彻底放开。 现下昭姬的一句话,彻彻底底让童霏清醒了。 童霏面前的茶动都没动一下,清醒以后,即刻站起身道:“我再去她那里看看。” “去吧。”昭姬笑道。 童霏看一眼低头写字的昭姬,又道:“你也不要写到太晚,注意身体。” “知道了,快去吧。”昭姬催促着。 也并非一丝一毫都不曾在意,只因为是童霏,独占的话,便显得过于奢侈了。她也深悉童霏的为人,断不是那般始乱终弃的人,哪怕又纳了别人进门,在她面前,童霏始终是她的那个童霏。 童霏再次来到貂蝉房里的时候,下人已经将酒桌收拾干净,而貂蝉不知为何又独酌起来。 貂蝉对于童霏的去而复返有些惊讶,疑惑道:“将军怎的又回来了?还有什么事吗?” 童霏笑答:“远远地又闻到酒香,所以又转了回来。”她说着关起门,径直走到貂蝉身边坐下。 那么近地挨着她坐。貂蝉的心跳不禁有些加快。 貂蝉为童霏斟酒,一抬眼便见眼前人那一双明眸中,隐隐有火光在跳动。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童霏突然低头吻住了她。 这一个吻,轻轻浅浅,不带一丝情.欲。 貂蝉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童霏几乎是只轻轻触碰到她柔软的双唇,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怕自己要醉心于那般美妙的感受中,而忘记了准备好要说的话。 貂蝉许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了,也来不及思考将军为何要这样做,只觉得这个吻虽然是突然袭击,却是那样纯洁和美好。她过去的生活里,纯洁和美好的东西过于匮乏了,于是这个没有一丝情.欲的吻,倒令得她心头一荡。 寂静的冬夜里,四周光线晦暗不明,昏暗火光中,童霏温情地望着她,温柔而严厉地说道:“从今往后,你是我的人,并且只能是我的人。”说完又俯身轻轻吻上她的眉心。 眼泪霎时顺颊而下。貂蝉闭起眼睛,颤抖的双唇贴上童霏的。 她也终于可以放下过去了,重新做回自己,只属于眼前这个人的自己。 第139章 “二哥,你怎么也在此处?”曹植回京以后仍不知收敛,继续与世家子弟饮酒作乐,这日刚踏进酒馆,就见曹丕只身坐在厅中角落的位置饮酒,似乎满腹心事。 曹丕抬眼望去,见曹植一脸关切,不禁嗤笑一声,“子建能来,我却不能来?” “弟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二哥很少出入这种场所……”曹植觉得今日曹丕的语气很不好,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好。 曹丕又自嘲道:“子建是担心父亲会训斥我?也对,父亲到底是宠你多些,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全身而退,也就子建能做到这样吧。” 曹植一怔,随即笑着奉迎道:“这还不是全赖当日二哥为我说情,父亲没有责罚我,全是因着二哥,我是沾了二哥的光才对。” 曹丕心中苦笑一声,他当日不过是情急为曹植求情几句,哪想到父亲会真的纵容曹植到这般地步。 “子建以为这件事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二哥以为……” “没什么……我醉了,你说的对,我不该来这。”曹丕明明是清醒的,也没有装醉的迹象,却还是在嘴上故意这样说道。 随即他喊来小二结账,空留曹植站在原地发呆。临出店门之前,余光看见杨修从二楼的雅间里出来,正往曹植的方向走去,曹丕不禁心情大好。 刚才那一番话,若只是说给曹植一人听,曹植未必会多想,但既然有杨修在曹植身边,那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了。 杨修这个人,总爱自作聪明。 xxxx 眼看要到新年,甄洛的计划也没有机会得到实施。曹操没有责罚曹植,她也觉得有些意外,但她更加意外的是,曹丕也一点动作都没有。这很不寻常。那兄弟俩总是在维持表面和平,曹丕城府极深,常常言不由衷;曹植生性豪放,但也冲动易怒。背地里都对对方有诸多不满,只是也都忍着不挑明而已。 正当甄洛感到愁眉不展之时,曹植果然又闯祸了。 杨修没有让曹丕失望,自作聪明为曹植献计,觉得曹丕那没说完的半截话大有文章。他猜想丞相大人虽然没有严惩四公子,但也没有再对四公子委以重任,甚至都许久不曾召见,这其中的原因一定是丞相大人对四公子失望了,所以干脆不闻不问。于是杨修建议曹植收敛心性,少些外出,寻个适当的时机去向曹操请罪。曹操一向宠曹植,只会略施小惩,而且更会感慨于曹植的成长。 谁料曹植真的去做时,不但被曹操训斥到无地自容,更是被关了禁闭。因为郭嘉颠簸了那一趟,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曹操本是懒得理曹植,谁知曹植偏又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于是便厉声喝斥几句。若按杨修的计谋,其实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奈何曹植被宠惯了,受不得委屈,还觉着自己没有大错,所以就顶嘴。这几件事加在一起,曹操盛怒,不许曹植再出去鬼混。 于是曹植再来找甄洛的时候,俨然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喝到大醉酩酊。也不似以往那般只站在房门外,这一次,是借酒壮胆,直接拍门来了。 甄洛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子描眉,听见叫门声也不予理会,任凭他疯。 “小姐……奴婢去劝四公子走吧。”泠雪怯怯开口。 “不必管他。”甄洛淡然回道。一大清早就来叨扰,许是醉到天明,甄洛觉得这是她的一个机会。 曹植半倚半靠在门口,口中含糊道:“小姐为何屡次不肯相见?难道你也认为我是个没有出息的人么?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看重那赵子龙?我到底哪一点比不过他?为什么……” 他是真的醉了。 “小姐,这样不太好吧……让四公子继续胡闹下去的话……”泠雪一时也有些担心,提什么不好,偏偏要提赵将军。 甄洛继续描画眉形,丝毫不受影响,放任曹植胡言乱语了一阵,待到画完,才起身亲自去开门。 曹植虽然大醉,却也保持着一定的清醒,他心里已经觉着够委屈了,所以今日一定要见到甄洛一面,哪怕只是这样胡搅蛮缠。只要见上甄洛一眼,就一眼,便可以抚慰他心里的伤痛。 甄洛猛地打开门,曹植没有站稳,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你终于……肯见我了。”他看着她,笑得无比灿烂温暖,似乎要将屋外的雪也一并融化似的。 甄洛看一眼他此刻的笑容,皱了皱眉头,轻声道:“四公子有什么要紧事么?” 见甄洛肯同自己讲话,曹植一时来了精神,胡乱整了整衣冠,笑道:“你终于……也肯和我说话了。” 完全的答非所问,他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四公子没什么紧要的事,就请回吧。”甄洛冷声说道,随即作势要将门关起。 曹植急忙伸手阻拦,手抵在门板上,急切道:“等等!”他定定地看向甄洛,眼神中似有几分清明。 甄洛不语,只冷眼看他。 曹植抿了抿唇,又轻轻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而后才问:“你与那赵云……都过去了是不是?你离开他就表示你都放下了对不对?那你对我……为何……为何……”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心上一疼,仿佛有人正拿着一把刀在切割着他的心,每说一个字,就割一刀。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他痛得说不下去了。 甄洛不为所动,只道:“四公子不要再胡闹了,是想要我叫二公子过来么?” “二哥?”曹植神情一滞,也顾不得心痛了,仍是问出口:“难道你喜欢的人是二哥?” 甄洛不回答,只是转头对泠雪道:“去请二公子过来,就说四公子醉了。” 泠雪应一声是,担忧地退出房间,经过曹植身边时,她明显看见他正大口喘着粗气,似乎在尽力压制心底的怒火。 曹植红了眼睛,愤恨道:“为什么是二哥!为什么……不能是我?”那后半句,语气又明显软了下来。他向前一步,又停了下来,眼前是他深爱的女子,他能拿她怎么样呢。 甄洛丝毫没有畏惧,她一早看透曹植,也深信不疑曹植对自己的感情,就算曹植是个情绪化的人,就算心中再生气,也不会对自己怎样。所以她放心地让泠雪离开,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为什么?”曹植颤声又问一句。他的真心,难道她都看不见吗? 甄洛低垂着头不肯回答。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曹丕来,二是也不想将话说得那样直接。她要让那兄弟俩自动反目,而不显出她从中作梗,她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长久的沉默,曹植不知道甄洛是不想回答,还是已经默认。他宁愿相信是前者。不想回答,也可能因为这不是事实。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二哥呢?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交集才对,除了上一次……上一次甄洛出门相见,不正是因为二哥在场么!突然忆起这事,曹植的酒更醒了大半。 身后传来急切又凌乱的脚步声,曹植猛地回头,急切的脚步声是曹丕的,凌乱的是泠雪的。那二人一前一后,正急匆匆往这里而来。“二哥”两字梗在喉中,在对上曹丕那责备的视线时,便完全没有想说的*了。 曹丕走上近前,先看了一眼杵在门口的曹植,又看了一眼甄洛,忽见甄洛也抬眼看向自己,眼神便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这两人一来一往的眼神,没有逃过曹植的眼睛,他苦笑一声,也不再说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出征前二哥明明还对他说过那些惋惜的话,难道其实是在为自己而惋惜么?是自己出征以后吧,这两个人…… 曹丕不清楚曹植对甄洛做了什么,泠雪找到他的时候只说四公子喝醉酒了在这里大吵大闹,请他来劝劝。他其实并不想表现出对甄洛过分的关心,也不想将自己的野心暴露得那样快。但泠雪都来请他了,他也不好坐视不理。 “子建,你怎么又来打扰甄夫人了,还嫌被父亲罚得不够么?若是被父亲知道……”他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不期然被曹植打断。 “二哥就去父亲那里告我一状好了!”他挑眉看向曹丕,眼中有嘲讽的笑意。 曹丕又道:“子建!你真的醉了!休要在此胡言!” 若说从前曹植只觉得二哥聪明,做事有分寸,虽然两人将来会成为竞争对手,但二哥一直对自己还不错,没有像对待其他兄弟那样冷漠。但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看来,他突然觉得二哥还真是阴损。做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和自己抢女人。 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了,曹植最恨曹丕总是以一副兄长的样子管教他,说些个好听的话好像是为他好似的,其实都是为了曹丕自己而已。他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思想一步,捏紧了拳头,扬手就是一拳打在曹丕脸上。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在叫嚣,够了!收起你这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吧! 除了甄洛,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暴力的实施者曹植,打完也后悔了。 曹丕愣愣地盯着一脸悔意的曹植,眼角余光又看到仍是一脸漠然的甄洛,心下不禁感叹,自己还是把甄洛想的太简单了。 第140章 月英低声对诸葛亮说道:“我且先离席了,你也少饮些酒,适时劝将军结束这宴席。” 诸葛亮小声回道:“难得有喜事,你看众将也都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这时何苦扫众人的兴。” “忧患未除,便还不到大肆庆贺的时候,需知人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能达成所愿。”饮酒已是军中的一大忌讳,虽说有喜事应该要破例,却也不该放纵饮酒才对。 诸葛亮闻言笑道:“如今你可是越来越有身为军师的气魄了,将军果然聪慧过人,一早预见你的今天。这也更证明了我们当初选择将军,是明智之举。所以,你也当明白,将军这样做,自然是为了大家。人生苦短,又生在这般颠沛流离的世间,难得片刻安逸,能醉也未尝不是好事。” 月英没能被诸葛亮劝服,她还是执意要走,只是还没等开口,就见童霏也正好朝她这里看了过来。 童霏举杯道:“子龙敬月英小姐一杯,今后还请小姐继续协助军师为子龙谋划未来。先干为敬。”话一说完,她仰头一饮而尽。 月英只好耐住性子,又重新坐好,举杯慢慢饮尽一杯酒。此时也不好再提离去的事。 到月上中天,众将也觉不该再拖着将军饮酒,毕竟新娘子还一个人在新房,总不好把将军给灌醉,凡事都要适可而止。 除去高顺曹性等人公派在外赶不及回来,余下的人,也只有张辽敢率先提出离席的请求,他一提完,其他人纷纷响应。童霏也不拦他们,只说:“众将明日还有军务,离去也罢,倒是军师同月英姑娘,且再坐一阵,与我再畅饮几杯可好?” 诸葛亮欣然答应,看一眼月英,示意她也不要那么急着走。 就在众人接二连三退下的时候,郝萌也想随着人群悄悄全身而退。只是他刚一起身,偷看一眼童霏的时候,童霏也看了他一眼,于是他不得不又重新坐回去。 以他常年跟着童霏的经验来看,大将军是不可能让他走了,起码大将军不喝醉是不能让他走出这个房间了。 望向诸葛亮和月英的坦然,郝萌还是觉得有些胆颤心惊,闻说马家小姐武艺高强,做事雷厉风行。这万一让大将军回去晚了,是否会怪罪自己?可是是将军非要拉着我喝酒的呀,郝萌腹诽。接连又饮几杯,见童霏仍然没有醉意,反倒诸葛亮面颊绯红,话也多了起来。 “今夜不醉不归!”郝萌失神间听到童霏这样说。 诸葛亮还附和道:“好!” 奇怪的是,连月英姑娘也不阻拦他们。郝萌想了一想,以自己的酒量灌醉将军是不可能了,那只好学军师灌自己,这样大将军没有人作陪,也就没了在这停留的理由。好,就这么办。趁着那几人高谈阔论的时候,郝萌直接执起酒壶,大口大口喝起来。 童霏一边和诸葛亮聊天一边频频敬酒,月英也不阻止了,因为她发觉,将军千杯不醉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但即便如此,时候也真的不早了,见诸葛亮也醉倒,月英便望郝萌一眼,试图示意他不要和将军胡闹下去。然而郝萌也已经喝到醉眼朦胧,只知道月英姑娘似乎给自己递了一个眼色,但是什么意思呢?他想了想,对童霏说道:“将军,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末将去送军师回房休息,也请将军早点安歇吧。” 童霏还没有喝够,本不想放过他们,但看那二人也再饮不了几杯,便趁郝萌还能走路的时候,把诸葛亮送回去休息也好。就算没人陪,她自己也可以喝到天明。 于是郝萌过去扶诸葛亮起身,在两名婢女的协同下,摇摇晃晃地步出门外。 月英也跟在后面准备离开,转身的瞬间恍惚看到童霏又举起酒杯,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再次转身道:“将军,时候不早了。”实际她刚刚看郝萌那一眼,是想示意郝萌把童霏送回新房去,谁知郝萌会错了意。 童霏以为月英也随他们走了,没想到还在这里,她抬眼看向站在厅中的月英,被灯火笼罩的纤细身影,看不到面纱背后的表情,只一双美眸直视自己,语气不是劝说,更像是告诫。 “跟我喝酒,就那么让你们为难吗?”童霏问道。 月英仍然看着她,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今晚是将军的新婚夜。” “那又怎样?” “将军不该再待在这里。” “所有事我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件事,能不能听我一回。” 月英迟疑片刻,才柔声道:“月英说的对将军有益处的话,将军可以听,这‘所有事’未免言重了。” 童霏笑笑,又斟满一杯酒,端着酒杯几步走向厅中,“如果今夜不让我喝酒,才是真正对我没有益处。”她将酒杯缓缓递到月英面前。 月英低头推辞道:“恕月英不能陪将军饮酒。” 童霏笑着收回手,移到自己唇边饮尽,而后才道:“如果月英小姐不急着回去,可否陪我再说说话?或者你不想说话,只消在这里坐着便好。” “这……恐怕于理不合。”月英觉得男女之间甚至于她和诸葛亮之间,都应是发乎情止乎礼。半夜三更,即便是和将军在一起谈论公事,也有些不妥吧。更何况此时也不是论事的时候。 “其实你不过也只是想劝我回新房吧?”童霏了然笑道。 月英没有反驳她,只道:“既然将军明白,也便没有理由冷落了新夫人。” “罢了,你走吧。”童霏挥一挥手,不想再和月英争论,她为什么娶马云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不过只是娶了那个人而已。 月英也不再劝,好坏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只有些担心马超那里若是知情,会否食言?罢了,将军终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这样想着,月英也就放心地离开了。 宽敞的大厅里,灯火辉煌,处处透着喜气,只是人声已消散,空寂的房间里,童霏只影伴烛光独饮。 xxxx 童霏一人饮酒到天明,在这之前昭姬和貂蝉都分别打消了她去她们那里留宿的念头。好歹是新婚夜,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可童霏却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明摆着告诉马云騄,她们之间不过是利益关系。 但整整一夜过去了,马云騄那里却也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派人过来催促童霏。或许她也对两人的这桩婚姻早有心理准备,也默认了童霏做法? 天明十分,童霏才推开新房的门,大红喜烛燃了一夜,几近燃尽。新房布置得华美绝伦,更甚于她和昭姬成亲那日。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推开这扇房门的呢,她已经记不太清,只是这一次绝对是较那一次清醒着。 越过第一道屏风,桌上的酒菜早已凉透,没有动过的痕迹,就连凳子都整齐地挨着桌子,没有移过位置。 越过第二道屏风,床榻的帷幔仍是熨贴地捆绑在两侧,没有放下来过。而马云騄就端坐在其中。 听见门响,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马云騄有些心跳加速。但当那脚步声在自己面前停下,她忽然又沉静下来。 童霏看着眼前的人,头上的盖头都没揭开,昨夜送入洞房时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 “你就这样坐了一夜?”童霏疑惑道。 马云騄坦然答道:“是。” 童霏忽然有些内疚,因着马云騄说话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是干涩而没有精神的。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她没想到马云騄也是这般傲骨,竟然生生等了一夜。 “不饿么?盖头也不揭,不累么?”童霏面有愧色。 马云騄一直紧紧交握的手掌,在衣袖中换了个姿势继续握着,哑着声音回答道:“自古就有的习俗,说是新娘子出嫁,这盖头必须要新郎来揭才行,新娘子自揭要有灾祸。”她清了清嗓子,又道:“虽说你我之间不过是场交易,我却也不想带给你什么灾祸。” 半晌等不到童霏说话,马云騄双手握得更紧了。盖头突然被掀开,眼前是同样穿着大红喜袍的童霏,她却不敢抬头去看。这是每个新嫁女子的正常反应,无论之前是多么强悍的女子,在新婚时被夫君掀开盖头时,总会不经意就流露出女儿家的羞涩表情。 直到童霏将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时,她才缓缓抬眼看向她的夫君。 “喝点水吧。”童霏这样说道。 眼前的人第一次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同自己讲话。她抬了抬有些僵直的手臂,试图去握紧茶碗,然而力不从心。 童霏将茶碗递到她唇边,喂她喝茶,而后叹息道:“何苦呢?” 第141章 月英下意识回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尽管早已经听出是谁,却不知道那人身在何处。 童霏快步朝她走去,又道:“近来军中无事,小姐早起出门是要去哪里?” 雾气中,月英就见一身着青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正笑着朝自己走来,走到近前,她抬眼看了一瞬,回话道:“去城中随便逛逛。” “恐怕时辰太早,商家还没有开铺吧。”童霏关心道。 月英却是说道:“将军昨夜果然没有听劝。”虽然换了常服,可童霏眼中布满的血丝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童霏想要回避这个问题,于是故意将话题转向别处,她看月英出门又没披着披风,便解下自己的披风。动作是那样自然,没有丝毫犹豫。 “小姐也不听劝,天凉还是穿得这样少。”童霏笑着想要为她披上披风。 月英想要后退着避开,但是当童霏靠近她,令她嗅到那熟悉而又安心的气息时,她只是愣在原地,忘记要躲,忘记这样做恐怕会引来闲话。 带着那人温暖体温的热度,隔着几层衣物也感受得到。 “多谢将军。”月英只能道谢。 一阵冷风吹来,将月英脸上的面纱掀起一角,冷风过后,又恢复原状。 童霏却是愣了一阵。其实有好多次,她都在好奇那面纱背后的容貌;也有好多次,她都想伸手揭掉那面纱一探究竟。 她心里始终觉得,月英明明是个美貌的女子,整日轻纱覆面,实在可惜。但转念又一想,既然月英不想因此带来麻烦,她又为什么要轻举妄动。或许月英就是把这当作自己的一层保护膜,因为有这面纱才能专心做大事吧。 童霏盯着月英太久,月英也有所察觉,未免尴尬,童霏只好开起了玩笑,“我方才只是好奇小姐什么时候能以真面目示人呢?难道要等到嫁人才肯么?” “为什么不呢?”月英反问。 童霏怔了怔,诸葛亮也没有见过月英的脸? “听闻小姐与军师订婚许久,缘何婚期遥遥无期呢?” “若然嫁人,又如何辅助将军了?” “这……”童霏倒是忘了,这时代女子嫁人后便要相夫教子,除非像马云騄那般军人出身,即便嫁了人,也照样可以征战杀敌。 “月英说笑的,将军不要见怪。”月英轻笑出声,缓了一会儿又道:“将军,女子的青春,就如同这枝上红花,今日盛放,不日便凋零,无论如何,将军都不该让一个女子空为你等待。还有,多谢将军的披风,月英告辞了。”说完翩然离去。 童霏只怔怔望向那雪中红梅,“不该让一个女子空为你等待”,月英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童霏以为她该想到的马云騄为自己独守空房一夜,她也觉得月英话里的意思也是在指代马云騄,但她却在这时意外地想起了乔倩。 那个留在她记忆深处的粉红色身影,花样的俏丽女子…… 满怀心事来到醉生梦死,老板已经知悉她便是赵云将军,亲自过来招呼。 “大将军,本店新酿一种酒,将军可有兴趣尝尝?”老板满面笑容说道。 “是什么酒?” “此酒名为忘忧,里面添了冬末的腊梅。”老板悉心解说,说话间,小二已将酒菜上桌。 “忘忧。”童霏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遂笑道:“好,我倒要试试这酒是否真能令人忘却忧愁。” “定然会令将军满意。” 老板笑着退下,童霏则细品起这酒来。第一口入喉,是酒的醇香,回味间有清冷梅花的味道。加之早间在院中见着那新开的梅花,倒真的令人心情更加畅快。不经意间便几杯下肚,微醺的感觉缓缓侵袭全身。 颇有几分“但愿长醉不复醒”的韵味。 之后童霏又买了些酒带走,打算去拜祭吕布和蔡邕,路过上一次与月英一同避雨的屋檐,她不禁四处张望,以为能再次偶遇,但巧合没有出现,她不禁暗笑自己挨说没够。被月英小姐见到自己在街上闲逛,又把马云騄一人留在家里,不是又会被她说教一番么。 笑着摇一摇头,童霏只身走出城门。 她原本应该带着昭姬与貂蝉一同前往,但有些话,若她们在场,她说不出口。 没有送这两个人最后一程,一直令童霏心觉内疚。新年伊始,她更是有许多话要对这二人诉说。 面对蔡邕,她很自然地提到与马云騄成亲的事,并且再次对蔡邕保证,无论明天怎样,她都会一如既往对昭姬好,请他老人家放心。诸如此类的话汇报一番,她才去祭拜吕布。 只是站在那里,她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吕布将貂蝉托付给她,她就是这样照顾貂蝉的么?大哥会不会怨自己?明知不会,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在心里问自己。显然,吕布已经不能回答她,她自己也回答不出。 她时常想,这算不算是背叛?可是她又找不到更好的照顾貂蝉的方法。吕布曾说过,貂蝉在谁身边他都不放心,他唯一放心的就是童霏。她其实可以理直气壮,但一到了这里,她很难开口。 这一回不似之前每次,她可以肆无忌惮对吕布讲起军中近来又有何变化,貂蝉这些日子过得怎样。这一回,她觉得尴尬无比。 幸好她带了酒来。 她先敬吕布,将酒洒在坟前,积雪遇酒,瞬间结冰。周围有焚香的痕迹,想来吕布的妻子儿女们已经来过,童霏又叹息一声,吕布做出巨大的牺牲,只为了成全她不一定能不能拥有的未来,她更难开口了。 余下的酒,她尽数灌入喉中,灼热的感觉从喉咙一路向下烧灼,温暖了周身,也令她复又体会了那种微醺的感受。 忘忧。初饮时的确如此,然而薄醉过后,反而将认为是忧愁的事情记得更清楚了。这酒的意蕴和目的,不是让人借酒消愁那样浅显。能让人觉得忧愁的事,一定是这个人心中十分重要和放不下的事,所以这酒其实是在提醒人们,想要真正无忧,就要把令你发愁的事情解决掉,逃避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将这事刻在心里,越来越深。 童霏又叹一口气,“大哥……”她停顿了片刻,又道:“我会待她好的。”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必要解释什么,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她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怕别人知道。她想,若是吕布能读到她心里的想法,也一定不会怪她。相比之下,吕布可能更讨厌她婆婆妈妈犹豫不决的样子。 这样,吕布就更加放心了吧。 你来不及完成的大志,我替你完成;你来不及深爱的女人,我替你来爱。 到天色越来越暗,终是耐不住寒意,童霏轻声向吕布道别。偷得一日闲之后,人生还得回归正轨。 让马云騄空等一夜的事情,昭姬和貂蝉已经发现了,童霏硬着头皮去跟她们一起吃晚饭,不出意外地被埋怨了一通。 “怎么还不见马夫人来?快去门外迎一迎。”昭姬对婢女吩咐道。 按理说马云騄是正妻,新婚第二日的早上,应当是昭姬和貂蝉去她那里拜见。没想到马云騄一大清早就来了昭姬房里,以入门先后为理由,率先为那二人奉茶。原以为马云騄从小混迹军营,性格不拘小节,却在这件事上,这般谦逊识大体。连貂蝉都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了。 所以童霏被两人批评是必然的。 一会儿,婢女回来,回话说:“马夫人在军中检阅新兵,恐怕赶不及回来,特意差人传话来说让将军和两位夫人先用,不必等她。” 毫无疑问,童霏又遭受了两人责备的视线。 童霏尴尬地问:“今晚……” 未及说完,那二人一齐开口道:“你哪儿也不许去。” “就算你担心身份被拆穿,但也不好总这样,别让人家小姐心里难受。”昭姬语重心长道。 貂蝉也附和着说:“其实这马小姐也算贤淑了,换做旁人,能让你这样安生才怪。” 童霏被说到哑口无言,到最后只得妥协。 待她来到马云騄房门前,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是已经睡了,还是没回来?有婢女走在童霏前面,直接推门进去点灯,童霏才知马云騄根本不在。 夜已深,新婚的女子还出门在外,这也的确是像马云騄这种豪爽的女子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难道,马云騄也想让童霏独守空房一回么? 有意思。童霏含笑躺倒在塌,白日里喝的那些酒,后劲上来了。 恍惚间闻到清冷梅花香,她追随着那香味而去,越走越远,越走视野越广,身边的花也越来越多。纷繁花海中,一个粉红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她向前几步,女子忽然转身,粲然一笑。 “倩姐姐……”她在梦中呢喃。 月上柳梢头,佳人入梦来。 第142章 两年来的相处,这二人之间的情谊,早转化成亲人了。 从前乔倩总盼着有一天童霏来找她,带她离开,可眼下,她反倒不希望童霏再出现了。 不是她已经忘了童霏,她依然在等童霏,只是在她心里等着,却不一定非要见着。因为这不是她走了就能解决的问题,更何况她都不知道童霏身在何方。 “天气越来越暖了,不出去走走么?”突然传来周瑜的声音,打断了乔倩的胡思乱想。 “你今日怎么得闲?”乔倩望向一身常服的周瑜,故作镇静说道。 周瑜站在她身后,一进门就看她对着镜子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到近前低头一看,原是对着妆奁在发呆。那里面只有几片风干了的花瓣,似乎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几乎褪尽,看样子有几分像合欢花。 “今日有半日假期,所以来问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在屋子里闷了一冬,也该出去透透气了。”周瑜不紧不慢地说道。 乔倩慢慢合起妆奁,她知道周瑜已经看见了,她也并未想隐瞒什么。只道:“周围有什么好去处么?也叫上姐姐一起吧,她也许久未出门了。” “好,我这就叫丫头过去请她。就去城郊的山上踏青吧,虽然还是早春,但也应该有花开了才对。” “海棠花开了么?” 周瑜神情一滞,笑道:“才二月,哪有这么早。” “也叫上仲谋和香儿吧。”私下里乔家姐妹还是以字来称呼孙权,即便他已经继承孙策成为吴侯。 而周瑜对称呼就显得更严肃和严谨一些,只见他忽然一脸正色道:“近来曹操似乎有意南下,主公一心防备不肯松懈,怕是没有心情游玩。至于香儿,来时的路上刚碰见了,她要去山中狩猎,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了。” “那就这样吧。”乔倩一时有些失望,其实孙权和孙尚香能不能去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想让练师多陪陪乔莹。 周瑜忽然将话头一转,“不过方才我也见着练师姑娘了,看方向是往夫人的院子去了,她与夫人走动得勤,两人或许会一同前往吧。” 乔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换身轻便一点的衣服。” “好。” 在退出房间以前,周瑜复又转身,问乔倩:“有件事你一直不提,但我还是不得不问一声,如果你想找什么人,我会尽全力帮你找到。” 乔倩犹豫了一瞬,随即转身笑道:“我不会主动找她,她现在不来找我,也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就算她一辈子不来找我,我也愿意等。有回忆就够了。” 周瑜沉默片刻,又露出温润的笑容,他知道乔倩最后那一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xxxx 婚后的生活,比童霏想象中要轻松许多。马云騄没有对她表现出不满,也从未说过埋怨的话,甚至她们两个婚后的情况连马超都一无所知。两人每日几乎同进同出,马云騄依然统领她的骑兵队伍,军事会议照常参加,与童霏也能够正常交流,只是在新婚后,二人再未共处一室。 演武场上,童霏偶遇马超,马超显然对现状很是满意,尤其满意这个妹夫。但有一件事他也颇为在意,那就是从前只是听说赵云如何神武,却不曾亲眼见识过。 “末将参见大将军。”以马超为首的将领们见着童霏纷纷行礼。 童霏摆一摆手,示意他们继续演练。 马超悄无声息站到童霏身边,压低音量道:“一直未领教过大将军的百鸟朝凰枪法,不知今日可有幸?” 童霏低声笑道:“这枪法,是要用在敌人身上的,孟起兄既是我军将领,又是我的兄长,如何能对你兵刃相向呢。” “不过是随便切磋几招,哪里有你说的这样严重。” 童霏仍是不允,“孟起兄的武艺,我也听过不少传闻,希望他日能在战场上亲见吧。”自从经历过和张郃反目,童霏再不愿与人比武切磋。 马超定定地看向她,眉目中的傲气已经收敛不少,虽然不明白妹夫为何不与自己切磋,可也深知对方绝对不是怕输一类的心态。于是也只好作罢,不再言语。 童霏又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来日当与孟起兄并肩作战。” 马超便也附和着笑起来。众将疑惑地看向那笑得不知所以的两人,面面相觑。 看罢演武,童霏才发现,怎么一直未见马云騄的身影,这几日来已经习惯了在军营中见着她,忽然有一天看不见人,倒觉得心里有些缺失似的。 童霏四下里望了一望,这时间马云騄不在这,又能去哪儿呢? “在找云騄?”马超凑过来问。 “哦,一直没见她,所以四下看看。”童霏回答得坦荡无比。 而在马超听来,这二人倒是比他想象中亲密许多,不由替妹妹感到高兴。“不要担心了,她正赶过来呢。”马超说着伸手指向东北一角,就见马云騄正边走边听身边的士兵在汇报着什么。 童霏顺着马超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就听马超大声招呼马云騄过来。一会儿,马云騄走到二人近前,也淡淡看了童霏一眼,便问马超:“哥哥喊我有事?” “没什么事,不过是子龙想你想得紧,一会儿看不见就要到处找。”马超调笑道。 “……”童霏转头去看马超,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从马超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马云騄也是一言不发,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只好违心地笑了笑。 马超见状以为这二人害羞,便主动离开,想着也许这二人有什么悄悄话不方便当着他这个哥哥的面来说。 待马超一走,童霏问马云騄:“你竟然一个字也未对他提起过?这样值得吗?” “这是我自己选的不是吗?好坏我自己承受,何苦让亲人也为我忧心?” 马云騄的反问又令童霏无话可说。片刻后,童霏才赞叹道:“你很勇敢,很……让人敬佩。” 马云騄一怔,随即笑道:“勇敢,是军人的天职。” 童霏也笑了。第一次见马云騄的时候,马云騄穿着戎装,后来每次见她,也几乎都是戎装。只除了,新婚那一夜。 想起那一夜,穿着大红喜袍的马云騄苦等了一夜,哪怕后来也回敬给自己一次,童霏仍觉内疚。新婚夜对女子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时刻,若她早知马云騄如此性格,便断然不会那样做。 至少,她们应该能够成为朋友。 见童霏许久不说话,马云騄不禁想起这两日会议里提及的事情,于是问道:“若曹操当真南下,会去争取江东吴地么?” 童霏听到吴地二字,有一瞬间晃神,重新整理好思绪才答:“难说,不过,先取荆州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刘皇叔也在荆州。” “的确,到他发光发亮的时刻了。” 马云騄看向童霏,见她脸上忽然露出自信的笑容,突然发觉眼前的人,远比她想象中更难捉摸。 xxxx 夜里童霏与貂蝉一同赏月,貂蝉做了悉心的打扮,美艳不可方物。 二人对坐在亭中,春月融和,轻柔的月光照着万物,清浅,但明亮。 貂蝉不禁望月兴叹,“多美的月亮啊。” 童霏也点头应是,忽然一阵轻风吹来,一片浮云将皎洁月亮遮住,月光霎时黯淡下来。童霏看向貂蝉,果见她轻皱起了眉头,似乎在为这一景象惋惜不已。 童霏想起了“闭月”的典故,曾在她那个时代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知道真假,如今这情景,倒真似那样了。 于是她笑说:“连月亮见了你都要害羞,不敢与你比美,悄悄躲在云彩后头去了。” 头一次被童霏这样当面夸奖,貂蝉不禁有些羞涩,看惯世事的她,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能因为一个人的一句夸奖就羞红了脸。 童霏伸手去握她的手,双手交握为她暖手,暖完这只,又换另一只。不经意抬头,却见她的脸颊和朱唇一样泛着红光,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格外诱人。 童霏倾身上前,一言不发地吻了上去。 不同于上一回那不带一丝□的吻,貂蝉明显觉察到,那双唇片所传递过来的热度。 温柔而炽热的吻。 貂蝉想要开口阻拦,纵然是她,也羞于被下人见着她们在亭子里有这般亲密举动。 可是喘息的空档,她刚要张口,童霏又突然伸手按住她的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童霏体贴道。手指触及的那双唇瓣那样柔软,方才那一吻的感觉又是那样香滑,童霏按着她的唇,指尖不由得轻轻一颤。 “我们回去吧。”童霏忍住内心的悸动,拉起貂蝉的手朝着貂蝉的房间走去。 月光一路跟在她们身后,越来越浅。 第143章 黑暗中,貂蝉被她这样盯着看得有些心跳加速,连呼吸也变得急促又小心翼翼。 “童霏……”她轻声唤她。这是在知道童霏真正身份以后,貂蝉第一次这样叫她。 童霏撑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黑暗中柔声说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尾音稍微上扬,略带那么一点儿调戏的意味。 暧昧的气氛,瞬时被这一句话打破,貂蝉脸上又现薄怒,想要将她推开。 “你在戏弄我吗?”貂蝉气愤地问道。 童霏在貂蝉看不到的角度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觉得呢?” 貂蝉不回话,别过脸去不看童霏,倒是疏忽地将弱点暴露在了童霏面前。 童霏俯□去将貂蝉抱住,结结实实地抱住,然后低头将鼻尖凑到貂蝉脖颈,深深嗅了一嗅。沉醉道:“好香。” 貂蝉原本还想挣扎,却被童霏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身体一僵。这感觉太不踏实了,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貂蝉有些心慌。从来都是她魅惑别人,何尝为过别人意乱情迷。然而只是这样一句话,从身上这人的口中说出来,却让她忽然失掉力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 童霏压在她身上,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尽力想要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是不是又会因为这一句话,又羞红了脸。方才在亭中,童霏就是因着貂蝉这样的表情而情不自禁。 可是房间光线过于晦暗,根本看不真切。四周弥漫着淡淡的女子香气,童霏仅能从貂蝉身体上的反应来猜测,猜貂蝉紧张了。 为了让貂蝉放松下来,童霏又突然吻上她的唇,轻轻浅浅,不带一丝掠夺,也没有一丝索求。只是温柔地贴近。 貂蝉又瞬间安下心来,身体也软了下来。安静地等待童霏继续下去。 然而童霏就像故意要逗她似地,轻轻亲了这一下后,又没了下文。 “你果然又是在戏弄我。”貂蝉伸手推了推童霏,没有推动。明明应该要感到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童霏的怀里,却突然气不起来了。 童霏诡计得逞,故意笑得轻松,反问道:“那怎么做不是戏弄你?” “你……”貂蝉脸颊又开始发烫,可是被童霏紧紧压在身下,她也挣脱不了,索性放弃挣扎。若是以前,她一早准备好话还击回去,可如今,那些刻薄的话、别扭的话,完全说不出口了。因为女人一旦爱上什么人,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爱她,所以要竭尽所能对她好。何苦再说伤人伤己的话,来令两个人都不痛快呢。 童霏紧贴着她的脸颊,感觉到她体温的升高,于是问道:“怎么又脸红了?” “谁说我脸红了?” “还不承认?”童霏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又道:“都烫成这样了。” 貂蝉不说话,童霏又问:“方才在亭中,你又为什么脸红?”如果说这时候貂蝉脸红害羞,体温升高,又加之心跳加快,可以解释为正被童霏以亲密的姿势压着。那么刚才在亭子里怎么无缘无故就脸红了呢,童霏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呀,不过是称赞了她一句而已。 貂蝉稳住呼吸,回道:“哪有人像你这样夸人的。” “怎么?我说得不对?” “凡人怎生与月亮媲美。” “其他人或许不行,但你可以。”童霏由衷地说道,见貂蝉不说话,又道:“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 赞美的话,貂蝉听过太多了,唯独从童霏口中说出来,是那样中听。旁人说的,她大多都是一笑置之,只有童霏说的,她记在了心里。 “怎么不说话了?”童霏问道。 “难道你要一直说下去?以……这个姿势?”貂蝉轻轻动了动,衣服布料相互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 童霏自嘲道:“我今晚真是话多。”于是也不再说话,沿着唇角吻下去。她的吻细碎地落在貂蝉脖颈上,温柔并且小心翼翼。 貂蝉抬手勾住童霏的颈项,投入地感受着她的温柔。两个人贴得更近,体内的高温,透过衣物传达给彼此。哪怕只是轻薄的春衫,在此时也显得碍事了。 童霏重新吻上貂蝉柔美的双唇,舌尖灵动,侵袭而入。同时搂抱着貂蝉坐起身,打算将所有障碍都卸除。 貂蝉的手十分自然地移到童霏的腰间,准备帮她解下腰带,却被童霏按下。 童霏不舍地离开貂蝉的唇,柔声道:“让我来。” 貂蝉有些迟疑,但还是停下了动作,放松下来,微微挺直了身子,将一切主动权都交给童霏。果然是因为身为女子,才有这般柔情似水吧,才这般体贴心细。哪怕只是极微小的一个细节,却能带给人无限感动。 两个人稍微分开一些距离,借着月光,童霏又细细将她自下而上打量了一遍,衣服的袖口和领口分别绣着繁复的花纹,尤其领口那处的花纹,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那枝蔓错节,仿佛要将人心缠住。一颗心再容不下其他,此时此刻,只全心全意系在眼前人那里。再抬头去看貂蝉的神色,童霏只见她已动情,眼神颇带迷乱,月色下,媚态动人。 未及思考,童霏复又吻了过去。一手探向她的胸前,一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肢,拉向自己。 貂蝉娇喘一声,感觉到胸前那一只手的轻柔按压,身体更觉烧了起来。完全地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在这温柔的抚触中迷失了。 童霏的动作十分轻缓,连亲吻也不带丝毫侵略性,貂蝉只觉得身体慢慢瘫软在她怀中,连何时被褪尽衣衫也未曾察觉,只专注在那满含柔情蜜意的吻和爱抚中。待到再回过神来,发现童霏的身上也未着一物,动作之迅速。 “什么时候……”她半睁着迷醉的双眼,喘息着离开童霏的唇瓣。 “嘘……”童霏轻声制止她继续问下去,又向前含住她的唇,温柔地辗转吮吸。直到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不得不分开喘息片刻。 两个人谁都不急着继续,哪怕心里急切地想要抱紧对方,却都忍着,似乎想更清楚地看着对方,多一些温存,多一些柔情。 从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从未料到会有这样肌肤相亲的一天。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够更坚定这两个人的心意吧。许多意料之外的事,让人惊喜,也更想要珍惜。 童霏看向貂蝉,手指细抚过她的眼角和脸颊。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般,忍不住要触碰,却怕稍一用力,就碎了。 与此同时,貂蝉也没闲着。童霏迷恋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童霏。之前的害羞情绪渐渐消散,暗夜里,她的目光顺着童霏的锁骨慢慢往下。有些肆无忌惮。到最后露出心安的笑容来。 她曾以为自己的一生,是注定居无定所、漂泊无助的一生。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对谁付出真心,在情感上必定无所寄托。一切,都在童霏这里画上了休止符。尽管那样的话,或许任何一个得到她的人都会说,但她不会信。只有童霏说的,她信。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是童霏啊。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童霏敢想,敢做,并且也都做到了,那还有什么事童霏做不到呢。就看童霏想与不想。 在那段彷徨迷茫的时间里,貂蝉无数次幻想自己的将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最终的归宿,是与女子相守。 她更没有想过,与女子亲密,她竟然不会有一丝的不适,反倒极享受地,几乎要沉溺在这温柔里了。 童霏接下来的亲吻,更令她情动,绵密而炽热的吻,自脸颊蔓延至胸口。童霏的吻落在她胸前,尤显得无比珍惜。 柔软的双唇一寸一寸掠过她的肌肤,肌肤细致娇柔,童霏只稍一用力,便留下片片粉红色的印记。 似乎也是在用这些印记来宣告主权一般。 当童霏将她的乳.尖含在口中,一阵酥麻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 “童霏……”她唤她的名字,声线轻柔,媚意横生。轻轻柔柔地,撩拨着童霏的神经,有意无意拨动了童霏的心弦。 童霏不舍松口,仍是将其含在口中,含糊地应一声。 貂蝉又唤一声:“童霏……”语音更加柔媚,童霏听在耳中已觉遍体酥麻。 暂时松开口,埋首在那浑圆饱挺的双峰间,童霏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应一声。 貂蝉却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抱住童霏,带着童霏一起,顺势向床榻倒去。 渴望,更多的温柔。 第144章 月光放肆落在窗沿,透过窗隙洒下一地银白。 风吹动花枝,树影在窗上摇曳,像女子的舞姿,美丽动人。 月光与树影纠缠着,自窗上,到地面,那般痴缠。 就好似童霏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貂蝉,不舍得闭上眼睛,连眨眼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错过美人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童霏喜欢看着她,哪怕是在接吻的时候,也想知道她的反应,而不单单只是从声音和手心的感受来推断。童霏喜欢看她在自己怀中带羞含娇的神情。 貂蝉也望着童霏,媚然地笑,红唇被身上人吻住,整个人都瘫软在床榻,娇喘一声接着一声,在这温柔又霸道的亲吻中又一次迷失,放肆地迎合。 又是一次漫长的亲吻。童霏伏在貂蝉身上重重喘息,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幽香,来自于貂蝉身上,不是什么香料,而是真真切切女子的体香。此时此刻香味更浓,似乎那香味是有生命的一般,会随着貂蝉的情绪而转变。此刻她情动,于是幽香更甚。 “从前你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么?”童霏柔声问着,细碎的吻仍自落在她的粉颈之上。 貂蝉喘息着,轻声答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貂蝉故意不让童霏如愿,轻笑着回答:“假话是——没有。” 童霏被她逗笑,细语道:“我还是想听真话。”张口含住她的耳垂,轻咬着,感受着她胸口急促的起伏。 貂蝉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道:“真话……你都知道还要……问……” “到底有没有呢?” 童霏极尽挑逗地用舌尖轻舔着她的耳廓,热气喷洒在她耳际,惹得她只顾享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其实答案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童霏明知故问,只是想让这一场情.事多一些乐趣,不单单只是为了欲念。 童霏又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什么……”貂蝉虚弱地开口,童霏的撩拨已经不仅仅局限在耳际,手也不安分地在她身体上游走。 “我最喜欢……你的声音,我记得初见时就对你说过,你不应该轻易就开口说话的,你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魅惑么?有多容易让人生出遐思?” 貂蝉不说话,只顾娇笑,用笑声来默认。 “你知道的。”童霏笃定道:“所以你才总要跟我说话。你也一定预料到我们会有这一天,但可能过程不是这样的,有些细节也和你想象的不同。对么?” 貂蝉开口嗔道:“知道你还问。”她抬手抵在童霏胸前,不让童霏再贴着她那样说话。 小手滚烫贴在童霏胸前,到这时也顾不得害羞了,直把童霏也打量个遍。银色月光下,只见眼前人的肌肤几乎与一般女子无异,洁白如玉,在暗室里泛着淡淡一层光晕。触手可及的地方,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着,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手心。而手心里,正握着和自己相同的女子特征。 貂蝉的手就放在那,动也不动,童霏笑着移开她的手,又俯身吻了下去。 貂蝉也顺势揽住童霏光裸的后背,心想着,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会喜欢彼此到这地步呢?纵然见多识广的她,也无法说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情愫。似男女之情,又更甚于男女之情。总之,是让人愉悦的。 错杂的沉重呼吸声中,童霏一手握紧她胸前的饱满,一手在她胸腹间上下滑动,偶尔使坏地滑入两腿间的私密处,蜻蜓点水般停留片刻,总能引得貂蝉一阵娇喘。 那呻.吟声较说话声更加动听,真能夺魄勾魂。童霏险些把持不住,恨不得立时攻城掠地。仅存的理智在此时还是占据了上风,无疑童霏想要完全得到貂蝉,但也提醒着自己不要心急,要让她充分感受到自己的爱意,用女子独特的方式给她留下美好的记忆和享受。 童霏希望,能够让貂蝉由内而外地感到愉悦。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能为这种欢愉感受而雀跃。 貂蝉就这样软在童霏身下,媚态百出。 童霏向下去吮吸她娇美的胸房,月光下,雪白的*娇嫩无比,顶端的凸起在这光线中尤显得红艳动人,胸房一起一伏,甚是勾人。童霏更加小心地爱抚着她,不敢将全部身体重量都加诸在她身上,怕把她压碎了一般。 一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却不停在两腿之间流连着,偶尔在大腿根部多停留一些时候,指尖轻轻在那附近游弋着。又是惹得貂蝉一阵娇笑。 童霏竭尽所能地取悦她,使她放松,令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变得敏感。闻着那诱人的香味,童霏的舌尖一寸一寸滑过她细嫩的肌肤,放在她两腿间的手掌,分明感觉到了湿意。 童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仍在那处流连,敏感的身体接受来自不同部位、不同程度的刺激,使得貂蝉的娇躯一时颤抖不休。 美眸半开半闭,娇啼婉转。心急想要童霏快点令自己体内的热情全部释放,却又有些害羞地不愿直白说出来。 只好对童霏怨念道:“不要……再戏弄我了……” “怎么会?你不喜欢么?” “别这样……”貂蝉几乎要求饶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貂蝉睁开迷蒙的双眼,定定望向她,语气丝毫没有犹豫,干脆利落,“要我。” 童霏内心一阵狂喜,如今她更喜欢这样坦承的貂蝉。童霏不再逗弄她,手掌覆在她两腿间最私密的地带,指尖直奔主题地在缝隙间轻轻滑动。单手撑在她身侧,目光灼热看向貂蝉道:“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貂蝉双腿缠上童霏腰际,带笑轻语,“你今夜的话真多。”声音软绵绵地,柔到极处,也媚到极处。她稍微抬高身体,迎向童霏的指尖。 童霏再没犹豫,手指轻轻滑入她含羞待放的花心中,长驱直入。 初时的不适应还是令得貂蝉惊叫出声,童霏不禁放慢速度,又抚慰一番,用嘴去封住她的嘴。手指被湿润滚烫的温度所包围,童霏不禁心神荡漾,加快速度动作起来。 止不住的呻.吟声,从貂蝉吼间溢出,却尽数被童霏吞入口中。童霏则因着这醉人的娇吟,更加兴起,又加了一根手指,两指并入,在下面用力抽动起来。 貂蝉玉臂伸舒,紧紧搂抱住童霏,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如风中柳絮。 思绪纷乱,只有身体的感受是最真切的,原来女子间的欢乐事,会令自己这般失态,貂蝉在心里忍不住感叹。 脱离开那令人感到窒息的亲吻,貂蝉的呼吸愈加凌乱,破碎的呻.吟声在室内徜徉。她不禁更加用力抱紧童霏。 而童霏得到这样的鼓励,更加卖力地动作起来。直到貂蝉觉得累了,苦苦求饶才肯罢手。 童霏又心细地为彼此擦拭干净,才拥着貂蝉入眠。贪婪地嗅着貂蝉身上的香气,童霏从背后拥住她,薄被轻轻搭在两人的腰间。 貂蝉累极,本意是就此作罢,就在童霏怀里安睡便好。谁知童霏开始还算安分,只将手搭在她腰际,脸颊紧贴着她后颈。但没多久又开始在她颈间和后背细细亲吻起来,手也慢慢爬上她胸前。 貂蝉不予理会,想假装睡着,但童霏的手忽轻忽重地揉搓在她白嫩光滑的胸房上,她忍着不动声色,身体却不受控制。在童霏的爱抚下,胸前的顶端毫无意外地站立起来,呼吸也忍不住加重。 童霏落在她背上的吻又是那样温柔,似乎还是在为着前一次在安抚着她,可是在胸前的那只手又分明还在挑逗着她。 “不要了……”貂蝉终于忍不住开口。 童霏见她没睡着,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起来。薄被从腰间被掀开,才经*的身体又暴露在空气当中,貂蝉不禁双手环胸,不让童霏再刺激那里。却不知童霏的目标根本不在那,早转移了阵地,手掌向下抚去。 “我累了。”貂蝉嗔道。 “真的吗?” “是……”貂蝉的声音都颤抖了,因为她感觉到童霏的指尖又在入口处徘徊了。耐不住撩拨,又有湿意。 童霏坏笑道:“可是……这里告诉我不是。”话音未落,童霏的手指已经轻轻送了进去,柔柔地抽动了几下。 貂蝉紧咬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即使背对着童霏,她也猜到童霏此刻的表情,一定是一脸的得意神情,她才不要让童霏那么轻易就如愿。然而当童霏的舌尖滑过她背部的曲线,加之内里的动作,一声闷闷的呻.吟冲口而出,下.体不由自主地收缩,紧紧地含住童霏的手指。 童霏的笑意更浓,“还不承认吗?方才的坦承哪里去了?” 貂蝉不答话,却也无力反抗,只紧紧吸着童霏的手指不放,不想让童霏继续动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体力透支,再承受不了那样的欢爱,她可不想第二日连床都下不了,倒要叫昭姬妹妹笑话了。 可是在童霏看来,貂蝉不说话,又做出这样的举动,其实是表示欢迎吧。因为她夹得太紧,童霏的手指被紧紧包裹着,说不出的畅快感受。内里被滋润,童霏又轻轻动了起来,待貂蝉兴起,才顶入花心底部…… 作者有话要说:萌主家里断网了,此时她正在很怨念的蹲在墙角画圈圈诅咒网络。所以我代替她发文,她会想念大家的,然后还是她的那句老话,不留言的孩子都是坏银~~ 第145章 貂蝉听了大羞,身子在童霏怀中不安分地扭动起来,试图把童霏的手挤出自己的身体,可是时间太久,内里有些干涩,她这一动,不免疼了起来。 “别动……”童霏柔声提醒她。 貂蝉又羞又怒,“那你快点拿出来。” 童霏点头应着,却也不敢妄动,怕再次弄疼她。试探性地曲了曲指头,貂蝉便轻声叫痛。 “你也别再动了……”貂蝉道。 “这样正好,正好再多睡一会儿。”童霏说完又闭起眼睛。 貂蝉也闭起眼睛,可是童霏的手还在她体内,她怎么能睡着呢。就算童霏听话地没再动。貂蝉深吸口气,犹豫道:“不然……还是先拿出来吧……” 童霏没答话,却是突然将脸贴近她胸前,开始亲吻。 貂蝉心慌,忙抬手抵住童霏肩头,“别……”童霏是又来了兴致想要继续昨晚的温存么?这人怎么还不肯放过自己。 “不然怎么拿出来?”童霏仰头反问道,唇角又扬起似有若无的笑。 貂蝉一时语塞,只得由着童霏挑弄。 不一会儿,童霏感觉到两人身体相连的地方渐渐透出湿意,才小心地轻轻动了动手指,怎料越动陷入越深…… 童霏本意也并非如此,但,情难自禁。童霏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嗅着貂蝉的体香,陷入到情.欲当中,无法自拔…… 连阳光也感到羞涩了,遮遮掩掩躲到树丛后、叶片间,只偶尔偷偷向屋内望一眼。 人生得意,须尽欢。 xxxx 郭嘉病重去世,曹操悲怆不已。曹操惜才爱才,最不愿见的就是这场景。尤其那个人是郭嘉,更加令人痛心。由于郭嘉的离世,曹操南下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这期间曹植仍不安生,常与杨修等人为伍,不思进取,终日玩乐。曹操一怒之下下令斩杀杨修。他喜欢聪明人,却不喜欢别人总是自作聪明。 伤痛不仅要靠时间来修复,也要靠战争来抚慰。春天还没过完的时候,曹操便下令夏侯惇领兵攻打荆州刘表。 刘备事先收到童霏的提醒,早就提防着曹操的这一举动,虽也在尽力抵抗,却频频后退。一个月以后,刘表病死,其子率兵向曹操投诚。刘备则按照诸葛亮的计划,向童霏属地撤退。夏侯惇看出苗头,随即报告给曹操。曹操也知道童霏与刘备私下结盟的事情,但看后来刘备还是去投奔了刘表,便猜测此次童霏不会再保全刘备,却没想到童霏不仅收留了刘备,还亲自领兵出征牵制夏侯惇的部队。曹操还不想这么快与童霏决裂,迫于压力,只好艰难做下决定。 两军对阵,夏侯惇看向远处那银甲红袍的小将,不由眉头凝结。这一次再见,这人又较之前成长了不少。只是不知,武艺又精进多少,他要亲自去会一会。 夏侯惇一出阵,童霏那里也跃跃欲试了。 马云騄在她身侧说道:“你放心去吧,后面交给我。” 童霏闻言转头对她微笑,二话不说打马上前。 “夏侯将军。”童霏来到夏侯惇近前,视线轻扫过他脸上的眼罩,率先客气道。 夏侯惇回道:“赵将军。看来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了,将军可是让主公煞费苦心。” 童霏笑答:“蒙丞相大人错爱,我赵子龙从来只为兄弟而活。” “既然如此,请出招吧。” “将军请。” 夏侯惇也不再客气,举枪攻来。童霏也使出看家本领全力迎战,二人你来我往数十回合,难分胜负。夏侯惇见讨不到任何便宜,便调转马头,他身后部队随即一涌而上。童霏也不追也不后退,因为马云騄也已带兵来接应。 马云騄打马来到童霏身边,方才那二人交战,险象环生。她不禁关心道:“没事吧?” 童霏长吁一口气,“没事,他也没有讨到便宜。” 面对汹涌而来的敌兵,马云騄又道:“我可以将背后交给你吗?”语音凛冽,不容置疑。 童霏干脆地答道:“当然。” 相视一笑。两人并肩又迅速投入到战争中去。此次童霏带了马家兄妹前来,加之刘备三兄弟一同抗敌,夏侯惇虽然准备充足,但应战也难免吃力。尤其,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已经投降的刘表余部,居然反过来攻打他了。 腹背受敌,实在不该恋战,夏侯惇只好下令撤军。 其实刘备在荆州的这些日子,确实没少做功课。而且是连刘表也蒙在鼓里。那一干将领早和刘备达成协议,为的就是今天。 童霏的兵马便越追越紧,夏侯惇的兵马便愈逃愈乱。这一战,童霏大获全胜,斩获得对方兵将约一万五千人。夏侯惇部队元气大伤。 而后又一鼓作气追将下去,直将夏侯惇几乎驱赶出荆州地界。夏侯惇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准备整兵再战,却接到曹操要暂时放弃荆州的命令。 战争稍微得到缓和,童霏也趁机做好更多方面的准备。 夜里更鼓响过三遍,童霏还在与诸葛亮等人议事。诸葛亮言说此时不要急于攻打夏侯惇,要耐心等待时机。有人提出反对,怕曹操率大军来攻。 “不知军师所说的时机是什么?”童霏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不知道诸葛亮是否与她想到一处去了。 “眼下亮也不甚肯定,但再打下去,难保不两败俱伤,到时恐怕要令旁人受益。”他显然也不十分笃定。 然而他的不确定,也令众人忧心不已。 “曹操南下,有人比我们更加担忧,所以众位尽管耐心等待,有人会先坐不住的。”月英开口道。 众人一时俱都望向她,只见露在薄纱外面的那一双眼睛,目光坚定,没有丝毫迟疑。 她指的是江东孙家。 贾诩一时也没了主意,这话在理,但与曹操军队交战近一月,孙权那里可是半点动静没有,一直在坐山观虎斗。贾诩也不确定孙权是否要出手,他很能理解诸葛亮的心思。所以如今看来,月英姑娘似乎比军师更加有信心。 “是否应该派人出使孙吴呢?”贾诩上前问道。 童霏沉吟片刻,回道:“不必。正如军师和月英小姐所说,此时是拼耐心的时候,谁先按捺不住,就是失了先机。恐怕孙家正等着我们先动呢。” 退一步来说,曹操一早计划南下,中途与童霏发生争斗是在意料之外的。就算童霏不在这时取了荆州,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反倒如果让夏侯惇占了荆州,孙家就危险了。 当然,童霏大可以不必抢荆州,但这也是为实现战略目的而为之的事情。不这样,孙权怎么能看到她的实力? 童霏见夜已深,只好又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安歇吧,明日再议。” 待到众人退出帐中,童霏也走了出去,望向远处众人的背影,就见走在最后的,正是跟随刘备的庞统。 庞统走得缓慢,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更是放缓了脚步,而后忽然转身,迎向童霏的目光道:“子龙,别来无恙。” 童霏笑着走近他,笑道:“士元兄,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一时间,二人低声笑了起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也未多停留片刻,童霏拍了拍庞统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只轻声道了一句:“多谢。” 是的,如果没有庞统的从旁协助,即便刘备惯会收买人心,也绝不会将此事做得这样完美。童霏一早认识庞统,这是连诸葛亮也不知道的秘密。这件事,只有童霏和张辽两个人知道。当初童霏与张辽去襄阳请诸葛亮出山之前,已经见过庞统。庞统与童霏一拍即合,却婉拒了童霏的要求,他道有诸葛亮一人在童霏身边足以,他要以别种方式来相助童霏。 所以那时,听说诸葛亮向刘备推荐了庞统,童霏会露出笑容,也明白了有些时候,庞统要比诸葛亮棋高一着。 “这几日应当会有好消息。”庞统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二人便分道扬镳。 童霏仰望天上的明月,脸上的笑容愈演愈烈。过些日子,这世间又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146章 她合起妆奁,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微风扑面而来,她倚着门久久伫立。屋外阳光明媚,百花齐放,风光无限好。明明是喜人的风景,她却也高兴不起来。 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到如今,她仍然在思念着童霏。哪怕已经认命似的不想知道童霏的消息,却抑制不住内心难以排遣的相思。 “倩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自远处的一声呼唤,蓦地惊醒了乔倩,只是定睛看过去,却不是童霏。原是练师,她险些忘记了,私下里,练师也和香儿一样,这样叫她。 “练师?你怎么有空来这?”她一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练师的问题,于是又道:“我见今日天气不错,出来看看风景。” 练师心直也没多想,只说:“是……夫人说几日没见着你了,又不好常来打扰,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过来看看。”练师结结巴巴地解释着,眼神飘忽不敢看乔倩,总怕乔倩从中看出些什么似的。 乔倩立刻会意,回道:“我也正要去看姐姐呢,你来得正好。”她看练师这模样,心中不由感慨,练师正是花样的年纪,本该如香儿般养尊处优地过活,却因为……那不能告人的心思,让自己这般辛苦。 想一想,这条路却也是十分磨砺人的。就像她自己,早前那一颗玲珑剔透的玻璃心,在经过这些纷纷扰扰之后,也在攸忽之间变得坚强了起来。 如果注定要以这种方式成长,也未尝不是好事。 “姐姐闲时喜欢做女红,你怎么不去向她讨个帕子?”乔倩转身关门,故意不去看练师此时的表情,尽管她猜测练师一定是极难为情的。 练师脸红了一阵,才镇定下来,幸好乔倩转过身去,否则又要有多余的担心了。练师解释道:“练师不过是大小姐身边的小小侍卫,哪里敢让夫人为我操劳。” “也许她不介意呢。” 练师愣了片刻,没敢接话。 “不然……我替你说说?” 练师慌忙道:“不敢不敢……” 乔倩不听她的,抬脚就往外走,练师只好默默跟在一边。 沿途乔倩的嘴也没闲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练师说话。练师忙于应付,被逗得冷汗直流。这期间乔倩也说了不少乔莹的喜好,练师心中欢喜,并且都暗暗记了下来,但嘴上也不敢接话。 直到来到乔莹院中,练师才停下脚步,问道:“倩姐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乔倩也站定,回身看向眼前的戎装少女,淡雅地笑,“你会陪着她,不是么?” 练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避,她转移话题道:“我就送到这里吧,忽然想起还有些急事……” 乔倩也不再为难她,笑道:“记得我说的话。” 待到目送练师离去,乔倩才笑着摇一摇头走进乔莹的房间。 乔莹见到妹妹来,面露欣喜,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上去,拉过她的手说:“妹妹今日怎么得空?没和公瑾去看花么?” “本来倒也要去看的,但听说姐姐挂念我,于是就过来看看姐姐。”乔倩笑道。 “听……谁说的?”乔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表现得这样不自然。 乔倩故作镇定地答道:“练师呀,她不是刚从你这走的么?” “她……的确来过。”乔莹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变化,也开始对关于练师的话题躲躲闪闪。 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乔倩看在眼里,又道:“我就是来的路上刚巧碰见她了。” 乔莹没接话,而是拉着乔倩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关切道:“几日不见,怎么觉得妹妹又清减了不少。” “不过是衣裳薄了些,倒是姐姐,才是真正清减了。”乔倩叹息一声。这样的生活也不知何日是个头。她了解乔莹,如果不喜欢一个人,是断然不会给人错误的信息和暗示。但若要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表露得那样明显,有时会显得违心。 尤其是在这样一种境况下,想要乔莹接受练师,恐怕很难。即便是日久生情,即便是两情相悦,都太难。倒也不是无法认同女子之间的感情,只是越陷入,越难下决心。因为想得多,便会食欲不振,身子清减也在所难免。 “好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快去和公瑾看花吧。”乔莹急着让乔倩走,因为不知道她一会儿又要问出什么来。总觉得会一不小心就被妹妹发现了什么,虽然她也并非真的想要隐瞒,却也不愿意面对。有时候会觉得,雾里看花好过月朗星稀。 “姐姐没听说么?公瑾近来很忙,哪里有时间陪我看花,我方才不过是逗姐姐。”乔倩好笑道。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么?香儿她们没提过。” 乔倩随口道:“听公瑾说,他近期要去拜访在荆州的刘皇叔和赵云将军,听闻那边又起战事。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没有多说,我对时局又不是很清楚,便也没有细问。” 乔莹沉默了片刻,心虚道:“你方才说刘皇叔和谁?” “赵云将军。听说在北方一带很有名气。” 乔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不好看。如果刚才是因为羞涩而遮遮掩掩得不自然,那现在是完全被这话惊诧到脸色发白。 “怎么了?姐姐也听说过他?” 乔莹慌忙摇一摇头,是那个赵云么?只是同名同姓的吧?要不要跟乔倩提起? xxxx 昭姬已经习惯童霏的离开,二人成亲已久,似乎总是聚少离多。但昭姬不怨她,既然童霏以男子的身份存活于世,她就必须要担负应当担负的责任。她们都明白,这些目前都是没办法放下的东西。所以昭姬能做的,只是默默在背后支持着她,做她背后的女人。 貂蝉起初不能理解,但渐渐地,也加入了昭姬的行列。 “妹妹怎么从来不给她写家书?我看就连普通士兵的妻子都会给夫君寄一封家书,就算不会写字也要求人写一封寄去,缘何妹妹从来不写?不想她么?”貂蝉停下笔问道。这几日她与昭姬练字,正写到“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昭姬也搁了笔,认真答道:“前方战事本就恼人,何苦再写信扰她,不若不写。” “妹妹是想令她没有后顾之忧?殊不知写信过去亲自告知,才真正令她没有后顾之忧吧。” 昭姬一怔,又道:“难道家书不会增重思乡的情绪么?她每日要处理那么多事情……我怕……”她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了,从前只想着不令童霏分心,所以几乎不写家书。 “我倒以为见到家书,她的思乡情切才能得到安慰。” “所以她也不写,是与我相同的原因么……”昭姬自言自语道。若非貂蝉提起,她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静静等待了。 貂蝉道:“妹妹也很想她对吧?” 昭姬没答话,只含羞地低了低头,问道:“写些什么好呢?” 貂蝉想了一想,回道:“我来说,妹妹来执笔,我替妹妹研磨。”说罢动起手来细细研磨。 昭姬便率先写下“夫君”二字,停顿了一下,又写到“见字如晤”。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貂蝉念道。 “……” “写呀。” “这恐怕是姐姐的心思吧。”昭姬轻笑起来。 貂蝉脸上染上红晕,笑道:“我是替妹妹说出了心里话才对。” 昭姬遂落笔——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貂蝉姐姐时常念起夫君,遂催促昭姬提笔…… “我还没说完,你写那么快做什么……”貂蝉方才羞涩转头看向别处,再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却见昭姬写下她没说过的话,又嗔道:“我没说这句话。” 昭姬道:“我也只是替姐姐说出了心里话呀。” 貂蝉也不和她争辩,两人就在说笑间完成了这一封情意沉甸甸的家书。然后各自在心中想象着童霏收到这一封信时候的反应。应当是会开心的吧。 前方也不断传来消息,她们虽然知道童霏一切安好,却也仍然不能心安。很多时候,她们会羡慕马云騄能够陪着童霏一同出征,而她们,除了让童霏没有后顾之忧,什么也做不了。 写完家书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一个握着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另一个则干脆望向窗外失神。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特别想她…… 第147章 庞统一直在旁默不作声,他可是半点儿消息没向刘备透露。自从上次襄阳一别,他与童霏也是首次重逢,这期间,他二人也未有书信往来,可以说也未互通过消息,而事情又都按照两人当初预想的在演变。庞统心折童霏的高瞻远瞩,童霏暗赞他的神机妙算。不知内情的人,完全不会以为这二人有什么交集。 就连诸葛亮也未曾在意,只帮助童霏分析此时的境况。之前的会议上,月英提起过,有人会比他们先要坐不住,所以童霏认同了诸葛亮按兵不动的提议。于是此时听说孙家派周瑜前来,想必也是想要表现出对于刘备和童霏的尊重,也一定不是坏事。 对于周瑜的名字,诸葛亮并不感到陌生,虽然他也才出山没多久,但那之前,对于天下大势他也颇为关注。周瑜的名字,一直伴随着孙策而常常被人提起。其威名更甚于如今孙家的当家人,听闻就连吴侯孙权也要在军事决定上仰仗周瑜。可见周瑜绝对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 更令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字,也经常被同时提起。与庞统不同,庞统的学识诸葛亮也有所见识,所以当初才将他推荐给刘备。但是周瑜,诸葛亮一直只是听说,未曾见过,于是这一次,他比任何人都期待见到周瑜。 但在童霏看来,她也期待见到周瑜,只是她在意的却是周瑜的身份。不是江东的大都督、不是孙策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是,乔倩的夫君。 xxxx 天气渐渐热起来,曹操与童霏经由这一役,从前休战的约定也彻底废除。然而曹操没有继续下令攻打荆州,他也怕有人坐收渔翁之利。双方僵持着,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周瑜就在这两方僵持的时刻,主动向孙权提起要去拜访赵云和刘备的计划。孙权斟酌再三,他的确有机会坐山观虎斗,然而曹操为人狡猾,万一又与赵云联合起来,那么自己在江东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倒不如听了周瑜的意见,抢占先机。 周瑜初踏入童霏的军营,便感觉到了压力,再忆起早前听闻的关于赵云将军的铁血手腕,不禁怀疑,他所要拜见的人,是否是个极难相处的人。 沿途经过整齐排列的营帐,路过迎风招展的旌旗,在巡逻士兵谨慎探寻的目光中走过,一直到达主帅帐中,周瑜更觉不能放松。即使眼前面对的是微笑着坐在正位的年轻将军。 “周公瑾见过赵将军,并代我家主公向将军问好。”周瑜略微低下头去,向童霏拱手道。 童霏仍然微笑,回道:“周都督不必多礼,稍后也请向吴侯转达我的问候。”转头对左右吩咐道:“给周都督看座。”眼前是个谦逊有礼的青年才俊,笑容温和、体态俊逸。外表可与乔倩相配。童霏在心中这样评价。 周瑜却没有马上坐下,试探性望向刘备,笑道:“这一位想必就是刘皇叔吧,久仰。” 刘备也笑着跟他招呼,寒暄着落座。 童霏命人奉茶,周瑜端起茶碗轻呷一口,便急于说明此行的目的。 他道:“不知道赵将军和皇叔是否收到消息,曹操以陛下之名令吴侯派遣质子入京。” 童霏心里有数,但面上佯装不知,神色凝重道:“竟有此事。” 刘备倒是听闻过,但见童霏如此回答,也道:“倒是有所耳闻,原来竟是真的?” 周瑜叹息道:“吴侯虽已成家,但并无子嗣可以送去京城,如果要送,只能送其兄长的子嗣。”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按下心底的忧伤,继续说道:“然而兄长已故,吴侯又怎能将其子送入虎口。” 童霏和刘备也一齐叹息起来,露出同情的神色。所以曹操是以此事为借口南下的吧。 周瑜整理好心情,又说道:“公瑾此次前来,正是代主公诚心邀请二位前往建业做客。共谋大事。” 所谓大事,不过是联合抗曹。 刘备疑心病又犯,在这个节骨眼上,孙权不选择曹操反而选择他们,不得不让人怀疑。刘备装傻道:“不知周都督所说的大事是何事,还请明示。” 周瑜也不闪躲,直接答道:“吴侯希望能与二位合作反击曹操。曹操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成为天下诸侯讨伐他的理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童霏不急着回答,而刘备是没有权利回答他什么。刘备偷看童霏的神色,见她不动声色,只低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好揣测是答不答应,只好也低下头去佯装思考的样子。 正在此时,帐外有士兵来报,言说军师有要事求见大将军。童霏即刻出了营帐。 帘子掀起的瞬间,周瑜顺势朝外面看去,就见帐门外一玉冠男子静立在侧,也正抬眼向里面看来。二人视线有片刻的接触,又被帘子阻隔开来。 周瑜继续与刘备攀谈,他常年在南方,并不十分了解北方的形势,更不了解其实刘备也早已归顺童霏。他只道是那二人已经结为同盟,所以趁着童霏不在的时候,竭力游说刘备。刘备听他奉承,自然喜乐,然而也只是表面赞同而已,实际要怎样做,他也要听取童霏的意见。 诸葛亮在帐外对童霏耳语道:“帐中坐着的那一位,可是周瑜?” “正是,军师是否想见?稍后可为你引荐。” “不。亮来此不是为了见他。” “难道夏侯惇部队有所动作?” 诸葛亮摇一摇头,“此前一战,曹军损耗不少,不会轻举妄动。亮来此,正是要问将军那周瑜前来的目的。” 童霏答道:“方才他向我提出联合抗曹。” “将军可有答应?” “正在思索之际,军师就来了。” “甚好。”诸葛亮松一口气,“方才我与月英小姐议论起此事,也猜到周瑜来此的目的或许是为了联盟。所以将军不要答应得那么快。” 童霏沉默片刻,诸葛亮又道:“此时曹操不能妄动我军,却也不影响他南下的计划,孙家比我们想象中还要急切地促成此事。” 童霏即刻笑着点头,诸葛亮想要来一招欲擒故纵。 “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军师当真不去会一会那周公瑾?” “不了。” 童霏于是转身回了帐中,恢复了微笑的神情,对周瑜说道:“此事我还需多思虑几日方可做下决定,还请都督和吴侯容我几日。” 周瑜听她这样说,了然地点点头,视线却是落在刘备处。 刘备却是望向童霏,附和道:“赵将军说的不错,此事关系重大,三言两语未必说得清楚,理应深思熟虑才行。” 周瑜面露难色,预料到赵云这个人很难说服,却没料到方才自己与刘备谈得那样融洽,到最后,刘备却也是这番说辞。 童霏继续微笑,“都督若无事,何不在此地多停留几日?” 周瑜忙赔笑道:“公瑾还要向吴侯回复,改日再来拜访。” 童霏也就不再和他客气,笑着送他出账。果然叫诸葛亮说中,周瑜的脸色并不好看,似乎心急回去向孙权报告一般,已然知道童霏的意思,便片刻也不想多留。 刘备见周瑜离开,才问童霏,“将军为何要拒绝他?早前不是也料到会如此了么?我以为将军已经考虑好了才对。”刘备觉得有些惋惜,如果能和孙权合作,再好不过,既可解眼前危机,又能打击曹操。说实话,方才周瑜与他的一番交谈,对他也有一定的影响。 童霏挑眉,看向刘备,“皇叔以为我真的要拒绝么?” “那……”刘备这才转过弯来。遂笑而不语。只凭一个周瑜,就令他二人动身前往建业,未免显得他们过于心急了。 童霏没再说话,出神地继续想她的事情。这般刁难,周瑜仍不怒不怨,倒不是她最初预料的那般狂傲和心胸狭窄,若不是本性就如他的笑容那般温和淳厚,便只能说是城府太深,让人看不透。但无论是哪一种,作为嫁给她的女子来说,都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这一点童霏深信不疑。 所以,乔倩……应当如传闻中一样,过得很幸福吧…… 天气有些炎热,闷沉沉没有一丝风。周瑜来到帐外,总算松一口气,却也无奈地摇了摇头。本以为这事他亲自出马,必定谈妥,谁料那赵云将军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应付。太小心谨慎了。 阳光有些刺眼,他稍微眯起双眼,刚走出几步,却见不远处的阴影中,一个男子的背影。好似方才帘子掀起的那刻见到的那人。 周瑜继续向前走出几步,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意外地再一次相遇。 这就是传说中赵云的军师么?是否也是像传说中一样的人物呢?周瑜不禁上下打量起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周都督怎么这么急着走?亮还未曾请教过都督。”诸葛亮说着,笑着朝他走近几步。 周瑜原本因为事情失利而愁云满面,却在这时,忽然露出惯有的温润的笑容。也笑着回道:“请教不敢当,公瑾也希望有机会与诸葛先生切磋一二,只无奈有公务在身,他日江东再见。” 诸葛亮但笑不语。能够成为他的对手的人,果然应当有这般自信才行。 在阳光的缝隙里,那二人对视片刻,唇角不约而同扬起一丝挑衅似的笑容来。 第148章 孙权以为童霏是极骄傲的人,前一次只派了周瑜前来,令童霏觉得他们没有诚意。于是这一次他亲自前往,只为显示自己的诚心实意。他确实没有别的出路,否则也不会放低身段,来和这二人谈合作的事宜。和曹操打仗,他们吃过太多太多亏,他深刻意识到,仅凭一己之力,完全没办法令曹操挫败。但是眼前这个年轻将军不同,曹操敬他却也怕他。 孙权与童霏恳谈,丝毫没有吴侯的架子,二人相谈甚欢。 童霏带着孙权去参观士兵操练,孙权部队以水师见长,见着童霏的骑兵,不禁啧啧称奇,想要促成合作的愿望更加迫切。 之后童霏亲自将他送入军帐安顿,“请吴侯在此稍事休息,夜里一同饮宴。” “赵将军客气了。”孙权笑道。 二人道别,童霏也准备回帐中休息。 部队扎营在山脚,背山面水,占尽地利,若对面的敌人有何风吹草动,都能先一步获悉。 童霏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这片美景。初期是忙于作战,无暇观赏;后来是与夏侯惇对峙,无心观赏。 直到孙权亲自造访,她才稍微有了闲情逸致。也是初步和孙权建立了沟通以后,她才有时间停下脚步,看一看周围的水光山色。 看远山近树,叠嶂尽翠。 阳光洒下来,笼罩着眼前的一切,俱都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童霏不禁微笑起来。 良久,她收回视线准备继续前行,却突然看见远处山坡上,站立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不是哪个士兵在那里站岗,也不是哪位将军在那处望风。原是马云騄正面向着山体站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此次出征,童霏本以为将会不可避免地与马云騄同寝。按照旁人对她的了解,不这样做,定会引来人们的怀疑。尤其此次马超也随行而来,童霏若不这么做,马超会疑心自己的妹妹受到冷落。尽管这是事实。 童霏也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让马云騄睡床,她打地铺。但却没料到,最后极力反对这件事的人,却是马云騄。 “此乃军中大忌!”童霏还清楚记得她当时说的这句话。 她屡次成全童霏,童霏却好像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战场上,她二人曾将背后交给彼此,并肩作战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除了生死攸关的情况外,其他时候,她二人未免显得有些生分了。 未多加思索,童霏已经迈步朝着马云騄走去。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童霏走到她身后问道。 马云騄没有回头,坦然道:“出来吹吹风。” 童霏见她一直低着头看着草地,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又问:“在看什么?” “看花。” “花?”童霏四下环顾,到处是错杂纠缠的野草,哪里有花?于是又往马云騄身边走近几步。 马云騄突然叫住童霏,抬手横在童霏身前,“别动!别再往前了!” 童霏及时收住脚步,再向脚下看去,只见草丛里夹着一朵淡黄淡黄的小花,不仔细看,倒会以为是枯草。童霏缓缓将脚落在别处,绕过那一朵花。如果不是马云騄及时喊她,恐怕就要被她踩坏了。 童霏又仔细看向近处这草地,居然只有这一朵花。不禁又看向马云騄,心道这人是有多细心才发现这朵小花的呢? “你一直在看它?”童霏惊讶道。不过是路边常见的不知名的小花,有什么好看呢。 马云騄笑笑,“虽然它并不起眼,虽然也并不美丽,但它也还是花,与周围的杂草相比,它是最特殊的存在。” 童霏笑着,没有说话。 马云騄忽然转头看向童霏,似是极严肃地问道:“你在笑话我对不对?你觉得这没有什么好看。”说完她又自嘲地笑起来,“让你见笑了,我自幼在军中长大,不像别人家的小姐养在深闺,又长年随父兄征战,所以每次见到花,都会觉得欣喜。哪怕,只是这样渺小的一朵。” 童霏被这话惊呆,看向马云騄的眼神不禁更加柔和起来,笑道:“听说吴侯府上一到夏天就像是百花盛会一般,各式各样的花开满枝头,令人流连忘返。此次去建业回访,你也随我一同去吧。” 马云騄未有迟疑,直爽地回道:“好。”脸上露出开怀的笑容来。 而后她二人肩并肩站着,一齐低着头也没再说话。虽然童霏还是觉得这花没什么好看,却不自觉地,想陪着马云騄多站一会儿。 xxxx 夜里招待孙权饮宴,因行军在外,便以茶代酒。 孙权再次对童霏诚心相邀,“赵将军的骑兵,实令本侯大开眼界,也欢迎赵将军和刘皇叔来吴地观看我水师演武。”明里是向那二人相邀,实际却是在对童霏一个人说。虽然他也不清楚刘备和童霏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但从周瑜回馈给他的情报来看,至少这时的刘备凡事都要看童霏几分眼色。 童霏只笑着,向孙权举杯道:“吴侯一再相邀,子龙焉有再推辞之理。还请吴侯在此多留两日,今日只是见了骑兵,子龙还有精锐要展示给吴侯。”面对孙权的夸赞,童霏丝毫不客气,尽数收下,因为她当得起,她的部下也当得起。 “如此甚好。”孙权也正有此意。原本他是奔着刘备的贤德名声而来,但仅短短一日的接触,那赵云的行事作风,已经几乎将刘备的光芒掩盖。 童霏又举杯示意在座列为向孙权敬茶。这一次饮宴,没有设置主位,童霏与马云騄同席,对面则是孙权、刘备等人。童霏这里诸葛亮、月英等人分列次席。 孙权饮茶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马云騄。想起他早前收集到的情报,说当初马超为了笼络赵云,所以将妹妹嫁给赵云。虽然是政治婚姻,但好歹门当户对,于女子来说,也算嫁得好了。他家中也有个妹妹待字闺中,也是时候为妹妹操心操心婚事了。然而放眼天下的英雄才俊,能配的起他的香儿的,还真没有几个。 童霏又与孙权闲谈起来,“吴侯此次前来,为何没有带周都督同行?”童霏想见到周瑜,因为如今周瑜才是乔倩最亲密的人,尽管她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还会泛酸,却还是想见周瑜。她觉得,那样她就会感觉离乔倩很近了。她或许可以从周瑜身上的细微动作表情和言语,观察到有关乔倩的蛛丝马迹。 从前的错过,一直令她心有戚戚。 “公瑾先行回建业,为迎接将军和刘皇叔做好准备。”孙权笑答。 童霏也笑了起来,“吴侯原是对此行成竹在胸。” 孙权也附和地笑道:“将军对本侯的到访又何尝不是早有先见?” 一时间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在一连串的笑声中,诸葛亮却微微蹙眉。他也奇怪为何不见周瑜的身影,按理说周瑜应该还在荆州地界等着孙权一同来才对。他想了一想,忽然释然了。当日周瑜离开之际,曾说过“他日江东再见。” 他们都明白结盟的事情该是万无一失,只不过有些表面功夫还要做足。那周公瑾果然不是徒有虚名。他又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不知不觉间将那茶当作酒一般浅酌起来。 月英在旁不禁无奈摇头道:“你似乎特别在意那位周都督。” 诸葛亮怔了怔才回过神来,轻笑道:“亮本非好胜之人,但经过上次匆匆一见,却突然生出想要和他一决高下的想法来。” “分出高下又如何?” “如此……”诸葛亮其实也没有想明白,只是冲动地突发奇想罢了。片刻后,他又道:“你说的对,分出高下也未必能如何。”为在坊间的声望?让所有人再提起他们的时候,总要再添一句,譬如诸葛亮在谋略上更胜周瑜一筹这样的话? 不。诸葛亮对这些也不甚在意。 “有才学的人,我们都见过不少,在某些方面,无论是你还是士元,甚至于将军,都在我之上。我也不清楚为何单单对那周瑜特别在意,或许是因为上一次,那个挑衅的笑容吧。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诸葛亮说道。 月英没再言语,只低头继续听着童霏和孙权等人说话。坐在她身旁的诸葛亮,已经不是她从前所认识的那个人了。尽管他自己没有感觉到变化,可月英作为旁观者,却看在眼里。除了为将军谋划一切,除了积累才学,诸葛亮也终于有了另一样在意的不是么? 反观自己,月英也会心生疑问,参与到这些事情中的自己,是不是也变得不一样了呢? 第149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变得有野心了。 诸葛亮和月英对童霏的变化感到喜悦,这是他们乐于看到的。要想真正有所作为,当然不能仅仅只靠北方那一片属地,拓展版图从来都是诸侯征战的首要目的。 晚饭后下了一阵雨,闷热的天气得到一些缓解。 童霏独自步出帐外,抬头仰望低垂的夜幕。阴沉沉一片,只偶尔见到一两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 营内的火把渐渐亮了起来,士兵们继续警觉地四处巡逻。童霏还在出神地发呆。前两日收到昭姬和貂蝉写来的家书,那字是昭姬写的不错,但那字里行间又到处透着貂蝉的语气。她们很想念她,她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她身处这个位置,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比如和喜欢的人镇日缠绵。 “唉——”她忽然叹息出声。 因为她忽然又想起,这一次去建业,不知道会不会见到乔倩。重逢的时候她应该要怎么办呢?假装陌生人一样?还是笑着向乔倩问好? 不知道再见到底会是怎样一种光景。童霏心里的感受复杂难言。 若说不见,单只听说乔倩过的好,那她也可以不去想。一旦有可能相见,就似着了魔似的,埋藏在心里的感觉疯长。 她叹息着低头,隐约看见了什么,又弯腰去看,果真见周围地上开着许多小花,应是淡黄淡黄的那种野花,在夜里看上去却有些发白。 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又笑出了声来。想起马云騄说过,见着这样的花会内心欣喜。当时她不以为意,谁知此刻,当自己为心事烦恼,低头忽见这样一朵朵努力开放的小花,也会觉得烦恼有所缓解。 身后传来单薄的脚步声,童霏立时回过头去,见着来人是马云騄,不禁对着她微笑起来。 马云騄看童霏无缘无故对自己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尴尬地开口道:“我正在附近巡逻,听见有人不住地唉声叹气,没过多久,又听见笑声,还以为是谁在说梦话呢。没想到却是……夫君……你……” 马云騄急忙收声,她对于这样的称呼也还感到十分陌生。两人名义上虽是夫妻,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这样的称呼,也只是为了不引起旁人的疑心,做做样子。因为好些次就连马超都问她为何私下还称呼童霏为“将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夫妻不和一类的。 童霏也尴尬地咳了几声,待到经过附近的士兵走得远了,才说道:“方才想起了一些烦心事,所以叹气。但看见这些花,又觉得好多了。”说着,伸手指了指地上那白花花的一片。 马云騄也急忙倾身去看,在暗夜里露出欢喜的笑容来,童霏却没看见。 “你在为去建业的事心烦吗?” 童霏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马云騄却只当她是默认,又道:“我们就这样前去会不会有危险?我总觉得心里有些慌。” 童霏道:“你是怕孙权假意与我联合,将我骗到建业,再对我不利?” 马云騄点点头,虽然她相信眼前这个人的所有决策,但担心总会是有的。 童霏安慰她,“孙权不会这么做,就算他抓了我交给曹操,也得不到半点好处,曹操一样会南下。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马云騄又点点头,“是我多虑了。” “你在为我担心?” “当然会担心,若你有什么事,我可是要守寡了。”马云騄一说完,突然脸一红。 童霏大笑起来。马云騄的脸更红了,幸好是夜里,童霏看不见。 “许是这几日天气太热,人有些不舒服,说话有些辞不达意。”马云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果然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说话也欠考虑了吧。每到这个时候,马云騄都会恨自己是女子。 童霏听了,心细地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忙道:“我替你巡夜吧,这几日辛苦你了,正巧我也睡不着。” “可是……” “别可是了,你方才不是叫了我一句夫君么,为了这个称呼,我也理应代你巡夜。”童霏没有说破,不想显得自己那么婆妈,事实上她很清楚女子来月事的那几天有多难受,尤其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她碍于身份的秘密,再痛再难受也要忍着,可是马云騄可以不必这样辛苦。 其实马云騄嫁给童霏以后,也完全可以像昭姬和貂蝉一样留在家里,可是她从小就在军营呆惯了,不让她接触这些,她反倒会不适应。 马云騄红着脸,应承了下来。 天上的乌云有些散了,越来越多的星星出现在夜空里,眼睛一眨一眨地,清楚地旁观着这世界。 xxxx 越是靠近建业,见到的花越多,沿途马云騄的唇角一直扬着淡淡的笑容。 童霏偶尔看她,也不说话,连日来的不安,也似乎因着沿路怒放的花朵而得到释然。终归是想太多,不过是来到乔倩所在的地方而已,就算真心想要见乔倩,也未必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童霏还没有想好到底想不想见。 前方探路士兵打马过来,向童霏报告说:“禀告将军,前方便是建业,吴侯率众亲自在城门外迎接。” 童霏听罢,才下令队伍加快速度前行。到了城门口,便见以孙权、周瑜为首,里里外外站了不下百人。孙权几乎带了所有家臣出城来迎接,场面之宏大,连城中百姓也出来围观。 行到近前,童霏急忙下马向孙权施礼,众将士也纷纷下马站定。 “让吴侯久等了。”童霏客气道。 孙权笑着回应,“将军果然不负本侯所望。本侯在府中备下酒宴,特地为众位接风洗尘。” “吴侯太客气了。” “哪里。早前在将军营中未能与将军畅饮,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好!” 二人说笑着进入城中,孙权命人将童霏所带的随行军士在营中安顿好,又将童霏、刘备等人迎进府中,特意收拾出一个独立的院子给他们休息。 这一回,童霏不可避免地与马云騄共处一室了。 “夜里你睡床,我睡那里。”童霏指了指窗边的小竹塌,和床榻之间隔着一道屏风。 马云騄皱了皱眉头,答应吧,便显得自己对这人还有所抗拒;不答应吧,作为女子来说是不是又显得不够矜持了? 她在心里暗自纠结着,好似自从嫁人以后,自己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不少的收敛,至少在这个人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早被遗忘的柔弱的一面来。 童霏见她许久也不回答,只当她不习惯与自己共处一室,忙道:“不然我去找月英小姐,跟她换个房间,叫她过来与你作伴。这样就不会有不便之处了。” 马云騄还没纠结完,想开口解释不是这个原因,又觉得解释太矫情,不像她的风格。只好低着头不讲话,等到她想好了以后,童霏已经出门去了。 因为与诸葛亮只是有婚约在身,并没有成亲,所以月英有着单独的房间,就在童霏和马云騄房间的西侧。 童霏敲了敲门,月英正在整理行装,见到童霏来,有些吃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只是……小事。”童霏站在门口犹豫道。 月英手里的东西来不及放下,还在手里握着,听到这话才转回身放到一侧桌上,“到底是什么事?” 童霏还站在门口,不敢逾礼,低声回道:“我想和小姐换房间。” “嗯?” “我和云騄……还是未能习惯同房。” 月英神情一滞,随即说道:“这是将军的私事,不必对月英讲……” “是……是私事,也是小事,所以这件小事务必请小姐帮忙。”让童霏说出这番话也算为难了。 月英无奈道:“将军与马夫人之间如何,月英不想过问,也不该过问,将军做事一向有分寸。但此时怎的糊涂起来?或许将军可以用夫人水土不服,月英过去照看这样的理由来搪塞众人。可若有不知情的人,见着将军从我房里出来,又怎么说得清?” 童霏闻言,懊悔地抬手拍了拍脑门,急忙道:“小姐教训的是。是我失礼了,多有打扰还请小姐谅解。” 月英叹一口气,“将军大可不必如此的。” 童霏明白月英说的是什么,可月英毕竟不懂她的苦衷,童霏只无奈摇一摇头,尴尬地离去。 待她再次回到房里,马云騄也有些意外。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来,这些日子我们必须要住在同一个房间了。不过如果你觉得不便的话,我可以再另找住处。” 马云騄心急解释道:“其实我刚才……” 只是话才一出口,被门外的孙家侍女打断,酒宴已经准备完毕,吴侯请他们入席。 “你想说什么?”童霏看向马云騄。 “没什么,我们走吧,别让主人家久等。” 童霏也没再问,转身率先步出房间。马云騄却在她身后暗暗叹一口气。 她其实并没有排斥和童霏共处一室。 第150章 众人推杯换盏,侍女来来回回添酒。童霏一面应酬,一面在心底暗笑自己的过分忧虑,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见到乔倩呢。那没来由的担心,实在要不得。 大厅中央有女子在跳舞助兴,见识过貂蝉的舞姿,童霏便再难将其他人的舞蹈看在眼里,顿觉索然无味。一边喝酒,一边又细细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孙家资产雄厚,说这宴会厅堪比从前长安的皇宫也不足为过了。 童霏又状似不经意地仔细看过孙权等人的面容。孙权有勇有谋,却不常表露;周瑜为人谦和有礼,却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奇才鲁肃,独具慧眼,此次联合他亦功不可没;猛将甘宁,豪侠仗义,性格粗犷…… 孙权的家臣里,也不乏人才,堪比曹操。 最后,童霏又将视线落在周瑜和鲁肃之间的那一席位上,从宴会开始,那里就空着,不知道原本应该坐着谁。 正想着,忽然从正门外走进来一名戎装女子,步伐轻快,径直朝着孙权走来。原本在厅中舞动着的舞群,自觉地分立两旁,为她让出路来。 童霏不禁颦眉,这不是方才在廊中远远见着的那女子么? 虽然没有看清面貌,但仅凭这弓,童霏就认了出来。 待女子走近,细看之下,原是个十六七岁花样年华的少女,细长的眉毛,清瘦的脸庞,未语先笑。处处透着年轻的生机与活力。 她走到孙权面前,低了低头说道:“方才有事耽搁来晚了,可有打扰哥哥的宴席?” 孙权正在酒兴,也不甚在意,回道:“来的正好。”转头又对童霏和刘备道:“这是舍妹孙尚香。” 童霏这才恍然,原来是孙家大小姐,怪不得。 刘备则是愣了愣神,美女他见过不少,但像眼前这少女这般气质的,倒是罕有。 孙权又对孙尚香说道:“快来见过赵将军和刘皇叔。” 孙尚香便对他二人行礼,但却始终只看着童霏。 童霏不明所以,也回望过去。 孙权看着这两个人的视线你来我往,还道这二人初次见面就互相看对了眼,心里不由得在想,或许也可以考虑把妹妹嫁给赵云,这样等到合作结束以后,便不用担心赵云对自己不利。 待到孙尚香落座,歌舞继续。她还是偶尔看向童霏,童霏却没有觉得不自在,笑着对她举杯,她却不领情,歪着头在思考些什么。童霏只好自己饮尽那一杯,虽然也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到底在看些什么。 和童霏不同,诸葛亮更在意这乐音,和对面坐着的周瑜。 那时候诸葛亮觉得周瑜对自己挑衅了,而此时的周瑜反倒失掉了那时的那份锐气,太温和了,太友善了。反倒令诸葛亮觉得他对自己冷漠了,被忽视了。这种强烈的心理落差令得诸葛亮心里极度不悦。 待舞者舞罢,诸葛亮突然起身对孙权道:“亮素闻周都督精通音律,故此特向都督请教一曲,还请吴侯应允。” 孙权道:“诸葛先生不必客气,本侯哪有不允之理,倒是我等今日要一饱耳福了。” 到此时,周瑜才抬头看诸葛亮,目光迎上他挑衅的目光,温和一笑。 诸葛亮并没有觉得好受些,一直处于失神的状态中。直到有人抬了琴桌到大厅中央,他才缓步向琴走去。心事重重。 他一坐定,又望一眼周瑜,对方却是礼貌性地回以一笑。 诸葛亮眼眸低垂,忽然心生一计。 扬手撩起一串乐音,优雅,动听。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静静聆听着。 弹到情绪跌宕起伏处,诸葛亮再去看周瑜,果见周瑜微微蹙眉,诸葛亮不禁露出笑容。 童霏没有看到周瑜的表情,反倒注意到月英皱着眉看着诸葛亮,但转瞬,那眉头又舒展开来。 她不禁问道:“可有何不妥?” “他错了一个音。” 童霏一怔,望向诸葛亮,却见诸葛亮唇角带笑。 “错音还这么高兴……”童霏不擅音律,自然听不出有何不妥,在场恐怕也没有几人在意那弹错的音阶。 月英又道:“他故意弹错了一个音。” “为什么?” 月英却笑而不语,只看了诸葛亮一眼。童霏也看过去,稍一偏头,却见周瑜也在看着诸葛亮,展颜微微一笑。而再看诸葛亮,脸上的笑意更浓。 童霏仿佛知道了什么,半天没回过神来。 原来“曲有误,周郎顾”说的是这。 但周郎曲误回顾,却不是冷视相责,而是曲中有误,悄然回头,顾盼间微微一笑。 这…… 童霏又偷看一眼月英的神色,虽然面带微笑,却感觉不到她的快乐。 xxxx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马云騄称不胜酒力欲离席,月英见状也要跟着一同离去,在座的大多是男子,有她们在场的话,说话到底是有些不便。 童霏体贴地出去送马云騄,孙权还不忘在她身后感慨,“赵将军果然是心细体贴之人,夫妻本当如此,众位当向赵将军学习才是。” 他的一众家臣也都纷纷附和。 童霏送到半路,便被月英劝住,月英道:“这会儿应当要谈正事了,将军快些回去吧。” 童霏答应着。 “少些饮酒。”这一回,却是月英和马云騄一同开口。 童霏道:“我明白。”也没多想,转身往回走去。 而余下的两人却显得有些尴尬了,都没有料到对方会说同样的话。 马云騄这么说,是出于对童霏的关心,是作为妻子应该要提醒的。而月英这么说,虽然也是单纯地要提醒童霏以正事为重,但当着马云騄的面说出来,确实有些多余了。虽然童霏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马云騄毕竟是将军夫人,敏感的身份,也令得她不得不对这话题敏感。 “月英只是担心将军贪杯误事。”月英解释道。 马云騄也顺着她的话说道:“我们恰好想到一处去了。”她率先对月英露出笑容,才化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二人便暂时忘却了那瞬间的尴尬,又说起了别的话题一路走着。 xxxx 童霏继续往回走,海量如她,还不到醉的程度。眼看快要走到正厅门口,一转弯,在长廊拐角上,她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满怀。 童霏快速后退一步,才看清来人是孙尚香,那个盛气凌人的孙家大小姐。 “小将失礼了,大小姐可有受伤?”童霏歉意地低了低头,方才一路在想事情想得出神,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孙尚香不以为意,随口回道:“没有。” 童霏又道:“让大小姐受到惊吓,小将万分抱歉。” “将军不必自责,也是我自己不够小心。没事。”孙尚香道。 童霏便没再说话,只侧身给她让路。毕竟现在在人家地盘上,初次见面的礼仪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孙尚香原本也打算离去,但经过童霏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自上而下又将童霏打量了一遍,那目光比之前每一次投在童霏身上的都要大胆。 “赵将军看上去眼熟得很,好似在哪里见过一样。”孙尚香缓缓开口道,疑惑地盯着童霏看,感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在长廊远远看见的时候,就已经在困扰着她了,不然也不至于在宴席上频频向童霏那里张望。 童霏一脸茫然地抬头,迎向孙尚香的目光,淡然答道:“小将初来江东,与大小姐素未谋面。大小姐一定是记错了吧。” “是么?” 童霏继续与她对视,回道:“恐怕是的。” 一瞬间,孙尚香的脑海里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再定睛看向童霏的眼睛,她蓦地向后退了一步。是了,如今站得这样近,她才看清,为什么一直有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这个人的眼神啊! 清澈的,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眸。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融合了一些复杂的情绪,但这眼神,她复又见到,便很快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当初耿耿于怀,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的人,却在多年后,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重逢了。孙尚香顿觉喜上心头。 “你不记得我了吗?”她笑着扬起年轻的秀脸,问童霏。 童霏摇一摇头,“小将确实没有见过大小姐。” 孙尚香有些失望,但这也并未影响她的好心情,既然对方不记得了,她有理由帮助对方来好好回忆。 “好吧……”孙尚香点了点头,低头看向童霏膝盖往下的位置,突然一脚踢了过去。 “现在记得了吗?”她扬起笑脸,耐心等待着年轻将军的回答 年轻的将军,也在这疼痛中,终于领悟到了。 第151章 孙尚香不自觉提高音量,笑道:“你终于记得我了。那你可还记得当初对我做过什么?” 童霏笑道:“小将可有得罪大小姐?” “你觉得呢?” 童霏笑着看向她,她也看着童霏笑。 “虽然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应该再追究,可是既然又见到你,我又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孙尚香说着,饶有兴致地看向童霏。 如果当初和自己结下梁子的人,只是个普通少年,那么孙尚香再见到那人时,便不会再提这事,反而要关心那人为什么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害她苦寻了几日都徒劳。 可是,没想到那少年却成长为今时名镇一方的赵云将军,不趁机让这人为自己做点什么,不是太亏本了? 童霏想着,这孙尚香果然还是孩子气,于是笑说:“好,小将便为当日之事向大小姐赔个不是。” “光赔不是就够了么?” “那……大小姐还有什么要求?” “我听说你有一匹宝马,名唤赤兔。” “确有其事。” “我想要见识一下。” “当然可以,明日叫人牵去给大小姐看。” “为何要等到明日?现下就去不行么?” 童霏略显为难道:“吴侯还在厅中等着,恐怕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孙尚香了解孙权,既然是接风宴席,也不会说什么正事,安慰道:“放心好了,哥哥那里我差人去说一声就好,不会误了你们的大事,我不过是要去看看那传说中的马,就这点要求也不行么?” 童霏笑得无可奈何,只道:“好吧。” 二人来到马厩,赤兔正安逸地吃着草料。童霏待它吃完,便将它牵出来遛弯。 “听说这马从前是吕布的?”孙尚香问。 童霏轻轻点了点头,“是。大哥将它留给了我。” “我能骑吗?”孙尚香又问。 “此马顽劣,常人无法制服,当初我也是费了些时日才和它熟悉。” 孙尚香仔细端详了赤兔一会儿,又对童霏说道:“果真没有人能轻易驾驭得了它么?” “我没有必要骗你。” 孙尚香不以为然道:“你把它让我骑一下怎么样?看我来驯服它。”她骨子里有着不肯服输的性格,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她是不会被别人的三言两语就吓退的。越是没有人能轻易驯服,她越要亲自试一试。 “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太冒险了,万一跌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童霏劝她。 孙尚香脸色暗沉了下来,不悦道:“你就说到底肯不肯让我骑吧?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受伤。” 童霏无奈道:“当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当初我是跟它相处了几日后才第一次骑,贸然去骑,很难驾驭,反倒容易令自己受伤。” 听童霏这么说,孙尚香更是喜上眉梢,好胜心更强,“区区一匹马,如何不能驾驭?你花费那么多时日,只能说明本领不够。”孙尚香得意道。 “难道你急于驯服它,只为了证明本领比我强?” “若我能驾驭此马,便是胜过你一回。”孙尚香正色道。 童霏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对从前耿耿于怀。她还要再加阻拦,孙尚香却已经夺过她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了。 “小心!”童霏惊呼道。 孙尚香本想说有什么大不了,哪有你说的那样玄乎。结果她这才一上去,还没等坐稳,赤兔突然四蹄怒张,风一般向前方疾奔而去。孙尚香连话都来不及说,忙抓紧了缰绳,试图稳住它。 童霏怕孙尚香坠马,急忙骑了另一匹马去追。虽然她也很想看孙尚香跌上一跤吃点苦头,好让这孩子的性子有些收敛,但如今她在孙家做客,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赤兔风驰电掣般在街上奔跑着,丝毫不受孙尚香控制,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城门前。守城士兵远远见了欲上前拦下。 孙尚香疾呼:“都让开!” 守城兵长只好下令快开城门,待孙尚香出城之后,带了几个人也追了出去 童霏在后面快马加鞭追赶着,心里祈祷着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这位大小姐好像很不好惹,而看孙权的样子,又似乎很纵容她。无论是赤兔或者孙尚香有什么闪失,童霏都不愿看到。这样想着,她又用力挥下一鞭,紧紧跟上。 城外几里处,有一个小村落,正赶上村里有什么集会还是喜事的样子,到处张灯结彩,远远就见灯火辉煌,主要道路上行人十分拥挤;耳听得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童霏想高声呼喊,提醒那些人也无济于事。 孙尚香也有些害怕了,如果骑马闯进村子,行人躲避不及,又伤了人或者闹出什么乱子来,二哥一定要责备自己。她急忙想收缰回马,可是赤兔正跑得起劲,根本不听她的约束,仍然奋力向前直闯,她怎么喝斥都不听从。 孙尚香着急起来,正在犹豫是要继续想办法制止赤兔狂奔呢,还是应该要跳马呢。无论怎样她都可能要受伤,因为赤兔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身后的人几次想跳马过来,都没成功。就在她犹豫的时候,赤兔已经驰抵村口。眼看着就要撞上村口的一个茶摊。这要是一撞上去,就算不会死,也要伤着腿。 横竖都是要受伤,不如选个轻伤的方式,孙尚香急忙将身体向一侧倾斜,一个筋斗翻下来,闭起眼睛等着疼痛袭来。 赤兔忽然也停蹄不跑了,倒有些像故意要将她摔下去一样。千钧一发,孙尚香又一次被童霏抱在了怀里。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愣愣地靠在童霏的怀里,孙尚香一动不动,只觉得心脏跳得太快,几乎要从身体里面跳将出来了。 童霏放开怀抱,让她在原地坐稳,而后站起身来柔声问:“你没事吧?” 孙尚香的心跳得更快了。之前以为是因为受到惊吓所以心跳过快,可是那个人及时出手救下了自己,她毫发无伤,又在人家怀里发呆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没缓过来。果然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心跳过快吧…… 孙尚香心里乱极了,低着头也不敢看童霏,没边没际地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低低地回了一句:“没事……”那声音几不可闻,带着那么点害羞的情绪。 又听得童霏说道:“心疼死我了。” 孙尚香只觉得脸红心跳得更加厉害。从前她喜欢自己的嫂嫂,可是每次跟嫂嫂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脸红心跳的经历,只是觉得和嫂嫂在一起非常安心,很舒服。她以为那样就叫做喜欢一个人,就是你想要跟这个人呆在一起,想要跟她说说话,就是喜欢了。到此刻,她才忽然觉得,从前对嫂嫂那种懵懂的情感,果然是不对的,你看,我还是喜欢男子的。 这种脸红心跳到不行的感觉,才是真正的喜欢。 她不明白童霏为什么要这么说,这样露骨,这样大胆。可是她心里却觉得受用,羞答答地反问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嗯?”童霏听她突然说话,不解地望向她。 孙尚香这才抬头去看童霏,结果这一看之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童霏确实是看着她没错,可是却是回过头来看着她,身子是正对着赤兔的。而且此时赤兔还亲昵地用脸在蹭着童霏的手,好像在寻求安慰一样,好像方才受到惊吓的是它一样。 孙尚香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怒道:“你和你的马一样!惹人讨厌!” “什么?”童霏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生气,她也没有受伤不是吗?明明是赤兔比较委屈。可是礼貌上,还得要关心一下人家大小姐。于是问道:“你跌伤了没有?” 孙尚香气愤到:“死不了。”说着故意用力走了几步,却“哎呦”一声痛呼起来。原是方才跳马时扭伤了脚。 童霏这才放开赤兔,转过来扶着她,虽然看上去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若是换做别人,童霏或许会十分自责地道歉,可是对方是孙尚香,童霏觉得让她吃一回苦也未必是坏事,以后也好长长记性,要懂得听别人的劝。 童霏故意道:“现在你知道它的性子有多烈了吧?若不是因为我身手敏捷,及时拦下你,你现在也不能这样好好地跟我说话了。” 孙尚香反驳道:“哪里是好好的!我摔伤了脚!”其实也没多严重,只是有一点点疼,她故意夸大其辞。 童霏紧紧扶着她,问:“还能走吗?” “走不了。我要它付出代价。”孙尚香气鼓鼓地看着在近前悠哉地站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赤兔。 “若不是你不肯听劝,哪会摔伤。不要胡乱迁怒于它。”童霏也不顺着她说,她觉得赤兔很通人性,误打误撞地,正好教训教训孙大小姐。 “你!混蛋!”孙尚香说着甩开童霏的手,不让她扶着。 第一次被人骂做混蛋,令童霏有些忍俊不禁。“好吧,马不会开口说话,它不能给你赔不是,我替它说,大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它一般见识了。” “哼!” “不然这样吧,我跟它商量商量,好好地让大小姐骑一次,怎么样?” 孙尚香别过脸去不说话。 童霏将赤兔牵来,低声跟它说了几句什么,它便听话地朝着孙尚香靠近,似乎是体谅孙尚香腿脚不便,前腿半跪着矮□子等待孙尚香上来。 孙尚香没说话,被童霏扶着上了马。从原路往回走,赤兔也没了之前的倔强,从容缓步地行走着。好像也在为自己刚才的作为在安慰着孙尚香一样。 随后赶到的守城士兵见孙尚香无事,也默默跟在后面护卫着。 孙尚香仍然不解气。倒不是因为脚痛,而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她在气她自己。 二人并骑而行。 孙尚香道:“听说赵将军箭术了得,明日我要同你比箭。” “明日要去参观水师,大概没有时间。” “那么后日。” “后日恐怕也有别的安排。” “那么就……” 童霏打断她,“脚不疼了吗?”看来还是摔的轻。 孙尚香瘪了瘪嘴不说话了,心想着一定要赢过童霏一次,才算把新仇旧恨都一并报了。 第152章 吴夫人道:“这二人确实都是世间英才,然而一来香儿尚年幼,我欲将她多留在身边几年;二来么,大战在即,也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孙权道:“儿子明白,只是先向母亲报备一声,提前先观察观察,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趁着这几日,寻个时间让我见见他们二位吧。” “好,儿子这就去安排。”孙权心满意足地离开,心想母亲虽然表面是拒绝了,但若是见了那二人,或许也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他也并不急于下决定,眼下只是多接触,多了解下那二人的品性,更重要的还是要看将来与曹操争战时,谁的本事更大。既然只能二选一,自然要选对自己最有用的一个。 孙权安排了一场家宴。说是吴夫人听说童霏带了夫人前来,让府中女眷也和马夫人见见,表示对远道而来的客人的欢迎。当然,虽然刘备没带夫人来,却也被邀请了。 这一回,童霏觉得,自己是逃不掉了,是一定要去面对乔倩了。 从准备出门的时候,她就有些心不在焉。马云騄替她准备好常服,二人隔着一道屏风各自更衣。 虽然不是同塌而眠,但马云騄依然觉察出她的不对劲。 “你今日……似乎兴致不高。是不想去么?”马云騄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童霏停下穿衣的动作,想了想,回道:“没什么,可能昨夜没有睡好吧。看过吴地的水师,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啊。” “吴侯不同样羡慕我们拥有的骑兵?也许他当时也和你现在的心情是一样的。所以此次联合,各自取长补短,才能加大取胜的把握。” “不错。”童霏低声笑着。 “可以走了么?”马云騄在屏风那头问道。 童霏抖了抖衣服下摆,回道:“走吧。” 马云騄便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童霏抬头看她,神情微怔。这是童霏第一次见马云騄穿常服的样子。 浅紫色的薄衫,清淡的妆饰,翠色的钗钿,檀点的红唇,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这是童霏从没见过的马云騄。就连新婚夜童霏也没有多么仔细看过,此时却看得出神了。眼前人的形象是陌生的,实在让人无法与那个直爽豪迈的马云騄联系到一起去。 因为此刻,她被童霏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抬起手来轻拂着红晕的面颊。 “许久没穿过常服,有哪里不妥么?”马云騄低头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她鲜少穿成这样,以为自己有哪里穿错了,所以童霏才会盯着自己看。 童霏缓慢摇一摇头,“没有,只是……我是第一次见你穿成这样。很好看。”这也是童霏第一次看见马云騄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所以童霏要把对她的夸赞说出来。 马云騄的脸又有些红。这也是第一次,童霏夸赞她的衣着外貌。 她几步走到童霏身侧,抬头见童霏领口那里有些褶皱不平,便抬手替童霏整理。 童霏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无故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似她们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很久的样子,夫妻和睦,举案齐眉。 “好了,可以走了。”马云騄轻声道,收回手的时候,衣袖轻轻扫过童霏的衣袖。 童霏犹豫了一下,上前牵过马云騄的手,一同走出房门。 不过是做戏。马云騄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 两人虽然手拉着手,却一路无话。这一回的家宴,在吴夫人的院子里进行,露天在树荫下设置席位,空气通透不说,视野也开阔,饮宴的同时,也可以赏花。 吴侯府内的长廊弯曲连绵,岔路口又多,若不是有侍女引路,童霏觉得她一定会迷路。 “前方就是老夫人的住处了,请将军和夫人这边请。”侍女抬手遥指前方右手边的岔路说道。 童霏便牵着马云騄的手慢慢走着,只是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如果不是因为和马云騄拉手的缘故,她一定会停下脚步。 从另一个方向,由远及近地走来一男一女,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幸福的感觉令旁人都忍不住驻足。 男子英俊,女子俏丽,任谁见了,都会赞上一句“天作之合”吧。 二人越走越近,童霏的脚步也越来越僵硬,马云騄有所察觉,却不知原因。直到她也看见那渐渐走近的两个人。 那男子笑容温润,马云騄一看便知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大都督周瑜,再看那女子,模样俏丽,发髻高高挽起,横戴着小巧的金钗,雕花的玉梳斜拢在鬓角,金丝绣花的衣衫衬着雪白的肌肤,气质动人。 女子本是在与周瑜说笑,在见着童霏和马云騄的瞬间,却也忽然敛了笑容。 四人在长廊的交汇处相遇,童霏的心脏狂跳,万千情感都梗在喉中,只顾盯着对面的人看,连招呼都忘记了打。 周瑜笑着和她们招呼道:“赵将军,马夫人。” 童霏这才收回视线,勉强笑着和周瑜招呼。却已然乱了方寸。无数次幻想过见面的场景,却未曾料到,真的见了,一向镇定自若的她,会这样无措。 手心里有微微潮湿的感觉传来,马云騄不禁握紧了童霏的手,她不知道童霏在紧张什么。 “周都督,这一位是?”马云騄看向周瑜身边的乔倩。 “这是我的夫人,乔倩。”周瑜笑着为她们互相介绍,“这两位是名震天下的赵云将军和他的夫人,恰巧在此处遇见了,也省得一会儿宴席上再介绍了。” 乔倩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那熟悉的面容,对于周瑜的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童霏啊……为什么公瑾说是一个叫做赵云的人?难道世间真有样貌相同的人存在吗? 乔倩盯着童霏的眼睛在看,偶尔不经意的一次对视,已经证明了一切。这个人,分明就是童霏。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她为什么又同时是赵云?旁边的这个人,是她的妻子?她居然娶妻了? 周瑜见乔倩有些走神,也不跟人打招呼,忙轻声唤她一声:“倩儿?” 乔倩忙收敛心神,微微颔首向那二人见礼,眼眸低垂间,却见那二人紧紧握着的手掌半掩在袖口。 心口顿时一阵气闷,仿佛被人狠狠敲击着。记忆深处,童霏对自己说过的所有话,铺天盖地般袭来。几乎击得她站不稳脚跟。 什么说要带她走的话,要她等她的话,原来不过是一时的戏言吗?童霏到底还是娶了别人…… 为什么她一心一意在此等候,童霏却一次也没有来找过?原来是因为娶了别人么? 童霏难道不知道她为何要嫁吗?为什么不亲自来问过一次,再娶别人? 心里又一阵一阵泛酸,憋闷的感觉令得她感到眩晕。 “怎么了?”周瑜关切地问。 乔倩硬挤出一丝笑容,缓缓摇头。 周瑜还想说什么,那边马云騄先开口道:“前面就是老夫人的院子了吧?不如我们进去再说?” 乔倩的种种失态,她也看在眼里,要不是身边人的反应也好不到哪去,她险些也要以为这位乔夫人是身体不适了。 和自己交握着的那只手一直在渗汗,冰凉冰凉的。马云騄早前和童霏提及的,心慌的感觉,在此时又跑了出来。 她只能这样对周瑜说,赶快结束这令人不快的会面。因为她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周瑜会不会也发现她身边这人的反常。太诡异了不是么?这两个人明明应该是初次见面才对,言语间也是十分的生疏,可是为什么看向彼此的眼神,却又那么令人在意。 是她多心了么?现下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身边的人在为别的事而忧心,而乔夫人也真的是身体欠佳? 马云騄也不明白,她只是知道,不赶快入席的话,场面一定会很尴尬。 待到周瑜和乔倩先行,童霏的手还是那样冰冷。目光灼灼看向乔倩的背影,丝毫不在乎马云騄是否发现。身体也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她以为自己会忍不住以老朋友的身份跟乔倩打招呼,却没想到,在见到乔倩和周瑜那般恩爱的画面后,她却违心地选择了当陌生人。突然没有了要和乔倩相认的勇气,而更让她难过的是,乔倩也默认了她的做法,也装作初识一般。 她看着乔倩的背影,不觉眼眶泛红,望着佳人远去的背影,望着那常常出现在梦里的粉色身影,她却突然嫉妒起那粉色的罗裙,能够时常将乔倩的纤腰拥在怀中。 而童霏,恐怕此生都再没有机会了。 第153章 “是么?我还以为是旧识,不过看你们打招呼的方式,又不像。你果然还是在担心合作的事吧,放轻松些,今日是家宴,不要令主人家觉得我们有何不满的样子。”马云騄好心劝道。 童霏点点头,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去看乔倩,好像只要不看就可以忘记乔倩的存在一样。自欺欺人。 她微笑着和刘备寒暄,却有些力不从心。 周瑜自问对乔倩还有些了解,她如今这样,也断然不是没来由的。他不经意地瞥一眼坐在对面的人,低声说道:“如果你觉得身体不适的话,就先回房吧,我会向主公和老夫人说明的。” “我没事,宴席还未开始便离席,终究对客人来说不礼貌。”她将“客人”二字说的十分生硬,夹杂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内。 周瑜也不勉强,直觉乔倩的不自然和那赵云将军有很大的关联,否则怎么会一开始的时候,一路都好好的,却在长廊里遇见赵云的时候,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是事先乔倩也知道赵云要出席,为何那时全然没有反应。周瑜微微皱眉,这两人到底有何关系呢?还是一切都只是巧合? 一会儿,乔莹也来了。她内心的忐忑也不亚于那二人。 乔莹目不斜视朝着妹妹和周瑜走去,无视身后童霏的目光。她笑着对乔倩和周瑜说道:“妹妹和公瑾来得真早,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差一点来晚了。” 周瑜温和地笑,“是我们来早了,离开始还得有一阵子。对了,嫂夫人还没有见过赵将军和刘皇叔吧?” 乔莹有些犹豫,偷偷去看妹妹的神色,才转头看向身后道:“还没打过招呼。”回答得巧妙。因为她不知道妹妹是不是已经对周瑜说了什么。看样子,那二人已经见过。她又看了一眼马云騄,在心中又可怜起乔倩来。 等了又等,终于等来心爱的人,却是带着别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方才……”周瑜刚开口,就被乔倩截过话去,他不过是想说方才他们在廊子里遇见了赵将军,已经先招呼过了。 乔倩抢话道:“方才我们与赵将军和她的……夫人,已经见过了,倩儿虽说是首次见到赵将军,但也感觉她是像传闻中那样优秀的人物。” 乔莹急忙掩饰住心中的惊讶,笑道:“是么,那么一会儿我可要好好见识一下。” 心思敏锐如周瑜,怎么会看不出这姐妹俩一唱一和的戏码呢。原本还不确定,这一回乔倩主动强调初次见面,反倒更说明有蹊跷了。只是到底是和乔倩有关,还是和乔莹有关,他又一次拿不定主意了。 乔莹内心惴惴不安,那两个人既然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她也应当要表现得像初次见面一样吧。在这之前,她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传闻中的赵云将军,只是个和童霏后来用的化名重名的人而已,毕竟那时候写信来的童霏,也只是一个小小副将。谁能想到她会有今日? 那两人都选择不提起从前,是否表示已经对过去释怀了?不。乔莹在心中笑自己的天真。用情至深,哪能说放就放,恐怕也只是碍于人前不敢表露吧。 不多时,吴夫人在孙权和孙尚香二人相扶下走了出来,在主位坐好。 吴夫人一眼望过去,就见树隙阳光下,坐着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青年,不由多看了两眼,见那青年坐在左手边第一席,还道是身份高贵的刘备。于是也不等孙权为她介绍,便感慨道:“素闻刘皇叔长得奇丑无比,我还当是真的,如今看来,全是世人胡说八道,仲谋你看,刘皇叔长得如此英俊潇洒,威武雄壮,简直是当世的美男子啊!” 孙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忙解释道:“母亲,你看错了,那位是赵云将军,坐在第二席的才是刘皇叔。” 孙尚香在一旁听了也忍俊不禁,“母亲没见着赵将军身旁坐着他的夫人么?刘皇叔可是没有带夫人前来。” “啊?是我眼花了?”吴夫人坐定,又细细将童霏和刘备看了一看,继续感慨,“那这样一看,刘皇叔还真是长得很丑。传言也并不全是假的。” 孙权尴尬地笑笑,便开始为众人互相介绍一番。看来母亲在香儿的婚事上,已经做了初步表态了。当然,刘备也不是说真的丑得不行,只不过要分跟谁比。 孙尚香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二哥和母亲都在打什么算盘,她规矩地在嫂嫂乔莹的身侧坐好。眼神却还一直在童霏身上打转,心想着,这一回家宴结束后,你应该再没有借口拒绝我要比箭的要求吧。 童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刻意掩藏住内心的澎湃。现在时间和地点都不对,不要做出令大家都尴尬的事情才好。 酒菜入席,吴夫人越看童霏越喜欢,虽然知道童霏是带了夫人前来,却也没什么在意。这时代男人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呢,更何况是威名在外的赵云将军。于是不禁问了童霏许多问题。 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喜爱之情,连孙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便也询问起刘备一些琐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吴夫人摆这宴席,更像是为女儿选女婿,一时也都沉默不语。只有孙尚香还在想比箭的事情,虽然对于母亲提出的问题也表现出比较关心,却压根没往别处想。 童霏一直表现出谦恭有礼的样子,有问必答,令吴夫人很是满意,频频对孙权递眼色。孙权有些为难,起身过去对母亲附耳道:“母亲可是看中了那赵云?” 吴夫人道:“如果把香儿许给赵将军,我也就不再勉强留香儿了,看这赵将军的样子,一定会是个疼媳妇的人。” “母亲也再看看那刘皇叔,儿子以为,外貌并不是最重要的。” “这个自然。”吴夫人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童霏身上飘,越看越觉得满意。 乔倩觉得自己就快要掩饰不住了,心心思念的人就近在眼前,却因着种种原因不能相认,不敢相认。她怎么还能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快要坐不住了,尤其是当吴夫人表露出对童霏的喜爱时,她更是不忍再看下去。 她想要逃,一刻也坐不下去了。想要眼不见为净,却忘了心里已经被那人塞得满满当当,就算看不见,也停不了想念。 乔倩还是决定离开,悄声对周瑜说过以后,又去到吴夫人身边告退一声,才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午时过后的阳光渐渐弱了下来,气温没有之前那样炎热,然而乔倩一路快步走着,还是走出了一身薄汗。 童霏见乔倩突然离席,也借故要去方便,疾步跟了出去。 那边孙尚香一直想找机会和童霏说话,见童霏起身往外走,便也欲追上。却突然被嫂嫂叫住。 乔莹道:“香儿怎么一直一言不发?” 孙尚香只好坐回原位,回道:“我应该要说些什么?” “难道香儿没有看出来,母亲和仲谋是在为你择婿呢么?” “什么?”孙尚香这才想通,母亲为何一直问人家赵将军的私事,原是为自己的亲事么? 乔莹轻声笑了起来,“傻丫头,平时什么都明白,到这件事却糊涂起来。” 表面这样笑着,内心却免不了有些涩然。为突然离开的乔倩。她猜想,乔倩一定是伤心死了。早知道一早对乔倩讲出童霏写过信的事情好了,可是谁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呢!之前还以为乔倩已经接受了事实,安于现状了,没想到,只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嫂嫂……就不要取笑我了。”孙尚香羞涩道。 “嗯?”乔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道:“在赵将军和刘皇叔之间,香儿更中意谁?” “关刘备什么事?”孙尚香直言不讳,她一门心思都在童霏身上,刘备又是怎么一回事? “……”乔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用笑容还回应。香儿看中的也是童霏…… 乔莹心里更为妹妹担忧起来。别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童霏也借故离开,一定是去追妹妹了。 没有令乔莹失望,童霏果然婉拒了侍女要带路的好意,转而去追乔倩了。她还清楚地记得乔倩来时的方向,于是便沿着那一条长廊追赶。 沿途的合欢花开得那样放肆。 远远地见着乔倩的身影,童霏旁若无人般大声喊道:“倩姐姐!” 第154章 直到听得身后急切的脚步声靠近,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她才停下脚步。 很疼。童霏抓得很用力。乔倩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道:“将军请自重。” “我有话要对你说。” “将军!这里是吴侯府!” 童霏这才发觉该收敛,慢慢放开乔倩的手,重复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倩揉着被童霏捏痛的手腕,看都不看童霏一眼,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继续冷漠道:“将军的话,乔倩已经不想再听。从今天起,将军的事,也再与乔倩无关!” “什么?!”童霏蓦地发怒,再一次抓住乔倩的手。“为什么?”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就算周瑜是个好人,真的待乔倩很好,乔倩已经忘记从前,可是难道连一个好好说话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么? “将军!自重!”乔倩用力挣扎着,这青天白日的,若是被路过的下人撞见,对她们两个都没有好处。 童霏真的舍不得放手,因为她知道,一旦放手,乔倩会立刻逃掉。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有些话,她必须要说要问。 童霏不理会乔倩的挣扎,快速问道:“他待你好吗?” 乔倩突然放弃了挣扎,想也没想就答道:“很好。” “真的?” 乔倩忽然转怒为喜,脸上带着童霏时常在梦中见到的那种甜蜜微笑,得意道:“自然。将军难道没有听说过外间流传着关于我和公瑾的故事么?我现在很幸福,比你想象的还要幸福。像你和你的夫人那般幸福。” 童霏闻言松开了乔倩的手。 最后那一句话实在有些画蛇添足的嫌疑。如果乔倩单单只说前面那些,童霏愿意祝福她,并且为自己此刻的无礼道歉。可是乔倩仅凭那一面之缘,如何能笃定自己和马云騄也如一对恩爱夫妻般幸福? “我并没有要打扰你的幸福,只是我们许久未见,着实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或许要周瑜在场,你才肯听我说话?” 乔倩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此处人多嘴杂,将军贵为上宾,理应注意言行才是。” “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问完就走。”童霏默默垂下头去。她不知道乔倩面上的不悦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是不想周瑜知道她们两个从前有过交集?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会保密,也会放手。 “那就快问吧。”乔倩道。 “你真的没有等我吗?” 乔倩在袖中交握的双手轻轻颤抖起来。事实上此刻她全身都在发抖着。 “没有吗?”童霏追问。 乔倩深深吸气,背对着童霏道:“将军想得太多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童霏的一颗心击得粉碎。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回得了过去,回不到当初。 xxxx 之后童霏再回到吴夫人的宴席上,一度浑浑噩噩,神情恍惚间,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孙尚香要比箭的提议。 到入夜,那宴席便散了。 回去的路上,马云騄仍是与童霏并肩而行,只是她们再没有牵手。 侍女送出一段路程后,便躬身告退,童霏望向长廊两侧怒放的花朵,试图修补自己那颗破碎的心。 可是那艳丽的合欢花跃入眼帘,她只觉得自己念着乔倩的心已经碎成了粉末,似乎一阵风吹过,就会化成一缕烟飘散了。 马云騄心中的不安感觉,到此时更甚,自从一踏入孙权的地界,她就已经发现童霏的一些细微变化。尤其是这两日,频繁地晃神,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冷静。女子的直觉告诉她,身边的这个人,有事在瞒着自己。但两个人本身就是有名无实,她也没有办法令童霏什么事情都对自己坦白。 “为什么要答应孙小姐比箭?”马云騄问童霏。 “这事她已经提过几次,再拒绝的话,恐怕吴侯觉得面上不好看。”童霏在为自己的一时糊涂找着借口。 马云騄却是有所误解,笑道:“原来你近日的不正常举动,果然是因着在孙家有旧识的缘故。想来那旧识之人,也不是别人,就是孙小姐吧?”怪不得,连吴老夫人为女儿择婿,都要多看身边这人几眼。 童霏没有否认,孙尚香么,也算是旧识吧。只不过她这几天的反常,和孙尚香并没有什么关系罢了。不过,叫马云騄误会孙尚香,总比误会乔倩要好。毕竟……乔倩是不希望她们之间的过去曝光的吧。至于孙尚香,童霏倒不觉得在意。 第二日她如约来到靶场,见刘备一早等在那里,不由笑道:“刘皇叔来得好早,恐怕不只是为了旁观的吧?” 刘备也跟着笑起来,回道:“将军明鉴。备特意等在此地,是想提醒将军,此次我们二人正在吴侯府中做客,对待孙小姐应当礼让三分。所以这比箭嘛……将军场地不熟,偶尔有些失误也无伤大雅。” 童霏听了大笑,“不错,这射箭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最终结果如何,还是未知,看天意吧。” 童霏看出刘备是有心偏帮孙尚香,想来刘备是有些看上那小丫头了。不过就算刘备不说,童霏也打算要放水。因为她多少摸清了一点孙尚香的孩子气,总得让孙尚香赢一回,要不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童霏心里已经有太多烦心的事情了,可不想再惹上孙尚香这个麻烦精。 不一会儿,孙尚香同孙权、周瑜一同出现在靶场,彼此寒暄过礼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比百步穿杨之技。 孙尚香率先射出三箭,箭无虚发,支支钉在靶心。 轮到童霏,孙尚香刻意走到童霏身边说道:“不许让我。” “放心,我不会让你。”童霏说完,三支箭一同射出,无一例外,也都尽中靶心。 孙尚香满意地笑笑,她已经知道母亲和二哥在为她的婚事谋划了,而且要在童霏和刘备之间择一人。她当然希望那个人是童霏,所以她不希望童霏在比箭上有所顾忌,譬如为了讨好她而故意比输。如果是那样,她并不会觉得高兴。 因为在她身边,想要讨好她的人太多了。 当童霏这三箭出手以后,孙尚香笑得灿烂,这个人果然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从来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让她。相比那些凡事都顺着自己心意的追求者,她自然更喜欢有主见的人。 这一场,二人不分胜负。 第二场,比骑射。 两人同时上场,同时射箭。 童霏上场前,刘备频频向她递着眼色,她偏了偏头假装没有看见。孙尚香又不是傻子,要让也不能让得这样明显不是?刘备一直挤眉弄眼的,叫人家看见了算怎么回事呀。 “刘皇叔,今日风沙大,你若觉得眼睛有何不舒服的地方,就请先回去休息吧。”童霏主动为两人解围道。 刘备讪讪地笑,“没事,没事,不碍事,看过这一场再说。” 孙权一眼看穿刘备的心思,也不说破,只对周瑜说道:“公瑾快去派人请军医过来给刘皇叔看看。 孙尚香本来也对刘备的那些小动作心存疑虑,反倒因为童霏的一句话,便摒除了疑心。 “这是最后一场了,如果你输了怎么办?”孙尚香问童霏。 “若大小姐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自然还要和你比试别的,一定要赢你才行。” “那要是别的也是我赢了呢?” “那好办,那你就留在江东,什么时候我赢了你,再放你走。” 童霏额头渗汗,看来还是输了更好一些吧?于是说道:“如果我输了,就向大小姐为之前的事倒茶认错好了。” 孙尚香料定童霏是不肯向女子低头的那种人,于是就认为童霏这一场更加不可能故意相让了,一时放下心来,回道:“好。如果你赢了,我也答应你尽释前嫌,如何?” “好。” 二人正式达成协议,第二场比试开始。 按照规定,二人从靶场两个角分别出发,在中央错马之际,再回身射向自己的靶心,最终以射中红心的数量来判定输赢。 五个回合过去,二人仍然难分高下,孙权看孙尚香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由发笑。看来总算有一个人能够制住自己这个性子像烈马一般的妹妹了。他再看向刘备,只见刘备的五官也都纠结在一起,紧紧盯着孙尚香,似乎在为她捏一把汗。 一个是妹妹喜欢的,一个是喜欢妹妹的。孙权还真是难以抉择。 到最后一支箭,两人再次错身的时候,童霏觉得机会来了,提前挽弓瞄准,故意偏了一分。正在放箭的当口,那马儿忽然绊到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土块,踉跄了一步。童霏射出的箭如覆水难收,直直地朝着孙尚香射出的箭飞去。 当时童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果然不出童霏所料,她射出的箭虽然是偏的,却因为在空中和孙尚香的箭有过接触,而改变了方向。 到最后,她的那一支箭,反倒插在了靶心的边线内,而孙尚香的箭则偏得厉害。结果自然还是童霏赢了。 “好箭法!”孙尚香由衷赞道。 “这……”童霏有些尴尬,忙道:“方才我的箭碰到了大小姐的箭,所以这一轮的结果不应该算数,再重新比过吧。” “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射中靶心,更显出赵将军的箭术高超,香儿输的心服口服。”她笑着看向童霏,连自称都改变了。 童霏一时有苦难言,总不能说自己其实是故意想输,没想到关键时刻马有失蹄,阴差阳错射中了靶心吧? “遵照约定,过去的种种,我们都不要再计较了。然后……”孙尚香停顿了一瞬,“下一次比什么,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完了……完了……这个麻烦看来轻易是甩不掉了。童霏尽管赢了比赛,却是垂头丧气。 第155章 马云騄自是也没有料到乔莹会登门,面对这位已故吴侯的遗孀,她忽然有些拘谨。 那该是拥有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在丧夫以后仍然坚强地为这个家继续努力着。在她看来,乔莹是个了不得的女子,是值得她敬佩的。 “夫人前来,怎的也不事先吩咐一声,云騄好做好准备,眼下招呼不周,还请夫人见谅。”马云騄对乔莹说话,谦逊有礼。 乔莹急忙道:“何必如此客气,你既是赵将军的家眷,而此时双方又在谈合作的事宜,说起来,我们也算是自己人。况且这一回我突然到访,倒是我唐突了,没对马夫人造成不便才好。” “哪里,夫人来看云騄,是云騄的荣幸,只不过云騄偶尔和夫君一同前往军营,不常在房内,倒是怕夫人败兴而归。” 乔莹看马云騄回答得大方得体,笑容如日光般温煦,一时也对她生出好感。 “马夫人这几日若有什么吃不惯用不惯的地方,尽管提出来,我已对下人交待过了,一定按着你的心思来。”乔莹笑道。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云騄自幼随父四处征战,对各种环境都能迅速适应。夫人才是太客气了。” 两人又客气了一阵,乔莹才问道:“怎么今日马夫人没有同赵将军一起去军营?” “昨夜睡得晚些,今晨觉得体乏,便没有去。” “我倒是忘了,今日是香儿和赵将军比箭的日子,幸好你没有去,要不然我就真的白来一趟了。” 马云騄微笑道:“想来这也是我和夫人之间的缘分吧。” 乔莹笑着点头。听得马云騄避开孙尚香和童霏的问题不谈,便觉得马云騄一定是因为这事醋意大发了,只是她本人修养极好,没有在言语上表露出来。 乔莹决定再试一试,又道:“马夫人觉得香儿如何?” “孙小姐年轻貌美,性格开朗活泼,又身怀绝技,是不可多得的女子。”马云騄实话实说,没有半点虚夸和奉承的意思。 “配赵将军如何?” 马云騄怔怔失了神。 乔莹低头装作不经意地饮茶,见马云騄的神色,预感她可能要绷不住了。任何一个身为正妻的女子,都不可能对自己的男人再娶别人而无动于衷。更何况,童霏是个女子,如果马云騄对童霏感情深厚,会让童霏冒这个险么? 马云騄心中所想,是和乔莹完全相悖的。她考虑的是,既然童霏可以因为要收服马超和那些西凉骑兵而娶她,又为什么不能再为了某些利益娶孙尚香呢?江东孙家势力之大,他日若不能强取,用些迂回的战术也未尝不可。 况且那二人本就是旧识,也许早已两情相悦了也说不定呢。 马云騄想了想,答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当真如此大度?乔莹抬眼细看马云騄的神色,却见她一脸坦然,丝毫没有遮掩,这一句话就像是肺腑之言一般,容不得人质疑。 可是童霏是女子呀…… 原本是打算来替妹妹探听虚实的乔莹,在此刻,却被马云騄的言行弄得一头雾水,忧心忡忡。 xxxx 童霏赢了比赛以后,也未多做停留,早早地回到侯府。早晨她出门的时候,马云騄称身体不舒服,没有一同前往,她始终还是有些担心。 当她回房的时候,却看见马云騄正坐在桌旁发呆,一侧桌案上,放置着两只茶碗,一只是满的,一只还余半杯。 马云騄见童霏回来,连忙起身,问道:“赢了么?” 说起这,童霏叹一口气。 “没有赢也不要紧,那孙小姐自幼便擅长射箭,而你不过是半路出家,无需叹气。”马云騄还当童霏是因为输了比赛而懊恼。 “我赢了。”童霏长舒一口气,还是没办法高兴起来。 “赢了为何又要叹气?”马云騄话一出口,她自己率先反应过来,又道:“难道是孙小姐因为输给你生气了?” 只能这样解释了吧?要不然为什么赢了比赛反而不开心,唯一的解释就是赢的是喜欢的人,怕对方生气,所以才会这样吧。 童霏不知道孙尚香到底生不生气,因为她压根也不关心孙尚香生不生气,她还想着要趁着在侯府的这些日子,想办法多见见乔倩,多了解一下乔倩的生活,看看乔倩到底是不是真的那样幸福,到时她也好放心地离开。 可是这样一来,整日被这孙大小姐纠缠着,她哪还有闲暇时间了。 “我不知道她生没生气,我一比完就马上回来了。你怎么样了?休息一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用不用请个大夫过来看看?”童霏关心道。 马云騄不知为什么,会有一丝喜悦感悄悄爬上心头。笑着回道:“好多了,不用那么麻烦,今晚好好睡一觉应该就会没事了。” “那就好。吴地的气候毕竟与北方不同,平时要多注意些。” “嗯。” “对了,我不在的时候,来客人了?”童霏说着望向桌上多出的茶碗。 “是,乔夫人来过。” 童霏的心跳顿时漏掉一拍,颤声问着:“哪位……乔夫人?” “大乔夫人。” “哦……”童霏想知道她们聊天的内容,却又不好问出口。在马云騄眼中她是一个男子,一个男子总不好婆婆妈妈地追问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吧。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因为她有太多的秘密,于是总会不自觉地过分敏感。 马云騄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误会她想听到有关孙尚香的话,于是直言道:“也没说什么,就是一些生活琐事。后来又说到孙小姐,我觉得她是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可爱?或许吧。”童霏倒不觉得孙尚香哪里可爱,每个人的观点都不同吧,也或者是每个人在面对不同的人都是不同的姿态。马云騄不会骗她,这一点童霏坚信。所以乔莹应该是没有提起任何从前的事情,要不然马云騄怎么可能不问。 马云騄也被童霏弄糊涂了,这不是童霏想听的话么?怎么好像一副不是很关心的样子。其实马云騄也很想问童霏一句,问童霏是不是喜欢孙尚香。可是她以什么立场去问? xxxx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对乔倩的思念,反倒因为这些阻碍和误会,达到极致。 一夜辗转难眠过后,又是起了个大早,这一日是要去山上赏花。孙权言说,到了吴地不好好赏一次花,简直是人生一大憾事。 当时童霏以为侯府内已经可以称之为是一个百花园了,没想到到了山脚下,仰头看上去,嫩绿嫩绿的叶子簇拥着各色各样的花朵,让人目不暇接。看哪一朵,都绽放得那样美丽。 童霏以为乔倩也许也会来,没想到只是周瑜只身前来,孙权因着有公务未能脱身,只周瑜一人带着远方而来的客人登山观花。 一路上马云騄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跟在童霏身后,偶尔回身扶一把月英。这山路虽然不算陡峭,但对于月英这样的女子来说,也有些吃力。 诸葛亮跟着周瑜走在最前方,两人一路畅谈,童霏总能听见那二人爽朗的笑声自头顶飘过。 而刘备和关羽则走在最后,刘备对赏花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可是人家吴侯邀请了,不来又不好,勉强跟来看看,这山花虽好看,但他更惦念山下那朵花。还以为孙尚香也会来,又能见上一面,没想到孙尚香也不曾露面,一时有些失望。 爬到一半,刘备耍赖不走了,“我这旧伤复发,不能再往上爬了。” 童霏听了,便道:“登山也未必非要登顶,沿途的美丽风景既然都已经看过了,不如我们便一同下山吧。” 刘备忙道:“何须因我一人而坏了大家的兴致,我按原路返回就好,众位兴致正浓,就这样半途而废实在可惜。” 于是周瑜派人护送刘备和关羽下山,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向上攀登。 终于到达山顶,众人坐在草地上歇息。诸葛亮仍与周瑜坐在一处。 月英坐了一阵,便起身望向远处山巅的花海。 童霏也站过去远眺,置身于此,只觉胸中豪情壮志汹涌澎湃。耳听得身后诸葛亮和周瑜的侃侃而谈,再看一眼身旁静立的女子,童霏不由有些非分的想法。假以时日,她能否立于诸侯之上,坐拥这天下? 月英却在这时回了一下头去看诸葛亮,山风猛烈,将她的面纱吹走。她不由惊呼一声,再定睛一看,面纱已被童霏稳稳抓在手中。 童霏再抬眼看月英,未及开口,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第156章 身后诸葛亮和周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爽朗的笑声也越来越多,月英不禁频频侧目看向他们。 “看得出你很在乎他。”童霏轻声道。 黄月英却是一笑,“亮……他的心思并不在我身上。” “那你喜欢他么?”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喜欢,只是和他一早就有了婚约,而他是个惯能认同我所有想法的人。”月英淡然答道。 童霏不由笑了起来,“我也一直认同你的所有想法。” “将军……”月英感到有些无措。 “所以说,这个理由根本不能算做是喜欢吧。”童霏解释说,“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过特别开心的时候么?” “大概是决定追随将军的那一次吧。” “抛开这些事不说,单单只是你们两个之间呢?” “……”月英陷入了沉思。 童霏又问:“那么,有过特别悲伤的时候么?” 月英又陷入了沉思。 童霏一早看出,这二人平素的貌合神离,除了在商议正事上,关于男女感情之间,完完全全都没有觉悟。月英对诸葛亮没有特别开心或者悲伤的时刻,对于诸葛亮和周瑜之间,她一直心如明镜,却不曾劝阻,几乎是默认了诸葛亮的行为。 反观诸葛亮,如果说他从前是一门心思扑在学问上,所以对身边的月英的照顾会有所疏漏,这完全可以理解。但为何他能为了换得周瑜一顾,而心思缜密地错弹一个音节呢? 这事原本和童霏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既然这二人都是她不能错失的左膀右臂,她一定要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先阻止。如果喜欢,就不要放手吧。 聪明如月英,怎么会不清楚。 月英转回身,视线再不落在诸葛亮身上,而是弯着眉眼,看向这广袤天地,末了又看向不远处正对着花枝发呆的马云騄。 “喜欢一个人,应当是忧伤的吧。”月英对童霏说道。 童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马云騄也正抬眼看着自己,眉间掠过一丝忧色。 xxxx 自从比试过箭法,孙尚香倒让童霏安生了几日,没有再出状况为难。但这几日童霏也是为着筹谋与曹操开战而忙碌着,每日早出晚归,也没寻得空去见乔倩。 这夜她回得早些,因为周瑜被诸葛亮拉着切磋棋艺,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了。于是童霏便萌生了要夜里探访乔倩的心。虽然这样做于理不合,但事关乔倩,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循着记忆里的方向,童霏一路沿着长廊潜行,躲避巡夜的侍卫和偶尔经过的下人,最终在一处出口处的院落停了下来。 她迷路了。 事实上那天她只是追乔倩到走廊上,分别时也只大概看清了乔倩离开的方向。白天童霏尚且转得晕头转向,如今四下里光线昏暗,更是分不清左右了。 那小门半掩着,童霏犹豫着进不进呢。这里可能是乔倩住的院子,更可能是孙权府上其他女眷住的地方,若是错闯,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犹豫进与不进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人从身后惊喝一声——“什么人!” 好眼力!童霏下意识要跑,可是那样不更显得自己做贼心虚?身后这人居然能在夜里看清自己的藏身之处,想必腿上功夫也是了得,就算跑也未必有胜算,到时反倒不好看了。 童霏稳住身形,从容不迫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小门前,与来人打个照面,却见来人是常常跟在孙尚香身边的步练师。 练师见是童霏,语气便稍微缓和道:“原来是赵将军,将军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进去呀?” “啊?”童霏被问得莫名其妙,这练师姑娘怎么知道她要进去? 练师见这人都已经到了门口了,还犹犹豫豫的,倒像个女子般忸怩,到底是为那般啊。于是只好上前几步,将半掩的小门推开,请童霏入内。 “大小姐才吩咐人去请赵将军,没想到将军这么快就来了。”练师说着,轻笑起来。心想这赵将军也太心急了吧,果然男人都是色字当头,哪怕是名声在外的威武将军和仁德皇叔,见了她家小姐,哪个不是梦寐以求。 童霏这才恍然,原来此处竟是孙尚香的院子。顿时放下心来,顺着练师的话说道:“孙大小姐相邀,我怎敢怠慢。” “将军,请。”练师为童霏让出路来。 童霏也便不客气,抬脚迈进,一路跟着练师。 “不知道大小姐相邀,到底所为何事?”童霏试探性地问练师。 “与将军拼酒呀,派过去的侍女没有说明么?”练师面露惊讶,怎么人都来了,却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侍女办事不利? “哦,不,我自然知道是为了拼酒,不过以为这只是个由头,大小姐想必另有别的事情相商,练师姑娘也不知情么?” “这个……大小姐并未提及。将军莫不是怕了?”练师反问道。 童霏用笑声给予了练师答案。说起喝酒,童霏迄今为止还真没怕过谁。 待到引了童霏进入庭院深处,孙尚香早已在凉亭中等待。 “大小姐,赵将军到了。” “坐吧。”孙尚香对童霏说道。 童霏也未言语,便在她对面坐下。 侍女取来两大坛酒,两人一组抬上石桌,份量着实不轻。那喝酒的器具也不像酒宴上用杯盏,而是用碗。 童霏仍然没有说话,想不到孙尚香一个江南的娇惯大小姐,喝起酒来也有北方人的豪气。 “你们都下去吧。”孙尚香对左右吩咐道。见练师还在一旁候着,又道:“练师,你也回去休息吧。” “可是……大小姐……” “有什么事我叫她们去做就好。” “可是……”练师明明担心的不是这个。 “赵将军是谦谦君子,难道你怕赵将军会对我无礼么?” “属下不敢怀疑赵将军的为人,只是待你二人饮罢,总要有人送大小姐和赵将军回去安歇。” “这种事就交给其他人去办好了,你回去吧。” “是……”练师心里不情愿,嘴上却不得不听从,躬身退出亭子。 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孙尚香,人说酒后容易乱性,尤其是亭中那二人,先不说自家小姐对赵将军有意,就算赵将军是个正人君子,美色当前,借着酒兴也容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行,还是得回去看着才行。 练师于是转身往回走,只是才走出几步,又改变了主意。大小姐连她也遣退,也许是要与赵将军说些什么羞人的悄悄话也不一定,万一被自己听见了,可如何是好?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虽然倒不会到处去宣扬,却也难保不对乔莹讲,到时乔莹一定会去问孙尚香,事情反倒更麻烦了。 练师纠结着,索性又转回身。既然这是大小姐决定的,就由着大小姐吧。想必那赵将军就算色胆包天,也不敢对大小姐无礼,毕竟身在侯府,容不得谁人放肆。 这时,早前被派去请童霏的侍女回来了,练师看见她不由皱眉道:“赵将军已经来到多时,你怎么才回来?莫不是去哪里偷懒了?” 侍女一惊,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她去的时候赵将军根本不在房里,人没有请到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一定又要被其他丫头比下去了。既然赵将军已经到了,那自己何不顺水推舟,于是低声回道:“回练师姑娘,奴婢没有偷懒,只是……赵将军是习武之人,脚程自然快些,奴婢跟不上,便回来得晚了。” “罢了,今夜你清醒着点,大小姐那里多用心伺候着。” “是。奴婢明白。” “对了,不要离得太近,万一有什么事的话……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是。” 吩咐完这些话以后,练师才离去,只是心里还是放不下。注定要难眠了。 孙尚香遣退众人以后,才对童霏说道:“听说你的酒量很好?有多好?” 童霏笑道:“这要看跟谁比。” “那我们今日就来比试一下吧,听闻你千杯不醉,我倒要看看是真是假。” “大小姐可不要逞强呀。”童霏调笑着,揭开封盖闻着酒香。率先倒了一碗,闷声喝光。 孙尚香也不甘示弱,跟着倒了一碗喝干。 到第二碗酒下肚,孙尚香的面颊已然微微泛红。 童霏笑着看她一眼,唇角勾起笑容来,才第二碗就脸红,酒量能有多好呢?明明知道自己被传千杯不醉,她为什么要如此逞强,就偏偏要赢自己?真是让人不理解的孩子,到底在较什么劲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酒确实浓香四溢,要见乔倩的事也只好暂且先放一放,今夜就先安心品尝美酒吧,希望这一次以后,孙大小姐可以善罢甘休。 第157章 孙尚香想了一想说:“这样吧,我们来互相问对方问题,答不上的就要罚酒,必须要说真话,不能骗人。” 孙尚香觉得只有这种提问的方式,她才有可能让童霏比自己多喝些,这样就又多一分胜算。 “好,就按你说的来。”童霏也欣然答应,从刚才孙尚香的反应来看,小丫头的酒量也没有多好,所以变着法地想赢童霏,童霏便顺着她,让她自己觉得无趣了,自然就不会再纠缠。而且童霏一直认为孙尚香还是个孩子,量她也问不出什么刁钻的问题,就更没有理由反对了。 “那么为了表示公平,你先来。”孙尚香大方地说道。 童霏随即一笑,随口问道:“为什么要跟我拼酒?” 孙尚香想也没想,回道:“因为我想赢你。” 童霏微微一怔,还真是倔强。又问道:“为什么想要赢我?” 孙尚香笑得狡黠,扬声说道:“你只可以问一个问题,这是第二个,我不会回答。第一个问题我答上了,所以你要喝酒。” “你只说答不上问题的人要喝酒,却没说若是答上了,发问的人也要喝呀,这怎么……”这孙大小姐还真是惯会临时改规则呀。 孙尚香又笑着打断她的话,“这又是第三个问题了。刚刚提醒过你,你又犯规,所以要罚酒,暂且算做两碗吧。”她说得轻巧,明明是自己强词夺理,却好像给了童霏多大的恩赐似的。 童霏无奈摇了摇头,也不争辩,似乎已经适应了孙大小姐的无赖玩法。二话没说,仰头连干了两碗酒。 “现在轮到我了。”童霏手中的酒碗才一落到桌上,孙尚香已经迫不及待问出她的问题,“你与河北甄夫人之间的传闻是真的么?” 其实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不过是拿拼酒当一个幌子。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她也是想要从童霏口中套些话出来,想要多了解童霏一些,而不单单只是听信那些传言。这个人平素总是与自己保持着看上去不远不近的距离,大概只有这样,才能开口讲真话吧。 童霏倒真的被这个问题难为了,没想过孙尚香会问这件事。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你也说那是传闻了,当然不是真的。” 游戏的规则是要说实话,可是这件事,童霏实在不能说实话。她也不能选择沉默,不说话就等同于默认了。 孙尚香注意到她的表情细节,故意说道:“你迟疑了,所以这答案不算数,还得再罚酒。” 童霏提起酒坛为自己满酒,深深吸一口气,“嗯”了一声,顺从地又干掉一碗。甄洛……终究是渐行渐远了。以后,她们之间的事情,也会随时间而被人们渐渐淡忘。她现在还能为甄洛做的,就是不要成为甄洛前进路上的障碍了吧。 这一碗酒下肚,唇齿间忽然生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好吧,现在我来回答你刚刚的那第二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要赢你,答案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只想知道关于你千杯不醉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孙尚香说着抬眼看向童霏,这一轮她又耍赖。 童霏见状,也不和她计较,继续喝酒。因为已经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怎么说,都绕不过孙大小姐。 “又到我提问了,这一次你不要想那么久,一定要是第一反应回答,不然又要罚酒了。”孙尚香也因着方才接连饮了许多酒,和平时的她也有些不同。她晃着碗中的酒,望着那酒碗中倒映出的自己的眼睛,和月光交汇,比平时更亮几分。 “我想知道……你为何要留下貂蝉?你应当明白,世人都道她是红颜祸水,惯会带给人灾难。比如王允、董卓,又比如……吕布。” “因为我喜欢她。”童霏这样回答。 完全没有犹豫,早在孙尚香的话没问完的时候,童霏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虽然这也并不全都是事实,可是她回答得很快,孙尚香也没话说,只能喝酒。 喝完这一碗酒,孙尚香支起下巴看着童霏,眼神较之前起了些让人不易察觉的变化,眯着眼睛笑起来,“现在我再回答你第三个问题。这游戏的规矩嘛,是我定的,所以自当我说如何就如何。” 童霏闻言,也学她眯着眼睛笑起来,“其实你就是想要灌醉我吧?”哪里有什么规矩,从一开始全都是孙大小姐在说,无论自己答不答得上总免不了要喝。 虽然被人看穿了小心思,但孙尚香面上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然一笑道:“你又犯规。” 童霏完全拿她没有办法,孙大小姐蛮横惯了,总是需要人哄着。 就在童霏正要自罚的时候,孙尚香却突然按下她的手说道:“这一次我陪你一起喝。”她也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欺负人了,所以适时地大度一回,以此来换得对方稍微对自己讲些真话。说实话,方才童霏回答的那两个答案,她一直是半信半疑。 喝干了这一碗,孙尚香的脸颊愈加红润,问的问题也愈加大胆起来,“你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孙尚香提问的时候,童霏正仰头看向天边略显黯淡的星光,不知道是自己醉眼朦胧,还是这夜色真的不适合观星。由始至终孙尚香都在问她感情上的问题,难道这丫头真的对自己动了心?果然还是个孩子。 但这一次,她还是老实地回答,“柔弱又坚强,沉静又狷介,温顺又倔强,媚然又骄傲。”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么?”孙尚香喃喃道,她从未见过。 童霏看准了机会,也对孙尚香发难道:“你也犯规了,罚酒。” 孙尚香笑笑,沉默不语地喝酒。她当然不知道,童霏口中的女子,其实并不只是一个女子。 乔倩柔弱又坚强,甄洛沉静又狷介,昭姬温顺又倔强,貂蝉媚然又骄傲。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童霏问。 “因为想问。你刚刚说的是实话吧?” “是。为何偏要听实话?” “说了因为想问想知道。你怎么可以有那么多位夫人……”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你的父亲兄长不也是一样。不过……难道你喜欢我?” “你想得美……” …… 那两坛酒究竟喝了多久才喝完,童霏已经不记得了,被问了多少问题也都无从计算了。只不过两个人都醉了,童霏一觉醒来夜已深,孙尚香还趴在桌上熟睡。拼酒力到底谁胜谁负也不得而知,因为已经记不起来是谁先醉,谁先睡着。 童霏只记得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着孙尚香说了些醉话。 那些话像是孙尚香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童霏提问,孙尚香说:“那一年,在皖城,那之后……你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找你了好久……好久……” 童霏还记得孙尚香在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自己,反复地说着,而童霏只是微微笑着。 最后,孙尚香醉了,累了,便不再说话。童霏也因着酒意沉沉睡去。 睡到凌晨,她是被冷风吹醒的。许是孙尚香吩咐过侍女不要来打扰,否则怎么能眼见她趴在桌案上睡去呢。 童霏抬眼看向渐渐泛白的天空,偶尔有鸟飞过,空气中飘来阵阵混合的花香。她之前一直忽略了这香气,只顾感慨酒香。而清晨惊醒,那百花的香气却越来越清晰起来。 树叶静静地随风摆动,童霏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在这静谧的清晨里,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平和安宁,连吵人的孙尚香此刻都是那样安静。 趴在桌上的人动了一下,或许也是觉得有些冷吧,不满地哼唧了一声,瑟缩着身体又睡了过去。 童霏看她一眼,无奈叹一口气,这样下去她一定会着凉。童霏起身走到她身边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道:“醒醒,回房间去睡。” 孙尚香迷迷糊糊地抬头,睡眼朦胧看向童霏,感觉到身边这人身上的温暖气息,忽然觉得很放心。头一歪,靠在童霏身上继续睡。 “喂……” 孙尚香枕着童霏的腰,童霏不敢妄动,这孩子太过古灵精怪,不按牌理出牌,童霏很多时候都猜不透她的心思。如今她这样子,童霏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玩什么把戏。也许会突然间跳起来说童霏占她便宜也说不定。 可是此刻她睡得那样安静,难得的安静,童霏都不忍心打扰了。 第158章 似乎是感觉到了温暖,孙尚香的身子缩紧往童霏身上挨近,头还紧贴着童霏的胸口,手也自然地环住她的腰。孙尚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六七岁的小不点儿,每次在外面玩累了,父亲就像这样抱着她回房,后来大哥和二哥也经常背着她,他们身上那种温暖的感觉总是轻易就令她舒心。 童霏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女子,微光下的她,像一个瓷白的娃娃,表情是那样恬淡。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样的梦,睫毛轻轻抖动着,连唇角也微微翘起着。 童霏跟随侍女进入孙尚香的房间,小心地将她放在榻上,可是在抽身的时候却没办法全身而退。因为孙尚香的手,还紧紧环在她腰上,不曾放松。 童霏想用力拉开她的手,又碍于有侍女在场,不好那般粗鲁。直到侍女转去屏风后头为她准备擦脸的巾帕时,童霏才抓着她的手,从自己腰际移开。 过程虽然有些崎岖坎坷,但总算是拿开了。 却说练师一夜未眠,天刚一亮就立刻去了孙尚香和童霏拼酒的亭子,到了那以后,却没有见到那二人的影子,只看到满桌的狼藉。之后她便往孙尚香的房间走去,一路眉头紧蹙。 走到门口,却见门没有关,探身向内瞧去,就见童霏正紧紧抓着孙尚香的手,而孙尚香的手正放在童霏的腰上。只能看见童霏的背影,看不到孙尚香的脸,却能看到孙尚香有些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和听到孙尚香的声音…… 练师的脸蓦地一红,呆愣在原地。她并没有注意到屏风后面还有一个人影。 这是什么情况?虽然她对男女□没有经验,但平时多少也听姐妹们说起过一些。那两个人……是在亲热吗? 练师犹豫着,是应该上前大声喝止,保护大小姐的清白呢?还是应该要不着痕迹地悄声退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可转念一想,若是大小姐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这说明大小姐还是愿意的,她要是贸然闯进去,大小姐必然恼她。 那就这样放任这两个人吗?万一有什么闪失的话……不会的。她率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她了解孙尚香,虽然平时骄横跋扈,在这事上还是很有分寸的。她猜想,现在是白天,这二人也不会太过分,应该要相信大小姐吧。 于是练师悄悄关上房门,至少不能让别人见着大小姐这样。然后她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以防止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也好能第一时间赶到案发现场。 她靠在一棵树干上守着,身子才固定好,就听见屋内传来孙尚香的声音。 孙尚香喊:“你做什么!” 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练师不禁感慨,一定很疼…… 而后又是听得童霏的声音,童霏解释说:“不关我事啊!是你自己非要抱过来的……” “你这个混蛋!趁我喝醉,对我做了什么……” …… 一会儿,侍女惊叫着夺门而出,屋内那两人已经动起手来。孙尚香频频出招,童霏只一味在躲,边躲还边解释着什么,而孙尚香完全不听,似乎要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侍女见到练师,急忙道:“练师姑娘快去劝一劝吧,大小姐和赵将军打起来了。” 练师没有动,而是问道:“我不是吩咐过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么?怎么赵将军会在大小姐房里?” 侍女解释道:“确实没有事情发生呀,大小姐喝醉了,赵将军便送她回房来,奴婢去洗帕子的工夫,那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练师想既然刚才有侍女在房内,那难道是她看错了,误会了? “姑娘快去劝一劝吧,万一赵将军伤了大小姐的话……” “放心,赵将军有分寸。” “那万一大小姐要是伤了赵将军……岂不伤了两军的和气?” “不必担心,你下去吧。” “这……” “今日之事,对谁都不要提起,也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是……” 侍女一脸狐疑地退下,练师也准备要走了。 她心想,大小姐果然是值得信赖的,果然没有叫她失望。 xxxx 自从那一日相见,乔倩整日都魂不守舍。身边的人也都有所察觉,只是周瑜和乔莹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周瑜忙着接待贵宾,偶尔和乔倩相处,也不知该从何问起。而乔莹却是因为对一切事情都知悉,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乔莹知道妹妹心里一定不好过,尤其是看见童霏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的样子,那种难过的感觉她虽不曾体会过,却可以想象到一二。她知道,事实上乔倩正在承受着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的痛苦。只是自己不是当局者,未能全部体会,只能尽量给予安慰。 这几日乔莹都是每日一大早就去陪伴乔倩,生怕乔倩多想,想着法地让乔倩分散一些注意力。可是童霏人就在这府中,也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清早乔莹拉着乔倩出来散步,一路闲话家常。 乔倩显得有些疲惫,略带歉意的表情看向乔莹说道:“姐姐……我明白你的苦心,我也以为我早该做好这个准备,或者是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可到头来,一切都不过是我以为。没什么,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倩儿……其实童霏她就算娶妻也未必能说明什么问题,也许……不过是掩人耳目呢?毕竟……”乔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童霏说好话,也许是因为对于早年隐瞒事情的愧疚,也许是因为之前去见马云騄时心里的种种疑惑。她说不清楚,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就这样说了出来。 乔倩淡笑着没有答话。如果真像姐姐说的,童霏娶妻是为了掩盖女子的身份,那么就只娶一个就好了。她这几日才真正打听清楚,原来童霏不止马云騄一位夫人,不仅共有三位妻妾,甚至连从前袁家的儿媳都与童霏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这些风流韵事,在旁人看来是美谈,但在乔倩看来,每一件都像是一把利刃,一遍一遍在剜着她的心。 童霏早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却又为何还来纠缠?童霏变了,变得让她觉得好陌生,完全没办法与记忆里的那个人划上等号。 即便外表没有什么变化,眼神也还是那样熟悉。可是发自心底地觉得疏离了。 从前的童霏只是一个诚恳朴实的勇敢少年,曾救乔家于水火,曾在自己情窦初开之际留下美好的回忆。记忆里的微笑,每每想起,都是有温度的。 而如今呢……童霏摇身一变,变成了叱咤风云的赵云将军。那个在传闻中驰骋疆场,英勇无敌的大将军。曾助吕布擒杀董卓,曾讨伐袁术,曾救刘备于长坂坡……那些个经历被人们传得神乎其神。 传闻中的赵云将军,与才女蔡昭姬之间的相遇相知、与倾城美女貂蝉的相惜相恋、与骁勇善战的马云騄之间的相依相助,还有与绝代风华的甄洛之间那雾里看花般亦真亦假的感情纠葛。这些,乔倩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不过是从童霏的生命里暂时离开二三年,却已经出现了这么多的变数。她快要认不得童霏了,这还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吗? 不是了。 乔倩以为自己会为了这几年的盲目等待而感到不值得,也以为自己会在无人时放声哭泣。可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即便知道这些又如何?如今的环境有那么多无奈,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希望童霏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吧,这样也能少一些痛苦。 “倩儿……”乔莹叹一口气。她最怕妹妹不说话,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让人跟着干着急。 “姐姐,倩儿已经长大了,放心,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子,怎么能放心呢?乔莹还欲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见童霏从前方的院子里慌慌张张走出来。 “童……”乔莹没再说下去,乔倩也已经看见了,童霏也看见了她们。而童霏身后的那个院子,是属于孙尚香的。 童霏也没料到一大清早会遇见她们两个,尤其是在这样的地点和她此时这般的形象。 童霏想要解释什么,可她本来也没做什么,急着解释的话会不会显得更加心虚?她抖了抖方才和孙尚香打斗时沾染了尘土的衣服下摆,才上前几步与那姐妹俩打招呼。 “二位姐姐,许久不见。”童霏微笑着向她们行礼。 乔倩压抑着心中的情绪,静静看着。童霏像记忆中的一样,气质干净清透,望着自己的时候会面带笑容。只是如今这笑容已经不仅仅只让自己看到,在面对许多人的时候,童霏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如今童霏身上的常服虽然样式简单,但是讲究。真的已经不是记忆里所熟悉的那个青涩少年了。 还有……方才自己在心中纠结的那些关于童霏的传闻,还落下了一件,孙家大小姐对她似乎也有些好感。看她现在衣衫不整从香儿的院子里出来,一切回忆都显得苍白了,只有眼前的画面才是真实的。 童霏再不是那个只钟情于自己的童霏了。 乔倩想也不想,在狭窄的回廊里,与童霏擦身而过。 第159章 童霏觉得她不应该再放过这个机会,就算乔倩已经将对自己的感情淡忘,却也不想再多生出没有必要的误会来。 怕引起下人的注意,童霏一路不敢声张,只紧紧追上去,出其不意地跃身挡在乔倩面前。 乔倩躲闪不及,直接撞在了童霏怀里。 乔倩羞红了脸,快速后退几步,却又因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 童霏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她再一次跌进童霏的怀中。 温暖踏实,让人怀念的怀抱。 乔倩又羞又怒,挣扎着说道:“不可……无礼……”语音却气势全无,只显得娇弱无力。 “你听我解释。”童霏尽量压低声音。 “你放开我!”乔倩也不敢高声。 “那你要听我把话说完。” “你先放开我!” 童霏这才松手,看乔倩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才放下心来。刚才抱着乔倩的时候,只顾着不让乔倩离开,却忘了体会那久违的幸福感觉。到现在再回想起来,只记得乔倩的身体很柔软,似乎有着轻微的颤抖。她在生气。 当初不是她自愿嫁给周瑜的么?不是已经忘却与自己的曾经了么?为何要生气? 乔倩打断童霏的思绪,没好气地说道:“请将军注意自己的言行,如若再敢对我无礼……我就……”余下的话,却在童霏的灼灼目光注视下又收了回去。 乔倩低了低头,该说清的话始终要说清,与其这样拖拖拉拉,不若给彼此个痛快。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乔倩道。 童霏心中又惊又喜,跟在乔倩身后走着。以为这一次终于有机会好好和乔倩解释清楚了,也能像正常朋友之间好好谈话。仅仅只是想着,就让她高兴不已。 她想要的其实不仅仅是这些,只是这时的她还没有发现而已。 童霏跟着乔倩穿越长廊,最后停步的地方却不是院子的正门,而是一个侍女们出入的小角门处。她跟着乔倩进入角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满一院子的合欢。 是凑巧周瑜也喜欢合欢,还是乔倩根本没有对过去释怀? 童霏试探道:“这合欢开得真好。” 乔倩也停下脚步,感慨道:“是啊,今年开得特别好。”她背对着童霏,露出苦涩的笑容来。 “倩姐姐……”童霏上前一步,想要触摸,却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这院子的主人,是周瑜,她还没有糊涂到那般地步。 乔倩也叹一口气,似乎是做下了重大的决定,仍是背对着童霏道:“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一会儿便回来。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这里,你不必担心被别人看见,但你也不要到处乱走,否则……你想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听。” “好……”童霏的心情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乔倩要去做什么呢? 等待的时光里,童霏像是经历了漫长的煎熬般,像是等待着命运降临般。 直到乔倩的再一次出现,才如临大赦。 童霏微笑看向乔倩,却见乔倩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双手捧了一个木制盒子走来,每走一步都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艰难。 “这是……”童霏紧紧盯着乔倩手中的盒子,那看上去像是女子梳妆用的妆奁。 乔倩没答话,手摸上扣锁处,正欲打开,却又被童霏伸手按下。 “别……”童霏原本好奇,却在这一刻忽然怕了。就好像那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样,一旦打开,灾难降临,世界将会一片黑暗。 乔倩尽量保持平和的语调和声音说道:“乔倩还是当初的乔倩,可是你童霏,已经不再是当初的童霏。不管过去如何,由今日起,我们都忘掉吧。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你继续去做你的大事,我也继续过我的生活。” 乔倩的眼中已然泛起泪光,可是她忍着,不让眼泪掉落。 “这个你拿去,从此我们两不相欠。”到这句话一说出口,乔倩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手中捧着妆奁向童霏递去。 童霏按在盒盖上的手也禁不住颤抖,她大概能够猜到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一定是有关她们两人回忆的东西。乔倩还好好收着,本来是值得她高兴的事情,可是现在乔倩却说要她收下,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童霏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乔倩不是和周瑜在一起很开心很幸福么?怎么还会留着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她从没有忘记过对不对?可为什么却又要在再次见面的时候说这样绝情的话? “你还是在意我的,你因为误会而对我生气,现在你又要把这个还给我,还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你和他在一起并不是真正的快乐,对不对?”童霏缓缓抬头看向乔倩,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 乔倩拼命摇头,“不对!你怎么样都跟我再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想再听到和看到和你有关的东西。我现在很好,我跟他在一起很好。我……” 童霏的嘴唇猛地压过来,狠狠地吞噬着她滔滔不绝的解释。 她的嘴唇被吻得生疼,牙关被用力撬开,她挣扎,却徒劳无功,只是让童霏的吻更加变本加厉。妆奁自手中脱落,掉在两人脚边的草地上。 乔倩的反应依然是生涩的。 童霏不相信她的话,尽管在这一吻中乔倩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却依然能感觉到她对此的不擅长。 许久,童霏轻轻放开失神的她,轻声道:“你可以不听我的解释,也可以让我离你远远的。但是说不说或者做不做,都在于我。” “你……”乔倩从没想过童霏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一面。 童霏仍是笑着,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妆奁,拿在手中,继续说道:“我原本一心想着,如果你过的好,我就再也不来打扰你,并且衷心为你祝福。可是这一切想法,都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开始起了变化。既然上天安排我又遇见了你,我又怎么可能再任你离开我身边?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么?” 童霏想把妆奁还给乔倩,可是乔倩没有接。而是说道:“不要再痴人说梦了。从前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如今更加不可能。只是当初我忘记还给你,现在你拿走吧。如果你真心为我好,就别再来打扰。”她没料到现在的童霏会变得这样霸道,方才险些在那一个霸道的亲吻中沉迷,险些要忘记自己的初衷了。 再不能这样继续纠缠下去,无论是对童霏还是对自己,都是难耐的折磨。 索性就放手,索性就忘掉。 见童霏不说话,乔倩又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来找过我,到如今见着了,反倒与我说这些,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就这样吧。望赵将军安好。”乔倩说着,颔首对童霏施礼。 一句话戳中童霏的痛处,再没办法挽留,这一回,只能是含泪目送乔倩远去,却连阻拦的动力都丧失了。 童霏以为自己长期以来的不打扰,是为了乔倩好,但其实乔倩更在乎的是她来找,而不是不打扰。纵然身为女子,她也还是未能完全了解女子的心思。 乔倩还是怪她,而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显得多余了。 童霏讪讪离开这满是合欢花的院子,按照来时路往回走着。 那长廊曲折,似乎走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目的地,在这段时间里,也足够她思考清楚了一件事。她一路以来的感情经历,跌跌撞撞崎岖不平,原因都在于她自己。所有的感情,最要不得的,就是那句“我以为”。太过自以为是。 童霏回到房间,马云騄没在,童霏这才想起自己一夜未归,也忘记和马云騄说一声,不知道马云騄会不会担心自己。但又想起练师曾提起过,孙尚香派了人过来请她,想必马云騄也知道昨夜她和孙尚香拼酒的事。如果马云騄不问,她也不想解释了,近来烦心的事太多。 这时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从乔倩那拿到的妆奁上,她将妆奁摆在桌上,自己就坐着面对它发呆。 打不打开呢?打开以后会看见什么、发生什么都是无法预料的。如果这是潘多拉的魔盒,那里面会不会有希望呢? 童霏犹豫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准备打开。乔倩说的那些狠话,她都已经承受下来,还有什么可怕呢。 轻轻揭开盒盖,想象中的灾难并没有降临,童霏向内望去,只见在盒底静静躺着一朵风干的合欢花。 小心地拈起,思绪又仿佛回到了从前…… 带羞含俏的乔倩,满树火红的合欢花,自己笑着将花戴在乔倩发髻上…… 许多年过去,而乔倩却一直将花保存得好好的。 她从这花里看到了希望。 第160章 屋外蝉鸣恼人,而童霏却只顾对着那一朵干花傻笑。虽然心里并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做,但只要一想到还有希望,就足以令她心花怒放。 乔倩就是嘴硬,加之对自己有些误会,所以才会有这些举动吧。童霏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过去的许多日子里,乔倩也是像自己此刻一样,在白日里、在黑夜里,常常望着这花朵发呆。 乔倩心里还是没有放下,尽管她嘴上那么说。童霏不相信那是真的,不过是碍于此时两人的身份阵营等等客观条件的约束。童霏不知道她和周瑜的关系有多亲密,可是心中想要带走乔倩的信念却越来越强烈。只是如何带走,还需要从长计议。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童霏的思绪,声音很轻,像是女子。童霏只道或许是月英有事找自己,忙放下手中的干花,起身去开门。 只是门一打开,她愣了一下。居然是孙尚香。 此刻站在门外的孙尚香,微微皱着眉头,一脸的委屈样,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张扬。 原来孙大小姐也是会敲门的么?童霏在心中感慨,却忘记问孙尚香为什么而来。 孙尚香向内望一眼,见马云騄不在,便道:“我有些话要对将军讲,不知道将军此刻可方便?” 童霏忙道:“大小姐请讲。”难道还是为着早上的事不肯罢休?可是看她这表情又不像。这又是在玩什么? “难道这就是赵将军的待客之道?就让人站在门外讲话么?” 童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急忙侧身请她入内,“大小姐请。”太奇怪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孙尚香吗? 孙尚香进入房内,四下看了一看,果然没有见着马云騄,最后又将视线落在桌上的木盒上,随意瞥了一眼,只见里面只放着一朵干花。这明明是女子的妆奁,赵将军一个大男人怎么在房里摆弄这个?而且这花都风干成那样子,还留着做什么?既不好看,又没有香味,到底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花……” 童霏随口回道:“没什么。”说着将妆奁合上,又问:“不知道大小姐前来所为何事。如果是因着今晨的事情,我不得不再次申明,那只是一个误会,大小姐实在应该冷静听我解释才对。” 孙尚香的眉头稍微得到舒展,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我就是为这事而来。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误会了赵将军,所以现下前来,正是为了要向将军表达歉意。” 童霏闻言释然一笑,客气道:“既然是误会,说清了就好,大小姐也无需自责。”孙尚香这样的语气说话,令童霏感到浑身都不自在。还是更习惯那蛮不讲理的大小姐作风。 孙尚香又动手为童霏斟茶,笑道:“以茶代酒,向赵将军赔不是了,今晨的事就作罢吧。” “大小姐实在不必如此……”虽然觉得别扭,童霏还是接过那杯茶喝掉。实在太意外了,孙尚香这样子。不过想一想,到底是名门闺秀,装得了优雅得体,耍得了泼皮无赖。 直到孙尚香离开以后,童霏还觉惊魂未定,孙家的人,绝对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孙尚香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孙权。那么周瑜呢?是否真的待乔倩很好?那怎么乔倩还想着自己? 童霏心中有着太多的不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产生了疏漏,她应该派人再好好调查一番才行。 xxxx 孙尚香从童霏住处离开,才卸下那虚伪的伪装。虽然她也知道早上的事是自己误会在先,但依照她的脾气,也不会想到要主动来道歉。但是谁知后来嫂嫂突然出现,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后,便轻轻责怪了几句。至于道歉的举动,其实也不是嫂嫂示意的,而是她自己要这么做的。嫂嫂分析的没错,如今两军合作,她的性子是当适当收敛一些。 而且……她也不希望那个人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的女子。 不过,嫂嫂怎么知道得那样快?真的只是路过?路过又怎么会问自己和赵将军之间的事? 孙尚香正想着,就见练师低着头往这边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尚香于是叫住她,“练师!” 练师被她突然一叫,吓了一大跳,急忙止步,定了定心神才回道:“大小姐。”然后疾步走到她跟前。 “想什么那么出神?非要我叫你才看见我。”孙尚香越来越疑心是练师去通风报信了。 “没想什么……”练师能怎么说呀,自己心里当然是在想乔莹,可是这种心思怎么能跟孙尚香明说。又不是不知道曾经孙尚香对乔莹的感觉,自己也喜欢乔莹已经不对了,怎么还敢说出来? “没想什么?那你慌什么?” 练师急忙支吾着解释说道:“没有,只是大小姐突然出现……大小姐找属下有什么事么?” “赵将军和我拼酒的事情,都谁知道?”孙尚香觉得练师的反应太可疑了。 “除了属下,只有院子里的几个丫头。” “那我嫂嫂是怎么知道的?” “夫人知道?”练师惊讶道。这事她可没讲过一个字,因为今天她还没见着乔莹呢,要不然怎么会神情恍惚。 这反应做不得假,孙尚香不禁皱眉。她院里的丫头也都是嘴严的,知道她脾气不好,从来不敢乱传话,难道嫂嫂真的是恰好从这里经过? 为什么总有种嫂嫂和赵将军从前就认识的感觉?似乎对赵将军的事情特别上心呢。 孙尚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想,只是觉得很奇怪。于是对练师说道:“如果嫂嫂对你问起,你就照实说吧。”如果乔莹真的对练师又问起这件事,那么她的怀疑就有根据了。 xxxx 从北方传来消息,说是辽东一带又起争端,曹操不仅要放弃夺取荆州,南下的计划也要暂时搁置了。 攘外必先安内。 无疑这又为童霏和孙权等人提供了大好的机会,他们将有更充分的准备时间。孙权也便留童霏等人多住些日子,趁着曹操平乱之际,将一切都部署好。 童霏只建议要等,就算做好了战斗准备,也不要贸然主动进攻。曹操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觑,打防守战才是最安全,最有胜算的。 对于战争的推迟,童霏是欣喜的,这样一来,她就有更多的机会见乔倩了。一定要把事情都弄清楚。 这日她与马云騄一同自军营回来,等不及用晚饭,童霏又要出门。 马云騄叫住童霏,语气似有些哀怨,“吃过饭再走吧。又要去……见她么?” 这句话马云騄已经在心里反复思量了许多次,现下终于说出口了。尽管两个人只空有一个名分,但作为正妻,马云騄觉得自己应该要问。 童霏沉默了一瞬,才回道:“你是说……孙大小姐?”童霏以为马云騄也误会了。 “不。我指的是……乔夫人。”马云騄道。 童霏身形一震,想笑着转移话题,却见马云騄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也只好沉默了。 “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也不代表我没有感觉。毕竟……我们整日在一起,对于你的脾气秉性,我自问还算了解。你见着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情绪变化,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我相信你对孙家小姐没有意思,但你对于‘乔夫人’这三个字似乎特别敏感。我没说错吧?”马云騄问道。 童霏原本都要出门了,这回又慢慢坐下来,既然马云騄已经有所察觉,那么自己也没必要再隐瞒。 “那一日你问我从前和她是否相识,我骗了你。”童霏道。 马云騄点了点头,果然是周瑜的夫人,乔倩。女人的直觉总是灵验的。 “我和她……”和乔倩的那段过去,每次提起,童霏的语气中都不免带着惋惜之情。 马云騄听完也是沉默许久。童霏的话里,有两个关键信息。一是,乔倩是第一个喜欢上的人;二是,曾经失去过乔倩一次。 “你后悔吗?”马云騄问。 曾经也有人这样问过童霏,童霏的答案永远都是一样的。 “我不后悔,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正确选择。那时候的我,什么都没有,连保护都谈不上,如何让她幸福。”到今天,童霏还是这样说。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不是为当初的行为后悔,又何苦纠缠。就算……你我之间没有男女之情。那她与周都督呢?” “我不在乎。” “你想做什么?”马云騄情急之下抓起了童霏的手。 童霏便安慰似地对她笑笑,“放心,我不会因为一时冲动破坏了大局。” “虽然我没有立场这样说,但还是想劝你一句,你做事一向有分寸,千万不要令大家失望啊!”马云騄说着,手掌不自觉用力。 “我只是……想见她而已……”童霏喃喃道。 马云騄直觉童霏又在说谎,却也只是无奈地笑笑。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要说的事,对萌主和夫人来说是好消息,对大家来说可能就是坏消息。 是的……萌主要跟大家请假一段时间~~要去和夫人渡假了,预计十天以内回归,望体谅~! 回来以后会努力码字的,请大家继续支持~! 第161章 有些人就是这样,可能,在经历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后,你忘记了她的声音、她的容颜、她的喜好,甚至她的名字。但你就是不会忘记和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一个人的夜里,乔倩习惯了失眠,最近以来,更甚。 几年来,童霏只出现过在梦里,如今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叫她如何平静。 她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然后她就带着那些虽然短暂但是美好的回忆,过余下的每一天。她觉得那已经是不错的结局,对她来说。相见不过是奢望,是梦想,是没办法实现的事情。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人心不定,世事无常。她几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是就在自己已经调整好心态以后,童霏的突然出现,将她平静的生活打破,将一切都打回了原形。内心压抑不住的波澜,跌宕起伏。 今后……当如何相处呢?真的能放下吗? 乔倩犹自想着。 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担心这些,其实是内心里还渴望着和童霏相见。否则又担心那些做什么? 说到底,还是想见她啊…… 冷风自屋外吹来,乔倩下意识环抱起双臂,突然怀念起那一天,两人拉扯间,跌进的那个温暖的怀抱。那样让人心安的怀抱……却也不再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除了她以外,童霏还抱过多少女人呢?又有多少女人在那怀抱里体会过心安的感受? 这不是她的童霏了。 还有那一天早晨,在院子里的那个仓促的吻…… 除了她以外,童霏还亲过多少女人呢?又有多少女人在那亲吻里沉沦不能自拔? 这真的不是她能接受的童霏了。 如果说男子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童霏身为女子,为何也要效仿?只因为扮作男装么? 乔倩接受不了这样的童霏。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可是见不着又想…… 如果有一种药,能够让人忘却前尘往事,她想她愿意尝试。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累了就睡着了,再起身时已近午时。 她想了那么多事,那些往事都记忆犹新,却独独忘记了和姐姐约好一起吃午饭。到这时才想起来,急忙喊侍女进来。 待到一切收拾停当,乔倩对着镜中的自己深深叹一口气。习惯性又要去翻看妆奁里的花,才一抬手便反应过来,哪里还有了?早就还给了童霏。也不知道童霏怎么处理了,是扔掉了,还是小心收起来了? 自己那天说的话,应该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吧。 算了,不要再想了。 乔倩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和童霏有关的事,匆匆出门,一心想着快些到达目的地,想着心无旁骛。 沿途又见怒放的合欢花。 连花也知道时不我待么,知道秋天要来了,拼了命地开放。 如果一朵花,在枝上尽情地开过;如果一个人,一生中倾情地爱过一次,便可以称之为无憾了吧。 xxxx 马云騄阻止不了童霏去见乔倩,却也不能听之任之。 之前乔莹来过一次,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到现在她才有点想明白了,那哪里是为了孙尚香,其实是为了乔倩吧。 出于礼貌,马云騄决定回访乔莹。但此次来江东所备的礼物一早已经送出,一时之间她也没有想好再送些什么给乔莹。 现在随身带着的,不说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恐怕也不是人家所中意的,若是去城里买,也未必有什么稀罕。人家是前吴侯的夫人,有什么没见识过呢。所以马云騄有些发愁,总不好空手去,倒叫人觉得她失礼了。 于是她去向月英请教。 月英不常去与众人议事,江东人才济济,对她一个小女子的才情表示不屑的大有人在,虽然她并不在意,但此次做客凡事都应低调些。她知道童霏心中酝酿着更远大的未来,与诸葛亮聊天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童霏已经越来越接近他们心中最完美的君主形象,只是这一条路还很漫长,要一步一步坚实地走下去。 诸葛亮也是尽量掩藏锋芒,听的多,说的少。听得最多的,就是周瑜的话。关于诸葛亮与周瑜之间,月英在诸葛亮面前只字未提,她不清楚自己应该怎样表态。是该吃醋劝说诸葛亮要注意分寸?这不像是她能做出的事。 她也不想阻止什么,反倒觉得周瑜之才华与诸葛亮不相上下,若是将军也能得到他的相助,则大事成得更快。只是可惜周瑜是孙家家臣,与孙策相交至深,断然不会离开孙家。 如果……诸葛亮能劝说得了他…… 马云騄来敲门的时候,月英还在想这些。匆忙起身去开门,见是马云騄,便招呼道:“夫人?快请进。” 马云騄进门以后,就急着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月英便问道:“可知那乔夫人有何喜好?” “就是不知才犯愁,又不好去跟人打听,倒显得刻意了。” “既然如此……只能就地取材了。”月英笑道。 马云騄这才恍然,也笑道:“我怎么早没想到!有月英姑娘在,何愁没有礼物可送,只是不知道姑娘现在可有闲暇?” “愿意为夫人效劳。” “好。我替你磨墨。” 月英来到书案前,略一思索,待马云騄将墨磨好,蘸了蘸笔,遂信手落下。用笔流美清秀,画一副荷花图,却只画一花半叶,花叶相承,水流无声。整个画面看上去气闲神静、恬润温雅。 马云騄对此画顿时赞不绝口。 “月英姑娘当真好才情,诸葛先生有福了。” 月英淡淡笑道:“才情谈不上,只是还能入眼罢了。乔夫人是江南女子,应该喜荷。” “姑娘何必这样谦虚,想必乔夫人见了,也会称赞姑娘。这画,我看着都有些不舍得送了。” “夫人喜欢什么,月英随时都能画给夫人。” 有了月英这句话,马云騄面露欢颜,虽然她对书画没有什么研究,可是月英的画看了能够让人心情平静,适合习武之人收藏。 月英的画和她的人一样,给人恬静温润的感觉,和她相处也十分舒心,这也是为什么这件事马云騄不和童霏商量,反找月英求救的原因。 xxxx 却说乔倩在姐姐那里刚刚用过午饭,姐妹俩还来不及谈心,忽闻侍女禀报说赵将军的夫人前来拜见。她慌了神地匆忙逃跑了。 几乎是第一直觉就想要跑,虽然她其实也不需要离开。可是因为心里还想着童霏的事实,她没有办法面对马云騄。虽然明明是她先遇见童霏的,她本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马云騄面前,可如今她已嫁作人妇,马云騄又是童霏明媒正娶,这令她莫名感到心虚。 尤其是怕在马云騄面前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已经跟童霏说了绝情的话,就不想再让人瞧出她们两个的关系。她并不知道其实马云騄已经全都知道了,她也不知道马云騄这次来只是单纯地给乔莹送礼。 只因为她心中有鬼,于是多心。 可此时她心里只能想到这些。 一路忽视身旁的事物,只想着快点回到自己的住处,全然没发觉自己走的不是正门,而是那天和童霏走过的小角门。 到进去以后看见大片合欢才惊觉。 怎么无缘无故走到这里来了? 转回身去关门,乔倩暗笑自己的神情恍惚。这几年修炼出来的平常心都哪去了,莽莽撞撞还像个无知少女般。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失神,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乔倩吓坏了,一声“大胆”就要冲口而出,又被人捂住了嘴。 那只手没有很用力,只是掩住她的口不让她惊叫,却不至于夺走她的呼吸。反而是抱着她的另外一只,那样紧,那样暖。 温暖的温度从那只手传递到她身上,那样熟悉,瞬间就让她放松了警惕。 不是别人。 想想也是,除了童霏,谁敢这样大胆。 童霏抱了一阵,才不舍地放手。无法压制心中的思念,便大着胆子潜了进来,幻想着能遇见乔倩,没想到居然实现了。 童霏放开怀抱,手却还轻轻拉住乔倩的胳膊。温热的体温继续源源不断地刺激着乔倩的感官。 乔倩敛下心神,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来,却是一言不发。 童霏等着她问话,问自己为什么又出现,为什么又对她无礼。可是她什么也不说。 一百次的开口,不如一次的沉默。 童霏有些失落,涩然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反抗?” 乔倩不回话,慢慢转过身去看着童霏。 “为什么不问我怎么在这里?” 乔倩闻言稍微偏了偏头,仍是不开口,她怕一开口,才狠下心来建立的心防,又要崩塌。 “你不打算再跟我说话了是吗?” 乔倩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该如何回答,于是只继续看着童霏。就算心里不是这样想,却也必须要这样做。男人们在商讨什么大事,她也不是不清楚,如果因为自己和童霏的过去,而对这事造成什么影响,那她岂不也成了世人眼中的祸水? 当然,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归根结底,还是介怀童霏又有了别人。 她就那样看着童霏,看得童霏一阵心痛。那视线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童霏的心,疼得要命。 虽然痛,却也不会轻易放手了。 童霏又上前一步,勉强笑了笑说:“你再不说话,我可是要亲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我回来了,我更新了~~~~ 本来应该早些更的,但是一回来就病倒了t.t 旅行很愉快,谢谢大家的祝福~~ 我们两个是坐火车去的海边。 夜里的火车卧铺上。 夫人: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萌主:不行,一会儿列车员还要检查呢。 夫人:我想跟你一起睡…… 萌主:不行,快睡吧 几分钟后。 萌主:我睡不着。 夫人把手伸了过来:这样呢?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晚安。 第162章 微风轻轻拂过身际,童霏的话也跟着轻飘飘落进耳中。 乔倩的心再一次被拨乱。 她看着童霏,睫毛轻轻抖了抖。明知道应该要拒绝才对,可是当童霏慢慢靠近的时候,她却突然闭起了眼睛。 可童霏却并没真的亲下去。 “我就是想看看你。”童霏柔声说道。 乔倩没有睁开眼,感受着童霏近在咫尺的呼吸和热度。 “你说我变了,我承认,这些年来我所经历的事情,确实令我的思想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我对你的心,从来都变过。不管我又遇见了什么人,又与谁在一起,我心里,始终都还有你的位置。”童霏说着,抬手轻轻抚摸着乔倩的脸。 动作是那样轻柔,和她说话的语调一样。 “你还来干什么?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乔倩叹息。 “是不想,还是不能?” 乔倩这才睁开眼睛,迎向童霏灼热的目光,试图用自己眼神里的冰冷来降低那里的温度。可是她无法作答,至少是无法给出真心的答案。 “你还是快走吧。”末了,只这一句。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不管童霏做出什么举动,她都只会拒绝吗? “你走吧。” “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你对我还能像从前一样。哪怕我们现在碍于身份这些原因不能再在一起,我要你像从前一样待我。不要当我是陌生人。”童霏的语气软到接近恳求了。到这时已经不想两个人之间变得更糟了。 如今的处境已经很让人难过了不是么。 “怎么样都回不到从前了。童霏……”乔倩在重逢以后,第一次这样唤她的名字。语气轻柔,带着些许无奈,些许惆怅,和一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听得童霏心碎。 她只是温柔地抱了抱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xxxx 乔倩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不想再见童霏,不想再和童霏有任何交集。不管这是不是出于真心,都已经足够伤害到童霏。 若在以前,童霏会尊重她的决定,忍着心痛远离。然而今非昔比,如今童霏想要抓住的,不努力到最后一刻,绝不放手。 临别时,乔倩还在说着伤人的话,叫童霏以后再不要来找她,小心被人看见,传到周瑜耳中,影响两军合作云云。 童霏笑而不答,她总说童霏变了,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变化。时光赋予人的改变,自身总是后知后觉的。 周瑜和诸葛亮走得那样近,童霏已经有所怀疑,加之民间也有些关于周瑜和孙策的流言,令童霏不得不在意。周瑜难道也是同道中人?否则乔倩对自己的情绪变化就显得奇怪了。 似乎是从未掺杂过其他感情进去,从一而终的样子。否则乔倩缘何说她还是当初的自己。只怪那时童霏被悲伤蒙蔽了心智,未想到这一层。到这时冷静下来以后,便轻而易举地发现诸多疑点。 派出去收集情报的人不时传来信息,童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所以不管乔倩说什么样激怒自己和伤害自己的话,童霏都能微笑相待。就这样被吓退,那也不是童霏了。 心里明明难受得要死,童霏却还是一路保持着笑容,乔倩的态度越是这样强硬,就越激发她的斗志,想和乔倩重归于好的心思更甚。 只是这笑容和这一切心思,又在看见孙尚香的时候停止了。 孙尚香正从自己房间的方向走过来,似乎满怀心事。 童霏主动招呼道:“大小姐找我有事?” “嗯?没有。”孙尚香含糊道。 童霏一脸狐疑,又问:“那大小姐这是……” “只不过恰好从此处经过而已。” “哦。”童霏轻轻点头,眼中疑云顿起。孙尚香怎么会无缘无故从这经过,事情似乎有什么隐情。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孙尚香道。 童霏更加意外,不缠着自己,也不太像孙大小姐的作风。 回房以后,见马云騄不在,童霏又拿出乔倩给她的妆奁来,心想着只要见着那花,不管乔倩说怎样伤人的话,都能给她以抚慰。就算嘴上再强硬,这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这一次童霏打开妆奁,却左右不见了那花的身影。 怎么不见了? 童霏将妆奁倒过来,只有一丝残留的花片飘落到桌上。 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呢?难道是被谁拿走了么?应该不会吧,马云騄从不动她的东西。 童霏双手捧着妆奁坐在软塌上,四下环顾,心想也许是自己收到别处去了,不能心急,再好好想一想,找一找。 可想也想了,找也找了,就是找不到。 果真是被谁拿走了么?谁拿它做什么呢? 童霏静立在窗前,猛然想起方才在院中遇见孙尚香,孙尚香的无缘无故出现和怪异神情,再回想起之前有一次自己在摆弄干花的时候,孙尚香刚好来拜访。 一定是孙尚香拿了! 童霏几乎是在认定了之后就下意识迈步出门,一定要找回来,不惜一切带价。因为那是乔倩和她的回忆啊。 童霏径直去了孙尚香的住处,因为她走得飞快,刚好拦下正要进房门的孙尚香。 “将军找我有事?”孙尚香停下脚步问,不明白这人为何行色匆匆,又为何追着自己到房门前。 “还给我。”童霏定定看着孙尚香,低声道。 “什么?” “把东西还给我。”童霏忍耐着,再给她一次坦白的机会。 “什么东西?” 童霏觉得孙尚香真是嘴硬啊,明明是她拿的,却还不承认。非要自己动粗么? 见四下无人,童霏向前几步,吓得孙尚香连连后退。最后,童霏将孙尚香逼到墙角,厉声道:“还给我!” 孙尚香有些害怕,但还是倔强地回答:“什么还给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到这时,童霏对于孙尚香显然全没了耐心,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地位,更不在乎她心里的想法,直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墙上没办法移动。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些什么。”童霏怒道。 孙尚香对于童霏的无礼略显气愤,双手握紧了拳头,怒目直视着童霏。想挣扎,可是童霏用力按着她的肩膀,令她力不从心。 童霏面对这样的眼神,全然不为所动,完全不在乎孙尚香是否生气,得罪孙尚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一定要找到那花才行。 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童霏又道:“它对你也没什么用,快还给我,我便不为难你。” “没有!”孙尚香气道。 童霏见几次询问都没有结果,便道:“那我只好自己找了。”说着将孙尚香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孙尚香急忙阻止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童霏说着,便动起了手。 童霏一手继续按着孙尚香的肩膀,锁住她的手臂,让她不能反抗。另一只手拉起孙尚香握拳的手,用力掰开来查看。 手心里当然不可能藏着东西,童霏深知这一点,却还故意要这么做。目的就是想要孙尚香害怕而已,谁让她这么不听话。 孙尚香想挣脱,无奈童霏正锁住她的关节处,她不知道自己妄动的话,会不会受伤,她能感受得到眼前这人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怒意。 童霏见孙尚香只挣扎了一瞬便放弃,于是更加过分,开始仔细地搜索孙尚香的身上,她细长灵活的手指放肆地在孙尚香身上翻找着,毫不避忌。这一刻,反倒觉得自己本身也是女子,对孙尚香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没什么。 可是在孙尚香看来,这个人,在轻薄自己。 恼怒和委屈瞬间袭上孙尚香的心头,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大胆,就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想要抽身出来,狠狠地教训这个人一顿,甚至是……杀了眼前这人。然而身体还被对方控制着,她动弹不得。 “你放肆!”孙尚香喝道。声音不大,却足够有威仪。 她明知道自己只要大声喊叫,一定会有下人听见,可是她不想让别人看到。 童霏不理会,继续翻找着,“你若敢动,受了伤可不要怪我。我手上没个分寸,若是断手断脚,也是你自找的。” 孙尚香知道这人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她也听过许多关于赵云的传闻,也知道赵云实在是有这个本事。尽管如此,她也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人轻薄,哪怕是她喜欢的人。这般屈辱的境况,她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她仍然拼命挣扎,哪怕会被弄断胳膊。 童霏也不是真的要伤她,于是说道:“若你乖乖还给我,我便放手。” “你在说些什么?到底什么东西要还给你?我根本不知道!”即使处于劣势,孙尚香的语气依然倔强而强硬。 童霏摇一摇头,叹息一声,“你还在装傻。” “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知道。” “啊……还真是嘴硬呀,那好,我连这里也要搜了。” “你住手!” 话音未落,腰带已经被童霏抽走。 第163章 童霏猛地解开孙尚香的腰带,孙尚香吓得尖叫一声。 “你做什么!”孙尚香此刻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卸掉一只胳膊了,抬脚向童霏踢过去。 童霏这次早有准备,灵巧地闪过,手依然紧紧抓着孙尚香肩膀没有放松。同样一个错误,在一再二不会有再三再四。之前每次都被孙尚香偷袭得逞,童霏也多加提防着她这一点。 “我只是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你放开我!若是我拿了,还你便是,何故如此羞辱我?你难道不怕么?”孙尚香下意识抬手护在胸前,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会做出怎样过分的事情来。可是她的内心又是复杂的,她喜欢这个人,渴望和这人亲近,但却不应该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童霏一直都认为这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太过任性妄为。有些事,可以由着她,甚至不和她一般计较,但这件事,却是触怒了童霏。不会轻易罢休。 “还在狡辩,所以你也不要怪我了。”童霏说着,伸向孙尚香身躯的手更加大胆,直接去掀了孙尚香的外衣来翻找。带着一些戏谑之意,看上去像是在占便宜,可实际上却又没有占什么便宜,只是想吓吓孙尚香,让她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然而结果却是孙尚香根本也不反抗了,只一动不动地盯着童霏看,眼眸中燃烧着怒火,一句话也不说,任凭童霏对自己上下其手。 最后,童霏却是沉默了。 因为什么也没找到。 按道理来说,孙尚香拿了花还没来得及回房,就应该是在身上才对。难道不是孙尚香拿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拿走以后随手就扔掉了。可是孙尚香见过那花,应该知道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轻易丢掉?童霏一时犯了难。 就在童霏胡思乱想之际,孙尚香冷冷地开口道:“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童霏闻言,颓然放开对孙尚香的钳制,怎么会不在她身上?真的不是她拿的么…… 童霏已经做好要被孙尚香斥骂的准备,和开始盘算怎么在孙权那里将此事轻描淡写地周旋过去。她想她可能是真的误会孙尚香了。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童霏说着,慢慢抬头看向孙尚香,眼中充满歉意。 孙尚香也一直在看着她,眼神中似有无限嘲讽,片刻后,孙尚香冷笑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记耳光。 清脆响亮。 而后孙尚香一句话都没有说,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带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童霏看一眼那禁闭的房门,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这一生,到哪里都逃不开被女人甩耳光的命运啊…… 这样也好。 她的情路一直坎坷崎岖,也便不需要再横生枝节,她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应付。 那干花对于她的意义非凡,事关乔倩,她还怎么能保持常性。 这一回,孙尚香对自己的那些心思,应该是会断了吧。至于会不会影响到两军之间的合作,童霏认为不会。因为此时孙尚香都没有大动干戈,事后再难为自己的可能性便不大。她就是吃准了孙尚香不会公私不分,才如此大胆。 虽然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对孙尚香做出那般无礼的举动,令她感到十分抱歉,但对于这结果,她也很是无奈。 xxxx 月英一向很少出门,在长安的时候是这样,到了江东更是几乎不单独行动。 早上才替马云騄画了一幅画送给乔莹,没想到下午她刚刚午睡过后,孙家大小姐又来了。也是为了讨一幅字画。 孙尚香是为送给自己的母亲,吴夫人惯喜山水,江东一带的名人墨宝她都有所收藏。孙尚香一片孝心,未及母亲开口,率先来向月英求画。 月英有些意外,纵然她对自己的才情很有信心,却也没想到会令孙家大小姐如此诚心实意地相求。 她当即答应了下来,不过一时还没有主意,为了慎重起见,她要孙尚香缓她几日。 而后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孙尚香向她讨教长安一带流行的诗赋,随手在纸上写了几句。当时月英没有在意,却在孙尚香离开以后,才细味那几句诗中的深意。 满满地,尽是相思之情。 月英思量再三,觉得还是应该要去和将军好好谈谈了。 月英才走到童霏房门前,就见有士兵模样的人从房中走出来,再看童霏一脸冥思苦想状,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也忘记招呼,急切地步入房内,“荆州有什么消息传来了么?” 童霏这才回过神,笑道:“不是荆州的消息。”其实是她派出去的人又有消息传来,一切都如她预想的那样,所以不自觉地就令她展露笑容。 月英微微皱眉,自从来到江东,她发现童霏的情绪起伏很大,和江东的女子也有些纠缠不清。她一直觉得,那都是童霏的私事,她不方便过问,只要不影响正事就好。但如今她却不这么想了。 将军如此信任她,对她委以重任,她就必须要为将军打算好一切。 月英于是问道:“看将军愁眉不展,莫不是遇上什么难事?” 乔倩的事情,童霏不打算对月英说实话,她和乔倩之间,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事也瞒不了多久。 童霏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坐下再谈。”说着起身去关门。 她知道自己的一些细微变化都瞒不过细心的月英,正思忖着该如何解释,月英却先开口了。 月英道:“将军莫不是因着孙小姐的事情在发愁?” 任谁都能看得出孙尚香对将军有意。 童霏莫名松一口气,回道:“怎么你会对我提起她来?”她知道月英提起孙尚香不是无缘无故,一定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月英闻说孙家有意为孙小姐招婿,人选就定在将军和刘皇叔之间。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童霏摇一摇头,她觉得她不讨厌孙尚香,可也喜欢不起来,只是因为孙尚香不停地出现在她眼前,所以没办法才会去关注。早前孙尚香对她有意,她却无心,这事便注定不会有结果;而如今,她得罪了孙尚香,这事就更不可能了。 月英颦眉,知道童霏对孙尚香无意,但参考之前童霏为了得到马超的支持而娶了马云騄的事件,又令她感到讶异了。虽说那孙尚香性子顽劣,娇纵惯了,但若与孙吴联姻,目前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极其有利的。一旦这好事落在刘备身上,未来又将有许多新的变数。 虽然她之前不是十分赞同童霏的做法,但到了现在,她也有些动摇了。 “将军有时过于主观了。”在月英看来,孙尚香是有些傲慢和大小姐脾气,但论相貌,论武艺和智慧,也是难得的女子。她脑海中又闪现出孙尚香在她那里随手写下的诗句,心道将军真正艳福不浅。 童霏没说话,月英又道:“将军当初既肯娶马夫人,如今又为何拒绝孙小姐?这难道不是对我军有利的事情么?” “她们两个不一样。”童霏道。当初与马云騄成亲,是两人之间的协议,无关情爱。而孙尚香却是对自己动了情,一个马云騄已经让她为难了,何故还要为自己增添烦恼。 “但若是叫刘皇叔占了先机……” “那便到时再说。”童霏第一次没有耐心地打断月英的话,“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了。”她已经委屈了一个马云騄,何苦还要拖累孙尚香。 月英沉默了一阵,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让她越来越感到捉摸不透。她什么也没说,郁郁转身离开。 待月英离去,童霏才自嘲地笑起来。 曾经,在接替吕布的位置以后,她以为自己拥有可以掌控一切的能力,可是一来到江东,她连自己的情绪都不受控制,如此的不冷静,令她对自己也产生了质疑。 心道,童霏啊童霏,你果然不是做大事的人。 xxxx 孙尚香一下午没出门,这让练师感到有些担心。 到入夜,孙尚香的房门依然禁闭,连晚饭也是原封不动地又被端了出来。练师便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大小姐,是我,练师。” 孙尚香正烦着,刚要发火,听见练师的声音,沉默了一下,才道:“进来吧。” 练师推门进来,关心道:“出什么事了么?”这情形让她想起当初孙策离世时,孙尚香也是这样不出门不吃饭,于是更加担忧起来。 孙尚香默默摇头,犹豫着问:“练师,我问你,喜欢一个人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练师神情一滞,看来这一次并不似那次一般,便稍微放下心来。她想了想,答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想要竭尽所能地对她好,用心地呵护她吧。”她说这话的时候,在想着乔莹。 “那如果一个人总是欺负你,惹你生气,是不是就不叫喜欢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练师想也不想,轻轻点头。 孙尚香却突然哭了。 “他果然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萌主的好姬友cp情受受的生日,于是萌主又更新了短篇,欢迎围观 第164章 月英自童霏处离开以后,愈感心神不宁。她想是因为在这里停留太久了,他们都多多少少失去一些往日的判断能力。 她要去找诸葛亮商量对策,走到诸葛亮房门口,才忆起诸葛亮此时并不在房间,应当是和周瑜下棋去了。 于是她便回房去等。到深夜,听得诸葛亮的房门有响动,她急忙夺门而出。 诸葛亮喝得微醺,和周瑜下棋,虽然输了,他也觉得欢喜。这样,他又有理由继续找周瑜切磋。 “你比我想象中回来的早些。”月英在他身后淡漠开口。 “你在等我?”诸葛亮侧身,将月英让进屋内。 “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诸葛亮见她神色严峻,也不敢怠慢,忙关紧房门,紧随其后。 “这江东,我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妙。”月英开门见山地说道。 诸葛亮心中有疑问,却没有问出口。月英虽说是与自己商量,但这话却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月英都只是给他建议,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近乎于下达命令一般。 由此可见,确实是应该要走了。 他心中纵然还想多与周瑜相处,但大局为重。他没有追问原因,点头答允。 二人又商定了加速合作进程的计划后,月英才起身要走。 诸葛亮送她到门外,月英忽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你从来不好奇我本来的面容么?” 诸葛亮怔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月英望着他笑,“我明白了。” 诸葛亮慌忙解释道:“不不不,亮以为,人与人相交,重要的是交心,容颜倒是无关紧要的。” 月英笑着摇头,“不必慌张,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道理原本就是这样浅显,人们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自然就会不在意她的美丑,不在乎她的优缺点。 将军对孙小姐大抵便是如此吧。 只是……将军对于有些人,却是在意得过火了呢。 月英在心底叹一声。这才是她急着主张离开的原因。 xxxx 童霏心里乱极了。 因为那花她还是没找到。 这时她才想到,会不会是被马云騄收起来了呢?如果不是孙尚香,那能接触到那花的,也就只有马云騄了吧。 正想着,马云騄已经从外面归来,见着童霏有些惊讶。 马云騄道:“你今日不是和吴侯饮宴么?这么快回来了?” “吴侯有别的事耽搁了,便改了别日。”如果没有改期,她如此心神不宁,怕也要在孙权面前失礼了。 马云騄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道:“你走的时候太过匆忙,东西也不知道收好。” “嗯?”童霏突然来了精神。 马云騄又道:“我见它掉在桌脚,怕下人打扫房间的时候当作无用的东西给丢掉,便先替你收了起来。” “什么?”童霏急忙从榻上跃起,几步走到马云騄跟前,直觉马云騄说的东西就是她苦苦寻找的那朵花。 “想来这是你十分珍惜的东西,要小心收好。”马云騄说着,转身走到柜子前,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方锦帕,待到走到童霏面前时才打开。 那干花还好端端地在那里。 童霏记得她早上看书时匆忙离开,好像是将干花随手夹在了书里。回来以后也是先找的这里,原来是根本没夹好,掉了出去么。 如果之前不是有孙尚香的出现,那么现在,她误会的人、她发脾气的对象,大概就会是马云騄了吧。 而今冷静想想,无论是孙尚香还是马云騄,她都不应该像那样发火。这世上没有谁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个人好,别人的好意可以不接受,却不能去践踏。 童霏小心地从马云騄手中接过花,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锦帕,包着干花的部分绣着一朵不知道什么花。 “你绣的?”童霏笑着问马云騄。 马云騄红着脸没回话,只是迅速又将锦帕收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学女红时绣的,那次之后,她发现自己对于这个真是没有天赋,于是也只绣了这一个。虽然一直带在身边,却很少使用。这一回,总算派上点用场,替童霏做了护花使者。 童霏又低声笑道:“谢谢。” 万幸干花没有丢。经历过孙尚香那件事以后,童霏想,对身边的人好一些吧。 马云騄怕童霏追问自己关于锦帕的事,急忙转移话题道:“我方才去见过乔夫人。” 童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乔莹。 “嗯。”她应道。 马云騄继续说道:“我去的时候她也在,不过好像是一听说我去了,就匆忙走了,我觉得……她怕见我。” 童霏知道,马云騄口中的“她”是乔倩。 “她心里还有你。”马云騄说着长叹一声。 “我知道。”童霏也跟着叹气。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 “可你什么也做不了。”马云騄及时唤醒她。 是的,她什么也做不了。这一点她承认。 所以她必须要振作起来了。 xxxx 第二日一大早,童霏便出门去,准备向孙尚香道歉。 她要努力恢复自己应有的常态。 走到半路,不期然地,与孙尚香相遇了。 眼前的孙尚香,不似往日那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收敛了锋芒,看上去安静且忧伤。那望向自己的眼神,也令童霏感觉沉甸甸的。 童霏上前一步,拦下孙尚香的脚步。 “在下昨日多有得罪,还望孙小姐海涵。在下诚意向小姐道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童霏说着,深深向孙尚香鞠了一躬。 虽然知道道歉也并不能弥补什么,但连道歉也没有便更加令人不耻。 孙尚香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看着童霏。 虽然童霏没有起身,却也能感觉到那目光,依然是沉甸甸的。 许久,童霏才直起身子,慢慢迎上孙尚香的目光。 孙尚香望着眼前这脸庞素净的年轻男子,久久地,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了。 她说:“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 话一出口,眼泪已经忍不住随之下落。 童霏慌了,这不是自己预想到的情景。她想过孙尚香或许会打她,她绝不还手;她也想过孙尚香会威胁她做某件事,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一定会答应。 只是从来没想过孙尚香会这样问。 “我没有讨厌你……只是……” “你能对所有人都心平气和地说话,对所有人都是谦恭有礼的,为什么唯独对我这样?你还说你不是讨厌我?”孙尚香越哭越凶,已然泣不成声。 童霏叹息一声,习惯性地,抬手温柔地帮她擦拭着眼泪,又柔声道:“我真的不是讨厌你,只是我在找的那一样东西是对我十分重要的,所以一时情急才做下错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所以现在我诚挚地向你道歉,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也不要这样想。你很好,很可爱,对于我来说,你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小妹妹一样。是我对不起你,我会那样做,不是因为你想的那样,只是……” 未能说出口的话似乎有些残忍,童霏不知道该不该说。 在她看来,孙尚香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这样的话孙尚香能理解多少呢。 孙尚香见她为难,也不肯让她继续为自己擦眼泪,倔强地别过脸去,接话道:“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我。” 童霏没回答,只默默低着头收回手去。 一切解释都是苍白的,归根结底的理由,不过就是因为不喜欢。 孙尚香抽泣了一阵,情绪渐渐得到平复。从前嫂嫂拒绝她,她只当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又是姑嫂,所以这种禁忌感情无法存活。可后来她喜欢上了赵云,并且都不在乎这人已有妻妾,这般纡尊降贵,却仍然换不来那人深情的注视。 到最后,还要说这样伤人的话。 她比谁都清楚,她已经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 “对不起……”童霏的语音微弱,渐渐不闻,怎样的道歉都是无力的。 孙尚香又看向童霏,神色平和了不少,慢慢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对我二哥说的,你也不必强迫自己来跟我道歉。” 如果这只是一种施舍,那她宁可不要。 “就像我不了解你一样,你也同样不了解我。”童霏笑道,语气温和。 孙尚香沉默了一瞬,才道:“既然如此……你欠了我一个人情。要替我做一件事。” “好,什么事?” “我这样说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只是……”孙尚香一想到眼前的人不喜欢自己的事实,话语又有些哽咽。 “我明白。”童霏愿意对她做出补偿。她始终觉得像孙尚香这样的孩子,喜欢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都不过是一时想法罢了,人都有过年少的经历,能够体会。也许时间久了,就会随着时间淡忘了也说不定。 毕竟那只是一时的好感,她们根本彼此不了解。 “说吧,是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 孙尚香多想说,那你娶我吧。 可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何必自取其辱,那根本是这个人做不到的事。 她只说:“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说完定了定神,勉力一笑。 童霏顿时觉得有些心疼。 孙尚香这丫头确实很不招她喜欢。可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会羡慕孙尚香,从小到大被非常多的人宠着,为她搭建了一个没有挫折没有失败的理想世界,她会有这种性格,也是因为那许多人的宠爱。 可如今,这朵曾几何时卓尔不群的高傲花朵,真正是把自己的头低到了尘埃里。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第165章 童霏也一早打算好了,与曹操的征战随时都可能触发,她还要回长安做长远部署,和孙尚香之间的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乔倩那里也再最后见一面,之后便离开。 所以当诸葛亮和月英向她提议时,她很快答应下来。 后诸葛亮以与周瑜有约为由先行离开,偌大的后花园内,便只剩童霏和月英二人。 园内百花依然齐放,丝毫不惧节气的影响,连凋谢也显得那样美。 园内的两人,四目凝对,似乎都是在揣摩对方的心思。 童霏率先开口问道:“月英姑娘是否有话要说?” 月英闻言,眼眸柔波浮漾,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虽然这浅笑,童霏看不到。 月英道:“将军先请。” “这离开的决定应当不是诸葛先生做的吧?”童霏直言不讳道。 “将军既然已经看出这一点,又是否猜到月英接下来要说的话呢?” 童霏沉默片刻,心忖着,难道月英也发现了什么? 若是这样的话,越早离开越好。 “还请姑娘明示。”童霏笑着装糊涂。 月英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出发在即,有些危险的事情,将军还是不要再去做了。将军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吧?” 此处虽然僻静,却也要小心隔墙有耳,月英不便明说,又提示道:“有一日月英在园中散步,偶然见一只迷路的小鸟,惊飞了落在花枝上的蝴蝶。” 童霏见她话一说完,便紧紧盯着自己在看,对这话也多半会意了。 月英将她比作迷路的小鸟,而将乔倩比作花枝上的蝴蝶。是什么时候被月英看见了呢? “也许……那只鸟的出现只是偶然呢,不会对那蝴蝶或者这花园造成什么破坏。” “希望如此。倦鸟终要归巢。”月英语重心长道。 童霏只能沉默以对。 其实月英也只是隐约觉得童霏最近的不在状态,是和乔倩有关,仅仅只是猜测而已。但看童霏的反应,她知道已经猜中了大半。 最初众人一同去登山,童霏眼中有失望的神色闪过,好似想见的人没有见到般的失望,那时她就开始怀疑了。直到最近,她偶然见到童霏和乔倩在长廊中说话,之后二人又一同离开。再加上童霏拒绝了孙尚香。这样就全都说的通了。 然而这隐情,月英不想要深究。 “将军要三思啊。”月英叮嘱道。 “最后一次。”童霏向月英保证。 月英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周都督约了他下棋,大抵夜半才归。” “多谢。”童霏感激道。 月英却是不住叹气。儿女情长,将军要到何时才能放下。 xxxx 到入夜,童霏按计划要前往乔倩的住处见最后一面。马云騄虽然没有阻拦,但童霏自她眼中看到挽留的意思。 童霏安慰道:“在战场之上,我们可以彼此信赖彼此依靠,这一回,你也要像那样信任我才行。” 马云騄有些迟疑,真的可以相信么?可……她也知道,她是留不住这个人的。 马云騄无言以对,只能笑着点点头。 夜色那样深沉,连星光都掩盖了。 谁都无法预料即将发生什么事,会有怎样的结果。 而童霏,更是抱着“最后一面”的心态前往。如果乔倩依然态度决然,童霏会安静地走开。 冷静下来以后,她清楚自己在此时,在此地,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乔倩的拒绝,马云騄的善意提醒,都说的没错。 童霏没费多少时间就溜进了乔倩的院子。虽然知道周瑜不在,但每前进一步也都小心翼翼地。她不知道乔倩房间的位置,她也不能找人去问,可是莫名地,在黑暗中远远看着对面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她便移不动脚步了。 直觉乔倩就在那里。那一盏灯也不知是为谁点的。 童霏没有迟疑,径直走过去,想要敲门,又怕外人发觉。只好轻轻推了推门板,没想到,门居然没锁。 她悄声闪身入内,就见乔倩只着中衣站在地中央。乔倩俨然是从睡梦中惊醒,可是脸上却又没有惊讶的表情,似乎知道童霏会来一样。 童霏看了一阵才上前几步,深深做了一揖,像初次见面一样。 乔倩一脸的错愕神情,低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童霏抬头看她,唇角微微扬起笑意,“既然回不到从前,那我们重新开始。” “童霏……” 童霏又走近几步,却见乔倩眼中泛起了泪光,而眼角也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不由一阵心疼。 “你为什么哭?” 乔倩不回答她,反问道:“你为什么又来了?” “因为我想见你……” “你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明知这境况……” “我只要你。”童霏答得肯定。 “童霏……”乔倩边流着眼泪边摇头。 本已经下定决心斩断情意,哪知就在最后的时刻,姐姐又告知给她一段被尘封的往事。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于童霏所建立起来的心墙和所有抗拒,都变得不重要了。 童霏曾经去找过自己。童霏没有忘记自己的话。 这就够了。 童霏也忍不住红了眼睛,上前握起乔倩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童霏派出去收集情报的人,特意跑了一趟皖城,于是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童霏也都清楚了。 乔倩没有说话,也没有挣脱开,明知道这样下去,就再没办法和童霏划清界限了,明知道继续栽下去,可能要面临更加漫长和无望的等待。 可她愿意。 童霏低头等着她的回话,却突然感觉唇上一凉。 乔倩那小巧的唇瓣轻轻贴上童霏的,生涩地在童霏唇上摩挲。 乔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唯有这样做,才能表达出她内心凌乱而激动的情绪。不管未来会不会有结果,在此刻,她只想这样做。 在即将分离的一刹,童霏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离去,不由分说地将舌尖侵入她口中,为所欲为。 许久,才不舍地分开。 乔倩深深地喘息,眸光里带着欲醉的情愫。泪光闪烁。 乔倩道:“如果不是姐姐告诉我真相,我想,无论你再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我在等你。童霏……我们险些错过了一生啊!” 乔倩曾不止想过,如果不是自己与童霏阴差阳错,童霏是不是就不会娶别人?不会有那么多女人都围绕在童霏身边。 可是许多年过去,童霏的身份地位也发生了变化,这些想当然的事情,也变成了难以预料。 可若非经历分别,她们二人又如何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爱,竟如此深切。 童霏含泪点头,“这一回,我一定要带你走。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我相信你,只是我们不能这样做。至少现在不能。” “我会想办法。” 乔倩蓦地叹一口气。误会都说清了又能怎样呢。她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朦胧烛光下,她只能贪恋地注视着童霏,今昔一别,他朝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她想,不要说男子中没有童霏这般俊俏的,就是女子中也寻不出童霏这般风姿。无论是从前的童霏,还是如今的赵子龙,都是值得人去喜欢,去爱的。 她与童霏错过那许多年,所以她没有办法阻止童霏去爱别人,她更没有办法阻止别人去爱童霏。那些她一直哽在心中的理由,她所介怀的那些事情,都因为知悉真相,而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纵然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都接受,可是如果还能有机会和童霏再续前缘……如果…… 可那样……又太对不起公瑾了。 乔倩一时又忧伤起来。 “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不可能真的鲁莽带走你。你一定在想,若我冒然带走你,你姐姐要怎么在孙家立足。或者你也在考虑,毕竟你已经嫁给周瑜,他又一直待你不错,你怎能不告而别。更何况,这一切的大前提,是我正与孙权准备联合抗击曹操,如何能因此破坏了两军的盟战关系。对么?”童霏说道。 乔倩叹息着点头,童霏一直都知道。 “你大概也会好奇,为什么我明知不可为,却一而再地以身犯险。” “你又要对我告白么?你有这份心意就好,不管……结局如何,上天能让我再遇见你,并且清楚了你的心意,我已经知足。” 不会再像年少时那样任性了。乔倩想。 “这一次,你还会等我么?”童霏不确定地问。 “赌气说不等你,不也等了这许多年?”乔倩反问道。 “好,相信我,等我。”童霏肯定道。 童霏不便久留,却又舍不得离去。拖延着和乔倩说了好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话别。 童霏道:“时候不早了,我必须要走了,这几日我也将离开江东,恐怕短时间内都不能再见……你……多加保重。” “其实……公瑾他……不住在这里……”乔倩一说完,立时羞红了脸,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或许只是想多留童霏片刻吧。 童霏听完也是怔住,这么说,关于周瑜和孙策的传说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童霏还是应该小心行事。 “现在的分离,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遇。”童霏笑着说道,“等着我……” 她将她拥在怀里,有多深爱,有多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文没有多少内容了,不会像大家想的很长很长。尽快完结。 国庆在家大扫除,累得没力气更新= =悲催的是过两日还要去父母家大扫除,我可怜的老腰啊 祝大家假期愉快。 第166章 童霏要走,刘备也没理由再继续停留,虽然他还对没有让孙尚香对自己另眼相看而耿耿于怀,但一想到若自己在与曹操交战的过程中好好表现的话,再向孙权提亲就更有把握了。 和当初来的时候一样,走的时候,孙权也是率领众家臣出城相送。 童霏望向城内,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忧伤。又对乔倩许下那样的诺言,但这一回,她无论如何都要实现。 与孙权简单话别,童霏见诸葛亮与周瑜都是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不忍打扰,便在一旁等候。 这时,刘备才大着胆子朝孙尚香走去,打算跟孙尚香道别,可是他刚一靠近,孙尚香却迈步离开了。 孙尚香目不斜视走到童霏面前,低声说道:“我都说过不会追究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快就走?” 童霏坦然答道:“战机不得延误。” “你分明就是想要躲我,别不承认了。”孙尚香不知为何心中会有那么一点沾沾自喜的感觉。她觉得这个人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自己,而且也没说过讨厌自己,那总会多多少少有一点点好感吧? 她觉得童霏拒绝她,是因为还没看到她的好。 童霏笑笑没有否认,而是说道:“刘皇叔似乎有话对孙小姐讲。” 孙尚香回头看一眼刘备,就见刘备满脸堆笑,她急忙又转回头来,不屑道:“我跟他没有话要说。” 童霏只得无奈摇头,而刘备只能尴尬地笑。孙尚香对童霏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做为刘备来说,他虽然表面臣服于童霏,其实也在为自己算计着。如果童霏也对孙尚香有意,那这亲事应该一早定下了。他认为既然没成,肯定是有一方不愿意,所以他才有胆子频繁向孙尚香示好。 这一回他故意在童霏面前接近孙尚香,也是想看看童霏的反应,看是否真的是不中意孙尚香,还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但看那二人有说有笑,他又感到迷惘了。 诸葛亮才与周瑜相知没多久,若不是有正事在身,他倒想在江东多留些日子。 离别在即,周瑜只道:“先生保重。” 诸葛亮却道:“亮与都督提过的事情,还请都督再仔细考量考量。” “公瑾心意已决,恐难更改。” “如此……甚是可惜了。”诸葛亮叹惜。 周瑜便安慰道:“其实现今也没有什么差别,今日一别,很快又能相见了。” “彼此珍重吧。”诸葛亮抱拳道。 周瑜回以一礼,却是深深望了童霏一眼。 最后童霏下令启程,孙尚香又追过来提醒她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孙小姐可是现在想好了?” “你就这么急着摆脱?” “那就下一次见面再还,孙小姐可要好好想了。” “好。”孙尚香笑着对童霏挥手。 另一只握拳的手心里,一直握着被她折成几折的一段柳条。 扭扭捏捏地,太不像她了,所以她最终没有给童霏。 柳,同留。 xxxx 荆州拿不下,曹操南下的步伐遇到阻碍,正举棋不定之际,又听说童霏和刘备去到吴地的消息,便料想那三人一定是准备联合起来对自己不利。 于是也随之更改了作战计划。 与此同时,童霏正在回荆州的路上。孙权曾提议遣人随行护送,却被童霏婉拒。她相信在孙家的地盘上也没有什么人敢明目张胆劫她,况且她的军队就驻扎在荆州。 然而想归想,有些事你越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越容易让你失望。 当一行人行到一处山脚准备扎寨休息时,忽然从远处山林里冲下一队士兵。没有举旗,似乎是刻意要隐藏身份,可是看他们的衣着装备,又能轻易猜出。 童霏即刻整军准备迎战。对方约有两千余人,而自己和刘备只带了区区几百人,对方又居高临下,迎战确实不是最上选的做法。 形式紧急,童霏当机立断,与敌人正面交锋,寻求突破。 事实上,她觉得这伙人出现的很蹊跷,若然后撤回江东属地,恐怕会错失些什么。 刘备想要阻止,但敌人已经杀过来了,倒不如应战。 敌将毫不含糊,直奔着童霏而来,手中一把大刀舞动生风。童霏举枪去挡,也是将那一杆长枪使得像骤雨打梨花般,一阵紧过一阵,让敌人招架不住。 几轮攻势下来,敌军的目标似乎只有一个,就是童霏。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当时马云騄正在保护诸葛亮和月英的周全,而刘备和关羽则与童霏一起,带领其他人打开出口。当马云騄也发现了这一点以后,她迟疑了。 月英情急下说道:“夫人快去救将军!” 马云騄再看过去,就见敌将虚晃一刀后,迅速后撤,而后从林间飞来一阵箭雨。童霏也看穿了敌人的意图,向一侧没有人的空地躲去。马云騄见状急忙打马过去相助。 两轮箭雨过后,仍然没有伤到童霏分毫,敌人的箭雨攻势也越来越密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躲闪之间,马云騄忽见童霏身子一斜,墮下马来。马云騄一惊,也急忙跳下马去掩护童霏。而更让她吃惊的是,敌军见童霏堕马却突然撤退了。 众人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吓了一跳,一时间都围了过来。 马云騄在此时却突然开口道:“将军受了伤,需要马上救治。大家小心警备。”说完便将昏迷的童霏从地上扶起,伸手握住童霏抓着箭杆的手。 她方才眼看着一支箭与童霏擦身而过,而童霏却抓住那支箭顺势从马上跌落。她初时不解,到敌人撤退才明白童霏的苦心。 可童霏这样做也实在太过危险,万一敌人的目的不止这样简单该如何是好?万一……童霏有个三长两短,她……和这一众兄弟,该当如何。 她也是故意这样说,陪着童霏做这一场戏,以防敌人躲在暗处探查。所以要瞒过所有人。 将童霏扶进帐中,遣退众人,到只剩诸葛亮和月英以及随行军医在场时,马云騄才责难似地看向童霏,看童霏何时醒来,她要问童霏为何要这样冒险。 军医要为童霏查看伤势,却被月英阻止,月英笑道:“人都已经出去了,将军还不想醒来么?” 童霏想到的事,她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童霏会为了保护马云騄而使这一招。但当时那情形也只能冒险一试,如若不然,真正受伤的可能会是马云騄。 童霏闻言也笑着坐起身,“什么事都瞒不过月英姑娘。” 军医一怔,就见童霏自胸口拔出那支羽箭,原来只是箭尖卡在盔甲的缝隙之中。 随后诸葛亮对军医交代几句,二人一同出了营帐,按着对好的台词安抚众人。他们还是宣称童霏中了箭,虽然人仍然昏迷不醒,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听着帐外一群士兵听到这消息时气愤的声音,月英不禁颦眉,问道:“接下来将军有何打算?” 她已经放弃去揣测童霏的意图了,因为总是会与她想的有些出入,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越来越体会到童霏的不按套路出招。 “我打算不去荆州,先回长安。”童霏道。 “将军不怕半路再遇上危险么?” “相信月英姑娘也应该看出来,敌人伤我的意图,似乎不在置我于死地。” “此事确有蹊跷。” 此时诸葛亮已经又回到帐内,也加入到对话中来,他道:“兵士们也正在议论此事,看那敌军的装备,似乎是曹军无疑,然而亮始终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不错。”童霏应道。 “将军已经猜到敌人的真实来路的么?”月英问道。 童霏轻轻点头。几次接触曹操,她深悉曹操的行事作风。而且眼下的局势,偷袭童霏对曹操也没有太多好处,不过是加速开战而已。就算是曹操策划了这一次伏击偷袭,也决不会这样疏忽。做出这事的人,也是没什么脑子的人,以为可以嫁祸给曹操,迅速引爆两军之间的战争,到时再坐收渔人之利。想出这个计策的人,太不了解童霏,也太不了解曹操。 童霏看出敌人身份,却不说破,月英和诸葛亮也没有追问,他们心中也有着模糊的答案。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既然童霏将计就计,他们也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下不提。 待那二人离去,童霏才想起马云騄一直在床边坐着,但是始终一言不发。于是不禁问道:“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还有什么疑问么?” 马云騄气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尝试?” “用什么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证明我这么做是对的,不是么?” “不是每一次都会叫你猜中。”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 “那你又为什么过来救我?刚刚那样危险,你就不怕么?” 马云騄更加气愤,怒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困境而无动于衷?” 童霏笑,握住马云騄的手说道:“越是危急的时刻,你越要看顾好自己才行。我也会尽自己所能去保护你。” 明知道这个人现在说这些话,不过因为感激而已,但马云騄却被这句话暖到眼角都湿润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上一章萌主说会尽快完结,不是说仓促就结尾,表误会= = 那个意思就是说不排除会有爆发提速的情况嘛....... 所以说萌主最讨厌假期了嘛,完全没有时间码字,等着我的全都是陪某人发呆和看电视t t 自由活动的时间也是大扫除和逛街啥的,忧桑~~! 第167章 淡淡的白云自高空中悠闲地飘过,片片落叶随秋风四处飞舞。孤寂的庭院里,寒冷的秋雨滋润着翠绿的青苔。女子的深闺里人声寂静,掩着屏风,垂着罗帷。 她从睡梦中醒来,鬓发略显凌乱,轻倚着床,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丝毫不查眼泪是何时流了下来,沾湿了雪白的手腕。 她并不理会。起身披上外衣,走到廊中看雨。 院中的合欢花,已失去往昔的风采。她慢慢走近看了一阵,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这泪水擦不干、收不拢、落不完,任由风将它吹散。散做满天的忧愁雨,打折了花枝,损衰了容颜。 满地落花千片。 她在此驻足,倚着栏杆神情恍惚。心里念着、爱着那个人,爱得愁满栏杆,让人想倚也没个倚处。 不知道……她们真的还能在一起么…… “小心着凉。”随着熟悉的男声响起,有人将厚实的衣裳搭在她的肩头。她稍微站直了身子,任由那人为她将衣裳披好。 “你怎么来了?”她转头看过去,就又见到熟悉的温润笑容。 “来看看你。” “公瑾……”她直觉周瑜应该是也有所察觉了,只是一直不问不说而已。 “花落了,明年照样会开。倩儿……”周瑜微笑着道。 其实他很想问乔倩,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不是赵云将军。只是,现下这处境,若将一切都说明,并不会让乔倩觉得好过。他心里并不介意,相反,他也会以平常人的眼光来看待这郎才女貌的一对。然而造物弄人,却令他们陷入这样尴尬纠结的关系中。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也改变不了,不若沉默。 听了周瑜这一句话,乔倩便猜测他已经都知道了,于是对自己和童霏冷静处理这段关系的做法,更加坚定了信念。周瑜对自己那样好,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到他,哪怕最终还是不能与童霏再续前缘。她也选择了沉默。 “外面凉,进屋说话吧。”她轻声道。 他应一声,“好。” 秋雨绵绵,依然在背后下不停。 xxxx 童霏遇袭的消息很快传到荆州,张辽亲自率军前来接应。途中发现敌兵的踪迹,便派了小队人马前去追击,后士兵来报,敌人进入北方曹操属地,不能再追。 张辽见到童霏的时候,便将这一实情说了出来。童霏不禁暗忖对方的用心良苦,宁可牺牲士兵的性命,也要误导童霏。只可惜,还是棋差一招。 童霏依然装着重伤,由张辽护送回长安救治。而刘备则带领其余人回荆州待命。 马云騄坚持要随童霏回长安,童霏劝道:“此次我假装重伤的事情只你和军师等人知道,敌人的举动也都是为了将嫌疑都推到曹操身上,现在大家一定也会怀疑曹操是幕后主谋。你也知道孟起兄是什么脾气,若然你不在荆州劝他,难保他不会冲动地去替我报仇。” “可万一路上再有什么闪失的话……” “有文远在,不必担心。” 马云騄还想再坚持,却见童霏充满自信的眼神,便不再多言。回荆州安抚军心确实也是十分重要的事,否则便中了敌人的诡计。于是,尽管心中放不下,马云騄还是听从了童霏的安排。 张辽一路护送童霏回长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险些以为童霏是真的受了伤。 前方再行五十里路便能到达长安,张辽拔马来到童霏所乘的马车前,禀报道:“将军,长安就要到了。” 童霏用只能让两人听清的音量回道:“一路闻着桂花香,我就知道是要到家了。” 又到桂花香满城的季节,想起家中那两个心心盼念自己归家的女子,童霏不禁露出笑容。 张辽在马车外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但从她的语气中,也不难听出心安的情绪,于是又道:“二位夫人应当也已经收到消息,知悉将军重伤。是否要属下先行一步,令二位夫人安心?” “不必。”童霏低声制止,张辽是好意她心知,她也不希望昭姬和貂蝉为她伤神,但为了混淆敌人视听,她也只能暂时连她们二人也瞒着。等到见面以后再寻找机会说清楚吧,她现在正需要她们用最真实的情绪来对待。 张辽略一思索,也不再多言。将军这样做固然有将军的道理,但想必二位夫人知道真相以后,将军要受罪了。一想到这,张辽便笑着打马回到队伍前头。心道,将军自求多福吧。 童霏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秋风吹得紧了,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她突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想要继续眯一会儿,但马车已经在停下不动了,紧接着听见有女子与张辽的对话声传来,童霏便知是已经到了将军府。 “将军不是与你们同行的么?怎么会受重伤?” 童霏听得那是貂蝉的声音。 张辽答道:“将军前往江东,只带了少数人随行。” “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貂蝉看着兵士将童霏由马车上抬出,不由担心起来。 昭姬却不急着追问事情的原委,只问道:“何人为将军治伤?” “是随行的军医。” 昭姬闻言,与貂蝉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疑虑。如果是这样,那童霏是女子的真相缘何没有被揭穿? 二人一左一右守在童霏身边,童霏不能睁眼,也不能说话,只能再委屈她们一阵。 昭姬摸着童霏的手冰凉,脉象却正常,不禁怀疑起童霏受伤是假,大抵是军事上的策略,佯装受伤,不过是烟幕罢了。 “夫君……”她试探性地唤童霏一声。 童霏便微眯起双眼朝着昭姬的方向迅速眨了眨眼。昭姬瞬间意会,心中得到安慰,但脸上还是表现出担忧的样子,不让旁人看出。 而貂蝉在摸到童霏那冰凉的手时,就已经慌了,完全失去该有的冷静,忘记了天气的寒冷。 “她为什么一直不醒啊?”貂蝉急问道。 张辽忙回道:“将军已经昏迷多日,故需要回长安静养。” 待到将童霏送回房间,张辽才松一口气。遣退士兵后,张辽又道:“属下还有军务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昭姬也没阻拦,已经不需要再问张辽什么,童霏的用意她已猜到大半。可是其他人都已经走了,童霏为什么还在假装昏迷呢。 这时又听貂蝉道:“她的手怎么这么凉?”说完又去摸童霏额头,“额头也是冰凉,妹妹快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昭姬原本想揭穿童霏,但一看貂蝉急成这样子,也顺势加入童霏,一起捉弄貂蝉。 “来信不是说胸口中了一箭么,大概是伤得不轻,失血过多。”昭姬为童霏把完脉道。 这二人之前一直都在做对,貂蝉鲜少有这样关怀过童霏,偶尔也让童霏使坏一次吧。 “她怎么又令自己受伤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貂蝉嘴上埋怨,眼神却是柔情似水。 昭姬忍着笑意,故意严肃地说道:“姐姐在此照看她吧,我再去了解一些细节,好为她配药。” “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醒了,姐姐还是留在这吧。” 貂蝉不放心地看一眼童霏,才默默点头,紧张过度,也令她忽视了昭姬眼底的潜藏笑意。 待昭姬离去,貂蝉仍是握着童霏的手静坐在一旁。忍不住又要叹息,上一次也是这样,童霏替吕布挡了一箭,她来看望,却只换来童霏的恶语相向。而如今,童霏却是连应都不应她一声。想着想着,泪盈于睫。 直到感觉童霏的手被比之前暖了些,这情绪才得到缓和。这时才想起要看童霏的伤势,看童霏穿戴整齐,完全不能想象伤有多重。她小心翼翼解开童霏的腰带,又小心翼翼地敞开童霏的衣襟,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童霏的伤处。 就在她伸手要去解中衣的时候,突然间手被童霏握住。貂蝉又惊又喜,想转头喊人去叫昭姬,又被童霏捂住了嘴。 “嘘……”童霏轻声道。 貂蝉愣了一下,难道这人一直都醒着,又在戏弄自己!于是不顾童霏的阻拦,硬是解开中衣查看,看童霏用来束胸的布条上半点血迹也无,便知道自己被骗了。 童霏见她有要继续探究的趋势,急忙低声道:“知道你想念为夫,可现在是大白天的……不要这么心急吧。” 貂蝉不理她,故意说道:“听说夫君受了重伤,我不亲眼见到,怎么能放心得下呢。”说完还使坏似地在童霏身上来回摸索。 童霏只好坦白,“那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用……看了……” 貂蝉却不听她解释,执意要把她扒光,童霏只好用手捂着胸口。 “看起来,果然是伤的很重。”貂蝉说着,用自己的额头去贴童霏的额头,发现童霏的额头有些烫。难道是害羞了? 在离开的时候,貂蝉又故意用嘴唇从童霏的脸颊滑过,原本上身伏在童霏身上还有些距离,又低了低身子,摩擦着童霏的手臂。 童霏不禁笑了起来,轻佻地问:“你在勾引我?” 貂蝉不说话,只是媚眼直视童霏。童霏于是被吸引着向前,想要一亲芳泽。 “夫君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好好休息吧!”貂蝉说着一把又将童霏按住。 这是戏弄她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长假过后积累了好多工作,忙死。 北方开始降温了,孩子们注意保暖。杭州一带的孩子们请注意出行安全。 最近夫人在家举哑铃,据说可以丰胸= = 第168章 童霏受伤的消息一经传出,曹操和孙权也分别受到不小的触动。 孙权先是着令派人彻查此事,接着又派人前往荆州慰问,才知悉童霏已经回了长安。对于是否是曹操派人所为,他持保留意见。 曹操则仍是按兵不动。 一日下朝归来,见曹丕与曹植兄弟俩一齐在书房等他,不由笑道:“你二人一同前来,想来是已经和好。兄弟之间何故为无谓的人事起争端。” 曹植低着头不做声,心里不服却也不敢多言。 曹丕却是笑着附和道:“父亲说的是,兄弟间本就没有隔夜仇。我与子建,还似从前一样,是好兄弟。”说着他伸手揽过曹植的肩膀,那般亲密无间。“子建,二哥说的没错吧?” 曹植勉强笑了一下,“嗯”了一声,而后不着痕迹地挣脱开曹丕的手,上前一步道:“父亲,前阵子边城捉到的那些奸细,据说就是伏击赵云的那队人,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曹操一直不动作,也是因为这事颇为棘手,似乎无论怎么做都对自己没有益处。 “你们觉得为父当如何处置?” 曹植见曹丕仍像往常一样,静立一旁默不作声,似乎就是在等他先发表意见,而后再寻找弱点来击败他。从前的他断然不会这样想曹丕,然而经历了这些事以后,他已经变得不相信任何人。他知道想要让父亲重新看重自己,一定要舍弃从前行事的冲动和鲁莽。 “怎么都不说话?”曹操不由皱眉。 曹丕偷看一眼曹植的神色,心觉好笑,便率先说道:“那些奸细的目的就是栽赃嫁祸,所以连审几日也未有成效,恐怕就算到死也不会说出主谋是谁。而在外人看来,赵云将军被劫,必是我军所为无疑,所以其实杀不杀那些人,或者审不审出结果来,都不重要。” 曹操赞同地点头,这种事,越急着撇清越容易被人怀疑。虽然他也不在乎外界怎样评论,反正外人对他也从未有过多少好的评价。只是这样一来,会使得自己和赵云的矛盾越来越深,往后想要降服赵云,恐更难。 曹丕又道:“这只是子桓的拙见,不知子建有何高见?” 曹植想了想,回道:“听闻赵云伤重,正在长安养伤。我们不若借此机会,拿下荆州。正如二哥方才所说,这个黑锅反正一定要背,不如将计就计。若不作为,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怕了他赵云不成。先拿下荆州,再一路南下,一鼓作气将赵云与孙权的势力铲除,到时……” “够了!”曹操打断他。 “子建!这些日子你到底反思了什么?如今的形势,岂如你所说的这般,岂是孩童的游戏?” “父亲,儿子是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出这一番话的,这不是父亲一直想要达成的愿望么?既然眼下有这一个契机,为何不付诸行动?” “还敢顶嘴!”曹操气极。 曹丕急忙劝解道:“父亲,子建年轻气盛,看事情难免偏激,父亲息怒。子建的想法是好的,只是眼下贸然进攻实在有些草率了。那赵云受伤的事情,也有些蹊跷,不若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曹植不服气地看向曹丕,又在这假装好心为自己解围,父亲难道都看不出吗?还是只是装作不知,为什么无论他做什么都比不上二哥……在政事上是,在感情上,也是…… 他低着头不做声,不敢再多言,反正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被冠以年少不经事的由头,不若不说不做。 曹操无奈叹息,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曹植永远看事情都只看表面,总是想得那样单纯。是从前把他保护得太好了吗? “辽东一带战事始终得不到缓解,我决定再加派军队前往,子建,你便趁着这个机会去磨炼一番吧。”曹操道。 曹植心灰意冷,也不反驳。曹丕却阻拦道:“辽东一带的少数民族骁勇善战,实难攻破,此去凶险,子建经验尚浅,子桓请求代子建前往。” 曹操叹道:“此次若再不成事,他也难成人了!你能保护他到几时?” 曹植不愿再看曹丕的假仁假义,躬身道:“子建愿意前往,战事不平,绝不反朝!” “好!”面对眼前的曹植,曹操总算得到一点安慰。 父子三人正说话间,忽闻下人来报。 “大人,甄夫人已备好酒席,问大人何时得空。”仆人道。 一听甄夫人的名字,那兄弟二人不由同时皱了下眉头。 曹操回道:“稍后就到。”仆人躬身退下,曹操又对那兄弟俩说道:“子建将远行,子桓要多费心叮嘱。” “是。”曹丕应道。 待曹操离去,曹丕笑问:“子建若有何事不明,可随时来问我。” 曹植却不出声,只是望着父亲远去的方向出神。 “内忧不平,何以除外患?子建啊,父亲的心意,你还要多费些心思才行。” 曹植轻蔑地笑,心道就算二哥能得父亲中意又如何,不也是没有将甄洛许给他么,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分别。 曹植没回答,转身离开。 只剩曹丕站在原地,笑得从容。 xxxx 曹操去见甄洛,并不是甄洛主动约见,而是他下令要甄洛准备的。他不希望两个儿子再因为女子产生争执,尤其是曹植,如今都这样不成材,若是沉迷女色,未来不堪设想。 甄洛还似往常一样,看上去逆来顺受,实际又有自己的小倔强。 如果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曹操也不行。 甄洛淡妆修饰,在门口相迎,见曹操走近,盈盈施礼。 “甄洛为丞相大人备了热酒,大人请。” “让你费心了。”曹操客气道。 甄洛颔首不语,自从曹丕和曹植两兄弟为了她而大打出手之后,她的存在似乎已经被人们渐渐遗忘了一般。曹操鲜少过问她的近况,曹植也不再来打扰。 这一次曹操突然决定来访,也让她很是意外。直觉会从曹操这听到什么消息,而那消息是她未必想听到的。 二人落座以后,甄洛为曹操倒酒,也不言语,等着曹操发问。 曹操却也不急着说什么,接连饮尽几杯,才道:“前些日子,赵云将军遇袭重伤,你猜是何人所为?” 甄洛淡然回答:“外面的局势,甄洛并不清楚,也不了解,不知是何人所为。” 曹操却笑了起来。 “外人道是老夫所为。” “这样看来便一定非丞相所为。”甄洛依然保持着镇定,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关于童霏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的消息,她的直觉又一次应验了。曹操带来的,果然是个坏消息。 童霏到底伤得多重,她不得知,她也不能陪伴在童霏身边,可以说是无能为力。索性干脆装作不在意。曹操一再在她面前提起童霏,不就是因着对二人的风闻深信不疑么。 曹操叹道:“世人身在战局,都不如你这旁观者看得通透。不过,你是怎么看出的?” “大人曾向甄洛询问过有关赵将军的过往,也曾表示出对赵将军才华的爱惜,将军是爱才之人,如非不得已,应当不会取人性命。” “老夫爱才不假,但赵将军一再与老夫作对,你怎生不会认为是老夫已经失去耐心。” “大人是做大事的人,这种事,对大人并无益处。” 曹操闻言大笑起来。甄洛的聪明机智,他一早见识过,只是不知她能在听闻心上人重伤的同时,说话还是这般有分寸。可惜了,是个女子。 “如今那赵云正处在昏迷阶段,生死未卜,依你所见,老夫应当如何部署?”曹操又道。 甄洛一怔,犹豫了瞬间。突然听得炉火啪地一声响,甄洛没有转头,曹操却是看了一眼正在拨弄炉火的泠雪。想来是童霏重伤的这件事,令这丫头沉不住气了。 泠雪急忙低下头去假装用心在做自己的事,好像她方才什么也没听见,只是不小心弄出声音而已。 “大人应当一早有所部署,甄洛一介女流,对战事也并不擅长。大人便按照大人的意愿去做,便是最佳的部署。甄洛如今身在许昌,也希望大人能够百战百胜。”甄洛依然不动声色。 曹操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道:“老夫以为,你与赵将军是同乡,会格外想知道他的消息才是。” 甄洛笑道:“不过是同乡而已,大人多心了。”她仍是极力想撇清关系,不希望到最后反倒是自己拖累了童霏,可是曹操似乎对她的一再否认无动于衷。 “如此……老夫便不会再提了。” 曹操又饮几杯,便起身离去。 甄洛却无法放轻松。曹操说不再提,说明曹操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是否还是露出了马脚? 这时泠雪冲到她面前,跪下自责道:“奴婢该死,一定是奴婢方才露出了破绽。” 甄洛苦笑着将泠雪扶起,“傻丫头,他看穿的岂止这一件事。” 就算语气是冰冷的,就算表情是凝重的,可是不经意流露出的眼神,骗不了人。 她终要成为曹操收服童霏的筹码,避无可避。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说举哑铃的事,夫人极力强调她是为了强身健体....好吧。萌主也在每天锻炼臂力,咳咳~ 出去旅游的时候,萌主一直在偷拍夫人,但夫人从来不给萌主拍照。 终于在萌主下水的时候,夫人说话了:我给你录像啊? 萌主欣然答应,在海水里各种扑腾,摆各种姿势造型。 十几分钟过去了…… 萌主:我要上来了,录好了吗? 夫人眨眼:哎呀,我按错钮了……没录上…… 萌主:…… 第169章 童霏的“伤势”有所好转,外间传言,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但也有人猜测,赵云将军中这一箭,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恐将不久于人世。 虽然散布谣言的事童霏也有份参与,却没想到被传得这样夸大。一时间收到来自各地的慰问书信百余封。 这日童霏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读清晨送来的军报,边看边吃貂蝉为她剔掉核的红枣。 这几日貂蝉和昭姬轮流来童霏房里照顾,倒是给童霏惯出来许多坏毛病。从前还能下地去书案前处理公务,如今却全都在榻上进行了。 “你这受伤是假,身子却越发娇贵了。”貂蝉不满道。 童霏懒散道:“我这不是在处理正事么?哪有那么多时间。” “那你怎么有空闲吃呀?” “其实也真的没有太多时间吃东西,不然你喂我?” “想得美!累死了,要不然你别吃了。”貂蝉说着,把手里正在剥核的枣子扔回了碗里。 “唉……”童霏叹息,“我以为你每日与昭姬作伴,多少也能耳濡目染一些她的温柔才对。” “都是她把你惯坏了。”貂蝉不平道。真不知道昭姬妹妹怎么能这么纵容童霏,又不是真的受伤,弄的像生活不能自理了一样。 “那你就不能也惯着我么?”童霏放下正在看的书信,可怜巴巴看向貂蝉。 貂蝉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童霏这人平时正经惯了,偶尔像个女孩子一样的撒娇,实在令人招架不住。 貂蝉觉得自己跟她发牢骚就是个错误,于是什么话都没说,默默拿起红枣,继续把核逐一剔除,然后塞进童霏的嘴里。 童霏露出得意的笑容,准备给马超回信。要马超悉心留意曹操的一举一动,她假意受伤,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如今所有矛头都指向曹操,曹操定然不会贸然举兵来犯,他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从不会像童霏一般险中求胜。曹操老谋深算,定然会将利弊都计算清楚才付诸行动。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能大破袁绍的原因。 曹操之于袁绍,名微众寡,能以弱克强,非唯天时,亦人谋也。 诸葛亮当初是这样评价曹操的。 曹操的成功并非偶然,不像童霏是有那么多的运气存在。童霏每次做下重大的决定都像是一场赌博一样,她也明白这种运气不会追随她太久。所以她一边装病,一边在暗地里部署前线做好战斗准备。曹操疑心重,定然会按兵不动。如此一来,又给孙权的水师争取了不少操练的时间。 童霏在矮几上写完回信以后,又躺了下去。 貂蝉以为童霏要睡觉,于是说:“你好好睡一会儿吧,我再去准备点吃的,等你醒来吃。”虽然嘴上埋怨童霏要她喂食,但她也清楚这些日子童霏虽然不出门,但也没闲着,太多事要童霏做决策,童霏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别走。”童霏向里侧挪了挪身子,示意貂蝉也躺过来。 貂蝉发现童霏这次回来以后好像特别粘人,特别害怕自己一个人独处,有时会给人一种错觉,觉得童霏只是个脆弱的小孩子。 若说受伤,倒像是伤在了心里。 或许是因为乔倩吧,明明是两情相悦,却不能相依相守。纵然童霏不提,她和昭姬也有所察觉。能做的,也只是一声叹息。 “别闹,我不走,我看着你睡。”貂蝉柔声道。 眼神里有着淡淡忧伤的童霏,总是那样惹人心疼,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昭姬待童霏那样好,却从来不求回报。 爱,更多的是包容,不是一时的心动,而是一世的相守。 童霏这才安心地闭起眼睛。 可是一想到那些纷扰的世事,她又半点睡意都无。 再一睁眼,就见貂蝉正坐在她身侧,歪着头看她,眼中尽是宠溺之情。 见她睁眼,貂蝉不禁笑问:“怎么了?” 童霏摇一摇头,却是突然坐起身,亲了下貂蝉的唇角。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清楚自己的笑容和声音是有多么迷人。 貂蝉神情微怔,这不是她本意。 童霏于是又亲了一下她另一边的唇角。 她推她,“别闹,外面有人……” 童霏却不听劝,轻轻地含住了她的唇。只有在这时,才能让童霏不去想其他事。只专心于眼前。 貂蝉没有躲避,任由童霏把舌尖探入自己的口中。 身子发软,头无力地向后仰着,貂蝉一点点地软倒在榻上。任由童霏为所欲为。 良久,童霏抬头看她,她的发髻乱了,双颊也因着方才的温存而染上了晚霞的色彩,娇唇微启,气喘连连。 童霏一时乱了心神,俯身又要继续下去,却突然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门外有侍女道:“神医华佗先生前来拜访。” 貂蝉急忙推开童霏,回道:“快请。”言罢慌乱地整理自己的发髻和凌乱的衣衫。 童霏笑着帮她把歪掉的发钗重新插好。心中也不免有了疑问,华佗不是在曹操阵营么?怎么来了长安?是不是甄洛…… 不。她提醒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xxxx 江东孙家即将迎来一件天大的喜事,就是身为家主的孙权终于要迎娶正妻了。 孙权之所以急着娶妻,一来是为了在妹妹出嫁之前他要先成婚,否则恐怕耽误了妹妹的年华;二来,是由于他所看中的人,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他怕对方反悔,所以哪怕战争在即,也要先了却这一桩心愿。 他娶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他表白过的步练师。 练师本是孙家家臣步氏一族的成员,出嫁理应从步家出门,但她同时也是孙尚香的贴身护卫,本着大战在即一切从简的原则,她主动提出要在孙尚香的院子里出阁。 孙权自然事事顺着她的心思,毕竟能得到练师点头,已经是很让他欣喜的事情了,这么一个小要求,他怎么会不同意。只要能娶到练师,他绝无异议。 其实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练师,不过是门当户对的女子中,恰好他比较中意她而已。 练师出嫁的前夜,破天荒地邀请孙尚香一同饮酒。 抛开主仆的身份不说,她们两个也算是同龄人中比较谈得来的,可以称为朋友的那种关系了。孙尚香很了解练师,练师绝对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当初二哥向练师提亲遭到拒绝了以后,孙尚香以为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没什么下文了才对,她不理解练师为什么又反悔了。 几杯酒下肚以后,孙尚香才问:“练师,你喜欢我二哥吗?” “大小姐……” “别再叫我大小姐,明天你就是我的二嫂了。今晚我们就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我是你的闺中好友,便以名字互相称呼吧。”孙尚香道。 练师犹豫了一阵,才慢慢开口喊了一声:“香儿……” 关于这个问题,她于心有愧。 “他是江东的英雄,恐怕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吧。” “真的是这样吗?”孙尚香从练师的表情里看不到任何喜悦的情绪,尽管练师在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着微笑。 练师只能继续微笑,不知如何作答。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眼前孙尚香的脸孔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怎么可能喜欢孙权。就算孙权是人人称颂的英雄人物,年轻有为,家世显赫,前途无量。那又如何?她不在乎。她心里满满的,全部都是乔莹的影像。乔莹对着她笑的样子,乔莹对着她无奈摇头的样子,委婉拒绝她的样子……再容不下其他人。 孙尚香也不拦她,人生有时需要大醉一场,才能暂时忘却忧伤。 “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女子的婚事哪能真正由自己做主?父母之命不可违。做再多努力也是徒劳。” “可是如果你不愿意,二哥也断然不会勉强你。从前他不勉强,如今更不可能。” 半晌,练师才说:“我是……愿意的。” 语调是那样轻佻随意,令孙尚香听了心头一紧。 “为什么?不是应该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对么?” “话是这样说……可有几人能做到呢?又或者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没有办法娶自己,那该如何呢?”练师叹道。 因为是女子,她和乔莹注定了不能在一起。不管她怎么努力。 这句话,也同时说到了孙尚香的心里。 她喜欢童霏,童霏却不喜欢她,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地,渐渐都醉了。 孙尚香突然说道:“练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赵子龙。” “这怎么算秘密,这件事谁都看得出来啊。” “不,你们不知道……在他拒绝了我以后,我发现我还是放不下,我还是喜欢他……喜欢到……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练师笑着继续给自己灌酒,谁不是呢?陷入爱情里面的人啊,有谁还能坚持做自己的?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孙尚香醉眼朦胧,透着一丝不解,却还是倾身向前去听。 “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夫人……是你的嫂嫂,这件事你不知道吧?” 孙尚香握着酒杯的手一松,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笑笑,含糊道:“练师你喝醉了,我也一定是醉了。” 练师也笑,却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孙尚香看着她哭,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她一起哭起来。 第170章 接连几日的雨下个不停,到孙权和练师成亲这一日,天公却出奇地好脾气,艳阳高照,半点风雨也无。 孙尚香一直陪在练师身边,庆幸昨晚哭过那一场,并没有影响练师今日的妆容。 眼前的练师不同以往所见的素面朝天的那个明朗少女,她穿着华丽的新嫁衣,发髻上插着耀眼的珠玉宝钗,淡扫的蛾眉,新点的朱唇。处处透着喜气。她也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是高兴的。 待仆人退下,孙尚香才忍不住叹气。 昨夜的话,她不知道练师还记不记得,她可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常有人说练师像她,许是跟在她身边久了,不自觉沾染了她的一些脾气习性。可她居然都没有发现练师对嫂嫂的感情,居然会像自己当初一样。只是她抽身早,放下了也就没那么难过。而练师却是强颜欢笑,让人不知该如何安慰。 练师见她叹息,不禁逗她:“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练师……” “说笑的。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后悔了。而且……你放心,我决定嫁给他,就会全心为他。” 孙尚香只能微笑,她叹息的明明不是这个。看来练师真的不记得自己昨晚都说了什么。 “二哥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孙尚香只能这样说。 练师笑笑,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现在的样子。好看得不像话。 怪不得人们都说女子出嫁的那一刻是最美的。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乔莹会不会觉得好看呢?孙尚香也迟早要嫁人,而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留下来。 “练师……”孙尚香很想再说几句宽慰她的话,可是吉时已经快到了。 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吵嚷着进入室内,准备带练师去拜堂。孙尚香于是什么也没说,笑着目送练师的身影离去,而后也跟了过去。 喜宴上来了不少宾客,到处充满欢声笑语。吴夫人对这桩婚事也很是满意,在宾客们的祝福声中笑得合不拢嘴。 孙权也是。 乔莹和乔倩姐妹俩忙着招呼女宾,乔倩一直也不得空和姐姐多说几句话,她能体谅姐姐对练师的婉拒,却想不通练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待到新人拜堂,向吴夫人和乔莹奉茶之后,乔倩却突然想通了。 “姐姐,忙了一天了,坐下歇歇吧。”乔倩对乔莹说道。 乔莹这才安静坐下,方才喝练师敬的茶,只觉那茶苦涩难咽,一直哽在喉中,回味也是苦的。自从练师决定嫁给孙权以后,再没去找过乔莹,而乔莹也没主动找过练师。自然,乔莹也从来没问过练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这时,才觉心痛。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趁周围没有人注意她们,乔倩问道。 “这也没什么不好。”乔莹淡笑着回答。 “难道姐姐也从来没问过她?” “我应该问么?” “我以为你会知道。” 乔莹摇一摇头,从来都是练师不停地付出,她都没有怎么回应过。她以为练师选择嫁给孙权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可她错了。到练师将那杯茶递到她面前,并叫了她一声“嫂嫂”时,她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都是错的。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或许会去阻止练师。 乔莹苦涩一笑:“现在也已经不重要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姐姐难道连一丝不舍都没有么?” “慢慢就会好的。我会释怀,她也一样。” 乔倩沉默了一瞬,“怎么可能呢。” 这就好像当初她嫁给周瑜一样,怎么能忘记童霏呢。而她又比练师幸运,练师嫁给孙权,是真的嫁了。 “我想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乔倩说。 “为什么?” “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你旁边了。” 乔莹身形一震,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xxxx 华佗承郭嘉恩惠,潜逃以后,不久便听说了郭嘉的死讯,一时感慨万分,便在山中隐居,潜心钻研医术。 后来有一次下山采购珍稀药材,偶然听说大将军赵云在南方受到曹军伏击,至今昏迷不醒,命悬一线。华佗无法坐视不理,于是立即收拾行囊前往长安探视。直到见着童霏,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这位年轻将军的诱敌之计。 于是华佗便留下,假装在为童霏治伤。这就令童霏受伤的传言显得更加逼真。 数日后,童霏第一次走出房门。仆人和不知情的士兵一时都惊呆了,人们奔走相告,言说华佗先生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连伤重不治的赵将军都给治好了,真有起死回生之能! 华佗听闻只能付之一笑。没能治好郭嘉,一直是他一块心病,一件憾事。他明白躲在山中研究医术固然有可能造福后人,但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遗憾,倒不如趁着身体还算硬朗,多造福世人。他此次下山便是决定继续游医。 童霏清早起床晨练,在屋子里躺得久了,浑身都难受。华佗一来,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走出房门,继续“受伤”前的操练。 她像往常一样锻炼完毕,之后去了华佗居住的院落,才一踏进院门,就见华佗正在院中晒药材。 童霏见他神情专注,便上前招呼道:“华佗先生。” “赵将军。”华佗这才放下手中的工作,转身看向童霏。 童霏抬头看一眼天色,又道:“今日天清气爽,倒是个好天。” “正是。不仅是个适合晒药材的天气,也适合将军这种‘大病初愈’的人出来走动走动。”华佗笑道。 童霏也跟着笑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赵云将军死里逃生,病愈以后第一件事,一定是要追究自己遇袭的事情,然而又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赵云将军什么都没做。 童霏一贯如此,让敌人摸不清她的脾气,自乱阵脚,到时再全力攻打,哪有不破之理。 至于曹操,童霏猜想曹操或许也已经知道到底是何人在这关键的时刻制造混乱,但曹操也选择了沉默,或许是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制造混乱者的这一招,并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效果,也没有对战局造成任何影响,反而为他自己带去了危机。恐怕已是悔之晚矣。 童霏帮着华佗晒药,随口问起:“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华佗道:“老夫想着,即便医术高超,这世间还有很多奇难杂症非人力可救治,仍是要不断探索不断实践,老夫一生所学,说到底还是要回馈于民。” “先生早前离开曹军,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如今又为了在下现身,在下断然不能看着先生再陷入危险之中。先生可有留下的意愿?” 华佗笑道:“将军所做的,是惠国惠民的大事。老夫所为的,不过是医病救人的小事。” “同样都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先生何不助在下一臂之力?” “百姓困病,皆由战争而起,老夫不能阻止战争,便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当日老夫逃离曹操阵营的原因。战争带给百姓的伤痛,是无论怎样都医治不了的。”华佗叹道。他出于个人道义前来为童霏诊治,却不代表他认同诸侯的征战。 童霏不禁皱眉,急道:“先生常年在外游医,也当明白,人们若不作为,战争也不会因此而停止。” “将军的意思是?” “以战止战。” 华佗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之中。 童霏又道:“想要真正解救军民于水火,唯有天下一统。这道理先生见多识广,自然比我更懂。先生想做的事,固然也是高尚的,然而治标不能治本。况且,到处都有战乱,先生只身一人在外,难保安危,先生当初离开曹营,不也是为了活着去救助更多的人么?” 华佗的心思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自然不是为了在童霏这里安全可以保命。而是真正为“以战止战”这四字震动了。 正犹豫着,忽闻有女子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原来是昭姬。 昭姬已经在门外听了一阵,到这时才走进来说道:“夫君既然也在此处,便正好替昭姬做个见证吧。” 童霏和华佗一时都愣住了。 只见昭姬由婢女捧着的托盘中执起茶碗端到华佗面前,屈身跪拜道:“昭姬曾得先生教诲,却一直未以师徒之礼敬拜过先生,今日便请夫君做个见证,求先生收昭姬为徒。” “这……”华佗一时有些犯难,忙去扶她,“何必行此大礼,老夫受不起。” 昭姬又对华佗说道:“先生与先父交好,也曾救过昭姬的夫君,又传授给昭姬许多医理,自然当得起。” 华佗见她态度坚决,无奈笑道:“既然如此……好吧。”说着接过昭姬手中的茶碗,喝了这杯敬师茶。 昭姬这才起身,却是对着童霏微微笑着。 童霏便会意道:“恭喜夫人拜得名师,恭喜先生喜得爱徒。在下便不打扰你师徒二人了。”说完满意地转身离开。 原本与华佗争论已使得谈话僵持不前,却因为昭姬这简单的一句话一个举动就化解了开来。昭姬总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种默契令她无比自豪。 世间第一贤妻,也不过如此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大家最近留言的积极性不高。 那就……如果这一章超过30条评论【要求好像低了点……】如果超过,下一章就提前一天更新!! 第171章 时间已经进入十月,天气愈发冷了,童霏也将回到荆州和众人汇合。 在昭姬的帮助下,华佗还是决定追随童霏了。如此一来,童霏将会更放心去征战,即便受伤,有华佗在,她的身份不会曝光。 临行前,昭姬和貂蝉免不了又是一番嘱咐,不过有华佗在,她二人也很是放心。 童霏笑着对昭姬说道:“这次再走,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回来,辛苦你要照顾这个家了。” 昭姬笑着摇头,“不辛苦,只要你记得一定要回来,就好。” “我纵然再忙,家书也一定会写的,所以……”童霏不好意思当着华佗先生的面说出让她们给自己写家书这事。 昭姬忙笑着对貂蝉道:“姐姐,近来你的字也已经练得不错了,日后可不要再让我替你写家书了。” 貂蝉面上一红,急回道:“哪里是我要你写的,分明是……我们二人一同写的。” 童霏也笑得不怀好意,紧紧握住她们两个的手,却是没再说什么。 貂蝉知她不舍,只好安慰道:“放心吧,会写的。” 童霏点头,又分别望她二人一眼,终是不舍地放开了手。 明明是分别,却要面带笑容,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和……分别。 这些事一早就注定的,所以她们也从来不怨,只要心爱的人能平安归来,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送了又送,看了又看,直到再也望不见那队人马的影像,两人才转身返回。 昭姬挽住貂蝉的手臂,问貂蝉:“怎么?她才一走,姐姐已经止不住开始想念了么?” 貂蝉知道瞒不过她,只轻叹一声。 原本就已经很想了,到童霏突然回来,以为会缓和一些,直到童霏又走,才发现,那思念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像萋萋芳草,蔓延无际。这是她以往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看来姐姐已经迫不及待要写第一封家书了。”昭姬取笑她。 貂蝉却也不怒,反问昭姬:“从前你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挺过来的呢?”她到这时愈加佩服昭姬了。能够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离别,而从不抱怨一句,也从不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习惯了就好。她有她必须要做的事,爱她,就该支持她的一切选择吧。或许会有孤单寂寞的时候,但现在有姐姐陪我,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谈论她,便也不觉那样难耐了。不是么?” 貂蝉又叹一声,道:“我也该学着像你一样释然了。” “听说城中新开了一家脂粉店,姐姐可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好啊,很久没去街上逛了,这些日子陪着她闷在屋里,我们姐妹俩也许久没有出去喝茶了。” 二人于是笑着走开。这样的生活态度,才会让自己开心,也让童霏能够放心。 最好的爱,也便如此了吧。 xxxx 童霏马不停蹄赶往荆州,为了让敌人放松警惕,为了拖延战时,她已经闲了太久,已经迫不及待要返回战场了。 曹操在辽东一带的征战已经取得成效,看来南下是迟早的事了。就算知道童霏与孙权联合,曹操大抵也会全力争取,哪怕硬碰。因为对他们来说,这都是最好的时机。 临近荆州时,马云騄率部前来迎接,二人并骑,马云騄向童霏汇报荆州的情况。 待正事说完,马云騄又问起昭姬和貂蝉的近况,童霏一一答过。马云騄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童霏问道:“这些日子,要你替我主事,难为你了吧?”军中多为男子,就算表面上对马云騄不会不敬,却也未必所有人都服气。就好像月英一样,也是很长时间的突出表现,才换得众人的敬重。 只因为是女子。 马云騄道:“没有,诸位将军对我还算尊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所以也不会有什么冲突。况且有军师和月英姑娘在,也不会发生什么事。” 马云騄虽然嘴上不觉得委屈,但童霏也知道这些日子让她受累了。要压住马超的火爆脾气,还要周旋于众将之间,确实不易。 “哥哥说今夜要为你接风洗尘。”马云騄说道。 “不必如此隆重,军中还是保持原样吧。”童霏说。 转而又道:“今夜,就我们两人一起用饭吧。” 马云騄神情微怔,片刻后才讷讷地点头 到入夜,童霏处理好正事,也还没忘和马云騄的约定,早早地回了营帐。 马云騄见她回来,才吩咐士兵将酒菜上桌。地中央摆着两张食案,两人正好相对而坐。 初时马云騄还有些拘谨,毕竟这是童霏第一次这样主动这样正式地邀请她共进晚餐。为此她还曾犹豫过,自己是不是应该要换常服,还是应该穿着军服也显得正式一些。但童霏说过军中一切保持原样就好,她也就没换衣服,只将沉重的铠甲卸下,一身轻便装扮。 童霏落座以后,也动手去除自己身上的铠甲。 马云騄见状忙起身要来帮忙,童霏道:“我自己来就好。” 马云騄却没听从,仍是走了过去帮童霏。她说:“将军一路长途跋涉,应是倦极,还是我来吧。” 童霏也就没再推辞,由着她去做。但嘴上又忍不住逗她:“怎么一段日子不见,你对我的称呼又从‘夫君’变成了‘将军’?” “将军还没喝酒就已经开始说醉话了么?”马云騄起身回到自己的坐席坐好,脸偷偷地红了一红。 童霏大笑:“我是出名的千杯不醉,想听我说醉话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马云騄也笑:“不过就是在江东叫了那么一次,你居然记得那样清楚。” “什么时候再叫一次?”童霏仍是逗她。因为她觉得马云騄不会当真。 “今夜我命人准备了许多酒,你酒量好,便多喝些吧。”马云騄压根不理会童霏的调戏。 童霏正襟做好,举杯向马云騄敬酒,马云騄笑着饮尽。 气氛显得没有那么拘谨,可马云騄还是不能放松下来,又对童霏聊起公事。 马云騄说:“骑兵队每日加强训练,已取得不小的成效。“ 童霏“嗯”了一声。 马云騄说:“你不在的时候吴侯也多次派人来探问,送来不少珍贵药材。” 童霏笑笑,点一点头。 马云騄继续说:“曹军在辽东取胜,近期或许要有动作了。” “为这一天,我们也做了很多准备。” 马云騄又说:“是啊……终于要开战了……” 童霏打断她:“今夜就你我二人,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这些日子大家都绷得太紧,也该放轻松一次。今夜……我们便放下那一切事情,单只饮酒作乐吧。” 马云騄答允,下令帐外士兵把酒都抬进帐来后,又遣退了士兵,怕扰了自己和童霏的自在。 没有外人在门外,她也能更安心一点。毕竟她可没有千杯不醉的酒量,也绝对不是千杯不醉的对手。 童霏又给马云騄敬酒,没有什么名头,只是举了举杯,一饮而尽。马云騄也什么都没说,仰头饮尽。 马云騄又回敬童霏,不待童霏说话,早饮尽。 童霏说:“你少喝些,这酒很烈。” “既是饮酒作乐,自然怎么顺爽就怎么来。” “不要勉强。” 马云騄笑笑,不以为然,她自认酒量虽不及童霏,却也不至于被童霏喝倒。 二人又聊起一些琐事,童霏感慨一声:“可惜昭姬和貂蝉不在,不然,一个可以抚琴而奏,一个可以月下清歌。倒更符合我们今日饮酒作乐这一主题了。” 马云騄没答话,只低头默默想着,无论是昭姬还是貂蝉,都是人人钦羡的绝世女子。昭姬的才情与琴音为人们所称颂,而貂蝉的姿容和歌舞更是为人们所推崇。能娶得这样的女子,是几乎所有男人都羡慕的一件事。反观自己,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女子的柔情和细腻,早慢慢被潜移默化了。这样大大咧咧又没有任何女子技艺的自己,将军怎么可能会喜欢呢?所以将军和她开玩笑,她也只当是玩笑,笑过,就算了。 童霏见马云騄低下头去不回应,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一时也有些尴尬,想要解释一下,又怕说多错多,反而让马云騄不自在。 “喝酒吧。”童霏尴尬道。 马云騄这才回过神来,没有注意到童霏为刚才的那一句话经历了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只举杯响应。 又是一饮而尽。马云騄忽然执起筷子对童霏笑道:“虽然二位姐姐不能在场,但我们可以就地取材啊,没有丝竹之声,便以餐具替代;没有清歌悦耳,便以民谣代之。” 说完,她双手灵活地挥动筷子,叮叮当当在碗盘和酒杯上敲打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曲调,但听上去却也觉得耐听。 童霏便也学她的样子敲敲打打,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马云騄唱起西凉一带的民谣,童霏惊讶发现,原来她的歌声是这样动听,声音悠长宽广,不同于一般女子的细腻柔情,她的歌声里,充满了无所不在的豪气和爽利。 童霏下意识打着节拍,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说话算数!! 快表扬我!!! 第172章 人生短暂,须愁这良宵转瞬即逝,莫再推辞杯中酒盛得太满。今朝有酒就应开怀畅饮,及时行乐,一生中能有几回这样的欢乐呢? 童霏深悉这样的道理,所以杯中酒从未间断。 马云騄显然也是个不服输的人,不愿这欢乐时光过得短暂,也不愿在童霏面前先醉倒。 童霏又劝:“少饮些,当心喝醉。” 马云騄道:“喝酒却又不喝醉,那有什么乐趣?” “依你所言,像我这样,被人称为千杯不醉的人,想来是很无趣了?” 马云騄笑起来,“没错,你是个很无趣的人。” “哈哈……”童霏干笑两声。似乎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都是这样,总要在一起喝过酒,就觉得关系更亲近了一些,说话也变得少了很多顾忌。 马云騄比之前放松多了,开始讲她小时候的趣事。 “我小的时候每次和哥哥打架总能打赢,赢了以后就去父亲那里讨赏,父亲总会给我买很多好吃好玩的。后来长大了一些才知道,原来哥哥并不是武艺不如我,只不过是让着我罢了。父亲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哥哥让我。现在想想,也还觉得幸福。”马云騄说着,嘴角浮现出满足的笑容来。 童霏赞同道:“我明白,我也是。”她从马云騄的话中,回忆起和真正的赵云一起习武的日子。 马云騄怔怔地问:“你也有妹妹么?” 童霏迟疑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你又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在身边?” “是……幼时一同学艺的……他……在家乡。” 童霏说的吞吞吐吐,倒让马云騄想到了别处。她原本以为童霏只娶了昭姬、貂蝉,外加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然后和江东的乔倩以及河北的甄氏有感情纠缠,最后就是孙家大小姐单恋童霏。没想到家乡竟然也有个痴情的女子在等童霏。还真是像她从前听闻的那样,是个风流人物。 可是……传说中的风流人物,又为何让自己感到无趣呢?奇怪。 马云騄并不觉得童霏风流。 至少在自己这里是这样,虽然偶尔会有些玩笑话,却从未对自己有过什么不轨的举动,也从未明示或暗示些暧昧的话语。 这样的童霏让她感觉太舒心了,太放心了,太好了。好得……不像个男人…… 马云騄自然不会期许和这样无趣的童霏有什么亲密举动,可是童霏偶尔喝完酒夜里归来,也是安静地入睡,从来不会吵到自己,这也很让人疑惑,总觉得这样也不太正常。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难免要生出点暧昧,但她和童霏,好似除了对彼此的信任,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所以她才更觉童霏无趣,可是又不可避免地,觉得童霏无趣得很好。 马云騄举着酒杯,缓缓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明明是那么多人,却偏偏一眼就看到了你。” 童霏笑笑,“第一次见面,应当是你救我那回吧。” 马云騄摇头,“其实那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然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太小,近似喃喃自语,童霏并没有听清。 “嗯?”童霏向前探身,想听得真切些。 “没什么,我好像是喝醉了,现在看着这酒杯都在晃呢。” “那是因为你正在晃它。”童霏不禁发笑,马云騄的酒量确实是浅。世上能和童霏拼到双双醉倒的女子,大概也只得孙尚香一个吧。 马云騄忙放下杯子,自嘲道:“果然是醉了,放下以后还觉得在晃,连这食案都在晃……”她抬眼去看童霏,又说:“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我好晕。” 童霏无奈道:“你醉了,要不然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我醉了么?怎么能这种程度就醉呢……”马云騄试着站起身,但头晕又让她坐回了坐席上。 童霏只好走过去扶她,她借力站起身,走出几步,又脚步不稳地向后倒去,正跌到童霏的臂弯里。 “慢点……”童霏体贴道。 马云騄便顺从地被童霏扶到榻上,童霏又殷勤去为她倒茶,她勉强喝了一口。 童霏端着茶碗起身要走,却忽然被马云騄用力一扯,跌坐在榻上,茶水险些溢出碗口。 童霏刚要转身调笑,还未等开口,马云騄的唇忽然压了过来。 童霏来不及反应,马云騄已经又退了回去。 是错觉吧。童霏晃了晃头,觉得自己可能也有些醉了。 “如何?”马云騄倚在榻上,调笑着问。 “什么?” 马云騄见童霏发呆,于是一勾手搂住童霏的脖子,向着童霏红润的嘴唇吻了上去。 童霏怔住,忘记反抗,却也没有回应。她应该要推开马云騄才对。 似乎是预感到了童霏的举动,马云騄忽然轻笑出声,将嘴唇移开,两只手却仍然紧紧揽着童霏的脖子,笑着问:“如何?” 童霏的表情变得严肃,沉声道:“你醉了。” 马云騄仍是笑着,却是一把推开了童霏,而后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果然是只有醉了,才能做最真实的自己,肆无忌惮,想做什么做什么,自由自在。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xxxx 第二日童霏起床时,马云騄还在沉睡,童霏没叫她,或许是因为昨夜的尴尬。直到午间,二人在校场相遇,才不得不打招呼。 “休息好了么?”童霏故作镇定地问。 马云騄回答说:“刚起来的时候有些头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童霏点头偷看马云騄的神色,似乎与平时无异。 “华佗先生的加盟,实在是我军将士的福气。”马云騄叹道。 “是啊,有他在,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两人像往常一样进行着再正常不过的对话。马云騄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提,或许是怕两人今后相处着尴尬,所以故意不提吧。 童霏决定也当作不记得。 说起华佗,她不免又想起甄洛。华佗在许昌时,理应见过甄洛才对,要不要去向华佗打听一下关于甄洛的消息呢? “那不是孙小姐么?”马云騄突然开口。 童霏顺势看过去,果然见孙尚香正风风火火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位走来。童霏皱眉,她来干什么? 马云騄于是又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接待她了。”说着要走。 童霏急忙说:“我不知道她要来。” 马云騄好笑地说:“我是真的有事,已经耽搁了一个上午,现在不得不去处理了。” “那你去吧。”童霏也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和好笑。 为什么都没有人来通报一声呢…… 孙尚香见马云騄连个招呼都不肯和自己打就转身走了,也没太在意,因为她还想嫁给童霏,日后可能还要跟马云騄好好相处,她虽然性格乖张,却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看你的表情,好像见到我并没有很开心。”孙尚香不悦道。 童霏只好赔笑:“孙大小姐来得突然,我只顾着惊讶了。” “是我叫他们不要通报的,想给你个惊喜。”孙尚香一脸天真未泯。 “大小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听说你受伤了?” 童霏点头,“如今已经痊愈,大小姐有心了。” 孙尚香不禁扁了扁嘴,最讨厌这个人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避重就轻。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还要装作君子之交。 “真的全好了么?”孙尚香关切地上下打量起童霏。 童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问:“大小姐前来应该不是只为探病吧?” 孙尚香“嗯”了一声,拿出一封书信交给童霏,“这是我二哥要我交给你的。” 童霏接过来看,孙权安插在曹军的细作已经证实曹操即将有所行动,孙权那里也已经做好准备,要童霏依计行事。 “请大小姐回去转告吴侯,就说我已经知道了。”童霏说道。 “嗯……赵将军不带我四处参观一下么?”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要求,童霏没理由拒绝。 孙尚香见童霏身形矫健与从前无异,也不禁连连赞叹华佗的医术高超,童霏随便敷衍着。偶尔也问孙尚香一些江东的情况,想着或许孙尚香能提起乔倩。但她不知道孙尚香一直都对乔倩不冷不热,根本不会提起。 童霏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孙尚香是一个人来的,于是问:“总是和你形影不离的练师姑娘呢?” “嫁人了呀,你不知道么?” “是么?什么时候的事?” “不会吧,二哥竟然忘记给你送帖子么?”孙尚香凝眉思索起来。 童霏这才恍然,她“治伤”期间,听说了孙权娶妻,还派人送了礼物过去,却没留意孙权娶的居然会是孙尚香身边的练师。 “啊……是我疏忽了。原来练师姑娘做了你的嫂嫂。” “嗯。”孙尚香又想起出嫁前的练师,不由有些难过。 “去看看骑兵的训练吧。”童霏建议道。 孙尚香欣然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1.最近几天雾霾天气很严重,每天都感觉生活在仙境里一样。= = 2.表扬补分的孩纸们~~~ 3.如果评论超40,隔日更;有长评,日更!!!【少女们还在等神马~~~快来吐槽 4.之前萌主吃苹果的时候吃到一个虫子,哦不,是半只。 萌主哭嚎地对夫人说:我吃到一个虫子。 夫人:又吃不死你! 萌主:我现在很不爽! 夫人:那就再吃一个! 萌主:…… 第173章 最初曹操进攻荆州以前,孙权也有想要取得荆州和曹操对抗的心思。但由于童霏的介入,孙权才采纳鲁肃和周瑜的意见,与童霏、刘备结成同盟,共同对抗曹操。 当辽东一带战况平息,曹操果然再次出兵荆州,童霏依照计划,且战且退,并且从未亲自上阵,为防止曹操疑心,只偶尔击退曹军几次。 一直退到江夏,令曹军骄傲轻敌,再与周瑜部队汇合,实施他们一早制定的计划。 战前诸葛亮和周瑜已经分析出,曹操此次用兵的几大不利因素:其一,曹军多是北方人,不善水战;其二,正值冬季,天寒地冻,军马缺乏草料;其三,曹军水土不服,一定会生病。 曹操偏要冒此风险,想来也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不过,童霏和周瑜从水陆两栖包抄曹军,曹操也是前途未卜。 十月底,曹军的先头部队与联盟军在赤壁遭遇。由于士兵不习惯南方的生活,很多人生了病,于是两军刚一接触,曹军就吃了一个败仗。 这也是当初童霏为何要争取多一些时间的原因,为的,就是要让她的部队适应南方气候和环境,成为全面作战的部队。 曹操不得不退回长江北岸,与联合军隔江对峙。为了让士兵适应在船上作战,发明了连环战船。也正是这个连环战船,成为曹军失败的重要原因。 周瑜的部下黄盖看出连环战船的弱点,便向周瑜献计,使用火攻来击破。但是火攻要借助风力,当时已经进入冬季,刮的都是西北风,曹军在西北面,联盟军在东南面,如果放火,必定要连累自己的船只。 于是周瑜和诸葛亮仔细分析研究当地的天气星象,推算出在冬至前后可能会刮东南风,便是进行火攻的最佳时机。 黄盖为了接近曹操战船,还特意写了一封密信给曹操,假意投降。曹操自然有过怀疑,但我们也都知道曹操是个爱才之人,此次作战他不单政治、军事上占有一定优势,他也清楚孙权军中一直有主降派的存在。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黄盖。 冬至到来,有一晚果然刮起了东南风,联盟军依计行事。黄盖率领火攻船队出发,周瑜、童霏、刘备率领水军等待接应,马超、张辽等人则率部走陆路围击。 黄盖来到曹军水寨附近,高呼来降,在曹军疏于戒备之际,下令放火。顿时,一支支火箭连成一条条火龙,向曹军水寨飞去。火借风势,眨眼间,曹军水寨全部烧了起来,而连环战船一时之间无法拆开,火也扑不灭,一直烧到江岸上。 周瑜远远见火起,知道黄盖已经成事,立刻指挥战船全力进攻。 曹军士兵被烧死、淹死的、被联盟军杀死的,不计其数。曹操大怒,顽强指挥作战,然而火势不减,最终还是选择向内陆撤离。 童霏与马云騄并肩站在指挥船上,身后是周瑜、刘备、孙尚香等人,看着曹军仓惶逃窜,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笑容。 突然间,童霏的笑容就那样僵在了脸上,火光之中,她好似看到了甄洛的身影。 xxxx 甄洛身在曹营,还是无可避免地被曹操利用了。 当曹操提出要带她一同南下时,她已经预想到了会发生什么。她没有权利去反对。 她想要过上理想中的生活,首先,要先生存下去。 她以为曹操会将自己作为离间童霏和孙权合作关系的工具,却是想错了。曹操确实在利用她,却不是为了离间谁,而是为自己留的后路。 出发之时,谁都没想过曹操会败,除了曹操自己。他连后路都想好了,谁都没告诉,连身为工具的甄洛也全然不知。 当曹操下令撤退,而又命曹丕将甄洛带上甲板时,甄洛才想明白。 曹操逃跑,无论是谁率兵来追,都对曹操极具威胁,只有童霏不一样,童霏来追,曹操以甄洛做诱饵,便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到头来还是算计不过曹操。 甄洛希望童霏仍对自己有情,却不愿看见童霏在此时失去理智,延误战机。 她的心里也是极矛盾的。身在曹营,心却还系在童霏身上。到底希望谁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是赵将军的船吧。”身后突然传来曹丕的声音。 甄洛的心跟着一颤,下意识抬眼去看,隔着火光和烟尘,其实根本看不清楚,她只是感觉童霏就在那艘船上。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她不想让童霏看见自己,忘记了其实这种环境下,谁都不可能看清楚谁,只能凭着模糊的影像辨别哪里有人而已。 曹丕觉得甄洛站在这里,赵云将军没理由看不到才对,为何不转向? 难道传说的都是假的? 甄洛忽然松一口气,淡淡说着:“丞相果然还是算错了,赵云将军根本不会顾及我的安危,火势越来越大了,敌人的船也快要靠过来了,二公子还不走么?” 曹丕还有些不甘心,想再多等一些时候,但他却不能不顾及自己和甄洛的安全。 “走吧。”曹丕丧气道。他也不清楚父亲到底想要证明什么,把赵子龙引过来趁机活捉么?赵子龙有那么傻么? 他再回头望一眼,船队仍然没有改变方向,他也该带上甄洛追赶上大部队。 周围嘈杂一片,士兵的喊杀声,烈火烧毁船木的断裂声,奔逃士兵的落水声…… 甄洛恍惚听见有人喊自己,恍惚以为那是童霏的声音,再一回头,船身上已经再看不见那个模糊的影子。 xxxx 童霏几乎是在认定那是甄洛时,瞬间就为自己做下了决定。她不能因为这一个原因而让战船转向行驶,她想做的事,只能自己去完成。 童霏没有想太多,纵身跃入江中,朝着某个方向奋力游去。船上的人都为之惊愕了片刻,马云騄虽然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是甄洛,但她也清楚地看到了女子的轮廓,应该要阻止将军么?她犯了难。 就在马云騄犹豫的瞬间,孙尚香对着童霏的背影喊道:“赵子龙,你疯了么!”语音未落,也跳入水中。 周瑜急忙吩咐下去:“快去拦下大小姐和赵将军!”几名士兵得令下水。 马云騄仍是愣在原地,看着水中童霏和孙尚香的背影,喃喃道:“为什么追过去的人不是我呢……” 童霏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心中愈加焦急,奈何穿着沉重的铠甲,根本游不快,她脑中有瞬间空白。甄洛应当看见她才对,为什么转身就走呢…… 孙尚香水性比童霏好,加之身上着的是轻甲,没多久就追上了童霏。 “这是曹操的诡计,你难道看不出么?”孙尚香的语气没有责备,反倒更多的是担心。 “我知道……”童霏愣愣地回答。 “知道你还上当!” 童霏的眼中忽然恢复了几分清明,“所以我只是一个人追过来看……” “她是……”孙尚香想了想,还是没问下去,只说:“快跟我回去,曹操老贼要跑。” 很快有人来接应她们,她们乘着小船上岸,却不见马云騄的身影。问过孙尚香部下,才知道马云騄带着骑兵队去追击曹操了。 童霏莫名心慌,急忙也骑马去追。 孙尚香还想跟着,可她的任务是清除船上的敌兵,关键时刻,还是军令为重。 童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慌意乱,大概是平时在战场,都是和马云騄两个人在一起抗敌,很少有分开的时候,她总觉得不安。 远处,渐渐看见联盟军的的队伍,正与曹军奋力厮杀。童霏知是马云騄当机立断掌握了先机,追上了曹操。刚松一口气,又马上担心起来,仔细在混战的人群中寻找马云騄的身影。 曹操本想用甄洛拖延童霏一阵,不料却遇上马云騄率领的先遣部队,曹操无心恋战,马云騄却紧追不舍。 曹操命张郃垫后,继续牵制住童霏,他则继续向华容小道撤退。然而之前下过雨,道路泥泞,并不好走,他逃得缓慢。 马云騄仍是与童霏背靠着背杀敌,见敌众我寡,她便建议道:“支援部队还没到,我们想办法多撑一些时间吧。前方小道道路泥泞,想那曹操也跑不了多快。” 她知道这是活捉曹操的最佳时机,错过了这一次,再想有机会就太难了。 童霏答应着,忽然见着久违的张郃及几名将领朝着这里而来,不禁对马云騄说道:“小心。” 张郃及另外四名将领直奔童霏和马云騄而来,这一回与童霏交手,张郃连开场白也省略了,直接用长枪招呼。 童霏又道:“不要硬拼。” “嗯,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马云騄回答。 童霏低头躲过横劈过来的大刀,又侧身躲过张郃的长枪,接着用枪架开另一武将的铜锤,趁机挺枪向张郃刺去。 不经意间看到张郃腰间挂着的笛子,童霏忆起在邺城的日子,便有几分动容,不自觉留情,并没伤到张郃,只刺破了他的披风。 童霏一边小心躲避,一边看护着马云騄,敌人也立即改变了攻击方向,童霏心烦意乱,一时有些沉不住气。 眼看敌人合力向马云騄攻去,她急忙拔马上前要替马云騄抵挡,却不料张郃一抖枪,转了方向,向着童霏的背后刺去。 马云騄来不及提醒童霏,只本能地,用身体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1.萌主继续说话算话~~~~ 2.有哪位妹纸还没有收藏萌主的作者专栏的,麻烦贡献一个收藏呗= =那数字萌主不喜欢 3.萌主发完这一章就顶着锅盖当头盔跑路了…… 第174章 张郃的长枪,直刺穿铠甲,刺入皮肉。 他想要把长枪再抽出来,可是对面的人却死死地握住他手中的枪,那眼神坚决,他不禁愣怔住了。 因为长枪被握住了,就不能再去伤害她想要保护的人了…… 张郃狠了狠心,用力将长枪拔出,他其实并不想杀她。 而刚刚击杀敌人两员将领的童霏,这时再想去看身后的马云騄时,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一沉,是马云騄靠了过来。她的心却也跟着一沉。 再一转身,就见马云騄的身子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她急忙跳下马接住马云騄,却摸到一手黏滑潮湿的液体。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 童霏懵了。 瞬间像失聪了一样,耳边再听不到半点声音,视线也变得模糊,是什么时候……是谁…… 她死死按住马云騄还在流血的伤口,马云騄却用力推她,“快走……不要管我……” 童霏完全听不到她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唇翕动着,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敌将见童霏失魂落魄地丢了武器,又要再发动进攻,却被张郃阻止,“撤吧,丞相没说一定要赵云的命,我们已经拖延了不少时候,够了。” 部将下令撤退,张郃却又转头看向地上的童霏,冷冷道:“若不是你的妇人之仁,她不至于如此。” 若不是童霏手下留情,现在躺着的,该是他。 唯独这一句,童霏听见了,听得真真切切。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在她的心口。 若不是你的妇人之仁,她不至于如此。 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童霏的双眼霎那间染上了血色,想要去追,马云騄却轻轻拽了拽她的胳膊。 童霏只好紧紧抱着她,那一枪刺穿了马云騄的腹部,血止不住。 “华佗先生……华佗先生……”童霏四处搜寻华佗的身影,完全忘记华佗作为军医根本不可能跟着作为先锋的骑兵队。 士兵见状,有人早快马加鞭回去寻找华佗,那些跟随马云騄多年的人,也不禁心急如焚。 “将军……” “追……”童霏颤抖着声音下令。 士兵得令,尾随曹军而去。 童霏却只是看着马云騄,安慰说:“你会没事的,华佗先生就快来了,你哥哥也快来了。” “你没事就好……我……不要紧的……”马云騄虚弱地说。 童霏心中一疼,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我说了要保护你……可我食言了……对不起……” 马云騄想替她擦干眼泪,可是手只抬起一下,又落了回去,她不甘心,努力再抬,终于比上一次抬得高些,可还是力不从心,又要掉回去。 童霏忙将头低下,让她顺利地摸到了自己的脸。 马云騄轻轻替童霏擦着眼泪,眼泪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在童霏脸上留下诡异妖艳的花纹。 马云騄还有心说笑,“我把……你的脸……弄花了……” 童霏哭着摇头,又看向身后,隐隐约约可见烟尘,“援军快到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马云騄又笑了笑,“我有件事……一直……没……找到机会……说……” “等你好了再说,现在省点力气。”童霏始终不相信马云騄会有事,不过是……被长枪刺到……不过是有些出血过多……她有好几次差点死了,最后不也是没事么。所以马云騄也一定会没事…… “我……想……现在说……”马云騄努力压抑着胸口里往上反的腥甜味道,她要把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才行。 童霏不再劝,“好……你说,我听着呢。” “我……第一次见你……不是……救你……的那次……” 童霏惊讶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第一次……” …… 马云騄第一次见童霏,是在那之前很久的事情。 那次她带着一队人出去办事,回来的途中,恰好遇见两队人马在山谷中交战,她和手下躲在一旁观战,她一眼就看见了人堆里的童霏。 银盔银甲、白衣白马,一杆长枪在那人手里好似有了生命般。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那么她对童霏,就真的是在这时就倾心了。 当时她问手下人:“可知那白袍小将是谁?” 有常年跑外的人回道:“那是吕布麾下的小将赵云。” …… 马云騄从没对童霏说起“喜欢”这两个字。 但童霏怎么能不明白呢…… 马云騄又说:“你一直……背负着许多事……我却……无能为力……惟愿……下一世……你为女子……我做……英雄……常伴左右……” 童霏急道:“不必等到下一世,等你好了……” 马云騄打断她:“能……抱抱我么……” 童霏将原本按在马云騄伤口上的手移开,双手环抱住她。 “抱紧些……” “好……”眼泪悄无声息地滚落。 而后……世间又是一阵寂静无声。 “对不起啊……云騄……”童霏喃喃自语。 她亲吻她的额头,吻她带着血迹的唇,她却再不能回应。 西南风仍然持续刮着,卷着烟尘,掠过狼藉的战场。童霏抱着马云騄,心如死灰。 不一会儿,马超带着华佗赶到了,看见眼前的景象,不禁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打在童霏脸上。 童霏也不躲,仍是紧紧抱着马云騄不松手。 华佗急忙去摸马云騄的脉象,良久,沉吟一声:“老夫来晚了……” 马超听了这话更加失控,连腰间佩剑都抽了出来,横在童霏颈上,怒道:“你不是说过会保护她的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说话呀!回答我!” 华佗忙拦住他:“马将军不要冲动啊!” 马超也并不是真的想杀童霏,只是心中的痛苦无处发泄,手中的剑也随着身体在剧烈颤抖着。 “云騄啊……”他终于扔下佩剑,跪在马云騄和童霏面前痛哭失声。 “云騄啊……是哥哥来晚了……如果我再快一点的话……”马超也陷入了痛苦的自责当中。 看着这二人如今的样子,一个一句话不说,一个哭得失去理智。张辽便临时替他们做下决定,率兵继续前进。事已至此,唯一能做的,就是奋力去捉曹操吧。 天色越来越亮,马云騄的身体也越来越凉,童霏始终抱着她,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 马超哭够了,劝童霏:“从成为军人的那一天开始,我们都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一天,说实话,我恨你没有保护好她,恨不得……杀了你,但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回去吧……” 童霏还是不说话。 “将军……”华佗也开口了,“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童霏仍然不为所动。 马超急了,火气又蹿了上来,“你现在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你已经没保护好她,现在才来后悔还有什么用?” 童霏似乎动了动,却还是没说话。 马超要将马云騄从童霏手上夺过来,童霏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 “男子汉大丈夫,能不能有点担当!”马超怒吼道:“我不比你好受!你喜欢难受回去随便你!现在你给我起来!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兄弟们还都指望着你呢!” “对不起……”半晌,童霏只吐出这三个字。 马超真的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可若是童霏死了,这支队伍必定变成一盘散沙,到时不要说和曹操对抗,就是江东的孙家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还有刘备在一旁虎视眈眈。 马超欲言又止,望着童霏和马云騄的身影发呆。 犹忆起当初马云騄信誓旦旦要嫁给童霏,他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妹妹,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xxxx 曹操沿着华容道撤退,前方道路泥泞,行军困难,后又有童霏的部队紧追不舍。 曹操命张郃带精兵拖住童霏以后,又下令老弱残兵找来树枝杂草,铺在泥泞地面,才勉强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张郃归队。 曹操便问他:“如何?” “如大人所料,赵云果然在见到末将腰间长笛时手下留情了,只可惜没有擒到赵云,只是伤了赵云的妻子马云騄。” 曹操忽然凝眉,抬头望一眼渐渐亮起来的天空,若有所思。 张郃又说:“赵云的援军就快到了,请丞相与二公子速速撤离,属下等必定拼死阻拦敌军。” 曹丕一直在一旁听着,听见张郃这样说,急忙说道:“请父亲先走,儿子愿为父亲解除后顾之忧。” 曹操看他一眼,问道:“你如何解?” 曹丕道:“父亲手中一直都握着赵云的弱点。” 曹操不禁笑起来。 前方便是南郡,曹丕率领剩余的将士向南郡继续诱敌前进,而曹操则由张郃及十几名士兵保护着往北方逃去。 曹军元气大伤,兵力损失大半,硬拼是绝对得不到好处的。 而曹丕这一缓兵之计,风险大过希望,他从开始想,到曹操离去,都还在纠结着。可以说他做下这个决定,也是痛下了决心。 失败了,要有所失;成功了,也要有所失。 作者有话要说:1.猜到剧情的妹纸们都好聪明~~ 2.上一章评论没有在时限中达到40条,所以木有隔日更。 3.周末的时候往返两个城市之间,有些累,所以这一次不说下章隔日更的话了,留言大家随意好了。 4.昨天晚上夫人亲口弄了个苹果给萌主吃。 萌主有些哭笑不得。 满满的都是爱啊…… 第175章 童霏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她看来,时间在马云騄失去心跳的那一刻已经停止了。 她一直跪在原地,愣愣看着怀中的马云騄,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马超几次要将她拉起,全因着她的表情而放弃,最后索性不管她。 张辽带队回来,见童霏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试探性喊了一句:“将军。” 童霏不应。 张辽只好对马超说道:“我们消灭了大部分曹军,但……还是令曹操逃脱了。” 马超回:“知道了。” 张辽又说:“曹军退守南郡,不宜强攻,而且……曹军派了一名使者前来,不知意欲何为。” 张辽的语气似有为难,马超问道:“在哪儿?” 张辽回身让人将使者带过来,众人见着那使者,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没想到曹军居然会派一名女子前来。 那女子慢慢走近童霏,却是抬头对马超等人说道:“能让我和赵将军单独谈么?” 听着这声音,童霏终于有了点反应,是甄洛。 可童霏无心去想甄洛为什么在这,甄洛要跟她说些什么。仍是温柔地看着马云騄,偶尔抬手轻抚她的脸庞。 甄洛看一眼童霏,深深地低着头,完全看不清她的面容和表情,她应该已经持续这个动作许久了,所以麻木了,所以才对自己的声音充耳不闻。 甄洛又看一眼童霏怀中的女子,着戎装的女将军,双眼禁闭着,脸庞秀丽,面色微红,被童霏紧紧抱在怀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生气。 这个女人死了么?甄洛不禁挑眉。 “她是谁?”她仍是惯有的冷淡语气问童霏。 可是童霏没有回答她。 甄洛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落寞。童霏为什么不应她?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几次张口,几次也没再继续追问出口。 她和童霏许久不见,为什么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她是我的妻子。”童霏慢慢回道。 “妻子”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甄洛的心。曾几何时,童霏就算娶了蔡昭姬,却也能因为自己而放下所有,二人一同隐居山林。 就算是那段时光,童霏也从来没对她讲过“你是我的妻子”这样的话。 “童霏……”甄洛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要安慰童霏,还是安慰自己好。她还记得她此行的目的,于是说:“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吧。” 再清楚不过了。 童霏突然冷笑出声,为自己和甄洛之间这样悲惨的重逢。 “你不想知道她怎么了么?”童霏问甄洛。 甄洛知道童霏心中有怨气,没有作声。 童霏又怪笑道:“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由始至终,她在说话的时候,都是满眼柔情地注视着马云騄。 “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甄洛叹道。 如果这时童霏提出要甄洛脱离曹操的控制,甄洛一定不会犹豫,不管自己背负怎样的命运,不管童霏会不会替她达成心愿。 曹操一再用甄洛和张郃试探童霏,似乎是在向童霏暗示,如果你一早投靠我,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眼下童霏这个样子,也是甄洛不想看到的。想必马云騄对童霏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但到底有多重要呢?比自己还重要么? 甄洛静静看着童霏,希望童霏将自己留下。 甄洛不知道的是,童霏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她心中对曹操有怨有怒,却不想对着甄洛发作。曹操一而再地考验她的耐心,须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被逼到绝境的童霏。 “你走吧。”童霏这时才想起抬头去看甄洛。 这一抬眼,恍如隔世。 甄洛的视线一与童霏接触,便怔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童霏。 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的童霏。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不惜任何代价。”童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以后,就算曹操用甄洛来威胁自己,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甄洛脚跟不稳,向后踉跄了一步,颤声问道:“那我呢?你已经不在乎了么?” 到如今,童霏已经不相信自己会回到她身边了么…… 童霏痛苦地闭起双眼,良久才说:“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我才有今天的下场。如果这种在乎要用身边的人去换,那我宁可不要。”张郃的话还言犹在耳,如果不是她的妇人之仁,马云騄不会死。如果不是她太念旧情,马云騄也不会死。 至于甄洛,从送甄洛走的那一天开始,童霏就没想过甄洛还会回来。于是那些在乎,尤显得讽刺。 甄洛也有些气息不稳,倔强道:“好……我明白了。” “你回去告诉曹操,从今而后,我与他势不两立!” “童霏……”甄洛想劝她,曹操虽然在赤壁吃了大败仗,但他的心机与实力仍是不容小觑,童霏一味地追着曹操不放,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童霏却打断她:“还有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一天。 甄洛只觉得有些头晕,一瞬间天旋地转,险些昏倒。 她什么也没说,尽管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去,却依然是仰起头,高傲地原路返回。 有眼泪从腮边流过,又飞快被她抹去。 曾经,她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论时间过了多久,童霏都不会放弃她。从来都是只要她勾一勾手指,童霏就会马上出现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只有她把童霏往外推…… 原来被人丢下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总算也体会到了。 xxxx 曹操进行赤壁之战,时机是正确的,不过运气没有联盟军好,所以最终败北。 经过这一战,曹操的势力被局限在了京都所在的北方,再无力大举南下,同时还要应付童霏的穷追猛打,也有些举步维艰。 就在江东孙家军队和刘备军庆贺胜利之时,童霏军中却是因着马云騄的死而蒙上了一层阴霾。 打胜仗本就该是高兴的事情,但这场仗,童霏付出了太大的带价。 马云騄的遗体在帐中停了三日,三日后,童霏才走出帐中。 期间马超向她提起过,关于马云騄的身后事。女子出嫁从夫,马超询问过童霏要将马云騄送回何处安葬,童霏一直没给出明确的答案。 “考虑好了么?”马超迎了上来。 童霏轻轻点头,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三人。不止是马超,连诸葛亮和月英也等在帐外。 诸葛亮和月英前来,是要阻止童霏对曹操的紧追不放。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得益的,是别人。 然而此时的童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三日前下令张辽带兵去打南郡以后,她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这三天的时间里,她心里的想法,再一次发生了巨变。 马超又上前一步,看着童霏面容憔悴,语气便放缓了许多,“是送她回长安……还是……” “我要将她火化。”童霏沉声道。 “什么?!”马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要将她火化。”童霏肯定道。 马超顿时觉得火气冲上了头顶,也顾不得诸葛亮和月英在场,冲过去抓起童霏的衣领,对童霏破口大骂:“赵子龙!你没有良心!她生前你不爱她,死后你还要她尸骨无存!你不配!你不配做她的夫君!” 马超说完,又狠狠推开童霏:“我现在要带她走,我要带我妹妹走。” 童霏没说话,只是挡在他面前。 “你让开!” “你不能带她走。” “别逼我动手!”马超不耐烦道。 诸葛亮和月英有心劝阻,但二人对视一眼后,都觉得这是将军的家事,他们不应该多言。等到两个人真的动起手来,再劝不迟。于是二人只默默旁观,谁都不劝。 童霏能理解马超的心情,她和马云騄本就是利益婚姻,马云騄虽然从未对她有过不满,也从未向马超抱怨过什么,但身为哥哥的马超不可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而且人们的传统思想一直都是入土为安,她提出火化,确实是离经叛道了。 但她有自己的理由。 她说:“如果动手能让你气消,那你来吧。”说完稍微仰起头,一副任马超处置的表情。 诸葛亮见马超捏紧了拳头,可能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准备开口劝上一劝,却被月英拦下。月英对着他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再等等。因为将军既然提出这样大胆不符合常理的要求,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马超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妹妹离开时,童霏的伤心做不得假。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稍微冷静下来以后,马超才想到要去问童霏这样做的理由。 童霏回答:“我不会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那样冷清的地方,她喜欢热闹,那样她会不习惯。待她火化以后,我到哪儿,就把她的骨灰带到哪儿,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马超听后想了许久,最后才微微合眼,说道:“我知道了。” 也许,妹妹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第176章 曹丕不得不放弃南郡。 他手中只剩老弱残兵,本就不堪一击,加之赵云军队的攻势猛烈,他也抵挡不了多久,索性弃城。 那日见着甄洛孤身归来,他虽然有些失望,内心却也有压抑不住的欣喜。 他其实怕赵云将甄洛留下。 甄洛回来了,意味着父亲的计谋失败了,但他不在乎。他想要的人不是赵云。 然而他在看见甄洛的时候,还是用十分惋惜的口气说着:“赵子龙实在是个人才,他的这份才华,不应该这样被埋没,可惜了,若是为父亲所用,他的成就绝不止今日这些。” 当时甄洛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曹丕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是喜是悲。甄洛总是将心思都埋得很深很深,曹丕有时以为能够看穿她,却原来只是试探着走进了很浅很浅。 回许昌的路上,在一处茶棚歇脚时,曹丕突然问甄洛:“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甄洛狐疑地看向他,他却是望着远处匆匆赶路的行人,好似这一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但甄洛对曹丕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曹丕不像是会在明面上问自己这样问题的人。 曹丕对她有意,但一直藏得很好。突然像这样主动关心起来,是觉得没有再藏的必要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能有什么打算?”甄洛反问道。 “父亲可是在你身上下了很大赌注。” 甄洛冷笑道:“我一早说过,丞相大人这样做,必定是要失望。” “那你为什么还一定要这样做?”只是为了证明她的看法是对的吗? 甄洛挑眉,却不回答。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但曹丕不知道的是,只有答应曹操的一系列计谋,只有甘愿被曹操利用,甄洛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去见童霏啊…… 曹丕又问:“你难道没想过父亲或许会因此而迁怒于你么?” “那又如何?” “你不怕么?” “怕什么?” “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么?” 甄洛又笑了起来。在安危这一点上,她何尝不是下了很大的赌注呢。她自从在邺城被曹操带走,她的安危,也早就掌控在了曹操手里,由不得她做主。 曹丕微微眯起眼睛看她,料想她或许是早算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否则她不会回来。 “你想要的,我或许能给。”曹丕突然说道。 甄洛也不和他绕弯子,直问道:“你想要我帮你?” “各取所需。” 甄洛沉默了一瞬,喝一口茶润了润喉,才淡淡地说:“天色不早了,赶路吧。” 虽然没有明确地答应,但二人在心中已经达成了共识。 东汉政权早已名存实亡,曹操却一直在撑着,因为他也清楚,夺权这件事,只要他还在一天,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还是要靠下一代去完成。 如果说一开始甄洛的筹码还都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在看清了这些事实以后,她决定要下注了,押的,正是眼前的曹丕。 xxxx 处理好马云騄的后事,童霏才有心情答应孙权的邀约去赴宴。期间因着诸葛亮和月英的劝说,她攻下南郡以后,便再没有大动作。 孙尚香一直很担心她,远远地看她来了,不待童霏步入正厅,早跑到她面前站定。待其余人先行入内,孙尚香才问:“你……还好吗?” “还好。”童霏心平气和地回道。 “那就好……”孙尚香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 童霏知她是善意,只是不擅长安慰人,于是笑着说:“快进去吧。”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心里不痛快,可以找我陪你喝酒。”孙尚香说完,也不等童霏回答,早一转身先进去了。 童霏笑得无奈。就在不久前,她和马云騄也还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喝着酒,谈着天。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她抚了抚胸口,隔着厚重的外袍,里面装着马云騄的遗物。那是当初马云騄用来替她保管干花的手帕,如今就放在离她心口最近的位置。 这样,就像马云騄从没离开过一样。 童霏缓步走入厅内,见众人均已列座,都在等自己,便笑着罚酒赔罪。 歌功颂德完毕,又一齐宽慰起童霏来。本来孙权还是很有眼力地不想提起,但见孙尚香和童霏这样一前一后走进来,而童霏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悲伤渲染,所以才开口安慰。 童霏谢过众人的好意,不禁连连敬酒。 敬到周瑜的时候,周瑜才说了两句话就禁不住咳嗽起来。 童霏便关心道:“都督若身体不适,这杯酒就免了罢。” 周瑜笑笑:“不碍事,大抵是当日被烟火熏到,喝几副药调理就好了。赵将军敬的酒,公瑾哪有不喝之理。” “都督不要勉强,身体要紧,不若明日请华佗先生过去看看。” 孙权听童霏这样说,也说:“我也正奇怪,怎么过了那么多天,公瑾还不见好,既然有华佗先生在,我就放心多了。” 童霏依次敬酒,到孙尚香的时候,两人刚喝干杯中酒,视线相对时,孙尚香突然对着童霏笑得格外灿烂,似乎是想要用这样温暖的笑容去安慰童霏吧,童霏也回以一笑。 可在旁人眼中看来却是何等的郎情妾意啊! 酒席过半,孙权寻到机会单独和童霏聊几句。 “人死不能复生,赵将军,还是应该要向前看。”孙权说。 童霏沉默了一瞬,回答说:“吴侯的意思,也是想叫我放弃北伐么?” 孙权笑了笑,心说这赵子龙还真是一根筋,就不能往别处想想么? “北伐一事,本侯尊重赵将军的意愿,从客观来说,本侯也同意诸葛先生的意见,不建议赵将军在此时急于举兵,然而赵将军与曹操积怨已久,曹操有遭逢大败,此时出兵也未尝不可。如果赵将军需要支援的话,本侯可借兵给将军。” 孙权说着,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对面的孙尚香身上。 孙尚香正对着食案上的酒杯发呆,她在想,赵将军此时的心情一定是糟透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能让赵将军高兴一点呢,然而她有心无力。 从来都是别人哄她。 正发着呆,突然感觉到对面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就见自家二哥正与那赵子龙同席,二哥笑嘻嘻地朝着自己这里看过来,而赵将军也正缓缓抬起头来。 视线相接,孙尚香心跳一滞。 不过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从前又不是没有见过,怎么在这时看起来,却让人格外移不开视线呢? 童霏顺着孙权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了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的孙尚香。 原来孙权所谓的借兵,是有条件的。 童霏笑着收回视线,回道:“多谢吴侯美意,我和曹操之间的恩怨,就不劳烦吴侯费心了。” 孙权也就没再多话,只看孙尚香一眼,面有忧色。该暗示的也暗示了,也被婉言谢绝了,这事看来还是不能急在一时。 孙尚香不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是感觉童霏在和孙权说过话以后,脸色更不好看了。于是当孙权回到自己的席位上时,她借着敬酒的由头上前细问。 “方才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在说我么?” “没错。如今我已娶了正妻,也是时候操办你的终身大事了。” 孙尚香偷看一眼童霏,童霏正与刘备低声谈论着什么。“二哥不是说过要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么?难道是已经想好了?” 明知故问。 孙权拿她没办法,温和地笑:“经过赤壁那场仗以后,我更倾向于赵云。” 孙尚香听了,不禁心头一阵雀跃,丝毫不掩饰,眉梢轻抬,唇角上扬。 “为何是赵将军?”孙尚香问。 “刘皇叔为人沉稳,思虑缜密,凡事三思而后行,可靠,但总少了那么点锐气;赵将军呢,年轻、果敢、临危授命而不乱,虽然有时过于孤勇,但以赵将军的年纪来看,有些冲劲也是好的。”孙权对孙尚香分析着刘备和童霏的表现。虽然跟刘备在一起或许会比较安稳,但怎么能只看见眼前这一块呢。况且,孙权也觉得把妹妹嫁给年纪大她许多的刘备,是有些委屈了。 孙尚香内心正在窃喜,但转瞬想到马云騄之死,表情又黯淡下来。 在这种时候,那个人,还有心情答应么?她想跟孙权说,要不然这事就等过些时候再说吧,你看赵将军刚刚丧妻不久,哪里会有心思再办喜事呢,于情于理这也说不过去是吧。不如再多等一年、两年,等人家从这件事里缓过来,反正她是不在意多等些时候的。 “但是……”孙权一句“但是”令孙尚香不禁皱眉。 “方才我委婉地提出要求,赵将军好像并不领情。”孙权无奈道。 自己主动推却是一回事,被人拒绝却又是另一回事,孙尚香气不打一处来,不悦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留言萌主都不知道怎么回,十分理解你们的心情 所以来说个让你们能感觉开心点的事吧。 偷偷告诉你们哦,只告诉你们哦~ 萌主直到今年十月份才会用淘宝买东西~~~~~~ 神奇吗?=,=之前都因为不会用,被人嘲笑了好多年…… 【已经开始自黑的萌主难道不值得你们多给几个2分多点几个赞吗?啊啊啊啊啊啊? 第177章 刘备见童霏似乎已经从丧妻之痛中走了出来,至少没有在沉浸在其中,于是大胆地向童霏提出了一个要求。 也就是孙尚香看见他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 刘备说:“如今荆州重回将军手中,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北伐之事……理应暂缓吧。” 刘备一直惦记着荆州。 当初投奔刘表,刘表却不把他当一回事,没怎么受到重用,这也算了,他背着刘表也做了不少事。后来荆州被童霏得了,孙权提出联盟,明着说是和他二人一同结盟,实际还是冲着童霏来的,不过因为自己的皇族身份,才分一杯羹。现在曹操也被击退了,自己的部队也壮大了一些,正屯驻在荆州范围内,然而却是一点实权都没有。 童霏如今是闻“北伐”色变,“北伐之事,势在必行。” 刘备觉得这时候再去招惹曹操实在不是聪明的做法,理应见好就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丧妻之痛,使得赵将军失去了平日里的谨慎。但这不关他的事,他并不担心。 “那……荆州之地,可否交由备来管理?”刘备一边偷看童霏的神色,一边把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童霏没有马上回答,刘备又急忙补充说明:“这一来嘛,我在这荆州任职也有一段时间了,民风与地理环境等等,都有一定的了解,治理起来自当会比外派官员得心应手;二来,将军既要北伐,除却自身的军事实力外,也应有相对稳固的后盾才行。” 童霏笑着饮了杯酒,刘备果然老奸巨猾,明摆着跟你要东西,却说得好像是你不得不给他一样。不过,就算刘备不说,童霏也早有此意。刘备虽然一早就对自己表明忠心,又用各种手段来巩固他的忠心,但童霏一直也没信任过他。只是因着有庞统在刘备身边,所以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也不例外。 刘备以为她不同意,语气又变得小心翼翼:“如果将军另有安排的话……” “没有,就按你说的做吧。”童霏轻笑道。 刘备悬着的心才落地。 “多谢将军。”他奉承道。 “这是你应得的。” 刘备笑着向童霏敬酒,心里又盘算起了另一件事。 xxxx 那日酒宴过后,周瑜并没把找华佗替他看病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正值壮年,这种小毛病,喝几副药就好,他觉得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然而出乎他意料外的是,华佗居然亲自登门了,他一直以为赵将军在宴席上说的不过是场面话,华佗先生声名在外,自己去请都未必请得到,怎么会登门拜访自己。 但华佗确实是奉童霏的委托前来。 华佗为周瑜诊脉,不禁眉头紧锁。 周瑜问道:“在下的病,应当不碍事吧?” 华佗沉默一阵,才道:“可否与都督借一步说话?” 周瑜即刻遣退左右,“先生有话请讲。” “请问都督除了气咳、气喘以外,可还有其他症状?” 周瑜想了一想,答:“近来只是不住咳嗽,军医诊断说是当日在船上吸入浓烟,积聚在肺,但是很奇怪,吃了几副药还不见好,或许是应该再多吃几日?” 华佗却是摇一摇头,又问:“在这之前,都督可还有什么其他不适?” “只是惯常失眠,偶尔头痛欲裂,但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华佗又摇一摇头。 周瑜问:“可是军医诊断有误?还是这药方有什么不妥?” “军医只针对都督目前的状况下药,药方也没有什么不妥,确是对症下药,不过,却是疏忽了早前的状况,所以这病才久不见好。” “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 华佗提笔写了个方子,将周瑜正在用的药方中,一些药材加大了剂量,一些又减少了,另添加了几味缓解头痛和安神的药材。 “都督今后就按照老夫的这个方子服药吧,应当会治愈眼前的病症。至于失眠症和头痛症,还需要些时日。” 周瑜觉得华佗言犹未尽,便说:“先生有话不妨直说,自己的身体,不能说一点感应没有,近来无论是征战沙场还是处理文书公务,都会有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在下一直以为这些都不碍事,但看先生的意思,好似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到底如何,还请先生明示吧。” 周瑜说完对华佗躬身一拜。 华佗叹息一声,“都督的病症,不是一日所致,乃是日积月累。就像生病不是突如其来的一样,治病也非几日或几副药就能痊愈。要治疗起来,不光要有得当的药石材料,还得需要清心静养。老夫想给都督一个建议,眼下这种情况,如果都督能够放下政务,寻一个僻静的所在住下,每日调理,方才有痊愈的可能。恕老夫直言,都督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上战场。” 周瑜怔住,笑道:“先生休要吓在下,不过是寻常人也会得的头疼失眠症,怎么会如此严重……” “都督觉得老夫在危言耸听么?到底是自己的身体,你对它不好,它自然也不会由着你。都督所说的那些情况,虽轻微,但若一直置之不理,稍不留神,便成祸害。” 华佗想,周瑜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呢,大概只是想从自己口中说些顺他心意的话吧。就好像当初的郭嘉,听不得劝,若然那症状,虽然自己不能治愈,但多少也能多拖延些年头。 周瑜再没有疑问,深呼吸了几次以后,才问:“我想知道,我还有多少时日。” “如果都督不能按老夫说的去做,至多不过两年。” 周瑜又是深吸口气,怎么会…… 但华佗是名医,从未诊断错过,也断然不会拿这种事和他开玩笑。 “先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若非乱世,在下也定当会按照先生的意思休养,然而……”周瑜想到自己可能时日无多,就更不可能放下了,江东的政权还需要稳固,与刘备赵云结盟或许还有变数,曹操他日也有可能东山再起,他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个时刻先想着去关心自己的身体。 华佗也不再劝,因为知道劝了也没有用。像周瑜、郭嘉这样的人,如果不让他们去完成自己心中的大志,就算能健康活到百岁,也无用。 “既然如此,老夫先去为都督准备这几日的药材去。” “有劳先生。” 待华佗离去,周瑜才颓然坐到榻上。 思索良久,却是展开一方纸笺,提笔落字。 xxxx 童霏决定北伐,但一直因着军中意见不统一而拖延着。 诸葛亮认为:“江东孙家虽然与我们结为同盟,但在这件事情上,吴侯也只是表示可以借兵给将军,并没有要联合出兵的意愿。无非是要借着将军去打击曹操的空档,自行巩固其现有的势力。将军此行,务必要三思。” 月英也道:“孙家虽然与我军结盟,归根结底,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如今曹操兵败,孙家的目的已经达成,这同盟关系又缺少一定维系的根本,未来定要有变。将军不得不慎重考虑。” 童霏鲜少有与他二人想法相悖的时候,尤其是鲜少反对月英的想法。 然而这一次,她是决意要一意孤行。 “军师和月英姑娘都不必再劝了,这件事也无需再争论下去,我心意已决,无论有什么样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童霏决意道。 诸葛亮面带不悦,严厉地说道:“将军!成大事者,不应总以儿女私情为先!将军可以不计后果,却叫军中将士和世人如何评价?” 童霏执意如此,倒是伤了一直信她的诸葛亮。 童霏正要开口反驳,支持她想法的贾诩又适时出来调节,“将军息怒,也请军师和月英姑娘听我一言。此一行,诚如二位所言,有太多的不确定和风险在,二位说的话也都在理。但也请二位想一想,那马超将军和他的部下……当初收服马超的事情,二位应该还记得吧?不管怎么说,将军理应给马家一个交代,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作罢。不然,军中将士和世人又该如何评价将军?” 贾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废了好一番唇舌,总算勉强说服诸葛亮答应童霏出兵,只不过,要见好就收。 而月英由始至终再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她是也心软答应了呢,还是对这个决定仍然不能认同。 贾诩权当她是默认了,但童霏不这么觉得。 当诸葛亮无可奈何地准备离去时,月英还在座位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似乎是想什么想得入神了。 诸葛亮看她一眼,也没叫她,只自顾离去。贾诩也紧随其后。 到室内突然安静了下来,月英才回过神来。 起身要走,又被童霏叫住,“月英姑娘,请留步。” 月英停步,叹息一声,“将军还有何吩咐?” “你根本就没有被贾先生说动不是么?那为何又不反对他?” “将军的固执,月英不是没有见识过,若是能劝的,军师一人就劝得了,既然劝不了,月英再多说也无益。” 这番话,自面纱那头的口中说出来,不怒而威。 童霏不自觉想要跟她解释。 童霏说:“我此前只答应过她一件事,我说过会尽全力去保护她……然而,就这一件事也食言了。” 月英默默低下头去,纵然不懂情爱,却也明白,这是将军唯一能为马夫人做的事了。 第178章 昭姬和貂蝉接到消息时,是在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后。 尽管马云騄并没有被送回长安来安葬,但将军府中也为她铺设了灵堂。 每日都断断续续有宾客上门拜祭,有留守的将士,有出征的将士家属,还有城中的一些名士商贾。 昭姬和貂蝉便代童霏接待这些人。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只能凭借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一点缅怀和敬意。 虽然在马云騄随童霏出征以前,将军府中一直有着她和童霏关系不好的传言,但这丝毫不影响府中下人对她的喜爱和尊敬。 她豪爽豁达,对下人十分宽厚,纵然相处的时间很短,却也在人们心中留下鲜明的印象。 “她就这样走了,我们都没来得及好好了解她。”昭姬正在为挂在墙上的弓箭擦拭浮灰。 这是马云騄的房间,她和貂蝉从前也来过,也曾与马云騄有过非常愉快的聊天经历,可她们仍然觉得不够了解马云騄,总以为日子还长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却没想到…… 她们两个亲自动手打扫马云騄的房间,一切都维持原样,就好像她还会回来一样…… 貂蝉抹了抹铜镜,镜子中映出她好看的脸,她不禁幻想着,曾几何时,马云騄也是坐在桌前,对镜画娥眉。只不过马云騄的脂粉和首饰相对其他女儿家来说,尤显得少了。 貂蝉拿起一支发钗,看了又看,叹息着放回原处:“她还那么年轻……” 尤其,最令她们两个动容的,是马云騄为救童霏而死。 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世间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呢。 xxxx 周瑜自从服用了华佗配制的药以后,咳嗽的症状基本痊愈,但失眠和头痛还一直伴随着他。 像陪伴他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若哪一天睡得好了,或者不痛了,他反倒更担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伯符离开以后?不,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他一直自负年轻力壮,完全没有把这点小疼痛放在心上。 原来已经发展到这样严重的地步了。 初时,他还对华佗的话将信将疑,华佗虽然是有名的神医,但毕竟是赵云将军的人,他不得不多想。华佗配制的药方,他也拿给别的医师去查看过,没有任何问题,反倒众人都对华佗的新药方表示赞同。他又将华佗的诊断说给信任的医师听,医生听罢恍然大悟,才道出一直未能正确对待周瑜病情是在哪里产生了误区。 种种迹象以及客观评断,都能证明华佗所言非虚。 周瑜想,不管这将死之事是真是假吧,他总要事先做好准备。虽然还是不甘心,但更要抓紧时间。 此时距离童霏带兵征讨曹操,已经有些日子。孙权率部回到江东继续经营父兄留下的基业,在巩固政权的同时,也渐渐向外围拓展。 虽然也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周瑜并不满足。孙权也不满足,不过他以为凡事应该按部就班,并不激进。然而周瑜却是自认时日无多,对成功、对江东的未来有着迫切的期望。 这日他与孙权议事,便问道:“如今那赵云正将曹操步步逼退,在主公看来如何?” 孙权答:“赵云将军行事诡异莫辩,这一回听说是连诸葛先生都劝不了,执意而为。这种与敌人硬碰的做法,实在不能让人认同。从理智上来说,这是一场注定两败俱伤的征战,赢的人也不会痛快。但从情感上来讲,赵将军这样做,也是因着年轻,血气方刚,有仇必报,不能说做的不对。” “传言中,赵云将军儿女情长,诸般风流,冲冠一怒为红颜,倒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周瑜笑得意味深长。 孙权又说::“眼下赵云和曹操开战,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无论谁胜谁负,剩下的那一个都将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对我们都构不成威胁。” “未必。”周瑜叹道。 孙权伸过去拿茶碗的手迟疑了一下,而后他缓慢地端起茶碗,慢慢喝一口茶,才问:“为何?”其实在这短短时间内,他已经思考了几个可能性。 周瑜也慢悠悠地喝茶,试图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听起来没有那么严峻。 “主公可有想过,在那二人争得你死我活时,其实都不同程度上,暴露出了弱点,让其他人有可乘之机。” “这一点,我倒是有想过,但是我们当初与赵将军结盟抵挡曹操,那属于正当防卫,料是朝廷有微词,也不敢拿我们怎样,但皇帝毕竟还在曹操手中,若此时我们也去攻打京都,倒显得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在江东才刚刚稳定,还要小心行事才行。”孙权坦然道。 “谁说一定要去攻打曹操?” 周瑜微笑着,虽然一如既往的温和,却让听的人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孙权向前探了探身子,又慢慢靠回榻上。 “正是。”周瑜肯定了他的想法。 孙权沉默了片刻,这一点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那样做是否显得有些不道义? “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和赵将军是同盟关系,在北伐的事情上不出手帮他也就算了,怎么能主动去破坏关系呢?”孙权说。 “其实是为了香儿吧。”周瑜一语道破。 孙权瞬间有些赧然,干笑着说:“香儿的心思,谁都看得出来,这一点虽然也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但并不是重点。” 周瑜一向知道孙权宠溺孙尚香,也知道孙尚香对童霏有意,但他并不觉得那二人有夫妻的缘分。 “香儿对赵将军倒是一片真心,可赵将军呢?赵将军可对香儿有意?可曾向主公提出婚约?” “赵将军刚逢丧妻之痛,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当初赵将军同刘皇叔一起来江东做客,主公已经暗示过,如果赵将军有意,又何必等到这时?当时赵将军就没有提及此事,想来也是早有野心。”周瑜提醒孙权。 孙权犹豫:“可是……” 周瑜又说:“说起结盟,赵云与曹操当时也曾短暂结盟,最终不也是开战了么?或许主公以为与赵云结亲,便能结长久之好,然而我以为,就算将香儿嫁过去,也未必能阻拦。” 孙权叹一声,“依你之见,我们眼下最紧要该做的是什么?” “我依然不建议强攻,虽然说赵云和曹操之间积怨已深,但如今诸侯都是利字当头,也要预防赵云和曹操再达成什么协议反扑江东。当务之急,我们应该要寻找新的合作对象。” “你心中可有人选?” 孙权话音刚落,忽听得门外有人通报:“刘皇叔求见。” 周瑜温和地笑:“还没说到他,他倒先来了。” xxxx 冬去春来,童霏与曹操的争战不停。 曹操自从在赤壁败退以后,接连被童霏军队重创,连连败北。 他人在许昌,虽有心亲赴前线,但恐怕在这种情况下,他若不在皇帝身边,朝中又生枝节。他只能在许昌坐镇,并加派重兵前去抵挡童霏的进攻。 曹操兵败回京以后,朝中有大臣提出丞相功勋卓著,一心忠于汉室,但爵位只得一个县侯未免屈就。皇帝昏庸,也身不由己,对于朝臣的奏议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封曹操为魏公,随后不久又封为魏王,此后东汉的一切政务,均出自曹操之手。 至此他的地位和权利更是几乎在皇帝之上。 然而童霏的不断进攻,仍是他难渡的一关。 曹植继续留在辽东剿灭盘踞的小型割据势力,身边的儿子中,也仅有曹丕最为得力,但他当然不舍得曹丕上阵。如今的赵云,已经不是往日的赵云,是破釜沉舟的赵云。为了攻打曹操,真正是不计一切后果了。 每每接到从前线带回来的战报,曹操总要沉默一阵。夜里无人时,他也常常感叹,如果这时郭嘉还在世,还能在他身边出谋划策,他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再也遇不到像郭嘉这样的人才了。 这日前方战况告急,曹操准备派夏侯惇同张郃一同前往。还未下令,听得门外曹丕和司马懿求见。 司马懿向曹丕献计,要曹丕在曹植没反朝之前,再多几件功绩。毕竟曹操如今已是魏王,接下来就是要在众多儿子中选出一个魏太子来。曹植在辽东立了功,曹丕也不能闲着。 于是曹丕求见曹操,便向曹操表明了决心:“儿子愿意率兵前往与赵云议和。” “议和?”曹操听了不禁大笑,“谈何容易。” “赵云大动干戈,虽然表面上我军节节败退,呈弱势,但他大军压境,后防也是空虚。若此时有人图谋不轨,恐怕他也得不偿失。谈和,也未尝不可。况且……真正和赵云有仇的,只是杀害他妻子的那一个人。”曹丕道。 “你想用张郃来换?不行!”曹操立时严词拒绝。他素来爱才,断然不会牺牲将才来换和平。 “父亲误会了。儿子的意思是,既然那赵云如此念旧情,或许由张将军出面,事情能稍微得到缓和,到时我再与赵云议和,将事半功倍。” 曹操看了看曹丕,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司马懿。这件事,绝非曹丕说得那样简单,恐怕这个计划,也是出自司马懿之口。论才智,司马懿确实可做郭嘉的接班人,只不过…… 曹操思索片刻,“若能议和,最好不过,若不能,也不要犯险。” 曹丕答应着。 司马懿曾提醒过他,都说赵云念旧情,才让张郃有机可乘,但没人想过,张郃又何尝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1.又降温了,实时温度-10c 2.萌主想要快点完结好去冬眠,小伙伴们快点用长评狠狠地拍打萌主吧!!! 第179章 那日刘备求见,不为别的,只为向孙权提亲。 他坐拥荆州,又负盛名,自认足以配得起孙尚香。 其实这个想法他一早就有,之所以等到现在才提,不过是碍于中间夹着一个赵云将军。初时他意识到孙权有意在两个人之中为妹妹择婿,他以为自己没什么希望,因为不管在谁看来,赵将军和孙小姐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时他只是默默在接近着孙尚香,只想引起孙尚香的注意,但孙尚香压根不买账,他就更觉得自己没戏了。 自从发现这些其实不过是孙尚香的一厢情愿,他那已经熄灭的希望之火,又悄然烧了起来。赵云是什么人?那绝对是不会轻易向人示弱的人。赵云不愿意,这事就谈不下去。 更加令刘备庆幸的是,连上天也在帮他,在这个当口,赵云丧妻,那就更不可能再有心思考虑孙尚香。 刘备这才大胆来江东提亲。 孙权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刘皇叔应当也知道,舍妹香儿自幼被娇宠惯了,她的婚姻大事,我这做兄长的也不能全代她做主,这件事还得先问过她的意思才行。” 刘备自然应承:“那是那是。” 话虽是这样说,但在这时代,诸侯之间的姻亲关系,哪个不是为了换取利益,说是要看本人的意见,到最后也一样要妥协。世家子女,自幼受的便是这种教育。 所以刘备并不着急,那日以后也没多做停留,又回去荆州属地,之后也不写信来催,只安心等待孙权的答复。 孙权还是有心要等童霏。所以他根本没去问孙尚香,这件事也只有他和周瑜两人知道。 周瑜也给他一些考虑的时间,但久等也不见他提起,周瑜又坐不住了。 一日两人同往探望吴夫人,吴夫人外出赏梅时偶染风寒,病了几日。 二人一同离开时,周瑜在路上问:“主公为何迟迟不去问香儿的意思?” 周瑜不提,孙权险些忘记了,还有刘备来提亲这一说。 孙权说:“方才你我一同去探望了母亲,你也看到她现在的状态,在这种时候我怎么好对香儿说起这事,让母亲为她操心呢?” “老夫人的意思是?” “母亲自然是偏向赵云,难得的青年才俊,只可惜运气不太好。至于刘皇叔,母亲始终觉得对于香儿来说,年岁大了些。老人家有些心疼。”孙权叹道。 母亲觉得心疼,他又何尝不是,只是在有些事情面前,心疼也无济于事。 “这件事应该尽快定下来,我们才好去跟刘皇叔谈其他的条件。”周瑜说。 孙权有一事不明,“为何公瑾在这件事上如此急切?在此时与赵云决裂,趁机扩张领土,固然胜算很大,但同时也面临着许多风险,难的不是攻城掠地,而是将来如何治理,如何固守。这些都不能急在一时。” 周瑜忽而停下脚步,满树的春花开得正艳,风一吹,零零散散落下几片花瓣,正落在他肩头,他抬手轻轻掸去。 “因为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他望向远方,视线没有焦点,好似在望着看不清方向的未来。 “这是……什么意思?”孙权也停下脚步。 “我就要死了。” “什么?”孙权不敢相信,“公瑾休要拿这事玩笑,你身子硬朗的很,难道不比那些老臣结实?你还要陪我一起打天下,不要说这么丧气的话。”孙权半开玩笑地斥责周瑜。 周瑜却是一改往日的温和,严肃道:“如果不是玩笑呢?” “这怎么可能。” 周瑜也不再解释,只说:“伯符希望你做成的事,我一定会帮你去完成,不放弃任何机会,抓紧一切时间。” 若连这些都做不到,到时怎么去见九泉之下的伯符…… 孙权思索了一阵,悠然叹一口气,“我明日就去问问看。” xxxx 自从练师嫁给孙权以后,她和孙尚香见面的机会较从前便少了许多,尤其与曹操开战以后,练师不能再跟随孙尚香一起上战场,突然闲下来,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她不得不承认,这种养尊处优的日子,她一点也不喜欢。 不过,能名正言顺与乔莹作伴,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万般辛苦,只为那苦尽甘来的一点甜。 大部队回到建业以后,她也一直没见到孙尚香,其实她已经记起自己在出嫁前夜对孙尚香坦白的那些话,之前还会有些忐忑,日子久了,却也觉得是理所当然要对孙尚香坦白。在面对孙尚香的时候,她还真就不习惯揣着秘密。 这天孙权说叫了孙尚香过来吃晚饭,要她帮着安排安排,她不疑有他,尽力去做。直到孙权问起孙尚香对自己婚事的看法时,她才明白过来。 孙权先是旁敲侧击地问孙尚香对童霏的看法,到最后才说:“前些日子,刘皇叔上门提亲了。哥哥知道你的心意,但那个人心里有没有你呢,我想你更清楚。而且那个人如今的处境也是自身难保,哥哥实在不想你牵连其中。刘皇叔呢,为人稳重,对你又一片真心……而且……目前来说,对孙家也是最有力的外援和帮手,你看看你能不能……” 说到最后孙权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总是标榜自己多么多么宠爱孙尚香,却最终自己将这些都变成了谎言,到头来,他也不能免俗地用自己的妹妹去换好处。 孙尚香本是在低头默默吃着东西,听见孙权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来。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想也不想就大声拒绝,而后大声数落刘备有哪一点值得她嫁。可这一次,她一反常态。 人总是要长大的。 “二哥……你想让我嫁给他对不对?” 孙权解释:“二哥只是不想看你为别人虚度青春。” 说谎…… 孙尚香努力微笑着:“二哥突然叫我来吃饭,原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香儿还小,还想在母亲和二哥身边多留几年,出嫁的事情,能不能再多等几年呢?” 她知道如今坐在她身边的人,不仅仅只是她的二哥,他还有更过的头衔,他是孙家的家主,他是江东的吴侯,是一军之首……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单纯地为她考虑的哥哥了。 练师安静地坐在一旁听这兄妹二人的对话,她曾以为孙尚香跟自己是不一样的,那么多人宠着、爱着,孙尚香一定会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却原来一切的宠爱都不得不在利益面前低头。 未及练师感慨完,孙权又说:“母亲那里,我已经说通,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孙尚香脸上的笑容顿时垮下来,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的终身大事,已经被自己的亲人都决定好了。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的夫婿要她自己来挑,谁知……都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挑了有什么用?一句“他对我们没有好处”,就完全否定了她的意愿。 “我想……我需要时间去考虑。” 孙权便不再多问,称有事要先行离开,临走时对练师和孙尚香说:“你二人许久未见,想来也有许多话要说,练师,帮我好好照顾香儿。” 很普通的一句话,在有心人听来却是别有深意了。 待孙权一走,孙尚香问练师:“这件事你是知情的?” “我若一早知道,怎么可能不透风声给你。” “对不起……练师……嫂嫂,我不该怀疑你。”孙尚香叹息一声。 练师也叹气,曾几何时她是孙尚香最为信任的人,为什么换了个身份,一切就全都变了呢…… 她不怪孙尚香,换做是她,也会有那样的疑心。 “你刚刚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我知道你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你怎么不说?”练师问。 孙尚香摇摇头,似乎看透一切般:“有用么?” “也许有用呢?”练师急道:“他一向宠你,凡事都会由着你,如果你坚决反对,我想他也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我从前也一直这样以为。”孙尚香说着,挑起唇角,眼前闪过无数美好回忆的画面。从前,在孙家,她是人人宠爱的小公主,她一直为此而骄傲着。但她忘记了,古往今来,公主们的命运。 “可是我想错了。”孙尚香淡笑着。 “香儿……” “不说这个。”孙尚香转移话题,“我以为再见到你,你会不开心,现在看来,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哪有你想的那样悲惨。”练师笑了起来,“我说过我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你哥哥,我不委屈。” 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所以从来不觉得后悔。 “我也应该像你一样么?”孙尚香喃喃道。可是练师嫁给二哥是为了乔莹嫂嫂,她呢? 想转移的话题,最终又被自己绕了回来。 “不,我们不一样。”练师说得语重心长:“我了解你,你不可能心甘情愿嫁给刘备。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我确实不想,可又怕二哥失望。” “去找赵将军吧。”练师说。 孙尚香怔住。 “赵将军不是还欠你一个愿望么?” 孙尚香了然地点头,对啊,她倒把这件事忘得死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被大姨妈深切爱抚中qaq 欢迎继续用长评拍打~!!! 第180章 童霏虽然一直获胜,但也损失不小。 部队接连征战,士兵早已疲惫不堪。 到这时诸葛亮和月英请求暂时停止前进,令部队休整些时日,童霏才听得进去。 她何尝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只是她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了。退一步而求来的短暂和平,到最后,只会带给人们更多的痛苦。 夜里月英来找童霏,在帐外喊她,她却不应。月英只好掀帘而入,只见童霏正坐在案前沉思。她侧着身子而坐,火光中的一张秀脸,看得见的一半,写满忧伤;看不见的那一半,仍是忧伤。 “将军……”月英慢慢朝童霏走近,音量稍微提高又喊了一声。 童霏猛地抬头,眼神有瞬间的光亮一闪而过。 在看清来人以后,那目光又有些许黯淡。 她以为…… 罢了。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月英姑娘,有什么事么?”童霏微笑,仿佛一切如常。 月英微微颦眉,她自然知道方才童霏眼中的光亮是为谁。 在军中能自由出入童霏帐中的女子,能有几人? 她一直都不是很赞同童霏这样做,只因为那个人是马云騄。人心都是肉长的,纵然是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着理智,偶尔也会感情用事,否则怎么会由着童霏去做。 但是已经够了。 “够了,将军,到此为止吧。”月英说。 童霏脸上的笑容收敛,问月英:“已经走到这里了,你是要劝我现在收手么?” “如今将军已占曹操五城,纵使将军再占五城,那又如何呢?一味的冲杀、进攻,增加的只是城池的数量。民心呢?” 童霏沉默不语。 月英又说:“到最后,将军只怕和曹操落得同一个结局。”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曹j□j到绝路,以后就更难了。”童霏叹道。 月英平静地凝视着她,半晌才说:“将军再继续走下去,不是迎向光明,而是毁灭。请将军想想当初,到底是为何而战。” 月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平静的,语气也没有任何责难和攻击性。但在童霏听来,却像是一阵箭雨袭来,她无处躲藏,直伤得体无完肤。 “如果……我回不了头,你是要放弃我了么?”童霏问。 月英别过脸去不看她:“将军总爱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果像将军说的那样,我何故在此多费口舌。” “所以就请陪我一起走下去吧。”童霏恳求道。 月英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说:“南郡以北这几城,刚逢战乱,百姓受损不小,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是首要。” 童霏含笑:“我没有意见。” 二人正说话间,帐外有士兵来报,“启禀将军,江东孙小姐求见。” 童霏和月英的眼中不约而同露出疑惑的神情。 月英道:“孙小姐深夜来访,恐有要事,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童霏点头,对门外道:“快请。” 月英出了营帐,见孙尚香迎面走来,行色匆匆。月英对孙尚香颔首示意,孙尚香也点头答礼,之后又快步朝前走去。 童霏见孙尚香来,于是问她:“孙大小姐深夜到访……” 话未及说完,孙尚香抢先道:“我不能停留太久,长话短说。” 童霏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轻轻点头:“请讲。” “刘备向我二哥提亲了。”孙尚香直视着童霏,眼神中有明灭的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童霏面无表情,显得有些漠不关心,“大小姐亲自拜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么?” 孙尚香忍着没发火,仍是看着童霏,却怎么也寻不到最初相遇时那种熟悉的眼神。 冰冷,没有温度。 眼前的童霏便是给孙尚香这种感觉。 不是刻意伪装,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我还没答应。” 童霏不说话,只是盯着孙尚香看。 孙尚香深吸口气,“你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童霏皱起眉头,不知道孙尚香接下来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记得还是不记得。但既然说出去的话,就不能不作数。 “当然记得,大小姐是准备现在就用了么?” 孙尚香迎向童霏的目光,不禁自嘲地笑。 这个人从来都不信任她。 她想说,赵子龙,你太小看我了,我没有你想得那样不堪。 可转念,她发现童霏的眼神里并非忐忑不安,而是真正的对此事、对她,漠不关心。 “我要拒绝他吗?”孙尚香耐着性子问。 “嗯?”童霏本是在等她提要求,结果先等来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我要不要拒绝他?”孙尚香步步逼近。 “这……”童霏犹豫。 孙尚香心想,总算引起你的注意了是么? “我要拒绝他吗?” “这种事情,大小姐自己做主就可以了。”童霏说。 “我希望从你口中听到‘拒绝他吧’,这就是我的愿望。” 童霏愣了一会儿,眼神里慢慢有了温度。 xxxx 接连几日,童霏都没有动作,按照月英提出的建议调配人手,同时也在为即将迎来的一场恶战做着准备。 听说曹操派了张郃出战。 曹操是坚信张郃能够杀掉自己,还是以为张郃能够化解这纷争?童霏不得而知。 但张郃来的正好,只要自己能够杀掉张郃,马云騄的仇就算报了一半,剩下的,她要亲自向曹操讨回。 一日突然天降暴雨,从天亮开始,下到午间还不停。童霏决定暂时不继续进攻,所有人也都以为曹军不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有所行动,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曹丕下令张郃去与河对岸的童霏交涉。 张郃听到他下令,笑问:“二公子其实是要属下去送死吧?” 曹丕也跟着笑起来,“张将军怎么会这么想?子桓不过是因为听说张将军与赵云有些交情,想着议和这件事,或许由将军出面能更早达成,也了了父亲一桩心愿。” “二公子倒真是会开玩笑。”张郃笑道:“属下对赵云有杀妻之仇,二公子难道忘记了?” “战场之上,死伤各由本事和天命,谁也怪不得。想来赵云也不会如此气量狭窄,张将军宽心去吧,万一情况不容乐观,我定当前去救援。”曹丕说得信誓旦旦。 张郃最终还是领兵出发了,在这样一个雨天。 他并不是奔着求和去的,他知道童霏也不可能与他和解。 他想,他今天大抵是要折在这了。 雨水打在河面上,激荡起涟漪,接天连地的水幕横在眼前,模糊了视线。 手下部将问张郃:“将军,一定要这么做吗?” “当日你也在场,你以为赵云会就此罢休么?还是说你以为如今这一切战事都只是赵云的心血来潮?”张郃反问。 部将有些为难:“但是二公子说……” “横竖都是一死,我想死得有骨气些。” “将军……” “派人去叫阵吧。”张郃微微阖眼,雨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滑过,他的表情异常决绝。 童霏听说敌军前来叫阵,不禁怀疑张郃的用心。 她其实大可以置之不理,反正张郃也不会贸然攻城,但一想到马云騄,一想到她就那么看着马云騄死在自己面前,她又觉得实在不能就这样放走张郃。 没有多想,童霏已经领兵出城。 雨还在下着,没有要停的势头。 张郃的部队就停驻在河边,进可攻退可守。 远远见着童霏来,张郃高呼一声:“赵将军,又见面了。” “找死!”童霏冷哼一声,挺枪拔马,往日的情分,似乎都被这大雨冲淡了。 行进中,童霏习惯性地转头看一眼身侧,想说“要小心”,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于是咬紧牙关,奋力向张郃攻去。张郃举枪去迎,生生接下童霏第一下重击。 单打独斗,他打不过童霏,他心知肚明,但一个人若明知死期将至,做任何事都会不遗余力。 童霏在战张郃时,明显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吃力。 雨水很快将人们全都淋湿,沾了水的衣衫箍在身上,仿佛有千斤重,动作自然没有平时畅快。 所有人都打得很辛苦。 被雨水迷了眼睛,也顾不上去擦,只用力眨一眨眼,继续杀敌。 童霏与张郃越战越勇,二人你来我往地各自出杀招,不知不觉沿着河道走出去不远的一段距离。 几丈之外是一处瀑布绝壁,二人都小心防范着。 童霏怀揣着对马云騄的歉疚、对张郃的仇恨,一招更比一招凌厉,反手一枪击在张郃胸口,张郃便被击落马背,摔出丈余。 连雨声也掩盖不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可想而知,这一下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童霏喘着粗气,伏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张郃冷笑。 张郃已放弃挣扎,河水从他身旁流过,发出好听的声音,他满意地闭起眼睛,对童霏说:“动手吧。这一次你总算没有对我留情。” 童霏却不急着下手,而是说:“你常说我妇人之仁,但你又何尝不是呢?若非如此,我怎么有机会找你报仇?” 张郃猛地睁开眼,近在咫尺的童霏,他却突然看不真切了。 他仿佛预见童霏的未来,冷酷无情、杀伐决断…… 童霏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长枪直刺入张郃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一直觉得200章左右就能完结了,现在看来好像要超出了= = 肿么办? 夫人最近制定了一些生活计划。 每月工资除去房贷、生活费,萌主居然还有零花钱了! 萌主兴冲冲地:于是~~~我的零花钱是给我自己买书什么的吗? 夫人:不!你的零花钱是用来请我吃饭和给我买玩具的~ 第181章 乔倩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童霏了。 时间虽然不及再次重逢之前那一段长,却令她度日如年。一颗心终日悬着,想落也没个地方。从前因为不知道,所以一直觉得童霏应该过得很好,如今知道童霏在做什么,就总是禁不住在想,她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受伤…… 这段日子,也较之前更加苦闷。从前还有姐姐乔莹能开解她,如今练师嫁了进来,她便自动自觉多空出一些时间给那两人,偶尔和乔莹见面,也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姐姐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只是整天为她或者为孙家操心劳碌。 满肚子的话,却找不到人倾诉,她越来越能体会到童霏的一些想法了。 只能自己承受,连个想说的人都没有。 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她愿意承受。 整理好心情以后,乔倩亲自去了厨房,为周瑜取药。 她不知道周瑜是得了什么病,只偶尔见他有头疼的时候,但周瑜在她面前都尽力忍着疼痛,所以她并不知道他病得有多严重。 周瑜骗她,说这药不过是寻常的补药。想到他经常熬夜,她便信以为真。 周瑜总是温柔地注视着她,心想,她真是一个单纯得让人心疼的女子。 乔倩把药送到周瑜所在的书房,见他还在忙,就没忍心打扰,只是把药取出来,放在桌案的一角晾着。 等到稍微凉了一些,她才说:“该喝药了。” 周瑜这才抬起头来。 “先放着吧。”周瑜随口应。 “这真的只是补药吗?”乔倩虽然不懂药理,但也识得几种常做补药的药材,在周瑜喝的药中,她没见过那几种。 周瑜笑得温和,“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就算是补药,也要按时服用才有效果。”乔倩放弃追问,即使近来周瑜头疼的症状较之前更加频繁让她有些疑心。 “如果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要尽早就医。”乔倩又说。 “我知道。”周瑜这才端起药碗喝干。 这药会让自己多活些日子吗? 他无奈摇一摇头,视线落在摆在手边的一堆书简上。在那最底下,隐约可见信封的一角,他犹豫着,要现在拿给她么?那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为她。他始终觉得亏欠她许多,尽管他已经尽最大可能地对她好。 但世上除了骨肉分离,恐怕也只有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最最让人痛心了吧。 他知道那感觉。 周瑜继续处理公务,乔倩也不急着走,站在一旁替他磨墨。 “赵将军已经夺下了南郡周围五城,速度之快,声势之迅猛,实在令人佩服。”周瑜忽然说道。 乔倩不语,只安静听着。 周瑜偶尔对她讲起各路诸侯的动态,乔倩会格外敏感,总觉得周瑜是有意要将童霏的近况说给自己听。 之前听说童霏受伤,她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茶碗。 后来听说马云騄阵亡,她失手弄洒了汤药。 她表现得太不自然,太破绽百出,然而周瑜却表现得浑然不觉的样子,也从来不问。 他明明什么都猜到了。她知道。 他总是用他温柔的一颗心包容着她,她决定也要替他做点什么。 xxxx 曹丕看帐外的雨势渐小,便走出帐中。 守卫士兵对他拜道:“二公子。” “嗯。张将军回来了么?”他问。 士兵摇头,前方一点消息都没有。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该有消息传回来了吧。要么是好消息,要么,就是张郃的死讯。 曹丕目视着远方,丝毫不为结果担心,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安心在帐中等着,偏要淋雨。 雨点打在身上,又滚落到地上。 这将会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战役……曹丕在心中不住感叹。 曹丕不指望张郃能杀掉赵云,但当前方传来消息的时候,他由衷地高兴。 张郃不出意料地死了,赵云溺水昏迷。 真是天助我也!曹丕大喜。 报信的士兵这样解释:“当时雨下得很大,我军与赵云军队在河边相遇了,张将军首当其冲,孤勇奋战,两人沿着河道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张将军不敌,气绝身亡。但是那赵云也是运气不好,那里临近是瀑布上游,水流又急,连人带马就跌了下去……” 曹丕耐心听完,才点一点头,“我军损失如何?” “回二公子的话……所剩无几。” “出发前本公子是如何吩咐的?” 一名张郃手下的将领上前一步回答道:“二公子派张将军前去议和……” 曹丕故意叹息一声,“罢了,人都已经不在了,也便不去追究他的过错。可有找到张将军尸首?若找到,送回原籍安葬吧。” 有人回:“这……当时那赵云落水之际,张将军尸首也被水流冲走……下游全都是赵军,末将等……未能取回张将军尸首。” 曹丕不禁皱眉。此时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不知道父亲是出于什么目的,总是有意无意让自己疏远司马懿,这一次来议和,竟然也寻了个理由将司马懿留下. 父亲到底想要他怎么做呢? 他想得头疼,自打懂事以来,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揣测曹操的心思。所以他在众多兄弟中能够脱颖而出,不是因为他读的书比他们多,打的仗比他们多,而是因为他想得比他们多。 众人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等着他下命令。半晌,有人沉不住气了,试探性地说道:“二公子!张将军的尸首……” 曹丕回过神来,慢慢舒展眉头,“先不要管,就算是落入赵军手中,也一样会善待他。” 众人又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有为张郃忿忿不平者,不耻于曹丕的计谋;也有为曹丕心生惧意的人,准备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脑袋活。 不愧是曹操的儿子。现今尚且如此,若是有朝一日大权在握…… 无法想象。 等到雨停,已经是夜里。 曹丕仍然辗转难眠。他还在想曹操为什么不让司马懿跟他一起来,是为了要阻止他做什么事么?但是张郃也已经死了呀。曹操不了解,就算没有司马懿,曹丕也一定要让张郃去送死。 他想了一夜,到天明,见天空放晴,便叫人备上厚礼,亲自去城下求见童霏。 被拒绝了也是意料之中,曹丕不以为然。两军交战,主帅昏迷不醒的消息自然不能令敌人获悉,更加不能让敌人亲见。 他明知童霏不可能见他,他也不是真的为了见童霏,若童霏清醒,他也没把握能和谈,甚至没把握安全地走出来。 到第三次来拜见,那城门终于为他开了个缝隙。 曹丕态度谦逊,由士兵引着去见马超、诸葛亮等人。童霏并不在列。 三日过去了,还不见人,想必受伤很重。但有神医华佗在,康复也是迟早的事,曹丕庆幸自己在第三日就能见到诸葛亮。 曹丕一直认为诸葛亮是有大智慧的,和一般的谋士不同,诸葛亮有一双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就算在所有人都看不清的时候,他能看得清。只是曹丕不知道,诸葛亮的这个特性不光因为他本身,也是因为他身后的一双眼睛。 “在下曹丕,见过诸位。”曹丕向在座的人作揖,十分谦虚。 童霏仍在昏迷,不同于上一次假装受伤,这一次是真的昏睡着,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于是现在城中由马超和张辽做主。 马超对曹丕很是不屑,他对这个姓氏恨之入骨,“二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他看着曹丕,眼神讥诮。 曹丕和颜悦色,回道:“在下前来,是为求和。”顿了一顿,又说:“与赵将军有仇的人既然已经死了,将军总算是报了仇。而且将军现在的身体状况,诸位应当比在下更清楚。这种情况下,还进行这些无谓的争战有什么意义呢?不若坐下来寻求个和平共存的法子,他日赵将军有难,我曹家也不会不闻不问。” 马超哼一声,“唯你曹家最是反复无常。” 曹丕闻言,站在原地笑了起来,“或者在下应该这样说,他日赵将军若有需要的地方,我曹丕必定肝脑涂地。” “你凭什么?” “就凭你现在明明很想杀我,但你却杀不了我。”曹丕直视着马超,眼神丝毫没有退缩。 马超被激怒,怒拔佩剑,“杀你能如何!” “住手!”在场的其余人,几乎异口同声。 曹丕微微勾了勾唇角:“赵将军负伤的消息,在下以人头做担保,绝对不会传出去。南郡这五城,也不去追究。也不会为难诸位,只求战事能暂时缓和下来。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马超被张辽制住,也不知道这曹丕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本能地欲开口严词拒绝,可是一想到童霏还昏迷不醒,只能靠流食维持生命,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他看向张辽,张辽也不敢大意。贾诩仍是一贯的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一句也不多嘴。 众人的视线,在诸葛亮身上交汇。 诸葛亮想答应,但此时月英不在,他总觉得下不了决心。 正在此时,忽然从内堂传来女子的声音,“和谈也并非难事,不过,二公子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诸葛亮见月英从里面走出来,才重重点头,不错,只差这一个条件。 曹丕不知道她是谁,但一看她一出现,众人表情的微妙变化,便知道这女子容不得他小看,于是躬身回道:“好,请讲。” “赵将军不需要二公子为其肝脑涂地,只希望二公子能在适当的时候,做一次君子,仅此而已。”月英淡淡说道。 曹丕沉默了半晌,这算什么条件?她确定真的要以这个作为条件吗?总觉得不会就这样简单…… 曹丕想了想,有些担忧地点点头。 第182章 孙尚香回去江东的路上,心里一直是美滋滋地。 虽然童霏回答她的,并不是直截了当的“你不要嫁给他”。 虽然,那其实是十分委婉的一句话。 “即使不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你可以不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孙尚香觉得,那个人即使不喜欢自己,但对自己多少也有一些在乎吧。如果自己真的嫁给刘备,那个人大概也会觉得可惜吧。 她要快一点回去,快一点跟二哥说她的想法。她想帮孙权,可是若是以这种方式,她一定要觉得委屈。她甚至任性地想,二哥不就是想拢住刘皇叔么,那就去娶个刘家的女子不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她嫁呢? 孙尚香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府上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迫不及待要去见孙权。只是她还没等靠近孙权的书房,已经被侍女拦住。 “大小姐,侯爷正在书房会客。”侍女说。 孙尚香停下脚步,“会客?是什么人?连我都要拦么?” “是刘皇叔。侯爷吩咐说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大小姐……” 孙尚香凝眉,随即说道:“很好,你按着二哥说的继续在这里守着。”说完,她抬腿又要往里走。 侍女战战兢兢,阻拦道:“大小姐……” “二哥有多宠我,你不会不知道,所以他所说的‘任何人’自然不包括我。放心,他不会责罚你,有事我替你担着就好。” 孙尚香突然换了这样一副委婉的语气说话,侍女愣在原地半天也没回过神来。若是在从前,大小姐恐怕连解释都不会有一句,而是反问“你敢拦我?” 侍女望着孙尚香的背影,不住抚着胸口深深呼吸,她没有听错吧…… 按照孙尚香以往的性格,一定是大大咧咧直接推门而入。但这一次,她多留了一个心眼。 二哥为什么会在明知道她有喜欢的人的情况下,还要她考虑嫁给刘备呢?只是因为刘备的名声好么?才不是…… 二哥既然对她说过一次谎话,他们之间那坚不可摧的信任之墙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 到底不能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妹一样。 若是大哥还在世,也会和二哥做同样的决定么? 这样想着,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门口。她的脚步放得很慢、很轻,屋里的两个人还在专心讨论自己的话题,似乎没有发现她已经走到门口。 那二人之前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话,孙尚香靠近的时候,只听见一阵笑声。 紧接着刘备的声音响起:“其实备这次来,也是为了和大小姐的亲事。” “嗯。皇叔带来的礼物,本侯已经命人送去香儿的房间了,她见着一定会喜欢的。”孙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没有破绽。 刘备不太清楚他的意思,于是又追问一句:“上一次吴侯说是要询问孙小姐的意见,不知道孙小姐意下如何?” 孙权爽朗一笑,“能与皇叔结亲是孙家的荣幸,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这么说,就是孙小姐已经答应了?”刘备喜上眉梢。 孙权微笑着点头,心想,先应承刘备,香儿那里他再去劝,他有把握说服她。 门外的孙尚香听到这里,怒不可遏,想也没想便推门而入。 她直直看向孙权,唤他一声:“二哥。” 孙权愣了一瞬,随即笑道:“香儿,你来了。”他怕孙尚香听到方才他和刘备的对话要发火,又见孙尚香满脸的疲惫,又问:“这几日你又去哪里游玩了,现在才回?” 他装作好像是因为关心孙尚香而暂时忘记了刘备的存在,所以并没有要孙尚香和刘备打招呼。其实不过就是想确认孙尚香对于刚才的对话到底听到了多少。 孙尚香盯着孙权看了一阵,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转头瞥了刘备一眼,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天真表情,“我当二哥在和谁会面呢,原来是刘皇叔啊。” 孙权冷汗直流,顺势笑道:“不然你以为是谁?” “特意交待不许任何人靠近,香儿还以为二哥在与人私会呢,正要去告诉嫂嫂,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香儿就不打扰二位了。” 孙权干笑两声,又道:“皇叔带了礼物过来给你,已经送去你房间了。” 孙尚香这才正视刘备,笑说:“是么?那我要赶快回去看看才行。” 刘备望向她,谄媚地笑,“希望孙小姐能够喜欢。” 孙尚香低头没有回话,转而退出书房,刘备却以为她当真是害羞了,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既然孙小姐已经答应,那么找个时间我再来正式拜见老夫人,商量一下婚期吧。”刘备说。 孙权犹豫了一下,“这事好说,过几日母亲准备设宴招待众家臣赏花,皇叔既然已经来了,就在建业多住些日子吧。本侯即刻命人为皇叔准备好住的地方。” 按理来说他大可以让刘备在府中住下,但一想到孙尚香的脾气,孙权又怕这事弄砸,只好在自己劝服妹妹以前,先不让这两个人碰面吧。 却说孙尚香回到自己的房间,见着孙权口中那些刘备所送来的礼物,二话不说全都扔在了地上。 身边侍女识趣地将礼物迅速清理出她视线范围内,待到四下无人,孙尚香才委屈地趴倒在榻上,细声啜泣起来。 如果大哥还在世,也会勉强她做她不愿意的事么? 是二哥变了,还是她一直都没有看清?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之前在童霏那里获得的小喜悦,早因为孙权的一句话给完全抹杀了。 都没有认真等她考虑好,就已经替她做下了决定,二哥已经不是她从前那个二哥了,她忽然感到无力。 在命运和权利面前,纵然她是目空一切的孙尚香,也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么…… 她不是不可以反抗,只是这样的二哥让她心寒。人真的是站上不同的高度,想问题的方式也会不同,纵然她是他最宠爱最舍不得的妹妹,在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也会将她拱手让人。 孙尚香猛地止住哭泣,想想二哥的态度,前后的变化,怎么会轻易就从赵云身上,转移到了刘备那呢?他到底在刘备那里图些什么? 事情一定不会像自己想的这么表面化,孙尚香坐起身,仔细抹去眼泪。回想着自己在门外偷听到的话,却除了聊到自己的那些,什么都没听仔细。那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有什么约定呢?能让二哥答应刘备的提亲,一定是有原因的,不会无缘无故。 “他到底给了二哥什么好处……”孙尚香喃喃自语。 xxxx 乔倩自从发现周瑜身体有异,便多留心了几日,拿为他煎药滤出的药渣去城中的药铺请人辨认药方,又去仔细问过为他诊治过的医师,发现周瑜的身体并没有她看见的那样好,也知道周瑜一直坚持喝的药,根本不是什么补药。 发现这一切以后,乔倩不能再坐视不理。 当周瑜又准备在书房熬夜的时候,乔倩敲响了他的房门。 周瑜笑着请她进来,“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睡不着,随便走走,恰好走到你这里来,见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乔倩应对自如。 “是快要入夏的缘故吧,我近来也是少眠。”周瑜一边为乔倩倒茶一边这样说。 乔倩看一眼他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书简和信笺,问他:“你最近很忙?我听说你总是快到天明才去休息。” 周瑜回:“许是天气的原因吧,躺下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多做一点事,这样第二天就会清闲一点。” “事情永远都做不完,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小心伤了身体。”乔倩这时注意到放在桌角的药碗,又说:“你又忘记要喝药。” 周瑜闻言,笑说:“这就喝。” 看着周瑜像喝水那样自然地喝光一碗药,乔倩不禁叹息,“纵然是补药,也应该要按时喝才行。” 周瑜答应着,答应得理所当然,让乔倩看了十分不忍。 “这真的只是补药吗?”乔倩问。 周瑜轻轻将药碗放在桌上,不发出一点声响,故作轻松地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我去药铺问过,有些药材有宁神止痛的功效。” “不过是最近有些失眠和头痛,所以又加了几味药。”周瑜解释。 “只是最近么?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乔倩有些生气,虽然他们彼此从不过问对方的从前,也不会深究对方的秘密,但就算是亲人朋友的关系,他身体有恙,却也不告诉她,这未免显得太生疏了吧。 周瑜没回答,他不想让乔倩知道,一是怕她为自己担心难过,二来也是他自己的私心,不想让过多的人知道,怕有人趁机对主公不利。 “不过是些小毛病,很快就会好的。”周瑜安慰她。 “我虽不懂医理,却也知道,你这是积劳成疾,否则什么样的头痛症要每日喝药还不见好?你听我一句劝,趁着现今没有战事,把公务交给张大人他们为你分担一些,你好好休养身体。”乔倩气道。 周瑜很固执,不能认同她的话,“我还有能力完成的事情,不想假手于人。” “那我就去找姐姐,让姐姐跟仲谋来说你。” 周瑜摇一摇头,“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 “华佗先生都说没有办法。”周瑜露出苦涩一笑。 第183章 周瑜骗了乔倩。 华佗不是说没有办法,而是那个办法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做到。 是他自己主动放弃了生存的希望。 但他无怨无悔。 海棠花又开,每到这个时节,他总会梦见伯符,就站在海棠树下,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不说。最近,这个梦更加频繁了。他常常失眠,但为了要做这个梦,他尽量按时喝药,努力让自己睡着…… 他很想他…… 这日是邀请刘备来府中赏花的日子。 满目繁茂如云的绿叶中,海棠花像彩霞般明丽,紫的鲜艳,红的娇柔。 周瑜望着满树的繁花,心中生出怅然。 吴夫人的宴席上,孙权当着众位家臣的面宣布了孙尚香和刘备的亲事,婚期拟定在第二年的仲春。 然而在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两个当事人中,有一人缺席了。 孙尚香推说身体不适,其实是因为在前一天里,流了太多的眼泪,以致于双眼红肿无法见人。 周瑜听着众人的道贺声,想起昨日与自己谈话的孙尚香,不由连连叹气。 坏人终须要他这个算不上外人的外人来做。 他还记得孙尚香问他:“我到底为什么非嫁不可?” 他讲了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无非是要孙尚香为自己的家族做出一些牺牲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知时日无多,他也不会如此激进,他也愿意慢慢看着孙家一步一步走向强盛,可天意弄人,他等不及。 “这是我的主意,为了伯符的理想,我只能出此下策。”他只能这样说。 最后孙尚香终于点头,带着某种决绝的神情,对他许诺说:“好,我可以嫁。” 事情顺利得超乎他的想象。 孙权向周瑜敬酒,喊了他两次才回神,“公瑾,这一次,你功劳最大,我敬你。” 周瑜忙抛开那些胡思乱想,举杯回敬。 刘备也向他敬酒,连连恭维。 宴席已过大半,吴夫人一早退场,家臣们也接连离去。孙权喝着美酒,心里不知道是喜悦还是苦涩,很不是滋味,不自觉多饮几杯。刘备倒是满心欢喜,虽然不知道孙权为何轻易就答应,虽然他也知道这等好事能落在他身上也有些不可思议。 宾客渐渐离开,到最后只剩他们三人的时候,孙权倒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起身来到刘备身边,与刘备同席而坐,勾肩搭背道:“皇叔既已成为本侯的准妹夫,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刘备笑着答应:“吴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备自当全力以赴。” “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的确有这样一件事,或许妹夫能帮得上忙。”孙权借着酒意,便将话敞开来说,连称呼都改了。 刘备眯着眼睛笑,心想我就觉得天上不会真的掉馅饼吧,看看,这才是重头戏,但嘴上还是回说:“不妨说来听听。” 孙权没有犹豫,虽然此时正有几名侍女在一旁为他们添酒,“眼下赵云正与曹操纠缠,妹夫又占了荆州要地,可有想过,其实还有更多的余地和可能,可以得到更多?” 刘备心头一颤,孙权怎么知道他一直以来密谋的事情。不过他瞬间又清醒过来,恐怕不是孙权发现了他的小心思,而是孙权也正有此意。 刘备故意装作不明所以地问:“吴侯的意思是?” “哈哈。”孙权突然大笑起来,“难道你愿意一辈子屈居在赵云之下么?” 刘备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看了看孙权,又看了看周瑜,半天没有作答。 有侍女端了空的酒壶向外走去,刘备眼花,险些以为自己看见的是孙尚香。他扶了扶额头,隐隐有些醉意,笑道:“吴侯说笑了。” 孙权也不再多话,吩咐人送刘备回去。 而后才问周瑜:“你觉得他会答应么?” 周瑜答:“他没理由拒绝。主公只需耐心等待。” xxxx 童霏的伤势很奇怪,没有内伤,也没有明显的外伤,头部亦没有磕碰的迹象,脉象正常,脸色也无异,只是一直睡着不醒。 她被士兵在河的下游发现时候,曾有过片刻断了心跳,幸亏华佗在场,才救了她一条小命。但也只是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而已,人还活着,但就是不醒。和正常人睡着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正常人睡醒了会睁眼,她却好像永远都睡不醒一样。 这种病例,华佗游历天下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在医术上看过,在民间听人说过。 有些人是昏迷了没多久就死了;有些是一直昏睡几十年都不醒;只听过一例苏醒的病例,却是在那人昏迷后十年之久…… 月英和诸葛亮问他的时候,他只能说他也不确定。 奇怪的是,那两个人在听到他下这样结论的时候,只悲伤了一瞬,反安慰他说:“将军一定会醒过来。” 因为要封锁消息,所以月英主张已经知情的人都缄口,无论谁问起,都不要透露半句,万一走漏半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表面上,众将还按照童霏和月英约定的那样,积极为已攻占的城池修复城墙,帮助百姓重建家园。诸葛亮和贾诩等人,则与曹丕商讨划定新的分界线。 一切看上去井然有序,不知情的人也不会想到童霏受伤那一层面。 这日城中有士兵被倒塌的围墙砸伤,华佗急忙出诊,诊治完毕后,又急急忙忙返了回来。 回来时却见童霏的房门大开,华佗心下一惊,慌忙快速走进去。他怕出现童霏和别人单独相处的情况,所以平时总是尽可能地守在童霏身边,不为别的,只怕被人发现童霏的真正身份。 他走进门去,又突然放慢了脚步,屋里不只有童霏一个人,还有另一个人,正坐在软塌对面的小凳上,背对着他,目视着童霏。 面对眼前这景况,华佗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轻声开口:“月英姑娘?” 月英方才在想事情想得出神,没有听见华佗的脚步声,听他叫自己,才起身向他行礼,开口道:“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听说有士兵在修筑围墙的时候受伤?可有大碍?” 华佗回道:“已经替他们都用过药了,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担心将军或许随时都能醒来,剩下就交给其他军医处理了。月英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哦,刚来没多久,先生就回来了。月英也是担心将军若是醒了,身边也没有个人照应。”月英说这话的时候不经意瞥了一眼窗外,就见一只杏花枝半倚半斜地伸进窗来。 杏花都开了,将军何时才醒呢? 华佗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蒙着面纱,总会给人一种很神秘莫测的感觉,华佗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说的话。 虽然现在将军有他照料着,可他想,毕竟男女有别,饶是他是医生,也有诸多不便,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他向月英建议:“是不是应该要把我那徒儿接来照料将军?” 月英知道昭姬已经拜华佗为师,对医术也懂得一些,华佗有这样的要求也不为过,确实应该有个信得过的女子在将军身边照料才行。但将军昏迷的事情也对长安那边保密着,一旦将昭姬接过来,恐怕外界也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月英想了想,做下一个决定,她笑着对华佗说:“先生在紧张些什么,月英十分清楚。” 华佗惊住,先是安慰自己要镇定下来,也许月英要说的不是他心中想的,而后淡定地去与月英对视,“月英姑娘想说的是?” 面纱背后的脸露出若隐若现的笑容,月英回道:“先生执意要蔡夫人过来,不过是担心有些事情先生无法亲力亲为。而这些事情,全军上下,大概也只得月英一人可以办到。” 华佗怔怔望着月英许久,这丫头何等聪明!她是如何发现的? “将军告诉你的?”他问。 月英看一眼童霏,轻轻点头。虽然不是亲口说的,但也确实是她“告诉”她的。 华佗将信将疑:“老夫……可以信任你么?” 月英答:“将军信我。” 虽然二人平素未多有交集,但华佗相信童霏,而且月英已经指出要害,他眼前能做的也只有信任月英了。 月英一离开那房间,才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方才的自然淡定一扫而光。 童霏根本什么都没有说过,这样秘密的事情,换做是她,也根本不可能向人吐露一个字。不过是方才她来探望童霏,见华佗不在,就自作主张给童霏喂了一些水喝,怎知童霏根本无法吞咽,水全都顺着嘴角流到了胸前和衣领上,她手忙脚乱地擦拭…… 一直都有的疑心,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月英在那一刻有瞬间的迷茫,从最开始选定将军作为依附的对象,就是个错误么?还有可挽回的余地么? 但当华佗出现,并且极力要维护将军的时候,她便否定了自己心中那些不安分的想法。 无论是自己,还是诸葛亮,或者任何追随将军的人,都没有选择错。 因为将军是那个值得他们倾注所有心力去支持的人。 将军理所当然要被大家拥戴和维护。 不管她是男子,还是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夫人昨晚突然来了“雅兴”要画一幅画给大家欣赏= = 于是…… 请看图说话= = 第184章 孙权了解妹妹的性子。他不等她答应,就先应承了刘备,他知道她一定要怨自己,或许会离家出走也说不定。 所以他一方面去跟孙尚香道歉安抚,一方面也派人将孙尚香小心地看护起来。 孙尚香清早去向母亲请安,已经发现在跟在身后的“尾巴”,虽然那两个人功夫不弱,也足够小心。她去练箭,那两个人也远远跟着,无论走去哪儿都甩不掉。 到了午后,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地,孙尚香惬意地走在临夏的花园中,花朵们也因着这暖意尽力舒展着筋骨,花香浓郁扑鼻,她随手折了一枝海棠拿在手里,连枝干都透着暖意。 可她心里却泛着透骨的冰凉。 婚期定在第二年仲春,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二哥就打算一直派人监视着自己么?孙尚香觉得可笑,还有一年的时间,她总会想到办法逃出去。可是……她又对之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不得不在意。 那日母亲设宴,她假称身体不适没有出席,实际却是伪装成侍女,混在人群里。本来只是打算听一听刘备到底许给二哥什么好处,却没想到,原来二哥竟然在图谋赵云的势力。她心中有气,却也不能怪孙权。 乱世之中,没有永久的联盟关系,人们可以为了利益短暂联盟,更可以为了利益刀刃相向。若要避免战争,只有联姻。可赵云不愿,这就注定了,他们总有一天会开战。 只是孙尚香没想到会这么快。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和未来夫婿,另一边是自己的心上人,孙尚香心中的天枰开始倾斜。 她随意在园中走着,与乔倩不期而遇。 “倩姐姐。”孙尚香仍然是礼貌又疏离地和乔倩打招呼。 乔倩正好也没什么心情,淡淡地回:“香儿。” “我从前很少在这园子里逛,倒是错过了许多的美景,到今日才明白,人们常寄情于花草,不是没有道理的。”孙尚香忽然感慨。 乔倩神情微怔,这才正视起孙尚香,倒也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但这话却不像是孙尚香能对她说的。 “这海棠花开得真好。”乔倩看着孙尚香手中的花枝说道。 孙尚香低头看一眼,将手中花枝递给乔倩,“既然倩姐姐喜欢,便拿去做装饰吧,在我这里到最后也不过是随手扔在一边。” 等乔倩接过海棠花,孙尚香注意到身后的“尾巴”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便如释重负地叹一口气。 乔倩也心细地朝孙尚香身后的树丛看去,没看见什么人,但直觉刚刚有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她们。 曾经飞扬跋扈的孙家大小姐,因着这亲事,生生被折断了翅膀,如今也成了笼中之鸟。 乔倩不禁叹息,犹记起自己出嫁前的情形。 “我在亭子里备了些茶点,原本打算赏花自娱自乐,既然遇上你,与我作伴可好?”乔倩向孙尚香发出邀请。 这倒是让孙尚香感到很是意外,同一屋檐下居住的日子也不短了,但她们两个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但她还是欣然答应了,“我也正想找个人说说话。” 于是二人一同移步到凉亭中,有侍女欲为二人斟茶,被乔倩挥退。 乔倩亲自为孙尚香倒茶,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乔倩没打算要安慰她,因为她们爱的是同一个人,于是安慰便显得格外虚伪。而且乔倩也不知道孙尚香是不是会像自己这样幸运,不知道刘备会不会像周瑜一样待孙尚香好。 她只能在孙尚香孤单落寞的时候,和她说说话,或者安静地坐在一起赏花喝茶。 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话和一个举动,恰恰在此时温暖了孙尚香的心。 孙尚香此时再去看乔倩,忽然觉得,如果她一早就对乔倩态度好些,或许到现在她们已经成为十分要好的朋友也说不定…… xxxx 伸进窗来的那枝杏花已经开到极致,将军怎么还不醒呢? 月英单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前,望着窗口的花出神。 这几日华佗先生不断对将军用药施针,将军的气色看上去也与常人无异,但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这到底是什么怪病?还是像民间流传的迷信说法,是中了邪? 鬼神之说,月英向来不信,她像华佗一样,坚定地认为童霏之所以还没有清醒,是因为她内心深处也不希望自己醒。但其中的缘由又是各种各样的,也许是想要逃避什么事情,也许是想要忘却什么事情,也许…… “唉……”月英轻叹出声,再看一眼童霏,依然禁闭着双眼。 已经过去七日了。 “将军今日如何?” 诸葛亮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吓了月英一跳。 很快她又恢复平静:“还是那样,不见好转。” 诸葛亮叹息一声,“只要不是恶化,就不算是坏消息。” “我们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月英苦笑。 “你在这里照顾将军,有没有和将军讲过话?将军可有什么反应?” “偶尔说几句,但将军的状态就和人睡着了是一样的,似乎听不见。” 诸葛亮沉思了一瞬,又道:“这样吧,今后我们试着多和将军说说话,不管将军能不能听到,无论大事小情都汇报一遍,就算是睡着了,也总有那么一两句能听进耳中,也许不经意的一两句,就能唤醒将军也说不定呢?反正……现在连华佗先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也相信将军一定会醒吧?”月英问。 诸葛亮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回答说:“从决定追随将军的那一刻起,我便只有相信,没有怀疑。哪怕是这一次北伐,虽然一直在极力劝阻,却也不是因为怀疑将军的实力,否则就是拼死也要阻拦。事实证明,将军北伐虽然冲动,虽然是个人恩怨当前,但是战争的意义就在于此,不应该要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初的决定是鲁莽的,欠考虑的,但结果不还是赢了么?否则南郡这五城,还是属于曹操的,此时不拿下,日后待曹操恢复,将比现在打得更加艰难。” “但是将军为此昏迷不醒!”这代价,不亚于当日他们失去马云騄将军。 “但是你我都相信将军会醒过来不是么?相信,就够了。” 月英沉默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将军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从来没有。这种信任,她最初也有些不确定,待到诸葛亮说完这番话,她忽然也释然了。 于是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童霏讲起当日发生的事情,军中的、城中的、将士的、百姓的…… xxxx 刘备从江东求亲归来,一直不太高兴。 一日忽然把关羽张飞和庞统都召集到一起,说是有要事要和他们商量。 刘备没来时,张飞对关羽说:“大哥去提亲,不是成功了么?怎么感觉不到他高兴?” 关羽捋捋胡须,随口应道:“或许是孙家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什么要求?” “等大哥来了就知道了。” 庞统一直静默不语,从刘备这两日的表现来看,他也觉得提亲的事有蹊跷,但当时刘备谁都没带去,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怎么还不来?”张飞有些坐不住,火急火燎地向门口张望。 “应该快到了,三弟这么着急作什么。”关羽倒是气定神闲。 张飞圆眼一睁:“若不是二哥拦着我,当日大哥回来时我就要问了,哪用等到今日。” “你总是沉不住气,大哥当时不说,一定是这事非常为难,总得让他思虑周全才能讲吧。”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不能痛快说出来一起分担么?”张飞有稍许的不满,但也仅仅是在背后发发牢骚,他并非不理解刘备。 “二位将军,刘大人来了。”庞统这才开口,却是为了打断二人的争论。 刘备步履匆忙,见另外三人已到齐,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孙权答应把妹妹嫁给我,但也有一个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张飞急问。 “他想要图谋赵将军的属地,所以要跟我合作。” “大哥答应了?”关羽问。 刘备答:“只能暂时先应承下来,却也没有最后决定。我荆州地处两军交界,左右为难,孙权也是抓着了我这一心理,才将妹妹嫁给我。一边是未来的亲戚,一边是曾多次助我的恩人,这个决定实在难下。思索了两日,还是下不定决心,故此召集大家一同探讨。” 关羽率先表态:“大哥怎么想,就怎么做,云长绝无异议。” 张飞表示赞同孙权的提议,他说:“赵将军虽然对大哥有恩在先,但大哥也曾为赵将军出生入死。和孙家结亲以后,自然是亲戚这一边关系更近更稳固,与赵将军决裂是迟早的事。” 刘备点点头,又看向庞统。庞统想一想说:“大人,此事万望三思啊!” “你有不同的看法?” 庞统说:“此事,或许有诈。” “此话怎讲?” “大人,属下以为,如今孙家在江东巩固自身的势力,实在没有必要急着借赵将军在北方与曹操开战的机会来图谋什么,其难易程度,不低于赵将军北伐。况且,之前吴侯还与赵将军结盟抵抗曹操,这盟约怎的会突然之间说破就破?说不定是赵将军与吴侯联合,趁此机会在试验大人的真心。若是大人答应了,反给了赵将军除去大人的理由,到时连荆州都恐不保。大人切勿上当。”庞统解释。 刘备陷入沉思。 关羽反问道:“若此事当真,又如何呢?若是惹恼了吴侯,出兵攻打荆州,恐怕我们就算要向赵将军请援,也来不及了。” 庞统说的不错,关羽的疑问也有道理,刘备仍是不知道要如何决定。 张飞听他们争论不休,一拍大腿道:“大哥,你先把那孙家小姐娶到手再说。管他这事真假,只要孙家小姐在荆州,还怕孙家对我们不利么?” 刘备一听,茅塞顿开,立刻道:“好主意!我这就给吴侯写信,婚礼提前。” 庞统劝不听刘备,担心要出大事,于是急忙在夜里召见了他的心腹王诚。王诚曾经做过庞统的书童,学过几年功夫,如今在刘备军中任城门守兵,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没有人把他们和童霏联系到一起去。 庞统在王诚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又交代他:“这些话,你一定要亲口说给赵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伙伴们的霸王票,虽然明知道你们是扔给夫人的qaq 最近偶尔会修文,给大家造成不便请见谅。 然后~周末愉快~ 第185章 第九日,童霏还未醒。 月英照例向她汇报军政事务,她依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但比之前的状况好一些,这几日能喂进去一些流食。 “将军,两位夫人的家书到了,怎么办呢?”月英问童霏。 可是童霏根本没法作答。 “等将军醒了以后再回信?” “可是那样夫人们又要担心……” “将实情告知?” “又怕消息外泄……” 月英在童霏耳边自说自话。她鲜少有像现在这样艰难做决定的时刻。 她想一想,决定还是先把这信放一放。也许,明天将军就会醒了。 她把信压在童霏的枕头底下,起身出去吩咐士兵打些热水过来,为童霏擦身。这件事,全军上下,真就是除了她,没人能做到。 她帮童霏擦脸,从前就觉得将军长得很好看,不像一般男子那样棱角分明,而是有着女子般柔和的五官。若是最初相遇时,将军是穿着女装出现在她面前,恐怕她也不会觉得有异。从前只觉得长得像女子,却不料竟然真的是女儿身。 她帮童霏擦手,那一双手倒不会让人联想到是女子的手,虽然不是很大,却因着常年舞枪弄剑结下厚厚的茧。不像平常女子那般柔软细嫩,童霏的掌心厚实,有细小的伤疤,但摸起来却格外让人安心。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她解开童霏中衣的带子,却是望着那围在童霏胸前的白布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明明知道将军是个女子,和自己一样是个女子,身体结构上没有什么不同,可一想到从前她都当将军是男子来看待,又会觉得不好意思。 一向十分淡定的月英也有了不淡定的时候。 她一本正经地对昏迷中的童霏说:“将军,我现在要为你擦身了。” 童霏理所当然没有反驳的权利。 “将军,你不说话,是没有意见对吧?”月英仍是自说自话,“不过……为了让将军心里能够平衡一点,我也将真面目示于将军如何?” 月英不等童霏答应,已经轻轻将面纱摘下,绝世容颜展露于前,童霏却没办法看见。 之后,月英才鼓起勇气去解开童霏的束胸。从童霏胸前将白布抽走时,月英愣怔了一瞬,用以平复她有些加快的心跳。 将军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要漂亮很多。她本以为将军久经沙场,身上自然也和手上一样少不了伤痕累累,结果却是出奇地柔软白皙,并且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疤。只有一块浅红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像是箭伤,但因为用过极好的药膏擦拭,所以并不明显,不仔细看完全不会注意。 月英伸手抚过那块印记,心中感叹—— 世间竟有如此良药! 片刻后,她才意识到,虽然同为女子,但她的举动也太让人无法正视了。急忙收敛心情,继续用热水为童霏擦身。 她帮童霏擦过后背,视线再次落在童霏胸前,仍是止不住地心跳慌乱。并非是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活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自己以外别的女子的身体。 努力劝服自己冷静下来以后,才又像之前擦脸擦手那般平静地为童霏擦拭身体。 反正将军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害羞? 等到擦完上身,最困难的到来了。月英迟迟不肯下手。 她有些后悔,“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做这种事呢?这种事情就应该是将军的夫人们来做才对。” 可是当初下达封锁消息的人也是她,她自己怎么能先食言呢。 她一边叫苦连连,一边着手为童霏擦拭下、身,心里不住地向她自己也不相信会存在的神灵祈祷,祈祷将军快醒来吧。 这样羞人的事情,她可不想再做第二遍。 xxxx 孙尚香仍然惦记着出逃,可是孙权看得很紧,无论她走去哪里,都甩不掉那两个“尾巴”。有的时候她以为已经将他们甩得足够远,却不经意间又发现他们的动静。 孙权若铁了心不想叫她逃走,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若单单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要她嫁给刘备,她或许会有怨言,却也不会有想逃走的心思。但让她嫁给刘备,是为了对童霏不利,她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出嫁。 她在去向童霏透露消息和悔婚之间犹豫不决。 她没办法给童霏传递消息,更没办法悔婚,只有逃出去,才可能把这个消息告诉童霏。她不希望童霏和孙权开战,无论哪一方战胜,她都不会开心。就算童霏不能娶她,她也希望童霏好好活着。 如今她不可能凭着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只有寄希望于练师。 那两个“尾巴”对于练师还算尊重,见孙尚香进了练师的院子,便不再跟,这也大大地方便了孙尚香。 孙尚香已经准备好要对练师说的话,结果去到练师房间却扑了个空。 练师根本不在。 孙尚香急着要逃,想起练师或许会在嫂嫂乔莹房里,便没多做停留,出了练师住的院子,又往乔莹的住处走去。 两个“尾巴”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仍是在外面不远的地方候着。孙尚香边走边露出鄙夷的笑,她没有见过他们的真身,若是哪天真的面对面见着了,她一定要当面夸奖他们一番才行。 她一路脚步匆忙,径直朝着乔莹的房间走去。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了,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隔几日就要来一次,每一次她都是像这样急匆匆地奔进嫂嫂的房里。 后来,渐渐来得少了。没想到嫂嫂对自己的拒绝,反倒成全了练师。不过现在想一想,也没有什么,且不说她那时年幼不懂情爱,单只是练师能为乔莹做的牺牲,她便做不到。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认为她是输给了练师,她其实是输给了乔莹的喜欢。 乔莹喜欢练师,所以能够接受练师;乔莹不喜欢她,所以她再好也没有用。就像童霏对她一样。 孙尚香一路目不斜视,却突然被一阵笑声吸引了注意力,不由慢慢停下脚步。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丛丛杏树后方。孙尚香驻足,从前每一次都是匆匆自这条路经过,从来没注意过,原来嫂嫂的院子里种了这么多杏树。 杏树周围又种了几棵柳树,柳丝柔长,正随风轻轻摆动。 如清晨的黄莺娇啼般,女子动听的笑声再次传来,孙尚香慢慢向树丛走去,没走出几步,就远远看见那头秋千架上的两个人。 她们彼此对望,唇角凝笑。她们紧紧挨坐在一起,也不觉得挤。 乔莹笑着对练师说:“我说过你不要坐上来,两个人还是太挤了。”语气虽有埋怨,但眼中一直含着笑意。 “有什么关系,我很瘦的,并没有占多大的地方。”练师笑嘻嘻地回话。 “你最近都胖了。”乔莹说着,手绕到练师后腰上捏了一把,“我真担心秋千会不会被我们两个压坏。” 练师不满地扭了扭身子,“我变胖了,还不是因为你?从前你没给我做过吃的,原来你做糕点的手艺也那样好,我当然要多吃点。还有,就算秋千被压坏你也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她说完,挨得更近了,她的脸几乎贴上乔莹的。 乔莹嗔怪地说:“早知道你吃东西这样没有节制,我就不应该做给你吃。以后没有了。” “啊?不要这样吧……”练师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神无辜地看向乔莹,还撒娇似地扁了扁嘴。 乔莹慢慢靠近,看练师紧张地绷直了身子,她又更近一些地朝着练师的嘴唇凑过去,练师一边暗骂自己怎么这样木讷不主动一点,一边僵硬地动都动不了。 微风自她们身际拂过,吹动了她的裙角、她的发。 秋千的速度不快,练师却觉得有些坐不稳,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蹦乱跳,差一点连呼吸也忘记了。 却是在乔莹即将亲到练师的时候,秋千停了。 练师仍然僵在那,等待着,眼神中充满希冀的光。 “还愣在这干嘛?”乔莹推了推练师。 练师皱了皱眉。 “秋千停了,还不去推?” 练师不舍地站起身,后悔刚刚没有主动一点,白白错过一个大好的机会。 孙尚香转身靠着树干躲藏,不想再看下去。 身后又传来乔莹的声音,对练师说着:“慢些,慢些……”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乔莹和练师呢? 她们两个相处的样子太过开心美好,美好得连孙尚香都不忍心去打搅。 人都是这样,只有在心爱的人面前,才会表露出不常在人前展现的一面。她为她们的开心而快乐着。 那些准备好要练师帮忙她逃走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她是可以不负责任地让练师帮她,练师也绝对不会推辞。可是那之后呢? 留下这个烂摊子给练师收拾么? 练师好不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不该去连累。 再另想办法吧。她这样想着,迈步离开。 身后又传来女子的笑声,分不清是乔莹的还是练师的,亦或是她们两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文进度,只写情爱呢,有姑娘埋怨战争太少!权谋太少!像什么三国! 稍微写了点谋略写了点配角呢,又有姑娘怨念,主角哪里去了!妹纸们的戏份呢!要看甜哒! 这个问题,争论来争论去也都不会有结果,所以,大家请随意吧。 然后,还是那句老话吧,不喜欢的章节请跳过去,养肥等完结的,请支持正版,谢谢。 第186章 第十日,童霏仍是未醒。 那封家书仍然安静地躺在她的枕头底下。 诸葛亮问过一回,听说是家书以后就没再多言;华佗也问过,却是建议月英不妨读给童霏听听,既然不能把昭姬和貂蝉接过来,也许童霏听见和她们有关的话会有反应呢? 月英觉得未经过将军允许,就私拆将军的信件,这种事情似乎有些不道德。 可是,如果这也是唤醒将军的一种方法,似乎可以冒险一试。 她将书信拿在手中,左思右想,现下是非常时期,将军应该不会怪她才对。 只是她才一将信展开来,就有些后悔了。 信封里装着两张信纸,她打开第一张,是昭姬写来的。开头的称呼就是“夫君”二字,这怎么好意思读出来呢,于是她选择跳过称呼。 昭姬的字如其人一样,温婉娟秀。其实昭姬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但总是在月英面前表现得十分谦逊,月英一直对她颇有好感。 昭姬的信没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说些日常生活的琐事,加上叮嘱童霏要注意身体,切记不要让自己受伤。 原来昭姬也是知道将军的身份的,看到这里,月英停顿了一下。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想过为什么将军是女子还接二连三地娶妻纳妾。 月英继续读信:“上一次你回来休养,说想要听琴,但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牵绊,下一次吧,等你再回来,彻夜为你抚琴都可以。” 一封信读完,虽然是平淡无奇的闲话家常,但月英从字里行间也不难看出情深意绵。她仍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没想过为什么昭姬知道将军是女子还这样深爱。 打开貂蝉写来的那一封信,语气却又是全然不同的。 “这几日我常常失眠,总是担心你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我知道我又在胡思乱想了,可你不在,我没办法不胡思乱想。” 全句都没有写“我想你”这样的字眼,但又真切地传达了这样的信息。 月英不自觉叹息一声,继续读下去:“你有没有想我呢?有多想?……” 信里面的内容没有停顿,是月英觉得读不下去了。这分明是将军和妻妾之间的深闺夜话,华佗先生出的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 她脸颊有些发热,戴着面纱更加觉得透不过气,索性摘了面纱,反正将军也不会看见。 她再看一眼童霏,发现童霏的睫毛似乎动了一下。 她又贴近一些,“将军?” 原来是看错了。 月英把信重新收回信封里,又放在童霏枕头下面藏好。等了一阵,看天色华佗先生要过来为童霏施针了,她才又将面纱重新遮住脸颊。 不多久,华佗来了,同行的还有一名将军的亲信侍卫。 月英的神情恢复常态,问侍卫:“什么事?” 侍卫答:“今晨有一人求见大将军,被打发走了以后,方才又强行闯入,现下被张将军捉住,等待军师和姑娘前去处置。” “是何人?” “属下不知,张将军先头问了几句,来人态度恶劣,怎么都不肯开口,只执意要见大将军。” “人在哪里?” “正在议事厅受审。” 月英向华佗作别,便随着侍卫一同赶往议事厅。 议事厅里,张辽和诸葛亮端坐,一齐注视着站在地中央的一名青年男子,男子穿着粗布麻衣,双手被从身后绑缚住,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偶尔看向诸葛亮,偶尔看向张辽。 张辽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男子答:“见到赵将军,我的身份自然明了。” 童霏如今昏迷,不可能见人,于是诸葛亮对他说:“将军外出,此刻不在城中,你求见将军所为何事?可先说与我们听,稍后转告将军就是。” 男子摇头:“这件事我要见到赵将军以后才能说。” 张辽疑心男子来历不明,这么说不过是托辞,“如果你不说,我们怎么能让你见将军呢?” “见了将军我自然什么都会说。” “你……”张辽和他说不通,说来说去也没个结果,一阵恼火。 诸葛亮耐着性子问:“你要见将军可以,但要先自报家门不是么?你这都不肯说,我们怎么向将军禀报呢?想来将军也不会贸然见你。” “就是!而且你居然还敢硬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哪里轮得到你撒野!”张辽道。 男子表情凝重,态度决然,“若不是事态紧急,那守门的士兵又不给我通报,我也不必动武。” 正说话间,月英缓步走入厅中,先是看了一眼站立的那名男子,才问诸葛亮:“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诸葛亮说话,那男子先对月英说道:“这位可是将军夫人?我要见赵将军。还请夫人通融。”面对女子,他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软了许多。 月英面色一红,慌忙开口解释:“我并非赵将军的夫人。” “那……” “你有什么事非要见将军不可?”在其他人没发现她的慌张之前,月英立刻转入正题。 男子的语气又变得强硬:“我有要事求见赵将军,这件事也只能亲口说给赵将军听,方才和这二位讲过,但是没有讲通,我看姑娘你比他们更明事理,就先让我见见赵将军吧。” 月英看他一眼,虽然听说这人会点功夫,但听说话,也是读过书的。身份不明,着实可疑。 “你叫什么名字?”月英问。 “请恕不能相告。” “将军暂时不能见你。” “就算将军外出,但也总会回来吧?我就在这等着,烦请姑娘差人送个口信给将军。” “你这人倒是大胆,什么都不肯说,却想要将军见你。”月英越来越觉可疑。 男子道:“我有必须见和不能说的理由。” “将军也有不见你的理由,既然你可以等,那就请便吧。”月英淡然回道。 张辽下令士兵将男子暂时关押起来,并嘱咐谁都不要和他讲话,张辽也觉得这人狡猾的很。 男子还不服气,大声呼喊:“我真的有要紧的事要见将军……此事不能拖延……” 声音越来越远,到最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你们觉得如何?”月英问张辽和诸葛亮。 张辽说:“这人不说实话,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月英姑娘这样决定没有什么不对。毕竟现今将军这种情况,我们不能轻信任何人,将军昏迷的事情也不能让任何人发觉。” 诸葛亮说:“虽然我心中也有些疑虑,但就像张将军所说,现在情况特殊,宁可关错,也不可疏忽大意。” 月英轻轻点头,那男子决然的神情叫她印象深刻,她对他口中的紧急事件也有些在意,可又不能保证他是不是其他势力派来打探消息的细作,无论是什么事,都等到将军清醒以后再做定夺吧。 “我还要赶去督促修城墙,先行告辞了。”张辽起身说道。 诸葛亮也道:“近来天气多雨,我也应当加紧部署下去防雨防汛。” 二人说着都要走,月英想到自己近来首要的任务,就是协助华佗先生,尽力让将军快些苏醒,她匆忙叫住诸葛亮,“可否将琴借我几日?听闻将军喜欢听琴,或许这也是一个唤醒将军的好办法。” 诸葛亮欣然点头,“我这就取来送到将军房里,无论什么方法都应该要试上一试。” 之后诸葛亮将琴送过去,和华佗聊了几句才离开。 华佗见月英准备为童霏抚琴,不由投去赞许的目光,“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月英见华佗在整理药箱,便问:“先生又要出去么?” “老夫常年在外游医惯了,闲不住,打算为城中百姓看诊,也算替将军做一件功德。将军这里有月英姑娘看着,老夫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华佗笑道。 月英便没再多问,所有人此时的心愿,都是希望将军能醒来,在默默为将军处理好一切事务。 待华佗离去,月英又将面纱摘了下来。 常年掩面,连睡觉的时候也很少摘去,倒是如今,在将军面前这般放得开,月英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 “将军想听什么曲子?” 月英等了一阵,等不到童霏的反应,反笑出了声音。 她这是怎么了,明知道将军昏迷着,还总是反复地明知故问。 她忽然想起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男子,又说道:“方才有人硬闯,被张将军拿下,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会些功夫,大概也读过几年书,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一直嚷着要见将军,是将军认得的人么?” 童霏没有回应,月英又继续说:“他说有要紧的事情要面见将军,可又不说是什么事情,我问他姓名,他也拒不回答,看上去十分可疑。虽然他说的话也极有可能是真的,但将军的现状,由不得我轻信外人。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呢?” 童霏的睫毛好似又动了动,月英定睛看了一阵,“我一向是个不多话的人,怎么最近面对将军却越来越多话,我一定是病了。”她想,等华佗先生回来,也应当让先生给她诊脉看看才对。 “还是请将军听琴吧。”月英说完,又无奈地笑着摇头,慢慢拨动琴弦。 第187章 刘备又到江东,提前了婚期,也和孙权约定了出兵的时间。他们只知道曹军损失张郃这员大将,赵云军团又疲于应战,所以两军暂时呈对峙状态,却不知道曹丕和月英做下了什么样的约定。他们还以为这是最好的机会,趁着赵云军队疲乏没有恢复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为了表示对吴侯的尊敬,婚礼先在江东办一场,宴请家臣和当地名士,第二日才上路回荆州。刘备没有异议,婚礼一办,他就有了一颗定心丸,今后无论兴衰荣辱,他都是跟孙权绑在了一起,谁也别想撇下谁。 当夜,宴席结束后,刘备被簇拥着来到新房,张飞等人嘻笑着调侃他几句,就被关羽拉走。 关羽说:“我们不要打搅了大哥的好事,都散了吧,散了散了。” 刘备满眼醉意,跌跌撞撞走进新房。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身穿大红嫁衣的孙尚香此刻正安然坐在榻上,灯火映照下,美得让人目眩。 刘备心中十分满足,喜悦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道应该先去掀盖头,还是先去倒酒,不想表现得太过心急,却也耐不住心急。 一想到孙尚香即将成为他的人,他就会不自觉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不管赵将军有多优秀,实力多强大,最终抱得美人归的,还不是他刘备么? 他走至桌前,先倒了一杯酒,偷看一眼孙尚香后,才慢慢走到孙尚香面前,一手去掀盖头,一手将酒杯递到孙尚香面前,轻唤道:“娘子,请喝酒。” 孙尚香直视着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直抵到刘备咽喉。 “去死吧!”孙尚香说着,手腕用力,刘备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 鲜血溅到大红的嫁衣上,美得触目惊心。 …… 远处传来的更漏声,将刘备猛地从榻上惊起,顾不上浑身的冷汗,双手抚上颈项,幸好!还在。 原来是梦一场。 他这才用衣袖缓缓擦拭额头和脸颊的汗珠,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他险些以为那是真的发生过的一样。 还有五日才到婚期,他忽然因着这个梦,心底生出了许多的不安。 这到底是上天给他的一个提示,还是他近来想得太多魔障了? 在新婚夜将自己杀掉,确实也像是孙家小姐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更倾向于前者。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刘备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一直被这个梦困扰着,因为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周围的气氛、人们的恭贺声、他的醉意、他的欣喜若狂……孙尚香看着他时那冰冷的眼神和无情又伤人的话……短剑抵在他喉咙的冰凉触感、割下去时皮肤破裂的声音……他的疼痛、他的恐惧和绝望…… 都真实得太可怕了。 xxxx 童霏没有醒,被关押起来的那名男子也依然每天都不安生,仍是吵着要见童霏,却又半句都不愿透露实情。 月英每日为童霏抚琴,试图唤醒她,童霏似乎对琴声也有些反应,但仍是执拗。 华佗也是感到头疼,如果她潜意识里不愿醒来,求生*不强的话,谁都帮不了她。药石或许可维持生命,但意识清醒还要靠她自己的毅力。 众人每日同她讲话聊天,包括月英为她抚琴,都不过是向她传递一些外界的信息,挽留她,呼唤她。她始终要先过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月英奏罢一曲,诸葛亮正走到门外。忽闻月英叹息,诸葛亮正要敲门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自从他提出要月英每日同将军聊天、照顾将军以来,他自身一直未觉有何不妥,直到偶尔听见将领中一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他才开始反省。 他从没想过男女有别这个重要的环节,他只一心觉得月英来协助华佗先生是最好的决定,他没想过这样或许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他偶尔也会反思自己,为什么和月英的婚事早早地定下,但他却丝毫没有要娶月英的觉悟。 “果然是要先立业,后成家吧。”他一向这样对自己说。 月英确实能在很多方面给予他帮助,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女子,论才智,军中有目共睹,论相貌……他虽然未亲见过,却也觉得不会差到哪里去。他也曾想过请将军做主将婚事办了吧,不过,那是在遇见另一个人之前。 遇见那个人之前,他一向自视清高,从未刻意逢迎讨好过谁,就连对月英这个未婚妻子,他也一向是礼待有加,恭敬有加;他也从未刻意对谁特别在意,就连月英的外貌,他都从未想过要去一探究竟。 却是在遇见那个人以后,费尽心思,只为换抬眼一顾。 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即便他是闻名天下的智者。 待到月英的叹息停止,他才抬手叩响房门。 “将军如何?”诸葛亮推开门进去便急切地问道。 “还是老样子。”月英离开琴案,起身为诸葛亮倒茶。 “今晨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刘皇叔已经与孙家联姻,不日将迎娶孙家小姐。”诸葛亮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月英沉默了一瞬,犹记起那夜孙尚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想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是将军没有挽留她么?还是…… 月英想了一想,叹息道:“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啊。” 诸葛亮一怔,又问:“此事你怎么看?” “看上去刘皇叔已经选择好了阵营,形势对我们来说非常的不利,但,也还有缓和的余地。”月英不慌不乱,似乎这个消息在她的预料之中。 诸葛亮猛然想到和曹军议和当日,月英向曹丕提的那个条件,“所以当日你向曹丕提出条件,原是为这件事在准备着?” “并不完全是这样,曹丕的这个条件,我现在还不打算用,我们可以先想办法在刘皇叔身上动动脑筋。”月英也喝一口茶,陷入沉思。 诸葛亮思索片刻,“此人多疑,不亚于曹操,但又没有曹操的那份锐气,故虽看上去持重,实际性格又多犹豫不决。” “没错。”月英赞同地点一点头。 “如今将军的这个状态……不若仿照将军笔迹,写一封书信给刘皇叔,恭贺他新婚?” “我也正有此意。”月英含笑。 xxxx 孙尚香还是没有赶在出嫁之前逃掉,但婚礼提前也给了她一线希望。她想着,或许她能在出嫁的途中逃跑,应该也还来得及赶在二哥出兵前通知赵将军。 日子一天一天逼近,孙尚香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从众多兵器中,特意挑选了一把短剑,尺寸大小刚好适合她的新嫁衣,她可以把短剑藏在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胁迫刘备,大概是最快捷便利的逃脱方法。 她一度为自己的完美计划沾沾自喜,然而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约定的婚期之前,刘备突然之间又悔婚。 刘备谎称重病,恐不久于人世,未免连累孙尚香,特意主动解除婚约,请吴侯替孙尚香另觅佳婿,不误年华。一封信洋洋洒洒千余字,情真意切,细腻动人,任谁读了都不禁要感慨一句,皇叔真乃君子也! 孙权接到这一封信后,勃然大怒,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虽然表面上是刘备自惭形秽,自认配不上孙尚香,而且加之身患重病,才不得已出尔反尔解除婚约。但孙权曾对刘备推心置腹,忽然间遭到背叛,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他决定出兵攻打荆州。 周瑜却劝住了他,以刘备在外的仁德名声和孙家正在巩固的口碑为由。 “如果这时我们出兵去攻打他,一方面落人口实,有失风度;一方面也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周瑜这样劝孙权。 “你是怕他反过来联合赵云犯我江东?” “那倒也未必,他如今这一举动,无非是要借病退出战争,他已经充分摆好了姿态,我猜他并没将我们的计划告诉给别人。他是个聪明人,赵云却也不糊涂,就算他向赵云坦白一切,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周瑜没料到刘备如此反复,破坏了他的计划不说,也给他带来更多的压力。 孙权气极,“看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这些日子的谋划,不过是白忙一场了。” “主公不必如此气馁,计划虽然有一些小意外,但并非不能继续实施。听说赵云军队在南郡休整,曹军也止步不前,看来两军都已疲惫受创。就算没有刘备,我们也照样可以出兵。” “早前为了维护孙家的名声,你道和刘备联合,可以以刘备与赵云反目这一理由协助刘备出兵南郡,如今刘备退出协议,我们怎么无缘无故破坏同盟约定?” 周瑜叹一口气,“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不过,我还要再想一想,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公瑾……不若就此作罢吧。”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周瑜喃喃自语。 第188章 海棠花落了一地,乔倩走在为周瑜送药的路上,一边感慨时光匆匆,一边忍不住叹息连连。 当她走进周瑜的书房,周瑜正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东西出神。桌案上除了公文和兵书等物,还有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书信。 “到时间喝药了。”乔倩柔声在他身旁说道。 “这么快……”周瑜神情有些恍惚。 “你整日埋首案前,自然不觉时光飞逝,现下已经入夜了。” “我是说……你来得这样快。”周瑜禁不住叹气。 乔倩愣了一下,解释说:“我若不看着你喝药,你不是不按时喝就是干脆不喝,这样下去,病如何好?” 周瑜笑得温和:“辛苦你了。” “没什么,相较于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做这些不算什么。”乔倩回。 “你想要报答我吗?” “嗯?” “或者说,你想要做些什么来和我扯平么?” “公瑾……”乔倩有些紧张,今夜的周瑜和从前大不一样。虽然也是一贯的温和,却总觉得这温和的笑容背后,有着比那乌黑的药汁更加苦涩的滋味。 “从前我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所以一直在竭尽所能对你好,虽然不能治愈你内心的伤,但至少要让你生活上过得舒服些。但我从没想过要你回报我什么,我觉得这都是我应该要补偿你的。”周瑜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静静地看着乔倩,眼眸温润如水。 他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又说:“这几年来,我已经习惯和你这样平静的相处方式,然而世事无常,我也没料到自己的身体会这么……罢了,迟早要放你自由,不过是提前了些时候,我原本也早有此意的。” 周瑜说完,将桌上那一封信递给乔倩。 乔倩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提前祝贺你生辰的礼物。” “到底是什么?” “休书。” 乔倩闻言,直接将休书摔在桌案上,不悦道:“你是因为自己的病情,所以才要成全我吗?你以为我会因为害怕你的连累就欣然答应吗?” 周瑜微微笑着,摇摇头,“你不要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好,你这样单纯,会让我更加内疚。” “那你到底……” “我求你,帮我完成这件事。”周瑜再次把休书交到乔倩手上,“我知道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是赵云将军,你现在可以去找他了。” “为什么?”乔倩内心的感觉复杂难言,她不明白周瑜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周瑜仍旧笑得温和:“不要对我心存感激,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我希望你能帮我这最后一件事。” 良久,乔倩才做下决定:“好……我答应你。今后……望君珍重。” 周瑜沉默着,目送乔倩落寞的身影越走越远,心中无限怅然。 真是个傻姑娘……所以她值得更好的人去疼爱,而不必为了他孤苦无依。这也算是一种两全吧。 xxxx 刘备悔婚,最高兴的莫过于孙尚香。 知悉消息以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命人将嫁衣烧成灰烬,她再也不要看见。 当她将准备好的短剑重新收好时,不禁感叹,刘备真是好命,算他有自知之明。不过……刘备和孙权密谋的事情,仍然令孙尚香在意。 “如今联姻不成,那件事也应该作罢了吧?”孙尚香垂下眼帘,暗暗思索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突然之间,她要嫁给刘备了;又是突然之间,她又恢复了自由。 这些天来,就像做梦一样。她发现了二哥和刘备的秘密,她想尽各种办法要逃出去,想要向可能成为她家族敌人的赵云泄漏消息。 到这时,她才庆幸自己没有逃脱成功。无论再怎样爱一个人,亲人毕竟更重要一些,她险些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毁了家族的基业。 再爱你,也还是无法容忍你与哥哥刀剑相向,虽然知道迟早会有那样一天。 她又去找乔倩聊天,这一次她心情格外好,还带了一些美酒前去。 乔倩本是在悄悄整理行装,突然听说孙尚香来了,急忙收拾好心情,笑脸相迎。 孙尚香一进门,就开心道:“倩姐姐听说了么?刘备退婚了,我可以不用嫁人了。” 乔倩笑她:“哪有人像你这样,被退婚还这样高兴。” “这对于我来说是件好事,值得我高兴,我管别人说什么呢。” “你倒是想得开。”乔倩有些羡慕孙尚香的豁达和洒脱。 孙尚香自嘲地笑笑,为乔倩倒酒,“想不开又怎么样呢,不都说人始终要为自己活着么?不管了,喝酒吧。” “我……”乔倩犹豫着。 孙尚香又说:“你随意就好,我倒是许久没同人饮酒了。”她一说完,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和童霏拼酒的那个夜晚。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该有多好。 孙尚香的善解人意,倒让乔倩感觉说不出的窝心。 同时,她也觉得孙尚香可怜。 虽然在外人看来,孙尚香锦衣玉食,家中有权有势,她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但孙尚香到底如何,她懂,她知道,她了解。 都不过是表象,不是孙尚香真正想要的。 乔倩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辣中带着一丝甜味,再回味又都变成甜。就像她和童霏之间的感情。 “过两日我们去游湖吧,许久没有出城走动了。”孙尚香说。 乔倩笑着答应:“好。”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去,却还是应承下来。谎言虽然是虚假的、不真实的,但是有时,也能让人避免真相所带来的伤害。 她珍惜孙尚香这个朋友。她要离开的事情却不能对任何人讲,周瑜希望她悄悄地离开,她想,周瑜一定是为了她好,这样她就不必承受什么闲言碎语,等到别人都发现这件事以后,她已经不在城中,别人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也听不到了。 “到时我命人多备些美酒美食,天明就出发,若是天气好,便在船上过夜,隔日还能看日出。”孙尚香继续为游湖计划着。 乔倩颔首低笑,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如果不是自己必须要走,她倒也想随孙尚香去游湖,光想着,已觉十分美好。 孙尚香没注意到她表情的微妙变化,继续说:“或者干脆我们带上一个厨子随行,不行,一个不够,多带几个,一定要痛快地玩几日。” “好。”乔倩仍是笑着答应,却是一不小心,眼泪滚落了下来。 若有一天,孙尚香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她隐瞒着的和童霏之间的一切,会不会后悔此刻说过的这些话? xxxx 满地的落花似乎也都在为乔倩送行一般,起风的时候,落花从她脚边滚过,待风停,又都聚拢在她的脚边。 “你们也在同我道别吗?”乔倩笑着问落花。 就要离开这生活了许久的地方,还真是有些不舍。舍不得这里的人,舍不得这里的景物。院子里合欢花快开了吧,可惜她看不到了。 她准备去跟姐姐告别,落花就一直萦绕在她脚边,显得她的脚步愈加沉重。 她最放不下的,还是姐姐。 曾经姐姐有机会离开,却因为她的缘故留了下来,如今她要走,再不能和姐姐一起了。 心里说不出的酸涩感受。 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不出她的意料,练师果然在姐姐这里,这样也好,省得她还要再往练师那里跑一趟。有些话,她一直没有明说,如今再不说,下一次见面又不知在何时。 练师也是刚来不久,但一见着乔倩来,便起身欲走。 乔倩忙叫住她:“有什么急事非走不可么?” 练师有些紧张,因为乔倩是知道她和乔莹之间感情的人,所以每次逢三人一起的时候,她总会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乔倩对这事的态度是怎样,毕竟两个女子之间互生爱意的事情,太过离奇。 “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听完再走不迟。”乔倩又说。 练师只好又坐回原处,坐回乔莹的身旁,仔细听着。 乔莹忽而皱眉,直觉眼前的乔倩有些不寻常,于是对乔倩即将要说的话也有了几分好奇。 “练师……”乔倩幽幽开口。 “嗯。”练师应一声,态度诚恳且恭敬。 乔倩沉默一瞬,忽然牵起姐姐乔莹的手,郑重地交到练师手上。 “练师,我把我姐姐交给你了,你会替我照顾她的对不对?” 练师讷讷地点头,“我一定会。” “你一定一定要待她好,一生都不负她。” “一定,一定。”练师坚定地点头。 乔莹听着有些着慌,一边为练师的话感动着,一边为乔倩的话担忧着。 “怎么忽然说起这些……”乔莹说。 乔倩笑着:“只是今日恰好见练师在这,忽然想说罢了。” 乔莹不信:“你今日有些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哪里有事瞒你,只不过忽然想起自己好似从来没有明着祝福过你们,正好练师在,当然要嘱咐她几句。” 练师也觉得乔倩有些不对,但她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握住乔莹的手。 乔倩自顾说着:“练师你要记得今日你对我承诺过的,万一你做不到或者做得不够好,我可是不会饶过你。” 练师笑着答应。 “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姐姐……”乔倩停顿了一下,还是说:“你要好好的。”说完转身就要走。 “倩儿!”乔莹忙叫住她。 在转回身之前,乔倩悄悄印去眼角的泪滴,“我也会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频繁修文,其实是因为总收到系统的小黄牌,又到了严打的时候了,如果大家觉得困扰的话,那就不改了,锁就锁了吧。 然后最近很忙,暂时还是维持这个更新速度吧。 最后,感谢所有留言的妹纸~ p个s,祝今天过生日的姑娘,生日快乐~! 第189章 人说赵将军住的院子里,每日都有悦耳的琴声传出,看来这赵云将军不光是个文武全才,连音律也是精通呢,实在难得。 却不知,那抚琴的,另有其人。 琴声颇低,缓缓在室内徜徉。 童霏表情平静,安然躺在榻上,似是闭着眼睛在用心聆听,仿佛陶醉在这琴声中一样。 月英奏罢,正欲饮杯茶再继续。却突然听见正为童霏施针的华佗叫道:“别停!将军方才皱了一下眉头。” 月英闻言,继续抚琴,远远地,好似看见了童霏的眉头正慢慢舒展。 华佗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这个法子的确管用,看来距离将军清醒的日子不远了,这几日还要辛苦姑娘。” 月英摇头,手指轻巧在琴弦上滑过,“不辛苦,月英也没为将军做些什么,不过是抚琴罢了,倒是先生更为辛苦。” 华佗笑道:“姑娘为将军做的事,何止这一件,将军此时虽然意识不清醒,但也一定对姑娘心存感激。” “月英不需要她的感激,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她说得这样理所当然,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转念,她又笑自己,这不过是最寻常的关怀,任谁都会这样想,她何苦为难自己,总要多想。 xxxx 隔日孙尚香又去找乔倩商量游湖的事情,但是找遍了整个侯府都未见乔倩人影,她问乔倩的侍女,侍女也正急得焦头烂额,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不知道去哪了。就连守门的护院也不清楚乔倩有没有出府,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 无缘无故地,人怎么就会凭空不见了呢? 孙尚香又问周瑜的去向,下人回答说正在侯爷书房议事。 当她来到孙权书房,那二人正在小声说着什么,孙尚香没有细听,上前打断他们说:“倩姐姐不见了。” 突然之间,不见了。 又是突然之间。近来发生的事情总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世事太过无常,还是她太不适应这些变迁。 孙权低下头去不说话,周瑜则是平淡地回道:“我知道。” 孙尚香急了,“知道你还不快去找?怎么还能安心坐在这里?” 话一说完她又觉得不对,现在已近午时,如果公瑾哥哥有心要找,恐怕人早已找了回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定要这样悄无声息地走掉?”孙尚香问周瑜。 周瑜却是缄口不言了。 孙权方才也是在问周瑜这件事,周瑜只说是自己悄悄命人将乔倩送走的,还来不及说原因,孙尚香就来了。 “我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孙权突然开口,他也不理解周瑜的做法。 周瑜这才说:“这是我向主公提起过的那个办法。”他说着,抬眼静静看向孙权。 孙权瞬间沉默了。 孙尚香却是不解:“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办法?” “我让她走的,因为我就要死了,何苦再拖累她,虚耗青春。”周瑜突然说道。 “公瑾哥哥……你在开玩笑吗?”孙尚香又被这一消息所惊到。 周瑜看着孙尚香,目光柔和,“是真的。” “怎么会呢?”公瑾哥哥还年轻,又没有受伤,怎么就会要死了呢? 周瑜刚要再解释,忽然咳了起来,他用巾帕去掩口,咳了一阵,缓缓移开巾帕,就见雪白的帕子上,红色的印记格外刺眼。 他把巾帕展示给那兄妹两个看,二人一时之间都愣怔住了。 “原来是真的……”孙权这才相信一直以来周瑜对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怪不得……怪不得周瑜如此偏执。 可这和乔倩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乔倩和赵将军有什么渊源?但碍于孙尚香在场,孙权便暂时按下心中的疑问。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周瑜含笑收起巾帕,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一定要活着看见主公拓展版图,这样,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孙尚香看着周瑜,欲言又止,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泪光点点,“为什么会这样呢……”先是父亲,然后是大哥,现在又是公瑾哥哥,身边的亲人一个又一个地离开。 突然之间…… 又突然之间…… 会不会有一天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xxxx 人和人的相遇,暂时的相伴,只不过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段经历,总有一天要被遗忘。 周瑜始终相信,等到乔倩发现了真相,一定会恨自己,然后经过漫长岁月,最终将自己忘掉。 不过那也许是他死掉以后的事情,他可能不会知道了。 “傻丫头,记得不要感激我,恨我吧。但也不要恨太久,明年花开,就忘掉吧。”他苦笑着望向满院的合欢树,明年今日,他大概再看不到这些了。 xxxx 乔莹倒是对乔倩的离开没有太多意外。 最后一次见面,那不算告别的告别,她已经多少猜到一些。 练师问:“你说她能去哪儿呢?” 乔莹摇一摇头,没有回答。 她应该是去了,她应该去的地方,见她在许多年前就应该寸步不离的那一个人,应该……会幸福吧。 xxxx 孙尚香被退婚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月英依然是意料之中。 刘备就是这样一个人,疑神疑鬼,终日不得安宁。 暂时为将军化解了危机,月英的心情有些愉悦,连琴音都跟着跳跃起来。 她弹完一曲,又接一曲,尽管眼前的人不醒,不为她鼓掌叫好,却也不影响她的兴致。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琴音里,思绪随着琴音飘荡在天际,浑然忘我。 莫名地,她想抬头看一眼童霏,却是一抬眼,琴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将军……”月英颤声开口。 童霏醒了,但是却一言不发,只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月英看。 月英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醒了,急忙起身走近去确认。 “将军……你醒了?”她问得小心翼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发现不过又是错觉。 童霏眨眨眼。月英急忙扶她起身,靠在榻上,“将军,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么?” 童霏的表情有些茫然。 月英又问:“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么?” “你还……认得我么?” 童霏这才开口:“梦里就一直听见琴声,却原来是你。” 月英闻言松一口气,将军还认得她,“将军以为是蔡夫人?月英自作主张没有将将军昏迷的事情通知夫人们。” “你做得很好。”童霏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仿佛来自另一个虚空。 月英忙又去给她倒水,“枕头下面放着夫人们写来的家书,前几日为了令将军苏醒,月英又自作主张拆开来读给将军听了。” 童霏喝了一口水润喉,看月英头垂得很低,没有在意她方才说的话,反而打趣她道:“你长得这样好看,那些没有见过的人,不知道会有多悔恨。” 月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习惯了在这房间里将面纱除去,方才将军突然醒来,她还来不及思考面纱这件事。 她急忙又要将面容遮盖,被童霏打断:“现在没有别人,何必急着遮掩,反正我也已经见过了。” “将军……月英私拆将军的私人信件的事……”她不想再讨论她容貌的问题。 在许多人看来,那是一个女人的资本、最好的武器,但在她眼中却是累赘。她更愿人们多正视她的才情,而非容貌。 童霏昏睡太久,四肢也太久没有活动,现下一杯水也几乎端不住,一离开月英的帮助,水碗顿时向一侧倾斜过去,她尽力稳住,却还是洒了一些出来。 月英又赶忙从她手上取走水碗,就听见童霏说:“你以为我会生气?” “不应该生气么?” “从前或许会。”童霏轻叹一声,又说:“你很聪明,想到用琴声唤醒我。” “这……是因为月英在信中读到将军喜欢听蔡夫人抚琴。” 童霏笑笑:“那我更没有理由怪你了。” 月英这才安心,“将军感觉怎么样?我这就去派人将华佗先生请回来。” “不急在这一时。”童霏说:“我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不过是四肢有些沉重,恢复几天就好,还有……” 童霏努力抬一抬手……忽然沉默了。 怪不得从醒来到现在一直未觉气闷,她用来束胸的布块哪里去了? 她抬头看向月英,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实在问不出口,于是只好转移话题,“我昏迷了多久?” “已有二十日。” “这是哪里?” “南郡。” “张郃……” “已经命人好生安葬了。” “现下战事如何?” “已经和曹丕私下议和……”月英将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都尽数讲给童霏听。 童霏听后感叹:“你总说你是自作主张,殊不知,却是真正帮到我了。你做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有你在,我总是没有后顾之忧。” “将军……”月英一时激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将军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夸赞她,这是她没料到的。 好似将军这一回醒来,性情变得比从前更加平和宽容。 “你方才说的那名男子现在何处?我要见他。”童霏说。 “可是将军才刚刚醒来……”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便不会对我怎样;若是假的,我军中的侍卫难道都是摆设么?”童霏笑着看向面有忧色的月英。 月英只好点头答应。 离开童霏的房间以后,月英一路都在思考一件事,不知道将军是因为她的琴声而醒来,还是把她误会成别人才醒。 第190章 童霏见到月英口中的那名男子,认出他是庞统的亲信王诚,遂命众人退下,单独与他谈话。 于是她知悉了刘备的野心。虽然王诚被关和她的昏迷使得这个消息被耽搁,但月英和诸葛亮仍然以他们的聪明才智帮助童霏化解了危机。上天总算对她还有些眷顾。 王诚说:“先生让我提醒将军,吴侯已起毁约之心,请将军万事小心。” 童霏点头道:“你回去转告士元兄,一切依计行事。” 王诚准备告辞,童霏又说:“这几日委屈你了。” 王诚却是笑道:“不委屈,将军的部下对将军的这份忠心,也令在下长了见识,能为将军办事,是在下的福气。” 童霏也笑:“有你们帮我,是我的福气才对。” 待到王诚离开,华佗才从外面回来,听说童霏已醒,更是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前来为童霏诊脉。 室内很安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华佗身上,急到不行。而华佗却是不紧不慢地拿出巾帕擦汗,不发一言。 马超心急,问道:“到底怎么样,华佗先生你倒是说话呀。” 华佗笑着摇一摇头。 诸葛亮和月英等人已经了然,童霏也一直微微笑着。 马超这才反应过来,几步走至童霏身前,用力在她肩头一拍,说道:“我就说嘛,你这小子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还以为你是一时想不开,想去找我妹妹了,若真是那样,不光是我,连她也会瞧不起你。” 童霏脸上的笑容瞬时凝结,众人也在心里埋怨马超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片刻后,笑容又重新在她唇角漾开。 她说:“也许……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所以为了不让她担心我,我只有更好地活下去。” 听她这样说,众人才松一口气。 马超的眼角有些湿润,又轻轻拍了拍童霏肩膀,什么都没说,在让人发现他的脆弱之前,先逃离了那间屋子。 一路迎着风,才将眼角的泪滴吹干。 为了逝去的人,更好地活。 xxxx 如果说在北伐的事情上,童霏没有一点后悔,那么后怕总是有的。 她后怕自己险些步吕布后尘,酿成悲剧。如果不是曹丕领兵,换做曹植或者夏侯惇等等猛将,怎能换来暂时的议和。或者,如果不是有月英和诸葛亮在,孙刘联合的危机,又该怎样不费一兵一卒地解除。 她太不珍惜现在的一切了,也太不懂得运用这一切,那些宏远的目标和计划,需要她的性格变得更加坚忍智慧,才有可能实现。 这是在经历了无数风雨磨砺的她,在沉睡那二十日中,最先想通的道理。 刚醒来的那一日,被众人围着汇报,令她有些疲倦,早早就就躺下,却是辗转难眠。 在她昏迷的日子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如果她没有昏迷,会怎么处理呢?会比现在好么?答案是不会比现在更好。 第二日华佗又来诊脉,她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身边无人时,才问华佗:“我昏迷的日子里,是先生一直在照顾我么?” 华佗答:“是月英姑娘。” 童霏却是心一沉,通体寒凉。 华佗又问:“可有不妥?” 童霏摇头,月英或许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但月英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令她不解。 xxxx 乔倩一路由周瑜的亲信护送着赶路,到达南郡城外,亲信中的一人对乔倩说道:“夫人……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乔倩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眼前的城池,愁肠百结。就要见到童霏了,就快可以一直陪在童霏身边了,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什么放不下。 那人又说:“夫人有什么话要小的转达么?” 乔倩轻轻摇一摇头,片刻后,又突然说:“保重身体。” 护卫点头铭记,扶她下车,与另一人一起目送她进城。 另一个护卫在这时才开口:“都督此举,到底有何深意?” 先前说话的那一人斥责道:“此事万不可说与人知,你我今日也没有来过南郡。” “是。”另一人应道。 与此同时,童霏正与诸葛亮等人商议军情。 曹丕这个人信不信得过童霏不敢打保票,但童霏了解他心有城府,行事小心谨慎,此时提出议和也不过是为了保存实力,和他自己的私心。 都是暂时的。就像和孙权的联盟。 马超提出疑问:“如果说曹丕出尔反尔,孙权和刘备又趁火打劫怎么办?” 诸葛亮回:“刘皇叔已经退婚,摆明是要不参与战争,至于吴侯,没有合理的理由出兵,他亦不会轻举妄动。” 其实诸葛亮了解的不是孙权,而是周瑜。周瑜考虑事情总是很全面,断然不会为一己私利而自毁名声。 张辽也道:“曹丕主动出兵的可能性不大,大概他还在担心我们是否会继续进攻。” 童霏表示赞同,她醒来以后又从长安调兵,动静不小,曹丕不会不知道。但她也并非是为攻打曹操做准备,如今孙权有异心,她无法忽视。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她还是曹军,都经受不起长时间的消耗战,这时最为有利的就是孙权,还有……曾经袭击过童霏的人,不知道会不会在此时又有动作。 “今日天气不错,我也应该出去走走了。”童霏忽然说。 从她昏迷到醒来,这期间城中士兵和百姓都一直没见着她的人,她急于安定军心民心。 会议结束,一切如常,童霏留下诸葛亮和月英,陪同她一起去巡视城墙修筑的进度。 童霏对那二人说:“我去换身衣裳,二位稍等片刻。”她养病期间均着常服,这一回再回到人们视线内,一定要着戎装才行,要让人们看到她的神采奕奕。 童霏刚走,从外面急急走来一名士兵,悄悄在诸葛亮身侧耳语了几句,又塞了个纸条给他,诸葛亮展开一看,急问:“人在哪里?” 士兵答:“正在门外。” 诸葛亮略微思索了一阵,又将纸条递给月英,月英凝眉,低首一看,纸条上端秀的字体,写着诗经中的一句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月英问士兵:“来人有何特征?” “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说是把这字条交给将军,将军便会见她。” 又是来见将军的。这一次会是谁呢? “我先去瞧瞧。”月英对诸葛亮说道,随即向门外走去。 因为听说来人是个女子,所以由她出面最好不过,她朝着大门外耐心等候的那个身影走去。越近越觉得熟悉,那女子偶然一抬头,月英急忙停下脚步。而后却是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方才诸葛亮才刚刚提出,孙权没有开战的理由,不过才一会儿工夫,那个理由已经自己登门了。 应该让将军见么? 诸葛亮见月英又急匆匆返回来,于是问她:“见着人了么?是谁?” “是周瑜的夫人,乔倩。”月英在他耳边低声道。 诸葛亮一怔,“她来见将军做什么?” 事情有些复杂,月英不知道该如何对诸葛亮一一解释,只好说:“恐怕吴侯会以此事做借口开战。” 诸葛亮皱眉想了想,终于有些想通,“你是说她和将军……”这可能么?在他印象中,这两个人好似没有什么交集,周瑜的夫人贸贸然来求见,到底是为什么呢?尤其是在这么重要的当口。 月英只点一点头。诸葛亮又怔住。他想获得更多的信息,想要问清楚,可童霏已经换好衣服走到议事厅的门外了。 “让二位久等了。”童霏换上戎装,果真神采飞扬,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心情会跟着她眉眼间的阳光而晴朗起来。 月英紧紧抓着那纸条,纠结着到底该不该说,将军是有知情权的吧,她不应该有所隐瞒。她正准备要开口,诸葛亮突然悄悄按下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 他们两个一贯十分默契,只一个眼神,她已经知道诸葛亮所传达的意思。不管乔倩过来要做什么或者对将军说什么,都不是好事,在查探清楚之前,先不要让将军见乔倩。 童霏见他二人神色有异,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么?” 诸葛亮笑道:“月英方才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想说不能陪将军去巡视,又怕扫了将军的兴,正和我商量着怎么和将军说呢。” “月英姑娘既然有事,我与军师同去即可,月英姑娘去忙你的事去吧。”童霏和颜道。 月英看一眼诸葛亮,才对童霏说:“那月英便先走一步了。” 童霏点头应允,转头对诸葛亮说:“军师,可以出发了。” 诸葛亮急忙拦住她,“属下还有些事要与将军商议,稍后再出发不迟。” 童霏觉得这两个人的举止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他们两个闹了什么别扭还是怎么,她觉得自己不方便过问,于是装作不知。 却说月英趁着诸葛亮拖延住童霏的时间,先是命人备好马车在大门外候着,然后才去见乔倩。 幸好守门的士兵中,没有人认得乔倩。 二人见面相互施礼,月英抢在乔倩开口前先说道:“将军此刻不在府中,府中常有男子出入,多有不便,遂另替夫人安排了住处,请夫人随我来。” 乔倩急切问道:“我何时能见她?” 月英随口答:“待将军忙完,便会来见夫人。” 乔倩略显失望地叹息一声,上了马车。 月英又招来方才报信的士兵,“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汹涌而至,差一点忘记今天要更新了= = 第191章 月英将乔倩在客店里安顿下来,又派人在周围监视着,才再次返回童霏的临时府邸。 此时诸葛亮早已随童霏巡视完毕,见月英回来,忙迎上去问:“怎么样?” 月英见四下无人,才答:“已经暂时安顿下了。” “她可有说此行的目的?” “大抵只是想见将军吧。”月英说。 诸葛亮却不相信,“仅此而已?我总觉着,事情没有你我想象的那样简单。关于……将军和她……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月英犹豫一瞬,缓缓点头。虽然一切多是她的猜测,但将军也曾肯定过她的猜测。 “我希望知道真相。”诸葛亮说。 远处传来人声,诸葛亮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而忽略了周围环境,又说:“入夜我在房中备好茶点,到时再议。” 月英点头答应,而后再没说话,匆匆与诸葛亮分别,装作从没遇见的样子。 那张乔倩写给童霏的字条,她已经小心收好,到底应不应该交给将军呢?乔倩又怎么会只身来到南郡的?是逃出来的?还是周瑜授意的?方才在客店里,她与乔倩闲聊几句,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要么是乔倩只是单纯想见将军,要么,就是伪装的太好。 月英实在搞不清楚,手中攥着那字条,不知不觉已在原地踱了几个来回。 童霏恰好从房中出来,就见到这样一幕。在童霏的印象中,月英从来不是一个焦躁的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令她乱了方寸呢? 她远远看着,也不去打扰,直到月英自己发现了她。 月英有些惊慌,不过好在有面纱的遮掩,她又低垂着眼眸,童霏看不到她的惊慌。她将字条在手心攥紧,镇定地朝童霏走去,招呼道:“将军。” “月英姑娘是找我有事么?” “没有,将军怎么会以为……”话说一半,月英才发现,自己方才正是在将军的门前徘徊不定,于是略显尴尬地笑道:“方才在想事情出神,没发觉是走到了将军门前。”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藏在心里?”童霏问。 月英将字条攥得更紧,“将军说的是什么事?” 童霏迟疑了一瞬,“月英姑娘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但说无妨。” 其实童霏的意思是,反正你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你既然选择不说,便是把我当作知心好友,那么你有什么难处,也尽管向我开口便是,我也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她根本是误会了月英。 月英摇头:“月英没有话要对将军讲。” 童霏也就不再多问,软语安慰:“若有什么难处,便不要瞒我。” “好。”月英说完,欠身离去。 xxxx 乔倩此行没有带很多行李,只拣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几样常戴的首饰,多数东西都还是留在了江东。她不知道周瑜会怎么处理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周瑜会不会在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会想起自己,更不知道在周瑜本来就不剩多少的日子里,还离他而去,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这个时候,应该是他最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时候才对吧。 可他不想拖累她,连最后的心愿也是要她离开,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那封休书乔倩一直带着,想着若是周瑜真的不在了,这休书真的就成了他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你总说不要我感激你,可你做的这一切,我如何能不心存感激?这份情,我今生或许还不了了,但我会永远记得。”乔倩叹息一声,把休书仔细收好。 等了一个下午,童霏都没有出现,是还没有回来么? 乔倩百无聊赖,又人生地不熟,不敢贸然出门,只得遣店小二出门去替她买几本闲书来看。 她想,既来之则安之,那月英姑娘是童霏的亲信,应该不会骗她。 xxxx 一弯新月爬上树梢,清亮的夜风吹动树叶摇晃,透过树隙,隐约可见点点星光。 夜色平和。 当诸葛亮正要差人去请月英的时候,她已经先一步到了。 诸葛亮招呼她落座,待仆人退去,才一边为她斟茶一边说:“将军和乔夫人之间的渊源,我方才仔细想了一想,也不外乎几种可能性,而这两人相识的事情,你一早知道却没有告诉我,想来也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关系。我说得对与不对?” 月英接过茶水,却没有喝,淡淡道:“对。” “有多严重?”诸葛亮现在已经不想去关心将军的私生活,他只想知道乔倩的出现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和后果。 “像我白日里和你讲的那样,有可能,她会成为孙吴与我军开战的理由。” “果然……是很严重啊……”诸葛亮叹气。 “我们是否应该将此事禀明将军?” “事情既然像你说的这样严重,就更加不能让将军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暂且将人安置在外,看看情况,如果真是孙吴的阴谋,这几日也应该要有动静了。” “纸包不住火,将军迟早要知道。” “那便将她送走,离得远一些。” “我不同意。” “什么?”诸葛亮怔怔看着月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月英喝一口茶,抬眸注视着诸葛亮良久,又说:“我不同意你的做法。” “你很少有不赞同我的时候……”诸葛亮满眼透着不可思议的光芒,他们两个貌似是头一回在初次讨论一件事的时候就意见相左。 月英低头避过他的视线,淡淡道:“大多数时候我确实都是支持你的,我们也确实总能想到一处去,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事我们都能达到共识。” “我这是为了将军。”诸葛亮面色有些不悦。 “我也是为了将军。” “所以你是打算去告诉将军?”诸葛亮问。 月英迟疑着,没有回话。诸葛亮又说:“在你没有真正做下决定以前,先观察一阵子再说不迟。你心里不也还有疑虑么?在这些事情没调查清楚以前,我劝你还是听我一言。”诸葛亮不住叹气,继续说着:“如果你能冷静对待,就不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月英被诸葛亮说中心事,一时更加沉默了。诸葛亮的话不无道理,若是从前,她大概也会做这样的结论。她觉得将军有知情的权利,但也怕万一乔倩的出现是敌人有预谋的,那么她反倒害了将军。 她的心不静,所以怎么想都是错的。 诸葛亮不想再继续谈下去,对她说道:“从将军昏迷,到将军醒来,这些日子你一直劳心劳力,应该要好好休息才对。” 月英点一点头,心道,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吧,心不清则无以见道,或许诸葛亮说的是对的,是她想多了。 xxxx 第二日上午,童霏和众将正在议事,忽闻士兵来报,说是江东有信使求见。童霏让来人入内,信使称有吴侯的私人信件要交给赵将军。童霏未做多想,展信阅读,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看罢,她将信纸折起,安排人将信使好生安顿,而后又令众将退去,只留月英和诸葛亮二人。 她把信递与那两人看,两人看完俱都沉默了。 诸葛亮看向月英,表情有些自得,心说你看,这原本一早就是敌人的阴谋,幸亏我们将乔倩拦下了。 月英却将眉头攒得更紧,如果真相如诸葛亮所说的一样,乔倩不是应该争取在信件到达以前就先见到将军么?否则这栽赃何以成真? 童霏说:“你们两个是否有什么疑问,不必顾忌,我定当据实回答。” 那封信的大意为,听闻乔夫人和赵将军少时曾两情相悦,但阴差阳错被迫分开,江东重逢之际,旧情复燃,乔夫人如今舍江东而赴南郡,吴侯需要一个说法。不仅要把人送回去,还要割地和公开道歉,否则便战场相见。 就算是再没有火气和原则的人,听见这样的条件,都不可能不作为。 诸葛亮问:“信中所提之事,有几分真几分假?” 童霏答:“除了她不在南郡,句句属实。” 诸葛亮便不再问。 童霏有些疑惑,问道:“你们为什么对于吴侯的说辞没有别的意见?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写一封信来诬赖我才对。” 童霏想乔倩答应过自己会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主动来找她,可乔倩人呢?路上出了意外,还是她根本没来,只是孙权和周瑜故意这样说? 诸葛亮忙解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月英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她问童霏:“将军,《诗经》当中,将军最喜欢哪一句?” 童霏皱眉,“为什么要问这个?”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是这一句没错吧?” 童霏怔住,诸葛亮却是满眼不解看向月英,最后无奈缓缓闭起眼睛。 童霏后退一步,又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上前,“你怎么会知道?” 月英这时才将之前收好的字条拿出来,交到童霏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小心发生了一起小小的交通事故,浪费了一下午的大好时光,所以来不及更新= = 第192章 月英一夜未眠,情感和理智交锋了一夜,最终情感占了上风。 但她也不能一点理智都不顾,天刚一亮,她就去了客店见乔倩。 她见乔倩眼底有淡淡青影,便问:“夫人昨夜没有睡好?” 乔倩有些拘谨,在她看来眼前这名女子给别人的感觉是有距离、不好接近。不光因为月英整日以面纱遮面,也是因为说话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平淡,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疏离。 如今却忽然这样关心起自己,乔倩有些受宠若惊,拘谨地回:“初来乍到,或许是水土不服吧,夜深才睡。” 月英笑说:“这里的条件始终比不上吴侯府上,委屈夫人了。” 乔倩忙摆一摆手,“哪里,姑娘言重了。” “将军吩咐要好生照顾夫人,她或许会晚一些才来。” “她有很多事要忙吧?昨夜她没来,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不要紧,等她办好事情,有时间了再来。”乔倩看着月英,微微笑着。心想没关系,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时候。 月英有些诧异,乔倩为何表现得这样淡定,一点也不着急?但看乔倩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月英继续试探:“月英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夫人是否可以解答?” “姑娘请讲。” 月英也便不再客气,直截了当地问:“恕月英冒昧,请问夫人是如何来到南郡,又如何要见将军?此事,周都督知道么?” 乔倩迟疑着,月英又说:“夫人突然到访,想必有什么因由,可否告知月英?” 乔倩犹豫着要怎么解释,周瑜既然要她悄悄离开,就是不想将她被休的事情昭告天下,也是给她保留了一些体面。外人不知道内情,肯定要误会她此行的目的,所以月英有这样的疑问也是常理。 她又想到,反正见到童霏以后,这件事也不会再是秘密,况且月英姑娘也不是外人,她应该要坦白相告。 乔倩说:“我与赵将军,许多年前就已相识。不过那时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乔倩口述的事情,幻化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跳跃在月英面前,她霎时怔住。这样一来,在吴侯府中发生的一切也便完全在情理之中。或许,周瑜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乔倩继续说:“公瑾他……知道我已心有所属,所以决定放我自由。” 月英心中疑虑更甚,周瑜果然是知道的,但为何早不放晚不放,偏偏要在这个紧要关头。乔倩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呢,是不是和周瑜串通好的?可是若是周瑜的计策,乔倩又怎么会对自己坦诚相告? “周都督为何要这样做?” 乔倩觉得不应该把周瑜的病情说出来,于是只说:“他不想拖累我。” 至此,月英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周瑜是故意让乔倩来找将军没错,但乔倩也太过单纯,对自己坦承一切,十有j□j是被周瑜利用了而不自知。 月英思前想后,到江东的信使带来那样一封信,她才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童霏。 周瑜算盘打得很精,虽然中间出了她将乔倩拦下的差错,但也并没影响他的大局。就算此时将军回复说乔倩并不在南郡,此事实乃无稽之谈,又有何用?周瑜定会反赖将军将乔倩藏了起来,结果将更加名正言顺地讨伐。 她很清楚,她告知童霏乔倩的下落,就等于是间接应承了开战,因为割地道歉的举动,连她都觉得太过分。 摆明了是个美人计,而且是无论美人在侧与否,都一定会成功的计策。 对周瑜果然不能掉以轻心。 xxxx 童霏迫不及待去找乔倩了。 诸葛亮闭着眼睛安坐一处,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心中的愤怒。 月英望他一眼,才说:“我认为乔倩是被周瑜利用了。” “那又如何?”诸葛亮缓缓睁眼,“将军这一去,就算是谣言,此刻也成真了。” “你以为将乔倩送走,孙家就会善罢甘休?” “开战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为着这样一个理由……你觉得值得么?” 月英沉默了一瞬,答:“将军应该会认为值得。你不是一贯相信将军么。” 诸葛亮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我是相信将军的领导和抉择,但不包括这件事,以这个理由开战,贻笑大方。将军从接管吕布的军队以来,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好不容易得到正名,如今又要功亏一篑。” 月英冷静地注视着他:“名声?如今已不如当初我们想得那样重要了。别人不说,单看刘皇叔,不正是被所谓名声所累么?若不是为了堂而皇之的名声,他如何经营了这许多年,仍然是这般瞻前顾后,犹豫不定?你之所以这样动气,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一点吧。” 诸葛亮压抑怒火,紧紧握拳。 月英又用一句话直击中他的要害:“你只是不甘心因为这样的卑劣计策而输给周瑜。” xxxx 童霏等待和乔倩再次重逢,没料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她不想去管这件事背后有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也不管乔倩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只要一想到乔倩如今人在南郡,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就觉得其他事都不重要了。 至少在这个相聚的时刻,她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复杂的东西,只是和乔倩两个人,简简单单,像普通人一样,久别重逢互诉衷情。 童霏没有急切地闯进去,而是站在窗外偷看了一阵。 乔倩正低着头看书,看得入神,完全没留意到窗外的童霏,书中的内容诙谐有趣,偶尔换她莞尔一笑。 童霏看着,也跟着笑起来。 并不急着去打断,因为童霏觉得就算这样看一辈子,似乎也看不够。 分别的那些日子,她错过了多少这样的时光,再不想失去了。 她也看乔倩看得入神。 店小二从走廊经过,见着童霏,先是吃了一惊,才大声招呼道:“赵将军。” 童霏皱着眉转头看他,却听见窗内书页合拢的声响。 “去准备些上好的酒菜送过来。”童霏对店小二吩咐着,而后不等屋内的乔倩相请,早推门而入。 乔倩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你来了。” 她笑得娇媚,直看得童霏心跳加速,笑着点头应一声:“我来了。” 乔倩被童霏看得脸红,忙问:“事情都忙完了么?我以为还要再等几日才能见你。” “嗯,忙完了。”实际上,就算再忙,童霏也要抽出时间来看她。 “我……” “这一次就不会再走了吧?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了。”童霏像是说给乔倩听,但也同时也是在说给自己。 乔倩只含羞点一点头。 童霏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不问她为什么来,只问:“方才我见你看书看得出神,看的是什么书?” 乔倩脸又一红,匆忙把书的正面翻了过去,解释说:“没什么,不过是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 童霏看她这反应,还以为是看了什么j□j,又逗她:“什么闲书能让你看得入迷?难道是……我也要一同看看。”说着要去拿她压在手下的书。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乔倩摊开手,索性大大方方给童霏看。 童霏一看,是当时时兴的市井风俗小说。童霏随手翻开一页,感慨一声:“这也能让你看到脸红,你在想什么?” 乔倩的脸更红了,虽说书中没有什么露骨的情.事描写,但偶尔也会提及男女房事,而童霏好巧不巧地,恰好翻到那一页。 “我能想什么?难道要我回答说在想你么?”乔倩故意说,“我偏不。” 童霏被她说得心痒痒地,慢慢靠近她的脸,笑说:“嘴上说不是,心里却在想是。” “又是哪里来的歪理。”乔倩身子向后,躲开她。 童霏再要继续逗她,店小二已经端着酒菜来敲门了,于是只好暂时收起玩心。 反正,日子还长。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谈笑,童霏原本没给乔倩倒酒,乔倩却自己倒了一杯。 “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童霏问。 “只能喝一点点,跟香儿学的。”乔倩答。 童霏笑着摇一摇头,这个孙大小姐,真是不教人好,不过……以孙尚香的性子,能坐下来同乔倩喝酒,倒也是件稀罕事。 “其实她也很可怜。”乔倩忽然叹气。 童霏没接话,反问乔倩:“莹姐姐近况如何?上一次去建业没有机会跟她好好聊天,她过得可好?” 乔倩眼中现出欣慰的表情,“她很好,有人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我也终于能放心了。”她见童霏眼里露出疑惑,又说:“练师你是认得的吧?” “练师?哦,对,她不是做了吴侯的夫人么。” “嗯。所以……有她在姐姐身边,我才能安心离开。” “你是说她们两个……” 乔倩点头。 童霏心下唏嘘,这练师,也真正是一名奇女子。 乔倩小心翼翼说起马云騄,本打算宽慰童霏几句,但见童霏似乎已经从那件事中走了出来,笑着回她:“她走得很安然,我也会连同她的这份安然,好好活下去。” “你对她的这份心,她若知道,怕也要含泪了。”乔倩感叹一声。 “她知道。”童霏的嘴角扬起笑容。 第193章 童霏把乔倩接去同住,又在军中引起轩然大波。 童霏回信给江东,不否认也不承认江东的指责,单只说孙权所提的要求自己无法兑现。然后不出意外地收到孙权的战书,她也大方应承下来。 这个年轻将军屡次因为女子和人挑起战争,似乎很多人都见怪不怪了,有人觉得她儿女情长做不了大事,甚至等着看她笑话;也有人觉得她是个有血性的人,重情重义,似乎很值得信赖。 她军中的将领谋士也见惯了她的作风,大多数人觉得这事难办的同时,也认为阻拦下去也是徒劳,倒不如想些应敌的良策,比如诸葛亮。 少数人还有微词,又被月英劝服。周瑜可以用这种计谋,他们又何尝不能用呢? 于是童霏和乔倩的恋爱故事,也在民间流传了许多个版本。有人为周瑜忿忿不平,也有人替童霏和乔倩感到心酸。 于是两军势必要交战了,尽管这种事谁是谁非也说不清楚。 痴心相守不令人动容么? 乱世情缘不令人感动么? 所以说诸侯其实都巴巴地等着看热闹,暗地里觉得孙权虽说以这个理由出兵会招人嘲笑,却也不失为一个上上策。但赵云那边反击也反击得有理有据,无论输赢也抱得了美人归。 于是赵云将军的风流韵事上,又添了这么一笔。 这个消息在江东也传得沸沸扬扬。 孙尚香听说的时候,简直如受晴天霹雳。 当初周瑜说放乔倩离开,她也曾问过,为什么不能把乔倩留下呢,就算周瑜因为自己的病情不愿再做夫妻而拖累乔倩,但也可以让乔倩留下来陪伴乔莹啊。当时周瑜解释说,因为乔倩早已心有所属。 如今二哥向赵云宣战,她才知道,乔倩的心上人,和她的心上人,原是同一个。 枉她还把乔倩当作朋友一样对待,连这等事,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孙权令周瑜为统帅,凌统、甘宁、吕蒙等将随行,直逼南郡。孙尚香一早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一来赵云不是一般的敌人,麾下猛将也不少,他担心妹妹的安全;二来妹妹对那赵云有情,怕她感情用事。 孙尚香虽没有对出兵提出反对意见,但当孙权分派完指令,发现自己并不在列以后,她竭力争取同行。 孙权自然不允,搬出家法军令喝止,孙尚香心有不服,但仍默默承受了。然而几日后,孙尚香却突然失踪了,孙权心道不好,急忙写信给还在行军途中的周瑜。 xxxx 乔倩以为童霏不问她怎么来的,是因为月英已经把一切告诉给了童霏,直到她听说要和江东开战,才发现,原来不是童霏不问,是童霏根本就不想知道。 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自己无形中被周瑜利用了,怪不得周瑜一直强调,不要感激他,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可真的是这样吗? 童霏来看她,她扑到童霏怀里哭得极伤心。 伤心自己可能真的被公瑾利用,更伤心自己的出现为童霏带来危害。她还天真地以为今后可以与童霏携手幸福下去,却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对童霏来说却是灾难。 她抽泣着:“如果我不来找你,是不是就不用开战了?” 童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别这么想,不关你事,迟早都要开战。” “可是……”乔倩哽咽着:“要不然我去找公瑾,劝他不要出兵,我不在你这里,他不就没有理由出兵了?” 童霏替她擦眼泪,仍是微笑着:“说什么傻话?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我怎么还能放你走?我倒还要感谢周瑜把你送来,这样也省去我许多麻烦。” “你不要安慰我……” “不是为了安慰你,我是真的想要感激他,如果不是这样,我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 “可……”乔倩仍是觉得内疚,“如果因为我们的相爱要付出这样的带价……” “值得。”童霏打断她的话。虽然乔倩的出现和江东出兵确实令童霏措手不及,但是在经历过那么多艰难险阻以后,童霏觉得,就算这时孙权不主动发起战争,也会有别人来犯,不会叫她安生。 这将是一场恶战。 xxxx 周瑜领兵攻城,童霏派马超与张绣迎战。 首战稍显失利。 周瑜有些得意,撤兵时,与城门之上的诸葛亮遥遥对望一眼,嘴角勾起笑容、 诸葛亮面无表情,目送着周瑜离去,良久才转身走下城楼。 是夜月朗星稀,周瑜想起乔倩,想着乔倩已经知道真相,现今一定恨自己入骨,或许要将休书公布于众,打破私奔的谣言。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会怪她,毕竟,那是他给她的。 战争已经挑起,他将不计后果。 上弦月孤零零挂在树梢,周瑜只身站在营帐外头,身影寂寥。 伯符……你要保佑我打赢这场仗啊! xxxx 第二日,周瑜又去攻城,童霏命人牵来赤兔,准备上阵迎敌,诸将道:“将军身体刚刚恢复,不宜上阵。” 童霏说:“事情因我而起,众位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不离不弃,我也自当要做出表率。前一次因着我的失误,险些酿下大祸,如今正是弥补这一切的时候。” 又有人劝:“敌军将士认得将军,将军此去,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童霏笑:“正因如此,我才更要上阵。” 众人拦她不住,待她领兵出城,张辽与张绣随后跟去。 众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月英和诸葛亮不动声色。 诸葛亮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马超急坏了,转身出去整兵准备支援,其余人各司其职,一齐紧张着城下的动静。 诸葛亮不慌不乱,他明白童霏为何执意出战。 月英看在眼里,想起之前自己激怒诸葛亮,似乎起到了正面的效果,她问他:“今日的战局,你怎么看?” 诸葛亮笑笑,自信满满,“大抵是平手吧。” “这么肯定?” “以我对他的了解……”诸葛亮想想,又将话头一转,“曹丕那里,很安静啊。” “因为我已经派人送去书信,请他遵守之前的约定,不在此时与我们为难。” “你早料到会有今日一战么?” 月英摇头,“不过是提前准备一个保障,倒也没想过会用在这事上。” 童霏出城与周瑜对阵,敌兵远远见着银枪和赤兔,认出她来,因早已惊畏她的勇武,一个个未战先怯,反倒为童霏带来转机。 对面周瑜也是早有准备,又因兵卒众多,一路冲杀过来,两军交战,到最后彼此竟没有大胜负。 临撤走之前,周瑜又望向城楼一眼,却不见诸葛亮的身影,一时有些失望。 xxxx 两军接连打了十日,不是你讨点便宜,就是我占点上风,但都损耗不大。 这几日乔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翻来覆去,还是为着那份休书。 周瑜发兵以前,她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休书拿给童霏看,因为如果童霏把这休书公开的话,或许能证明她和童霏的清白。她们两个虽然有情,但并未做出令周瑜难堪的事情,她曾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化解一切。 但转念,她又想,其实周瑜对她一直都不错,怎么会真的利用她呢?如果真的是为了要利用,那又怎么会留下休书这么一个重要的证据来? 她在将拿不拿的时候,选择了不拿。 纵然周瑜以这事为借口开战,可乔倩并不怪他。她想,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到战争发起,她才对童霏和盘托出,童霏也没有怪她。 童霏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的善良。你不说,正是因为你善良。周瑜对你有恩情,你理当如此。” “你难道不怪我么?若是我一早拿出来,或许,他也没理由出兵了呢?” “缓得了一时,缓不了一世。就算不是这个原因,将来也会用别的理由来犯。” “那……”乔倩有些担心,这两个人,总归要拼个你死我活,但这却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童霏又安慰她:“我答应你,若在战场相遇,我会对他手下留情。” 乔倩摇一摇头,“战场上的事情我不懂,但他那样骄傲,也一定不肯任你相让,若是……”乔倩不敢再想下去。 良久,她又说:“他原本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的。” 童霏一时难解其意,忽然想起在荆州时,周瑜生病华佗先生去替他诊脉,于是问乔倩:“他是不是……生了重病?” 乔倩点点头,华佗先生是童霏的人,童霏知道这一点也没什么奇怪。 “他休我,也正是这个原因,我相信他是真的不想拖累我。”乔倩说。 童霏闻言,只微笑着揽乔倩入怀。 何止是不想拖累,周瑜所做这一切,若说对乔倩没有半点动情,也太冤枉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生日快乐~! 第194章 周瑜又来攻城,中了诸葛亮的计策大败。 原本两军交战一直难分胜负,曹丕不来掺和一脚,他也以为曹丕在养精蓄锐,周瑜也料定童霏撑不了多久,一时有些轻敌。 周瑜亲自跨马上阵,却被流矢射中右胁。 童霏没有乘胜追击。她记得诸葛亮早前曾劝说过周瑜,想与他共事,但被周瑜严词拒绝。这一直是诸葛亮一个未解的心结。诸葛亮虽然总想与周瑜分个高低,但他更愿意日日与周瑜相见,共同切磋谋划。 从前他以为这世上能和他产生共鸣的人,不外乎二人,一是月英,一是周瑜。但月英毕竟是女子,容易感情用事,渐渐地,他也觉得自己和月英的观念已经有些背离,他们俩已经很难达到精神上的统一。 而周瑜了解他,他也了解周瑜,所以才能让周瑜中计。 此次周瑜受伤,他亦感到痛心。 于是当童霏提出让他带着华佗去给周瑜治伤时,他没有异议,并且欣然前往。 诸葛亮作为赵云军队的使者,自然不受敌军的待见,但华佗先生声望显赫,倒是令敌将态度好些。 诸葛亮见着周瑜,见他面色苍白,心知他受伤不轻,待华佗为他诊脉时,便说:“看来你伤得不轻。” 周瑜本来不想同诸葛亮讲话,因为他此时力不从心,又伤在了肋骨处,一说话就牵扯着全身的神经都痛,但他又不想在气势上输给诸葛亮。 周瑜提着一口气,回道:“区区箭伤,不至取我性命。” 诸葛亮只当他是赌气,又说:“是乔夫人求将军,将军才答应让华佗先生过来的。你虽然利用了她,但她到这时却还想要将军救你,这番情义,真是令人赞叹。” 华佗正在写药方,这时忽然停顿了一下,当时童霏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也在场,那是在童霏问过他周瑜的病情以后。当时乔倩根本不在,又何来乔倩求童霏一说呢?想来只是诸葛亮的计谋吧。 华佗默不作声,之前因为医德,他一度不愿坦白周瑜的病症,如今更不会忘记自己所处的阵营,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 周瑜听了诸葛亮的话,也半天没缓过神来。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折腾,嘴里泛着一丝苦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亮又说:“我想你对她也并非无情,我也不愿见你落到这步田地,不若归顺赵将军,日后你我携手,定然会大有作为。” 周瑜闻言冷笑一声,从前他不觉身体有恙都没有答应诸葛亮,如今明知时日无多,更不可能。其实他也料到诸葛亮会来劝降,因为连曹丕都曾派人来游说过,更何况是曾与自己有过完美合作的诸葛亮。 曹丕虽然答应过月英,不在这时为难赵将军落井下石,却没说不能去劝降周瑜。只不过在周瑜这里碰壁,才作罢。 在周瑜看来,如果自己能早些认识诸葛亮,或许他可以劝说诸葛亮来帮助孙权,但如今各为其主,就算他们有过那么一段共同合作的愉快经历,也对他全然没有影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下对孙策的承诺。 “我周公瑾岂是见利忘义之徒?”他愤恨道,气得浑身发抖。 诸葛亮怔住,定定看着他,直到华佗提醒他诊治结束了,他才俯身在周瑜耳边说了什么后,扬长而去。 周瑜强忍住一涌而上的腥甜液体,待到诸葛亮和华佗离去,才终于忍不住咳出体外。 xxxx 周瑜受伤后,恰逢天公闹脾气,接连下了几天的雨,两军不得不暂时停战对峙。 从江东出发的途中,他收到孙权的书信,说孙尚香失踪,他也以为孙尚香一定是悄悄跟在军队后方,于是派人沿路追踪,却一直没有消息。后来战争打响,暂时将这事搁置,过了这许多天,忽地又想起来,忙招人来问,还是不知所踪。 这丫头去哪儿了呢?周瑜躺在病榻,皱眉一想,莫不是…… 果然是叫周瑜猜中了,孙尚香从离开家,想到二哥一定会给公瑾哥哥写信,他们两个一定会派人在途中拦截自己,于是特意绕了个远,与部队行进相反的方向走,兜了一个大圈子。 等到她到达南郡附近,已经是周瑜受伤之后了。 雨淅淅沥沥下着,孙尚香望着眼前禁闭的城门,高声喝道:“江东孙尚香,求见赵云将军。” 城上士兵低头看着她,冷冷道:“有何贵干?” 孙尚香答:“有要事相商。” 士兵想了一想,见她一身戎装打扮,下着雨也没个遮掩,倒不像一般女子那么娇弱,不禁心下有些佩服,遂语气稍显恭敬:“请孙小姐稍等片刻。” 得到童霏的应允,守城士兵才将城门打开一个缝隙,放孙尚香进城。 刚踏进城门,孙尚香又被士兵拦下,“请孙小姐卸下兵器。” 孙尚香将腰间短弓及佩剑都交了出去,才由士兵带路去见童霏。 此时天刚蒙蒙亮,童霏还在住处,刚刚起床,听士兵来报,以为孙尚香是作为使者前来,待到见到孙尚香的人,才知道想错了。 孙尚香见童霏精神不错,心情也好似十分美丽。她来的路上倒是听说公瑾哥哥大败了一场,所以眼前这人才会十分得意吧。 孙尚香嗤笑一声:“不过赢了一场,何必沾沾自喜。” 童霏也不生气,笑着回:“孙大小姐难道不是周瑜派来议和的么?” 孙尚香愣怔了一瞬,以周瑜的性格,不会委曲求全,她也不敢拿大事来胡闹,于是说:“我只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前来,有些话要对你讲。” “请讲。” “来日在战场上相见,我一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孙尚香撂下狠话。 就算再喜欢你,我们也已经成为敌人,对待敌人,我决不会留情…… 童霏笑而不语。 孙尚香咬唇盯着童霏,等着童霏的反应。 良久,童霏才问:“你特意淋着雨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孙尚香天真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她又蹂躏了一番自己的嘴唇,才慢慢问出口:“乔……倩姐姐,真的是投奔你来了么?” 童霏点头,孙尚香痛苦地叹一声:“她果然在你这里。” 孙尚香也曾安慰自己,也许二哥跟公瑾哥哥只是借着倩姐姐的离去,强加了这一个罪名给赵将军,也许事情根本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也许这两个人没有…… 孙尚香的眼圈有些湿润,无论自己怎么安慰自己,怎么欺骗自己,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她再逃避。 “我能见见她么?”孙尚香说。 童霏没回话,却是转头令人去请乔倩来。 “我想单独和她说几句。” 童霏点点头,悄声退出房间。 待到乔倩进来,孙尚香已经将悲伤的情绪全部都收了起来。她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在意。 乔倩一见到孙尚香,有些不好意思,从前一直瞒着孙尚香的事情,最终却是以这种方式传到孙尚香耳中,她莫名有些心虚,怕孙尚香的责怪。 她率先开口:“香儿,好久不见。” 孙尚香笑笑:“是啊,很久没见了。”其实不过才一个月而已,但也足够久了,久到孙尚香都对乔倩爽约的事情不再生气了。 乔倩小心翼翼,略感抱歉地说:“后来你可有去游湖?” “当然照去不误,我还叫上了嫂嫂和练师一起,惬意的很。”孙尚香倔强道。 这话,显得有些孩子气了。 乔倩从中听出一些责怪,但更多的却是掩饰。 孙尚香也意识到自己的不淡定,故作沉静地问乔倩:“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乔倩说:“有,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你不说又怎么会知道呢?” 乔倩无奈笑笑,拉着她坐下饮茶,问她:“建业的合欢花开了么?” 孙尚香想了想:“开了吧。”她这些日子心烦意乱,根本没有心情去注意,如今乔倩这么一问,她想也差不多到了花期,许是开了。 乔倩叹一声,“可惜我看不到了。” “这合欢花……有那么重要么?” “一切都因这花而起……” 听乔倩讲完从前的种种,孙尚香忽然如释重负。 现在再想想之前,貌似赵将军欺负自己的那一次,就是为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难道就是她偶然见赵将军摆弄的干花?那是乔倩送的? 这就怪不得了。 孙尚香不知道该对乔倩和童霏之间的一切发表什么看法,她不想祝福,也不想要理解,却也没办法去责怪。 她只说:“我以为我不用出嫁,从此以后还会多一个朋友陪我,却原来,我还是注定要孤身一人。” 原来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孙尚香最初不喜乔倩,不是因为觉得她不够温柔,也不是因为嫂嫂更在意她,原来是因为,她是童霏爱着的女人啊! 第195章 孙尚香见着周瑜时,有些吃惊,她没料到他伤得这样重。 “你跑到哪里去了,可知主公有多担心,”周瑜欲责备她,无奈一动气就扯着伤口,牵动全身的骨骼都作痛,说两句就觉气不够用。 孙尚香乖巧地没有反驳,低头承认错误,“我知道错了,公瑾哥哥……你的伤……” “只是运气不好。”周瑜说得云淡风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孙尚香问他。 周瑜阖上眼,理顺了呼吸,才慢慢道,“不需你操心,快回建业去吧,不要令主公和老夫人担忧。” 孙尚香不依,“你如今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离开呢?我要留在这里,即使我不能替你分忧解难,但至少应当不会增添你的困扰。或许不能替你指挥作战出谋划策,但我自幼习得的这一身武艺却不能浪费,我可以替你上阵杀敌。” “香儿……”周瑜打断她,“对方不是一般的敌人。” 孙尚香说:“我知道。我虽然喜欢那个人,但我也还分得清里外轻重。” 周瑜一时沉默不言。感怀于孙尚香的懂事,却也隐隐担心着。他从小看着孙尚香长大,了解孙尚香的性子,纵然任性,却也不至于胡闹。他不怕孙尚香对童霏手下留情,却怕童霏对孙尚香不留情面。 孙尚香见周瑜犹豫,又哀求着:“让我留下吧。” 周瑜苦笑着:“我会写信给主公通报你的平安,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先保证自身的安全才行,否则我现在就差人送你回去。” 孙尚香点头答应,“我一定要挽回这战局。” xxxx 诸葛亮在周瑜耳边说完那句话以后,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有些后悔。 他明知道那是周瑜的痛处,不能说,不能问,他却偏偏去戳。 他想,这下子,他和周瑜大概连原本的相互欣赏也都被那一句话泯灭了。周瑜此刻一定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吧。 他到底为了什么呢? 当然,他不想让周瑜死,他也一直在追问华佗先生,关于治疗周瑜的办法。私下里,他和月英聊起这事的时候,月英也是不住惋叹。 月英说:“周都督这病,想来是心有忧思,日日劳心,夜夜难眠。长年的军旅生涯,繁重的军政事务,都在无声地压榨他的精力,按照华佗先生的诊断,他能支撑到今日,已非常人所能及,何况他今次又受箭伤。我想……大概会加重他的病情吧。” “你也觉得他就要死了,是么?”诸葛亮的眼底隐隐有些悲伤,脑海中有些念头一闪而过,又累得他的眼角湿润起来。 月英沉默着,许久才问:“你想怎么做?” 诸葛亮摇一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世间安能得两全。 xxxx 雨一停,孙尚香便要出战。 营帐外有鸟语,却不闻花香,孙尚香和周瑜莫名间都有些怀念起江东。 输给过诸葛亮一次,周瑜更加小心,他虽然未亲自上阵,但排兵布阵又较之前更加严谨,他心知敌人撑不了多久,他越是心急越容易中诸葛亮的圈套。于是在孙尚香出发之前,又叫她过来仔细叮嘱一番。 孙尚香面色肃然,频频点头,宽慰道:“公瑾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再任性,一定全都听你的安排行事。” 周瑜放心地点点头,又嘱咐说:“万事小心。能不能挽回战局不是最重要,重要是你的安全。” “放心。我不光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我还要打赢这一战。”孙尚香信心十足地扬眉朝着他笑。 周瑜心感安慰,再不多言,目送孙尚香出帐。他从孙尚香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年少的孙策的影子。 与孙权不同,孙尚香更像孙策。尤其是方才眉眼间那略带得意的自信,像极了他记忆中的孙策。 他有太久没见他了,虽然常常会出现在梦里,但孙策的面容总是看不清。有时,他们在朦胧月光下相遇;有时,他们又在耀眼阳光下闲谈。孙策要么是远远看着他,要么就是背对着他,他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地看过孙策的脸。 直到方才,恍惚间又回到了过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有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发生着变化,唯有孙策,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不曾老去。 这样也好……周瑜忽然对自己命不久矣有些释然,在还年轻的时候就去见伯符,总好过变成一个枯瘦干瘪的老头子时去见要风光得多。而且他也不想让孙策多等,生前有好多话来不及说,有好多事来不及做,死后天大地大,还有什么能绑缚住他们? 周瑜想着,眼角滑下泪滴,沿着鬓发落到枕上,湿濡一片在耳际。 闭上眼,他忽又想起诸葛亮伏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心头火又起。刚刚的那一点释然,似乎又被心火烧得灰飞烟灭。 他想,他不能屈服于命运。 xxxx 孙尚香亲自去叫阵,直呼童霏的大名,叫童霏出来受死,虽然明知道自己打不过童霏。她猜想童霏大概不会理她,于是底气更足,将目中无人这一点表现得淋漓尽致。这叫输人不输阵。 孙尚香喊:“快叫赵云出来受降,本小姐若心情好,或许会网开一面饶他一命。躲躲闪闪像什么样子,原来也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鼠辈。” 城上士兵听她这样说,不仅没有发火还口,反倒是一阵哄笑。 孙尚香气得脸有些红,心道,这一定是敌人的阴谋,他们就是想要激怒她,她不能上当。 她清了清嗓子,又说:“赵云不敢出门应战,便是默认了无能,他所领的军队想来也是无能之军,要不了几天,必被我军攻下。” 她一说完,她身后的士兵们顿时群情激昂,附和着欢呼起来。 城上守军面色不改,依然哄笑着。 这时只见一俊朗的青年将领踏上城楼,低头看孙尚香一眼,笑道:“孙小姐身份尊贵,何苦来这里受罪,还是回去江东赏花扑蝶吧。” 他一说完,城上守兵更是哈哈大笑。 孙尚香大怒,定睛一看,来人竟然不是童霏,而是姿容俊朗的锦马超,但果然也是童霏军中的人,说话和童霏一个德行,总是要惹怒她。 她故作镇静地也大声笑起来,“堂堂一个大将军,连赏花扑蝶的女子都畏惧,才更让人发笑吧。” 马超闻言有些窝火,若不是上次伤了周瑜后,他们的军队也伤了元气,他此刻早出城迎击,何苦在这和孙尚香在言语上迂回。 孙尚香仍然在下面喋喋不休,她的部下也跟着附和起哄。 马超终于沉不住气,怒道:“我不想和你耍嘴皮子功夫,找个能打的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你眼前正有一个。”孙尚香抬头看他,眼神毫不畏惧,带着挑衅的神情。 “你?”马超嗤笑一声,孙尚香能战,他素有耳闻,也有幸见识过那么几次,但若他没记错的话,孙尚香擅使弓,偷袭还行,近战单打独斗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马超又说:“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欺负你一个女孩子,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话一说完,忽见孙尚香抬手挽弓,一支羽箭飞速袭向马超面门,马超急忙侧身,才勉强躲过。心中惊呼,好快的箭! 二人正僵持不下,忽然有士兵来报,说赵将军决定迎战。 孙尚香其实也是强压着火气,硬攻她占不到多少好处,只有诱敌出城,才有机会逐个击破。她向马超挑衅,发现马超中计,初时有些得意,但转念又觉不对,心说诸葛亮那样狡猾,都能令公瑾哥哥落入圈套,这时又怎么会把脾气这样暴躁的马超推到她面前? 正想着是不是这也敌人的阴谋,是不是应该要撤退的时候,城门却开了。 童霏领兵冲了出来,孙尚香见状急忙拔马回阵,两军交锋。 孙尚香一直在距离童霏不远不近的距离,童霏伤不到她,她想要偷袭童霏却轻而易举。 孙尚香挽弓,瞄准着童霏,童霏没有发现她这一举动,仍在与敌将周旋。孙尚香迟疑一瞬,心道这人难道对我半点防备都没有么? 这一迟疑,有敌兵趁势攻来,她只好将箭头转了方向。 再一次拉弓瞄准童霏的时候,童霏仍然没看见她,她也仍然有些迟疑。 她提醒自己,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既然覆水难收,那说过的话又怎可食言?她说过在战场上相遇,不会留情,那么现在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个人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比家族利益还要重要么? 她这样一犹豫,又松了劲。 这样反复了不知有多少次,她终于说服自己。在战场上,不应该存有一丝一毫的私人感情。 她再次挽弓,不期然和童霏的目光相遇,童霏看着她笑,像以往那般疏离的笑容。她从童霏眼中似乎看到嘲笑的意味,虽然她并没看清,但她觉得童霏在嘲笑她食言。 她终于松手,羽箭破空而出,童霏看着她,侧身一躲,羽箭却还是射中了手臂。 第196章 孙尚香原本可以射得更准。 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羽箭射中童霏的手臂时,她的心跳也跟着一滞。她还是不忍心伤童霏,可……两个人处在敌对的阵营,她也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 就这样收手么, 她想了想,不能就这样收手。她既然披上战甲,已经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 待到她再欲挽弓,童霏却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内。敌人正在撤退,她也不再贸然前进,也下令撤回营地。表面上双方仍然是不分胜负,但她伤了童霏,总算也扳回一成吧。 她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却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伤感。 她有些后悔,不知道是因为错过射杀童霏的最好机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童霏在被孙尚香射伤以后,即刻下令撤回城中。在这之前她看孙尚香那一眼,其实不过是为了能够及时躲避开孙尚香的冷箭,实在没有旁的意思。她也拿不准孙尚香到底会不会真的伤她,现在看来,孙尚香果然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她间接地,又对孙尚香多了这一分了解。 回城以后,她来不及治伤,又招来诸葛亮月英等谋士商议。原以为周瑜受伤,会安分几日,也好给童霏一些调兵遣将的时间,没想到孙尚香会出现,并且会留在周瑜军中助阵,更没想到的是,那二人配合如此默契,令童霏原本放松一些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仗还是不好打。 期间诸葛亮一直闷闷不乐。 他也一直认为能赢周瑜,是值得他开心的事情。可一想到周瑜就要死了,他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已经失去了最初想一较高下的意义。 童霏问诸葛亮有何高见,连着叫他两声,他才醒过神来。 “将军问的什么?”他恍惚道。 月英叹一声,提醒他:“将军问你有何对策。” 诸葛亮沉思了一瞬才说:“亮准备修书一封给周都督,届时他必然大举兴兵,城中守军与援军前后夹击,必胜。” 诸葛亮知道自己劝服不了周瑜归降,但他依然希望周瑜能够活得久一点。他想尽快结束这战争,对将军,对周瑜,都是上策。 童霏又看向月英,月英不清楚诸葛亮为何这样有自信,她也不知道自己到这时还应不应该继续支持他,上一次在乔倩的事情上,他们两个都没有处理好,这一次又是关乎周瑜,她要相信诸葛亮能够很好的处理么? “月英觉得,军师所言可以一试,但……”有些话,她还是觉得不好说出口,尤其是以她对诸葛亮的了解。她停顿了片刻,仍然难以开口。 贾诩将话头接过,他说:“但是听说那周公瑾旧患新伤齐发作,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其实也不必如此心急。只要援军一到,我们还可多支撑许多日子。” 这些话,像贾诩等人不明就里,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但若是月英提出,意思可以和周瑜耗时间,把周瑜靠死了,说不定不战自胜。这话她要一说,势必要令诸葛亮受伤害,月英难道不明白诸葛亮对周瑜的心意么?她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会觉得为难。好在贾诩聪明,替她说完。 两种办法都有道理,也都有一定风险。 若按诸葛亮所言,周瑜不中计怎么办?若按贾诩的意见,没把周瑜靠死,反倒耗损了自己怎么办? “就按照军师说的去办吧。”童霏仍然选择相信诸葛亮。 诸葛亮又道:“若亮此计不成,亦可继续延用贾先生的建议。”如果不能一举击破周瑜的主力部队,也只有耗下去了。 童霏其实心里也有些纠结。乔倩对周瑜虽未有情,但始终存着一份义气,周瑜若是死了,乔倩势必要难过好一阵子,尽管刀枪无眼,战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什么,但她也不希望周瑜死于这一战。 商量好了正事,月英看一眼童霏手臂上的伤,提醒她道:“正事说完了,将军也该治伤了吧。” 因为童霏伤得不重,所以方才她令华佗先去医治重伤的士兵,直到现在,残留的一截箭头,还在她手臂上深深嵌着,只用布条缠住暂时止血。 童霏偏头看一眼,这才想起来自己受了伤,“小伤而已,不急,不必麻烦华佗先生。” 童霏本打算回房自己把箭头取出,然后再让乔倩帮她包扎一下就好,士兵们的性命比她的伤要重要得多。 月英说:“之前将军受伤,月英跟在华佗先生身边帮忙照料,也学了一些东西,不如由月英替将军治伤?” 童霏点头应允。也是怕回去以后乔倩见了她受伤又要掉眼泪。 一时间议事厅里只剩月英和童霏,有士兵送了药箱过来,月英便着手为童霏取箭。 匕首在火中烧热,月英皱眉看向童霏,柔声道:“将军,你忍着点。” 童霏咬紧牙关,垂眸点一点头,将受伤的左臂示于月英面前,握紧了拳头。 月英见状,忽然抬手握了上去,安慰说:“将军不必如此紧张,月英虽然是初次替人治伤,也一定会小心仔细的。” 童霏笑着说:“我并非在意这个,只是有些担心你见不惯接下来的场面。” 月英摇一摇头,“总要见识的。” “动手吧。”童霏说。 月英下刀,轻缓地沿着箭头没入的两侧分别开了个小口,血没有流太多,就因着刀身的温度而暂时止住。皮肤被烧焦的味道传来,月英吸一口气,手有些不稳。抬眼见童霏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她咬一咬牙,将刀尖贴近箭头,深入进血肉里,稍稍用力,另一手握住露在外面的箭杆,飞速一拽,鲜血如预料中地汹涌而出。 饶是月英这般淡定的女子,也早被这场面惊得花容失色。她的脸煞白,却还是努力不经不慌地替童霏上药包扎起来。 一直到包扎结束,她还没有缓过来。 童霏也学她的样子安慰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说:“谢谢。” 月英才要说话,忽然听得身后乔倩的声音传来,她急忙退到童霏身边几步外的地方去整理治伤的残留物品。 “你受伤了?”乔倩一进门就急问道,并没看见童霏握月英的手。 童霏对乔倩笑笑,“没事,只是小伤,月英姑娘刚刚替我包扎好了。” 乔倩还是不放心,亲自过来查看,见月英倒是细致,绷带缠得紧实整齐。童霏这伤虽说是伤在手臂上,却也不能让人忽视,若是再偏几分,就是心脏了。 乔倩伸手轻抚童霏的伤处,忍不住问道:“其实你对香儿,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童霏直视着她,没有半点犹豫:“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受伤?” 童霏有些尴尬,视线扫过同样有此疑问的月英,低了低头说道:“因为我没躲过去。” 乔倩:“……” 月英:“……” 还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么? 就算童霏身手如何了得,也不代表孙尚香就是吃素的。 乔倩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童霏这话。可是童霏若是真的能躲过,也没理由不躲不是么? 童霏见她心绪不宁,只好握住她的手,紧紧握着,软语安慰她:“我心里有没有她,你还不清楚么?” 乔倩没回话,只是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落在童霏的手背上,童霏心疼到不行。 月英愣愣地注视着眼前一对璧人的浓情蜜意,半天才缓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她看见童霏和乔倩亲密恩爱,会忽然有些在意。从前这种事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也是她不可能会去好奇的事情。她一向活得淡然,对别人的私事从来不会好奇,也不会去探究,却是这一次,不是出于关心将军的事业,而是完全基于个人感情,对这二人的事情有些在意。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时,已经看了那二人许久,她这才悄悄退出门外去。 她想,或许是因为将军是女子,所以她才会有诸多好奇吧。 xxxx 曹操被封为魏王已久,但迟迟没有继续有什么大的动作。期间有不少文臣武将曾劝他废汉自立为帝,但他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没有这样做,反倒费心思在选王太子的事情上。诸子之中,谁能继承他一统天下的霸业呢? 他一生有过二十五个儿子,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长子曹昂在南征张绣时被射死,于是曹丕在兄弟中便成为长兄,又是正室所生,按道理来讲,身为嫡长子,曹丕是最有资格的一个。但曹丕也有许多令他不放心的地方,而且诸子之中才能卓绝者也不单单曹丕这一个,所以他还要慎重考虑。 这件事一天不定下来,所有人都不会安心,尤其是曹丕和曹植两人。 曹丕一方面在观察童霏与周瑜的战况,一方面积极巩固边防,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曹植则在平乱以后留在辽东,协助当地恢复农业和建设,治理得有条有理大获众臣赞赏。 自从与甄洛达成协议后,曹丕常常与甄洛私下里有信件往来,所以无论是许都或者曹植那里,一有任何动静,他总能很快得到消息。 这一日,他收到甄洛的信,信中说曹植快要回京了,他应该尽早解除当前的危机还朝。 曹丕认为,一直隔岸观火也终究不是个办法,思虑两日,心生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夫人:我们结婚吧。 萌主:结个屁婚,法律不允许 夫人:那你给我画一个结婚证吧 萌主:没工夫 夫人:画一个嘛~~~当作新年礼物 萌主:不画 夫人:那你攒钱再给我买辆车吧 萌主:……那我还是给你画结婚证吧= = 祝大家新年快乐~~~~~! 元旦不休息的人好可年,求安慰,求抚摸,求花花草草长评神马的~~~~~ 第197章 雨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许是夜里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许是天明时分突然而至。于是演变成如今,铺天盖地般,像是猛然从乌云密布的云层中被谁倾倒下来,那么大,那么疾,冲刷着世间的一切。转眼间,整个城中已经一片汪洋。 童霏即刻派人治理排水、援助百姓,一时间倒是忘却了,周瑜或许会趁着这个机会来攻城。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虽然出人意料,但如今童霏摒弃了那些毛躁的情绪,倒也处理得有条不紊。若今日周瑜来攻城,或许,这将成为最后一战。 慢慢地,雨势渐小,童霏便欲前往城楼处备战。临行前,她特意又去看了看乔倩。总觉得这一战,大概会拼个你死我活,带着那么点决绝的意味。 天色晦暗不明,偶尔雷声震耳,乔倩亦睡不安稳,早早起床盼雨停。结果没盼到雨停,倒是先把童霏盼了来。 她自被童霏接来同住,也只是单纯地住在同一个院落而已,并未同房。她也并不能时常见到童霏,她明白现在的形势,也格外理解童霏。她的出现本就显得尴尬,若是因为自己再令童霏在决策上有什么失误,她会更加愧疚。 若不是童霏受伤,她想她可能也会选择少见或者回避童霏。 童霏来的时候,乔倩有些讶异。 “怎么突然过来了?用过早饭没有?”乔倩见童霏身着戎装,走到自己近前时,都能感觉得到自她身上传来的雨水湿气,想来童霏已经在外奔波忙碌了有一阵了。 童霏摇一摇头,“不饿。”说完也只是温柔地看着乔倩,再不说一句话。 乔倩有些不安,这般柔情似水的注视,令得自己不敢直视,可又不得不与童霏对视着,期待着童霏能说些什么,好缓解她心中的不安。 童霏又靠近一些,低头看她,昏暗光线中,隐约看见乔倩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却又眼神有些担忧似地望向自己。为了确定乔倩是否真的脸红,童霏抬手轻触她的脸庞,冰冷的指尖瞬间被温暖了。 乔倩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摸羞得低下头去,还来不及再去想之前那些不安,已经被童霏轻轻拉入怀中。 童霏仍是温柔地抱住她,低头凑近她的颈项,闻着淡淡的少女清香,轻轻地细吻着。 乔倩心头慌乱,轻轻挣扎,又羞又恼地问道:“你伤成这样,还要轻薄人?” 童霏不为所动,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些,紧紧将乔倩圈在怀里。乔倩也不敢妄动,怕一用力挣扎,要触及她的伤口。 童霏的气息尽数落在耳际,乔倩觉得自己一定脸红得厉害。虽然从前也不是没有和童霏有过亲密的行为,但这却是第一次,这样心安理得,这样完全没有顾虑地敞开心怀的亲热。幸福不要来得那么快。她一想到这些,眼睛又有些湿润。 童霏却是在她耳边叹息一声。 “如果……不要怪我。”童霏抱着她的手臂有着轻微的颤抖。 乔倩久久不语,只紧紧回抱住童霏,双臂箍得紧紧地。 她知道那句“如果……”后面包含着的涵义。如果童霏出什么差池,两个人没办法再续前缘,乔倩又将孤身一人,不要怪童霏。如果周瑜出了什么事,乔倩难免伤心,却也不要怪童霏。 xxxx 雨过天晴之后,荷花发出浓浓的清香,蝉儿在柳树上不住地嘶鸣,放眼望去,尽是雨后的青翠欲滴。 天空美得一塌糊涂。却不知人世间的动荡。 周瑜的大军果然浩浩荡荡开来,不给童霏缓解的机会。兵士们还没能从防汛中抽出身,又即将迎来一场恶战。 诸葛亮算得不错,周瑜果然这一次不遗余力要分出胜负,再不是从前的策略。 两军对阵,敌人来势汹汹,童霏部队却也斗志昂扬。双方都抱着同一个信念,只要这一战胜了,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 童霏端坐在赤兔背上,单手握枪,此一战她不宜硬拼,马超紧紧护在她身前,恍惚间,耳边又响起马云騄的声音来。 还记得在一次征战中,马云騄问她:“我可以将背后交给你吗?” 眼前见着马超,她不免觉得窝心。马超纵然脾气暴躁,有时冲动沉不住气,但对她童霏可谓真正的义气。马云騄的死,皆是因着童霏造成,马超非但没有因此仇视自己,反倒较从前更加听命于自己,童霏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心胸与意志。 “孟起兄。”她唤马超。 马超回头,“何事?” “你可以放心地将背后交给我。”童霏说。 马超怔了一怔,随后点点头。 周瑜的伤势其实并未痊愈,孙尚香也劝他不要上阵,但他不听。诸葛亮接二连三激怒于他,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续躺在病榻上了。 那一日接到诸葛亮的书信,他气得从榻上坐起。他揣测诸葛亮的用心,忽然觉得,诸葛亮的计策,似乎便是想方设法激怒他,想要气死他,他一定不能让诸葛亮得逞。 求生的*愈加强烈,却忽略了诸葛亮真正的用心。 “公瑾哥哥。”孙尚香的一声轻唤,将他拉回现实。 他定一定神,抬眼看向孙尚香。 孙尚香又说:“你毋须担心,只需在此安心等候,这一次,我一定会赢。”孙尚香想,这一次我不会再射偏,与爱恨无关,在战场上,你只是我的敌人。 周瑜见她面色忽然变得沉重,只好嘱咐说:“万事小心。” 客观来说,这一战周瑜的胜算更大些,只不过……凡事都可能有个意外和出人意料。 就在双方将士浴血奋战之际,忽然见一人从童霏阵中冲出,此人着黑衣,骑黑马,像一道黑色闪电般直奔在后方的周瑜而去。 负责护卫周瑜的士兵见状齐挽弓对准那一人一骑,却被周瑜喝止。周瑜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放箭,众人却不能松懈,仍是瞄准着。 周瑜单凭那一个模糊的影子,便认出是诸葛亮来。他曾感念诸葛亮也是个人才,他们两个之间一直是亦敌亦友的关系,但上一次诸葛亮来探病,在他耳边说了那一句话以后,他知道他们再做不成朋友。 诸葛亮见周瑜果然没有下令伤他,面上不禁露出笑容。可当他策马来到周瑜身前,见着周瑜的面容,那笑容又瞬间随风散了。 周瑜看上去并不好。 “你……怎么样?”诸葛亮还是免不了要先关心他的身体。 周瑜冷哼一声,回道:“好得很,一日不败赵云,我便要多活一日。” 诸葛亮知他只是逞强,不禁叹气。 周瑜问:“诸葛先生前来,有何指教?难道是赵将军自知无力回天,派你来求和么?” “我来仍是要劝周都督放手投降。” “笑话!”周瑜大笑过后,又说:“你不怕我杀了你么?” 诸葛亮淡笑:“你不过是在逞强,今日一战胜负花落谁家还是未知,你如此急躁,对身体不好。我劝你还是考虑我说的话,现在放手,还来得及,至少,你可以接受华佗先生的治疗,活下去。”顿了一顿,他又说:“我不怕你杀我,因为你不会杀我。因为我说的都对。” “你……”周瑜被他噎到无话可说。 诸葛亮看着他,眼神满是忧伤,“就算让你赢了又怎么样呢?” 也改变不了将死的事实。 这些天来,诸葛亮一直在思索的,就是怎么让周瑜继续活下去。但看来周瑜并不领情,无论他怎样苦口婆心地劝,周瑜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他们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心平气和在一起谈笑了,连像这样的谈话,也显得有些奢侈。 “既然如此,我只有最后一句话了。”诸葛亮说。 周瑜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他很想杀诸葛亮,诸葛亮是赵云的头号谋士,杀掉诸葛亮,犹如断去赵云臂膀,诸葛亮实在是个关键人物。可是,他又有些想听诸葛亮这最后一句话,所以不动声色。 诸葛亮拔马又靠近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着。 周瑜瞪大了双眼,握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呆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诸葛亮得意地笑着拔马离去。待回过神来,再下令放箭,人已经跑出去太远,被前来接应的士兵护住。 他终究还是输给了诸葛亮。 思及至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眼前一黑跌下马去。周围乱成一团。 诸葛亮回头看周瑜,就见着这样一幕,心如刀绞,却只默默阖上眼,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这就是周瑜的回答,他早该猜到,早就不该抱有任何的希望。周瑜如此,实非他所愿,但为了求胜,有些东西,他也不得不割舍。 孙尚香原本寻到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避开马超的防护,一箭命中童霏。但是后方周瑜突然堕马,引起不小的骚乱,她一分心,原本极其有把握的一箭,却叫马超挡开。无奈只好撤退。 这一战,童霏险胜。 周瑜浑浑噩噩被送回营地,脑海里反复回放诸葛亮在自己耳边和信中所说的话。 第一次诸葛亮来探病,在他耳边说的是:已经不在的人,就应当放手了,何必执念呢? 他生气诸葛亮是如何发现他与孙策的隐晦感情,还大言不惭劝他放手,故而气血攻心,被气得吐血。 第二次诸葛亮写信,说的是:上一次提起的事,你当认真考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他气得从病榻坐起,不想令诸葛亮称心,执意要继续出兵,以为这不过就是诸葛亮为劝自己投降而不择手段。 第三次,也就是刚刚,他万万没有想到,诸葛亮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以致于令他呆住,错过了杀掉诸葛亮的最好时机。 诸葛亮说的是:我劝了你这么久,说了那么多,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么? 诸葛亮……他怎么敢这么说? 第198章 周瑜其实不是输给了诸葛亮,是输在对过去的执着。 晚风缓缓吹动,染血的战旗依然在营地高高竖起,月光静静流淌,沿路洒下光辉,尤显得这夜色安静宁和。 将士们在篝火旁围坐,面色肃穆。 远处的军帐中,门帘忽然被掀起,有人高呼一声,“大人醒了,”其余人闻声攸地起身,一齐直视着那里。 半晌,见甘宁将军从帐中走出,对众人吩咐道,“大人无碍,该休息的都去休息,该值夜的不要偷懒。” 人群这才散了。 甘宁转身,叹一口气,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孙尚香劝周瑜回江东治病,周瑜不听,坚持要继续下去,孙尚香只好给孙权写一封信命人快马送出。犹记得,那时大哥受伤时也是这样,只差一步就要成功的时候,却不得不停下脚步。是时运不济,还是如何? 为何屡次求而不得…… 就此撤退,恐怕又将会是公瑾哥哥的一桩遗憾,但若继续下去,折损了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却是全江东的遗憾。 孙尚香喂周瑜喝了点水,她原本想问诸葛亮到底说了什么,引得他吐血堕马,但又怕一问起,又令他气火攻心。她也不敢告诉他自己已经写信回江东,战争不会再继续了。 周瑜清醒了一阵后,才缓缓睁眼,见孙尚香正守在榻前,问她:“战事如何?” 孙尚香唇角扬起得意的笑容,扯了个谎,“自然是我军大胜,那赵云已经闭门不出了,公瑾哥哥可安心休养身体。” 周瑜却还不放心,又问她:“何时再攻城?” 孙尚香略一思索,答:“休整两日,养精蓄锐一举击破。” 周瑜摇了摇头。 “那么一日便好。”孙尚香以为周瑜是不认同两日这个时间,战争之道,讲究兵贵神速、一鼓作气。 周瑜仍是摇头。 孙尚香犯了难,良久才叹息一声:“你是不相信我?” 周瑜这才点头:“大势已去……”说罢,他痛苦地闭起双眼。 “既然公瑾哥哥也觉得……不若回江东吧。”孙尚香又劝。 周瑜说:“我有何颜面去见主公……” 不若战死。待到见到伯符时,好歹不至于颜面扫地。 “哥哥他不会怪你。”孙尚香说。 周瑜却愣了一阵,半天才反应过来,孙尚香说的哥哥,是孙权,不是孙策。 xxxx 就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曹丕秘密见了童霏,二人达成了一些约定,除了他二人,谁都不知。军中只道曹军又派使者来示好,却不知那是易装的曹丕。那两人谈话时,也没有别人在场,那晚的谈话内容,只藏进了他们二人的心里。 童霏仍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权当没有见过他。而曹丕也匆匆赶回许都去争夺他的魏王太子之位。 第二日,童霏没有出兵,虽然她现在完全可以趁虚而入,但终究是有所顾念,没有将周瑜逼到绝路。只要周瑜不再做糊涂事,她也不会主动再去挑起事端,至于这笔账,还待将来再慢慢清算,她也需要一些时间补充兵马。 又几日后,孙权派老家臣前来劝说周瑜,将周瑜接回江东,至此童霏和周瑜的对峙方才结束,吴军撤退,不战自败。 xxxx 这夜月色迷蒙,星辰寂寥。 童霏处理好战后的一切善后事宜,才有空来乔倩的房间。 她来时乔倩已经睡下,忽然听见声响,乔倩从睡梦中惊醒。 “我吵醒你了?”童霏问。 乔倩摇一摇头,“本就浅眠,就算你不来,夜里也常常会醒。” “他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乔倩坐起身,披了件外袍下地,黑暗中她看不清童霏的面容,不知道童霏说这话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只“嗯”一声来回答。 童霏也没有点灯,她也不知道乔倩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是走到桌前坐下,借着幽暗月光,为自己倒一杯茶。 “你怪我么?”童霏问。 虽说乔倩与自己之间的感情是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但中间隔着一个周瑜,是没办法让人忽视的存在。尽管本心如初,却也不能不在意旁的枝节。 乔倩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近,最后在童霏面前停下,注视了童霏片刻后,轻轻抱住童霏。童霏的头埋进她的小腹,说不出的苦涩。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已经足够表达乔倩的心意。 周瑜的执念已经无可挽回,乔倩感恩于他,能帮他做的也已经做到了,事情最后发展成这样子,也是人所无法预知的。除了一声轻叹,除了心中感念,乔倩也不知道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至于童霏,她当然更希望童霏平安无事。 两个人像这样抱了许久,乔倩小腿有些发麻,站立不稳,轻轻推了推童霏,童霏于是将她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乔倩有些脸红,这样迷离的夜色,这样让人迷失的情绪下,两人独处一室,难免会有些亲密的举动。她不期待,却也不会排斥。 可是童霏却只是安然在她身旁躺下,没有半点不规矩。她也只是靠在童霏怀中,慢慢闭起眼睛。 之前忙着打仗,两人也没有什么亲热的机会,如今战事停息,却又没有了那个心情。 难得的同塌而眠,却只是乔倩在童霏怀中安然入睡。 而童霏一直醒着。 她一直紧紧握着乔倩的手,半点睡意都没有。 离开周瑜的庇护,她要给乔倩一个怎样的未来? 要给昭姬、貂蝉一个怎样的未来? 甚至于……她曾经深深爱过的甄洛,又会有怎样的未来? 整个夜里,她都在思考这些,恍惚天明,她看见乔倩在她怀中醒来,心下一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落在乔倩的额头上。 xxxx 童霏准备回长安,南郡是个伤心地,无论是她还是乔倩,都不该在此久留。马超继续留在此处镇守,童霏临行前与他依依话别。从前是因着马云騄所以才将他二人联系到一起,如今马云騄不在,两个人的心里都有个位置是空落落的,这个共同点又将他们紧密地连结到一起。此地交给马超,童霏没有什么不放心,她也知道马超不愿回长安,是不想睹物思人。 她又何尝不思念马云騄呢。 夜里无人时,她也会对着马云騄的骨灰龛说话,有时是自言自语,有时又像是在跟谁对话。若是被旁人见了,定要吓坏,哪有活人跟死人说话的道理?可童霏知道,马云騄听得见。她一直将骨灰带在身边,现下也要带回长安去。 一路舟车劳顿,眼看快要到长安时,突然收到周瑜病逝的消息。乔倩听童霏说起,眼泪就开始止不住地流,她以为他回去好好医病,会多活几年,或许今后还有机会能见上一见,如今才不过短短一个月,却已经是天人永相隔了。 傍晚来到长安附近的小城镇,军队在野外扎营后,童霏刻意带着乔倩进城找客店投宿。一来带她散散心,缓解一下周瑜的死所带来的忧伤;二来也是军中的饭菜乔倩吃不惯,带她出来换换口味。 对于周瑜的死,她心中也觉得有些可惜,但她更担心的,却是诸葛亮。 就在她和乔倩在街边酒肆饮酒遣怀时,留在军中的诸葛亮和月英又吵了起来。 诸葛亮的帐中灯火通明,满地杯盏狼籍。 诸葛亮又将桌案上的书简尽数推到地上,才颓然地靠着桌脚坐下。月英就站在门口,静静看着这一切。 周瑜的死,所有人都料到了,她以为诸葛亮也一定早做好了准备,却不料到头来还是如此失态。 周瑜一早患有慢性疾病,之后在南郡与诸葛亮较量,大败一场,心急气躁,急于攻下南郡但又无计可施。满心的抱负无法实现,后又因诸葛亮的言辞所激,急火攻心,导致不治。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任谁都会联想到是诸葛亮将周瑜气死的。 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甚至还打算拍诸葛亮马屁,夸赞军师好计谋,之前大败周瑜,令其赔了夫人又折兵,后又三言两语将那周瑜气死,除去我军一心腹大患云云。 这样的话,诸葛亮听了非但不会高兴,反而更加抑郁。 月英看了一阵,弯腰拾起地上的书简,重新在桌案上摆好。 诸葛亮像是突然恢复了清明,开口道:“我要去江东。” “去为他吊唁?” “没错。” 月英叹一声:“你明知是计。” “那又如何?” “你不怕死么?” 诸葛亮沉吟一声:“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我。不是不怕,只是我想去见他最后一面。或许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并非真的因你而死。”月英见不得他如此颓废的样子,索性不看他,只将视线落在桌案上。 诸葛亮之前伏在案上写了些什么,她这时才注意去看,却原来是给周瑜的书信。看那墨迹,不是同一天而写,断断续续写了至少三五天,也不过寥寥几句。而这封信还未及寄出,那边噩耗却先至。 “这已经不重要了。”诸葛亮叹息,“我必须要去。” 月英也不再劝他,只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第199章 中秋刚过不久,小城的街道上也还延续着中秋的热闹景象,到了夜里,一盏盏灯亮起来,蜿蜒连成一串,照亮整个长街。 街上人不少,相较于正在复兴重建的南郡等城,这里在童霏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面带和乐笑容,倒更似人间天堂。 听着身旁经过的人闲聊,童霏和乔倩才知道,原来今夜有好几个大户人家一同办婚事,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搭了个棚子,向路人派发喜饼,以讨个吉利。一时人头攒动,聚集在前方不远处,都想去沾一沾喜气。未婚的男女,图个择成佳偶;已婚的夫妇,求个家庭和睦。 童霏建议道:“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乔倩略一颦眉,人多的地方她倒不是十分想去,但用酒解不了的忧愁,或许可以借着周围的气氛得到缓解吧,于是没有反对,轻轻点一点头。 周围人多,童霏怕不小心被人流冲散,于是自然而然地牵起了乔倩的手。乔倩有瞬间的愣神,再回过神来时,童霏已经拉着她走到了正在派喜饼的棚子里。 那派喜饼的婆子眼尖,见她二人十指紧扣,童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身旁乔倩却是含羞地低下头,于是说道:“二位想必是刚成婚没有多久吧,看这恩爱的模样,真是让人羡慕呢。” 乔倩一听,脸红了起来,抬眼看童霏,童霏也是有些羞涩地看着自己笑。 “是呢,我们才刚刚成亲。”童霏笑着说。 乔倩扯了扯童霏的手,意思是说我什么时候跟你成亲了?你这谎话说的,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结果童霏却突然放开她的手,双手去接那婆子递过来的喜饼,而后连连道谢。 当童霏拉着乔倩离开人群的时候,乔倩才把刚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倒真会骗人,我何时嫁你了?” 童霏不回话,将方才得到的喜饼掰开一个,递了一半到乔倩面前。 “做什么?”乔倩问。 童霏率先咬了一口,味道不错,“我尝过了,很好吃,你尝尝。” 乔倩将信将疑地轻咬了一小口,回道:“是还不错,但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童霏歪头想了一想,耍赖道:“方才或许还没有嫁,但吃过这个喜饼,便是应承了。” 乔倩听了忙把喜饼塞回她手中,“我现在又后悔了,这喜饼一点儿也不好吃。” 童霏沿着乔倩咬下的牙印,也咬了一口,笑道:“已经来不及了。” 童霏的这一举动,又令乔倩红了脸。 明亮灯火下,窈窕淑女在前,娇颜如花,任谁见了都免不了动容。童霏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时机,轻轻拥着乔倩,却是叹息一声说:“我没办法对你明媒正娶,让你受委屈了。” 乔倩倒并不真是觉得委屈,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样的话,眼泪又落了下来。许是最近发生令她悲伤的事情太多了,许是方才的酒劲这会儿才上头,眼泪便收不住了。 童霏心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滴,吻她挂着泪珠的睫毛,最后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是咸的。还有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苦。 乔倩从童霏口中尝到了自己眼泪的味道。 来来往往的人由此经过,为了不显得无礼,都有意无意地偷瞄她们两眼,心里不住感叹,年轻就是好!郎才女貌真是般配! 童霏的舌头闯进来时,乔倩反应了一瞬这是在街上,有心想推开童霏,但奈何自己心里更深的愿望却是不想推开。她犹豫了一瞬,还是羞怯地慢慢回应起来。 她们两个也终于有这样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可以受旁人的祝福与钦羡。 她睁眼偷看童霏,发现童霏闭着眼睛神情专注,于是她也乖乖闭起眼睛,思绪随着童霏的动作转动,在迷失在童霏的温柔中以前,她还残存的一丝理智对着或许正在别处享受同一片月光的周瑜说道:“公瑾,我寻到也得到了我的幸福,你也应该寻到他了吧?” xxxx 诸葛亮要去吊唁周瑜,童霏是坚决不同意。之前两军交战,诸葛亮单人匹马闯入周瑜阵地,所有人都有些后怕,若是那时诸葛亮算错一步,便可能横死沙场,如今战争虽然平息,但江东毕竟是孙权的地界,外头又盛传周瑜是被诸葛亮气死的,诸葛亮此去必定凶险。 身为人们眼中的罪魁祸首,诸葛亮若去吊唁,如何全身而退? 童霏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更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贾诩等人也劝,言军师万不可意气用事,周瑜是个人才,值得人敬重,却也不必军师亲自登门吊唁,为周瑜点一盏灯烧些元宝纸钱,有这心意便好。军师此去,正中敌人下怀,不可,不可。 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劝得口干舌燥,头顶冒火,诸葛亮依然态度决然。 苦劝无果,童霏无计可施,欲命人将诸葛亮拿下,看管起来,待周瑜故去的事情平息一阵再放他自由。 这时月英忙出来救场。诸葛亮虽然口才了得,又将战场上周瑜放他一马之事重提,以情义二字劝得众人心中有些动摇,但他不能将真相说出,始终让人难以百分百信服。 月英向众人道:“此行我亦会随行。” 众人闻听更是反对,他二人均是军中不可或缺的人物,无论哪一个都不能有半点差池,一个诸葛亮坚持要深入敌穴,已经令人头疼,若二人同去,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悔之晚矣。 月英又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有月英同行,众位应当放心才对。” 贾诩问:“若遇危险,恐怕何种良计都没有施展的余地。” 月英却只道:“月英明白众位在担忧什么,将军若不放心,可派人随行护卫,况且有月英在旁,于军师也有个照应。” 贾诩仍不赞同,转头去看童霏的眼色,童霏亦摇头。 月英又要求和童霏借一步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肯定要被童霏否定的时候,童霏却转了口风,应允了诸葛亮的请求,派了两队人护送,一队在明,一队在暗。 童霏对众人解释道:“周都督生前与军师乃至交好友,如今战事已平息,于情于理我们都没理由再去阻拦军师去吊唁友人。原本我也不同意,但方才经月英姑娘提醒,觉得月英姑娘说得不错,此行也许会有危险,但我们却不应怕危险而让军师落个遗憾。有月英姑娘陪伴军师,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说起遗憾,贾诩也不免叹气,将军这一番话说出来,如果他们再有反对,倒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于是在此处便兵分两路,童霏带大部队回长安,诸葛亮同月英则轻装疾行赶往江东。 当时月英私下里对童霏说的,其实正是那不能为外人所知的真相。 月英说:“若此时叫将军放弃乔夫人,将军可愿?他不过是去尽未及尽的心意,偿未及偿的心愿。即便将军此时不允,他也会想尽办法逃出去,不若允了他,将军再暗中派人保护,我亦有所打算,会尽力全身而退。” 童霏却没料到诸葛亮对周瑜,竟然早已用情至深。若然千方百计阻拦他前去,这事定会在他心里结成疙瘩,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也不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只能见一个终日浑浑噩噩忧愁不解的诸葛亮,遂答允。 xxxx 童霏回长安,昭姬和貂蝉自然欢欣不已。就连看着童霏拉着乔倩的手一同出现在她们面前,也没有丝毫别扭。 昭姬不消说,她性格一向如此。倒是貂蝉,不别扭倒有些不像她了。 而这一次,貂蝉却将童霏晾在一边,上前去拉起乔倩的手嘘寒问暖不说,还一劲儿地夸赞乔倩的容貌,令得乔倩有些受宠若惊。 乔倩道:“貂蝉姐姐过奖了,姐姐才当真好容貌,某些人也当真好福气。” 说罢笑着,和貂蝉一起看向童霏。 童霏还在惊讶貂蝉变得如此豁达,那边昭姬提醒她道:“夫君和倩儿妹妹一路长途跋涉,且先行歇息一阵,晚宴再叙不迟。” 貂蝉自告奋勇,满怀热情地主动带乔倩回房间休息,为乔倩准备的这一间房,房中所有事物均由她和昭姬亲自挑选,可谓用心又贴心的一间女子闺房,令得乔倩乍一进门便生出温馨的感觉来。 乔倩在路上还有些担心自己会和貂蝉相处不来,到这时和貂蝉一聊起来,话题却有些刹不住了。 两人说了一阵话,貂蝉才想起乔倩才到家,许是累了,略带歉意地说:“你看我光顾着拉着妹妹聊天,倒忘了是送妹妹回房来歇息的,那么我便不打扰了,妹妹好生歇息,今晚开饭的时间迟些,妹妹多睡些时辰也无妨。” 乔倩笑着送貂蝉出门,早前的担忧一扫而光。 未来的日子,她想,一定会比想象中更加幸福。 昭姬伺候童霏更衣洗漱,聊起貂蝉的变化。童霏说:“她对倩姐姐友善虽在我意料之中,但半点醋意也没有,倒是令我意外。是她变了,还是我没有魅力了?” 昭姬好笑地说:“夫君是想从我这里听到怎样的回答呢?说夫君魅力不减当年么?” “果然你也这么认为吧。”童霏坏笑着。 昭姬不理她,将她换下的衣裳收拢好,才忽然感慨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总要学会宽容。貂蝉姐姐时常后悔云騄在时没能与她多亲近,现下倩儿来了,正好能让她有些许弥补。” 童霏笑着点头,人生在世,不论何时,都理应做到宽容二字,这样的人生,才会充满阳光,才会称心如意。 第200章 点点露珠凝结在荷叶上,带着丝丝寒意,映照着波光水影。甄洛推开窗子,就能见到不远处池塘里的盛景,翠绿的荷叶与红艳的荷花交相错杂,随风乱舞。清凉的水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冷颤,秋日的清晨还是太凉了。 看那满池塘的荷花开得那样鲜艳,那样不服输,似乎想要开完整个秋季。 甄洛看得出神,像是在看花,又不是在看花,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却沾染了一手背的湿意。看着看着就落下泪来,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还想什么呢?还有什么好伤心呢? 和童霏的决裂,全是自己一手造成,还有什么好哭的? 从前不也巴望着两个人各有各的生活,各自去幸福么? 到头来,才发现那些不过是谎话? 事已至此……哭又有什么用呢? 甄洛自嘲地笑,一边笑着,一边抹去腮边的泪。眼前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着从前的情景。那年秋天白茫茫的芦花丛中、那年冬天纷纷扬扬的大雪、那山水诗意的空山新雨后…… 纵然人们常说往事不堪回首,人们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却又偏偏无法抹去。但甄洛从来不信这个,也不回避,更不想忘记。它痛就由它痛,那些是我的回忆,我为什么要忘记呢?她总是这样倔强。 泠雪在她身后站了许久,不忍上前打扰,又不敢贸然走动发出声音打断她。回想这些年,自家小姐所过的日子,真是少欢乐多忧愁。正应了那一句,如果得到还要失去,那么宁愿从没有得到过。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人有心为之。 阳光慢慢穿透云层照射下来,甄洛方觉得有些暖意,却也仅仅只是温暖了她单薄的身躯而已。 泠雪见她神情有些缓和,才大胆上前去禀报说:“小姐,四公子派人过来传话了。” 甄洛稍一愣神,思绪才从回忆里抽离,反应了一瞬才想起,曹植已经从辽东回来多日。她淡淡地回:“怎么?他又想见我?” 之前曹植在甄洛门前打了曹丕,被曹操下了禁令,再不得踏入甄洛庭院,他倒还听话,那之后真是半步都不靠近,也有一段时间对甄洛不闻不问,但没过多久还是受不住了,仍是偶尔写些诗词歌赋着人拿给甄洛看,直到去辽东平乱,他也一直没有放弃对甄洛的追求。 泠雪轻点头,道:“四公子派了个小厮来传话,说是邀小姐今夜一同去放河灯,要去回绝他么?” 甄洛摇一摇头,问泠雪:“二公子那边有消息了么?何时回来?” “今早收到消息,说是午间大约能到,方才看小姐一直想事情想得出神,才没有马上告诉小姐,况且奴婢觉得四公子这件事小姐应该要早下决定,于是拣了这件事先说。” 甄洛回头看一样泠雪,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愈发机灵了。”的确,她应当尽早回绝曹植,否则若曹植苦等一夜而她未赴约,曹植免不了又要闹出什么风波。以曹操对曹植的宠爱程度,说不准又会将禁令收回,到头来不仅难为了甄洛,连她和曹丕密谋的事情怕也要露出马脚。她应该要立刻拒绝,但这一回,她突然做出了反常的决定。 她说:“你去给他回个话,说我今晚一定准时到。” “小姐?”泠雪的音量不自觉拔高,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要再确认一遍。 “你没听错,我正是要去赴约。” “可……” 甄洛打断她:“二公子若是回府,你想办法通知他夜里随我去放河灯。” 泠雪这才明白甄洛在做什么打算,于是悄声退下。 xxxx 曹丕回城后,向曹操汇报战果。曹操道:“暂时先稳住赵云,的确是个好方法,此一次江东受如此大创,也了去我们一大心患,你做得很好。”实际他心里在想,没有司马懿在身边,曹丕不也一样能做好决策么,过去还是太依赖司马懿了。但他不知道的是,没有司马懿,还有甄洛,还有童霏。他也有疏漏的时候。 受到表扬,曹丕仍是谦虚道:“全凭父亲教导,儿子才有今日的决断能力,往后儿子愿意继续替父亲分忧。” 曹操笑着又夸奖了他几句,便放他回去休息。 而他也没能休息,因为泠雪说甄洛约他去放河灯。他自是立即梳洗打扮一番,努力伪装掉一身的疲惫,笑着去赴约。 因是甄洛主动约他,他才敢大方地赴约,这样在外人看来,非是他对美人有所企图,而是他不愿拂了美人的好意。 然而当他和甄洛在河边聊着正事,远远看见曹植的身影时,他的脸立时沉了下来。 “我道你怎么无端邀我来放河灯,原是与子建有约在先,你这不是害我么?”曹丕苦笑。 远处的曹植恰恰也走着走着停了脚步,犹豫了一阵,显然一开始是兴冲冲奔着美人而来,却在看到曹丕时愣住了,但他犹豫了一阵以后,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甄洛见次情景,忽然仰头朝着曹丕笑得娇媚,“你忘记上一次,他为什么打你?” 曹丕被这笑容惊得说不出话,只觉甄洛笑得这样好看,今后也应该多笑笑才对,同时也暗暗可惜,甄洛之所以对着他笑,不过是为了激怒曹植做戏而已。他配合她,也对着她笑,却是情真意切。 甄洛余光见曹植越走越近,笑对曹丕说:“方才我数到哪里了?” 曹丕会意,笑着回答:“数到一十七,我帮你一起数吧,一十八、一十九、二十……”他似模似样地伸出手指,数着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河灯。 甄洛嗔怪似地按下他的手,埋怨道:“你不要来捣乱,全都数乱了。” 当曹植走近他们跟前,便是见着这样一幕,甄洛握住曹丕的手,二人笑得那样畅快,那般亲密无间。 曹植假意没有看见,仍是热情向甄洛打着招呼:“让小姐久等了。”随后才看向曹丕,悻悻地说:“二哥怎么也这么有空?不是刚刚回城么?怎么不好好在房里歇着,反倒来观河灯了?” 曹丕正欲开口,却被甄洛抢先,甄洛说:“四公子的盛情,怎可甄洛一人独享呢,恰好二公子回城,想来你兄弟二人许久不见,也有许多话要说,甄洛便借此机会邀了二公子同往。” 曹植讪笑着:“还是小姐想得周到,我与二哥确实有些话要说。” “那么我便不打扰二位了,泠雪,我们去那里看看有什么热闹。”甄洛喊来泠雪,往河上游走去。 甄洛一走,曹植马上变了脸色,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曹丕不舍地目送甄洛身影远去,略显得意:“甄夫人邀我前来,盛情难却。” 曹植冷笑一声:“我不在的日子,你倒与她走得更近。”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谁更适合她。” 曹植心中生气,面上却不示弱,“适合她的,却不一定是最好的,她那样聪明,理当选择最好的那个。” 曹丕笑起来:“子建的意思是……” 曹植说:“二哥不要和我装糊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二哥明明再清楚不过。” 曹丕微微皱眉,讽刺道:“子建以为最好的那个是谁?难道是你么?” 曹植到底不如曹丕城府深,单凭这样一句话又叫他沉不住气了,他反唇相讥:“难道二哥以为父亲会选你做魏王太子么?” 曹丕大笑:“原来子建所认为的最好,是以这件事来做参照,倒让为兄受教了。” “二哥不要高兴得太早,成为继承人的那一个,才是能娶甄洛的那个人。” 曹丕静静看着他,微微一笑,不知是谁高兴得太早。 曹植与曹丕对视一阵,自觉无趣,转头去寻甄洛的身影,见甄洛正弯身放下一展河灯。 “许了什么愿?”曹植问甄洛。 甄洛满心欢喜地回身,见是曹植,又好似有些失望似地说:“没什么,不过祈个平安。” “你是故意叫二哥来气我吧?我真的比不上他么?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曹植忍不住吐露真心,这些日子见不到甄洛,实在是一种折磨,待到能见面了,又给他这么大一个挫折,他不明白甄洛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完全对自己没有想法,大可以像从前一样拒绝,何必再和二哥一同羞辱自己? 甄洛见他说得如此卑微,眼神似乎有些柔软,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她说:“等你当上魏王太子,我便嫁你。” 曹植顿时心花怒放,“好,我答应你。”他想,此刻二哥掌重兵权,或许甄洛对二哥示好也并非自愿,只要他当上魏太子,甄洛就是他的了。 甄洛微微垂头,心道在感情上曹植和曹丕比起来,果真是个傻子。 待曹植满意离去,曹丕才再次来到甄洛面前,好笑地问:“这一出戏,你可满意?” 甄洛看他一眼,“枉你还笑得出来,这一次,他必然对你动了杀心。” “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么?” 甄洛没答话,只说:“我还要再转转,你先回去吧。” “好,我留几个人保护你。” “我难道还能跑出这王城?” 曹丕笑着离开,还是安排了几个人暗地里保护着甄洛。从前甄洛是赵云的死穴,没想到如今又成为曹植的死穴,他觉得甄洛真是一块宝,是能助他成事的法宝神兵。 秋风从河面上吹过,银河星影布满天空,倒映在水面,倒被河灯比得失了光彩。 方才甄洛许了一个愿望,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两百章了~~!!自己先撒个花儿~! 周末辗转于两个城市之间,这章码好以后忘记放存稿箱,晚上九点才到家,所以更的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下一章会很甜,花花在哪里~~~~~0.0 第201章 秋日艳阳高照,长安城像往日一般热闹繁华。人们茶余饭后免不了要八卦,备受关注的话题,自然是将军府纳妾的消息。 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因而令人忽略了乔倩曾嫁给过周瑜这一事实。人道江东双花之一的乔倩,与他们的大将军之间那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如何催人泪下,如何感人至深,这二人若是没有在一起,简直是老天不开眼。幸好老天最终不负人所望,大将军亦不负人所望,寻回美人,白首成约。 于是童霏办喜宴那一天,城里也跟着热闹了一回。酒楼里因着大将军的喜事,酒水买二赠一;饭馆里因着大将军的喜事,桌桌赠送免费甜汤;就连脂粉店里、玉器行、金店等等也都有各式各样的优惠项目。 夜里将军府上更是热闹,丝毫不逊色童霏当初娶昭姬和马云騄时的盛况。但尽管如此,童霏仍觉得对乔倩有所亏欠。 她设宴招待文臣武将,喝到微醺便离席。因着昭姬和貂蝉一早叮嘱过她,切莫贪杯,冷落了新人。在去新房以前,她先去了昭姬的房间,昭姬和貂蝉正以她们的方式为童霏庆祝着。 刚踏入庭院,已闻琴声悦耳兼之歌声婉转。 童霏径直推门而入,屋里的两人便一齐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貂蝉率先发问,手里还端着一杯酒,将饮未饮。 “我是被你们的琴声歌声吸引来的呀。”童霏笑着回答,走上前去拿走貂蝉手里的酒杯,仰头饮尽。 昭姬见状,又劝她:“快些回去吧,别令倩儿等急了,她已经等了你许多年。” 貂蝉也连连称是,“夫君就不要打扰我和昭姬妹妹谈心了,快走快走。” “好好好。”童霏无奈,只得可怜兮兮地请求道:“再听一支歌就走。” “好吧,就当作我们两个送给你的新婚礼物。”貂蝉无奈向昭姬示意,昭姬意会地点了点头。 琴音响起,是一首喜气洋洋,让人心生愉悦的曲子,貂蝉的声音一加入进去,使得曲中的故事变得更加甜蜜起来,让人听了心也跟着融化,溺死在这样的浓情蜜意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xxxx 离开昭姬那里以后,童霏又去马云騄的房间坐了一会儿,才回到新房。 新房里摆设得齐齐整整,翡翠衾温,芙蓉帐暖。满室香气氤氲,灯光璀璨。 在香气与灯光的笼罩下,乔倩安坐在榻上,含羞垂首。 童霏想象过无数次乔倩穿着嫁衣的样子,却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她站在地中央,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破坏此时的美好。 乔倩终于等到童霏来,等了许久,等了许多个白天和黑夜,终于等到自己为童霏穿着大红嫁衣的这一夜。她心中满是期待,从童霏一进门,她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童霏身上。她害羞不敢抬头去看童霏此时的表情,却又忍不住猜想童霏此时的表情。她猜,她们两个应当是一样的激动吧。 童霏许久不动,乔倩有些紧张,乔倩抬眼去偷瞄童霏,就见珠帘头饰那头的俊朗青年,穿着大红喜袍,火光之下,唇角上扬,清澈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芒。她拨开珠帘,想要看得更清楚些。没错,是童霏,她的童霏。 忽然间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童霏犹豫着想要上前,今夜的景象美得太不真实,她需要一些时间来说服自己,所以才在地中央止步不前,忽然见乔倩眼中泛起泪光,令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乔倩对她招一招手,她才如梦初醒般,快走几步上前,轻轻拨开乔倩面前的珠帘,低头吻了下去。 她们两个之前有许多次亲吻,轻柔的、霸道的、缠绵的、伤心的……却没有哪一次能比此时的情绪更复杂。 失而复得的心情,比想象中更令人喜悦,但又有着说不清的酸涩。 童霏坐到乔倩身旁,抬手为她摘去头顶的珠帘发饰,又轻轻抽走绾发的金钗,看着她的青丝如瀑而下,才满意地笑起来。不加任何修饰的,才是真正的乔倩,童霏的乔倩。 乔倩理应是童霏的第一个妻子,然而命途辗转,她二人在多年以后的今日才终成正果,童霏自责开口:“我对不住你,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令你委屈这么多年。我会用余下的时光用心弥补。” 乔倩抬手抚上童霏的脸颊,摇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能嫁给你,已是今生的奢求,如今还求什么呢?未来的日子,我也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而是我们两个一起努力留下更多更美好的回忆,那么之前那些年的等待,就全都是值得的,也是我们回忆的一部分,正因为有过那些日子的等待,才更显得现在和将来的珍贵,不是么?” 童霏感动地点点头,一把将她紧紧搂住,柔软红润的嘴唇就向着她的脸庞轻轻吻下,在那光滑细致的脸颊上落下轻柔的亲吻。温柔细密如三月春风,又似六月细雨,如风化雨般地轻轻吻了几下,然后才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谢谢。” “谢什么?”乔倩被童霏的气息弄的耳根发痒,向外移了移身子,错开童霏的呼吸。 童霏又靠过去,仍是使坏地在她耳边轻轻吐气,“谢谢你让我爱你,更谢谢你还爱我。” 乔倩被童霏这番表白闹得脸红,轻轻挣了挣,想挣脱童霏的怀抱来喘口气,可是童霏在耳边的软语呢喃,又让人无法轻易摆脱。想继续听下去,感受下去,却又从耳际一直痒到心里那般难耐。 童霏抬眼看她面色绯红,如娇艳欲滴的海棠,又如红艳似火的合欢,光洁的额头微微有薄汗渗出,晶莹剔透。半开半阖的眼眸染上烛光暧昧的颜色,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翩然若蝶。童霏已然隐隐有些动情,心念一动,今夜是她们的新婚夜,这里是她们的新房,还有什么好顾忌?索性随着心念,放任自己去做想做的事。 童霏伸出舌尖轻轻扫过她的眼睫,看她的睫毛颤得更厉害,身子也不由自主跟着轻颤起来。童霏满意地一笑,又贴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不想继续下去,随时可以喊停。” 乔倩的身子又抖了抖,心里一阵阵发慌,童霏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她还在发呆的时候,童霏灼热的嘴唇已经落在她的红唇之上,她想开口说话,左闪右躲,明知故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童霏却不回答她,只是循着她躲闪的轨迹,丝毫不费力气地又准确地寻到她的唇瓣,深深吻下去。乔倩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身不由己地偎在童霏怀里,舌头随着童霏的翩翩起舞,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要说的话,忘记了要睁眼偷看童霏的表情,只感受得到唇齿间相依偎的甜蜜感觉,并且放任自己沉迷下去。 许久之后,童霏才放开仍自娇喘着的乔倩,笑说:“不管我想做什么,只要你不喜欢,随时都可以喊停,我一定不会勉强。” 乔倩的目光轻飘飘落在童霏身上,带羞含娇,若接若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只好别过脸去不看童霏。 童霏忙扳过她的脸面对着自己,歉意道:“我说错话了,就算你喊停,我也不会真的停,我会换成另外一种你喜欢的方式继续下去。” “胡说什么……”乔倩嗔道,一瞬间脸红更胜过身上那大红的嫁衣。 童霏仍是坏笑:“是不是胡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尾音湮灭在又一个温柔缠绵的热吻中。 童霏竭尽所能地温柔,舌尖慢慢扫过她的牙齿,轻轻地抚摸着,由浅及深,然后才继续用舌尖卷起她的舌,轻缓地搅动。 童霏睁着眼看乔倩的反应,从乔倩的表情来判断她是否喜欢,不过,像这样温柔的亲吻,有谁能不喜欢呢,童霏显然是担心得有些多余了。认定了这一点后,她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继续投入到这一吻中。 童霏的手慢慢放开乔倩的身体,转而摸上她的衣襟,边吻着,边小心地去解开她的衣裳,她一惊,有些退却,但又在这样温柔的亲吻中软化下来。童霏得逞,手伸进她松散的衣襟,慢慢攀上她的胸房。 乔倩又是一惊,却没有喊停,也没有挣扎,任由童霏的手在她胸前放肆。 童霏用力吮吸她那小巧的红唇,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也不肯放开,一手揉捏她的胸,一手揽在她腰际,稍稍用力,使得她更贴近自己。 童霏不肯放松,也不说一个字,只用手上和唇上的动作,来告诉对方,她的贪婪,和她的野心。 作者有话要说:萌主从外地归来,夫人来接站。 萌主想一会儿到了车上,一定要直接拉她过来亲亲。 结果——上车以后夫人丢过来一杯柚子茶。 你们想啊,零下三十度的夜晚,有什么能比一杯热乎乎的柚子茶更让人爱不释手? 喝完茶,萌主想,一会儿回到家以后,一定要把她按在墙上亲亲。 结果——一进门夫人又丢过来一盒蛋挞和老北京鸡肉卷。 你们想啊,饥寒交迫的夜里,有什么能比好吃的更让人奋不顾身? 吃饱喝足,萌主总算记起来有什么事忘记做了。 夫人: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除了吃你还记得什么? 萌主:qaq不要这样嘛,来~亲亲~~ 夫人:滚! 大家想快一点看到下一章么??那还等什么,快挥动你们的双手,留下带感情的留言~~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 第202章 像是一颗孕育了多年的果实,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刻,在此之前它所经受过的一切风雨,都不过为了这一刻的完美绽放。它将穷其一生的心血,只为了这一刻能够跃下枝头,去看看更广袤的天地,完成它此生所背负的使命。 童霏觉得她现在对乔倩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品尝她们之间的爱情果实。在经历过那么多个日夜的相思、那一声声叹息与无奈之后,她们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此刻,之于她们两个一生,都将是极重要并且有着特殊意义的时刻。 又像是一个人执着于一个梦想,终于到了圆梦的一天,在此之前他所经受过的一切打击,都不过是为了这一天的骄傲满足。他吞下那么多的委屈,只为了这一天能够展示给所有人看,原来他的一切努力,都是有意义的,他最终还是实现了一直所追求的美丽愿望。 乔倩觉得她看着童霏的眼神,应当正是传达着这样一种情绪,强烈的满足感,带着那么一点儿小小的骄傲。在流过无数次眼泪,回忆过无数次从前的记忆以后,她们终于可以真正在一起。这一天,之于她或者之于童霏,也将成为未来能够让人分外怀恋的日子。 童霏认真地脱去乔倩的衣裳,动作不疾不徐,一件一件,小心且仔细地脱去,堆叠在她们身侧。 当最后一件障碍卸除,乔倩忽然抬手抵在她胸前,几乎是下意识地,羞涩道:“灯还亮着。” 童霏愣了一愣,眼神中有异样的光芒,火光之下未着一物的乔倩,眼里透着欲拒还迎的羞怯,着实让人把持不住。她握住抵在胸前的纤纤玉手,摇头道:“让它亮着,我喜欢看你,我想要清楚地看到你,清楚地记住你的每一个表情。” 淡淡的粉色,从乔倩的面颊,一直蔓延至胸前,童霏不由看得呆住。 乔倩又说了什么,她有些恍惚,没有听进去,愣愣地又问了一遍:“嗯?你刚刚说什么?” 乔倩又羞又恼地推她,却没有推动,“你这样……我会害羞!” “啊?”童霏忍住笑意,深情款款注视着乔倩,“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 暗夜里,乔倩脸红更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床榻里侧蜷缩,双手从童霏掌中抽离,转而护在胸前,屈膝侧坐着。她明明有更好的遮掩方法,她其实可以用那绣着交颈鸳鸯的大红喜被来遮挡,只是情急下,她忘了。 童霏也向里侧挪了挪,跪坐在她面前,笑问:“做什么躲那么远?” 乔倩长睫翕动,对上童霏灼热的视线,缓缓说:“几年不见,在你身上居然会起了那么巨大的变化,我初时知悉,已然震惊不已。在我印象中的童霏,和现在的童霏相比,有时候我会以为不是同一个人。但除了那些外在的,还有经过时间磨砺的你的性格,你还是我的那个童霏。只是……”她话音一转,空出一只手抚上童霏的脸,幽怨道:“我认识你时,你的脸皮可没有现在这样厚。” 童霏听了不禁笑出声来,握着她的手轻轻亲吻,接着调笑道:“这样就算脸皮厚了?” “那你……还想要怎样……” 童霏没回答,取而代之的,是拨开乔倩挡在胸前的手臂,然后在乔倩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俯身一个吻落在她胸前的顶点。 乔倩身形一颤,这举动太过突然,感觉又不同于接吻,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本能地发出一声惊呼,向后仰了仰头。 “想要这样……”童霏说,又继续靠近将那粉红色的一点含进口中,含含糊糊地说:“还有这样……” 乔倩已经说不出话来,这种感觉十分陌生,她从前没有体会过,也分不清这样的感觉她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身体自然做出反应,如窗外柳枝被风拂动,微微颤抖着。 这样的解释太过直白,这样的刺激也太过直接,童霏怕乔倩会承受不了,影响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于是只轻轻舔了一舔便放过她。童霏觉得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好。因为是历尽千辛万苦才修成正果的两个人,所以这一场情事,她们都在心底有着不同的期待。反正夜还长,反正还有耐心,童霏不急,慢慢来也不要紧。 待到童霏的唇一离开,乔倩才松一口气,方才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总算恢复一些影像,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完全将身体袒露在空气中,毫无保留地让童霏看了去。 “你……”乔倩羞道:“果真厚脸皮!” 她脸上的热度,好似一直没有下去过,如今经过方才那一下,连身子也跟着热了起来,索性也不去遮掩,反正都已经叫童霏看过,干脆叫童霏看个够,那样就不会有像方才那样的突然袭击了吧,也好给她一些反应的时间,再有那样一次,她想她一定会忍不住发出令自己更加害羞的声音来。 童霏笑着,一张俊脸越靠越近,几乎快要贴着她的脸时才停下,四目相对,离得那样近,她们鼻翼的气息彼此缠绕,难分难解。童霏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脑海中还在回味方才将乔倩胸前那颗粉红樱桃含在口中的情形,那种美妙滋味,她其实还没有尝够,奈何怕唐突佳人,只得暂时忍一忍。但实际上她已经唐突了佳人,只不过佳人也乐于被她唐突,才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犹记得当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乔倩胸前时,那粉嫩的樱桃沾了她的津液,尤显得鲜嫩可口,她不禁都有些佩服起自己来,是要有多好的定力,才能忍着不再去采摘。她猛地一把扯过乔倩的纤腰,主动欺上那欲语还休的檀口。 不是预料中的,极尽温柔的亲吻。乔倩有些意外。 这个吻中,有着不容置疑的迫切,有些不淡定。但乔倩并不讨厌。她的身子还是颤得厉害。 似是感到了她的轻颤,童霏才有些醒过神来,又重新怜惜地吻上她的芳唇,渐渐放慢基调,淡淡地吮吸唇齿间的甜美甘醇。 熟悉的温柔令乔倩感到心安,渐渐迷失,却又在迷失前一瞬反应过来,她已经将自己完完全全展现在童霏面前,哪怕自己其实已经害羞到不行,却还愿意和童霏继续做令她更加害羞的事情,可是童霏呢?童霏身上还穿戴整齐,裹得严严实实。这太不公平了。 乔倩就用着这最后一分清明,又一次挣开童霏的怀抱。 “这不公平!”乔倩说。 童霏微怔。 乔倩又说:“虽然已经领教了你的厚脸皮,但是……你已经都把我看光了,你自己呢?你打算一直穿在身上么?还是你打算让我动手帮你?” “这门功夫你学得倒快。”童霏笑她。 乔倩原本只是说说,也不会真的像童霏一样厚脸皮去脱人家衣服,但叫童霏这样一说,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不服气,于是气呼呼地扑上去拉扯童霏的衣裳,将害羞全都抛去脑后,“那还不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的缘故?” 童霏在原处不动,就等着她扑过来,直将她又抱个满怀。 “放开我。”乔倩挣扎。 童霏继续调笑她:“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什么?” “迫不及待……要脱我的衣服……” 乔倩放弃了挣扎:“那还不是……因为你……我……” 余下的话又在童霏温柔的亲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童霏边吻着,边动手脱掉自己身上的衣物,较之方才脱乔倩衣裳时,明显快了许多。转眼赤.裸相对。 再一次紧紧将乔倩拥在怀里,却是一手拦住她的腰身,慢慢倒向锦榻。 温柔缠绵的亲吻,转而变成痛快而放肆的亲吻。童霏知道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自己的套路,于是更加大胆起来。她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童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与她的紧紧相连。让自己灼热的体温,和胸口那剧烈的心跳,都透过皮肉传递给她知晓。让她知道,现在在她身上的这个人,这个抱紧她亲吻着的人,这个人的心跳,这个人的一腔热血,全都是为她。 乔倩感受到童霏的热情,也回以同样的热情全力配合。尽管她的所谓配合也不过是任童霏为所欲为。 她将全部身心都交与童霏,只希望童霏能够爱怜。 童霏轻轻爱抚着她娇嫩的身躯,细腻的触感叫人不忍离手。手掌由上至下,又由下至上,来来回回在她身体上摩挲,所到之处,亦是一片滚烫,不知道到底是谁温暖了谁。终于,童霏的手来到觊觎已久的地方,手掌慢慢收拢,将她的小巧胸房握住。即使不必看,也可以想像得到手中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圆润饱满的小小山丘,此刻,定然如春日里初开的桃花般,静静绽放着。 在童霏的手心。 童霏仍然睁着双眼,却不是不够投入,手掌依然在继续探索她的身体,嘴唇依然在她唇上继续停留,眼中看的,心里想的,也俱都是她。于是更想要仔细观察她每一刻的表情变化,她喜欢自己怎么触碰,或者怎么样的触碰能够令她有更强烈的反应,童霏都想要知道。 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一场情.事,做到极致。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一见日更啊~~!!也只有在写第八个字母的时候才可能出现~快表扬我表扬我~~~~( # ▽ # ) 想看后面吗?想要萌主继续日更吗? 还有还有,萌主一定要抱怨一下下qaq 夫人要萌主给她唱《哥哥去哪儿》这首歌里的女声部分。小伙伴们可以搜索来感受一下qaq 第203章 一轮冰洁的圆月,把夜雾穿透,洒下皎洁的月光,在万里夜空缓缓行走。月影下的世界,安静恬淡,美轮美奂。 雕花的窗格迎向皎洁的月光,将一室春.色都挡在了身后,免得沾染月色的霜华。 屋外是清凉的秋夜,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乔倩曾听说男女之间第一次行夫妻之事时,会有些痛,但此刻她与童霏在一起,却全然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她觉得女子之间的情.事,应该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此刻她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安。童霏的亲吻那样温柔,童霏的抚触那样轻缓,她只觉得享受,怎么会痛呢? 两个人肌肤相贴,乔倩被这温暖和温存包围得有些发昏,再次回神时,却见童霏正睁大漆黑的双眸一动不动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童霏的声音低低地喷洒在耳际,撩得乔倩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我……”怎么好把方才心中所想的事情直白地说出来呢?童霏一定要笑话她吧,乔倩想了想,改口道:“我什么也没想。” “真的?” “嗯。真的。” 童霏犹豫了一下,又问:“你怕么?” 乔倩茫然摇一摇头,童霏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真的?” 乔倩用力点头:“因为是你。” 童霏神情一滞,随后嘴角邪邪上扬,双眸沉静,边注视着乔倩,边低下头去贴近,乔倩忙又闭起了眼睛。乔倩闭上眼以前,发现刚才她忘记扯过来遮掩自己的锦被,不知何时搭在了童霏肩上。被子笼下来,是否意味着,要有更令人害羞的事情发生了呢。 童霏在她唇上厮磨低话,手掌在她身上来回抚触,每一处都要百般流连,每一处都要反复徘徊,似乎怎么都不够。 童霏的吻又沿着她的唇角一路向下,细嗅着她颈间幽淡如兰的香气,轻吻过她散落在肩头的一缕碎发,感受着她肌肤的白皙细腻…… 当童霏的吻落到她胸前时,看着那如花般娇嫩的胸房,忍不住贴近,再一次含在口中细细吮吸。乔倩的身子抖得厉害,压抑的喘息中,一丝愉悦攀上脑际。 不同于方才那一次突然袭击,这一次是更加细致更撩拨人的挑逗,尤其童霏是一边亲吻着这里令她分神,一边又把手贴上她的大腿内测游走。 她有些受不住地喘息,伸手想拦住童霏在她□作乱的手,一握上童霏的手臂时,竟然使不出一丝力气。 她摸到了童霏手臂上的箭伤,无意识地用手摩挲那一处,心里一阵阵发疼,倒是忽略了这种摩挲,其实和童霏加诸到她身上的抚摸,效果是一样的。 童霏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乔倩大概也已经适应了这种亲密才对,那么接下来,就应当要继续更亲密的举动了。 她的吻落在乔倩□时,还不忘心细地把锦被遮在乔倩胸前,怕她上身暴露在空气当中会着凉,但是却令她将□完全暴露在自己眼前。 被子里的世界很安静,只听见童霏沉重的呼吸声,和她们两人愈来愈重的心跳声。烛火经由掀起的被角钻进来,虽然并不十分清晰,但若隐若现才最令人着迷。童霏忍不住沉醉。 当感觉到有一样柔软的事物,覆上自己最柔软的部位时,乔倩忍不住呻.吟出声。睁开眼只看见粉红色的帐顶,轻薄透明的粉红色纱幔禁闭,围绕在四周,油然而生的春意,直荡人心魄。 “童霏……” 乔倩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个女子也可以亲密至此。这种感觉,实在是一种让人羞于启齿的愉悦感。她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模糊地呼唤童霏的名字,来表达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这是童霏乐于听到的,她喜欢这样,于是更加不遗余力地极尽挑逗。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经历了一个盛夏,艳阳当空,即便一动不动,也发出一身汗来,又像是置身于一团烈火当中,被火焰包围着,动也不能动,烧得慌。 好热…… 她掀了被子,总算感到一丝清凉,却不曾想过,这无疑是大大方便了童霏。 前戏足够温柔,也足够令乔倩沉迷,童霏这才继续更深入的探索。 当童霏的手指进入乔倩的身体时,乔倩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从容。并非不痛,只是那疼痛却很微妙。 为了缓解她的疼痛,童霏又在她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 童霏问她:“疼么?” 乔倩轻轻点一点头,又摇了摇头。 童霏停下动作,汗湿的额头抵在她胸前,“很疼吧?” 乔倩的手攀上童霏的肩头,牢牢抱住,“有一点儿……但是没关系……” “我会轻轻的……” “嗯……” 她初经人事,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让她恐惧而迷醉。 童霏不敢太用力,清浅地试探,又轻柔地抽出。 床侧的灯不知是何时灭的,只余下厅中仍自火苗扑簌的龙凤喜烛,照得帷幔上的人影若隐若现。 年轻女子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她们的长发纠缠着,汗水亦或泪水沾湿了枕席,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喘息声与呻.吟声交错,在暗夜里奏鸣。 那是世间最动人心魄的乐音。 乔倩想要回忆一些美好甜蜜的画面,来分散此刻的注意力和疼痛,方忆起初见时的青涩时光,童霏一个略深的进入,将她拉回到现实中来;又恍惚看到重逢时好气又好笑地与童霏别扭斗气,童霏的一个浅浅抽离,又令她回到这一场情.事当中来。像是不让她不专心一样,那些回忆零零碎碎,都抵不过此时此刻最直接的感受。 她们两个那样亲密无间,紧紧地连接在一起,童霏的手指还在她身体进出,每一次深入,每一次抽离,都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感受,有点儿疼,却又让她觉得分外甜蜜。 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大抵是她一生的夙愿,如今得偿所愿,她还有什么不知足?那点儿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微微弓起身子,使得身体的那一部分和童霏的更加紧密相接。 童霏问:“还疼么?” 她摇一摇头,疼痛和愉悦纷至沓来,说不上是痛感多一些,还是快感更多一些。 童霏爱怜她是初次,没有过度索取。在一切结束以后,仍是温柔地把她抱在怀里,轻抚她的脊背,不住安抚。 乔倩抹了抹眼角的泪,窝在童霏的臂弯里,一句话都不说。童霏以为她疼得厉害,心里更加心疼,焦急地问:“还在疼么?我帮你揉揉?”说着手又覆上那片柔软。 乔倩忙按下童霏的手,她的身体那样敏感,又才刚经历过一场激情,轻易就能被童霏撩起火来。 “已经弄疼我了,现在才想起来安慰我么?”乔倩嗔怪似的说,脸上带着激情未褪的绯色。 童霏深情注视,想了想说:“不然……你也让我疼上一疼……” 乔倩的脸更红,身子在童霏怀里挣了挣,“厚脸皮……” 童霏笑着,再次抱紧她。能够失而复得,真的是太幸运了。 身体上的微妙疼痛,慢慢被睡意驱散,乔倩累极,枕着童霏的手臂入眠。童霏侧头看着她,偶尔抬手轻抚她的发丝。 她习惯浅眠,唯有这一次,在童霏怀中,入睡极快,睡得又沉又安心,以致于童霏几次忍不住手指轻轻抚上她卷翘的长睫时,她都没有被吵醒。 童霏的胳膊被她压得发麻,正是受伤的那一只,如今伤口早已愈合,当时的疼痛也早已经忘记,但还是留下了疤痕,每次见着,都会让童霏想起,这伤疤是孙尚香留给自己的。与周瑜最后一战之后,童霏再没见过孙尚香,不知道孙尚香回去以后怎么样了,周瑜的死对孙尚香的打击应当也不小吧。想到周瑜,又想起月英和诸葛亮去了江东,消息还在路上,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得如何。 正胡思乱想着,乔倩翻了个身,童霏也调整了一下姿势,从背后抱了过去。 后来童霏也昏昏沉沉地睡着,再睁眼时,见乔倩又换成面对着自己的睡姿,只是还一直枕着自己的胳膊。 烛火亮了一夜,到这时才渐渐黯淡。 童霏不敢妄动,怕吵醒乔倩,难得她能睡得这样安稳,童霏想让她多睡些时候。但府里的下人们已经起床劳作,尽管足够小声,在安静的清晨,也不免被屋子里的人听到。 乔倩还是醒了。 “你不会是……就这样盯着我看了一夜吧?”乔倩迷迷糊糊地问。 童霏笑了笑,唬她:“被你发现了。” “你不困么?” “不困。” “不累么?” “不累。”童霏说完,又赖皮地反悔,“有点累,你再陪我躺一会儿吧。”因为童霏知道乔倩脸皮薄,听见外间有响动,这会儿醒了,一定要急着起床,免得睡到日上三竿叫人笑话。 乔倩也没多想,只说:“那好吧,就一会儿。” 太阳升得老高,童霏还不起来,却也不睡,不是和乔倩聊天,就是耍赖要乔倩哄自己睡觉。乔倩不免要说童霏几句,童霏含糊地敷衍着,待到乔倩又要说什么,才刚模糊地叫出童霏的名字,唇就被封住。 乔倩用力推拒,,却引得童霏在她腰腹脊背处轻柔抚弄的手指加大了力道,她吻她吻得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一到这种戏份的时候,看的人就少了,你们难道就这么嫌弃萌主写了好几天才写粗来的h么qaq 好桑心t.t 于是,到此为止了。下一章还是很正经的。 第204章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在江东孙家,却丝毫感受不到因着天气带给人愉悦的心情。 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同程度地沉重着。 今日是灵堂设置的最后一天,来吊唁周瑜的亲友基本都赶在了头几天,到这一天却是零零散散没有几人了。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应该要来的那一个人,却还没有出现。孙尚香抱臂倚在门口,眼望着斜阳,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周瑜弥留之际。 一切都仿佛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周瑜面色惨白躺在榻上,几次欲坐起身来说话,却是使不上一点力气。孙权一直守在他身侧,见状忙按住他道,“公瑾有话要说,躺下说就好,我听得清。”说罢附耳过去。 周瑜急喘着,眼中充满了悲戚与绝望,他直到这一刻,也不愿相信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到最后却是一场空梦。无论那之前他为孙家做了什么贡献,都不及这一次的打击。他自恃才高,与诸葛亮不分上下,却没料到这一场仗,他输到一败涂地。他有心想要扳回战局,然而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筹谋与努力都化为虚无。他心有不甘。 他在孙权耳边说道:“此前,我不过拖着这残破身躯,心早就已死。只是……曾经我答应过你大哥,要陪你一直走下去。我做不到了……往后的日子……主公要……多多仰仗……”他接连说了十几个人名,文臣武将皆在内,他努力让自己说得清楚些、连贯些。 孙权听了含泪点头答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大哥失望,这条路我会走得更谨慎,更坚定。” 周瑜虚弱地点点头,又道:“唯有一事,我始终心有不甘……” “你说……” “诸葛亮……” 孙权说:“你的意思是……” 周瑜迎上孙权的目光,微微点头。 “我知道了。”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周瑜又唤孙尚香,“香儿……” 孙尚香忙几步来到跟前,也附耳过去倾听。就听周瑜说:“有件事一早应该告诉你,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终于能够放下包袱对你讲了。”他深吸口气,又说:“当初答应你留在南郡帮我……其实……我那是在利用你。” 孙尚香神情微怔。 周瑜继续说:“如果你要怨我,就怨吧,现在怨,总好过我死后再怨……” 孙尚香只是沉默着不说话,她亦了解周瑜的为人,此刻若回答不怨,便显得虚伪,不若不回答。她说:“公瑾哥哥,你是一个好哥哥。” 周瑜含泪而笑。回望自己做下的这些事,利用乔倩开战,利用孙尚香令赵云留情,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白忙一场,得不偿失…… 虽心有不甘,虽然还想再挽回什么,但命运却没给他多一次机会。想到乔倩或许过得幸福,他终于还是含笑而终。总归是做了件好事。 “大小姐?”甘宁注意到孙尚香已经保持那个姿势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 孙尚香回过神来,“怎么了?” “那个人……怕是不来了吧?” 孙尚香看一眼天色,心道公瑾哥哥你这一次可是算错了,那个人到底比你无情。 “再等等。”孙尚香说。 天色渐渐暗下去,孙尚香也觉得那个人不会来了。正当她准备回到灵堂最后和周瑜再说说话的时候,大门外忽然有士兵急急来报,说主公有急事召见她。 其实孙权为了周瑜这一个未了的心愿,也着实煞费苦心。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买了这一处大宅赠予周瑜的亲眷,又对丧事大操大办,让天下人都看到他孙家对周瑜的重视。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诱那一人前来。 孙尚香奉命在此处静候,到这时又收到这样的命令,也没有多想,只道是连她二哥也觉得那个人不会来了,未做多想,孙尚香出了周府大门。 甘宁见天色已晚,也准备吩咐下属不必再守下去,夜里就下葬。正要通知周瑜家属的时候,打正门走进一个人来,眉清目明,白衣翩然,隐隐有几分清逸脱俗之态。 正是他们一直在等的那一个人。 他即刻对左右使个眼色,才迎上前去,朗声道:“真是稀客。诸葛先生,请问有何贵干啊?” 诸葛亮停下脚步,恭敬道:“此来正是为见周都督最后一面。” 甘宁嗤笑一声,“不知先生是以何种心情前来?来看笑话?还是来炫耀的?” “只是来见故友最后一面。”诸葛亮说。 甘宁看着诸葛亮,带着轻蔑的笑意,冷冷道:“你也配?” 周瑜屡次被诸葛亮气得吐血、堕马,说是诸葛亮害死了周瑜也并不为过,外人哪里知道其实是周瑜早就郁结于心,命不久矣。诸葛亮的所作所为,正是落下这个的口实。 诸葛亮仍是十分恭敬地,对甘宁道:“请将军行个方便。” 甘宁心道,方便,自然方便,正要送你去见周都督呢,他正欲对埋伏在灵堂四周的下属下令,却不料被人抢了先。 忽闻女子的声音传来,他抬眼向诸葛亮身后看去,就见两任吴侯的夫人正并肩走来,在她们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甘宁见过她,是诸葛亮的未婚妻子。而这开口说话的,正是前一任吴侯的夫人乔莹。 乔莹道:“甘将军为何要阻拦诸葛先生?” 甘宁道:“他……” 乔莹打断他:“诸葛先生既然有心来吊唁,便是我孙家的客人,孙吴的待客之礼,哪里是这样呢?” 甘宁只得忍下,围杀诸葛亮的事情,两位夫人好似并不知情,但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出现呢?那蒙着面纱的月英姑娘的出现,也定然和此事有关。难道他们一早洞悉? 诸葛亮也很意外为何乔莹和练师会出现在此地,直到他见着月英似是对着自己微微笑了一笑,让自己安心。他叹月英不了解他的苦心,之所以让她留在客店,就是不想连累她,她却偏偏跟了来。难道搬出吴侯的夫人,他就有了生机么? 得到甘宁的放行,他才走入灵堂。入眼便是地中央那一口楠木棺材,曾经与他谈笑风生的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里面。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他,再也不能与他斗智斗勇,再也不能与他弹琴喝酒。就连他想让他报复自己恨自己,也将是不可能的事了。 难道真的只有去黄泉的路上追赶,才能再见着他么?他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月英此时悄悄走到甘宁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将军想做什么,我们都很清楚。他明知将军要做什么,却还只身前来,将军可知为何?” 甘宁看她一眼,不屑道:“他于心有愧。” “不错,他确有愧疚,可这愧疚,难道不正是因为对周都督情深义重?” 甘宁不为所动:“这是他咎由自取。” “看来将军是不会留情了,但……将军难道要当着两位夫人的面动手么?”月英问。 甘宁神色一凛:“你……” 月英面纱背后的唇角微微向上扬了一扬。其实她和诸葛亮一早乔装进了建业城中,之所以等到这最后一天才来吊唁,诸葛亮是想寻个没人的时候清静地跟周瑜说说话,而她却是在找机会能够助诸葛亮脱险。 诸葛亮明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于是不许她一同前来,只让她在客店等消息。等他遇害的消息么?月英自然不会那么做。纵然她对诸葛亮没有男女之情,但许多年来相知相扶的情义犹在,况且她答应过童霏会看顾好诸葛亮的安全,如果诸葛亮有什么闪失,她又怎么跟童霏交代呢。 所以当诸葛亮出门以后,她去求见了乔莹,她自然不能明说自己的目的,只闲谈之间才发现乔莹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知晓。她胡诌了一个理由,言说也想去吊唁周瑜,却不知周瑜的新府邸在哪里,请乔莹和练师为她带路。 抛开战争的敌对关系不提,乔莹对月英倒是一直心存感念,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让人为难的提议,她没道理拂了月英的面子。她也惯有听闻周瑜和诸葛亮惺惺相惜,不管周瑜到底是不是因诸葛亮而死,诸葛亮有来吊唁的心,就不应该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于是才造成了如今这个状况。 刺杀诸葛亮的事,主公本意要秘密进行,让赵云吃个哑巴亏,甘宁自然不能当着乔莹和练师的面动手。他只能寄希望于半路劫杀。 诸葛亮为周瑜上了一柱香,转身手抚上棺木,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但我还是来了,就算为你偿命,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想告诉你,我从前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的,我没有骗你……只是你不愿意相信。” 他静待了片刻,灵堂里半点响动也没有,只有惨白的蜡烛被风吹过,发出嗤地一声响。 他到这刻才终于相信,周瑜真的不在了,此前种种幻想,俱在此刻破灭,因为周瑜听了他说这些话,居然没有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那么只能说是真的不在了。 诸葛亮也在等甘宁动手,可久等不来,最后只听得月英在他身后说:“该走了。” 彼时孙尚香去见孙权,孙权颇感意外,二人将话一说开,心知不妙,孙尚香再去追,灵堂里早已人去楼空。 练师亲自送诸葛亮和月英出城,作别时,练师对月英道:“她太善良,所以由着你骗,但我要告诉你,这种事,我只允许出现这一次,下一次,你们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 月英连忙向她道谢。不敢再多做停留,急忙带诸葛亮去和童霏派来的暗卫汇合,甘宁一定会设法追击,前路并不如他们想得那样顺畅。 诸葛亮没料到月英会想出这样的计谋来救自己,回去的路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中途换马时,他对月英说:“如果这一次我们能活着回去,你若愿意,我们就成亲,我定会好好待你;你若不愿,便解除婚约,我也绝不拖累你。” 月英看了他一瞬,没有做声。 第205章✿; 曹丕为了上位,真可谓不择手段。 当初与童霏密谈,不单单许诺童霏种种好处,甚至连“赵将军曾言与我父亲势不两立,但若我为魏王,百姓可免战争之苦,将军亦可免后顾之忧”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魏王太子这个头衔。 童霏给了他一些建议,初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当他实行起来得到成效以后,又把童霏惊为天人。 曹丕接连提出几项改革制度,私下又多结交朝廷上掌握实权的官僚人士,相对于曹植多结交文人学士,他在朝堂上有着足够强大的后援团。军事上,他多年征战,深得军心,曹植虽也有战功,但本着立嫡长子为由,武将中支持曹丕者仍占多数。 曹丕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听从甄洛的告诫,宽厚仁德、简约勤勉、兢兢业业、深自砥砺。曹操对曹丕是越来越满意,相反地,曹植屡次被曹丕奚落,行事愈加不淡定,终于在一次酒后糊涂,派了杀手去行刺曹丕。曹丕早有准备,曹植形迹败露,曹操一怒之下宣布魏太子的人选是曹丕。 其实在这之前,曹操虽然对曹丕有些好感,但他始终认为曹植是诸子之中最有才华的一个,曹操爱才世人皆知,他善于选拔人才,又善于运用人才,所以对曹植一直难以取舍,在这个问题上才一直犹豫未定。 传统道义上的长子继业,在他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但每当想到袁绍当初废长立幼,导致诸子纷争自取灭亡,他又有些担心。如何使自己开创的基业继续传承下去,长治久安,是曹操最为在意和关心的。 所以当曹植做下这一件糊涂事,曹操再没犹豫,直接立了曹丕为魏太子。 当夜,曹丕喝到酩酊大醉,却也没失去理智,他仍是去探望了被暂时关押起来的曹植,与以往的冷嘲热讽不同,这次他极力表现出自己的豁达,着力于兄弟之间冰释前嫌。他不求感动曹植,不过是做给曹操看,做给那些支持他的人和反对他的人看。已经选择他的人,会更加坚定支持他;没有选择他的人,也会后悔当初的判断失误。 做完了表面功夫,他才得意洋洋地去找甄洛分享自己的喜悦。 甄洛见他喝醉,满身酒气,转身对泠雪吩咐:“去准备醒酒汤来。” 当甄洛扶着曹丕坐下时,女子的幽香隐隐传来,曹丕一时情难自禁,一把抱住甄洛说道:“你可知我今日有多高兴。” 甄洛没有推开他,只冷声道:“二公子请自重。” 曹丕定了定神,神情迷乱间,误把甄洛当成了他房中的女子,遂忙松开手,歉意道:“失礼了……我方才……太过高兴,乱了分寸,甄夫人请不要放在心上。” 甄洛没说话,却仍是倒一杯茶给他,他接过来大口饮尽,喜形于色:“我等这一天,等得实在太久了,故有些得意忘形。” 甄洛淡笑着,在他对面坐下:“可以理解,不过……二公子深夜到访,难道不怕人闲话了么?” 曹丕笑笑:“非但不怕,反倒希望有人说闲话才好,传得越广越好。” 甄洛轻轻皱眉,似在思索什么。 曹丕问:“可是有任何不妥?” “没什么,就照你的意思做吧。”甄洛的眉心缓缓舒展,还有什么好担心呢,那个人已经跟自己恩断义绝,还会在乎自己又嫁给谁么? “如此,我便可履行对你的承诺。”曹丕说。 甄洛微笑着点头,可她心里却谈不上有多高兴。 “忘记恭喜二公子了。”甄洛为自己倒一杯茶,“以茶代酒,恭喜二公子得偿所愿。” “同喜。”曹丕笑答。 等待泠雪送醒酒汤的过程中,曹丕的话匣子一打开来,就再也关不上了。 从前他过份小心翼翼,从来没有过像这样和甄洛畅所欲言的时刻。 他说:“你根本无法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有多欢喜,你也一定不知道,我能有今天,是有多不容易。” “愿闻其详。”甄洛说。 往后的日子,大抵要和曹丕一起走上很长一段路,甄洛不介意多了解他一些。何况平素里曹丕习惯工于心计,寡言少语,像这样敞露心扉的机会,也并不多见。 曹丕缓缓道:“或许许多人都以为我与子建相争,早些年就已经开始,但实际上却是最近几年我才将他视为我的对手。最早对我构成威胁的不是他,而是我最小的弟弟曹冲。” “曹冲?不是已经……” “没错。仓舒在兄弟中是最有大智慧的一个,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已经表现出不凡的见识,父亲很是钟爱,常常对着群臣称赞他,说他才识明达,心存仁爱,日后必有作为。当时我有些绝望,好在有仲达在身边扶持,教我如何自处,总算累积一些人气。而后,又像是老天眷顾一般,虽然仓舒小小年纪就因病去世令人惋叹,但这对我来说却是件好事。”曹丕感叹。 甄洛也叹一声:“假若他还在世的话,今日与你相争的人,恐怕也轮不到曹植。” “没错,父亲也说过和你类似的话,仓舒死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走不出那伤痛,我曾劝父亲节哀,当时父亲说,仓舒之死,是他的不幸,却是我们兄弟的大幸。” “他小小年纪,竟得魏王如此看重?” 曹丕点点头,仍在感慨,“所以说,假若仓舒还在世的话,我也不会有今天。” 泠雪的醒酒汤一送来,曹丕即刻饮了几口,“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未来几日应该会很热闹。” 甄洛起身相送,幽幽叹息了一阵,才准备梳洗。 原来这条路上,并不只有她一个人独行,至少在这时,有曹丕陪她走这一段。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都曾为了那同样的目标而历尽千辛。 若有一天,她心想事成,是否也会像曹丕今日这般喜悦? xxxx 童霏着实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白日里忙完公务以后,要么是陪几位夫人逛街,要么去江上泛舟,要么在园中赏花,到了夜里节目更是层出不穷,府中几日未断乐音、笑声,真正是享尽齐人之福。 她常常去已故正妻马云騄的房中说话一事,也被传了出去,人道是赵云将军万般痴情,真是难得,若有女子得赵将军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一时之间,城中一些有名望的贵族,又有想要把女儿嫁给赵云将军的想法,而那些小家碧玉虽不敢痴心妄想,却也将赵云将军当成她们的男神一般对待。只要听说赵将军要去巡视河防,姑娘们立刻成群结队前去围观;若是听说赵将军去哪家酒肆饮酒,瞬间酒肆就全部客满。 这日童霏领着三位夫人出门去订做首饰,才一进那金器店,门口立时站了不少人围观。 昭姬面对这场面呈现出一贯的淡然,低头挑选自己心仪的样式,偶尔和老板讨论花样,偶尔叫貂蝉和乔倩过来,推荐给她们一些样式。 童霏也是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偶尔抬头望向她可爱的城中百姓们,微微一笑。 这一笑,又引来不小的骚动。 话说童霏这日穿着一身象牙白的长袍,以金线钩边,头戴紫玉发冠,腰佩碧玉,再配上那清秀俊朗的面容,倒是像极了城中的贵族子弟,一样的风流。 貂蝉望一眼门外,又望一眼正在惬意喝茶的童霏,话语中隐隐有些醋意,她说:“这些人倒真是清闲,走到哪里都能遇见。” 童霏听罢,笑了笑,“你若不喜欢,我差人打发他们即刻散了。” 貂蝉忙道:“城中百姓爱戴将军的好意,怎可因我的喜好而打断?我不理会她们就是了,但是——”她话音一转,走近童霏几步又说:“你也不要随便对别人笑,万一叫人误会了怎么办?” “是是是,姐姐教训的是,为夫晓得了。”童霏说完忍不住憋笑,昭姬和乔倩也一并笑了起来。 貂蝉可以对自己的姐妹大方,但外人可半点也别想占她夫君的便宜。 乔倩也忍不住调侃童霏,她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忍笑道:“女子围在此处想要一睹夫君的风采也就罢了,可那些个大男人也跟着凑热闹是为什么呢?” 童霏被茶水呛得直咳嗽,就在门外人群中发出阵阵心疼叹息的声音时,三个花样的女子早一齐将她围了起来,软语询问的、帮她顺气的、替她擦汗的,忙得不亦乐乎。 童霏稍微顺过些气来,正要开口说话,又被昭姬抢先,昭姬说:“夫君魅力之大,不拘泥于男女性别。” 童霏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只好让老板先将店门关了,待她们离去再开。 童霏也加入到替美人挑选首饰的行列里,讨好着几位美人,但同时心里也在不断腹诽,受人民群众的欢迎,难道还是她的错吗?天理何在啊! 第206章✿; 诸葛亮和月英回来了,派去保护他们的人虽然有负伤的,但好在整整齐齐一个都没有少,诸葛亮总算有些安慰。他原本真的不抱什么生还的希望去见周瑜最后一面,却没料到月英会想出那样的妙计,回来的路上他又有些悔意,若是因为他的执念,连累任何一个保护他的勇士,他此生都不会心安。 安然回到长安,童霏没有细问他们在江东的惊险历程,只是在见到他们的时候,露出满怀安慰的笑容。他更觉自己这一次若是没能回来,也辜负了将军,曾经说好要助将军成就大业,怎能轻易食言? 如今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也该做回那个沉着冷静的自己。 赴完童霏的接风宴,诸葛亮问月英:“之前跟你提过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好,那我等你的答复。” 诸葛亮将月英送到房间门口,正要道别,又听月英说:“事已至此,你也当收心了。” “谢谢。”诸葛亮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今后……我们还像从前一样,一同辅助将军。”月英说。 诸葛亮愣了一瞬,这算是对之前那件事的回应还是…… 他没再多问,轻轻点了点头后离去。 月英回到房间,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幽幽叹着气。为什么要那么对诸葛亮说呢? 成亲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背后的门被人轻轻叩响,月英以为是诸葛亮,忙转身将门打开,却不料门外居然是童霏。 “将军?”月英有些诧异。 童霏也有些诧异,月英开门开得这样快,“月英姑娘……是在等什么人么?” “没有……将军有什么事么?” “哦,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早前和夫人们出去闲逛,订做丝绢手帕的时候,顺便选了几条丝巾给你。方才宴席上只顾与军师饮酒,倒忘了这事。”童霏说着,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手心里正握着她口中说的丝巾。 其实是昭姬提议要买给月英的。昭姬说童霏昏迷的那段日子,月英细心照顾没有半点怨言,实在应该好好感谢一番才行。若是赠以金银珠宝,月英姑娘志不在此必定看不上眼;若是赠送书籍典卷,也怕月英早就读过。不如就送点日常生活当中能用到的。而月英每天都不离身的,就是蒙面的轻纱丝巾。 月英迟迟没有伸手去接,童霏慌忙解释:“我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纯粹是为了感谢月英姑娘对我的照顾和信任。” “将军多虑了。”月英淡然一笑,“月英只是觉得,那些事都是月英举手之劳而已,将军实在不用如此客气。话说回来,将军新婚月英好似也没有准备礼物呢。” “月英姑娘能将军师安全带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那……月英就不客气地收下了。”月英笑着接过童霏手中的丝巾。不过心里还在盘算着应该要补给童霏一件新婚礼物。 童霏也是急于要感谢月英,于是说:“军师如今心愿已了,也当明白月英姑娘对他的心意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你还喜欢着他,不如……” “将军!”月英突然打断她,“劳将军费心了,此事还应从长计议。” 童霏碰一鼻子灰,讪讪道:“那么,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童霏有些纳闷,难道月英姑娘不喜欢诸葛亮么?那为什么要一直跟在他身边,就算诸葛亮中途变心,她也不曾埋怨,甚至还甘愿与诸葛亮一同赴险。这还不算情真意切么?如今周瑜已死,诸葛亮定然不会再有二心,童霏以为,她终于等来这一天,会愿意和诸葛亮成亲才对。 难不成,月英还在介意诸葛亮喜欢过周瑜?不会吧? 一直回到昭姬房中,童霏还有些闷闷不乐。 昭姬问:“怎么了?又皱着眉头。” 童霏说:“你知道我一向很感激月英姑娘和军师,从最初决定追随我,一直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助我成事。因为我的关系,他们两个的婚事也一拖再拖,这一回,我以为正是一个好机会,让他们能看清彼此的心。我也决定要为他们操办一下婚事,可我刚刚和月英姑娘提了一句,她的表现有些冷淡。” 昭姬想了一想说:“或许她仍是介意诸葛先生和周瑜之间……” “我方才也这样想过,但这件事她一早已经发现,一直以来都没觉有什么,我以为她是在等军师回头,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或许……她真正喜欢的人不是诸葛先生?”昭姬说道。 “那会是谁呢?” 昭姬看童霏皱眉思索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说道:“你又在关键的时刻犯糊涂。” 昭姬分析,正常情况下,一个女子若喜欢一个男子,不可能对他喜欢别人置若罔闻。就算这个男子不喜欢自己,但怎么说也会有些不服气才对。就算月英姑娘性格如何沉静,如何从容,凡是涉及到感情,几乎没有哪个女子还能保持常态。除非,她对那个人根本没有男女之情,也就不涉及生气不生气,在意不在意了。 然后,若说月英姑娘可能喜欢上谁,恐怕也就只有她接触最多的童霏了。其他人要么年纪不合适,要么才气不如诸葛亮,月英姑娘也是个胸中吐秀的人物,眼光自然要高些。这样算一算,符合条件的,大概也只能是童霏了。 若不是喜欢童霏,如何能在得知童霏是女子之后守口如瓶?若不是喜欢童霏,如何能做到日夜守在床前照顾?若不是喜欢童霏,如何要在童霏提到婚事的时候表现得那样冷淡呢? 童霏还在思考昭姬方才的话,昭姬又问:“丝巾你送给月英姑娘了么?” “给了。” “她当时什么反应?” “有些迟疑,没有马上接过去,后来我解释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感谢她,她才勉强收下。” 昭姬不禁笑道:“恐怕有些人一早已经喜欢上了,却不自知呢。” xxxx 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单薄的花朵,在窗户上投下一个又一个细细的疏影,随风摇曳生姿。晚风吹来阵阵花香,正是j□j开放的季节,风带来菊花的清香,人只站在窗口片刻,衣袖上也已经沾染了花的芬芳。 月英轻抬衣袖,便有花香隐隐飘来,她叹一声,关上窗子回到塌中躺好。 怎么会失眠了呢? 因为委婉拒绝了诸葛亮么? 还是…… 她甩一甩头,手抚上覆面的薄纱,突然愣住。 为什么……在将军走了以后,就迫不及待用起了新的面纱? 她今夜失眠,又有些难过,她以为或许她真的喜欢诸葛亮,因为早前和将军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曾下过一个结论,说喜欢一个人是忧伤的。 可她也不明白,如果真的喜欢诸葛亮,为什么对于他和周瑜的种种,她半点醋意都没有呢?喜欢和占有欲不是常常结伴而行的么?还有为什么要对诸葛亮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不马上答应和诸葛亮成亲? 她说那样的话,就是不想改变现状,想一切保持原样,归根结底还是不想嫁给诸葛亮,然后又不忍在诸葛亮最失意的时候再打击他。 原来她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喜欢着诸葛亮。 那么此刻的忧伤,又是为哪般? 她喜欢上了谁? 月英对自己冷静分析过后的这个疑问感到吃惊。 她的生命中除却诸葛亮,不曾有过别的男子的痕迹,她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喜欢了谁。 可指间的面纱提醒着她,她或许是喜欢了将军。 真的是这样么? 心情不好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将军。因为将军希望她和诸葛亮成亲。原本将军拿出那几条丝巾时,她的心情是愉悦的,之所以迟疑,是因为将军从未送过她礼物,这第一份礼物便显得无比重要,她考虑去接受的心情也就相对沉重。谁知,将军偏偏又添了那样一句解释。她在说将军多想的时候,却是在埋怨自己的想入非非。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叹一声。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对将军有了非分之想。 最初她们相识,她时刻以礼法约束自己,将军更是恭敬地称呼她为月英小姐。后来相熟一些,将军唤她月英姑娘,事事与她相商,但也一直毕恭毕敬。再后来,她发现将军的女儿身,倒是将那一切礼法都抛诸脑后了。没有想过,虽然她知道将军是女子,但是旁人并不知道,她照顾将军的举动,实际已经是越距了。好在是在军营里,不拘小节,这种事解释清楚倒也没什么。可她不得不承认,从认识将军开始,每一天,她对将军的看法都有着微妙的变化,她和将军之间的关系,也比她想象的更加亲密。 她浑然未觉,原是因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陷入了那种名为喜欢的危机里。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终于活出了点人气儿,却又让她感到陌生和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忙着过年去了么qaq,看文的好少,留言的更少,弄的我都想偷懒了.... 最近还是不定时修文中。 第207章✿; 童霏经由昭姬点拨,觉得月英似乎对自己有些误会,心中也有些忐忑,但她也说不清楚,那种忐忑到底是因为怕月英真的喜欢自己还是怎么。 两人再见面时也和平常无异,童霏也去探过诸葛亮的口风,侧面了解到其实是月英不想成婚,但不知什么原因又没有马上解除婚约。童霏有些在意起来。 后来有一天,童霏刚从醉生梦死买了些酒往回走,突然下起了大雨,她只好在街边躲雨,偏偏那么巧,就看见月英出现在茫茫雨幕中。 月英一手撑着伞,一手环抱着一卷画轴,艰难地行走在雨中。 童霏忙喊她:“月英姑娘。” 月英停下脚步,定睛看见童霏,不知怎的,忽然忘记了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只是愣在那里。她明明也应该回应一句,却只是看着童霏不说话。因为这一刻的情形,和两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那时是她站在屋檐下躲雨,而童霏撑伞向她走来。 童霏又喊她:“雨下得太大,过来避一避再走吧。” 月英想也没想,朝着童霏走过去。一路紧紧护着手中的画轴。 “将军缘何在此?”月英问。 童霏扬了扬手中的酒坛,笑说:“许久没喝醉生梦死的酒,甚是想念。” 月英站到童霏身侧,果然闻到从童霏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混合着童霏的气息,说不出地让人想多吸几口气。她单手不好收伞,童霏体贴地将伞接过去,仍在她们头顶撑着,一如那一日。 月英觉得有些不自在,努力寻找着话题,“将军倒真是随性,白日里也要饮酒。但怎么出门也不带一把伞?我记得这天一早就阴沉沉的。” 童霏笑了笑说:“以为不过是小雨,没想到下得这么大。月英姑娘怎么阴天也要出门?这是什么?”她的视线落在月英紧紧抱着的画轴上面,雨下得那样大,而月英居然能把它保护得那样好,连边角都没有沾湿。 “这是……”月英没来由地脸红。好在冷空气瞬间又将热意驱散,她才如实回答:“是月英之前送去书画店装裱的画作。” “取画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何劳你亲自跑一趟,尤其还是这样恶劣的天气。”童霏说。 月英摇一摇头,感觉自己又要脸红,只好低了低头,回道:“因为这是月英准备要送给将军的礼物,自然不能假手于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脸红,将军也也没对她说什么不是么?而且脸红的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也分外陌生。她一向持重,一向冷静,何时学会的脸红? 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又听童霏问:“画得什么?” 她答:“百合。祝愿将军和乔夫人百年好合的寓意。” 她把画轴塞到童霏怀里,慌乱之间不小心碰到童霏的手,这又让她感觉异样,匆匆向一侧挪了挪。 童霏也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一步,“站那么远干什么?从前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还那么顾忌?” 月英才要解释,童霏又说:“已经用上了呀。”童霏觉得自己似乎明白月英和诸葛亮维持现状的原因。 月英一怔,才反应过来,童霏指的是她脸上的面纱。她点点头:“那一晚就已经在用了。” 童霏点点头:“哦。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送面纱的主意虽然是昭姬出的,但每一条都是我亲自挑选的。”话一出口,童霏有些尴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心里想的话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为什么不再斟酌一下换一种说法。但已然说了,也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而月英又不可抑止地脸红,没有言语,只默默点一点头。 雨还在下着,小小的伞面撑在头顶,这方寸之间仿若与世隔绝,围成一个只属于她们两人的世界。 xxxx 王诚深夜求见,下人来禀报时,童霏和貂蝉正相拥而眠。 童霏起身穿衣,貂蝉虽然有些怨念被人惊扰了美梦,但也明白一定是有着极重要的事,她没有一句怨言,起身帮童霏。 童霏说:“我未必马上回来,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貂蝉轻轻嗯了一声,一直送童霏出了门口,她才再次回到塌中躺下。感叹快乐平静的生活这样短暂,这一次,又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事情会发生,童霏会不会又是一走几月? 她缩进被子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被子里还残留着童霏的体温,许多个夜晚,她都是靠怀念这样的体温才入睡。想着想着,她闭起眼睛,意识渐渐模糊。 自从上次见过王诚之后,童霏便给了他一样信物,以防再发生求见被阻的情况。任何人见了那信物,都会在第一时间去通知童霏,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 “士元兄有什么要紧的事么?”童霏问。 王诚对童霏抱拳施礼后才说:“事情紧急,打扰将军安寝了,但此事先生说将军要提早有个准备才好。” “嗯。” 王诚于是在童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童霏频频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一路辛苦,今晚便在府中安歇吧。” 王诚仍是不敢怠慢,“多谢将军美意,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 童霏想起他在刘备军中领个闲职,虽然没什么人重视,但无缘无故消失许多天也不合情理,于是没再挽留。 童霏仔细思量过王诚带来的讯息,才再次返回貂蝉处。 貂蝉听见门响,忙掀了被子起身,连外衣也忘记批一件,几步迎向童霏:“你回来了。” 童霏关好门,再转身时,貂蝉恰好跌进童霏怀中,童霏抱住怀里的单薄女子,关切道:“一直在等我?不是要你先睡么?” “睡了一阵子,中途醒了,发现你还没回来,就再也睡不着了。”貂蝉在童霏怀里说道。 童霏轻抚她的秀发,有些歉疚地说:“是不是我经常不在,让你很没有安全感?” 貂蝉先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又郑重地摇了摇头。童霏不在身边的时候,她确实会感觉心里空落落地,相思之情无处安放,既要担心童霏的人身安全,还要担心童霏招惹别的女子,说起来是有些缺乏安全感。但是童霏的为人她很清楚,若非万不得已,童霏不会再以身犯险,这些年来经历的这些教训,使得童霏比从前更加懂得珍惜,为了这些爱着童霏的女子,童霏也不会再乱来。至于招惹别的女子,她也明白,童霏不是那种容易被美色所迷惑的人,更不是喜新厌旧之辈,若不是与童霏有过共同的经历,怕是很难走进童霏的心里,所以想着这样的童霏,她又觉得很放心。 “冷不冷?”童霏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貂蝉紧紧回抱住童霏,“现在不冷了。”方才她从睡梦中醒来,正是因为少了童霏的温暖才再难入睡,以为童霏或许真的一夜不归,胡思乱想,突然见童霏回来,自然不顾一切地扑到童霏怀里,就算穿的少,像这样被童霏抱着也不觉得冷。 童霏抱起她,感慨着:“你又瘦了。” 她曲臂环在童霏颈上,笑说:“瘦了才好要你经常抱我。” “就算你胖了我也一样会抱你。” “可是太胖了又怕你会抱不动。” “小看我……” “才没有……” 说话间,童霏已将她抱至塌中。 她穿得太薄,不冷才怪,这才刚一离开童霏的怀抱,寒意瞬间侵袭而来,她身子抖了一抖,坐起身伸展双臂,想要重回童霏的怀抱。轻薄衣衫中的美景若隐若现。 童霏怔了一怔,弯身又去抱她,开始吻她。 方才眼中看到的景象,和现下手上令人迷醉的触感,让童霏的吻愈显急切。 “帮我脱衣服。”童霏咬着貂蝉的耳朵,轻声说道。 貂蝉娇喘着,虚弱地抬手,半天才将腰带除去。童霏有些心急,帮了她一把,才顺利将自己的衣裳褪去。 当她终于得到喘息的空档,满意于自己对童霏所做的一切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唯一那一件单薄的衣裳,不知是什么时候被脱了去。 她娇笑着环抱住童霏的脖子,媚然道:“你的手倒是够快的。” 童霏坏笑着抱紧她,两人一起倒在塌中,手掌自她胸前滑过,最终到达目的地,在目的地处流连,“快么?” 貂蝉柔媚一笑,唇抵在童霏唇角,“又要使坏……”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多快。”童霏沉吟一声,慢慢顺着湿润的入口进入她的身体。 她被逗笑,却也还是在那一刻忍不住有些紧张。 “其实还可以更快一些……”童霏的声音含混在沉重的呼吸声中,带着某种神秘而悠远的魅惑。 貂蝉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动听的j□j声溢出口中。 激情褪去,童霏仍是抱住她,给她取暖,“明晚……” “明晚你不要再来我这了。” “为什么?” 貂蝉说:“明晚你该去倩儿房里。” “你们难道不怕累死我么?”童霏本来想说明晚有事,不能来陪她,没想到她却把自己推给了乔倩。不过她能这样大方没有醋意也是难得,索性顺着她的话说。 她瞪了她一眼,“累死你也活该。” 第208章✿; 秋风萧瑟,就快要入冬,童霏等了一日,果然等来了刘备。 刘备带着礼物登门,打破了她短暂的宁静生活。 刘备自打一入将军府,沿途所见之人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他倒心知肚明也不怒,低着头跟在侍卫身后朝着童霏的书房走去。早前孙吴与童霏开战,他虽以生病做借口明哲保身两边都不得罪,但实际上又是两边都多少有些得罪。有人以为他带着厚礼前来,必定是见孙吴落败,而前来向赵将军赔罪巴结的。 但他们低估了刘备的脸皮。 刘备是有心巴结,但不全是这个理由。在孙权和童霏开战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怎么能甘心永远屈居人下,委屈在小小荆州呢?他有着更加宏伟远大的目标。待到那边战事一停,便是到了他出手的时刻,但他还不至于傻到要和任何一方开战。 周瑜死了,童霏缘何没有对孙权步步逼近?那是因为孙吴的水师雄壮;同样道理,孙权为何下令撤兵不战自败?那是因为童霏的铁骑威武。一旦深入敌方腹地,进攻的一方就要失掉许多先机,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刘备,以一个荆州的兵力来说,无论打谁,都将是自取灭亡。他没那么傻,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所以他将目光放得更远一些,放到了据守益州的宗亲刘璋身上。他要入益州,攻打成都。 做下这个决定之前,他着实费了好一番心思。他作为皇室宗亲,与同族的刘璋开战,令他十分苦恼。一来顾念所谓亲情,二来顾忌民众对他的看法。他犹豫会否因此显得他无情无义,失去一贯的仁爱之名。他对自己的谋士们提出这个想法时,得到众人的开解。当时他在荆州广纳贤良,得到刘表的谋臣伊籍的帮助,赤壁之后又得到马良的追随,加之一早跟在他身边的孙乾、简雍、糜竺以及他一直仰仗的庞统等等,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言说他以正义之师为名,以天下万民为由,入益州,无可厚非。 但以他此时的兵力,把握不大,所以他还得去借兵,而借兵的最好的对象,就是童霏。因为早前童霏从江东回荆州的途中被人伏击,做下这事的人正是刘璋。 刘璋当初此举,无疑是想浑水摸鱼,挑拨童霏和曹操,未料白忙一场,没想到最后却成为刘备向童霏借兵打他的理由。那件事情只要用心去查,不难查出是谁做的,童霏一直放任不管,一来是没有那个闲心去理会,二来也是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若得空,肯定第一个灭的就是他。 刘备正是抓住这样的机会,打算在童霏还没动这心思之前,先下手为强。 刘备来之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要博上一博。 他在书房见了童霏,一番虚情假意的问候之后,才步入正题。当时童霏正在喝茶,刚送到嘴边,闻言却是又将茶碗放回桌上,抬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他忙又极尽巴结。 向童霏借兵的主意不是庞统出的,但当时庞统也没有反对,只不过是派人将此事提早告知给童霏,庞统的意思是不妨借给刘备,反正益州早晚要入,不妨让刘备背着这不好的名声。 童霏复又端起茶碗,对刘备道:“如今天色已晚,刘皇叔且先暂时在客房安顿下来。” “那借兵一事……” 童霏笑说:“不急,明日再议。” 刘备有些不放心,他自认为对童霏有几分了解,但童霏又常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他有些担心若自己借兵不成,是不是反招来杀身之祸。这一个晚上,会平安度过么? 他战战兢兢,不敢合眼,生生熬了一夜。 xxxx 那一夜童霏也没有睡,她连夜叫来诸葛亮商议。 经过建邺一事,诸葛亮仿佛又回到童霏最初见到的那个模样。已经再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与悲伤有关的蛛丝马迹,而且他比从前更加专心于研究战术策略。他和月英的婚事,也因着他不说,她不提,而渐渐为人们所淡忘。有人见他如此尽心尽力为童霏,也大受鼓舞,更加尽忠。他所提出的各种见解,虽也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最终也都被他所说动。他比从前更加冷静、自信,更值得人信赖。 如今童霏更仰仗他多一些,不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和月英之间的相处有些微妙的地方,而是如今的诸葛亮确实有胜过月英的地方。一个人经历过感情的磨难,总是会有一些心性上的成长,这些是没有经历的人无法企及的。 大抵月英也有同感,所以许多场合都选择了不出席,由着诸葛亮做主。诸葛亮需要她提点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她便更加放心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诸葛亮偶尔也会去找月英商量一些事情,但多数情况下他都能自行做出正确的决断。 这一回童霏说起刘备来借兵的事,诸葛亮也是觉得可以借给刘备。倒是与庞统不谋而合。 童霏究其原因,他道:“将军在周瑜离世后,并没有下令攻打江东,不也是因着曾亲见过江东水师的厉害,才没有冒进么?” “没错。”童霏答。 “刘备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来借兵,如果我没分析错的话,他是想虚意许给将军一些好处,哄骗将军借兵给他,到时再独占益州。” “那为什么我一定要借呢?” “恐怕他也没想过将军真的会借给他,此次前来不过是向将军示好为主要目的,兼之卖一个人情给将军。” 童霏点一点头,表示赞同。刘备确实侧面提醒过童霏遇袭的事情,好似他这次出兵益州,是为童霏报仇一样,倒显得他有情有义。 “借给他以后呢?” 诸葛亮在童霏耳边耳语几句,童霏脸上露出笑容。 “好,就按你说的办。” “那么,我这就回去准备,明日要说服贾先生等人,恐怕还要费一番口舌。” “好。”童霏送诸葛亮出门,见夜色已深,正像她昨夜想对貂蝉说的那样,不能去貂蝉那里过夜了,但她也不会去乔倩或者昭姬那里,这个时辰,恐怕她们早已经睡下,她也不该去打扰她们的美梦。 她和诸葛亮讨论出那一个计策以后,一度兴奋到睡不着觉,于是在书房的塌中躺了不过片刻,她又推开门步入庭院。 月光将她的身影拉长,虽然此时此刻只有影子陪伴着她,却并不觉得孤单。她抬头看一眼天边的月色,清冷又明亮。她忽然十分想念马云騄。想着马云騄孤身一人上路,会不会也觉得孤单寂寞?可若是知道她一直在想着她,又会不会感到一丝慰藉? “你好吗?”她笑着问天上的月亮。 问罢,她又轻声笑了起来。 视线收回时,却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马云騄曾住过的房间门前。而让她心脏狂跳的原因,是那房间里居然亮着灯。 她快走几步上前,一把将门推开—— “将军?” 原来是月英。 童霏有些莫名的失落,又有些更莫名的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忧伤。 月英或许喜欢自己,但却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自己也对月英有些不同,但她认为那不过是因为她太信赖月英。无论是她之于月英,还是月英之于她,大抵都不过是一种钦慕吧。她慕月英才华,月英慕她智勇。仅此而已。 “你怎么会在这里?”童霏缓步走进门去,就见月英正在桌前作画。 月英忙站起身,显得有些拘谨,或许是歉意自己打搅了童霏思念亡妻,又或许……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马夫人曾经说过喜欢月英送给江东乔夫人的画,当时月英便许诺说来日回到长安多画几幅送她。哪知……世事无常。一直到她离开,也没能兑现。如今忆起,仍觉得有愧于她,故此趁着今夜月朗带来一些灵感,特来为马夫人作画。”月英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提笔润了润,再次落下。 “有心了。”童霏叹一声,走到月英身旁站好,不远不近,不至于打扰她作画,却也能将纸上的景色尽收眼底。 周围有几张已经画好的,有湖光山色,有崇山峻岭,有山水人家,有繁花似锦……而月英正在画的,却是一张人物画像。 画中女子穿着锦衣常服,眉目清秀,唇角微弯,正俯身嗅着花香,面上露出满足的表情,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立着一名男子,面容俊秀,正看着女子的背影笑得灿烂。 分明画的就是童霏和马云騄。 月英又说:“因为我还来不及问马夫人的喜好,故此每一样事物景色都想画给她看。” “我代她谢谢你。” 月英停笔,也叹一声:“如果她还在……” 如果马云騄还在,她也就不会在童霏昏迷时去照顾童霏,也就不会发现童霏的女子身份,更不会对童霏产生别样的情愫。 “马夫人知道么?知道将军……”是女子么? 童霏沉默一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月英画完这一幅,又要再画,握笔的手却禁不住有些颤抖。 童霏知她疲累,一时情急,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很晚了,改日再画吧。” 月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动也不能动,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一般,周身的血液都在跳跃着、沸腾着,从头顶到脚尖,没有一处不透着酥麻。 笔尖的墨汁滴落到纸上,开出一朵无比美丽的花。 第209章✿; 刘备想了一夜,觉得童霏能借兵给他的机会不大,但童霏答应考虑考虑,似乎是对他的做法很领情。他想就算童霏不借给他,他也照样可以去攻打刘璋,只不过要多费些力气跟时候,到时若是有什么突发的状况,他再向童霏请援,童霏念着这个情由,也不会袖手旁观。 总归还是来对了。 于是当童霏当着他和其他将领的面说出答应借兵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成功来得太快。他都来不及思考童霏是出于何种考虑,如何答应的。 童霏说:“刘皇叔远道而来,且别急着回去,大事已经谈成,便安心在长安多住几日可好?” 刘备这才稍微回神,回道:“既然赵将军肯借兵于备,备理应好好谢过,然而出征在即,当以军情为重,备此番……” 童霏打断他说:“军情固然重要,然而调兵遣将也需要一些准备时间,况且大军行进也需要时日,皇叔不必急在一时。你我二人久未相见,也正好趁此机会叙一叙旧。” “这……”刘备一时犯了难。他本就没抱着能借到兵的打算前来,身边也没有个人能打个商量。 诸葛亮道:“大军出发后,估算好时间,皇叔再回荆州不迟。皇叔若还不放心,可写一封亲笔书信,着将领带回,到时关将军与张将军见着书信,自然有所安排。” 刘备承了童霏的恩惠,也不好多做推辞,只得答应。 童霏于是拉着刘备去校场点兵,留下诸葛亮独自面对满腹疑问的众将领和谋士们。 夜里童霏又设宴款待刘备,众人听了诸葛亮的劝说,也对刘备表现得比之前和气些。刘备喝了些酒,又被人说了一些奉承的话,弄得有些飘飘然。他一贯考虑得多,却没想过自己总是会被多虑所累。这一回,他思考良多,觉着童霏借兵或许也是正好借着他出兵的机会,报之前的仇罢了。想得虽多,却偏离了要点。 xxxx 曹植被幽禁,起初他不服,吵嚷着要见曹操,说自己是冤枉的,骂曹丕是小人,陷害于他,但看管他的人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一句都没有外传出去。后来曹植也不吵了,也不骂了,忽然安静起来,埋头苦读,做出在反省的样子。 然而,为时已晚。曹操已经选了曹丕。即使没有这件事。 这一日门外的人忽然都撤走了,曹植喊人来问,原是曹操已经撤去对他下的禁令,既往不咎,只期望他今后能够长进。他自嘲地笑笑,魏王太子之位已经给了曹丕,他还能如何? 他笑着笑着,忽然面色又变得严峻,甄洛那夜在河边说过,等他当上魏王太子,她就嫁给他。现在魏王太子被曹丕夺去,那么甄洛呢?还会否嫁他? 思及至此,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径直去往曹操的住处。才一进门,就见曹操和曹丕正坐在一处说笑。 “父亲……”曹植上前拜见,又不情愿地向曹丕施礼道:“兄长。” 曹丕有些微怔,从前即便他二人争得你死我活,曹植也一向叫他二哥,如今这般称呼,想来是无法挽回仅存的兄弟之情了。 曹操看曹植一眼,以为他知错,心中有所安慰,于是说道:“子建你来得正好,快来恭喜你二哥。” 曹植微笑道:“恭喜兄长成为太子,得偿所愿。” 曹丕也笑,“却不是这一件事要你恭喜,是我要纳甄夫人为平妻。” “什么?”曹植立时收敛了笑意。 曹丕没有再说第二遍,只唇角扬着笑意,炫耀似的看着曹植。 曹植又气又恨,对曹操说道:“父亲……请父亲将甄洛许给子建。” 曹操一时有些头疼,“子建何出此言?” “父亲,子建一早爱慕甄洛,此事父亲也知晓,既然兄长已经领了太子头衔,为何还要夺人所爱?还请父亲成全子建。”曹植说着,躬身跪拜。 曹操看向曹丕,曹丕只低着头,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 “先起来再说。”曹操道。 曹植摇头,“请父亲成全!” 曹操只得叹息一声,到了这个时候,曹植还是不知悔改。难道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争夺太子之位的路上步步坎坷,步步失利么?不是输在文韬武略,更不是输在外人的风评上。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感情用事,一错再错。 这样的曹植,曹操怎么能放心把自己毕生所创下的基业交给他呢。 甄洛是一件宝物没错,却同时也是个祸害。与其让这两兄弟继续因为甄洛起争执,倒不如就把甄洛嫁给曹丕,也好断了曹植的心思,如此曹植才有可能真的成长为曹操满意的样子。 曹操问曹丕:“子桓你怎么说?” 曹丕道:“子桓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曹操点头,显然很满意曹丕的不卑不亢。 “子建你起来吧,这件事已经定下了,为父没有再反悔的道理。此后你也正好断了对甄氏的念想,多多向学,多多辅助你二哥才是。”曹操说。 “父亲……”曹植仍然不服。 曹操偏着头,以指腹揉捏着太阳穴附近,略显伤神地道:“不必再说了,为父头疼得厉害,你们都退下吧。” 曹植还要争辩,却被曹丕拉住,硬生生拽出门去。 二人走到僻静处,曹植指着曹丕大骂:“你冤枉我,用卑鄙的手段夺位,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明知道我的心意,还屡次破坏我与甄洛,到底是何居心?你不会也认为那可笑的卦言是真的吧?娶一个不爱你的女人有什么值得高兴?” 其实那一日,他酒醉确实说过要杀曹丕的话,也确实找了一个以暗杀出名的杀手见面,但最后他还是没能忍心。可他不知道那个杀手也同时收了曹丕的好处,于是那一场刺杀的闹剧就因为他酒后胡言乱语而落实了一个罪名。 曹丕对于他的指责不予回应,反问他:“你当甄洛心里最爱的是谁?是你么?” 曹植没有答话。曹丕又说:“你不要把她想得那么简单,她只说过你成为太子才嫁你,可你看现在做太子的人是谁?你还不明白么?她爱的,只是那个头衔。” 曹植大怒,“你不许污蔑她!” 曹丕冷笑,忽然自心底生出一丝怜悯,为曹植的可悲。 xxxx 童霏接连几日宴请刘备,刘备屡次提出要回荆州,然而盛情难却。大队人马已经出发,由张辽任主将,张绣、郝萌等人随行,贾诩辅佐。他向童霏借兵一万,童霏却大方地借给他两万,他疑心有他,写给关羽的信中暗喻了此事,也不知道关羽能不能看出此中蹊跷。 这一日又是被童霏灌醉才放他离席。 见他跌跌撞撞离席,童霏和诸葛亮相视一笑。 童霏道:“军师好计谋。” 诸葛亮回:“将军的夸赞,为时过早,亮愧不敢当。若事成,再领这功劳不迟。” “好。”童霏答应着:“若事成,军师想要什么奖赏?” “我想和月英……” 诸葛亮停顿了一下,童霏的心跳也跟着一滞。 “我想和月英解除婚约,到时将军来做个见证。”诸葛亮说。 童霏为着自己方才的紧张有些尴尬,她端起酒杯来掩饰,不解地问:“为何要解除婚约?” “我和她都无意于彼此。从前我以为人这一生能得一知己陪伴已是幸事,再别无所求,然而……我终是错了。月英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从前的婚约束缚,令得她一度在追随我的脚步,到如今她也倦了、累了,想必也看清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为了她好,所以我该放手。” “但……你们解除婚约本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为何又要我见证?” “其实也不光是让将军见证,如果我们两个解除婚约,她似乎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除非……将军能给一个让她留下的理由。” “军师是想让我许个职位与月英姑娘?” “至于是用官职留住她,还是用别的名头,将军这样聪慧,自然懂得。”诸葛亮说罢笑得意味深长。 童霏笑着看向他:“军师,你又在说醉话了。” 诸葛亮笑而不语,喝光面前的酒,对童霏拱了拱手后踏着轻漫月光飘然而去。 童霏坐在那里,无奈摇晃着酒杯,轻叹一声,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难不成连诸葛亮也觉得她们两个之间应该要有些故事么? 诸葛亮如此为月英着想,月英知道么?又是否真的如诸葛亮所说,月英已经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倦了、累了呢?最近许多次做下重要决定时,月英都不在场,或许真叫诸葛亮说中,或许她一早就不该将月英卷入这些事情中来,那样,是不是也不会破坏这两人的婚约? 可是童霏已经习惯有月英在身边,习惯凡事有月英提点自己,甚至习惯了每一次的偶遇。如果月英真的离开了,她大抵会像此刻握在手里的酒杯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第210章✿; 月光洒在窗沿,童霏轻手轻脚走进乔倩的房间,见她已经睡下,又小心翼翼在她身边躺下,尽力不去吵醒她。 然而乔倩睡得浅,童霏一躺下来,她就已经醒了。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乔倩突然问她。 黑暗中,童霏摸到乔倩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我不走。” 乔倩猛地坐起身,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些怨念,一些忧伤,她说:“你骗我。” 童霏也忙跟着坐起,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我怎么会骗你呢?我说不会走,就一定不会走。如果真的有事情要离开,我也一定会对你实话实说,我不会骗你,也不会让你空等,你难道不相信我么?” 乔倩低着头,“可是……那刘皇叔不会无缘无故来长安,你更不会无缘无故招待他这么多日。一定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有事也未必要我亲自去呀,别担心了。” 淡淡的酒香飘来,乔倩叹一口气,“又喝酒了。” 童霏忙拉开一些距离,赧然道:“只喝了一点点。” “你知道我不是反对你喝酒,只是……每天都饮酒到深夜,到底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头晕么?我去倒杯茶给你?” 乔倩说着就要下床,却被童霏一把按住,“我自己来,外面凉。” 童霏拉过被子将乔倩的身体裹住,确保冷风不会钻进去以后,才放心地下床去喝茶。窗外树影摇曳,隐隐有雪影。童霏放下茶杯去开窗,才开一个缝隙,雪花已经纷纷扬扬被风吹进室内。 “下雪了。”童霏叹一声。 “下雪了?”乔倩语气中难掩惊喜。生长于江南的她,从未见过雪。她不顾自己穿的单薄,像个孩子一样奔到童霏身旁,满眼透着新奇与喜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下雪。”她喃喃道。 童霏忙寻了件衣裳披在她身上,“当心着凉。在长安,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我能出去看看么?”乔倩像孩子一样和童霏撒娇,“就出去一小会儿。” “夜里凉,白天好不好?”童霏说着,将窗子开大一些,方便乔倩能看清院子的全景。 其实雪没有多大,不过是风疾。 “是初雪么?”乔倩问。 “嗯。今年下得早些。” “真好……” “嗯?” “我第一次看雪,和第一次看初雪,都是跟你在一起。”乔倩往童霏那侧靠了靠,童霏顺势揽她入怀。 童霏说:“以后也会一直和你一起看。” “说好了?” “嗯,说好了。” “别再让我一个人活在回忆里。”乔倩依偎在童霏怀里,慢慢抬手伸出窗外,雪花落在掌心,有微凉的感觉,但只一瞬就消失不见。 童霏抱她抱得更紧,“我答应你。” 其实乔倩想的是,就算童霏做不到,仍然让她一个人活在回忆里,她也愿意在回忆里继续等童霏。但她很高兴童霏答应了她,至于能不能做到,其实真的不重要。 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要的不过就是那一句最贴心的话罢了。 xxxx 张辽带兵来到荆州,在城外百里处安营,而后孤身一人前去拜见关羽。他带着刘备的亲笔书信,关羽也没有多疑,心道大哥果然有办法,能够说服赵将军借兵,这下攻打刘璋就更有把握了。 关羽问张辽:“为何张将军和大部队已经到了,我大哥还没到?这信中不是说他会赶在此时与张将军汇合么?” 张辽神态平和,宽慰道:“许是刘皇叔和赵将军有要事商议,耽搁了,关将军且再等几日无妨。” 然而战争迫在眉睫,又不好多耽搁,两支部队合作还需要磨合,刘备不在,关羽也不好下令,不知道该怎样安排张辽的部队。 张辽说:“关将军不必担心,我和我的部队就驻扎在百里之外,不会踏足荆州城内,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关羽忙赔笑:“这是说哪里的话,张将军言重了。”他确实有这一方面的担心,但张辽这样一说,他又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等了两日,刘备又送来一封信,令关羽张飞率军与张辽协同作战,防止刘璋有所准备,直接开进益州。 关羽连夜找张飞、庞统等人商议,以庞统为首的谋士无人提出异议,于是关羽便下令出兵。 刘璋所占的益州,处于蜀地,易守难攻。战争持续了月余,还不见刘备人影,关羽有点着慌,这些日子只能和大哥以信件联系,也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问张辽,张辽也说不知道,他去和庞统商量,庞统也只说静观其变。 军机是无论如何不能延误的,大军长驱直入,直到将刘璋包围在了成都,才遇到一些屏障。然而张辽一早得诸葛亮指点,对这一仗如何打胜早了若指掌。当刘璋准备弃城逃跑时,张辽对关羽说道:“关将军,千万不能让刘璋跑了,他若东山再起,必定会对刘皇叔不利。” 关羽凡事都以刘备为先,听他这么说,也没多想,只一心想着,万一刘璋跑了,肯定要有许多对大哥不利的谣言传出,刘璋也很有可能再借助其他势力反扑,怎么样都不能放过刘璋。于是率部去追。 而张辽则自然而然地,以清除刘璋余部为由,领兵进了成都城,进城以后立即关闭了城门。 那边关羽刚抓到刘璋,就听老远传来张飞的咆哮:“二哥!不好了!张辽那厮关了城门!我们上当了!” xxxx 刘备在长安坐立难安,初来的几日还因为童霏的盛情难却而不好推辞,到后来慢慢品出这事情有些不对。然而每当他提出要走,童霏便表现出面有愠色。之后几日他怕童霏反悔撤兵,又忍了几日,但转眼快一个月过去,雪都不知道下了多少次,童霏还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他不能不慌。 关羽来信,一切按照他吩咐的在进行着,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已经将刘璋包围在成都,胜利在望,又问他何时来成都主事。 刘备叹息一声,何时呢?他自己也说不准。 “刘皇叔何故叹息啊?”童霏问。 刘备这才回神,望一眼对面的童霏,余光瞥向周围有序摆放的桌椅,和三三两两的陌生人。哦,对了,赵将军说要带他来尝尝长安特有的佳酿。这家酒馆还有一个特别的名字,醉生梦死。 刘备又叹一声,才笑道:“备是在感叹长安竟有如此佳酿,今日能够有幸一尝,真是托了将军的福。” 童霏也笑:“皇叔觉得这酒下肚如何?” “真正是让人醉生梦死,浑然不觉时日过。然而……”他忽然话锋一转。 童霏皱起眉头,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心中百转千回,择了个最稳妥的说法,他说:“然而备心中念着益州的战事,纵有美酒当前,也无法细细品味,倒是浪费了将军的好意。” 童霏面无表情,随口问道:“皇叔是对我的部署和我的部将不放心?” 虽然童霏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不难从这话中听出不悦,刘备忙解释道:“非也。备乃是对自家兄弟有些担心,非是不放心张将军或者赵将军的安排。备只恐自家兄弟不成器拖累张将军。” 童霏仍然面无表情,问他:“刘皇叔想去成都?” 刘备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沉默了一瞬,以笑颜回应,却在那冰冷的温度中,慢慢败下阵来。他说:“不急。” 童霏微笑,举杯敬他。 刘备喝着酒却是冷汗直流,方才他自童霏的眼中隐约看到一丝杀气,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多心。 而远在成都城外的关羽张飞等人更是心焦。张辽占了成都,不放他们入城,他们又不敢贸然进攻,因为刘备人还在长安,若是这边起了什么冲突,那边刘备便要性命不保,不能冒这个险。可是就眼睁睁看着张辽将成都据为己有么?他们那么多日的谋划与准备,怎么甘心将胜利果实拱手让人? 张飞欲带人去长安营救刘备再做打算,此时庞统出来劝说,“要以主公安危为重,切不可鲁莽行事。” 张飞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看来只能放弃成都了,先撤军回荆州,迎回主公再说。” 张飞不从,“那我们这岂不是成了为别人打江山了?损兵折将不说,到最后还白忙一场。” 庞统叹息:“谁料到那赵将军还有这样一招。”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随大哥一同前往长安。”关羽也禁不住叹气。 张飞骂道:“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向赵云借兵,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大哥就是太在乎那些,才被人利用了。如今白忙一场,空有那名声又有什么用?赵云这小子太不讲究,坑了我们不说,反倒还要让我们感激,真他娘的混账!” “三弟!”关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当着士兵的面,不好说太多。 张飞怒目圆睁,“怎么?老子就要骂那厮。当初若是大哥帮周瑜打南郡,今日还轮到他赵云耀武扬威?” “张将军!”庞统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眼下还是迎回主公最为重要,至于其他……也只能这样了。” 刘备的军队中,没有一人服气,每个人都觉得无比委屈。这不是为他人做嫁衣是什么?原本以为是借别人的力帮自己成事,现在倒好,成全了别人,自己倒还是一无所有。心不甘情不愿,又不得不把益州让出去,虽然能避开屠戮同族的坏名声,反而有个对赵云仗义出手的好风评,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部队撤离的前夜,王诚出现在庞统帐内,片刻后又消失在夜色中。 第211章✿; 童霏能够宽以待人,但不表示她就会做冤大头。 如果刘备不是没安好心在先,她也不会想到要将计就计去坑刘备。如果刘备不急着打刘璋,童霏也打算让刘璋再多安逸几天。只是事情有些凑巧了,反倒让她一举两得。 童霏没有拦截关羽发给刘备的信报,在接到信报的那一刻,刘备终感到欲哭无泪,反思自己的一切行径,怎么就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呢? 童霏客客气气地送他出城,他几次开口欲问童霏:“将军何至于此呢?”为何要这样对我呢? 然而话一出口却变成:“将军大仇得报,实在可喜可贺,那么备便不打扰了,多谢将军这些日子的款待。” 当然,童霏坑他,也不能那样绝情,总要给他一些好处,令他有苦难言才是。她将益州靠近荆州的三个郡县交与刘备管辖治理,以此来抚慰刘备受伤的心灵。虽然明知刘备不会领情,却也叫刘备只能生生将这一口气咽回肚里。让刘备明白,不要在她面前耍那些心机,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刘备在童霏这吃了个闷亏,悻悻然回去荆州,郁郁寡欢。 童霏得了益州,一方面招兵买马巩固政权,一方面也积极拜访名士收入帐下。从前效命于刘璋的法正,善奇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童霏更是亲自登门拜访,诚心劝说之下,法正答应追随童霏。 若是当时没有诸葛亮的将计就计,如今得到这一切的人,或许会是刘备。 童霏对诸葛亮进行嘉奖之际,倒也没忘记诸葛亮说要解除婚约的话。 从成都回到长安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月英。 整件事月英都没有参与,童霏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屋外雪厚,问过下人知道月英没有出门,但却又不在房间。童霏想了想,朝着一处她也不十分确定的方向走去。 未料,却真的在那里见到了月英。 那是马云騄的房间。 好似自从上次夜里见她在此为马云騄作画以来,她便成了此间的常客。 若是换了别人,大抵会生气外人前来打扰亡妻的安宁,但童霏不会,童霏反倒觉得,马云騄一向喜欢热闹,或许会高兴有月英还在记挂着。 屋子里的画显然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多了不少,有些在墙壁上悬挂着,有些则卷成轴堆在桌上,要完成这些,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心血。 “你果真在这里。”童霏感慨着走进去,转身将寒气都关在门外。 月英没抬头,只淡淡地问:“将军何时回来的?” “才刚进城不久。” “将军急着找月英所为何事?” 面对月英的淡然,童霏有瞬间愣怔,果然从前那些感觉都只是错觉而已吧,如今大家冷静下来,所以意识到那种感觉毕竟是和喜欢有所不同。 童霏在她对面坐下,看她在纸上忙碌,状似随意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方才回府没有见着你,便猜想你或许在这里。一段日子没见,已经画了这么多了。” 月英说:“左右闲来无事,既可借此缅怀一下马夫人,又能打发时间,倒是两全齐美。” “月英姑娘随军师离开故乡已经两年多,不想家么?” 月英这才搁笔,抬眼看向童霏,面纱背后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将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童霏就知道这些迂回的委婉的东西,根本瞒不过月英的眼睛,一开始就不该绕弯子才对,惹得月英不高兴。 童霏于是实话实说:“你和军师之间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一些,现下他有些苦恼,向我寻求开解,但我想,这事,还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始终不该插手。当初我以为你喜欢他,一直在追随他的脚步,所以曾经想过,若是喜欢,就不应该要放手,要牢牢抓住。但如今既然知道了因由,也觉得这件事应该要由你来做决定才好。如果你们两个人解除了婚约,你要去哪里?” 月英静静看着童霏,似有疑惑,反问童霏:“我应该要去哪里呢?” “所以我方才问你可曾想家。” “我哪里也不去。”月英垂下眼帘,幽叹一声。 “你不想解除婚约?”童霏莫名觉得有一丝失望,这念头在脑海中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又极其清晰地印在了心里。怎么会这样想呢? 月英说:“婚约要解除,但我还是哪里也不会去。” 童霏点一点头,“我会想个两全的法子让你留下,只是……你是真的愿意留下帮我么?那些与战争有关的东西,真的不会让你心生反感么?”童霏想,从前月英帮助自己,大抵也是因为诸葛亮的关系。 “当初将军时常将月英带在身边,难道不是因为将军所说过的那样,觉得不该掩没月英的才华?月英不敢居功,但自问向来所做之事,总归对将军有些帮助。月英也乐意于此,将军实在不该有此顾虑。” “如此……” “将军方才不是也说,若是真的喜欢,就一定要紧紧抓牢不要放手么?” “我那是说对于喜欢的……人……”童霏说着,语音渐轻。 面纱背后的脸,忽然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不是一回事么?” “你的意思是?” “月英什么也没说,将军不必介怀。”她说着,不再看童霏。 反观童霏却被她的一席话搅得心神不宁。 xxxx 童霏整日忙碌,兼之心事又添一件,食不知味,寝不能安。 睡前昭姬为她上药,能够祛除疤痕的良药,然而她手臂上的箭伤,已经半年之久,仍然顽固。 童霏心不在焉,没有听进去昭姬的感慨。益州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接下来要荡平附近几个零散的势力,不光有官军,还有山匪,也要耗费一些人力物力。对待这几个零散势力,她从前表面上一直置之不理,但暗地里也派人去游说过那些势力首领,若愿归降,则共享太平,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选择武力镇压。这一次劝降了大部分,余下一小部分还在顽强抵抗,她虽然不用亲自出征,但也不得不为此忧心。 昭姬见童霏晃神,叹息一声:“早些睡吧。” 童霏点了点头,揽昭姬入怀,却是睡不着。 昭姬也禁不住幽幽叹气。童霏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她可说是全都看在眼里的。从妻子的角度讲,她不希望童霏卷入任何征战任何危险中,不是因为她自私要将爱人留在身边,而是因为她心疼童霏是女子。 传统道义上的保家卫国,向来是由男子去成就,虽然历朝历代也出过一些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但人们潜意识里,仍是认为好男儿卫家卫国无可厚非。而童霏以女子之身,却要肩负起男子之责,这虽然也是让昭姬感到骄傲的事情,却也不能免去她的担心。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呢? “怎么突然叹气?”童霏问。 昭姬说:“你心事那样重,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你做,若是从前,还可为你抚琴解忧,如今恐怕无论是怎样的琴声,也解不了你心里的烦忧。” 当初童霏只是吕布的义弟,一个小小的部将,初来长安所为的也不过是借吕布兵力去营救她爱着的甄洛。如今呢……她成为一军统帅,手中握着数十万人数百座城池的命运,而她身边陪伴的女子不光有昭姬,也有了貂蝉和乔倩,还有永远离开的马云騄、仍然令童霏挂怀的甄洛、痴情于童霏的孙尚香、亦有默默守护的黄月英。 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不可避免地牵动着童霏的心思。 一个人的心能有多大呢?又能承受多重呢? 童霏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压垮,以一个女子来说,已经是难得了。 “有你们在我身边陪伴,已经是为我分忧了。我不希望我烦恼的事情影响你们,也不要你们总想着为我做点什么,只要爱我,体谅我,就够了不是么?”童霏轻抚着她的肩头,将被子又向上拉起,将两人都包裹在透着暖意的锦被中。 昭姬却是摇头,“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无论怎么做都觉得不够。” 如果她曾习得武艺,她愿陪童霏共赴疆场;如果她擅谋略,她愿助童霏运筹帷幄。可惜她能帮童霏的,也只得医术这一点,而军中有她的老师华佗坐镇,也用不上她随军出行。 “别想那么多了,我不是说过,因为有你在,我才总是没有后顾之忧?你已经为我做的足够多。我现在所烦忧的,有些其实是自寻烦恼。”童霏了解昭姬,如果自己一直什么都藏在心里,昭姬虽然不会刨根问底,却也免不了跟自己一起发愁,不如坦白说出来,也能令昭姬放心。 “你是说……”昭姬伸手摸了摸童霏手臂上的箭伤。 童霏摇头,“是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件事。” 昭姬恍然:“你欠的感情债,实在是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1、原本打算情人节的时候也给大家邮寄明信片,但是这个节日实在太敏感了,怕不方便,不行就挪到儿童节吧~~~ 2、*定制印刷要涨价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想要《时光》和《荡漾》的定制的?有的话请留言,赶在涨价之前再开一次。 3、还没有拿到红包的同学要积极留言啊,活动结束之前会一直送~~记得多留几个字呀~ 第212章✿; 甄洛还是和曹丕定下了婚约,婚期到来之前曹植又去求过曹操,但曹操决定的事,不会轻易反悔。不论曹植怎样悲痛,曹操都选择视而不见。 曹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见甄洛,甄洛一如在河边的那一晚,望向他的目光变得柔和。 甄洛说:“好可惜……我最终还是没能嫁给你。” 曹植原本满腔怒火和怨念,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又全都化为了绕指柔情。他想,原来一直以来不光是自己一厢情愿,甄洛也在惋惜这个结果,那么他所受的那些委屈,那么多天来的煎熬,又算什么呢? 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他亦略显伤感地迎向甄洛的目光,喃喃道:“是啊……我该怎么办?” 如果甄洛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他会有成百上千种方法去解决如今这个处境。好可惜……甄洛注定不会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他的成百上千种方法也注定不会有效。 甄洛慢慢走近,越走越近,走到一个适合拥抱的距离才停步,她微微仰起头看他:“你想带我走么?” 曹植怔了怔,却是后退一步。尽管她是第一次以那样的近距离同自己讲话,尽管他期待一个拥抱她的机会已经许久许久。可他不能。 无可挽回的事实,一是曹丕已经当上太子,日后也将成为魏王;二是甄洛就要嫁给曹丕做太子妃,日后也将成为曹丕的王妃。而他呢?这些年来与曹丕明争暗斗,已经没有了将来,还能做什么呢?恐怕也只能是想方设法保命罢了。 他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而甄洛仿佛一早已经料到会是这样,唇角勾笑,异常冷艳。这世上说过要带她走的,只有那一个人,真正带走她的,也只是那一个人。 而那个人,却再不属于她了。 xxxx 月英和诸葛亮解除了婚约,却也没有引起人们多少注意,因为这一消息很快被另一个消息的风头所盖过。童霏任命月英为第二军师,虽然地位上仍与从前无异,但与之前比起来,更加名正言顺。 而诸葛亮和月英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丝毫没有因为没有了婚约而有任何改变。他们遇事还是有商有量,有不同意见的时候也会争执不休,看上去什么都没变,但他们两个都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月英会觉得诸葛亮行事较从前更加大胆自信,诸葛亮也觉得月英较从前更有人情味。倒不是说月英从前有多不近人情,只是如今,觉得她行事作风更像是个贴近生活的普通人,少了那股子仙气儿,更让人觉得亲近了。 没有了婚约的束缚,他们两个反而感觉彼此比从前更加默契。尽管月英不说,也不曾表现出什么,但诸葛亮看得出来,月英之所以有变化,实是因为一向冷静理智的她,动了感情的心思。这境况和自己那时候很像,但月英比他处理得要好。在这一点上,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有一天他与月英对弈,月英半启面纱去饮茶,他一时好奇,随口问道:“你这面纱还要戴多久?如今人们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将军也给了你正职,哪还有人会质疑你?” 月英抬手抚了抚面纱,笑道:“戴了这许多年,倒是习惯了。” “没有想过要摘下来?” “从前你一向对我的容貌没有兴趣,如今没了婚约反倒好奇了?”月英调侃他。 诸葛亮也笑道:“从前也不是不好奇,只是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要紧的事。如今我们做回知己挚友,反而想要你坦诚相待一回。” “真的想看?” “我只不过随口一说,你当然也可以拒绝。” “其实也没什么。”月英淡笑到,缓缓揭开面纱,诸葛亮面上一怔,她复又重新戴好。 诸葛亮笑着低头饮茶,问她:“他可见过?” “谁?”月英面上波澜不惊,似乎不清楚诸葛亮说的是什么。 诸葛亮仍是笑着:“将军。” “见过又如何?” “他没有动心?” “你这话题是越扯越远了。” “是么?”诸葛亮笑笑没再说其它。 这两个人,一个明明动情却佯装不知,另一个美人当前却能毫不动心,都不是一般人。说起来倒更像是个中高手。 诸葛亮笑着低头落子,视线一触及棋盘,他却再笑不出来,不过是几步过后,棋盘上已经风云变幻,他落了下风。 “当真是一点情面不留啊。”他感慨一声,落下一子。 月英仍然不动声色,步步逼近,诸葛亮招架不住,主动认输。 “又下雪了。”诸葛亮看向窗外,迎春花都开了,这雪却还是隔三差五要下上一回,似乎是不舍得离开呢。 “也不见天阴,怎么又下了。”月英也叹一声。 “稍后你不是要出门么?记得带伞。” “嗯。在书坊订了些书,必须要去一趟。” “多少年了,你还是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自己的事情,何必要劳烦别人。” 所以你也认为,喜欢一个人,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么?诸葛亮心想。 “哦,对了,如果你一会儿经过醉生梦死,看见将军的话,替我转告一声,夜里有事相商。”诸葛亮说。 月英的重点却和他完全不一致,月英说:“将军又去喝酒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不过好似将军很喜欢那个地方。” “我出门也未必路过那里。” “无妨,若是路过,帮我转告一声。”诸葛亮知道月英不过是故意说给自己听,就算不顺路,她也应该要经过那里。 诸葛亮心想,将军啊,亮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接下来如何,就要看你们二人的缘分与造化了。 xxxx 月英取完书,雪还没停。她没带伞,因着今日风大。她穿的也略薄了些,尤其那轻薄面纱根本阻挡不了寒风,她有些悔意。这样恶劣的天气,实在不适宜出门,她应该听诸葛亮的劝,差遣下人去取,或者干脆再等上几天,反正书放在书坊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可她没有听劝,执意出门,又偶然路过醉生梦死。 北风呼啸着,卷着满地细碎的白雪拍打在酒馆的大门上,大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光景。月英猛然抬头看见那匾额时,忆起诸葛亮的嘱托,想着既然已经走到这里,是不是也应该进去看看将军在不在内?可……她又忽然记起,来时都没有经过这里,为什么回去就会经过了呢?从书坊到将军府,有许多条路可走,未必非要走这一条。 诸葛亮也未必真的有事找将军。 月英想通这一点,也觉没有必要真的进去,正准备迈步离开,忽然见那一直紧闭着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瘦高男子。男子也看见了她,先是愣一愣神,随后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迅速走开。 月英敛眉思索了一瞬,男子看上去十分眼熟,虽然只是匆匆打这一个照面。她走出几步,猛然忆起将军昏迷之际,那个贸然求见的神秘男子,应当就是方才匆匆一瞥的那一位,虽然他改变了装扮,但月英的感觉不会错。 她一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只知道是将军的亲信,但每一次他出现,都有重大的事情发生,这一回是不是又有什么危急情况呢?出于这个考虑,她才决定要进去找童霏。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踏进这酒馆。 可就在踏进酒馆的那一瞬,她忽然叹了口气。 自欺欺人果然不适合她。 其实只是因为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跟将军扯上一点关系,她都会有些在意。 因着天气冷,即便是白天,酒馆里的人也不少。三两友人,在寒冷初春相聚,喝着热酒,畅所欲言,的确是一件美事。当她出现在酒馆里,顷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不住朝她的方向张望,她全然不在意,只瞥一眼,见不到童霏,便朝着楼梯走去。 刚刚走上二楼,还来不及寻找童霏的身影,忽然手腕被人一扯,紧接着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将她沾染的寒意一扫而散。 她带着怒意抬眼看向面前的轻薄之人,却是看清来人的面目以后,微微有些发怔。 “别动。”童霏说。 不用童霏说,月英也放弃要挣扎,她明白将军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得已才要这样做。她配合着,没有动,只是仍抬头看着童霏。 童霏用眼角余光看向某个角落,又将视线落回在月英脸上,寒星般的双眸紧紧注视着自己,透过面纱传来月英微弱又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童霏揽在她腰际的手轻轻用力,两个人贴得更近。 月英正思忖童霏的用意,蓦地唇上一阵温热的感觉传来,童霏居然在吻她。再回过神来时,童霏已经放开了她。 “方才有人在监视我。”童霏尴尬地解释说。 即便如此,她抱她那一下已经足够混淆对方的视线,后来的那个亲吻,实在是多此一举。 “幸好你来了。”童霏又说。若不是月英的及时出现,自己与王诚之间的关系很可能要被人发觉,庞统那里或许要败露。 方才王诚一走进这酒馆,明明看见了童霏,却不上楼,童霏便知他或许是叫人盯上了,他只在柜台买了些酒带走。也是在那时童霏发现了在暗处的那一双眼睛。恰好此时月英及时出现,童霏做出在等月英的举动,巧妙地与王诚划开界限,躲在暗处的那双眼睛才消失不见。 月英整理好思绪,回道:“将军不要大意。” 童霏又牵起她的手朝着自己一开始的座位走去。 她的手心里有薄汗渗出,她的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1、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花花草草什么的一定不能少啊~~ 2、为了防止明天大家都去过情人节而不看文,所以今天更,预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有对象的能够携手到老,单身的也一定会遇见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 3、下一章大概周日更新,这期间或许要修文。 4、这文最近貌似太甜了点? 第213章✿;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们明明是接吻了,但隔着那一层面纱,也可以认为童霏只是亲了那面纱,并没有轻薄她。但即便只是亲面纱而已,毕竟又是落在嘴唇的那个位置。 即使隔着一层纱,她依然能感受到她嘴唇的热度。 两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有些心绪紊然。 这样一直尴尬下去不是办法,童霏倒一杯酒递到月英面前,轻声道:“外面风凉,喝杯酒暖一暖吧。” 月英点点头,没回话,只是接过酒杯饮酒。轻轻抿了一口,温酒入喉,除了暖身以外,更让她欲罢不能的,却是那酒香。 方才那轻巧的一吻,童霏的突然靠近,若隐若现的酒香味扑面而来,她惊在原地,没有仔细留意。到这时亲自品尝下来,也不得不被这香味征服味蕾。 浓郁的桂花香气。 仅仅只是一小口润喉,细品下来却是唇齿留香。尤其酒经过加热,香味便挥发更浓。她接连又喝几口,感觉周身都被一种暖意包裹着,才发现已经喝尽那一杯。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杯?” 她仍是不说话,只安静将杯子向前推了推,童霏会意又倒一杯给她。 喝过这一杯,月英才说话,“方才出门之前还与孔明说起,为何将军总喜欢来这里喝酒,现在月英终于明白了。” “这酒,但凡喝过一次的,很难不爱上。”童霏爽快地又干掉一杯。 相比一楼而言,二楼的雅座倒显得清静不少,因着是白天,只她们两人,月英四下看了一看,心中忍不住在想,若是方才周围都坐满了人,将军还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么? 她恍惚地想这些,倒忘记回应童霏的话。其实在没喝酒之前,只是闻到那酒香,她已然险些要爱上了。 “月英姑娘怎么会来此处?”童霏问。 月英放下酒杯,恢复常态,淡淡回道:“是孔明有事找你,恰好我路过此处,便进来碰一碰运气,没想到将军真的在这里。” “这风雪天,你怎么还出门?还穿得这样少,不怕着凉么?”童霏说完,下意识就将自己空置在一旁的披风披在了月英身上。 完完全全未经任何思考地,仿佛这种事本就理所当然。 月英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去书坊取书去了,没以为这雪会一直不停。”若不是在酒馆门外犹豫那么些时候,她能在还没觉得冷的时候就回到将军府。 月英口中的书,正安静躺在桌子一角,童霏怔怔看着那书,想着方才自己吻她时,那些书居然还安然握在她手中,居然没有散落在脚边,她一点也不紧张么? 月英也顺着童霏的视线看那几卷书,猜测着童霏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想着方才若不是有这几本书在,如果自己不是紧张到紧紧握着这些书,恐怕不会那样理智地陪童霏演完这场戏。 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纵然月英心里对王诚的出现和童霏的反常举动都存着疑问,却不好在此处问起。 两人闲聊些无关紧要的,便又双双离开酒馆,离开之前,童霏又去柜台买了两小坛酒,打算带给诸葛亮。顺便取走王诚留下的线索。 回去的路上,两人虽然是并肩而行,却都一言不发。 这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喜欢或者不喜欢,说不清喜欢有多深,也不想说清。最好就这样一直糊涂下去,最好。 xxxx 诸葛亮煮好了茶,等着月英和童霏归来,他算准了那两个人会同行,却没料到会以如此沉闷的气氛归来。 但他还是装作十分讶异的地问:“将军怎么和月英一道来了?是在路上遇见的么?” 童霏疑惑地看向他:“不是军师叫月英姑娘去醉生梦死找我的么?” “可是当时月英说未必路过那里,我还以为……”诸葛亮笑了起来。 月英知道他那笑容别有深意,一眼瞥见桌上早已备好三只茶杯,也无意和他争辩,只道:“正好路过罢了。” 诸葛亮笑笑也不再继续追问,邀请童霏落座,将热茶奉上。 童霏不明白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却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轻呷口茶,慢慢讲起王诚的事情来。 “方才月英姑娘在那酒馆是否见到了极眼熟的人?” 月英点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是那时将军昏迷时被我们误关之人。” “没错,正是他。你们也一定对他的身份很好奇吧?” 诸葛亮微微皱眉,说道:“恐怕他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童霏笑说:“我就知道此事决计瞒不过你二人,就算你们不曾仔细过问,也总有一天会发现真相。” “难道……那个人是刘皇叔身边的亲信?”月英问。因为每次那名男子出现,紧接着都会有关于刘备的消息。 “是谁呢?”诸葛亮思忖片刻,将刘备身边的人物背景在脑海中过了那么一遍,忽然看向童霏道:“庞统。” 童霏垂眸默认。 月英问:“将军如何识得庞统?” 童霏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述一遍。诸葛亮听后叹道:“所以将军当初也是算到我会将庞统推荐给刘皇叔?” 童霏谦虚道:“不过是偶然凑巧。” 月英再把这几件事都联系到一起,又说:“但如今这条暗线已经不安全了,想必刘皇叔已经有所察觉。” “不错,自上次益州的事情开始,他就有了怀疑,所以那王诚才不敢贸然登门求见,才选择与我约在酒馆见面,只是到了那里他又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于是没有相认,匆匆离去。” “就算他没有和将军相认,恐怕庞先生那里也已经暴露了。”月英忧心道。既然王诚曾经是庞统的书童,王诚又出现在长安,很难不让人怀疑到庞统身上。 “所以王诚只留下这个给我,应当是尽快赶回去救士元兄了。”童霏说着拿出王诚遗落在柜台的钱袋。 那店老板是认得童霏的,于是当童霏问起之前买酒的人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时,老板就把这钱袋交给了她。 “钱袋?” “他想告诉将军什么呢?” 童霏叹一声,“比起这个,我更加担心士元兄的安危。” 诸葛亮说:“事已至此,将军更不能多加干预,要装作一无所知才能蒙混过刘皇叔,眼下我们不知道他的下一步动作,不宜挑明关系。” 月英也说:“庞先生既然有办法令刘皇叔信任他,自然也有法子全身而退,将军应该要担心的,不过是将来怎样将庞先生正式收为己用。而在那之前,刘皇叔的动作也不能忽视。毕竟在益州的事情上,他吃了大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钱袋……看上面的绣工纹样,当属江南一带。所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王诚是想通知我,刘备又要去江东了。”童霏道。 “他此番再去江东,应当也讨不到什么便宜,早前的事,孙权如何饶得了他?”诸葛亮觉得刘备此举和来借兵一样欠考虑。 童霏也觉得刘备是自讨苦吃,恐怕又会被孙权坑骗一回,到时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然而月英提醒他们:“你们忘记了一个人。” “谁?” “孙家小姐。” 童霏和诸葛亮均面色一沉。 xxxx 童霏扩张势力平定益州,令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曹操,又不得不紧张起来。 他素来看好童霏,知道童霏有本事,几次与童霏交锋,惊讶于童霏的成长速度,同时也清楚自己想要招降童霏的心,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从前不该留给童霏那样多的余地,致使今时今日,能够避免正面交锋已是不易,根本不可能成为同一阵营的盟友。 童霏发展得太快,太让人心慌,于是他不得不想方设法限制童霏的发展,屡次出兵来犯,牵扯精力,容不得童霏安心。 这件事,曹丕是极力赞同的。 想当初在南郡他与童霏所做的交易,不过是个一锤子的买卖。童霏不会傻到真的把他许诺的那些未知的没边儿的事当真,他也不会对童霏的建议言听计从。当时他能说那些话出来,不过是因为那时他还不是魏太子。如今得到这太子之位,就更不用在乎曾许诺过什么。所以曹操见童霏势力扩张之快,要削弱童霏的气焰时,他不但不反对,反倒积极促成。 童霏调兵遣将积极应战,也是到这时才向月英和诸葛亮坦白当初与曹丕的交易。她提点了曹丕在夺位上的战略,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她乐于看到曹氏兄弟决裂,也不过是因为早预想到曹丕会有今日的举动,她不想他们兄弟同心,将来成为最令自己头疼的敌人。 当时两个人无论密谋些什么,都不过是出于大局而行的权宜之计。 也只有曹丕这样的人,才能和童霏有这样的默契。 童霏与曹操有仇,吕布的仇、马云騄的仇,她一直放在心上。有朝一日,她定要亲手讨还。 诸葛亮问:“曹操来犯,将军可是要全力反击?” 童霏摇头:“不必心急。” 诸葛亮赞许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1、15号之前留言的孩纸,字数相对多点的,还有经常给萌主留言的应该都收到红包了吧?今天开始不送了哦~有遗漏的要记得告诉萌主~~~ 2、萌主下周要去沈阳,有木有沈阳的小伙伴?萌主做东,一起出来喝一杯呀~ 3、qaq不要因为没有红包了,就不再给萌主留言,萌主会桑心的,55555555……【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第214章✿; 早春时节,春风和煦,拂过青青嫩草,吹着垂杨上下飘拂,薄薄的云层在天空中漫步,风光似有无限好。 然而春天是个容易让人滋生悲伤情绪的季节。 孙尚香与练师相约在亭中品茶,满目的春.色竟然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 练师看着她,久久不语,春天同样是容易让人产生慵懒情绪的季节。 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练师慢慢闭起眼睛享受这悠然的春日午后,孙尚香则陷入略带忧伤的回忆里。 无论眼中看到的是怎样一番景象,都会被她的心绪所影响。 远处杨柳青碧,随风轻轻摆荡,无拘无束。在她看来却是显得柳枝柔弱无所依靠,细嫩的枝条每摆动一下,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疲倦无力。 近处的春花,一朵挨着一朵开放,柔嫩的花瓣边缘微微卷曲,似是紧紧拥抱着彼此。在她看来,却是花朵急于将花瓣合起,好避过夜晚将要袭来的寒意。 我这是怎么了? 孙尚香蓦地叹一口气,练师看她一眼,嘴角隐隐有笑意浮动。 香儿也确实到了该伤春感怀的年纪。 练师复又闭起眼睛,想着稍后见到乔莹,一定要跟乔莹提起这事,香儿真的长大了,在情感上。若是从前,孙尚香有什么不快,定是借酒消愁,然后痛哭一场。然而随着世事变迁,经历得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会懂得收敛,越来越不将情绪外放。疼她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成长太残酷,会心疼她,但更多的却是由衷地欣慰。毕竟这些人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练师,你在想什么?”孙尚香突然问道。 练师没睁眼,倚着栏杆回道:“我在想你真的比从前长大许多,变化很大,我很高兴看到你的成长,稍后也要和莹儿分享我的喜悦才行。” “果然这种时候是应该会想起自己喜欢的人吧?” “什么?”练师睁眼看向孙尚香,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孙尚香笑笑:“我本以为我永远会在这样的季节思念某一个人,但其实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我也没有什么特殊,我们都一样,都会想念那个自己喜欢的人。” “你还在想着……” “没错。我还在想着。就在刚刚,我还在想,赵将军的伤应该早就已经好了,是不是留下疤痕了呢?那他见着那些疤痕,又会不会想起我?” “香儿……我以为你已经放下,就像当初你对莹儿一样。”练师无奈叹息一声,江东和赵云将军之间恩怨交织,孙尚香当日还当众一箭射中赵将军,她以为就算孙尚香还喜欢赵将军,却也应该放下了。 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已经是个不幸,还要时常念着这个人不喜欢自己,更是将不幸无限延长。从前的孙尚香拿得起放得下,从未有过优柔寡断。 “虽然赵将军与莹儿不同,但以你的个性,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你也已经对赵将军死心了才对。”练师说。 “我也一直以为我放下了,在射出那一箭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可以不再喜欢他。但在那一箭射中的时候,我又突然意识到,就算他不喜欢我,甚至就算他死了,我也还是一样喜欢他。我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练师听她这样说,也跟着叹息一声。练师还记得有一次孙尚香喝醉,曾向自己哭诉对赵将军的爱意。到现在她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能够心平气和一反常态,但对赵将军的心意是一点都没有改变。 “香儿,单恋一个人是很辛苦很容易让人觉得不幸福的事情,经历过这么多,你确定你还要一直继续单恋下去?” 孙尚香迎向练师的目光,轻轻点一点头。 “香儿……你何苦……” 孙尚香说:“我这一生其实早就注定不会有多少幸福的感受。从前那般无理取闹,把所有事都当成理所当然,因为年纪小,还没有将世事都看通透。现在虽然也并不能说将世事看透,但总归经历得多了,也稍微能看清一些事情。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里,从前家人的溺爱,都不过是为了弥补我将来要面对的不幸罢了。” “香儿……” “这种感觉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我们终归都要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或许也会有例外的吧……”练师先安慰孙尚香,即使自己心里对这说法也不信服。 “但是练师,你比我要幸福一些,至少,你还能一直陪在嫂嫂身边。我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那个人。所以你说,我要是连对他的喜欢都放下了,岂不是更不幸?”孙尚香说完,难得地没有叹气,而是笑着看向练师。 练师深吸口气,又深深呼出,无奈道:“虽然以我现在的立场和身份跟你说这些话有些不合适,但是香儿,你其实不必羡慕我。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就按照你心里所想的坚持下去,终有一天,一定会看到幸福的曙光。如果用尽一切办法都忘不掉,那就继续爱下去,让他看到你的好,让他也喜欢上你。这种想法或许会很笨,或许到最后也等不到一个结果,但如果是你认为值得的,就放手去做。我当初也是这样一根筋,才换来她的真心。因为每一次她回头,我总是在她身后,从来没有离开过。有些爱情,是等来的。” “我可以吗?练师?” “为什么不行?” 孙尚香正要开口,远处有侍卫匆忙朝这里赶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大小姐,属下方才见着刘皇叔进了主公的书房。”侍卫禀道。 “刘备?他又来做什么?”练师问。 “属下不知。” 孙尚香对侍卫说:“你下去吧,继续盯着。” “刘备怎么还敢再来江东?”练师最瞧不上此等反复小人。 刘备被童霏坑了的事情,早传得天下皆知,如今刘备再来江东,还能为了什么呢? 孙尚香笑着看向练师,“你看,我就说我将来不会有什么幸福嘛。” 练师神情一滞,默默垂头惋叹一声。 xxxx 童霏明知刘备去了江东,却没采取任何举措,几乎放任不管。她想静静观察孙权的反应,也想多为庞统争取一些时间。此前刘备屡屡受挫,定然会对周围的人产生疑心,王诚来长安被人盯梢,说不定就是刘备的意思,如果这时童霏再有什么动作,庞统就更加危险了。 最近以来曹操那里又有动静,虽然只是偶尔来犯,也着实令人心烦。 童霏接连几日埋头在书房处理公务,昭姬看不过去,硬将她拉回房间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昭姬又悉心为她穿戴整齐,见她一直紧锁眉头,不由叹道:“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童霏答应着:“我知道,等处理完手头上这些事……” 昭姬打断她的话:“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假,人若绷得太紧,不光劳心,也伤神。身体垮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想想江东的周瑜。” 童霏无言以对。 昭姬又道:“倩儿才来不久,你都没有怎么陪她,你心里过意得去么?那些事其实都不急在这一时,暂时放一放不行么?” 昭姬鲜少用这样请求的语气对童霏说话,纵然有什么急事也都可以先交给别人代为处理,何况是这种着急也无用的事情。 童霏说:“我也许久没有听你弹琴了,今天一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午后我要和貂蝉姐姐还有倩儿一起外出游玩,夫君也一起去吧。” “也好。” 昭姬正打算转身走向琴案,童霏却突然拉住她的手,她看童霏一眼,笑着拉童霏一起前往,一起在矮塌上坐下。 “现在可以放开了吧?” 童霏听话地点头,却是又抬手环住她的腰身。 “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那就弹你取名字的那首曲子可好?” “好。”童霏又换成仰躺在她腿上的姿势,手仍是紧紧环着她的纤腰。 昭姬笑得无奈,“你这样子,我怎么抚琴?” “我不会打扰你,我保证。”童霏闭起眼睛笑着说。 “信你才怪。”昭姬宠溺地摇一摇头,努力专注抚琴。 童霏也真的很安静在听琴,手也很安分,只是停留在昭姬腰间,不曾乱动。听着熟悉的琴声,精神也跟着放松下来。 曲调还是那个曲调,抚琴的人也还是那个人,听琴的人也没有变化,然而无论是乐音本身,还是抚琴和听琴人的心境,都有着些许不同。 原本透着淡淡哀伤的曲子,因着人心境的不同,也被赋予了新的情绪。 对往事虽有无限追忆,但更多的是对明天满是温情的希望。 童霏听着琴,忘我地将脸贴近昭姬的小腹,隔着衣服落下一个亲吻。 琴音一颤,昭姬嗔怪道:“别闹,还没弹完呢。” “那就先不要弹了。”童霏说着坐起身,迫使她不得不停下琴音。 “可是还要和她们去春游……” “来得及……”话音未落,昭姬已经顺势躺倒在塌中,身体与童霏的交叠在一起。 有些事不急在一时,但也有些事,不得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1、萌主已经在沈阳了。 2、临走前夫人终于学会了做一道菜【暂且称之为一道菜吧 做完以后兴冲冲地发到朋友圈里:刚做了个烤冷面,味道还不错 【其实只是按照说明洒上调料那种随便煎一煎就熟了的速成食品 几分钟后。 二花:你确定这个能吃? 贱贱:西西还活着么?【注:西西=萌主的小名 夫人大怒,痛斥了二人后,可怜兮兮地看着萌主 萌主大口大口吃光了那一盘子有点焦的东西:真好吃~你以后还给我做吗? 夫人:真的吗?不是敷衍我吧? 萌主:真的,再给我做一份吧 夫人于是兴高采烈地又挥舞起了锅铲 萌主趁机灌了好几杯水,qaq太咸了.... 3、继续上甜的~请多多留言~ 第215章 长安的春天,较之南方来得晚些。 冰雪初融,树梢才冒出新绿,花儿已经不甘寂寞地竞相开放了。世家夫人小姐们也迫不及待换上春装,三五成群地,结伴去游春。 昭姬等人约定要去的地方,是近郊的市集,因为地理环境优越,风景优美,来往客商不断,赏景的同时又有好吃的好玩的,是深受百姓喜爱的游春场所。 地点是貂蝉定的,往年要么是在府中赏花,要么去郊外登山,倒是从来没有像普通百姓一样过,选在这里,也是想有一次新奇的体验。 貂蝉和乔倩已经准备就绪,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见昭姬和童霏手拉着手出现在面前,貂蝉和乔倩二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也不问童霏怎么有时间一起去,单看昭姬明明红着脸却佯装镇定的样子,也不难想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貂蝉只说:“夫君来得正好,稍后我们在集市上买东西的话,正好有个能给付账的。” “乐意之至。”童霏笑答。 “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出发么?”乔倩笑着看向童霏,她也有些意外童霏的出席,虽然不是两个人单独相处,却也仍然令她感到高兴。从最初不情愿与别人共享童霏的爱,到如今学会了分享,乔倩觉得自己也在心智上成熟了不少。人生苦短,有舍才有得。 不待童霏答应,昭姬抢先说道:“等一下,不知道月英妹妹在不在府上,派人去请她一道去吧。”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讶异。 貂蝉最先反应过来,说道:“也对,忘记叫她是我的疏忽。”说完便叫侍女去请月英。 乔倩也说:“月英姑娘如今孤身一人,我们理应与她多亲近亲近,也怪我没有想周全,只想着和姐姐们一同去游玩,倒是忽略了她。” 昭姬看她二人在这里自责,于是说:“这事谁都不怪,我们也未知月英妹妹是否得空不是么?”这一次若不是童霏跟她们同行,昭姬也不会率先想到要叫月英一起。 昭姬不能否认,自己又是有心要撮合月英和童霏了。谁让那两个人都那么优秀呢。 童霏一直不出声,心里在纠结自己到底想不想见到月英。这几日她没迈出书房半步,诸葛亮倒是常来,却一直没见着月英。她应当是想见月英才对,可是……却有那么一点儿不想让月英见着自己和几位夫人同游的样子,她觉得或许会令人觉得尴尬也说不定。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几人已经在马车上坐定,没过多久月英也上了马车,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她才醒悟过来,刚刚稍微阻拦一下就好了。因为月英此刻表现的落落大方,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是她有些不敢与月英对视。 那四人一路上说说笑笑,童霏只能阖上眼假寐,却是将那些话都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昭姬问月英近来在忙些什么,月英说读书作画。昭姬便提议今日游玩过后,两人一齐画一幅《游春图》切磋切磋。 貂蝉趁机向月英讨了一个扇面,待到夏日正好能用上;乔倩则是念念不忘月英送的那一幅《百合》,想要月英教自己画画。月英都一一应下。 车内的气氛格外和谐,童霏险些以为自己已经和月英互表心迹,三位夫人也都接纳和祝福着她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幸福美满。 马车颠簸了一阵,梦醒了。原是已经出了城门。 天气虽然还有些凉,但丝毫不减人们游春的热情,集市上人潮涌动,小贩们忙碌得出了一身热汗,逮到个空闲急忙喝几口水,而后再扯开嗓子继续吆喝。 一行人在集市附近下了马车转为步行,也加入到行人当中。貂蝉和乔倩走在前面,买了许多有用和没用的东西,童霏跟在后面付账兼做力工,未免被人群冲散,又一直牵着昭姬的手。一边看顾好前面两个,一边要握紧昭姬的手,还要偶尔偷瞄几眼跟在她们身后默默走着的月英。 她频频回头,月英都有意无意地避过她的视线,童霏也就默不作声,反而是昭姬十分善解人意地,代替童霏牵过月英的手,三人并排走着。 貂蝉招呼童霏上前去付账,昭姬才趁机对月英说道:“月英妹妹与诸葛先生既然已经解除了婚约,今后妹妹有何打算?” “不过是继续留下来辅助将军,助将军成就大业。”月英答。 “我指的是……终身大事。” “这个……月英倒没有多做考虑,或许这是大多数女子一生所求,但也有许多女子志不在此。”月英说完禁不住看向童霏的背影,但只看了一瞬,又转回视线看向别处。 昭姬没注意到这一细节,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将军算做一个,你也是。但……若是妹妹有了心上人,不妨说给我听听,到时也能帮你参详一二。” 月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慌忙解释说:“劳姐姐费心了,月英对这种事情不想多费心思。” 昭姬也没再多问,因为童霏已经转回身,正皱着眉搜寻她们的身影,直到看到两个人都在不远处才舒展了眉心,微笑起来。 昭姬再看向月英,面纱背后的脸上,似乎绽开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逛过集市,一行人在湖边长亭歇脚。乔倩拿出丝帕替童霏擦着额角的细汗,“几天没见你,怎么觉着你好像瘦了呢?” “我才正要问你,来长安这几个月,饮食上也开始慢慢适应了,怎么倒比来的时候更清瘦了?” 乔倩也不示弱,又将话头转回童霏身上,“还不是因为你总做让我担心的事。今日若不是昭姬姐姐硬拉你出门,你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走出书房。”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童霏握住乔倩替她擦汗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烦心事影响她们的情绪,为了不让乔倩担心,她又贴近乔倩耳边说道:“今夜去你那里可好?虽然近来是有些瘦了,但并不影响……” 乔倩瞪她一眼及时止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但看昭姬那三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似乎没有关注她们两个,才稍微安心。 乔倩转移话题问童霏:“月英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童霏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怎么她和月英之间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么? “什么怎么处理?” 乔倩叹气:“你也总不好因为你的原因,耽搁了人家姑娘的终身大事啊。月英已经和诸葛先生解除了婚约,还大义留在此处帮你,你就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 “……”这件事情,她始终没想到两全齐美的处理方法。 她对月英有好感不假,但也要顾及三位夫人的感受,所以她不能向月英表明心意。月英虽然有些喜欢她,却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嫁人。一想到月英会嫁给别人,她又觉得难过。左右都会有人不开心。 “其实你很喜欢她吧?”乔倩问。 童霏的秘密被看穿,蓦地手心一凉。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乔倩也没再提这事,她也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 xxxx 屋外春光明媚,淡淡花香随着清风飘进室内,孙尚香却无心欣赏。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弓。 自从南郡一战,这弓再没有用过。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她用这把弓,伤了她心爱的人。 射在童霏手臂的箭伤有多深,她的心就有多痛。然而这心痛又是她的一厢情愿,童霏并不知道。所以她赞同练师所说的,单恋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幸。 也许你的撕心裂肺,对方根本感知不到,甚至根本都不在乎。 许久不曾练箭,蓦地指尖刮到弓弦,居然会有一丝痛感。孙尚香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轻轻抚摩着刺痛的指尖,心头涌上一股莫名酸楚的感觉。 “大小姐……”门外的侍卫已经敲门敲了许久。 待到痛感消失,孙尚香才仿佛从梦境回到现实中一般,轻声道:“进来。” 侍卫是来禀报刘备的情况的。 “他怎么又来了?”孙尚香将手中的弓放置在桌上,不耐烦地喝起了茶水。 上一回刘备来求见孙权,带着厚礼,声泪泣下地向孙权赔罪,希望能够和孙权冰释前嫌,孙权虽然碍于面子接见了他,却对他的歉意并不领情,礼物原数奉还。 刘备碰一次壁,仍不死心,接连又来几次。 侍卫又说:“这一回主公收了刘皇叔的礼,事情或许有所缓和。” 孙尚香不屑地嗤笑一声:“刘备这个人,大的本事没有,倒是惯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奉承别人。二哥当真吃他这一套?” “属下不敢靠得太近,怕被主公发觉,所以并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过……属下以为……刘皇叔对大小姐……还是念念不忘,每一次他离开时都望着小姐房间的方向出神好久。他一定是对悔婚的事情后悔不已,所以来求主公的原谅。” 孙尚香没再问话,这件事从刘备第一次来请罪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连她身边的侍卫都能看出刘备的动机,二哥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虽然刘备此时没有马上提出再续婚约的请求,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荆州是兵家必争的咽喉要道,若刘备再次以利益诱之,她已经不清楚孙权还能为她坚持原则到何时。 练师说有些爱情是等来的,但这种方法好像并不适合现在的她。等的同时也应该要争取吧,因为上天没有给她留太多的余地。 童霏已经在她心里停留了那么多年,没理由轻易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我是存稿箱~留言在哪里~~~~ 出门在外,没有太多时间在电脑前,大家的留言我都有看,只是不能一一回复,但是,不要因此影响大家留言的积极性啊~~ 第216章 童霏很苦恼。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仍然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怎么不停在叹气?是在担心南郡的战事?”貂蝉翻身趴在她身上,脸贴着她柔软温暖的胸膛,听着她的心跳,紊乱的,却又是强有力的。 童霏手抚着她乌黑的发丝,轻声道:“南郡有孟起兄守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 “那是担心刘备又要使坏?” “刘备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兴风作浪。”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貂蝉说完,不等童霏回答,又问:“难道是关于月英妹妹?” 童霏的心跳快了起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么?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你和月英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她又是那么有才华的女子,又能帮你,你喜欢她也没什么奇怪。” 童霏叹一口气,“我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和昭姬,但倩姐姐和月英接触不多,现在居然连她也觉得我喜欢月英了。” “那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月英呢?” “应该……是吧……” 貂蝉叹息一声,“倩儿心细如发,如何会不知呢?你以为你能瞒多久?就算能瞒过所有人,但能瞒过你自己的心么?” “我什么也不想改变。”童霏说。 眼下这样的相处方式是她觉得最好的方式,可她什么也不表示,对月英来说,又显得她太自私了。可爱情原本不就有些自私么? “若是放在从前,我大抵会和你闹上一闹,如今知道你又有了新人,心中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些吃味,但又比从前想得开。月英如此为你,你若还不动心,倒显得薄情了。倩儿那里……我去说一说。你也要多抽一些时间陪她才好。”貂蝉说。 一直烦恼着的事情,叫貂蝉这么梳理一番,似乎又重新有了些头绪,听上去也没有那么难。 “你这么好,我该怎么奖励你呢?” 貂蝉抬头看向童霏,笑问:“你想怎么奖励?” 貂蝉的唇边又露出童霏熟悉的、一贯为之沉迷的妩媚笑容,一时情动,童霏猛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以身相许吧。” xxxx 刘备有点上火。 在江东住了半个多月,统共才见着孙权三次。第一次是初次拜见时恰好在侯府门口拦着了孙权,孙权碍于情面才请他过府一叙。后来又来几次都吃了闭门羹。第二次见孙权,孙权脸上有了些笑容,似乎是被自己的执着所打动,居然连礼物也收下了。第三次,就是现在,孙权正气定神闲地喝茶,而刘备却被心头火烧得浑身燥热,喝多少茶都浇不灭。 这几次拜见,他都没有提及正事,只一味地表达歉意和悔意,为自己从前做下的糊涂事表示悔恨,孙权虽然没说原谅他,但也不像第一次会面时冷言冷语地嘲讽。 事实上这事也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一切都不过是从利益出发,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做对自己没有半点益处的举动。孙权虽然也不怎么待见刘备,但也要忌惮刘备在民间的声望。况且荆州那个地界,谁不想要呢? 孙权问刘备:“刘皇叔这一次又带了许多礼物前来,是有什么事要本侯帮忙么?” “备哪里还敢劳动吴侯相助,只不过……益州一事,想必吴侯也听说了,那赵子龙着实不地道,如此坑害我,枉我从前还一心一意与他结盟共事,如此地信任他,他却恩将仇报……” 听到这里,孙权忍不住笑出声,引得刘备停下要说的话,转而看向他。孙权忙收敛了笑容说:“没事,你继续说。” 到底是谁恩将仇报,孙权选择笑而不语了。 刘备又是唉声叹气细数与童霏种种过往,自然,说的都是他为童霏做了什么,以此来彰显他的无辜和无助。 末了说了一句:“孙小姐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怎么会看中那样的人呢,幸好没有结成姻缘,否则今日糟心的人可就是吴侯你了。” 孙权笑着点一点头,刘备以为孙权是赞同自己的说法,于是又说:“孙小姐如今可在府上?备来江东一月,一直未曾拜会,不知道可否……” “香儿外出游玩去了,此刻并不在。” “那么孙小姐何时归来呢?备好提前准备好礼物才行。”刘备想,孙尚香出门游山玩水,有个三五天也应该回来了吧。 孙权说:“你这可难到我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刘皇叔若有心,不妨再等等。” “这……”刘备疑心这是推托之词,想着若想真正和孙权修复关系,还得是要娶孙尚香,无论什么时候,联姻是最快最直接达到目的的渠道。 刘备以为自己手中的荆州,和冠在头上的仁爱之名,足够换得一个孙尚香。 “备对孙小姐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当初退婚,备也痛苦不已,然迫于那赵云淫威,备也实属无奈,今次吴侯肯对备网开一面,备理当感激万分不敢再有半分逾越,只是……满腹深情,斗胆再向吴侯恳求,将孙小姐下嫁。”说罢,刘备对着孙权深深鞠了一躬。 孙权半晌没说话,刘备也半晌没敢起身。到孙权觉得该适可而止的时候,才说:“且先不说香儿会不会同意,就是我,也不可能会同意。” “吴侯……” “刘皇叔不必多言。还是请回吧。”孙权道刘备这回有什么新点子,不过又是旧事重提,当他妹妹是什么人?当他们孙家是什么?岂容刘备这般戏耍? “吴侯,备愿许荆州之地!” “来人!送客!” 孙权不待刘备多言,早拂袖而去。 xxxx 童霏命人在乔倩的院子里种了好些合欢和木槿,像从前在乔府中一样。她们两个因这些花结缘,这本该是她们的幸运花,可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童霏害怕看见它们。因为每一次见着,总像是在提醒着她,乔倩已经嫁给别人,她们之间的爱情,也像花期一样短暂。如今,乔倩再次回到她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这些树都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费了一番功夫。童霏事先也没对乔倩说,想给她一个惊喜。原本想寻一个乔倩不在的时间悄悄种上,但乔倩这几日都不怎么出门,童霏只好趁着她午睡的时候偷偷过来,一个人忙碌着。每一棵树,每一把土,都混着她的汗水和对乔倩的爱意。 等到最后一铲土填完,她才靠着树干坐下。环视四周,极其满意自己的杰作。 乔倩这时推门出来,见着她和那些树不由弯了弯唇角,复又转身回去端了茶碗出来。 “累不累?”乔倩将茶递到童霏嘴边,喂她喝下。 童霏笑着摇头,“喜欢么?” “我能说不喜欢么?”乔倩将茶碗放到一旁,起身环顾,熟悉的花,熟悉的人,可看花的心境又和每一次都不同。 童霏抬手抹了抹汗,仍是笑着:“你喜欢就好。” 乔倩叹一声,蹲在她身侧为她擦汗,无可奈何道:“无事献殷勤,说吧,又打什么主意呢?” 童霏一脸正色:“怎么会是献殷勤呢,早就想这么做了,不过那时候天气寒冷,树木不适合移植,后来开春又因为许多事情要忙,就耽搁了,然后又想着偷偷准备好给你一个惊喜,可你这几日都在房里,我只好趁你午睡才来种树。” “你知道我一向浅眠,其实早就发现你了。” “怪不得刚刚你出来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 乔倩仔细将丝帕折好收回,才道:“那是因为早在屋内见着的时候,已经吃惊过了。当时也真的被你感动死了。” “那你怎么不出来和我一起?” 童霏撒娇似地往乔倩身上靠,乔倩立不稳,只好跌向童霏早有预谋的怀抱里。 “因为我一想到你这样不过是为了要哄我开心,我就不想出来帮你了。” “虽然也是要哄你开心,但又不全是为了哄你。我知道我这个人太贪心,想要你全部的爱,却又给不了你全部。这样的我,还能换来你的不弃,我实在不应该再得寸进尺,所以我在努力,想要多付出一些,更多一些。我在这里为你种下我们两个过去的回忆,无论是好的坏的,有朝一日都将开花结果,开艳丽的花,结幸福的果。”童霏抱着乔倩,心中无比满足,就算给她全世界,也及不上此刻的心满意足。 乔倩听着这样的话,心中喜悦满溢,却是叹一口气,她说:“怪不得昭姬姐姐说,只要你面对她的时候是一心一意,就够了。此刻我居然也生出同样的想法。” “她跟你说的?” “是貂蝉姐姐转述的。” 童霏心底瞬间升起难以说出口的感动,原来她们竟是这样想的。她自问何德何能,能得她们如此真心对待。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优秀,不继续加倍爱她们? 乔倩又说:“可这件事,你最大的阻碍,不是我能不能接受,在不在意,而是她自己的心意。” 这一点,童霏倒没有考虑那么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乔倩见她又要皱眉,忽然从她的怀抱抽身出去,笑说:“在此处沾了一身泥土,我要回房去沐浴更衣了。” 童霏于是收起所有担心,快步跟上:“等等我啊,一起洗。”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昨天让夫人更的,因为萌主还在外地。结果夫人傲娇了,不帮我qaq 现代文定制签名版,淘宝已开预售。 第217章 刘备在孙权处败兴而回,等在驿站里的关羽和张飞见他满脸不悦,忙围过去追问。 关羽问:“大哥,吴侯怎么说?” “是啊,大哥,你说句话啊?”张飞跟着附和。 吸取过前次在童霏处的教训,刘备这次出门带上了关羽和张飞。他认为之前屡次被童霏破坏他的好事不是偶然,童霏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先得到了消息,而透露给童霏消息的人还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关羽和张飞是他的结拜兄弟,自然不会害他,但别人,可说不准了。 他最先怀疑的就是庞统,因为庞统是诸葛亮推荐给他的谋士,也不好说是不是诸葛亮神机妙算,算到会有如今的发展趋势,事先安排了庞统在他身边。所以他故意将自己的计划泄露给庞统,并派人严密监视着庞统,进而跟到王诚这条线,见王诚去了长安,疑心庞统果然是那个内应,但王诚虽然与童霏出现在同一处,却并没有接触,只是买了酒带回给庞统,然后经过查证,那王诚确实是长安人士,回长安是为了探亲。之后他到江东,童霏那里却并没有动静,庞统的嫌疑就此排除了。而后他安心在江东办事,重新信任了庞统。 刘备不理会那二人的追问,开始收拾包袱。 “大哥,事情没谈成?”关羽问。 “我们回荆州。”刘备回他。 “那孙权凭什么不答应?”张飞心想,被那赵子龙坑过一回,已经够憋屈了,大哥又卑躬屈膝来向孙权示好,孙权还端什么架子。 “大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关羽一边观察着刘备的神色,一边挡在张飞面前,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 刘备摇摇头,“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算看明白了,孙权和童霏其实是一类人,这些天孙权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待到说到正事了,马上就变脸,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这,也未必能劝得动孙权。 张飞不服气,怒骂道:“孙权这时候还傲慢个屁!时至今日,除了大哥,谁还愿意娶他妹妹?难道他还指望赵云么?他现在不和我们联合,将来若是我们落难,他江东也未必守得住!” 刘备闻言只是深深叹息。如今他倒落得个四面楚歌的下场,算计来算计去,终还是走错了一步,而后步步皆错,无力回天。 xxxx 乔倩说的没错,童霏追求月英的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不是夫人们能不能接纳月英,而是月英内心的想法,月英到底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距离游春那日已经过了半月,昭姬寻了个雨天去看月英。天气恶劣的情况下,月英极少出入军营,多半是在房里读书。 像早前约定好的一样,昭姬作了一幅《游春图》,算算时间,月英那里应该也已经画好,于是她不请自来,带着茶点和画作登门。 月英笑着将她迎进门,“昭姬姐姐怎么有空来?” 昭姬扬了扬手中已经装裱好的画卷,“妹妹莫不是忘记了游春那日的约定?” “倒是没忘,不过……却是忘记送去装裱了。”她说完去书架取画。这几日月英和诸葛亮常在一起议事,画早已经画好,但也一直没时间拿去装裱。月英习惯了不麻烦别人,自然还是想着要自己送去,到今日得空,天公又不作美。 月英的那一幅画在桌面展开,昭姬看了赞叹不已。 画的视角,是以她们那日登高,在半山腰向下俯瞰的视角画成的。 远处青山威严耸峙,江河奔流无际,近处花团锦簇树木繁茂,湖光山色水波粼粼,再看脚下,行人满载而归,商贩在摊前忙碌,人人面露笑颜,处处透着安逸和乐。 再看其用笔轻松,率真自然,浓淡相间,随心所欲。看似随意,却又极有主见。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一幅游春图,更是所有百姓所期待的太平盛世。 “每每领略月英妹妹的画技,都令我自感汗颜啊。”昭姬笑道。 突感月英的心怀,昭姬对原本胸有成竹的事情,忽然失掉了信心。手边的画卷迟迟未开,她喝一口茶定了定神,在月英自谦的答话过后又说:“妹妹这一幅画可否送给我?” “当然可以,待我明日送去装裱。” “何劳妹妹亲自跑一趟,我吩咐人去做即可。” 月英也不再推辞,又道:“姐姐对月英的夸赞实在过高了,论及书画,姐姐也是其中翘楚,被姐姐这样称赞,月英实在惭愧。” 昭姬这才缓缓展开画卷,叹息着说:“论技艺与心怀,妹妹确实胜我一筹,这一点妹妹不必过于自谦,我输得心服口服。然而,不知妹妹看过我这一幅画,是否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 明明应当是带着疑问的口气说那最后一句话,昭姬却是用着陈述的语气在表达。因为月英看过以后,一定会有话要说。 果然,在那幅画缓缓在眼前展开时,月英的心跳开始加快。 薄薄的面纱瞬间沾染了她脸颊的热度,空气开始变得燥热起来,让人忍不住又要怪罪这天气。 昭姬的这幅画,与月英的风格全然不同。 用笔娴熟,匀劲而又流畅,山水风景用中锋勾画轮廓,人物用细笔勾勒,形象刻画简练,却是神韵飞扬。 画的是,春暖花开,山水辽阔,年轻俊才,携美四人,共游山水。 温暖明朗的笑容,端正秀气的容颜,拥有男子之姿,眉眼间却又全然是女子的柔情,只能是童霏。 月英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她也曾画过这样的童霏。 再看童霏身边的那四人,紧紧围绕在她身边的,昭姬的温柔、貂蝉的妩媚、乔倩的娇羞,无一不透过细节表现得入骨传神。 而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的那蒙着面纱的女子,静静立着,乍一看面无表情,但再细看却是面纱背后隐隐透着笑意,原是视线与画中的童霏在空中交汇,再看女子站立的姿势,一只脚在原地站得端正,另一只不难从浮动的裙摆上看出,已经有想向童霏的方向迈步的姿势。 这个人,月英也熟得不能再熟了。 昭姬这一幅画的寓意,再明显不过了,月英无奈地低了低头,昭姬大度,有容人之心,只要是将军喜欢的,她都不介意,不介意与其他女子分享将军的时间,更不介意与他人分享将军的爱。她的宽容,令月英佩服。 月英也确实属意童霏,然而属意是一回事,加入到昭姬之列,又是一回事。 昭姬问:“月英妹妹……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月英也不打算遮掩了,点头道:“既然已经被姐姐看穿,月英也不好多解释什么,不过……月英喜欢将军,是月英自己的事情,与将军无关,月英也不想给别人带去什么麻烦,姐姐就权当作不知吧。” 昭姬十分讶异,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想法呢? “妹妹这话说的……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怎么可能当作不知呢?已经喜欢上的人,又怎么可能忍着不想念呢?”昭姬说。 月英却是笑着摇摇头,“姐姐忘了一件事,无论月英对将军存着什么心意,也无论月英和将军是何种关系,有一件事永远都不会变,就是月英会一直留在将军身边。既然这样,喜欢不喜欢,在不在一起,又有什么所谓?” “不会觉得委屈么?”昭姬着实有些心疼月英了。 如此为童霏着想的女子,却又甘愿像这样无名无份地跟在童霏身边。就算不在乎那些所谓名分,也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怎么能说服自己的心呢? 生在凡尘,活在俗世,人的生命不过短短数十载,多少人一生都在为自己喜欢的人执着,希望和对方共同生活,相扶到老。一旦爱上,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幻想对方也同样爱着自己。两情相悦在这世间尤为珍稀,遇到了,便都不会轻易放手。 月英的想法,却是脱离了凡人的既定思路,令昭姬不解,却又更添钦佩。 月英说:“这两幅画的对比中,在情感上确是姐姐胜出,然而月英志不在此,想和姐姐说的话,就只是希望今后凡事还像从前一样,不要有什么变化就好。” 昭姬闻言,止不住地叹息。 月英又说:“姐姐这一幅画,也是要送我的么?” 昭姬这才展颜,“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 “姐姐的心意月英领了,只是有些事,或许是时候未到吧。”月英安慰道。 她如今的心愿,只不过是帮助童霏实现梦想。她希望看到她所喜欢的人,有功成名就的一天,享世间万物,受天下万民所景仰。 至于她自己,本就对儿女情长不在行,也不上心,如今虽然有了这个心思,但也不想因着这心思而失去理智。一切顺其自然,从容不迫,坦然接受就是。 她对昭姬所说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有。她所了解的童霏,是一个行动派,刚刚萌生的爱意,还未及发芽,已经被她掐断,她觉得经过时间的沉淀,童霏一定会忘掉吧。 但她不后悔。 第218章 自上次王诚来长安送信已经过去许久,庞统那边也再没有消息传来,童霏很担心,接连派人去打探,得到的结果都是荆州并无异动。 童霏觉得很奇怪,若说是因为自己对刘备去江东的举动放任不管,令得庞统那边的危机解除,庞统也理应联系上接应的人,给自己报个平安。可庞统那里一点动静没有,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童霏正在军营巡察,各方都井然有序,平定益州以后,战士们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而更加用心操练,他们越来越坚信,只有战争,才能抑制更多的战争,才会有和平。别的不说,就说童霏的属地内,至少是这乱世中的一方净土。 天气越来越暖,春花开过又谢,夏花已经跃跃欲试了。 近来童霏时常感觉手臂上的箭伤在隐隐作痛,但请华佗先生看过,又没有什么异常。一切不过是她的心理作用。她忘记了,原来身体也是有记忆的。 经过时间的治疗,看的见的伤口会愈合,会痊愈结痂。可受伤的时候所留下的痛楚,还存在在潜意识当中。连带着伤了自己的那个人,也会留在记忆里。 去年夏天,正是周瑜领兵来犯南郡之际,童霏因为躲闪不及时,被孙尚香的弓箭射中。如今又到春末,身体便不自觉地,替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童霏无奈笑笑,刘备又去江东,孙权还会把孙尚香嫁给他么?孙尚香果然是逃不掉嫁给刘备的命运吧。 “将军。”来往的士兵向童霏行礼。 童霏甩了甩手,活动几下手臂,试图将那疼痛的感觉驱走。随即再抬头,正见着不远处的新兵招募处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怀揣着理想前来投靠童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顺利通过考核的。有心为自己的家乡出一份力,这固然是好事,但若没有点技艺在身,也不能盲目上战场去送死。 童霏慢慢朝着招募处走去,就听见负责报名初选的士兵对面前的人说道:“兄弟,你这小身板也来参军?不是来混饭吃的吧?我告诉你,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事!这可是随时都要没命的!” 对面的人十分不服气,一脸不悦道:“别以为只有块头大的才能打,我自幼习武,一个至少能打你们十个!” 童霏听着这声音,脚步一顿,视线也不由得望向那说话之人。 士兵只当那人在吹牛,也不搭理,随口道:“行了,兄弟,让一让,后面还有那么多排队的呢,我们可没工夫陪你玩。” “要不然比比。”那人也不甘示弱。 童霏越走越近,那个人不光声音耳熟,就连样貌都很眼熟。虽然那个人做男子打扮,穿着粗布麻衣,又故意把脸涂黑,在外貌上做了不小的改扮,但耳朵上的那两个耳朵眼,还是出卖了她是女子的事实。 童霏走到近前,阻止了正要赶人的士兵,对那女子说道:“你,过来。” 女子发现了童霏,忙往身后的人群里躲了躲。 童霏心觉好笑,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她又装作不认识童霏,偏头看向别处。 士兵见状,指着她喊:“刚才还跟我耍狠的那个小个子的,你过来,将军叫你呢。” 女子仍然不做回应。 士兵急了:“刚才跟我说话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着我们赵将军,你也知道害怕了?快点过来!” 女子仍是十分淡定地四处张望,尽管周围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正在此时,身后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叫你呢!” 她回身瞪一眼推她的人,才不情愿地慢慢走到童霏面前。 “跟我走。”童霏淡淡说了一句,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也不说话,只是依然不情愿地跟在童霏身后。 走出一段距离,童霏突然停步,她险些撞到童霏的后背。 “你怎么会在这?”童霏问。 “小的……是来参军的。” 童霏轻笑起来,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么? “参军?那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答:“刚刚那人不是说了么,你是赵将军。”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她摇头。 “你玩够了么?孙大小姐?” 孙尚香一听,脸色一变,“将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了,我早猜到是你。” 孙尚香还狡辩:“将军一定是认错人了。” 童霏也就不再跟她废话,抬手擦去她脸上的灰尘,露出里面原本白皙滑嫩的肌肤。孙尚香本来还要继续辩解,却被童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搅乱了思绪。 童霏为她擦脸的动作很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在认出她来以后,童霏没有马上赶她走,而是会问她为什么在这,也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想,她曾经一箭射中童霏手臂,童霏不是应该怪她,再不理她了才对么? 只是……还没等她用心享受这温柔,心里方才发酵的那一丁点儿美好的幻想也瞬间破灭。 童霏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江东去吧。”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孙尚香“哼”一声,甩开童霏的手。早就该知道这人没那么好心,说来说去还是不想看到自己。 “你既然知道,那就好办了,你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派人送你回去?”童霏想尽力表现得对她和善一些,但又适时地拉开距离。 孙尚香说:“我不回去。” 童霏无奈,“我可不想等着吴侯再来跟我要人。” “我二哥不知道我在这。”孙尚香是偷跑出来的。 “即便是这样,这里也不是孙大小姐该来的地方,你为何要混进我军,这个我也不想过问,只是请回吧。”面对孙尚香,童霏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冷漠,即使曾经令自己受伤,那也是两军交战,怪不得谁。而且孙尚香也没有什么错,不过是喜欢自己而已。 为什么要混进军营里?不过是想要跟在你身边啊……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当然要想别的法子接近你。孙尚香腹诽。你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你知不知道刘备又去找了我二哥?”孙尚香问。 童霏装作不知,“竟有此事?可……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难道不怕坏了他们的计划?” 孙尚香摇头,“刘备不过又是想要我哥哥答应把我嫁给他。” “这样说来,刘皇叔对你还真是痴心一片。” “你是想要气死我么?”孙尚香狠狠地瞪向童霏,怎么尽挑自己不爱听的说。 童霏歉意地笑了笑,总是不自觉地想和孙尚香划开距离,不想有什么纠缠,于是说着说着,话里话外都在把孙尚香往外推。 “我不想嫁给他,所以我逃走了。”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吴侯也未必会再答应他什么吧。”庞统许久都没有动静,或许也是在观察什么,若是刘备求亲成功,庞统的安静就更没道理了。 孙尚香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要逃,我不能嫁给他,因为你说过,让我不要嫁给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童霏才要反驳,忽然忆起那一次孙尚香连夜来找自己,为了就那一个心愿,让童霏说出拒绝刘备求亲的心愿。“那可是你叫我说的,我当时心里并不那样想。” 孙尚香笑起来,“我不管,总之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不要闹了,快回去吧。”童霏鲜少像现在这样对孙尚香这么有耐心,居然想试着劝走孙尚香,而不是用强硬的手段直接送回江东去。 孙尚香压根不理会她,自顾自说着:“你的伤有没有留疤?” 童霏“嗯”一声,当作回答。 “还会疼么?” 童霏想了想,“都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疼。” 孙尚香似乎有些失望,幽怨地说:“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很疼呢?” 童霏无言以对,想安慰孙尚香几句,可那些话还未出口,已经让人觉得虚伪。她又想找别的话头蒙混过去,只是还没等说话,忽然见着月英从军帐中走出来,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她便什么都没说。 “你很喜欢她?”孙尚香突然凑近。 “什么?”童霏吃了一惊,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自己喜欢月英? “你从来都没用这种目光看过我,你只是在看你喜欢的人时,才会流露出这样温暖的目光。”孙尚香叹道,心里虽然有些难过,但却在鼓励自己说,总有一天,我也会要你这样看着我。 童霏收回视线,对孙尚香说道:“这跟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快回去吧。” “我不走。” “但你也不能留下。” “凭什么?” “那你又凭什么留下呢? “我可以帮你呀,你射箭的功夫没我好。”孙尚香有些近乎耍赖了。 童霏有些哭笑不得,“之前我们还是敌人,你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又突然说要帮我,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么?” “但我不会害你。” “就算是这样,也不是你留下的理由。别胡闹了,在这等着,我找人送你回去。”童霏说着转身走开。 走出没几步,感觉孙尚香跟了上来,她也没停下脚步。 孙尚香说:“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直跟着你。” 童霏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说实话,在见到孙尚香的那刻,她有些高兴,为孙尚香逃离江东没有嫁给刘备而隐约有些高兴。 第21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童霏与月英之间的感情还未明朗,在此时又半路杀出一个孙尚香。童霏不知道是喜是忧。 月英最初给她的感觉,一如月英的容貌一般,好似不是世间的存在。童霏在此之前从未觊觎过,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动这样的心思。月英是高高在上的,冰清玉洁的,九天神女一般的存在。实在不容她这等凡人亵渎。 既然月英透过昭姬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按理说童霏也不该再执拗。月英已经愿意留在她身边帮助她,她还怎么能再有过分的请求。 可是感情这回事之于童霏,是无论怎样努力,也做不到月英那般理智平和的。 之后再见面时,月英说:“将军,有些话,不说比说了要好。” 生生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一些。 童霏顿感黯然。 然后,就是孙尚香的出现。 自那日在军营中出现以后,孙尚香果真是阴魂不散,童霏去喝酒也能偶遇,去视察民生也能撞见。每当童霏想劝她离开的时候,她又跑得比谁都快。不过还好她没有跟着童霏回家,总算还有一片安生的地方,而且也没有搞什么破坏,所以童霏也不管她。 然而这一日,童霏傍晚刚刚回府,打算去乔倩那里坐坐,就听下人说乔倩正在招待客人,细问之下,又被告知是来自江东的客人。 不用多想,一定是孙尚香。 童霏无奈,去找诸葛亮下棋。 诸葛亮备好棋盘,邀童霏入座,看童霏愁眉不展,又问:“将军今日怎么得空?” 童霏说:“许久没有与军师切磋,恰好夜里无事,便过来看看,军师若有事在身,大可不必陪我。” 诸葛亮笑道:“倒也没有什么事。”其实他一早与月英相约下棋,不过童霏先月英一步到了,便先与童霏对弈。 童霏稍微有些安心,她也怕自己突然到来,打扰了诸葛亮的安排。 “希望没有耽搁军师。”童霏客气道。 诸葛亮仍然笑着:“我也正闲来无事,正好与将军解闷。” 童霏的心思本不在棋上,开局便稍显失利。诸葛亮看在眼里,却也不问,只是一直面带着微笑,下得随意。 明明有机会能将童霏逼入绝境,但诸葛亮又巧妙地留情避过,给童霏机会来修正自己的错误。但他并不将这种做法称之为故意相让,而是认为只要多留给童霏一些空间和余地,童霏总有本事起死回生。他会觉得这种方式是对童霏的另一种历练。 棋盘亦如战场。任何一个微小的的可能性,都也许会是重要的转机。 一次两次童霏未曾察觉,到三次四次,童霏开始疑惑了,频频抬头看诸葛亮,诸葛亮虽然仍是笑着,却并不觉得他不曾用心,反而正是因为用心,才将满盘掌握在手中,知道何时该放,何时要收。童霏也更谨慎起来,利用起这些可能,步步为营。 一盘棋进行到尾声,童霏已占尽上风。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着认输,“将军的棋艺日渐精进了。” 童霏摇了摇头,“军师不要再笑我了,我师承军师,必然要有些进步才不辱军师之名,况且,这一盘棋,军师可是对我处处手下留情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不过是在教你,若你自己未能领悟其中道理,无论我如何留情,最终的结果也不是这般。”诸葛亮说。 若不是童霏善于利用诸葛亮的几处细小疏漏,也不会胜得这样干净利落。 童霏正要再继续自谦几句,忽闻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不由回头。 未及走到门口,已听得门外那人道:“门怎么都不关?” “月英……姑娘。”童霏喃喃发声。 月英也是一怔,原本以为诸葛亮一人在房内,特意开着门等自己赴约,有心调侃诸葛亮的避嫌做法,未料却是在此处见着了童霏。 月英十分平静,从容道:“原是将军在此。” 童霏道:“原来你早与军师有约,那么……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就要向诸葛亮告辞。 诸葛亮忙道:“我与月英也是相约对弈,将军若无事,不妨在旁观看。” 月英不顺应诸葛亮的意思挽留童霏,却也没有阻止诸葛亮挽留童霏。她只是一言不发,坐在童霏让出给她的位置上。 周围满满地,是童霏的温度和气息。月英的心跳禁不住有些凌乱。 她自认能够理性地看待对童霏的感情,也自认能够看管好自己的心,然而有些事终归难免。 就像此刻,童霏不过是偷偷看她几眼,她已经不敢抬头与童霏对视,怕自己陷入太深。 诸葛亮佯装未见这二人的尴尬,一边不慌不忙地落子,一边像是随口说道:“听说江东的孙小姐来府上做客了?” 这话听上去的意思像是在询问童霏,又像是在对月英叙述,实在拿捏不好,诸葛亮到底在对谁说,又或者是说给她们两个人听的。 童霏犹豫了一瞬,正要开口,月英已经抢先道:“是么?” 诸葛亮笑起来,分别看向那二人,笑得自得。 月英又觉得自己方才那句话回得有些多余,有明知故问的嫌疑,心里又顾虑着童霏会不会多想,一时有些慌乱,又道:“听闻前几日孙小姐也在军中出现过。” 话一说完,月英始知是中了诸葛亮的圈套,落进了这语言陷阱里。 “将军莫不是正为此事烦心?”诸葛亮问。故意不去拆穿月英的小心思。在感情上,诸葛亮虽然不及月英理智,但却比月英深谙此道。月英在想什么,在担忧着什么,他看得很清楚。 这问题童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是也不对,答不是也不对。 若坦承自己为孙尚香的事情伤脑筋了,月英又会不会多想呢? 因为动了情,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诸葛亮见童霏不作答,又说:“这是好事啊,将军。” 话音刚落,明显听到月英手中棋子敲击棋盘的声音增大了。 诸葛亮说:“刘备又去江东,十之八.九是为了再次向孙家提亲,如今的形势,已经由不得他明哲保身。他必须要依附于三家中的一家,才能存活。此乃大势所趋。于将军处,他得不到半点好处,也因益州之事对将军有所介怀;于曹操处,那二人梁子早结,刘备以皇室自居,称曹操为窃国之贼,必不甘同流合污。他也只能再次祈望吴侯向他伸以援手,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和孙小姐的婚事。现如今孙小姐既在长安,这婚事必然告吹。刘备不能和孙权联手,对将军来说自然是好事。” “军师说的有理,但……她长留此处也不是办法,吴侯那里恐又起争端。”童霏忧心道。 月英一直在旁不动声色,此时此地,关于孙尚香的去留,无论她如何建议,怕是都要遭诸葛亮调笑。索性装作不曾听闻,想要专心下完这盘棋,然而童霏就站在身边,那两人的对话又无一例外落入耳中,她不能不为此乱了心神。 诸葛亮将月英的无措看在眼里,也不是故意要窥探月英的内心,只不过,一切都在棋盘上显现出来罢了。 诸葛亮故意说道:“此事更加好办,孙小姐爱慕将军,此事人尽皆知,将军何不顺应此番美意……” “军师说笑了,我若想娶她,当初在江东一早已经娶了,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情发生。云騄已经因我而死……孙大小姐当过自己的生活,不要与我有任何瓜葛才好。”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自然是要送她离开。” 诸葛亮沉默一瞬,抬眼看向月英,月英平静道:“这件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将军说的没错,应该要送她走。” “那好吧。”诸葛亮无奈道,缓缓又落一子。 月英淡笑:“我输了。” 诸葛亮不曾知晓童霏的女子身份,所以总是难免不理解童霏,然而经过马云騄一事,月英再不愿见类似的事情发生,尤其孙尚香对童霏这般痴情,更让人不忍伤害。可月英这样说,未免让人疑心她是有些吃味了。 两人开启第二盘的时候,童霏已经离开。 诸葛亮忙于应付月英的连番攻势,许久没有说话。 方才借着与童霏聊天,令月英分心,他险胜了一盘,未料这一盘月英一出手就这样凌厉,半点喘息机会不留。诸葛亮不禁感叹,果然是不能得罪女人啊,尤其是聪明有本事的女人。 “若说你对将军无意,我不相信;若说有意,你这又是何苦?”诸葛亮试图继续扰乱月英,好歹不要让自己输得太难看。 月英淡淡道:“前车之鉴。” 诸葛亮了然笑道:“你与我不同,易地而处,你必定会做得比我好。” 月英说:“此事无关男女,无关是谁,两个人一旦有了感情上的纠葛,就自然会造成许多事情上的判断失常。所以在自己还能掌控的时刻,浅尝即止,也不至于令得场面失去控制。” 诸葛亮叹道:“你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也对将军太没有信心。” “你错了。”月英也叹息,“我像你一样相信她……我不过是……对我自己不放心罢了。” 她怕。一旦得到童霏的爱,会想要更多。 第220章 童霏离开诸葛亮处,已经是戌时。月亮挂在天空,洒下一地光华。安静祥和的夜晚,却叫人无心享受。 孙尚香去见乔倩,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她犹豫要不要过去看一看,可去了以后她能说些什么呢? 就在她在乔倩门外犹豫的时候,门突然开了,她忙在树丛后躲了起来。 乔倩将孙尚香送到门外,“天色已晚,何不在将军府安歇?” “不了,在长安另有住处,也不便多做打扰。” “往后若是能常常见面就好了。”乔倩叹道。 孙尚香只是笑笑,没有答话。她何尝不想。 “我送你出去吧。”乔倩说。 “朋友间哪用得这样客气,就送到这吧。” 乔倩也没再坚持,有些不舍地与孙尚香挥别。在这乱世之中,又处在这样错综纠结的感情关系中,她们两个的友情便显得格外的珍贵。 乔倩感激孙尚香为自己带来心中惦念的人的消息,听到她们一切都好,她才更能安心地享受自己的幸福。 孙尚香同样也为乔倩的话所感动着,即便自己并没有明说来长安的目的,乔倩也已经猜到,并且对她敞开心扉。若说一开始她还想坚持,那么在面对乔倩如此释怀时,她突然有些动摇了。 这样单方面地强求,果然又是她任性了吧。 直到走出乔倩的远送的视线外,孙尚香才将胸中那郁结已久的气息叹出。 “你打算一直不现身吗?”孙尚香对躲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童霏道。 童霏这才出现在月色中,“孙大小姐好眼力。”方才童霏见她与乔倩话别,便一直屏息跟在身后,借着树影的遮掩,几乎一声不闻,没想到还是被孙尚香发现了。童霏原以为以孙尚香的个性,一定会想尽办法留宿,不料孙尚香一反常态,着实令人好奇,不知不觉就跟了上来。 “我自幼修习箭术,莫说是你,便是百步之外的叶落,也绝逃不过我的眼睛。”一说起自己的长处,孙尚香的脸上难免露出少年人的得意之色。 童霏却突然愣怔了一瞬,默默注视着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孙尚香读不懂童霏这眼神的涵义。 “所以那一次你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是不是?”童霏问。 孙尚香沉下脸来,大步朝前走去,“那不过是我一时失误,不消放在心上。” 她这才想通,方才童霏那眼神中包含着什么。是类似感激的东西。 她不需要童霏的感激。 童霏紧跟上她的步伐,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孙尚香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真实的想法。童霏不得不为这样的孙尚香所动容,然而童霏也有童霏的难处。 “打算什么时候走?”童霏问。 孙尚香蓦地停下脚步,“你跟上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么?” 童霏也急忙停步,想回答说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我说了我不走。”孙尚香的倔脾气又上来了。 “那好,你可以在长安游玩几日,等你玩够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赵子龙!你!”孙尚香几乎气得跺脚。这个人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一次又一次将自己拒之门外,半点机会也不给。 “什么?” “我就这么惹你讨厌吗?你难道是一根木头吗?非要我把所有话都跟你挑明才行吗?你……”孙尚香深吸几口气,看着眼前眉头紧锁的童霏,努力又把心底的火气向下压了压,“就算你觉得我任性,讨厌我,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也许你现在不喜欢我,但命运这回事谁说得清呢,说不准哪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就喜欢我了呢。我愿意等待那一天的到来。因为有人跟我说过,有些爱情是等来的。不管我最终能不能等来,起码你应该要给我那个机会吧?如果你连等待的机会都不给我,是不是对我太残忍了呢?从前我们不了解彼此,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给彼此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我,我愿意学会改变,你又是否愿意为我转一次身呢?” 这一番话说完,两人俱是一阵沉默。 童霏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静静望着眼前这惹人爱怜的女子,却不能对她有半分示好的举动。看着她望向自己时唇边绽放出笑容,可是眼中又因着方才那些话而泪光浮动。觉着她下一秒钟似乎是要对自己微笑,又觉着下一秒钟似乎那眼泪就要流出来。不清楚她到底是想笑,还是想哭。 童霏只能看着,不知不觉间望向她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 孙尚香大着胆子靠近童霏,小心翼翼去握童霏的手,童霏的眼神动了一动,却没有挣脱。 孙尚香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黯然响起,“有人说,握住一个人的手,就能得到那个人的心。我现在握住了,却连你的心都还没有触摸到。所以这话其实说的不对,至少在我这不对,我想,大概是得到一个人的心,才能真正握住他的手吧。” 她一说完,又轻轻松开了童霏的手。 童霏听完,心里又是一阵不可名状的苦涩涌起。 “我不值得你这样为我。”童霏蓦地垂下眼帘,不愿再看。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不必远送。”孙尚香说完,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去。 练师所说的等待,她也终于要开始体验了。虽然童霏还是想让她离开,但至少还懂得尊重她的意见,不会强行让她离开。这就意味着,她有机会令得有一天童霏主动去握她的手。她已将一颗心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奉上,只等着那一双手紧紧将她握住,再不放开。 xxxx 刘备一度认为,一个人曾经风光过,再落魄也不会比最初更惨。 可当他回到荆州,见着司马懿的时候,他不这样想了。 司马懿前来,是为曹操做说客,妄图说服刘备重新听命于曹操。 刘备假意抱病在身,匆匆与司马懿打个照面,便勒令送客。他没料到自己混迹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沦落到只有曹操肯收留他。 几日之后,司马懿又来求见,并奉上曹操的亲笔信。刘备看罢,终于开门相见。 司马懿似乎早料到刘备的这一举动,对早前刘备的无礼只字不提,反而先客气地问起刘备的病情,“皇叔今日的脸色看上去比那日要好,身体感觉如何?魏王向陛下启奏了皇叔的病情,陛下特命我此次带御医前来替皇叔诊脉。” 刘备也客气道:“皇恩浩荡,备已无大碍。” 司马懿道:“如此,陛下和魏王亦能宽心了。” 刘备只得附和着笑。 司马懿开口闭口都是皇帝,只捎带着提起曹操,正如曹操在亲笔信中暗示刘备的一样,此番是皇帝的主意,与曹操毫无干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一旦将皇帝的名号搬出来,却又是刘备的软肋。 刘备自发迹以来,因着刘氏宗亲的名号受益不浅,也确实仰仗着那名存实亡的皇帝和汉室政权得到不少方便,所以虽然他能背负不好的名声去攻打同宗的刘璋,但对皇帝的旨意还不敢大胆拒绝。 只能推。 “蒙陛下恩宠,如此信赖于备,此番出兵征讨赵云,备本当义不容辞,然而经历益州之争,备手中的兵力大损,已属有心无力,恐不能为陛下尽忠。”刘备道。 司马懿面无表情,提醒刘备道:“如今赵云吞并益州,势力发展迅速,陛下心有忧戚,恐其与当年的吕布一般为祸天下,又念及皇叔乃是皇族宗亲,声名在外,故此才命皇叔一同出兵讨伐。皇叔若是不肯,陛下也不勉强,只不过,魏王素来与皇叔有些恩怨纠葛,若是以赵云同党论处的话,第一个就要攻打荆州。若是皇叔肯协助陛下,魏王亦愿既往不咎。此中厉害关系,皇叔自当仔细思量,言尽于此,告辞。” 刘备无力坐回椅中,此后竟真的病了几日。 xxxx 孙权派人到处寻找孙尚香,这日终于有了消息。 “她果然去了长安么?”孙权问。 来人答:“回禀主公,大小姐已在长安逗留数日,我们的人也和她接触了一次。” “那她怎么说?” “大小姐不肯走。” 孙权挑了挑眉,又问:“那她可是与赵云在一处?” 来人摇头:“大小姐在长安城中的客店入住,属下已经派人暗中保护起来。” 孙权不由沉吟,她这是为何? “寻个时机将她带回来,说不动就用强的。”孙权道。 来人刚应一声“是。”见练师突然出现在门口,急忙转身向练师问好。 练师看一眼站在地中央的那人,问孙权:“是香儿有消息了么?” 孙权起身过去扶住她,语气中满是疼惜,“你现在身子不便,怎么出来也不带个人伺候,万一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 “不过是走这几步距离,又没有出府,我自己多加小心就是。倒是香儿现今如何了?” 孙权无奈,“她去了长安。” “原来是去了赵将军处。”练师其实早已经料到。 “我这个妹妹啊……”孙权叹息着,竟是叹出了笑意。生为孙家的子孙,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从一出生就教会给他们勇往直前的勇气,不过孙尚香现在似乎是将这勇气用到情爱之事上了。量那赵云再铁石心肠,怎能不为之动容?可孙家人也是有傲气的,不能叫孙尚香总是围着赵云转,他还是得把孙尚香带回来,不能令赵云得意。 练师也跟着笑笑,“香儿长大了,有些事,你这做哥哥的也不方便总强求。” 孙权点头道:“我之前确实有些过分了。”想了一想,他又对一旁的下属吩咐道:“尽全力保护大小姐的安全。”再没提要带孙尚香回来的话。 孙权又关切地问起练师的作息,练师一一笑着答过,手抚上仍然平坦的小腹,却依稀感觉到另一个生命正在她腹中生长的力度。那样迫切地,想要来到这世界上。 她笑着笑着,又感到心痛。曾以为这是距离乔莹最近的地方,只要自己站在这里,就可以与乔莹幸福一生。可她忽略了许多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好多事,萌主要累死了,快用留言安慰我~~~~ 第221章 练师接连几日没有出现,乔莹很担心,差丫头去问,都以有事要忙为借口回复。乔莹觉得练师有什么在瞒着自己,但也不去逼迫练师,只耐心等着。没过几日,府内就被一个天大的喜讯所充盈,乔莹才明白练师为什么要避而不见。 练师怀孕了。 不可否认,乔莹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有过一瞬间的失落。 从前她和练师之间,隔着女子的身份,隔着主仆的身份,而没有迈出那一步。直到练师勇敢地踏出一步,嫁给孙权,她们同成为孙家的媳妇,才觉得,似乎老天也在给她们机会,应该要试着在一起才对。 初陷甜蜜热恋的她,也几乎忘却了在这一条路上,还有多少个未知和措手不及在等待着她们。 这件事理应早考虑到才是,可那时的她们太想要爱了,太急于要爱了,以致于不愿意去想将来。 现实总归要面对。 乔莹感慨了一瞬,转而又安慰着自己。上天已经待她们不薄,此时这个孩子的出现,也未必会对她们两个之间造成什么阻碍吧。如果是练师的孩子,她愿意接受,愿意当作自己的骨肉一般对待。因为她爱她。 她想要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练师,她直觉练师近来的回避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她想说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她也一样爱她,练师实在无需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躲避自己。 前几日吴夫人终日守在练师身旁,自己虽然能与练师见面,却始终没有机会单独谈心。而每一次见面,练师的目光又有些躲闪,她连自己心中的善意也无法传达。练师还在多想,不敢面对,她也很是无奈。 终于有一天吴夫人叫乔莹过去,言说自己年岁已高,不宜日日去劳心练师的状况,既然府中内务一向由乔莹管事,便让乔莹多留心照顾一下练师。乔莹十分乐意地应下,连年来战事不断,让人伤心的日子,总多过快乐的日子,练师有孕自然倍受重视。 她从吴夫人那里离开以后,便迫不及待去找练师。 未及进练师的院子,就见练师的贴身侍女正站在门首向外张望着。 “夫人呢?”乔莹问。 侍女行礼道:“夫人……夫人出去了。” “去哪儿了?你怎么不在一旁跟着?” 侍女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乔夫人息怒。奴婢也劝夫人带上奴婢,可夫人不准,夫人说只是去侯爷的书房,就几步的路,不用人服侍。可是……夫人去了有一段时间了也不见回来,奴婢想去找,又怕和夫人走岔路,夫人回来反倒没有人在身边伺候……奴婢……” “你起来吧,我去看看。”乔莹叹道。她深悉练师的性子,下人们一定是已经尽力要跟去侍候了,是练师执意不肯。包括之前吴夫人亲自挑选来侍候练师的几个贴心的下人,也多被练师分派了去做杂活。 乔莹循着练师可能会走的路线来到孙权书房,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练师并没有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种感觉又好像曾经出嫁前夜的时候,自己左右找不到妹妹乔倩时,那种心慌和失措。 练师她……会不会想不开? 她安慰自己说不会,因为练师答应过她永远会陪在她身边,练师答应过的…… 可她还是止不住地心脏狂跳,脑中一片混乱,又原路返回,却只见小丫头还等在门首。练师若是真的回来,不可能比她慢。她忽地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练师…… 她慌了神,到处去找,一个人找,几近自私地想要练师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自己。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么害怕失去的感觉。 她回过自己的住处,找过她们一同荡过秋千的园子,去所有她们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终于在练师曾经住过的地方找到了。练师正站在回廊的台阶上,紧紧盯着脚下的阶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台阶之间的距离。 “练师……”乔莹急忙唤她一声。 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练师忙收回脚,十分不自然地站在原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你还能去哪儿?为什么要躲着我?还有……你方才……你想做什么?”乔莹说着,快步走到练师身边,紧紧抓住练师的手。 练师支吾着:“没做什么……只是许久没回来这里,想过来看看……” “你撒谎。” “我没有……” “还在撒谎。” 练师还想嘴硬,可与乔莹紧紧交握的手已经出卖了她。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尽管她已经极力克制。 “我不能要这个孩子。”练师说。 “你说什么?” “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有现在的生活,我不能……我怕……我不想失去你……”练师哭着说。 乔莹一时不忍,将她抱在怀里,忍着眼泪安慰她:“不会的……” “你骗我……”练师抽泣,“连我自己都介意他的存在,不想让他出世,你怎么可能会不在意?我不想因为他的关系,破坏我们现在努力换得的一切,我不想……可我应该一早就认清这事实才对……当初天真地以为这个选择是最能靠近你的选择,全然没有想过总要有这样一日。我没能将第一次给你,已经对你有愧;与仲谋在人前恩爱,已经令你受伤,你却从没有过半句怨言。你那么好,对我又那么好,我怎么能……再要这个孩子……” 乔莹不住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轻声道:“练师,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说这一次。我曾答应过永远不分离,就一定不会离开你。但是你若是想伤害自己和孩子,我便不能保证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乔莹又说:“练师,我承认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难过。也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在回避我,但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我真的不介意,真的。你也不要再多想,与你对我的好比起来,我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练师……你听我说,我这一生都不可能会有孩子,所以此刻,我想你不要觉得他会阻碍我们什么,他或许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答应我……不要做傻事……我想和你好好的……” 肩头忽然一湿,练师再不能多言,回抱住乔莹,默默流着眼泪。 xxxx 乔倩陪着孙尚香在长安游玩,逛长安最繁华的街道,品长安最著名的美食,使得孙尚香郁结的心稍微得到舒解。 路过名为醉生梦死的酒馆时,乔倩说:“这里的酒远近闻名,香儿要不要去尝尝?” 孙尚香曾经尾随着童霏来过这里,但还是装作一副初见的新鲜模样道:“是么?那倒真应该进去喝两杯。” 酒馆中人声鼎沸,楼上楼下均没有空位,掌柜的解释说,今日有富商喜得贵子,在此宴请亲朋。 孙尚香略感惋惜道:“还想着许久未见,终于有机会再和你小酌两杯,看来要等下次了。” “何必等到下次?我们买回去喝不也一样?况且……她也很喜欢这里的酒,正好也带回去一些给她。”乔倩说。 听乔倩邀请自己去将军府饮酒,孙尚香一时有些拘谨。其实自那日对童霏说完那些话以后,她再没像前几日那样尾随着童霏,怕童霏又要说送她离开的话。再去会不会又遇见? 孙尚香犹豫着没答话,那边掌柜已经打好了酒。乔倩正要付账,孙尚香忙按下她的手,淡淡道:“我来吧。” 乔倩也不拒绝,孙尚香一直念着上次去看乔倩时没有买什么礼物,所以一路逛下来,不光买了饰品送给乔倩,同样也为昭姬和貂蝉准备了礼物。虽然孙尚香一路上对童霏只字不提,包括上一次见面也没有多说什么,但乔倩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苦心呢。 “那么,这酒就当作是香儿送给她的礼物吧。”乔倩笑说。 孙尚香怕乔倩多想,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我之前什么也没准备就贸然登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孙尚香语无伦次地解释,小脸微微泛红,乔倩不禁笑了起来。 孙尚香放弃了解释,反正自己对童霏的心,不说世人皆知,也差不多了吧。尤其乔倩是童霏的枕边人,又是她的知己挚友,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乔倩笑着笑着,禁不住又在心底叹息,有些心疼孙尚香,却也无可奈何。作为朋友,理当鼓励孙尚香不要放弃;作为童霏的妻子,自然会多少有些私心,不想将童霏的爱多分出去一份。早前月英一事,她对童霏松了口,也在心里劝服了自己,却不料月英反而不愿。如今孙尚香只身来到长安,她又有些纠结。 若孙尚香知道童霏是女子,还会那么喜欢么?会不会就放弃了? 而且……若童霏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就算不会造成天下大乱,童霏努力到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怕是都要付之一炬了。 “倩姐姐,我这样做是不是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孙尚香问。 乔倩只是默默无语地低着头,幽思飘向了远方,还未及收回。 孙尚香有些难过,叹息道:“怎么办呢……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这一句乔倩才回神,却又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香儿,这条路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得多,你确定不会后悔吗?不管有什么意外,都不会放弃吗?曾经我退却过一次,所以我错过了她。幸好上天怜我,然而这种机会不是常常会有。还有,如果你坚持不下去,那么也请你不要伤害她好吗?”乔倩忽然一脸正色道。 孙尚香神情微怔,乔倩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极其严肃认真,似乎容不得人不答应。 “你能答应我吗?”这一句,分明是疑问句,却又带着乞求的语气。 孙尚香想,我又何尝不是在许多年前把人弄丢过一回呢,所以在江东再见之时,才会一直痴缠着。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我想我都不会背弃自己此刻的心意。 “我答应你。”孙尚香用力点头道。 第222章 童霏赶到花园中时,三位夫人正与孙尚香围坐在桌前浅酌。 孙尚香在乔倩的指点下,买了令昭姬和貂蝉都很称心的礼物,原本她有些羞涩,想托乔倩将礼物转交给她们,但乔倩说,这既是你的心意,理当你亲手交给她们,更显得心诚。 并非刻意讨好,孙尚香本身也不是曲意逢迎之人,不过是因为喜欢童霏,而她们是童霏心爱的妻妾,她也爱屋及乌罢了。没有过亲自相处,她也不清楚那两位的为人品性如何,在见面以前还很担心,尽管乔倩极力夸赞那两位的品格。 真正见了面,聊天接触下来,她亦觉得这两人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昭姬谦和,有大家闺秀之风范,又是最早入门,将府内一切事物管理得井然有序,令孙尚香也不禁肃然起敬。貂蝉的传闻她听过不少,也一度有所误解,但初见之下,除了感叹貂蝉的美貌,也不禁为其举手投足间的气质所折服。 她边低头饮酒,边在心里想着,自己脾气那么坏,又那么任性,确实不是童霏喜欢的类型,这条路果然像乔倩说的那样,很难走。 昭姬与貂蝉也早听过童霏和孙尚香那一段被传得真假难辨的爱恨情仇,印象中孙尚香是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一见之下,脑海中的印象顿时被颠覆。或许是经历过时间的磨砺,在这位孙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让她成长的事情,总之眼下她们所见到的孙尚香,倒是谦恭有礼,平易近人的。 孙尚香饮罢,接着和昭姬聊天。或许是因为昭姬和嫂嫂乔莹有些相像吧,孙尚香觉得昭姬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温温柔柔地,但又没办法抗拒她的任何提问。比方说,昭姬问孙尚香是来长安游玩的么?孙尚香老老实实回答说是离家出走无处可去。 貂蝉倒是鲜少说话,只是当昭姬和孙尚香聊到她感兴趣的话题时,才偶尔插几句话。孙尚香为什么来,在座的人没有谁看不分明,不过是谁都不说罢了。 然而经过月英一事,她们也已经看清,有些事她们无法预料,也没有力量去阻止,那不妨就任由那些事自由发展。只要不是对童霏有危害的事情,她们也不想过多插手。像月英那次,她们满心接受,结果月英却不那么想。如今孙尚香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她们也不会因为担心童霏的秘密泄露而与孙尚香为敌。她们权当她是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尽地主之谊诚心接待,而后孙尚香与童霏怎样发展,童霏那里自有分寸,也无需她们挂心。 孙尚香见昭姬与貂蝉在与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客气的很,倒令她浑身不自在。 “两位夫人不要总是‘小姐’这般称呼我了,就像倩姐姐一样叫我香儿就好。”孙尚香说。 昭姬笑道:“那香儿也不要总是‘夫人’这般挂在嘴边,也称我们一声‘姐姐’便好。” 孙尚香忙甜笑着一一唤了声姐姐。 貂蝉笑着答应,正要再向孙尚香敬酒,忽然见童霏正站在不远处望向这里,不由抬手朝童霏招了招手,“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童霏其实来了有一阵了,老远就听到这里的欢声笑语,一时有些不忍心打扰。就算现在的她烦恼缠身,但总是在见到她们时,就能暂时将那些事忘却,得片刻的静心。 “我见你们聊得正高兴,正打算偷听你们有没有说我坏话,不料却叫你们发现了。”童霏笑着走到近前,又说:“孙大小姐也在呀。” 乔倩拉着童霏在她身旁坐下,倒一杯酒,献宝似地递到童霏面前,“这是香儿特意为你准备的。” 童霏看着面色渐渐泛红的孙尚香,坦然接过酒杯,仰头饮尽后,对孙尚香微微一笑道:“多谢孙大小姐。” 孙尚香不敢抬头,因为此刻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烫,她怕一抬头叫人瞧出她脸红,倒是在几位姐姐面前失礼了。毕竟,自己只是对童霏的单相思,她和她们,还不是一家人。 气氛没有因为童霏的加入而变得尴尬,反而因为多了童霏而更加活跃。可孙尚香仍然觉得不自在,就算偶尔童霏能够温柔地注视着她,但那眼神与童霏看向其他人时完全不同。童霏还只当她是个妹妹般,似乎很难生出情爱。 尽管心中沮丧,孙尚香却不是轻易言败的人,她相信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的境况,原因无非是她动情太早,而童霏并未对她动心,她想要和童霏细水长流日久生情,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长安。 赏罢园中的花,昭姬留孙尚香在此用晚饭,孙尚香也没拒绝,因为有童霏在,不仅能和童霏多呆些时候,也能和乔倩等人多亲近亲近。 然而正当众人准备移步饭厅的时候,突然有士兵急匆匆而来,对童霏耳语了几句,又匆匆而去。 昭姬不禁问:“出什么事了么?” 童霏说:“小事而已,你们先吃,我去看看就回。不用等我。” 昭姬听出童霏的话里有话,说不用等她,多半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此时不说,是怕她们担心。 “没关系,你去忙你的吧。正事要紧。”昭姬说完,招呼众人继续前行。 孙尚香望着童霏远去的背影,心里犯了嘀咕,是不是二哥知道她在这里,来找童霏麻烦了? xxxx 士兵是诸葛亮派来的,在童霏耳边说的是,军师有急事请将军务必赶回营中。 童霏未敢耽搁,但又怕昭姬等人担心,只好那样说来安慰她们。 那三个女子,是她拼命也要保全的人,她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之所以会坚持到今天,不过都是为了想让她们生活得无忧无虑。所以外间无论有什么凶险,有何种困难,都让她自己一个人来应付吧。这是她能给她们的,最好的爱。 童霏快马回到军营,直奔议事厅而去,未及走到跟前,诸葛亮已经开门迎了出来。 “将军,你看谁来了?”诸葛亮的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 童霏狐疑地看向他,一时之间还来不及思考,只好快速步入厅中,眼见为实。等到看清正在厅中安坐的人时,她也不禁展露笑颜。 “将军,别来无恙。”那人从座位上站起身,与身后之人一同向童霏抱拳施礼。 童霏也忙回礼,“士元兄,你回来了。” 不是“你来了”,而是“你回来了”,其中的深意千差万别。 “将军,我回来了。”庞统的胸中涌起千层浪,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很久,他本以为还要更久,如今比他预想的提前了,险些喜极而泣。 “将军,我也回来了。”他身后的王诚激动道。 “好。”童霏笑着点点头,又示意他们落座,没再多加问候,直奔主题道:“刘备果然不能用了么?” 庞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也回到正事上来,“曹操派司马懿做说客,威逼利诱,刘备虽心中不服,但归顺曹操已成事实,无可挽回。” 童霏不语,庞统能出现在长安,就昭示着刘备已经对他们来说再没有利用价值,已经成为了敌人。 王诚说:“将军当初把荆州交给刘备,如今刘备投降曹操,倒戈相向,反倒成了祸患。” 庞统摇头道:“将军当是早料到了这一天,否则你我二人如何回到将军身边来呢?” 王诚闻言不禁低下头去思索起来。 诸葛亮也解释说:“荆州本就是各路诸侯必争之地,若荆州一早在我们手中,怕是会早引起大范围的征战,我们也未必能坚守。而刘备因其身份,聚拢了不少民心,他守荆州到底较别人更名正言顺些。将军先将荆州借给刘备,让刘备抵挡一阵,日后再收回也没有什么损失,反倒省了许多力气。将军,我说的对么?” 童霏答:“军师说的没错。” 庞统又问:“将军是否要提早准备一番?刘备此时想必已经发现我的去向,对将军怨念更深,曹操那里也早蓄势待发,这二人一拍即合,我们要多加小心。是否再多调些兵力给马将军?” 童霏说:“我想说的都叫你们说了,看来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正有此意。” 南郡有马超守着,她虽然很是放心,但却不能大意。 童霏又说:“我不仅要调配兵马,还要亲自出阵。”或许是时候要和曹操清算了。 童霏说完,诸葛亮和庞统都没有异议。童霏却有些不自在,往往这种时候,应该会有一个人要提出与诸葛亮不同的见解。她不禁四下张望,眼神闪过一丝落寞,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不在房间里。 诸葛亮见状,会意道:“月英此刻外出不在,将军是否也要听听她的意见?” 童霏摇头,“就算她阻拦我,我也一定要亲自前往。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正是如此。我们虽然也都担心将军的安危,但与曹操该是到了正面交锋的时刻了。我们相信将军,并且会一直追随着将军,绝不会让将军一人犯险。”诸葛亮说。 几人正说到情绪激昂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清冷的女声:“将军请三思!” 第223章 风轻轻扬起女子脸上的面纱,门里门外一片安静,只听见远处士兵巡逻的步伐声,整整齐齐。 “月英……”童霏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吐出这两字。她看向门外站着的月英,月英也同样在看着她,眼神中略带薄怒。 诸葛亮见状,忙转身向庞统与王诚道:“二位的营帐应当已经收拾妥当,我这里还有些细节要与士元兄商议……” 庞统意会道:“正好我刚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不明,要向孔明兄请教,不如……” 二人对望一眼,而后一同对童霏道:“我等先退下了。” 而此时的童霏已经无暇去顾及他们,只是盯着月英看,看着月英发怒的样子,她忽然打从心底觉着高兴起来。 “你到底还是担心我的安危。”童霏笑着说。 月英看她笑得莫名其妙,几步走入厅内,冷声道:“军中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担心将军的安危。” “那不一样。”童霏摇头。 月英垂眸,避过童霏目不转睛的注视,又道:“身为军师,将军每一次出征,都令我担心过。” “还是不一样。” 月英不解,抬头望向童霏,只见童霏欲要往前几步靠自己近些,却又因为自己抬头凝眉的动作而退却。 童霏带着笑意解释道:“往日里,就算我自作主张,常常令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你也只是与其他人的担心一般无二。但是这一次,你生气了。” 月英闻言,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变化。心中不断在自责,不知不觉间,就表现在了脸上么?真是越来越不谨慎了。 若说危险,童霏常常遇到危险,常常是险中求胜。人们一方面担忧,一方面又对她充满期待。月英也不明白为什么唯独这一次,自己要气成这样。 “将军所期望的太平盛世,前提不应该是将军的平安么?否则就算有一天乱世会平,又有何意义呢?”月英刻意为自己的生气而辩解,却又在辩解过后更觉得失言,又继续解释说:“我不过是……替几位夫人提醒将军一句罢了。” 这一次我的感觉很不好,莫名其妙地就觉得会有事发生。 其实她想说的是这个。 但在话说出口之前,她又及时制止了自己。 她向来以冷静理智著称,何时也相信感觉了?这种想法实在要不得。不论是女人的独有直觉,还是什么旁的灵光乍现,都不足够令她轻易相信。或许,只是因为感情上的变化,而使得她连思考的方式也变得更加感性了。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将它按在了心底,并且努力令自己忘却这不好的感觉。 童霏仍是笑着,问她:“你会陪我一起去么?” 月英说:“我自然会随军前行。” “那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xxxx 童霏要出征,于是不得不强迫孙尚香离开。 孙尚香哪里肯听她的,执拗着不肯走,二人又在城门口吵了起来。 她说:“你现在有危险了,我怎么能弃你于不顾呢?我要跟你一起去。你以为我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是假的么?” 周围有守城的士兵、负责送孙尚香回江东的侍卫、还有几个不明真相偷偷围观的群众。众人听见孙尚香说话如此大胆,也不禁微微感到脸红。 童霏见人多,便把孙尚香拉到一旁,沉声道:“我希望你不要任性,这是我与曹操和刘备之间的恩怨,和你没有关系。” 孙尚香挣了挣手上的绳索,没有挣开,不服气地说:“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就都和我有关系,我要和你一起上战场,绝对不会成为你的负累,相反的,或许我也能帮到你呢。” 童霏看她双手被缚还不老实,挣得手腕上两道淡淡血痕,不由伸出手去按住她不安分的手说:“别闹,到了益州就给你松绑。” 到了益州,孙权的人应该会去营救孙尚香吧,童霏一直都知道,孙权的人也早潜进了长安,可孙权放任孙尚香不管,倒也令童霏有些意外。只不过,如今童霏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揣测孙权的用意,战事已经足够令童霏感到焦头烂额。 “我不想走。”孙尚香蓦地降低了音量,似乎放弃了抵抗。 童霏叹息一声,“我是为你好。” 孙尚香也跟着叹息一声,却是叹出了一腔暖意。 “所以你要我走,其实是因为在乎我是么?”她不甘心地问。 童霏想了想,点一点头。 不论真假,也不论是出于何种在乎,能得到童霏肯定的答复,孙尚香已然心头雀跃了。 “虽然我还是不想走,但为了要让你放心,好吧,我听你的安排。”孙尚香说。 童霏顿觉松一口气。 孙尚香说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要不是她之前喝醉酒放松了警惕,就不会被童霏偷袭,落得现在这个被捆绑住双手的下场。 方才她在客店里刚刚睡醒,一睁眼就见到了童霏,恍惚以为是在梦中。 她问童霏:“你怎么来了?” 童霏答:“有话和你说。” 她想起昨夜原本有机会与童霏共用晚餐,但童霏有急事离开,一直都没有回来,她担心那急事是否真的和自己有关,又问:“我二哥来找你麻烦了?” 童霏摇头,“是曹操,我准备出征,你也该回去了。” 孙尚香这时始知不是梦,“我不回去!”她想要坐起身,才发现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童霏绑上了。 “该走了。”童霏的话,又将孙尚香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孙尚香不情愿地点点头,若不是此刻受制于人,她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答应离开。但眼下这情势,她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就在和童霏争吵的过程当中,她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一定要小心呀。”孙尚香叮嘱道。 童霏点点头。 孙尚香走出几步,“我走了呀。” 童霏对她摆一摆手。 连一句挽留的话或者送别的话都没有。孙尚香叹一口气,想说的话也都说不出了。虽然童霏说是为了她好,怕她有危险,才必须要她离开,可她打从心底想要跟着童霏一起,只要能和童霏一起,有再多危险都不要紧。 但是像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许多,就算现在再说,也未必能令童霏感动。 “我真的走了。” 孙尚香再次回头,眼神中有无限留恋,却只换来童霏的微微一笑。 童霏不会让孙尚香为自己犯险,因为孙尚香喜欢她,她却从未有过回应。为着这份喜欢的恩情,她也不能答应孙尚香,不想欠孙尚香更多。 “保重。”她对着那越走越远的小巧背影轻声说道。 xxxx 许都的夏天,一反常态地炎热。 甄洛躺卧在塌间看书,偶尔喝上一口泠雪亲手为她调制的解暑糖水,倒是将室外的热气隔离得一干二净,惬意得很。 屋外蝉声狂噪,屋内却只闻书简翻动的声音。 “泠雪?”她轻唤一声,没有人回应。 糖水已经喝完,她正想叫泠雪再拿一碗过来,到这时才忆起,她之前吩咐泠雪去打探消息,所以此刻屋内只有她自己。 抬眼看向放在阴凉地上的罐子,想着自己动手再倒一碗来喝,可才动了一下,顿感周身一阵热意,薄汗蓄势待发。她又缓缓靠了回去,略显慵懒。这么热的天,实在一动也不想动。 俄而门响,泠雪从外面回来,带来更多的热意。 她见泠雪的鬓发都已经被汗浸透,又见泠雪神色有异,忙问:“缘何走得这样急?” 泠雪已经顾不上去擦额头上的汗,向窗外张望一瞬,才俯身到甄洛耳边汇报打探到的消息。 甄洛听完泠雪的话,再坐不住,起身下地来回踱步。 泠雪看了她一阵,未免打扰到她,便退下回房去换衣裳,再回来时,甄洛没再踱步,而是坐在桌案前发起呆来。 泠雪拿干爽的锦帕替她擦去额角的薄汗,她亦不为所动。 泠雪只得在心里叹一声,却除了方才那个消息,很长一段时间来,那个人的名字,连提都不敢提。 原本因天热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的甄洛,因着这个消息而思绪南平,即便喝再多冰凉解渴的糖水,也丝毫缓解不了她心头的燥热。 泠雪想说点什么开解她,但还没开口,先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曹丕,于是忙叫甄洛,“小姐,太子来了。” 甄洛闻言,眼神中立时恢复清明,看一眼曹丕,懒懒道:“有事么?” 曹丕这才笑着进门,直视着甄洛道:“南郡五城是在我手上丢的,如今我要亲自去收回。” 甄洛回应他的目光,眼神未有任何变化。 曹丕继续说:“敌方主将为马超,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 甄洛浅浅一笑,说道:“你虽是来问我,实际却早胜券在握。” 曹丕仍是看着她的眼睛说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变化,他说:“但是马超有强有力的后盾,赵云。” 甄洛唇角的笑意化开,眼神未有任何波动,“但是你有更加强力的后援,毋须担心。” “你也这样觉得?看来离我所期望的那天不远了。”曹丕笑道。 他一直在观察甄洛的神色,从中得出结论,甄洛好像对赵云不上心了,听到这样的消息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好似那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样。不知道是她真的放下,还是真的城府深到连他都窥探不到。 “我只是来同你道别,这就要准备出发了。”曹丕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待我凯旋,我们成婚吧?” 他一说完,又觉得这似乎是一句废话,因为甄洛已经和他订下婚约,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们理应成婚;而此行他信心十足,实在不必要用这般假设的语气。 甄洛未有异议,轻声道:“好。” 待曹丕离去,那些被心中的冰雪所封冻的汗意,铺天盖地袭来,瞬间就打湿了她的薄衫。 尽管如此,她却还在发抖。 曹丕的言外之意,是童霏必死无疑。 终于还是有这样一天,童霏的生死安危和她的荣华富贵,她只能得一样,贪不得多。 她该怎么选? 她已经没得选。 第224章 隔日,童霏也整装待发,领兵五万,郝萌、魏续等将随行,留张辽、张绣镇守主城长安随时听候调遣。谋士中,除去诸葛亮、月英和庞统是必须带的,另带了贾诩等人,仍是留沉着稳重的陈宫在长安协助张辽。 每一次出征,令童霏觉得最艰难的,不是如何抗敌,而是如何与心爱的女子们告别。 每一次的别离,都有万般不舍与无奈。 每一次,童霏都会说相同的话。 “我会平安回来。” 这次也不例外。 大门外马匹已经备好,童霏望着三位娇妻,不忍移步,抓紧一切时间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如果可以,她真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们。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实现长相守的梦想,她必须要去战斗。否则世间一日不太平,所有平静无虞都是虚妄的。 昭姬和貂蝉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已经不会像最初那般痴缠,纵然不舍,却也要童霏走得放心。 昭姬叮嘱童霏:“要注意身体,不要再受伤了。” 童霏点头:“我会注意的,放心吧。就算受伤也不要担心,有华佗先生在,我定会安然无恙。” 貂蝉说:“我们等你回来。”无需太多语言,只这一句就够了。 “好,等我回来。” 倒是乔倩还有些别扭。因为童霏这一去,注定是凶险万分。毕竟敌人不是别人,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曹操。世人皆知曹操的强大,和他的阴险狡诈,从前江东孙家都要联合童霏才能与曹操抗衡,如今童霏孤勇奋战,怎么让她放心? 可她也知道她没办法阻止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她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可话还没等说出口,眼泪已经在眼圈打转。她只好转移话题,“你到底把香儿送走了。” “幸好是送走了,要不然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童霏对于孙尚香的离开感到如释重负,若是孙尚香真的跟了去,再有什么闪失,和孙权又要起冲突,到时她可无力应付了。 乔倩看童霏提起孙尚香是这个语气,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其实有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乔倩说。 “什么事?” “其实……香儿她……在遇上你之前,喜欢的是我姐姐乔莹。”乔倩不知道昭姬和貂蝉听到这话会有什么感想,但她觉得是时候应该说给童霏知道,童霏应该要知道这件事才行,才能正视孙尚香的存在。这样,无论结果如何,她也不会再每每想起孙尚香的痴心,就觉得万分可惜。 童霏闻言,虽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淡淡地回:“哦,是么,原来还有这一回事。” “将军,该出发了。”有士兵上前来提醒童霏。 童霏回应一声,然后面对三个挚爱的女子缓缓张开双臂,依依不舍地拥抱她们,一遍又一遍地说着“等我”。不仅仅是说给她们,也说给自己。 xxxx 童霏夜以继日地赶路,然而就快要到达南郡时,突然接到马超派人送来的消息,曹丕与刘备两面夹击,马超被困,城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童霏当下决定,她率领五千精兵为先锋,先去救援马超。无论如何南郡不能丢。 因为此前她已经将周围郡县的兵力调配过去大半,若是南郡被破,周围郡县也难保。 “看来这一回,曹操也是倾了全力。”童霏叹道,继而唤郝萌,“魏将军何在?” 魏续即刻拔马向前道:“末将在。” “点五千骑兵,随我先入南郡解马将军之困。”又唤郝萌:“郝将军听令。你率大部队加紧赶路,往荆州方向进发,直取刘备后方。” “末将听令。” 郝萌这边刚应声,那边月英的声音响起,“将军!非要用此计不可么?”紧接着月英从马车中走下来,朝着童霏走了过去。 童霏道:“非此计不可。” “将军又要不计后果?”月英说着,已走到童霏跟前。 童霏低头道:“我自有打算。” “将军……”月英欲言又止。 无疑,童霏亲自领兵赶往南郡,任谁都会想到她一定是倾注全部兵力去解救马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做法。可童霏偏不。曹丕若然这样想,也必定会把兵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刘备也是。而到时郝萌去偷袭刘备后方,必定一击即中,让刘备再无翻身的可能。如此一来,马超那里的压力得到缓解,南郡还有望保住。 只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童霏又把自己置于危难中,甚至比从前每一次都要危险。她只带五千骑兵,敌人有不下五万精兵,可能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前来,她能撑多久? 古往今来,以少胜多的战役常有,童霏也曾经历过,然而那毕竟是少数情况。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硬拼。况且郝萌去偷袭刘备,也会分散敌人的注意力,那样我就有机会进入南郡。这一步走得虽然险,却值得。”童霏说道。 “多加小心。”最后,月英只得这样说。 童霏忽然弯下腰,靠近月英的耳边道:“你会等我吗?” 得不到回答,童霏却也还是微笑着下令出发。不管前路有多凶险,她也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xxxx 曹丕料到童霏会耍花招,但见童霏只率领几千骑兵出现在他视线内时,他还是有些怀疑,童霏是真的只带这么点人来救援,还是另有后招?他犹豫要不要全军推进,暂时停止攻打南郡,先去吃掉童霏的骑兵队,但又怕童霏背后有埋伏。 几次和童霏接触,曹丕仍然对童霏的行事作风没有把握。尤其是这样至关重要的战争中,每做出一个决定都要谨慎又谨慎,不能出一点差错。他犹豫应该先着力取南郡,还是先控制住童霏。 司马懿建议说:“取南郡,非一日可成,我认为应将迎击赵云作为重中之重。正如太子殿下所说,赵云身后怕是有埋伏,此举或许是诱敌之计,试图分散我军的兵力。若两头同时进行,恐得不偿失,不如暂且将南郡这里稍放一放,让刘备牵制马超,我军全力迎击赵云的先遣部队,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赵云必定不会料到我们要出多少兵马,就算后方有援军,我军全力攻之,那赵云也绝不能靠近南郡。此为上策。” 曹丕听罢,以为有理,正要下令全军出击,突见夏侯惇出现在帐前,不由一怔,“你怎么来了?” 夏侯惇道:“主公随后就到,末将先来招呼一声。” “父亲为何……” “主公要亲自会一会那赵云。” 曹丕未敢多言,看一眼司马懿,司马懿只低头默不作声。曹丕暗暗捏紧了拳头。 xxxx 次日,童霏部队与曹操部队在往南郡的官道上遭遇,两阵派出四路兵马杀在两处,而后童霏又亲率剩余部队,直抵曹操阵前。 几路人马杀得尘土漫天,血花四溅。夏侯惇出阵迎击童霏,曹操父子和司马懿在阵中指挥调度。 曹操问司马懿:“你猜赵云会不会有援军?” 司马懿答:“赵云乃一军主帅,断然不会冒险,必然是早有所准备,才有此举动。” 曹操连连摇头,司马懿说的没有任何毛病,也颇符合现在的形势,然而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父亲的意思是……那赵云想要做孤胆英雄?”曹丕问。 曹操又摇头,看上去也不太像。事实上他也想不通童霏要做什么,只出几千兵力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其实经历过益州的征战,童霏部队已经外强中干了么?曹操心头一时疑虑重重。 此时再观童霏与夏侯惇的战况,只见童霏接连几枪,直往夏侯惇当胸刺去,夏侯惇招架得吃力,只守不攻,落了下风。 继而夏侯渊上前助阵,挥舞大刀直向童霏头顶劈去,童霏收住枪势,回枪去挡。 夏侯惇见有助力,也不再固守,一枪比一枪更急,直向童霏刺去。 童霏不急不躁,沉着应对,以一敌二,却越战越勇。那二人占尽人数上的优势,但又讨不到任何便宜;童霏忙于防守,偶尔得到机会进攻,却又打不到要害。一时胜负难分。 曹操远观童霏的武艺又有所精进,正要再派一名武将出阵,曹丕突然说道:“父亲,军中神射手不在少数,何故在那赵云身上浪费时间?” 曹操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还是想要生擒童霏,他亲眼见着童霏从一个无名小卒,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为能与自己抗争的一大势力统帅,他仍然认为童霏是个人才,杀之未免有些可惜。他也知道让童霏归顺自己难如登天,所以也不指望童霏什么,不过,很久之前童霏救他一命,他此番也想放童霏一条生路。只要童霏交出现在的一切,保证不会东山再起,他愿意放童霏安然离开。 夏侯家的两兄弟,边与童霏交战,边将曹操的话传达给了童霏。童霏一字也未听进去,反而趁这二人言语间的分神,找到了突破口。 童霏夹紧马腹,挺枪逼向夏侯渊,趁着夏侯渊侧身一闪的时机,反手一枪攻他下盘,夏侯渊不得已只好跃身弃马。夏侯惇的长枪急刺出,擦着童霏肩膀而过,再要趁势追击,却已经失了最好的时机。 童霏见一计已成,无心恋战,便下令撤退。 曹丕觉得这是他杀童霏的好机会,未料曹操却命他领兵协同刘备继续攻打南郡,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童霏远去,却无能为力。 就算甄洛要恨他,他也还是想杀童霏。 第225章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平原上一支军队正匆匆向不远处的山林行进,马蹄过处尘土飞扬。尘烟未散,又一支人数更多的军队也朝着同一个方向追赶而去。 童霏见曹操中计,下令全速撤进树林,提前做好隐蔽。待到曹操追近,士兵早将手中刀剑换成长弓,曹军甫一露头,便是一场箭雨袭来。 曹操谨小慎微,勒令部队停止前进,派人探查周围环境后再做定夺。 童霏便趁着曹操疑心的时段,令士兵休整待战。以她对曹操的了解,曹操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不会冒然挺进,可她的情况也真的不容乐观。 童霏叫来魏续,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四千左右。” 童霏沉默了一瞬。 魏续有些担心,问童霏:“我们继续后退,还是……拖住曹操?” 童霏道:“我们不能退。曹操此刻不强攻,必然是担心我们后方有埋伏,此时若退,曹操恐怕不会再追,那就不能为郝将军攻打刘备创造更多时间。” “但也最多拖不过明日,若有援军,到明日还没有动静,曹操也同样会起疑心,恐怕……”魏续没有再说下去。 “到那时再退不迟。” 童霏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孤勇,尤其是她心里挂念的人和事那样多,她更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但是作为战争本身来说,流血和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她虽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但时势由不得她,她只能尽量减小伤亡,所以才要用这样危险的办法拖住曹操大军,避免大部队和他正面交锋,减少更多不必要的牺牲。 有童霏这一句话,魏续才放下心来。 童霏又说:“若日落以后曹操还没有动静,我们分批撤退,别让曹操有所察觉。” “好,将军先撤。”魏续道。 “不,我要留到最后。” “可是……” “我还得想办法继续拖住曹操,只要我在,才能掩护将士们安全撤离。” 魏续没再劝,只说:“那么末将随将军一起。” 曹操眼见童霏躲进了密林深处,不敢轻举妄动。探子回报,方圆几十里不闻马蹄声,也未见军队的影子。要么是童霏的援军早隐藏在林中,要么就是童霏根本没有什么援军。曹操一时有些拿不准。 到日落以后,曹操仍然没有动静,童霏的部队按计划进行撤退。为防止曹操发觉,童霏带了两百人到山林入口进行突袭。 曹操也正准备发动奇袭,令所有人下马,准备趁天色渐暗徒步进入林中。因为入夜以后,他便不用畏惧林中隐藏的弓箭手,夜里的气温又不及白天高,虽然会对视线有所限制,但已是最佳的作战时间,若错过,或许对方从别的出口撤出,他就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曹操未及发动进攻,只见昏暗天色中,自林中快速袭来一阵黑色旋风,马蹄声声踏地,在傍晚尤显得声势浩大。曹军即刻全军警备,弓箭手也早蓄势待发。 那阵黑色旋风,带动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狂躁起来,风声穿过树林,呼啸而来。 待到走进弓箭的射程范围内,曹操即下令放箭,然而毕竟天色昏暗看不分明,一轮箭雨过去,几乎都射空了。 等到稍微能看清些时,曹操发现马背上似乎没有人,他犹豫了一瞬没有再下令,却突然,上百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马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纷纷向曹军掷出长矛,虽未击杀多少曹军士兵,却也达到扰乱弓箭手阵脚的目的。 曹操下令继续放箭,对方却又他先一步,借着弓箭的掩护退了回去。 曹操又不敢轻举妄动了。对方不继续后退,只隐藏在林中,似乎是想在此与自己交战,林中到底有多少人呢? 夜色越来越浓,月光透过树隙照在童霏的脸上,她长舒一口气。方才她用的这一招,正是当年马云騄在救她时所用的。今日她又用这个方法帮了自己,尽管马云騄已经不在,但马云騄留给她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已经有千余人沿着密林中的河道悄悄撤退去与南郡的守军汇合,按照这个速度,等到天亮曹操发现上当了以后,大部分人也已经撤离,就算童霏孤立无援,树林背面环山,躲进山中也能隐藏几日。人数减少,目标也就小了,曹操若想擒到她,也不是易事。 童霏抬眼看向孤零零挂在天上的弯月,祈祷郝萌去偷袭荆州能够万无一失。 曹操等了一阵,林子里又突然闹腾了起来,曹操以为童霏故技重施,待目标一出现在弓箭射程内,即刻连番箭雨攻去。马匹中箭,纷纷倒下,曹军蜂拥上前,却发现倒下的不过只是马匹,并未见到有人。 曹操一时震怒,头疼欲裂,一个踉跄,险些晕厥过去,情急之下抓住身旁士兵的手臂,才稳住身形。 夏侯惇上前将他扶住,“主公,不若冲进去吧,那赵云行事诡秘,看上去似乎是在故意阻止我们追击。属下猜想即便是有援军,大概也不及我军兵力,如若不然,他们何故如此?” 曹操摆手道:“你也道赵云行事诡秘,所以我们更要加倍小心,再等等。” 到月上中天,林中不再有动静。 夏侯惇忧心道:“许久没有声响,赵云会不会是弃马逃跑了?” 曹操一番思虑过后,才下令深入密林。 追出几里,果然不闻人声,曹操一方面认为童霏可能真的早逃出了树林,另一方面又疑心这会不会是童霏设的陷阱。他下令部队放慢步伐,小心行进。 前方有士兵发现童霏部队踪迹,急忙回来禀报,曹操顾不得多想,全军奋力追击。 童霏为掩护更多的人撤退,只带几百人停留在原地,与曹军厮杀。 若说情况对童霏不利,曹操也未必占了什么好处,不过是人数上多于童霏,周围环境的恶劣,对他们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 曹操躲在暗处,对正与曹军交战的童霏喊道:“赵子龙!你可认得我的声音?” 童霏回道:“遮遮掩掩之人,我不认得。” 她分明听出是曹操的声音,却故意嘲讽,仍是在拖延时间。 树林里作战,长枪的威力发挥不出,童霏早将银枪与赤兔一起随大部队撤出,此刻她用剑斩杀敌人,更加得心应手。只要曹操还没发现根本没有援军这回事,她能多杀一个就多赚一个。 曹操听出童霏话语中的讽刺,也全然不在意,笑了笑,又说:“你想用这话引我现身?不必白费力气了。现在投降的话,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童霏也笑,抬手用手背拭去脸上热汗和血迹,虚张声势道:“你若投降,我也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她说得那样从容,那样自信,曹操也险些以为她真的有什么援军了。但他们在此处交战,动静闹得那么大,怎么也不见援军的影子? 曹操道:“想必你根本没有什么援军吧?” 童霏一边躲闪敌军的进攻,一边回道:“怎么?你怕了?” 曹操大笑起来,“我说的没错吧?” 曹操话音刚落,未及童霏答话,突然不知从何处射出一支冷箭,穿过人群,正中曹操肩膀。曹操闷哼一声,捂住肩头半蹲□子,另换了一个藏身之处。 童霏以为曹操已经识穿援军的真伪,正犹豫要不要下令撤退,忽然又听到曹操的声音响起。 曹操说:“暗箭伤人,赵将军也实在称不上是光明正大,只是不知是何人这般好箭法?”他边说话,边变换藏身地点,他想对方或许真的有援军,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童霏闻言一怔,夜里作战本就限制视野,她已命士兵用刀剑近身作战,未免伤到自己人,不许他们放箭,是谁不听军令?而她与曹操接连对话,也不过大概判断出曹操的方向,在夜色和树影的遮挡下,就算是她,也未必能那么准确地射中曹操。教她射箭的曹性将军,此刻正与郝萌攻打荆州,那射箭的人又是谁呢? 未多加思索,童霏对曹操说:“刚刚那不过是跟你打个招呼,接下来你才更要小心了。” 片刻后,夏侯惇探完路回来,向曹操汇报:“树林背面环山,根本不适合军队藏身,而且……白日里交战时,对方少说有五千人马,怎的这时只剩几百人?主公,小心有诈。” 曹操听夏侯惇这么说,又把童霏的言语行动又细味了一遍,军医替他治伤,弄疼了伤口,这一痛,他才恍然大悟,“赵云果然是在虚张声势,传令下去,将树林包围,一个也不能放走。” “是!” 童霏感觉到事情不对,也下令往山上撤退,如果曹操对她穷追猛打,那么沿河道撤出的部队就安全了。 周围的敌兵越来越多,连后撤也显得艰难,童霏喘着粗气,奋力挥剑。稍微一个不留神,眼看着敌人的刀朝她右臂砍来,她心道不好,又要受伤,却不料敌人未及砍伤她,已哀嚎一声倒地不起。 紧接着,几支羽箭在她身边开花,敌兵一个接一个倒地。 她猛地朝射箭之人的方向看去,暗夜里连月色都是朦朦胧胧地,眼前的事物都要费力才能辨清,但唯独远处那人的笑容,在黑暗中却那般清晰。 像漆黑天幕中忽然绽开一朵烟花,绚烂夺目。 第226章 童霏望着站在远处朝自己微笑着的孙尚香,心头闪过瞬间的惊喜,但又被更多的无奈所淹没。 “小心!”童霏叫道。 一名敌兵发现了孙尚香,正要趁她失神时攻击她,她不慌不忙侧身闪过那一刀,迅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在后退的同时拉满弓,不等敌兵再次靠近,已经一箭正中那人胸口。 轻呼一口气,她看看童霏,仍然甜甜地笑了一笑。 童霏慢慢向她靠近,语气中似有不悦,“你来干什么?” “帮你。”孙尚香没有多做解释,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简短的两个字,即是重点。 童霏也没有时间再多问,这样看来刚刚曹操中箭,大概也是孙尚香的杰作了。 两人协作,又击杀数人,童霏不光要注意保护自己,同时也要兼顾保护孙尚香,毕竟人是来帮自己的,若是孙尚香再为自己受伤,这情深似海,便更难撇开了。 “你不用顾着我,我自己可以。”孙尚香说。 虽然这么说,但她依然很高兴看到童霏为了保护她而站到她身前的样子,那张俊美的侧脸沐浴着月光,即便沾染了血色而显得妖异,即便那人此刻正用手中的剑残忍地夺去他人的生命,但她看着童霏,依然觉得心动无比。 “别走神!”童霏又救了她一次。 孙尚香收回视线,手摸向箭袋时,突然惊叹一声:“糟了!我没有箭了。” “跑!往山里跑!”童霏依然将她护在身后,为她开辟道路。 孙尚香自然不肯丢下童霏,随手在地上捡起敌兵的武器,与童霏并肩作战。 情况越来越对她们不利,童霏见孙尚香不肯走,只好一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跑。 孙尚香正茫然间,心脏狂跳,忘记了身在何处。眼中只有童霏,手心里传来童霏的热度,只能感觉得到童霏。 眼前的山,也好似不是一座山,而是童霏的内心一般。孙尚香觉着,童霏牵着她的手,带她走进了童霏的心。头顶的黑夜也仿佛变成了白天。身后那些追兵,也好似不是为了杀她们而来,而是幻化成万千蝴蝶萦绕在她们身边,仿佛在祝福她们一般。 童霏带着孙尚香躲避追兵逃进深山,渐渐和部下失散了,到最后,只剩她们两个。 孙尚香喘息着拉住童霏,“我跑不动了,已经……够远了吧……” 身后没有追兵的动静,童霏才慢下脚步,最后亦无力地靠坐在树下。方才她带着孙尚香逃命,完全是机械性地奔跑,她也早没有力气,只是想着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平安,全凭着信念撑到现在。此时暂时安全,憋着的那一口气也泄了。 “你怎么会来这?”童霏这时才有空问孙尚香。 孙尚香仍是气喘,平复了许久才回:“你的人把我送到益州,交给了我二哥的人,他们怎么敢绑我,所以夜里我找机会逃了出来。” 童霏不觉得孙权会派那么不济事的人过来,想来这里面另有内情。 孙尚香继续说:“我一个人赶路,自然比你带着军队要快,所以我早来了这附近,也侧面了解了战局。如今你因为势力发展过快过大,所以兵力分散,此次与曹操争南郡其实并没有太多胜算。但中途你改变了策略,我看见往荆州方向有行军的痕迹,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要去偷袭刘备的老家。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同时对你来说也是十分凶险的。你知道曹操必定会冲着擒你而来,想用五千兵力拖住曹操的五万大军,这想法听起来有点悬,但其实也可行,不过你真的一点援军都不保留,确实是太冒险了。曹操看出你没有援军,其实也不对,你有援军,虽然只是我一个人。” 童霏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莞尔,“我若真的备了援军,反倒要损失惨重了,此次的目的是拖延住曹操,让他无法分心在刘备那里,现在他应该已经派人搜山了,拖住他这一夜,到天明,就算他听说刘备那里的战况,也赶不及去救了。倒是你……明知道这有多危险……” “我休息够了,我们继续上山吧。”孙尚香突然说道。 “好吧。”童霏也没再问下去,就算得到确切的答案,童霏能回应么?不若不问。 月色越来越稀薄,山路难行,看不清路,只能凭本能摸索着前进。虽然前路并不明朗,但身后亦不闻追兵的声音,已然令人觉得安慰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被抓到怎么办?”孙尚香一路跟在童霏身后,童霏替她开路,她上山的路便少了许多阻碍。 童霏闻言身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拨开面前错综交杂的枝叶和杂草,平静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不会被抓到。” “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嗯。” 孙尚香笑了起来。 即便是身处恶劣的环境,后有追兵,前途迷茫,眼前的这个人,却还是自信满满。果然是她看中的人。 孙尚香低头专注看着脚下的路,偶尔抬眼看一看童霏的背影,唇角带着满足的笑容,如这夜色,浓浓化不开。 她忽然有些不希望天那么快就亮了。就算只是像这样跟在童霏身后,只是看着童霏的背影。但这里只有她和童霏两个人,没有谁来打扰,只是这样跟着童霏一直走下去。喜悦的情绪无以言表。 走着走着,忽然下起雨来,细细密密透过树隙打在身上,孙尚香不禁打起喷嚏。 童霏停下脚步,“要不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孙尚香连连摆手,推搡着童霏继续走,“继续走吧,万一我们停下了,反倒叫敌人追上来,就得不偿失了。” “可是你……” “不过是打个喷嚏而已,大惊小怪。” “真的没关系吗?” “快走吧。” 童霏只好继续向前为孙尚香开辟道路。雨水很快将周围的一切都淋湿,加之山中树密,本就少见阳光而显得潮湿,这场雨使得她们上山的路更加艰难。 童霏渐渐放慢脚步,走一走,便停下来等一等孙尚香,脚下的路因为混了雨水而湿滑难行,雨幕使得前路更加模糊不清。 “前面越来越不好走了,我们不如……” 童霏话还没等说完,忽然见孙尚香似乎是想抬头看自己,忽略了脚下的路,一个脚滑,身子向旁边的斜坡倾倒过去。本能地伸手去拉孙尚香,却也因为泥土太滑,童霏只来得及抓到孙尚香的手,却没办法继续保持身体平衡。 斜坡下是平地还是树林,根本无从得知,天太黑雨太大,童霏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已经和孙尚香一起跌了下去。为了不让孙尚香受伤,她紧紧地抱住孙尚香,护住孙尚香的头,而在下落的过程中,她不止一次感觉到身体刮到了障碍物。 有时是石头,有时是树干。到后来,她也已经分不清了。 下落还在持续,孙尚香被她抱在怀里,不时发出惊呼。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同时有一瞬感觉到绝望。 还能活下去么? xxxx 刘备后院失火,顾不上再攻打南郡,折回去救火,马超趁机击退了曹丕。 明明前一天还呈现出劣势的南郡守兵,今日却如脱胎换骨般,越战越勇,令曹丕都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这是马超和童霏的默契。 马超虽然没能及时与童霏取得联系,不清楚童霏的部署,但见刘备军中有异动,知是童霏援军应当已经到了,于是假意出城迎战,却见刘备非但不进攻,反而是掉头就走,心下怀疑童霏去打荆州了。 而曹丕未料到刘备会阵前逃脱,只得硬着头皮和马超交战。马超出城不过是个试探,没有恋战,只稍微占了上风,便马上收兵。 曹丕攻城的部队人数骤减,马超这时才明白,童霏是兵分两路来救他。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兵力可供童霏调配呢?一方面要让刘备感觉到压力,另一方面又要分散曹丕的兵力,是怎么做到的? 马超刚感觉到脱困的喜悦,却又陷入更深的焦虑中。 曹丕吃了个小亏,却也没放在心上,攻城不利,若父亲追究,他大可以将责任推给刘备,倒是父亲那里让他有些不放心。曹操带兵去追击童霏,已经过了一日一夜,不知道情况如何。 部队回到安营的地方待命,曹丕在帐中坐立难安。 这时司马懿忽然揭帘而入,打断他的神游。司马懿说:“刘备突然撤退,原是因为赵云派兵攻打了荆州。” 曹丕蓦然回神,喃喃道:“原来如此。” 司马懿继续说:“此时若继续攻城,对我们大大不利。” “那应当如何呢?难道去助刘备一臂之力么?” 司马懿道:“刘备只是暂时的盟友,而主公却是太子殿下的父亲,如今主公下落不明,纵使刘备那里有险情,凡事也总有个轻重缓急。” 曹丕笑笑:“没错,身为人子,理应以孝为先。” “那么我们现在是否要去支援主公?” 曹丕淡淡道:“刘皇叔不知何故临阵脱逃,赵云形迹可疑,我正是十分担忧父亲的处境,为了父亲的安危,也只好将攻打南郡一事暂且放下。” 司马懿闻言,赞许地看向曹丕。不愧是他所选中的君主。 在他们看来,童霏打刘备,无论谁胜谁负,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待其两败俱伤,就是他们表现的机会了。 第227章 童霏猛地睁开眼,大脑一阵晕眩的感觉过后,她才反应过来,还活着。 她的后背紧贴着地面,看来是安全着陆了。她的手仍然紧紧环抱住孙尚香,片刻未曾放松,到这时,她才终于松一口气,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孙尚香仍然昏睡着,她放弃了想要唤醒孙尚香的想法。 她们都太累了。无论是之前的战斗,还是之后的逃亡。 此刻不知道身处何处,看起来已经暂时脱险,便让孙尚香多睡些时候吧。 童霏抬头仰望着天空,透过树隙,只见残阳如血。 “原来已经是这个时辰了。”童霏轻声叹道。 身上的人动了动,童霏忙收回视线,转而看过去,“醒了吗?” 孙尚香微微睁眼,虚弱道:“我们还活着?” “疼吗?” 孙尚香用眨眼代替点头,印象中在下落的过程里,虽然童霏极小心地护住她,却也免不了要受点皮肉之苦。 “那就是没死。”童霏对着她微微一笑。 孙尚香这才看清两个人落地的姿势,方才是因为刚醒还没有注意到,而现在虽然发现了,她却也想装作不知。 虽然隔着厚重的铠甲,可是在童霏的怀里,她无比的安心,以致于昏睡了许久都不愿醒来。 “这是哪儿?”她故意转移话题,以转移童霏的注意力。 童霏四下里看了一看,满目葱郁的绿色,轻声回道:“应当没有跌到山脚,大概是在半山吧。” “我想也是,要不然这么久,我们或许早被抓到了。”孙尚香感慨着也抬头去看天。 童霏看向孙尚香,看她一脸的天真表情,却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不禁开口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孙尚香天真地摇摇头。 “既然没有受伤,那你可以下来了吗?” 虽然不情愿,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被人这样一说,孙尚香还是会表现出脸皮薄的一面。 “哦,我忘记了。”她说着翻身下来在地上坐好。 童霏被孙尚香压得全身发麻,在原地挣扎了片刻才坐起身,“我们四处看看有没有出路,尽快离开这里吧。” “为什么?这里不是很安全吗?” “你不饿吗?” 童霏不说还好,一说完,孙尚香顿时感觉到一阵饥饿感上升,饿得心发慌。 “我们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充饥。”童霏说完,硬撑着站起来,却因为腿上的伤口太疼而踉跄了一步。 孙尚香注意到童霏的反常,忙问:“怎么了?” “没事。”童霏摆一摆手示意她:“你走前面,我马上来。” 孙尚香将信将疑地转身,走出几步,又忽然转头,就见童霏正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看见她回头,动作忽然僵住。 她忙跑过去,急切道:“你伤到腿了?” 童霏自嘲地笑笑:“和敌兵交手那样凶险的情况下我都没有受伤,反倒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被刮伤了。” “是我拖累你了……”孙尚香有些自责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查看童霏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血已经凝固。 “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童霏安慰她。 “没有伤到骨头?” 童霏又踉跄着走了几步,“没有。” “别动了,我先帮你把伤口包上,等到一会儿若是找到水源,再好好处理一下。”孙尚香说着,将已经在下落的过程中被枝叶勾破的衣襟扯成布条,布条和布条间系结绑好,再缠到童霏受伤的膝盖上。 童霏怔怔看着她。心想着,谁拖累了谁,倒是说不准呢。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的死活,不用来帮我,也不至于落得此刻的处境。 “好了。”孙尚香仔细打好最后的结,才抬头看童霏,却发现童霏不知道从何时起,怔怔地盯着自己在看,不由得红了脸颊。 这一次童霏的注视,和以往每一次,又都不一样。 孙尚香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的柔和,还有那微微眯起的眼里露出的水润光泽。 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不是么? “能走么?天快黑了,在那之前我们得快点找到吃的。”孙尚香略显羞涩地扭过头去,不想再被童霏这样看下去。因为她刚刚从童霏那里得到一点点回应,她怕自己忍不住得寸进尺,反倒适得其反。 等了一阵不见动静,孙尚香又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回去拉着童霏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一手扶住童霏的腰,一手紧紧抓着童霏的手,支撑着童霏的身体。 童霏的全部重量几乎都压在孙尚香的身上,否则没办法走得平稳。 童霏怕她受不住这重量,已经尽力不去依赖,可膝盖的伤不动还好,一走起来真是不敢落地。两个人又饥又渴,呆在原地无异于等死。 孙尚香感觉到童霏的刻意收敛,握着童霏的手又稍微加大了些力气,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笑说:“你比我想象的轻许多。” 童霏没回应,只是温柔地笑笑。 两人慢慢在林间走着,满山的杨树,连个果树的影子都看不到,孙尚香想着或许路上能遇见一些山禽,但她忘了自己的箭袋早空了,而且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弓也不知道掉在哪儿了。 即便是遇上迷路的山鸡和野兔,她们两个一伤一累得发昏,根本抓不到。 就在她们都要放弃的时候,上天再一次给了她们希望。 “快看,那边有个山洞!”孙尚香在童霏耳边叫着。 童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在山壁上隐约可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在树枝和杂草的遮掩下,不仔细看并不容易发现。多亏了孙尚香的好眼力。 “我们过去看看。”孙尚香说着,奋力扶着童霏艰难地继续前行。 夜里的小雨,似乎没多久就停了,虽然还能感觉到山中的湿气,身体却又没有任何异状。童霏感到十分庆幸,若是她们掉下来以后淋了一夜的雨,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正这样想着,身旁的孙尚香冷不防地打起了喷嚏。 童霏心下一紧,忙问:“着凉了?” 孙尚香吸了吸鼻子,连连摇头:“没事。”继续走出几步,又说:“你有没有闻到灰烬的味道?” 彼时二人正好走到洞口,童霏忙按住孙尚香的肩头,阻止她继续走下去。 听了一阵,又看了一阵,确定山洞里没有危险了,才拨开重重枝蔓走进山洞。枝蔓搭成的天然幕帘落下,眼前一片漆黑。 孙尚香在身上摸索着什么,童霏只听到衣料摩挲的声音,片刻后又听孙尚香感慨一句:“还好这个没丢。” 孙尚香扶着童霏贴靠在墙壁上站好,叮嘱说:“你在这里不要动,既然这里面有灰烬的味道,那么一定有能引火的东西。” 她一说完,摸索着另一侧的墙壁,慢慢向里面走去。 童霏在她身后说道:“小心些。” 若不是膝盖受了伤,这理应是童霏该做的事情,但此刻她也只得乖乖等着,不给孙尚香添乱才是要紧的。 孙尚香借着洞口树隙那里透过来的微弱光亮,慢慢摸索,越来越靠近那烧火后留下的味道。 一会儿,传来击打火石的声音,渐渐地,洞内有了亮光,然后,当童霏能看清楚孙尚香的身影时,孙尚香正借着火光在打量四周。 这个山洞不大,通过那一段狭窄的通道以后,深处却也并不开阔,大概是山下猎户上山打猎时歇脚的地方,因为孙尚香惊奇地发现除了这个火堆以外,在山洞的一角还存放着少量的水和干粮。 “我们有救了!”孙尚香笑着叫着快步来到童霏面前。 只要有水和食物,就算没有人来救她们,她们也可以多维持几天。而且这个山洞又十分隐秘,就算曹操在搜山,想要找到她们也不容易。 童霏看着孩子一般向自己邀功似的跑到面前的孙尚香,抬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丝,“嗯,这样我们也可以暂时不用出去找食物了。等我伤好……” 孙尚香的脸色又暗了下来,打断童霏道:“对了,你的伤……我高兴得差一点忘记了。” 说完,又吃力地扶起童霏朝火光走去。 刚刚因为看到希望而恢复生气,在想起童霏受伤的事情后,又萎靡了下来。 还是有些孩子气。童霏借着火光看她脸上懊悔的表情,不禁笑起来。 “你笑什么?受伤了还笑那么开心?”孙尚香没好气地问。 童霏仍是笑着摇头。 孙尚香不理她,拿水为童霏清理伤口周围,尽管她已经下手很轻,童霏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她们身上没有伤药,若是清洁再不及时,伤口恶化了,或许也可以致命。 “剩下的水我们省着些喝,大概能撑个两三日。”孙尚香又说。 “嗯。”童霏已经疼到没有力气说话,接过孙尚香递来的水碗,喝了一小口润喉,发现孙尚香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缓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不吃东西?看我做什么?” “哦……”孙尚香这才回神,低头吃起来手里的干粮,小口小口地,吃相十分优雅矜持,完全看不出是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的样子。 童霏还来不及感慨,饥饿感袭来,注意力便全数被食物吸引了过去。 而孙尚香一边咬着干粮,一边在心里纠结。 你难道都没有发现吗? 我们两个刚刚用了同一个水碗喝水。 第228章 火光没有照亮多久就被熄灭了。 虽然要靠近这个山洞才能烟味,但烟尘会飘得很远,为了安全起见,摸清了洞里的状况,又为童霏清洗好了伤口,基本解决了饥饿和口渴的需求,就已经不需要光亮了。 周围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孙尚香却一直朝着童霏所在的方向看着。她觉得她能看到童霏,童霏每一次为着伤口皱眉和暗暗吸气,她好似都看到了。 “外面大概已经天黑了,我出去看看。”孙尚香蓦地起身。 “你干什么去?” “来的时候我看见周围有些草药,或许会对你的伤有帮助。”孙尚香解释说。 “别去。”童霏说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没有光亮,她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 “我很快就回来。” “别去。”童霏又说。 孙尚香沉默了一瞬,忽然问道:“你是怕我把你一个人扔下吗?” 傻呀!我是担心你有危险!童霏在心里止不住叹气。想了想,却是“嗯”了一声,“别去了,我休息一晚就好了。 孙尚香被童霏那一声“嗯”美得晕头转向,心里暖暖的,只好妥协说:“那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再一起去采药。” 后来两人各自靠着墙壁对坐,断断续续聊着天,疲倦加之没有光亮,使得童霏又昏昏欲睡,连孙尚香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夜里童霏是被雷雨声惊醒的。 好奇孙尚香怎么没有动静,童霏小声说:“下雨了。” 没有得到回应,童霏又说:“你醒了吗?” 到这时童霏才觉察出不对,孙尚香不见了。 童霏忘了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也顾不上看不看得清路,跌跌撞撞跟着雨声走到洞口,正准备出去找,孙尚香却突然拨开枝蔓,两人一时撞个满怀。 孙尚香急忙扶住童霏,怕又让童霏跌伤,嘴里还埋怨童霏:“你出来干什么呀?我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你一个人,若真是这样,我一早不来不就行了?” 童霏也不示弱,回道:“我不是说了不许你去,你这样一个人出去,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孙尚香的发梢透着湿意,童霏意识到之后,语气急转成关怀,“真的淋湿了……快点生火暖一暖。” “不用了……雨不大,我没事,还是谨慎小心些为妙。”孙尚香这才有些理亏地示弱。 她扶着童霏走回火堆旁,禁不住打个喷嚏。 童霏早将厚重的铠甲脱下,此时欲解自己的外衫给她穿,却被她拒绝。她说:“你现在还受着伤呢,更不能着凉。” 但最终仍是被童霏说动,脱掉自己潮湿的外衣,换上了童霏的。这样,童霏才同意她给自己敷药。 “这下好了,明日你或许就不会痛了。”孙尚香说。 “这点小伤……”最终童霏却只是叹一口气。 因为在乎吧,所以孙尚香才会小题大做,除了叹息,童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也累了,睡吧,我守着就好。”童霏说。 孙尚香没答话,回应童霏的是一声接一声的喷嚏。 童霏只好对她招手示意,却忘记她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手势,只好说:“靠过来一些。” 孙尚香愣了半天,以为自己听错,一动也不敢动。 “冷吗?” “有一点儿……” “过来。”童霏拍了拍旁边的地面。 孙尚香没再犹豫,紧紧挨着童霏坐下。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了。两个人一时都沉默起来。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只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声在身侧徜徉。 最终孙尚香打破沉默说:“现在说这些话可能有些不合时宜,这两天我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当初我听说马夫人为救你而死,我就在想,她真是可怜,不能和你一起白头到老,可现在,我却忽然觉得,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而死,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倒希望自己能为你死一次了,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一定不会忘记我,对吗?” 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童霏心里,无力去反驳。 xxxx 童霏后来睡得异常沉。 似乎是要将连日来的疲累都得到释放一样,一闭起眼睛,就不愿再睁开。 那一夜她做了许多个梦,一个接着一个,在睡梦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仿佛那些才是现实里的事情,而她与孙尚香藏身在山洞里倒更像是在做梦。 第一个梦是关于马云騄。 大概是因为睡着以前,孙尚香提起过马云騄,所以一闭上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她。 她还如童霏记忆中的一样,永远定格在分别的那个瞬间。 马云騄说:“我有点儿冷。” 童霏便对她张开双臂。 马云騄又说:“抱紧一些。” 童霏便用力抱紧她。在梦中也害怕再失去一次。 再承受不住这样的告别。 童霏说:“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我一直都在啊,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我为什么会没发现呢?” “是啊,你为什么看不见呢?” 然后恍惚过了许久,童霏被昭姬叫醒,“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童霏慢慢睁开眼,眼前只有昭姬温柔带笑意地看着自己,没有了马云騄的身影。 “快点起床,你不是说要去园中赏花么?” “赏花?” “是呀,你说园中繁花似锦,要我为你抚琴,你来作画。” “哦,好,我这就起来。”童霏虽然隐约觉得这是梦,却分不清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是她心底所期望发生的事情。 昭姬侍候她起床更衣,像每一个平常的早晨一般。待到来到园中,昭姬抚琴,童霏执笔,抬眼看向烂漫繁花,看得眼花,无从落笔。 心思都叫繁花勾了去,茫然间听到貂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撒娇地问:“怎么样呀?” “什么……怎么样?” “我想为你跳舞,你想不想看啊?” 失焦的眼神重新找到焦点,看清了对面一袭红衣的女子后,童霏笑说:“好啊。” 于是貂蝉面对着童霏,在池塘边翩翩起舞。 真是美极了。 不似童霏从前看过的,不是伤心决绝的,而是喜悦幸福的。 看着她身姿优美,像精灵般在眼前舞动,童霏不禁上前几步将她揽在怀中,微眯起眼睛准备一亲芳泽。 哪怕只是梦。 可怀中的人却是推了她一下,语气中带着薄怒:“你伤成这样还想轻薄人?” 童霏再一睁眼,怀中人俨然变成了乔倩,而她们也不是在池塘边上,而是在建业那个沿途开满合欢花的长廊上。 低头见手臂上打着绷带,可童霏并不觉得痛。 “我怎么轻薄你了?”童霏笑着逗她。 乔倩羞红了脸,怒道:“放开……放开我……” “我若不放呢?” 不待乔倩回答,童霏忽然感到面上一疼,似乎是被谁甩了一记耳光,而怀抱美人的感觉也消失殆尽。 定睛看过去,却只见怒气冲冲的甄洛而已。 “你曾说叫我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那么你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不是你先放手的么?你到底想要我怎样?”甄洛质问道。 “我没有……”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会梦见甄洛呢……不是决定要忘掉了么…… 童霏正要抬头解释,忽然间风云变幻,千军万马纷至沓来,童霏认清马背上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忙大声唤她:“月英……” 她笑着看向童霏说:“将军,我来救你了。” 一声响雷骤然惊醒沉溺于梦中的人,童霏四下环顾,仍是在那个狭窄的山洞中,孙尚香正靠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 这才是现实。 xxxx 突如其来的雨,阻挠了行军的脚步。 曹丕无视刘备的请援,也暂时放弃攻打南郡,雨停之后,便带领剩余的兵马去与曹操汇合。 也有部下对他的做法提出疑问,“主公临行前下令我们在原地候命,不可轻举妄动。不去救刘备还有情可原,但……主公既没有派人回来调兵,我们也没有发现新的敌情,贸然前往……视为违反军令啊!” 违反军令的后果,可不单单只是有掉脑袋的危机,若是因此立功乃是万幸,相反地,若是耽误了军机,带来的影响却没办法计量。 司马懿代曹丕回答,反问道:“若是主公没有办法派人回来调兵,又或者是派出去的人在路上遇到什么意外呢?刘备那里定然也是有什么变数,才会突然折返,赵云是什么人?怎可能只单方面在刘备身上费尽心思而疏忽我军?你看那马超如今安稳坐在城中,必定是等着我军与他继续纠缠,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主公去追赵云,其中必然有诈。” 曹丕赞同地点头,心想不管司马懿说的对不对,刘备是万万不能去帮的,万一此时马超出城,前后夹击,他必有损失。而且赵云逃亡的方向多山林,即便并没有援军,父亲也可能会有危险,按理说不应该去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曹丕下令出发以后,沿途都很安静,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正纳闷之际,忽然得到军报,有军队从东南方向而来,正朝着他们正南方的山林进发。 “看来,父亲和赵云还在此处。” “敌人来得正好,如此,不顾军令一说也不成立了。”司马懿笑道。 第229章 童霏和孙尚香在山洞中安然度过三日,童霏已经可以独立行走。期间二人曾出去探查过周围状况,没看到敌兵的影子,也没有童霏部下的踪迹。她们所处的这一面山非常安静,恐怕不是对山里的情况特别熟悉的人,是怎么样也不会找到这里的。 可是一直躲在这里毕竟不是办法,童霏担心荆州的战况,也挂念着马超是否顺利脱困,同时也很介意梦中月英对她说的话。 她明明亲眼见着月英随大部队往荆州去了,此时应当正与刘备交战,哪里会有闲暇顾及她这里呢。梦果然是梦吧。 孙尚香从外面回来,见童霏闷闷不乐,不由问道:“我们是不是要走了?” 童霏愣怔了一瞬没有回答。 孙尚香又说:“我是说……因为曹操搜山的缘故,这山洞原本的主人不敢再上山,我们又不敢远走,所以粮食和水都不多了。” “嗯。”童霏低头思考起来。 孙尚香想了想说:“其实我们下一次可以走得更远一些找食物和水……我的意思是……你的计划不就是多拖延曹操几日么……就这样走掉,万一寻不到更好的藏身之处,就有些可惜了。” 童霏听她说话吞吞吐吐,忍不住笑起来,“我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确实不能贸然下山,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暂且还是将这里作为据点吧。” 孙尚香听了这话,露出由衷的笑容来。她也有私心,不过是想和童霏多相处几日罢了。 “我们现在就出去看看吧。”孙尚香说完过去拉童霏。 “你不是刚刚才回来,还没休息……” “我不累。”孙尚香说。 童霏没办法,只好跟她一起走出山洞。这周围她们都转过了,没有明确的上山的路,也没有明显的下山的路,只是草丛里有被踩踏的痕迹,大概是山洞的主人留下的。但那条人为的小路,她们不敢轻易去走,那大抵是下山的路,而山下一定有曹操的人在把守。 曹操找不到童霏,断然不会撤兵,所以童霏有信心能够拖延住曹操。 她们决定往当初跌落下来的山坡那走,虽然可能会有危险,但为了能生存下去,冒险也是值得的。 沿途孙尚香在树干上做下记号,以防回来的时候迷路,她们一路小心翼翼,可是山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 两人走走停停,心思显然都不在找寻食物上面了。 有几处树干上留有刀剑的刻痕,看上去还很新。又走出几步,杂草丛生的地面上零零落落铺开一串血迹。跟着那血迹继续走下去,发现有士兵所用的武器被遗落在树丛里。再走下去,果然见到了曹军士兵的尸首。 童霏松一口气,还好是敌人。 可……这未必是好事。 孙尚香疑惑道:“按理说曹操带了那么多人来搜山,有了伤亡,没理由不收尸。难道是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来不及收尸?” “会出什么状况呢?”童霏喃喃道。 她没有援军,曹操应该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除掉她的机会才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会不会…… 月英…… 童霏一想到这里,再不能淡定了。 梦里月英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是不是月英又不顾她的嘱托,擅自做决定,带人来支援她?她有些害怕。 月英不会武功,就算聪明过人,但在敌人的千军万马面前,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自保? “我们下山。”童霏说着往下山的路走去。 孙尚香忙拉住她:“你怎么了?突然间……”童霏的手冰凉,孙尚香又说:“你冷静一下,事情也许不像你想的那样。” 孙尚香不清楚童霏在紧张什么,但看童霏脸色突变,也猜到可能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你以为山下怎么了?” 童霏摇头,“这不重要,我们快些下山。” 她们一路行得畅通无阻,童霏心里的害怕更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未及到达山下,已经可以看到山下不远处的景况时,童霏的害怕变成了疑惑。 孙尚香又一次拉住她,语调轻轻上扬,“是我哥哥。” xxxx 孙权从得到孙尚香的消息以后,一直在暗中默默关注着,像练师所说的那样,他到底还是放任了孙尚香不管。孙尚香都能为了童霏离家出走,他若是勉强带回孙尚香,孙尚香又要恨他了。他已经伤过妹妹的心,不想他们兄妹间,再有更深的隔阂。 直到童霏派人把孙尚香送走,在益州他的人接手以后,孙尚香的再一次出逃,都是他意料中的,他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将孙尚香带回,却百密一疏,还是让孙尚香逃了。 童霏的处境很危险,孙权心里有数,不能由着孙尚香陷入危险,可让他出兵,他还要考虑考虑。 当时他正心急如焚,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张昭等人正在等他做决定,他左右为难,拿不准主意。 正踌躇间,吴夫人突然前来,他忙暂时遣退旁人,从侍女手中扶过吴夫人坐下,向吴夫人请安:“母亲今日感觉如何?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这几日吴夫人旧疾复发,所以孙尚香的情况,孙权只字未在母亲面前提起,恐吴夫人急火攻心,反倒加重病情。 吴夫人端坐椅中,即便是病了,仍是保持着该有的威仪,她问孙权:“香儿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孙权答:“上一次传回来消息说正在益州,不日就将赶回江东。因着赵云与曹操开战,荆州那里或许也不太平,所以绕道而走,大概会多费些时间,母亲不必担心。” 吴夫人叹气:“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儿子说的都是实情。” “我这几日右眼总是跳,老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你觉得这是人老体娇胡思乱想吗?” 孙权赞同道:“母亲的疾患也不是什么难症,实在不必多虑,大抵就是因为在病中,所以才会多想吧。香儿她……” 吴夫人打断他的话说:“当初伯符遇难时……我也是这样……” 孙权随即沉默了。 当初大哥重伤,他就是疏忽了吴夫人听到消息以后的反应,才在派人回江东寻访名医时,没有瞒着吴夫人。导致他们不及回到江东,吴夫人却已经病倒。 吴夫人继续说:“就连他生命最后的时刻,我都缺席了,这件事将成为我的终生遗憾。所以……我不希望香儿……我也不想看到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仲谋,我知你其实较伯符更疼香儿,虽然让你做这个决定很难,但你之前不也因为心疼她,才拒绝了刘备再一次的提亲么?这一回,你再帮帮你妹妹吧。” 话一说完,吴夫人已是泪湿满颊。 孙权忙安慰说:“母亲切莫过于伤心,我不会不救香儿,救是一定要救,但要事先都盘算好才行。母亲要注意身体啊……” 吴夫人一想到自己当作心头宝的女儿身在远方,生死不明,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孙权又说:“母亲就算为了香儿,也要保重身体啊,若是香儿回来,看到母亲生病,也要心疼的。” “香儿……”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让香儿平平安安地回来。”孙权只得对吴夫人许下这样的诺言,才能稍微平复她的心情。 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刚才与家臣们的对话,他第一次觉得做决定是这样艰难的一个举动,明明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的事情,为什么他既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但这事又容不得他拖延,万一…… 他无法想象,会不会有勇气承担那后果。 不出兵,孙尚香或许未必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若童霏败了,曹操和刘备联合吞并了童霏,那江东就会是他们下一个目标;出兵,怎样越过刘备的荆州呢?一旦出兵,就算是为了救自己妹妹,但也等同于和童霏联手了,他并不想和童霏扯上关系。 和童霏交战,他失去了周瑜。虽然是他不义在先,那也是因为他妹妹的心先被童霏偷走了,童霏却还置若罔闻。 但不管怎样,他不能不管唯一的妹妹。 什么出兵的理由,如何越过荆州,和曹操起争端一类的借口,都完全不是阻碍。 就算吴夫人不来找他,他心里也早倾向了一处。 这也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从江东整兵出发,正准备先攻取荆州,却发现童霏的部队早已到达,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对方的女军师黄月英小姐,居然会来求见。 双方互相道明来意后,孙权没费什么工夫和力气,便直接取道南郡。后在山脚与曹操父子遭遇,才有了孙尚香和童霏在半山看到的一幕。 这座山这么大,就算曹操搜索了几日都没有搜到人,但那两个人在山里躲藏,能活下去的几率有多小他很清楚。 想当年大哥和公瑾也曾被困山林,最后找到他们的时候,也是只剩下半条命了,更何况是吃不了什么苦的孙尚香…… 他此刻更加痛恨自己为何不早早出兵。 “香儿……告诉哥哥,你还活着……”他砍倒一个又一个扑上前的敌兵,眉头紧紧凝结。 越是靠近,越觉得害怕。 第230章 阳光洒落在山林,不遗余力地,似乎试图将雨水留下的痕迹都全部蒸发干净。 然而就算水汽能够消失得无影无踪,雨水浸润万物,改变的形貌却不会被阳光带走。 就好像一些人一些事,即便觉得无关紧要,却也在心头刮下了轻轻浅浅的一道。 你可以忽视它,却不得不承认它。 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牵起来的,不知道是谁先牵的谁,童霏怔怔望着和孙尚香紧紧相牵的手,一颗心起起落落,无处安放。 孙尚香却在这时显得不以为然,似乎这本就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她们共同患难过,自然而然应当较之前亲密些。至于到底是谁先牵起了谁的手,好像也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另一个人没有马上抽手。 但孙尚香隐约觉得,是童霏先牵的自己。 她们站在高处,俯视山脚下的交锋,孙尚香的手心开始渗汗,“我要下去帮我哥哥。” 童霏忙回神,拉住她的手说:“你怎么去?”童霏想孙尚香手无寸铁,贸然下去不是给孙权添乱么? 却见孙尚香晃了晃手中的刀,朝自己微微一笑。原来是不知何时,捡了敌兵的武器。或许就是在童霏失神纠结谁先牵了谁的时候。 孙尚香见童霏愣住没有要动的意思,又说:“去不去随你,我是一定要去的。”说完,她先放开了童霏的手。 只是才放开一瞬,又突然被童霏握住,力道之大,险些拽得她一个踉跄。 “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下去呢?”童霏说。 “那你的意思是?”孙尚香甜笑着转身,“你要陪我一起?” 童霏默认道:“你跟在我后面,不要逞强。” 几乎不带任何感□彩的话,在孙尚香听来却是比打了胜仗还要开心。 只要有这个人在,冒再多险,吃再多苦,都是值得的。 她握紧童霏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 xxxx 孙权眼见敌兵一波接着一波涌上,实在难缠,使得他都没有机会带人上山去找孙尚香。不得不做下决定,先击退曹操再作打算。 香儿……你要等哥哥啊,一定要等我…… 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又杀一人。鲜血顺着刀尖淌落,染红了脚下的土地。阳光很刺眼,他不敢抬头,只有杀光眼前的敌人,他才能去救妹妹。 只要杀了眼前的敌人…… 坚定了这个信念,孙权更是放开手脚,再无所畏惧。 数不清杀了多少人,朦胧间,他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哥哥”,他身形一顿,那声音没再响起,他以为是幻觉,继续机械地砍杀面前的敌兵。 直到手腕被人突然抓住,他下意识要挥刀,待看清来人面容时,急忙收住刀势。 “香儿……”他有些不确定。 “哥哥……是我啊……是香儿……”孙尚香抓紧孙权的手臂,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孙权看了一阵,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险些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孙尚香,哽咽道:“香儿,香儿,太好了你还活着……别怕,哥哥来了。” 这些天来,孙尚香的所有坚强外表,也在见到孙权的这一刻全部崩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窝在孙权怀里撒娇似的掉眼泪。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那二人团聚的心情,才忆起这还是在战场上,他们还处在危险中,这时候来庆祝重逢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孙尚香离开孙权的怀抱,抹了抹眼泪说:“哥哥,我们一起杀退敌人。” 然而孙权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他率先看向说话之人,没有任何意外地,是赵云。再看那二人紧紧相牵的手,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如今已经不需要自己保护了,已经有另一个人在她身边,她更乐意于抓住那个人的手不放。 无声叹息过后,再次回到战局中,孙权因着心中这一份不爽,出手更加利落。 xxxx 曹操见着对方这阵势,心觉不妙。 曹丕也有些慌神道:“这赵云的援军……居然是孙权?他们不是因着周瑜一事,早存了芥蒂?” “这势头有些不妙啊。”曹操叹道。 “主公,不若暂避锋芒,从长计议。”夏侯惇建议道。 此时曹丕对曹操隐瞒了刘备一事,只说刘备不知何故撤兵,没有按照约定来一起攻打南郡,曹丕为来此处救曹操,才不得不放弃南郡。曹操没有怪曹丕,但也大概猜到刘备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不知道是临阵倒戈还是如何。但看眼前出现的却是孙权军队,便猜想刘备大概是被算计了。 “这赵子龙还真是惯会让人另眼相看,老夫又是棋差一招。”曹操无奈笑道。后生可畏。他转头看向曹丕,心中不免担心,他日曹丕可有本事与赵云相争? “父亲,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又要半途而废么?”曹丕急道,“何不趁此机会,一并报了赤壁之仇。子桓愿亲自去取二人项上人头!一举除掉孙权和赵云这两个大患。” 司马懿刚要拦曹丕,却已经来不及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叫他说了出来,司马懿在心底不禁暗暗觉得有些可惜。 曹丕还要说些什么,一看见曹操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禁有些退却。 他太急于要杀掉童霏了,以致于失了分寸。 曹操微眯起眼睛看他,眼神中有着令他感到陌生的锐利和寒冷。 曹操痛心道:“你一贯持重冷静,怎么会说出这样不成熟的话来。” “子桓只是……”他试图解释,却发现语言太过苍白。长久以来的隐忍到这一刻突然释放,却再收不回来。 “你以为你是能打得过孙权还是赵云?无论何时,你要记住一句话,量力而为。”曹操说罢,又下令道:“撤兵。” xxxx 孙权见曹军撤退,急忙下令趁胜追击,翻身上马之际,又看一眼童霏,急嘱咐道:“照顾好我妹妹。”而后话锋一转,“待我捉到曹贼,再和你算账!” “哥哥……”孙尚香轻唤一声,他却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 孙权留了马匹给她们,这里靠近南郡,她们优先考虑的就是先去南郡与马超汇合。可童霏的心始终在荆州上面。 童霏也很好奇孙权如何会来救她们,并且来得这样快。 孙尚香见童霏眉头深锁,一路上也不曾说一句话,不禁问道:“月英姑娘……还在荆州?” 童霏只叹一口气,没有作答,孙尚香已了然于心。 “要不然……我们去荆州?”孙尚香建议说。 童霏却连连摇头,“我先送你到安全的地方,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作打算。” 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却也不能乱了方寸,仍是以正事为最紧要的。 虽然童霏说的话明显是在关心孙尚香,为了孙尚香着想,可孙尚香始终觉得,自己虽然因为这一次的遇险打开了童霏的心门,却只是踏进一只脚,另一只还在门外。 还是差了点什么。 “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吧?”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一句话。 童霏未及回答,见迎面而来一队骑兵,穿着她所熟悉的军服铠甲,是马超派人来接应了。 “我们先去南郡,调兵助你哥哥一臂之力。”童霏说。 孙尚香点了点头,再没说话。在童霏面前,她从前的所有骄傲和自信,都败得一塌糊涂。可那有什么办法呢?是她自己愿意的。反正要等,也不在乎多等些日子,总有一天会等到吧。 二人随骑兵队进入南郡城中,马超正在城门内等她们,见着童霏安然无恙,马超才松一口气,大步流星走上前去,欣喜道:“将军,你这一步行得可是太险了,幸好平安归来,要不然我等就算以死也未必能够谢罪。” 童霏也面露笑容,拍了拍马超的肩膀道:“我之所以冒险,是因为相信你能够守住南郡,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马超有些惭愧,“若不是将军以身犯险,我也很难守住。幸好……我们都捱过来了……”他叹一声又说:“原本我应当亲自出城去迎接将军才对,但因为要先调兵去配合吴侯追击曹操,故而只派了一队骑兵前去。” 童霏心下生疑,“你怎么知道吴侯会来救我?” “这事说来话长……”马超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段时间接连发生太多状况和突变,说实话他起初会有些手忙脚乱,也好几次以为自己守不住了,但仅凭着对童霏的信任,他一路支撑了下来。 他努力滤清思路,却忽然被人打断了。 “还是让我来说吧。” 由远而近的女声响起,童霏的心头一颤。 “月英……”她喃喃道。随即疑惑,月英怎么会在南郡?和孙权的出现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应该还在荆州才对么?荆州现在如何了? 不等她心里的问号问出口,月英突然加快了脚步,直直地扑向她的怀中。 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惊讶的。包括童霏自己。 第231章 生平第一次放下所有矜持,被你紧紧拥入怀中,相信自己真的可以深深去爱你。 忘记一切,只有我和你。 几乎是下意识地,未有经过任何思考地,月英在见到童霏的那一瞬,就想像这样扑到童霏怀里。可是待来到童霏面前,理智又瞬间归位,月英犹豫着要收回手。 童霏发现她的犹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早先她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她。 月英也便没有抽手,任凭童霏抱着。 我不想站在原地等你,所以那时我没回答你。 童霏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幕的发生,这是第一次,月英愿意将内心的感情表露出来,童霏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可能常有,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想着此刻怀里抱着的人是月英,她更激动得手臂越圈越紧。 周围的人都惊讶看着她们,意识到这一点,月英开始轻轻挣扎,想要挣脱童霏的怀抱,但是童霏抱得很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她挣扎了一瞬,想了想,算了,一直以来都将所有情绪藏在面纱下,藏在心里,真的好累,就让她偶尔放肆这一回,就这样抱一会儿吧…… 她其实很害怕。 尽管她不曾说出口,但她身体的颤抖已经足以向童霏说明这一切。 “别怕,我在。”童霏忽然低头吻了她的额头。 马超见状,忙带着部下散去。这种时候应当有些眼力才行,虽然他也很好奇童霏和月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日后总会清楚的。 孙尚香则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紧紧相拥的两人,暗自叹一口气,连呼出的气都是苦的。 “马将军……”她喊马超,“不知道可方便借个地方供我沐浴更衣?”说着她快步跟了过去,指了指自己一身的狼狈。 马超微笑道:“早已经准备好了,孙小姐请。” “多谢。” 孙尚香想回头,却又忍住没有回头。无论如何,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一路上有再多人同行,她也应该无怨无悔。 谁让她爱童霏爱到了底。 宽阔的城门下,只余下童霏和月英两人。仿佛全世界都在为她们避让,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 太阳懒洋洋地照在城墙上,却唯独为她们留下一隅阴凉。 月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在没见到童霏之前,她设想过无数次见到童霏的场景。若是童霏受伤了她该有什么样的表现,若是童霏没有活着回来她又该怎样。可童霏不仅安然无恙,还和孙家小姐一同出现在这里。 那一刻,她忽然转了性一般,做出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举动来。 因为她实在太怕见不到童霏了。 她抬起头看向童霏,童霏对她微微笑着。 童霏总是这样,微笑着看向她,不说一句话。她也回望着她,唇角微微上扬,眼中却忍不住湿润起来。 看着看着,眼前人的面容变得模糊,她想抬手去擦,却意识到自己的手正理所应当地环在那人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慢慢收回手臂,从那踏实的怀抱中抽离开来。 她一边轻轻揩去眼角的泪水,一边看着童霏的脸,叹了口气说:“我以为我会将一切看淡,也以为我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意识到这一次你或许再回不来……而我又没能在你身边,我……” 她欲言又止。其实心里想的是,我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从前的自己太可笑了,不仅伤害了我自己,更伤害了你。所以我决定,我不等了,我不想等了。不管明天如何,不管有没有明天。 但始终没有说出口。 眼泪沾湿了她的面纱,童霏便抬手替她摘下面纱。堪描入画的一张脸呈现在眼前,沾染了泪痕。童霏用手为她擦眼泪,却忘记自己一身脏污还来不及换,反倒弄花了月英的脸。 “我弄脏了你的脸。”童霏笑道,又忙拿洁白的面纱去擦。 月英也终于破涕为笑,“没关系,擦干净了就好。” 童霏说:“看来我要帮你好好洗洗才行。” 月英有些不好意思,回避了这个问题,反而说童霏:“你才是要脏死了,快去洗洗。”说完拉着童霏往临时的住所走去,还不忘补上一句:“我帮你洗。” 这一下换童霏不好意思了。手一松,面纱被风吹走,很快越过围墙,不知所踪。 但其实月英说帮童霏洗,是逗她的。虽然月英从前在她昏迷时帮她擦过身子,但也做不到在她清醒的时候帮她洗澡这种事。这样的发展太迅速,太让人无措了。 然而童霏却是当真了一般,待热水送来,看着浴桶中冉冉上升的水汽,她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说:“你……可不可以先转过身去,我要脱衣服……” 月英突地脸红,没有了面纱的遮掩,脸红的模样正好落入偷瞄自己的童霏眼中。月英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过身去。 当初童霏昏迷的时候,她有什么没看过? 那个时候童霏都没说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害羞? 月英想了想说:“我还是去外面等你吧。” “你不是说……”童霏入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水声也跟着蓦地消失。 “我那是……故意那么说着骗你的。”月英说。 水声再次响起,童霏坐进了浴桶中,将整个身子几乎都沉入水里,只露出锁骨以上的部位。战区的条件恶劣,没有人为她准备沐浴用的花瓣,所以此刻,她作为女子的特征,正透过水波,若隐若现。她忙曲臂环抱在胸前,背对着月英说道:“可不可以……就像……那时候一样……” 她也想起了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 月英迟疑了片刻才转身,却是一直不敢正视童霏的身体。 童霏的长发披在肩头,光裸的后背映入眼帘,月英缓慢地靠近,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时候看童霏的背影,原来也与一般女子无异,当初自己怎么没有再早一些发现呢。许是为童霏的为人和气概所扰乱,于是这女子的身份也变成了真假难辨。 月英觉得,这世上应当有许多人曾对童霏的身份起过疑心,可他们都被童霏的行事作风所征服,而忘却去深究这样一个人,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比如诸葛亮。诸葛亮没有过疑心么?不可能。可他宁愿相信童霏是男子,相信着他的相信。 月英动作熟练地拢起童霏的发丝,像那时一样,为童霏洗头。 童霏问:“之前为什么拒绝我?现在又为什么要接受呢?”童霏认为,月英有伸手想抱自己的那个举动,其实就是在心里已经接受了。 本来童霏已经做好了被拒绝以后的自我安慰,也决定按照月英的意思,将这段感情先放一放,努力收敛自己的情绪。突然之间又接受了,童霏觉得幸福来得太快,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就好像本来是一件令你感到绝望的事情,突然之间又重新给了你希望。这时候非但无法沉浸在喜悦中,反而会担心说,我根本没有做好有希望的准备呀。 月英沉默了一瞬,似是经过认真的考虑,然后才说:“其实是我害怕了。” 她的手指上缠着童霏的发丝,洗干净的乌黑发丝,泛着莹润光泽,柔滑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 “你怕什么?”童霏问。 “我怕……和你在一起会令我变笨,那么我就做不成你的军师了;我也怕每天每夜地思念你,因为这种感觉会令我感到不安,不踏实。我那时就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要及时阻止这些事的发生,从前我不触碰感情,就是不想因为这样就失去理智。” 童霏忽然抬手,凭直觉准确无误地握到了月英的手。 童霏说:“如果你喜欢我,将我放在心上,根本无需理智。” 月英的手轻轻一颤,却依然与童霏的发丝纠缠不清。 童霏又说:“我很乐意见到你为我失去理智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在城门下那样……我当时很开心。因为这说明我和别人都不一样,你是真正在乎我,才会无所顾忌地做出那样的举动。可……开心之余,我还有些担心。” “什么?” 童霏握住月英的手,其实没有用力,但月英并没有躲藏。童霏不确定月英是不是因为自己遇险而一时冲动,才觉得要接受;也不确定月英是不是因为这样的情绪和气氛,才在城门下毫无顾忌地做出那样的举动。是暂时接受了,还是……会不会在冷静下来以后,又有所改变呢?直到她握住月英的手,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和她那小心翼翼的呼吸。童霏才发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打算继续逃了吗?”童霏问。 月英思考了一瞬,缓缓点头。忘记了童霏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变化,待到意识到的时候,才放开缠绕许久的,指尖的发丝,转而回握住童霏的手。 月英淡淡地回:“就这样吧。” 童霏背对着她笑了起来。 第232章 尽管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徒增许多担忧。但有月英这一句话,就算还没有准备好,童霏也决定要坦然接受,并且将所有担忧和负担都抛去一边。 就算月英并没有说过喜欢她,她也并没有直白地把一切放到明面上来说,但月英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们之间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也就是这样,不必说得太清楚,她们自有她们的默契。 不必深究,就……这样吧。 蓦地门响,屏风后的两人均是一惊。 有人进了门来,四处张望道:“赵子龙,你在这里吗?” 是孙尚香。 月英急忙起身,转出屏风,见着对面的孙尚香神色一滞。 未及月英开口,孙尚香先说道:“你是……月英小姐?” 月英下意识地摸脸上的面纱,才发现早在自己掉眼泪的时候,已经被童霏解了去。 孙尚香略显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从前不曾见过月英的真容,但仅凭眉眼间的感觉,和那气质,不难猜出眼前的女子就是月英。 原来这才是她掩面的真正缘由。孙尚香心中惊叹道。清丽婉约的气质,真正能令人见之忘忧。 月英道:“将军正在沐浴,孙小姐有事请回房稍候片刻。” 话一说完,相对而立的两个女子,都不约而同红了脸颊。 月英急忙解释:“我是说将军她……” 孙尚香忙道:“啊……那个……我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孙小姐……” 屏风那头的童霏忍不住憋笑,月英虽然是为了保护童霏的身份而对孙尚香阐述那样的事实,但在孙尚香看来,或许是想到了别处吧。 月英再次回到童霏身侧,却对方才之事只字未提。待到为童霏擦完背,她才忽然叹息一声说:“你应当给她一个说法。” 这个她,自然而然就是在说孙尚香。 童霏也叹一口气,略显痛苦地闭起眼睛,后背紧紧贴在桶壁上,试图让自己的思绪放空,却没办法什么都不想。 月英等了一阵也不见她回答,又说:“如果这件事令你感到为难的话,那么我来替你做决定。” “你会怎么做?”童霏问。 “你说呢?”月英反问。 “那样的话……她会不会恨我?” “反正早晚要恨……” 童霏又叹一声:“让我好好想一想。” “好吧,趁现在吴侯还没回来,你还有时间想对策。” “光顾着担心别人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童霏问。 “这事……真的说来话长。” 于是月英便将她如何遇到孙权,又如何去营救童霏的事说了一遍。 童霏忽然板起脸孔来,“你明知道这有多危险,还硬要往这来,你是军师,就更应该遵守军令。” 月英抿唇一笑,“既然救到将军,也该功过相抵了。” “下不为例。” “不然你还想真的处罚我?” 童霏忽然转过身来面对着月英,桶内的水因着她的动作而漾出桶外,几乎没有任何遮掩地,她将自己展示于月英的面前。 以为月英会害羞,但月英的目光,只轻描淡写地滑过她胸前,并没有令她如愿。 童霏有些失望,伸手去拉月英的手,唇角又扬起调皮的笑意。 月英的手心有着微微的汗湿。 “处罚你倒不如把你一直带在身边,你说是么?” “是啊,与其再像那样担心你,不如就和你寸步不离,固然会有危险,但世上也没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了不是么?”月英说着,抽手转身去取干爽的衣物给童霏换。 “说好了,不许反悔。” 月英背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条军令我不会违反。” xxxx 孙尚香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童霏的房间的,脑袋里禁不住胡思乱想,却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到最后仍是挣扎无果。 该想的不该想的,都无可避免地去想。 她一面想,一面开解自己。见着童霏和别人恩爱的场面,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什么还是有些介怀呢? 她登上城墙,定定地望向远方。孙权追击曹操,已去多时,不知道有没有追上。曹操诡计多端,也不知道孙权有没有吃亏。若不是自己在山中困了多日,身体实在太虚弱,她是断然不会留在这里干着急的,她一定会跟随哥哥同去。 但方才马超跟她说,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协助孙权,她理应没有担忧才对。只不过,如果此时不想一些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她又要一门心思想着童霏了。 这样不是不好,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有些自怜。有时候,她也会觉得童霏这个人简直太可恶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一副无所动容的样子,让孙尚香猜不到摸不透。有时候感觉离着很近,有时又很远,看得到又抓不着的感觉,真的很折磨人。 可孙尚香愿意等。尽管自己内心在承受着煎熬,她也愿意就这样煎熬下去,只为了最后那一刻的释然。 这种想法有点儿傻,甚至于太过天真。 但没有努力过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孙权的人马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内,但孙权的部队并没有再往前,而是在原地安营。过了一阵,小队人马朝城门这里而来,孙尚香忙转身跑到城门下去接。 孙权的脸色很不好,见到孙尚香时也未有任何缓和。 “怎么样?”孙尚香迫不及待地问。 孙权无奈地摇一摇头,愤恨道:“让曹贼跑了。” 他没有冒险继续追进曹操领地,有些事还要当面和童霏说清楚,才好说以后。 孙尚香也可惜道:“此事非一日可成,亦急不得。” “赵将军呢?” “大概……是有事情要处理吧……”孙尚香吞吞吐吐道。 孙权有些生气,童霏就算不亲自来城门迎接,怎么能不陪在孙尚香身边呢?枉费孙尚香这些天来吃的那些苦。 此时马超前来,请孙权去见童霏。孙权与孙尚香并肩而行,走出几步,孙权对孙尚香说:“我一个人去见赵将军就好,你有没有吃东西?好好休息,哥哥一会儿再去看你。”他见孙尚香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总算恢复点往日的精神,多少有些安慰。 “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么?” 孙权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我在这里等着,等着和你一起去吃饭。”孙尚香扬起笑脸看向孙权。 孙权宠溺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才继续随马超而去。 童霏早已梳洗完毕,正襟危坐,看孙权眉头紧锁,忙起身招呼。孙权却不与她客气,哼哈一声应着,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 才一坐定,孙权禁不住抬眼看向童霏,自然也没有忽视童霏身边的月英,只不过,是在看到月英的那一瞬还是不可避免地愣怔了一下。 月英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孙权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此刻她站得离童霏很近,超出了安全距离,任谁见了,都要有所思量。 月英在童霏耳边低声叮嘱几句,才向着孙权略微欠身告退,孙权也随即点头示意。 有些话,他只能跟童霏一个人说。 待左右无人,孙权才说:“关于曹操,赵将军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但决计不会就此罢休。吴侯的意思呢?” “你我都与曹操有仇,赤壁之后,我若与你一同乘胜追击,或许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但错过的、错失的,都早已经无可挽回。我和你之间的恩恩怨怨,也无从细说。过去的那一页,便翻过去吧。”孙权说道。 童霏笑而不语,只细细听着,似乎已经猜到孙权接下来要说什么,脸上的笑容自信又从容。 “从前有那么一次,大哥带着我们攻入许昌,差一点要成功的时候,却突发意外。这件事在江东虽然没人敢提起,但所有人心里都系了一个死结。我自然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完成父辈和兄长的遗愿,但此事又并非我一人之力可成。若你也想向曹操讨回什么,我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呢?” 童霏沉住气,仍然不做声。 孙权却有些急躁了,他站起来,几步走到童霏面前,语重心长道:“来的路上我本来准备的说辞,并非如此,赵将军心细如发,想必也猜到我要说什么,我为什么没说?足见我的诚意有多深。而且这一次的联合,不会像之前那样违约,将会是长久的合作,不仅仅是你我之间,也会是我们的后代之间必须要坚守的约定。”他停顿了一下,仍然好脾气地说:“我妹妹是非你不可了,想来你也对她并非无情,那么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就将亲事定下吧。” 童霏仍是微笑,淡淡回道:“吴侯大可不必以令妹的婚事相许,孙小姐嫁不嫁我,这仗还是要打下去。至于怎么打,我们也可以商量商量。” 其实前面的一大堆话,都不过是为了这一件事在做铺垫,孙权干脆直说:“我并非在实力上对你有所忌惮,你应当很清楚,若有一天你我开战,谁胜谁负还要看下去才知道。但我不想和你开战,不为别的,只是不想再让妹妹伤心了,你能理解一个做哥哥的心吗?” 童霏说:“这一次吴侯领兵前来相助,我是打从心底感激的,但是……” 孙权打断她的话,“赵将军的计策固然好,但你自己冒险也就算了,何故拉我妹妹下水?她千里迢迢去到长安找你,你就这么又把她送回江东?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名声,你要为她的名声负责任。现在你娶不娶她,已经不单单是你我之间能不能继续合作的事情,你要想清楚,你对不对得起她。” 孙权见给了童霏台阶,也不见童霏顺阶而下,只好换了这样一种说法。其实孙权才不在乎外人说什么,名声什么的在他这里更是狗屁,他睁眼说瞎话,眼睛却一眨不眨。 童霏一时无语。 第233章 恐怕连月英也没有料到,孙权此时会有这样一番说辞。 尽管童霏脸上不动声色,也一直按照和月英商量好的对策在打着太极,但孙权这么一说,却真的让她无言以对了。 好像这件事就应该要顺理成章那样进行下去,好像孙权的意思并不是在胁迫她,但她却不能不答应。 “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你为什么要一再拒绝呢?”孙权见童霏对他那一番话有反应,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为什么一再拒绝。最主要的原因恐怕已经不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况且这也算不上什么理由,甚至在别人看来有些可笑。 “这件事……我想……”童霏犹犹豫豫开口。 “原来哥哥不想让我听的事情,就是这事。”孙尚香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门外的。 孙权倒也不介意孙尚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内容,他对孙尚香说:“你想说又不能说出口的话,哥哥替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孙尚香看一眼童霏此刻的表情,又看了看孙权,气得跺脚,“这根本不是我想要说的话,哥哥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行吗?” 接着又看着童霏说:“你不要听我哥哥胡说,我其实……其实……总之你不要那么想……” 到最后她发现根本说不清楚了,便连解释也懒得解释,直气得转身跑了出去。 孙权愣在原地,他明明是好意,想要借此机会了了孙尚香的心愿,怎么倒好似有些弄巧成拙的样子。 童霏这时才说:“攻打曹操一事,目前还是主要以吴侯为首,待荆州之事平定,我自当全力以赴。” “刚才……”孙权还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下,却实在因为猜不透妹妹的心思而显得口拙。 “我去看看她。”童霏笑着说。 不知道为什么,孙权看到童霏脸上的笑容时,突然有一瞬感到释然。 有些东西,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xxxx 没有下雨,空气中难掩燥热,连树叶都低垂着头,郁郁寡欢。 孙尚香开始怀念起那些个下雨的夜晚,在漆黑的山洞里,听着潺潺的雨声,靠在童霏肩头入眠。 如果……如果……一直没有离开那里有多好……一直一直只是两个人……多好…… 但那毕竟是不可能的。 她刚才从童霏房里跑出来的时候太过慌忙,心烦意乱地随意走动,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是迷了路。眼前的花草树木和亭台楼阁,是她之前没有见过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走到了哪里,周围也不见人影,问不了路。 孙尚香回头去看,也没有人追来,一瞬间还有些失落。早知道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就应该要看路才对,怎么变得这么粗心,忘了来时的路。现在转身再往回走,还能回到最初的交点么? 现在……孙权把婚事放到明面上来说,她还能回到那些个让童霏对她萌生好感的夜晚么?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迎面而来的颀长身影,蓦地替她遮挡了头顶的阳光。 “你……你怎么来了?”孙尚香感到有些受宠若惊,她正在为自己迷路而惆怅的时候,以为又要花时间和力气去寻找出路,却原来上天又给了她新的希望。 童霏笑了笑说:“你哥哥不放心你,叫我来看看你。” “哦。”孙尚香隐隐有些失望。只是哥哥叫你来,你才来的么? “太好了,这下我不用迷路了。”孙尚香安慰着自己,勉强笑了笑。 “嗯。这下是两个人一起迷路了。”童霏说。 “……” 孙尚香一脸的难以置信,“这里是你的地盘,你怎么可能迷路?再说你是追着我来的,难道没有留意周围的事物么?” “你也说我是追着你来的,你自己跑得多快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你也应该……”孙尚香话没等说完,就见童霏突然递过来一方丝帕。她接过来轻轻擦拭脸上渗出的细微汗珠,动作尽量放缓放轻,优雅得无懈可击。 童霏并非不认得路,只不过,此处人迹罕至,倒是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刚才……”童霏起了个话头。 孙尚香急忙接过去说:“刚才我哥哥说的话,不代表我的心意。” 童霏神情微怔,问道:“这么说你并不想要嫁给我?” 孙尚香脸一红,连连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我当然想啊,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嫁给你。可我要你心甘情愿娶我,如果是这种政治上的交易,那我宁愿你像以前一样拒绝我。”因为如果你不是真心实意要娶我,会让我很有挫败感,那种感觉太不好受了。 “真的那么想嫁给我?” 孙尚香的心一惊,糟糕,是不是说得太直白,太不矜持了?手心里死死攥着童霏给的丝帕,似乎是要拧出水来一般。 童霏又说:“我可以娶你,但在这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听完以后依然保有初心,那么我会娶你,会待你好。虽然这件事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好事,或许我会因此失掉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但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不想你变成第二个马云騄,我已经负了她一辈子,再不想负你,所以……你要先听我把这件事说完,再考虑其他。” “等一下!”几乎是冲口而出的话,孙尚香阻止了童霏继续说下去。她很害怕,直觉童霏即将要说的事情很严重,似乎是她无法承受之重。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她不敢贸然去听。 “怎么?”童霏看向她,表情凝重,童霏以为她会想知道才对。 “我不想听,你不要跟我说。”孙尚香低头道。然后不给童霏任何追问她的机会,扭头走开了。 童霏只好在背后叫她:“走错方向了,出口在这边。” “你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孙尚香头也不回。 童霏口中的真相,或许就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两个人之间最根本的芥蒂,但童霏说的那么严重,她就退却了。 万一不是她想听的怎么办? xxxx 第二日,童霏与孙权天没亮就领兵出城了,准备去夺南郡北面被曹丕攻陷的城池,继续与曹操交锋,哪怕只是硬碰。孙权又从江东调兵去了荆州帮助诸葛亮,这一回,他也是将全部身家都押在了童霏身上。或许这个险冒得太大,但他总觉得,身旁的这位赵将军,不会令他失望。 他看一眼童霏,又看一眼紧紧跟在童霏身侧的孙尚香,见孙尚香面容有些憔悴,不免叹息。为了妹妹的幸福,更为了守住这份家业,他只有与赵云求共存的这一条路可走了。若是大哥还在,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景况了? 然而往事不可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孙尚香骑马跟在童霏身旁,从出发开始便没有说话,走到半途,她才忽然轻咳几声来引起童霏的注意。 童霏看向她,她却一直低着头。 “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童霏问。童霏所了解的孙尚香,向来是口直心快,很少掩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是个心里不太能藏住事的人。同时,她也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也极少数的情况下能够忍着不问。所以昨天她突然阻止童霏说出真相,倒是令童霏感到十分意外。 其实昨天跟童霏分开以后,孙尚香着实迷路迷了许久,等到筋疲力尽回到住处,又辗转反侧了一夜。所以现在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一直不肯抬头让童霏看见。孙尚香嘴上说着不想听,但却一直没有放弃去追查真相。她想要以自己的能力去解开所有谜团,她对童霏要说的话其实好奇的不得了,但她又害怕听到,她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似乎能够让那件事本身带来的压力和重量得到缓冲,于是她当时没让童霏说出来。 但这件事实在是太过于折磨人了,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她想,难道赵将军有断袖之癖?所以才会觉得对不起马云騄,才说是负了马云騄一生?可是赵将军有那么多老婆又怎么解释呢?还和倩姐姐爱得死去活来又怎么解释呢?那些怎么看都不像是假装的,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她也想过,或许赵将军有什么隐疾,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见哪个妻妾生下一儿半女?要不然就是,赵将军的背后蕴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或将颠覆整个天下…… 可是这些也不至于令一个人一无所有,甚至命丧黄泉吧。 “你昨天说的事,我又想听了。”孙尚香低着头说。最终还是只得这一个办法。 童霏沉默一瞬,才回答说:“待赢了这一仗。” “好。” 远处,曹军列队迎战,童霏等人策马狂奔,冲锋上阵,两拨人马杀在一处,沙尘漫天,鲜血和汗水混在一起,润湿了脚下的土地。 曹操父子二人立于城上,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忐忑难安。 第234章 曹军领兵的为徐晃、文聘二将。素闻徐晃也是个神射手,孙尚香有心要和他较量较量,也好挫挫曹军的士气。 然而徐晃却未把孙尚香放在眼里,却不是他轻狂自大,而是他更想会一会能力挫夏侯家两兄弟的赵云。 童霏却未料到徐晃有这个心思,正与敌将拼杀之际,徐晃箭已飞至,童霏听得背后长箭来势凌厉,急忙回手舞枪将箭拨开。她阵中士兵及孙权的兵士见到她如此敏锐,背后犹似生了眼睛一般,连徐晃的这一箭偷袭都伤她不得,众人齐声喝彩,声势震天。 徐晃一箭不中,又发一箭,仍是飞速朝童霏而去。这时孙尚香弓开满月,羽箭飞出,对准徐晃射出的那支箭,双箭在半空中相交,孙尚香的那一支箭,将徐晃的箭生生劈成两截。力道之大,惊得徐晃一呆。他常打胜仗,何时有过这般处境,也是这一发呆的瞬间,他错过了下一次攻击的时机。 到这时他再不能轻视孙尚香,然而未及找准孙尚香的位置,手刚搭上弓弦,忽地只觉胸口一凉,从童霏的方向飞来一支羽箭,正中胸口。他因一时的犹豫,反遭了童霏的偷袭。落马的一瞬,他还在后悔自己的大意。 身后文聘见徐晃落马,也忙拉弓,然而长箭未及射出,弓却已被折断,来箭劲急,直没入他右肋。继徐晃之后,文聘又落马。 此时孙尚香与童霏遥相对望一眼,彼此露出赞许的笑容。虽然此前二人并未商议过,却是在危机时刻,配合得这般天衣无缝。一时间军中士气大振。 彼时童霏从士兵手中取了弓箭,趁着徐晃为孙尚香那一箭分神时出手,重创徐晃;而今再次挽弓,却是对准了曹军阵营中,那高高飘扬的军旗射去。猛地一箭飞射,绳索被射断,曹军的大旗立时滑落下来。 士兵又是一阵欢呼,将曹军逼到城下,攻城器械也在这时齐上阵,势要夺得此城。 城墙之上,曹丕不敢多言,只小心地观察曹操的脸色。 司马懿观此情形,已知结局,对着曹丕微微摇一摇头示意,曹丕更是不发一言。 曹操下令道:“开城门,救回二将,弃城。” xxxx 童霏与孙权的部队在清理战场的时候,童霏收到了来自月英的消息。荆州已定,只刘关张三人逃脱。童霏即回信,由他去。虽然让那三人跑了有些可惜,但也可以说是在意料当中。童霏不指望他们投诚,虽然刘备擅于笼络人心有治世之才,关羽和张飞二将英勇善战,但童霏手下不乏这样的人才。最主要的是,刘备常常出尔反尔,对童霏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若是招降,恐养虎为患。尤其此番与孙权再次联合,曹操此刻自身难保,她已经不用担心刘备会否东山再起,即便有机会令他翻身,她也完全有把握再次击败他。 孙权见她神色有异,忙问:“荆州如何?” 童霏回道:“不日便可整军汇合。” “刘备……” “不知所踪。” “要不要……”斩草除根。孙权不想给自己任何后悔帮童霏的机会。 童霏却是摇一摇头,“不必花费心思和人力在他身上,你道他还有机会翻身么?” 孙权沉思片刻,又道:“看来你是要将全部心里都倾注在曹操身上了。” “吴侯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么?” “我还欠缺一些让我更坚定的原因。虽然与你合作很顺利,但我却始终未能全然信任你,你应当也会对我有所顾虑,所以虽然这个原因不能影响我们现在的合作,但似乎也不该忽视。”孙权说。 童霏点了点头,虽未作答,却是另一种默认。 “待到全军汇合,我们就要一路和曹操打到底了。” “打到许昌吧。”童霏淡淡地说,却在说起这个地名的时候,莫名想起了一个压抑在心底的名字。 “我可以相信你吗?”孙权望向童霏,“毫无保留地。” 童霏说:“一起去许昌吧。” 孙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拍了拍她肩膀,算作某种程度上对她的肯定。 xxxx 日落的时候,孙尚香才找到童霏,但她却不急着上前,只是怔怔地望着童霏的背影失神。夕阳的余晖洒在那个人的身上,带着余温,明明是炎热的季节,却让人感到似叶落时节般萧索。 眼前的人,是受人拥戴的一方豪杰,是为许多女子爱着的良人,分明是拥有许多令人钦羡的条件,却不知为何,在此时,这个背影,看上去会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孙尚香很想走上前去,与这个人站在一处,好使这个背影看上去不那么让人心疼。 这时她想起从前乔倩对她说过的话,她想大概说的就是这一件事吧。既然她答应过乔倩,永远不会伤害眼前这人,那么无论那真相是什么,她都要和这人一起承受,一起挽回。不离……不弃…… 童霏没有发觉孙尚香的靠近,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看士兵们掩埋同伴和敌人的尸体。连年征战,看惯了此般情形,倒显得有些漠然了。战争必然要有流血和牺牲,而能减少流血和牺牲的,除了她的以战止战,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联姻。 这次的险冒得有点大了,但她愿意相信月英的判断。 “那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孙尚香悄声来到童霏身边。 “有吧。”童霏看她一眼,复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远方。 “那里面大概也有我认识的人。”孙尚香叹一声,抬眼去看童霏的侧脸。被金黄的余韵包裹着的,令她万分着迷的侧脸。 童霏没说话,又听孙尚香说:“我虽然自幼习武,也惯常随父兄征战沙场,但我其实并不喜欢战争。我想……这世上大概也没有什么人真的喜欢战争吧。可历朝历代,或为争权,或为自由,战事总是不断,我们也没办法去定义它的对错。” 童霏微微弯起唇角,阳光下那个弯起的弧度特别好看,孙尚香一时看得心脏狂跳,忘了自己刚刚才说过那一大段深沉的话语,又变得不淡定起来。 童霏说:“你现在变得和我印象中的那个人,越来越不像了。” “看来我没给你留过什么好印象吧。” 童霏摇头:“已经不重要了。”蓦地转身,又说:“你想知道的事,我现在就来告诉你。” 孙尚香没有半分迟疑,向前迈进一步,靠童霏更近。 童霏亦丝毫没有犹豫,俯首在她耳边,轻声密语。 仿佛有风声掠过,又似有雨滴飘落,使那一句话落入耳中的时候,显得分外飘渺。孙尚香讶异地站在原地,双手仍然保持着最初的状态,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握着拳头,即便是听到了童霏说的话,也还没有放松,始终捏着。觉着那话似乎是那么说的,又似乎是幻觉。 童霏见她似乎被吓傻了,又说:“现在你知道了,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我不会怪你。” 孙尚香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仍沉浸在方才的情景中。童霏只得转身离去,说出来了,也便没有了遗憾。如果问童霏会不会后悔,童霏必然会回答不后悔。但有一件事她一直后悔着,并且此生也再没办法弥补,就是对马云騄隐瞒了真相。 孙尚香会如何决断,童霏并不抱有希望,尽管有临行前乔倩告知的那一个信息,还有月英分析的种种理据足以让她有信心,但无论是乔倩还是月英,毕竟不是孙尚香,不可能完全体会孙尚香的心情。 夕阳渐渐逝去,孙尚香的脑海里有无数个念头在飞速流转着。 原来……一直以来,她对童霏的求爱之路之所以诸般坎坷,不是因为她性格不够好,也不是因为童霏已经娶妻纳妾,原来……是因为这…… 孙尚香心底暗自发笑,当初一度认为自己年幼时对嫂嫂乔莹的妄恋是错觉,其实只是对于温柔体贴的嫂嫂的一种依赖,并不是像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所以在与童霏重遇的时候,她才会发出感慨,觉着那时喜欢嫂嫂果然是不对的,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男子。世事难料,又让人啼笑皆非。转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走了那么多冤枉路,却原来,她由始至终,一直为女子所痴迷着。 传闻中的赵云将军居然是女子。这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的。即便是在那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她想破头也没有想到这一点。或者说她隐约也有些觉察到,但总是一有了这种想法,又被心里的另一个声音马上否定了。 谁能想到呢? 不过……倩姐姐和那几位夫人也是知情的吧,她们也都不在意的么? 这件事确实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一定会天下大乱了。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道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被误导了? …… 孙尚香一旦陷入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等到回神想对童霏剖白自己的内心时,再一抬眼,早不见了童霏的人影。 “不是说……要娶我么?人呢……”孙尚香喃喃道。 第235章 长安的小雨,几乎是与南郡前后脚下起来的。 只是长安的天却没有南郡晴得那样快。 将军府里的三个女子,过着日复一日焦心等待的日子。她们一边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忙碌丰富起来,一边在暗夜里默默湿了衫袖。然而平日里三人见面的时候,又总是保持着微笑,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其实她们心里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除了笑容,她们不知道如何才能给彼此更好的安慰。 她们相信童霏一定会好好活着,也一定会活着回来,只是夜半无人的时候,仍然免不了伤怀。 貂蝉坐在窗边看雨,连绵细雨自漆黑天幕洒落,不知何时才停。风卷着雨滴飘进窗来,带来一丝寒意,她起身批了一件外袍,复又坐回到窗前。耳听着稀疏雨声,和不知道何时响起的,淡淡弦乐。 乔倩也未有睡意,从昭姬那里借来许多书卷阅读,倒不觉时日过得那样慢。好在昭姬那里藏书极多,大概等到童霏回来,她也不会看完。每当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就会倍感踏实。虽然等待会让人觉得辛苦,但至少不会无望。 蓦地弦音突停,丝毫没有预兆地,消失在了雨声中。 貂蝉茫然望向窗外的眼神忽然一动,怎么停了呢? 乔倩也放下手中的书,凝神细听,琴音却再不闻。 昭姬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推开房门、移步到长廊,然后在一个拐角相遇,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妹妹睡了么?”貂蝉轻轻敲了敲门问道。 未有人声,却是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看着门外的两人衣着单薄,昭姬忙招呼她们进来,“你们怎么来了?下雨也不多穿点,快进来喝杯热茶,小心着凉。” 貂蝉敛了敛批在身上的外袍,却是看向乔倩说道:“我还好,倒是倩儿穿得太少了。” “急着赶过来,倒也未觉着凉。”乔倩说。 昭姬仍是好奇这二人为何深夜来访,又为何是结伴同行,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么?” 那二人虽然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却是从进了这屋子开始,视线就一直停在她那把琴上。 “我们才要问你,出了什么事。”貂蝉说。 昭姬抚琴,哪怕有人从旁打扰,她也会坚持弹完一曲,很少有像这样突然就停下的时候。二人的担心正是出自对她这一特点的了解。 昭姬回首也去看琴,忽地了然,笑道:“只是琴弦断了,没有出什么事。” 貂蝉和乔倩这才放心。 “是我弹琴吵到你们了么?”方才昭姬抚琴遣怀,倒是忘记了夜已深。 貂蝉笑说:“是雨声让人难眠。” 乔倩也说:“倩儿已经习惯了每日听到昭姬姐姐的琴声,若是听不到反而要失眠呢。” “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你的琴声总能带给人安静祥和的感觉。”貂蝉说。即便弹奏的是饱含愁绪的曲调,却意外地让人感到舒心。 昭姬闻言一叹,另两人也毫无例外地跟着叹息起来。 思君念君不见君,柳丝抚岸絮难平。 xxxx 曹军且战且退,童霏与孙权不急于推进,却也不断在给曹操施加压力。 接连又是几场大雨,带来了些许秋意。战争即将进入最难熬的阶段,荆州已定,孙权又站在童霏这一边,她几乎没有后顾之忧,但难就难在面对的敌人,是她不能轻易击破的强敌。 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曹操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亦敌亦友的人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可以说很复杂,也很微妙。她救过曹操,曹操也救过她。她对曹操心存恨意,却也不得不为曹操的风度所折服。她能活到今天,曹操也是给予了她不少的宽赦和恩情。但曹操带给她的伤痛,也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她对曹操心存敬畏,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跨越这些障碍,使曹操一败涂地。 但……太难了。 每当她为这些客观的劣势感到焦躁不安的时候,有一个人永远站在她身侧,趁着无人的时候,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她也总是回握住那只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怕什么呢?她身边有这么多的智囊,又有孙权的武力支持,消灭曹操只是迟早的事情。但人往往就是因为最初的印象在心底挥之不去,而徒增了许多烦忧。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不确定,身旁的人握着她指尖的手稍微用力,轻声说道:“你最应该担心的,不是敌人有多么强大,困难是否无法逾越,而是你是否有能力去化解危机。如果对于这一点你都没有半点疑问,那么你还有什么好担心?” 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内心的畏惧。 童霏深以为然,点头道:“谢谢你,月英。”说完她蜷起指尖,将月英的手握在手心,握得更紧。 “孙小姐那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了。”月英说。 月英这样一说,童霏忽然想起来,她们两个之间第一次有这个举动,月英第一次握住她指尖的时候,就是跟孙尚香有关。 那一天,童霏对孙尚香坦承一切以后,见孙尚香愣在原地,等不到回答,于是才不声不响地离开,打算给孙尚香一些时间去思考。尽管说出口的话她并不后悔,却也难免不安。 就在那个时候,月英来到她身边,在她身边不言不语,只是悄悄握住她的指尖。 后来每一次,童霏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愁绪难解的时候,月英总要做出这个动作来。 这是让她们两人都感到安心的动作。 之后的几天,因着战争,因着部队整合,孙尚香似乎是暂时将这事放下,没有再来找童霏核实,也没有像童霏担心的那样,流言四起。童霏以为孙尚香是为这事震惊了,总要缓和一下再做打算,但月英却始终坚信,若那时孙尚香没有说出去,以后也不会。 童霏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我疯了。” “或者是你们两个都不正常了。”月英微微一笑。她也会羡慕孙尚香,爱一个人成疯成魔,不顾一切,全心投入。正是她一直在心中苦苦挣扎着,想做又不能做也不敢做的事情。 孙尚香做到了。并且种下了一颗幸福的种子,只待来年开春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开花结果。 xxxx 曹操一路退到弋阳。到了弋阳,形势便变成是对他极为有利的。他背后有都城许昌,还有他源源不断的援军,他其实应该一点也不担心才对。 可是面对的敌人是童霏和孙权,他也失掉了一直以来的自信。 孙权的才能,与其兄长孙策不相上下,当初他们兄弟就曾打进过许昌,虽然最后败逃,但这事仍让曹操心有余悸,那真是十分凶险的一战,若孙策没有受伤,大概也不会是当初那样一种结局。而孙策若是还在世,他们兄弟联手,也决计不是今天这样的景况。 这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在于童霏。实际是在他起事不久以后,赵云之名已经开始在军中有所流传了。最早是他看中的人,但他一直认为时机不到,而没有当时就用,等到真的想用的时候,童霏却早投了其他势力。可以说童霏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敌人。 而今这两人联手,纵使他对自己的军事实力有多么放心,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弋阳,一定要守住。 “主公,京城有消息送来。”夏侯惇打断了他的沉思。 曹操这才从矮塌上坐起身来,最近头疼的毛病似乎是越来越严重了,尤其这几日颠簸,更是头疼欲裂。着军医来看,也按时服药,却始终不见好转。他一边用手指按压疼痛的部位,一边开口问:“信上怎么说?”顿了顿又说:“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夏侯惇迟疑一瞬才说:“主公明鉴。情况……确实有些不乐观。” “说吧,那些人又动了什么歪脑筋?” 那些人,指的就是皇帝和一群汉室的老臣。总是要趁着曹操不在京中时,密谋些什么事情,虽然那些事情多半都只是处在密谋的阶段,从未真正实行过。 夏侯惇说:“皇帝那里或将有异动。” “哦?”曹操挑了挑眉,“这一回终于商量好了对策,要有所行动了?” 夏侯惇点了点头,“城中守军亦有忠于汉室之辈,眼下主公与赵云孙权交战,有人要趁主公无暇顾及京中之际作乱。” 曹操冷笑一声,“还真是会挑时候,那么我倒要回去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那弋阳这里……” “交给你,我没什么不放心。” “是。但主公此去回京,也需要人照料,请殿下随行?” 曹操沉思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留他在此多磨砺磨砺也好。京中之事我一人足可应付,况且亦有子建在。”说着说着,曹操又感到头疼如针刺,便对夏侯惇说:“你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便出发。” “主公的痛症……” “没有什么大碍,正事要紧。” “是……”夏侯惇满眼担忧,却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司马懿因有事要禀告曹操,恰好走到门外,听到那二人的对话以后,连要说的事也来不及说,只想着回去向曹丕通风报信。他认为曹操回许昌的举动,似乎不止是表面这样简单。 第236章 孙尚香自那日清楚真相以后,一直在等童霏。因为是童霏说的,若她听完以后依然保有初心,那么童霏会娶她,会待她好。可是她保有了初心,童霏却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 虽然在两军将士的心目中,她和赵云将军的婚事已经是大家所默认的事实,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件事的真实性。 因为童霏自那以后,几乎都没有与她独处过。 她猜想,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征战,儿女私情的事情还是次要的。童霏身为一军统帅,当然不可能为这件事太上心。但既然这事情对童霏来说那么重要,甚至危急到性命,怎么还能这样淡定呢?然而孙尚香已经习惯了等待,便也不强求。 她不知道的是,童霏也在等她先开口。两个人都在等,所以两个人谁都不开口。 总是会有一个人按捺不住,这个人毫无疑问又是孙尚香。 当大军在弋阳城外不远处安营时,当濛濛秋雨落在肩头时,孙尚香抬头对着没有半点星光的夜幕无声叹息。 “我是不是应该去主动问一问呢?还是……”她自言自语。 “问什么?”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孙尚香吓了一跳,转头看清了来人,才撒娇道:“哥哥……你干什么躲在别人身后吓人。” 孙权从黑暗中走出来,哈哈笑道:“我不过是看看我的傻妹妹一个人在这做什么,怎么?淋雨好玩吗?” “哥哥要不要陪我一起?” “别犯傻了,大敌当前,要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孙权虽是说着严厉的话,脸上的笑意却并未除去。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孙尚香乖巧地答道。 “回去?不是要去问谁什么事么?” “那个……我还没想好……”孙尚香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孙权说:“你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可是在那个人那里却吃了那么多苦头,你是应该去问一问。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么?要忠于自己第一反应的直觉才是。” “哥哥……你说如果爱一个人,会甘愿舍弃一切,都只为她吧?” “嗯?”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孙权,他开始低头思考起来。 孙尚香又说:“你们男子总想得那样复杂,我问你也是白问,算了。” 孙权笑笑没有作答。 然而在看着孙尚香的背影渐渐走远时,孙权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回,他想,他应当是不愿意的。 这世上有太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了。那种想法,果然只是女子的心思吧。 xxxx 童霏的营帐内,隐隐有灯光透出来,不知道里面的人是睡着还是醒着。孙尚香停在卷帘外,犹豫着自己的出场方式。是应该要像从前一样,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猛地掀了帘子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么? 可她又做不到把已经发生的事当成没有发生过。况且……她还记得上一回在南郡,她闯进童霏的房间,看见月英在里面的尴尬场景。不知道现在月英是不是也在里面,一瞬间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仔细思索了一阵,才小声地说道:“我是孙尚香,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她,她也不打算走进去看,转身就要走,却忽然听见身后卷帘被掀起的声音。 童霏说:“你那么小声,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的确,在下着小雨的夜晚,孙尚香的音量几乎都被雨声淹没了。那是因为她自身的心情是矛盾的,所以她也不自觉就降低了音量,也不知道到底想不想和童霏见面。 孙尚香没有转身,背对着童霏说:“我以为你已经睡下了,怕吵醒你,这些日子,你也很辛苦。” 童霏叹息一声,“大战在即,哪有心情安睡。” “你说这话的语气倒和我哥哥一样。”孙尚香笑着转身,却只看见童霏一脸的愁眉不展。 童霏侧身请她入内,关切道:“你在外面淋雨淋很久了吗?快进来吧。” 孙尚香迟疑了一下。 童霏这才展露出笑容来,“你以为还有谁在?” 孙尚香摇头,心想,有谁在也是正常的,自己没有必要去介意。 “我来……是想要问你一些事。”孙尚香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小心翼翼看向四周。月英确实不在。 童霏早料到会有这样一天,点头道:“问吧,我一定诚实地回答你。” “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孙尚香在沾有童霏体温的矮塌上坐下,试图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 “你指的是……” “你怎么记性这么差呀。”孙尚香似乎是有些生气,但转瞬,又无奈地笑笑说:“但那也没有办法,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我说的是……你说要娶我的话。” 童霏当然不会忘,却有些不太明白孙尚香的意思。尽管在此之前月英已经为她分析了许多孙尚香的心理,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孙尚香真的会因为喜欢她,而将一切事实都无声掩盖。 “到了现在,你还想嫁给我吗?”童霏问。 “你想不想娶我?” “你愿意吗?”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努力争取,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你会问我愿不愿意。决定权在自己手里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呢?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赵子龙吗?”孙尚香轻轻眨了眨眼睛,眼神闪亮,怔怔看向童霏。 “也许……我们都变了。” 孙尚香忽然站起身,走到童霏近前,喃喃道:“那我可能是……变得更喜欢你了。”她抬起手来,轻抚上那令她着迷的脸庞,着了魔一般,想靠得更近,把童霏看得更清楚。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的事,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嗯?”孙尚香有些恍惚,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举动。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这样吗?会想要触碰她,离她更近一些。 童霏也不解释,只是学着孙尚香的样子,缓缓抬手,轻柔地在孙尚香光滑白皙的脸颊上抚摩着,低下头去,靠孙尚香越来越近。 孙尚香的手,早在童霏抚摸她的脸颊时,就自然地落了下去,此刻见着童霏的脸向自己慢慢靠近,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 然而意料中要发生的事情,却没有发生,只听见对面人轻轻笑了起来。 童霏说:“现在你知道了吧?”说完慢慢收回手,在原地笑着看向她。 被戏弄了,孙尚香有些生气,却又莫名有一丝甜蜜的感受窜上心头。她并非一般柔弱女子,哪里会被童霏这样轻巧的戏弄就感到羞怯呢?就在童霏取笑她的时候,她猛地双手攀上童霏的肩头,在童霏唇上飞快落下一吻。近似得意炫耀般说道:“被我亲到了。” 感觉像是她在占童霏便宜一样。 童霏却是突然怔住,脸上的笑意也僵住。在刚刚那一瞬间,确实有感觉到心跳漏掉了一拍。其实童霏早就已经发现,不管是以前张扬跋扈的孙尚香,还是如今身心都变得沉稳的孙尚香,童霏对她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态度。冷漠也好,温和也罢,一直一直都是不一样的。不是因为孙尚香太喜欢童霏,童霏才要对孙尚香好。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 “你生气了?”孙尚香有些无措,甚至是懊悔。 但渐渐地,她看见童霏明澈的眼底有一丝笑意,正轻柔地注视着她。然后不等她再开口,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眉心,接着是鼻尖、脸颊,最后是唇角。像雪花般轻盈,落在脸上便化了。只是微凉的触感过后,却是热烫的温度蔓延到全身。 孙尚香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仍是感觉像在做梦一般。童霏不禁抬手覆在她眼前,试图让她闭上眼睛,然而她却不甘心地扇动着长睫,一阵微痒从掌心直达童霏心底。童霏没再犹豫,低头吻上她小巧的唇。 孙尚香没有挣扎,却也不知道如何去回应。童霏轻轻吸吮她的唇瓣时,她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待到终于适应了,童霏已经用舌尖去开启她的牙关,这又让她有些惊诧。童霏的舌尖引着她的,起初她有些闪躲,但渐渐发现这似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也开始回应,甚至想要压制住童霏的势头,变被动为主动。然而她毕竟还是新手,哪里斗得过童霏。没一会儿工夫,就败下阵来。 她猛地推开童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你欺负人。” 童霏想大概是自己太心急了,就算要接受,就算对方是孙尚香,也应该要循序渐进才行,正要认错,又听见孙尚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孙尚香说:“我……现在没有什么经验,下一次我一定能赢你。” 童霏见灯光之下,孙尚香脸颊绯红,又说出这样一番惹人疼爱的话来,不禁有些被撩动心火。但现在来说,时间地点都不合适,况且,孙尚香在她眼中仍是个孩子。 最后童霏只是笑着轻轻吻了下孙尚香的额头,“很晚了,快回去吧。” “我睡不着。”孙尚香红着脸,到这时才想起害羞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童霏。刚刚还把接吻这件事当成是一场比试一样,想要分个胜负,等到清醒了以后,才发现这是多么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难道你想在这过夜?” “你以为我不敢?”孙尚香说着,视线又落到童霏唇上,想起刚刚那般轻盈如雪花的吻,又想起之后炽烈如艳阳的感觉,不禁又低下头去。“只是……我觉得靠着你的肩膀,能更安心。” “好吧。”童霏宠溺地笑道。 半梦半醒之际,孙尚香对童霏说:“我希望自己能像马夫人那样,守护你到最后。你不要担心,我会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童霏只微微笑着。 她的愿望,终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们,一世长安。 第237章 曹操回许昌,曹丕没理由不跟去。他不怕别的,只因为这一次自己曾信誓旦旦说要夺回南郡,却无功而返,失了面子不说,又让父亲失望了一次,他怕自己这魏王太子的地位或将有所动摇。 曹操回去压制朝中的暗涌,有曹植在旁协助,万一成事,功劳也是曹植的,到时曹丕连里子也得失去。里子面子都丢了,他还如何在众家臣面前立足?总要挽回一样。 他以担心父亲安危为由,联合司马懿巧言善辩,说服了夏侯惇。其实是夏侯惇原本也有此意,只是曹操当时没有答允,遂未多加阻拦。 等到曹操才回许昌不久,曹丕也紧随其后到达,曹操虽然免不了要斥责,却也并未再将他遣回弋阳。 曹丕回来以后就一直帮着曹操处理朝中事,半点不让曹植靠前。倒是将甄洛暂时忘到了脑后。 稍微得空,想起自己回来三日,居然还未去看过甄洛,心下倒也有几分想念了。于是未提前招呼,径自前往。 甄洛正打算出门,却被他阻拦在门首。 “你要出门?”曹丕问。 甄洛随即退回房内,表情一如既往地淡漠,“不知殿下前来,正欲外出闲逛。”又唤泠雪:“泠雪,看茶。” 曹丕随之走进屋内,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宁神静心的熏香,可以看出这屋子的主人,似乎有失眠的困扰。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么?” 甄洛缓缓在桌前坐下,将夜里未看完的书整理到一侧放好,淡淡回道:“甄洛不知。” 曹丕轻笑一声,又问:“你没有听说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么?” “战场上的事,甄洛并不感兴趣。” “哦?”曹丕端坐在她对面,又笑了笑说:“看来我们的婚事要暂时放一放了,你觉得呢?” “是么。”甄洛原本习惯了他的各种试探方式,但在曹丕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却莫名紧张起来。虽然明知这是无可避免的。 曹丕继续说:“你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什么?”甄洛抬头看他,眼神依旧漠然。 “无论你怎样掩饰,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不用那么快嫁给我,你其实应当是高兴的吧。”曹丕自嘲地笑。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甄洛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曹丕。 曹丕慢慢站起身,踱步到甄洛面前,忽地弯身下去,贴近甄洛耳边说道:“很讽刺吧?你最终挑选的男人,输给了你不要的男人。” 甄洛的心一沉。 早知道曹丕和童霏交战吃了大亏,心中也一度莫名觉得欣喜,却也不知道那欣喜是为了哪般。 曹丕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虽然看不见甄洛此时的面部表情,但从那微微耸起的肩膀来看,甄洛无疑很紧张。曹丕这才笑着直起身,一手轻轻握住甄洛的肩头,貌似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甄洛回道:“你记错了,是她不要我。”声音平静没有波澜。 曹丕也不与她争辩,只笑而不语。片刻后才转身面对着甄洛说道:“那是他的损失。”说完,他抬手捏起甄洛的下巴仔细端详。虽然一如既往地冷艳照人,对自己的举动也未有推拒,却总觉得在她的眼神里缺少些什么。 许多年以后,曹丕才想通,少的正是一种归属感。 甄洛丝毫没有反抗,由着他无礼,抬头与他对视一阵,唇角有若隐若现的笑意,“在嫁给你之前,我想要回乡探亲。你知道我在外漂泊已久,许久没有见过家人了。所以……” 未说完的话,便在曹丕抽手的动作中停顿住。 曹丕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脸色变得阴沉,居高临下地看着甄洛,冷声道:“赵云刚刚打到弋阳,你却在这个时候跟我说要回中山,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言外之意,不外乎是对甄洛的不信任。 甄洛迎向他的目光,片刻不曾闪躲,唇角的笑意渐浓,“你要是连这一点自信都没有,日后,又怎么当得起这天下的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平,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地。 但一字一句都如杀人利器,尽数招呼到曹丕身上。瞬间,令曹丕觉得被伤得颜面无存,体无完肤。 他怔怔愣在原地许久。有些后悔来这里了。他以为甄洛如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只能任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可他错了。甄洛若想令自己难堪甚至难受,有的是办法。 说到底,这一场游戏,谁胜谁负,谁得谁失,虽有定数,但在这过程中,风水却还是轮流在转着。 “你去吧。”曹丕说。 “谢殿下。”甄洛淡笑着回。 xxxx 孙尚香这几日神采飞扬,心情大好,在战斗中也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和杀敌记录。 攻打弋阳并不十分乐观,城中守将勇猛,城防坚固,非长久不能破。然而童霏等人却没有因此而气馁,这是击败曹操十分关键的一步。 孙尚香因为和童霏确定了关系,也并不觉得战争有多苦,甚至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她总是在想办法用自己坚强乐观的心态去影响别人。 她始终觉得,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胜利。爱情如是,战争亦如是。 这些天来,几次攻城,夏侯惇偶尔带兵出城迎战,偶尔闭门不出。有时候是童霏占些便宜,有时候又是夏侯惇得些好处。来来往往地,损伤都不算多,却也都没正经分出过胜负。 童霏整日与孙权等人在帐中商议对策,从来没有哪一战,令她打得这般小心翼翼。这不仅关乎她与孙权的未来,更是许多热血战士的梦想。只要破了弋阳,许昌亦不在话下,皇帝亦奈何不了他们。且不说权倾天下,但至少,曹操再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只要,他们能一路坚持到最后。 众人退出军帐,为下一次的进攻做准备。孙尚香没走。 月英回头望一眼,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 孙尚香的心里藏不住太多事,就算藏,也藏不了多久,只除了,童霏的那个秘密。至于其他,她总是按捺不住,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问童霏:“你会这么重视和曹操争战的胜负,其实不光是为了报仇吧?你是不是也有些担心那个人?否则你不会这么为难。” “哪个人?”童霏被她突然这么一问,问得有些茫然。 “赤壁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你为了她……” “已经都过去了。”童霏打断她的话。 那个人,大概说的是甄洛吧。童霏慢慢阖上眼,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孙尚香有些委屈,童霏不许她继续说下去,无异于默认了是么?设身处地为童霏想想,的确,那样深爱过的,怎么可能全然不在意。 她没再说其他,举步走出军帐,却见月英就在不远处和诸葛亮商讨着什么,似乎一直不曾走远。 孙尚香走上前去,对月英说道:“月英姑娘,能……单独聊两句么?” 诸葛亮见状,说道:“我去见马将军,稍后再来找你细说。” 月英点了点头,看诸葛亮走远,才问:“孙小姐找我何事?” 孙尚香一直对月英有所忌惮。不同于童霏的另几位夫人,面对月英的时候总是令孙尚香感到一种压迫感,大概是因为隔着一层面纱,不知道面纱背后人的喜怒,所以有所顾虑吧。 “我刚刚……似乎是对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现在心情很不好,我想……你能不能去看看她?我知道你也很忙,有很多事要做,但是……有没有什么我能够帮你做的?你就抽出一点时间去看看她就好。”孙尚香说得无比诚恳,情急之下,甚至泛起了泪光。 “不该说的话?” 孙尚香叹一口气,说出了事情原委。这种时候,她也没有别人可以商量了,只能求助月英。 “傻孩子……”月英听罢忽然抬手抚了抚孙尚香的发顶,“这不怪你,她也不会因此而生气。”只不过……会有些难过罢了。 孙尚香问童霏这件事,再正常不过,但孙尚香太喜欢童霏了,以致于童霏有一点的不开心,都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 月英先是软语安慰了孙尚香一阵,尽量开解到孙尚香不再自责,才又回到童霏的军帐之中。 童霏仍是孙尚香离开时的那个样子,坐在椅中闭目养神,连月英进来也无心睁眼来看。 月英在她身侧站定,她仍然不动,月英去握她的手,她才有点反应,终于睁开了双眼。 “有些事过去了,并不代表一定要被人忘记。就算孙小姐不问,我本也打算问一问将军,若是再见到甄夫人,你可还有现在这份淡然?”月英说。 童霏神色如常,不假思索地回道:“最后一次见面,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也会按照自己说的去做。” “不必勉强。” “勉强吗?也许吧。”童霏眼中的暖意,慢慢又被冰冷覆盖。 那些不能碰的伤,总要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才能让人认清现实。 第238章 童霏吃了个败仗。 上天是公平的,不会永远地眷顾一个人。人生总要有得有失。 今日的失败,也并非无法预知。只不过,是无可避免罢了。 夏侯惇领兵出城迎战,因着早前一直未有大的输赢,这一战,夏侯惇与夏侯渊兄弟两人也不再像早前那般,对童霏提防更重,处处不留余地。兄弟联手,勇猛非常,与其他将领配合得恰到好处,一干人马杀入童霏阵中,出奇制胜。 童霏与马超见状,齐迎战那兄弟二人。夏侯惇举枪向童霏胸前刺去,童霏下意识闪身躲避,不料夏侯惇却忽然收住枪势,伸手过去欲提,童霏心下一慌,这夏侯惇此战不按常规,定是曹操授意。她急忙翻身下马,才躲过夏侯惇的突然袭击,避免被生擒。 夏侯渊也在这时朝童霏攻来,再上马已然来不及,童霏只得原地抬枪去挡。 马超这时专注于向夏侯惇发起进攻,却也被夏侯惇的诡异招数撩起气性,心中无比烦躁,连一贯使得顺手的长枪也跟他做对,动作稍微有些迟疑,便挂了彩。 童霏不想吃亏,急下令撤退。 夏侯惇也不去追,打马回城。 归途马超仍然忿忿不平:“本以为能与那夏侯惇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岂料……”他重重呼出一口气,不愿再说下去。 “兵不厌诈。”童霏叹息一声,只能怪他们都对从前的夏侯惇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此番遇见夏侯惇,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其实这道理最简单不过了,没有谁规定在战场上非要一对一决出胜负,更没有谁要求谁要守什么特定的规矩。只能怪自己疏忽大意了。她看了看马超还在流血的右臂,又问:“你的伤势如何?” 马超看也不看,“皮外伤而已。” “稍后请华佗先生来看看吧。”童霏说。 军中将士经这一战,士气稍显低落,原本都是做好了准备要一鼓作气攻下弋阳,面对敌人的诡计,却令他们乱了阵脚。 这就是敌人的本意。 童霏不禁也在心里检讨自己,或许是因为太过看重,或者太过正儿八经地对待了吧,反被敌人利用。 孙尚香一直远远看着童霏。这一次上阵,她没有与童霏并肩,她始终在不远处看着童霏。如今看童霏有些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心里也不好过,于是不管童霏是不是还为她说错话而生气,顾不得矜持,打马来到童霏身边,想安慰,可看童霏如此郑重的表情,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童霏用余光看到孙尚香的靠近和小心翼翼,率先开口道:“我没有为那件事生气,你也不要刻意避开我,不要为我担心,如果你真的想安慰我,就对我多笑笑吧。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孙尚香一阵错愕,之后才笑得不知所措,这是什么人啊,连情话都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是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还是单单对自己这样呢? “会好起来的。”孙尚香笑说。 童霏侧目看她,微笑着点头。 xxxx 以为再次出兵会有转机,哪知老天却像偏向谁似的。每当童霏要出兵,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秋雨湿寒,一阵接着一阵,使得攻城的条件越来越恶劣。 童霏这时反倒平静下来,但凡你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遇到意料外的阻碍,都有可能是天意。也许是上天刻意的阻拦,使你避开一些不必要的伤害也说不定。 除了等,做再多都是徒劳。 为了应对夏侯惇的不按常理出牌,童霏和孙权也相应调整了作战的方式,虽然无法预知夏侯惇还要出什么怪招,但像上次那样的事情,要尽可能地避免。下雨的时候,全军养精蓄锐,天稍晴,便出来操练。偶尔去佯攻几回,也去惑乱曹军的军心。就像童霏不知道夏侯惇的策略一样,夏侯惇也决猜不到童霏的部署。 几日后,童霏再战夏侯惇,吸取前几次的经验教训,与马超、孙尚香等人配合得当,倒是连伤了夏侯惇和夏侯渊二人。孙权方面也取得不小的胜利,歼灭了曹军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 童霏得了甜头,欲要举兵围城全力攻击,岂料就在这个当口又下起雨来。毫无预兆地。连擅于观星识天气的诸葛亮,都没有预言到这场大雨。雨一直下,许久不肯停歇。 从来天不遂人意。亦或是,曹操气数未尽。 xxxx 不遂人意的事情,又何止一件。 童霏撤回营地,等待她的,是另一场暴风雨。 远远地,就见月英执伞站在她的军帐门口。没有在辕门外等候,也没有留在帐内,只是站在帐外。童霏越走越近,眉头也愈皱愈紧。 待走得更近,月英上前几步,让出一半伞面给童霏,以及一直紧跟着童霏的孙尚香。 童霏知道月英的意图,没有多问,只停顿一瞬,又抬脚直迈向军帐。孙尚香想要继续跟着,却被月英闪身挡在面前。 “月英姑娘?”孙尚香面露不解,转而又说:“你们两个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方便说给我听的话……” 月英打断她的话:“将军有客人。” “客人?谁?” 月英别过眼去看向雨幕,没有多言。孙尚香也没再问,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怎么会出现,但总觉得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今日小胜了一场。”孙尚香转移话题。 月英说:“这总算是件好事,虽然这雨来得不是时候,但也不可能永无止尽,总要停的。” “我们去庆祝一下可好?”孙尚香抬手握住伞柄,将伞又往月英那侧倾了倾。 “孙小姐说的庆祝……莫非是指饮酒?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孙尚香笑着摇头,“军中哪里有酒?我还没大胆到敢私藏酒。不过是想邀你一道喝个茶而已。”孙尚香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雨,确实有些凉了。 月英见状,离她更近一些,也笑道:“走吧,去我那里喝杯茶。” 雨滴打在伞面上,在四周溅开水花,月英和孙尚香一起,伴着雨的节奏离开,谁都没有回头。 雨滴落在水洼里,荡开涟漪,一圈一圈,一环一环,偶尔被风抚平、吹皱。 “不光是喝茶,也陪我说说话吧。” 月英听见孙尚香这样说。 xxxx 什么叫咫尺天涯,什么叫相顾已无话。眼前的情形就是最好的诠释。 童霏掀开军帐的门帘,边迈步入内,边抬头去看,就见有一女子背对着自己,正立于书案一侧,低头看摊开的笔记,手心轻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幽幽叹息。 童霏没有再上前,只是稍微松开手,让门帘在身后关闭。 帐内的女子听闻声响,也没有回头。仿佛背后投射过来的目光有千金重,回不了头。 童霏曾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到此刻,却完全不这样想了。她们再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就连唯一维系着那段关系的爱意,到今日,也几乎被命运拖垮了。 童霏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也分不清自己内心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不高兴也不愤怒,觉得眼前的人应该是个陌生人,却又熟悉得可怕。 童霏没道理要和她打招呼,也没理由说出“好久不见”这类的问候话语,她们之间,已经连一句问候都显得奢侈甚至多余了。 帘外,雨势渐渐小了一些,沙沙击打着门帘。门帘被风卷着,一会儿开,一会儿合,烛火也跟着摇曳明灭。 感觉到身后的天越来越暗,童霏才主动结束这沉默。 “曹丕有什么话要带给我么?”童霏说。 女子的背影似乎颤了一颤,却仍未转身,只是收回手扶着桌角,淡淡开口说:“非得是谁派我来,我才能来么?” 她一张口,似乎连空气都凝结了。 这声音、这语气、这感觉。无一不冲击着童霏的神经。 太熟悉了、太让人怀念了。 甄洛…… 如今,也只能在心底叫一声她的名字吧。 童霏默不作声,也不上前,亦不愿再抬头去看,只垂头看向地面。那些狠话,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第二遍。 不是说过不要再出现了吗?不是说过不要再见了吗?就连这一点,你也不让我如愿吗? 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童霏觉得自己必须硬下心肠才行,不能再围着甄洛转了,不能再被甄洛左右自己的情绪了。不光是为了马云騄,更为自己。 “若非无事,缘何甄夫人会出现在我军中?”童霏冷淡地开口,往日温情一去不返。 甄洛早料到如此,不伤心,亦不恼怒,慢慢转回身,四下望了一望,寻到童霏喝茶的茶碗,拿到桌上摆好,又从地上提起她一早准备好的一坛陈酿,倒满以后才正式面向童霏。 “就算我在你心里已经再不重要,难道我想和你喝一杯酒都不行么?”甄洛问道。 她的未来,她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至少有争取片刻自由的权利。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来弥补一些遗憾。 第239章 又到芦花盛放的季节。 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随风荡,随风倒,似乎没有自己的主见,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感情是世界上最坚强也最脆弱的东西,随花开,随风落,有时候由不得自己做主,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童霏在闭上眼睛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做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情。” 甄洛反问童霏:“走到这一步,我还回得了头么?” 但童霏已经再没办法回答,身体瘫软倒在榻上,连最后一眼都没在看甄洛,而是看着桌上那空空如也的茶碗,眼神中似乎有无限悔恨。 得不到回答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甄洛仍不甘心,她坐在童霏身侧,伸手抚上久违的眉梢眼角,口中喃喃道:“你说……我还怎么回头?” 她想笑。因为终于有机会见到童霏,不用再听童霏说那些狠话,甚至于童霏再不会丢下她不理,只是像这样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可此刻,她根本笑不出来。长久以来的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她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一个让自己释怀的空间。 所以她来了。 不计后果地。 她对着那沉睡中的人说道:“我这一生当中,最开心的时刻你可知是何时?最伤心的时刻你又可知是何时?” 而后又自言自语地说:“我最开心的记忆,和最伤心的记忆,全都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光,全都是你给的。你还……记得吗?” 还记得吗?忘了也不要紧,我会让你重新记忆起来的。 她弯身亲吻童霏的脸颊,吻童霏的唇角,童霏一动不动,只眼睫颤了一颤,不知道是有意识在动,亦或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她俯身躺在童霏怀中,紧靠着童霏的胸膛,耳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和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童霏不会再抱她了吧,也不会再亲她了吧。曾经那样亲密的两个人,也终将陌路。 曾经…… 曾经…… 细细品味着这两个字,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 曾经,甄洛似乎不知道名为“害怕”的这种感觉到底为何物,直到童霏的出现。 曾经,甄洛以为所有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分一毫她都计算得准确无误,直到童霏的离开。 从童霏的出现到离开,虽然是经历了三年的时光,但她们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却是屈指可数。而在之后的两年中,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即便只单单回忆起那些美好的记忆。 过去越美好,越凸显今日的残忍。 到今时今日,她只能……这样和童霏相处了。 她紧贴着童霏,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说给童霏听。 ——“我最近忽然想明白,感情这种东西,其实半点都不由心。不是你说想要停下,它就会乖乖停下的。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是说停就停了,你难道不清楚吗?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凭什么不让我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偏不要你如愿。”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能称之为爱?觉得我的想法是错的,我根本从未爱过你?从始至终都只是占有欲在作祟?你应该会这样想吧……” ——“可我怎么觉得……我能为你做的,我都在努力去做了,即使是这样,你也还不相信我是爱你的吗?如果你相信,又怎么会丢下我呢?” ——“对你的爱啊……已经浓到化不开了,不单单只是曾经,你明白吗?即使是在现在,在你决定要忘记我抛下我的现在,我也还在深爱着你啊……” ——“童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到了现在拼命也要再见你一面,拼命……也要保留着对你的这份爱意。” ——“你就那么凭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走的时候也是突然转身就走,连回头再看我一眼都不肯,也没有问我愿不愿意。这凭什么呢?” ——“我其实是个很小气,也很容易记仇的人。你以为我很坚强,那是因为我不愿让你看到我脆弱的一面,其实呢……我也有看不开的时候啊……我终究,也还是个凡人。太过自以为是,只会让我摔得更疼,伤得更重。我已经深深体会到了。” ——“你说不让我做令我们都后悔的事情。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呢?不,我不会后悔。我的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至于你会不会后悔……我不想去管。得不到你的爱,有恨意也是值得的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持续掉着眼泪。 连哭泣也都是因为爱。 在这一刻,不需要隐忍,不需要掩饰,不必强迫自己,想哭就哭。 从一开始,生活观和价值观都不同的两人,即便有所交集,也难产生爱情。这种想法上的落差,如果不能追赶上,即便有爱情,也终将输给命运。 忘不了重逢那刻对视时,童霏的眼神。几乎完全陌生地,眼神中带着锐利的寒冷。 早已并非当初相遇的模样。 水汽在眼中渐渐凝结成霜,甄洛起身注视着童霏,从童霏那微微颤抖着的睫毛上,似乎读出了童霏的潜台词。 童霏似乎在说:你不该来。 夜凉如水。月亮不知道躲在哪一片云彩后面,连一丝光亮都舍不得留给她们。 xxxx 雨停了。 孙尚香起身跟月英告别。 月英说:“不去看看她么?我想,她也该会完客了。” 孙尚香摇头:“我就不去了,你若想去,帮我带句话吧。就说……说我没有生气。” “……”月英愈发觉得孙尚香可爱了。 “其他就……没什么了,你去吧,我想回去早点歇息了。” “嗯。”月英答应着,“今天辛苦了,我会把你的意思好好带到,放心吧。” 孙尚香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看着月英说道:“其实……我觉得月英姑娘你,比那个人要好看多了。但是……唉,算了。” 月英被孙尚香这通夸奖弄得哭笑不得。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明白甄洛和童霏缘何走到今天,不明白那二人的苦楚和无奈。月英倒也不能说完全理解,但多少会有些体谅。孙尚香虽然嘴上不平,但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没有丝毫的恶意,完全只是为了心疼童霏而已。但甄洛其实也是很可怜的。 虽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也不妨碍人们心疼她。 月英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走这一趟,不管甄洛对童霏说了什么,哪怕童霏要留甄洛过夜,自己也应该去确认一下。万一……童霏又伤心了怎么办?万一身边没有人怎么办? 前者很快就被否决了,因为月英在途中和甄洛相遇了。 像来时一样,孤单落寞的身影走到自己面前,单薄得如同一片纸。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惹人爱怜呢? 月英没有见过甄洛的笑容,她以为甄洛就如传说中一样,是个孤傲冷艳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是轻易不会展露笑容的。因为她一笑,全世界都要为她沉醉了。 可擦肩而过的瞬间,月英分明看到了甄洛的笑颜。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眉眼渐弯的趋势。 如果这时候是白天,大概能够看到雨后的彩虹吧。 而甄洛的笑容,却比天边的彩虹更加绚烂多姿。 她为什么微笑呢? 月英看向她离开的方向,脑海中各种想法纷涌,好像预感到什么事情,又不十分确信。本身甄洛出现在这里,已经是个意外,而这个擦身而过时候的笑容,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甄洛是笑给谁看呢? 是自我满足,还是见到月英时的示威行径? 月英觉得,像甄洛这样的人,是不屑于与任何人去比较的。哪怕童霏有再多的爱人,她在童霏那里永远都是唯一。她绝对有这个资本和自信。 所以那笑容只能是起源于童霏。 这两个人之间,到底还是纠缠不清啊。 然而当月英走入军帐,看到童霏的情形,又突然更加明白了甄洛那笑容中的涵义。 童霏不省人事,躺在塌中沉沉睡着。微微张开的领口处,裸.露的肌肤上有着斑驳的吻痕,很重、很深。 从中不难看出施作者的爱,和恨。 再看向周遭,仍是老样子,只除了,桌案上的那一坛酒,月英瞬间明了。再走近,却见童霏的笔记上,有着不同于童霏的笔迹。 她看罢,不禁唏嘘。 默默坐在童霏身侧,为童霏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月英忍不住叹道:“她是真的很爱你啊……你也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就算你要忘记我,我也要你记住今日,哪怕只记得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我也要你记住,你曾经是属于我的。 甄洛走得越远,笑意更深。 不管明天会不会有晴天,她也再没有半点遗憾了。 第240章 战争还在继续,天气的恶劣也只是暂时的,雨后,总要有晴天。 到深秋,童霏与夏侯惇的交锋表面上仍然持平。大大小小交战二三十次,童霏赢了大半,只是弋阳不断补充兵力和供给,才勉勉强强支撑着。 最后一战,城门被攻破的那一瞬,童霏的脑海中不期然地闪现出甄洛的影像。 那天之后,没有人再提起过甄洛。然而……童霏能攻破弋阳,也不得不承认,这里面有甄洛的一份功劳。 奥妙就在甄洛留下的那一纸书笺。 童霏使用了甄洛的建议,于是就算身体上留下的痕迹随时间消逝,就算心里的爱意会伴随着恨意所泯灭,但只要童霏用了她的建议,就没办法忘得那样干净利落。大概这才是甄洛的目的吧。 不需要你爱我,就算你要恨我,你也永远摆脱不了这事实。 可甄洛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要亲手毁掉自己么?难道只是因为爱吗?童霏苦笑。这样的你,和这样的我,已经与这个字无缘了吧。 “你在这发什么呆?”孙尚香突然打马靠近。 童霏浅笑着回答:“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不要高兴得那么早啊,未来才是更严峻的考验。”孙尚香忽然一反常态地严肃起来。 童霏仍是浅笑,温柔地看向她,似乎是想要用这温暖的目光融化她心中的雪一般。 童霏说:“我攻下许昌,做聘礼可好?” “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才只说完这一个字,孙尚香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周围人眼见这一幕,也不避让,反而为她们欢呼起来。 xxxx 弋阳失守,曹操大受打击。夏侯惇已然尽力,曹操自然不会怪他,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要应付皇帝的小动作,又要牵扯精力在战事上,他已经心力交瘁,头痛症频繁复发。 曹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随军作战,但他的精神却不能因此而垮下来,仍然积极地运筹帷幄,试图力挽狂澜。 曹丕本想借此机会,先驱除亲汉的势力,免得万一童霏真打到许昌来,两方里应外合,反而对他们不利。曹操却认为若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样的事来,更容易动摇军心,于是这事就暂时被按下。 一日,曹操头痛卧病在床,喊曹丕过来训示。 曹操道:“你向来持重,近几年却愈发激进,可知这其中缘由?” 曹丕恭拜在榻前,沉声道:“请父亲教诲。” “自视甚高。” “是。今后子桓会努力修正这一缺点,凡事谦恭谨慎,请父亲放心。” 曹操紧锁着眉头,抬眼看向上方的屋顶,又道:“一个人站得越高,内心越是孤独,今后你或将体会得到,所以你此刻便要着手去准备,将来如何去适应甚至化解那孤独。” “父亲……”曹丕猛地抬头,这言外之意…… 曹操没有看他,只摆一摆手示意他不要问下去。而后话音一转,“你认为仲达如何?” “才思敏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曹丕据实答道。 曹操并不反驳,又问:“你可记得为父选才的初衷?” “父亲当初提出‘唯才是举’的观点,曾收到不小的反对意见。名声都是外在的,德也是相对的,重要的是才。” “非常之时需要非常之人,用人方法是灵活的,关键在于你怎么用,怎么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你也应当要学会拿捏这个度。” “是。” “至于看人,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最后烂在肚子里。然后你将知道他会如何对待你,或者如何对付你。所以你明白我为何刚刚要问起你对仲达的看法了么?”曹操说完,才侧过头去看向曹丕。 或许曹丕不是他最爱的儿子,但应当是最能令他放心的。 xxxx 为了让曹丕安心,曹操做主,在这非常时刻,也要先替曹丕办婚事。 婚宴当夜,曹植上前向曹丕和甄洛敬酒。他没有对曹丕说恭喜,因为他本就不想恭喜曹丕。眼睁睁看着甄洛嫁给自己的兄长,已经令他难以接受,他实在没有办法再去笑着恭喜。何喜之有? 曹丕也不和他计较,饮罢一杯,又去招呼别人。 曹植端着酒杯看着甄洛,再一次为她的美貌所惊叹,只是很可惜,无论是这美丽的容颜,还是这个女人本身,从前不属于他,今后也不会属于他。 可惜……可惜…… 他准备干掉这一杯后默默离开,甄洛却在他喝酒之前开口道:“你更乐于见到我过得好吧?” 他知道他不可能再和兄长争什么了。无论是心爱的女子,还是至上的权利。那一杯酒,混着眼泪,酸涩难咽。 甄洛却一反常态地,对着他微笑,并且笑了很久。 时至今日,似乎一切都无所谓了。何谓好,何谓不好,都因个人心境而异。她所谓的好,她也已经不确定会不会令她为之展颜一笑了。 xxxx 自赤壁以后,已经渐渐初步演变成三足鼎立的模式,然而此番童霏和孙权联合,曹操的生死存亡就成了人们关注的话题。甚至于已经有人开始长远地想到曹操覆灭以后的种种问题,是平分天下,还是合二为一?这天下到最后到底姓什么呢? 普通百姓倒是不在乎这天下姓什么,是谁的王朝,他们只需要安稳就足够了。害怕的,终是那些官员和商贾。 许昌如今人人自危,生怕哪一天醒来,整个皇城已经易主。但人们敬畏曹操,于是曹丕的婚宴,照样办得热闹非凡。 应酬过后,曹丕心满意足地踱步至新房,却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在外面出神地想了许久。 想完以后才去推门。周围寂静无声,连风声都是浅浅的。 花影细碎,月光浓浓,树影幢幢。 “为什么不进来?”甄洛在里间开口。 曹丕有些讶异,自甄洛省亲归来,她身上的变化不是一星半点。他总觉得那期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脱离了他控制的事情,但他没有去问。他不想问,免得破坏两人之间的和平相处;他更不想知道,免得徒增烦恼。 曹植曾问过他,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乐趣。 乐趣就在于,不管她爱谁,她只能在你身边。不是么? 曹丕一开始的心态就摆正了,到此刻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婚礼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一个向人们间接传达一些信息的型式罢了。 这一脚迈进这个门,不只是标志着,从今以后他是她的夫君,他二人荣辱与共。他并非是迈进一段新的婚姻生活,而是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 他不得不郑重。 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他已经做了太多的准备。 他转身关门,随口说道:“我以为依照你的个性,此刻应当已经睡了。” 甄洛好像是笑了笑,又好像只是冷哼了一声,太远,他没听清。 “我也以为你是不敢进来。”甄洛说。 曹丕不怒反笑,“值此良辰美景,你连一句体己的话也不肯跟我说么?” 甄洛隔着屏风看他的影子,似乎自嘲般轻笑道:“我们两个之间……说那些话,似乎不太合适吧?” “你到现在还没有认清现实么?”曹丕说着,大步走近,却在转过屏风后瞬间怔住,“哪有人在成亲的夜里独自喝闷酒的?” 甄洛醉眼朦胧,仍是轻笑着抬眼看他,“别人不会这么做,不代表我不会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曹丕夺下她手中的空杯,提起酒壶想要为自己倒上一杯,却发现那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 他自嘲道:“原来你连这杯合卺酒都不想跟我喝。但你这么聪明,想必早已把我看透,那你也该知道,这些虚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在乎的。不管喝不喝合卺酒,甚至有没有这样一个婚宴,你今后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那又如何呢?”甄洛挑眉看他,唇角绽开魅惑的笑意,让人忍不住越陷越深。 曹丕哈哈大笑起来,直言不讳道:“你不想令我好过,却偏偏想了最笨的一种方式,你其实有更多机会想更巧妙的方法,为什么要放弃呢?还是说……”他玩味似的看向甄洛,欣赏着她的美,她此刻醉酒的媚态,寻常男子根本完全把持不住,毫无抵抗力。 他也是。 这也是女人最好用的武器之一。能够在短时间内,俘获一个男人的心,令其迷失,失去正常的判断力。 连曹丕也无法拒绝。 “你不想要我好过,难道我会令你好过么?如果以后我们只能用这样的相处方式,我也无所谓,说不准谁更难过呢。”曹丕说完伸臂将甄洛抱起,毫不迟疑地向床榻走去。 甄洛偎在他怀中,眼神中没有丝毫惊慌,也没有丝毫悔恨,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过,像曹丕说的,确实是说不准谁更难过呢。 曹丕将她抱上塌中,也并不急着要她,动作缓慢且轻柔地解她的衣裳,看似像个极有耐心的情人,却有着更着力想要折磨她的意味在其中。 但令他失望的是,甄洛无所畏惧,哪怕他正在轻薄她,她也只是微微笑着,注视着他而已。 心理上的交锋,他已然败了。 他不服气,俯身去亲吻她的脖颈,却突然,寂静的夜被大力的拍门声所打破。 “殿下,殿下不好了!主公晕倒了!” 第241章 攻取弋阳,只是迈向胜利的第一步。 童霏抽空给家里写了封信,将自己的近况简要说明,对于战争却只提了一句,大概,不能回去陪她们过新年了。 那三人很快回信,只求童霏能够平安,哪怕等再多日子,变换多少个季节,她们都毫无怨言。 天气渐渐变冷,童霏怀揣着那三人的叮嘱,反倒觉得心口暖意横流。 孙尚香见她一个人站在城墙上,却又不看向远方,低着头不知道在笑什么,好奇也过来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人在这偷笑什么呢?” 童霏又笑了笑,也觉得自己有些怪异,只要一想起还有人等着自己回去,不自觉地就会觉得既快乐又幸福。想着在那样一个温暖又让自己安心的地方,有人痴痴盼着她的归还,瞬时觉得自己做这所有事都是充满了意义的。 不想说得冠冕堂皇,为天下为万民,她所为的,大概不过是一个“家”字,为一个“心安”。 此心安处是吾乡,此心安处即为家。 童霏说:“想家了。” 孙尚香也跟着笑起来,“我也很喜欢长安,之前只是短暂停留了一阵,好多地方没有玩到呢,将来……总算有机会去好好观赏了。” “想一直住在长安吗?” 孙尚香想也不想就开口说:“住在哪里都不要紧,只要有你在,有倩姐姐在,有大家在。你们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孙尚香想的是,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他们攻进许昌,灭了曹操,这天下大部分土地都归他们所有。依照童霏的性格,大概会留下皇帝继续做傀儡;而依照孙权的性格,便要自立为王。将来到底选在哪里作为日后的居所,也还是未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能够站在童霏身边了。 就像练师一样,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站在喜欢的人身边,所以其他的事情,都显得不重要了。不管这天下是谁的,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就好。 xxxx 夏侯惇对于没有守住弋阳一事倍感自责。他领兵打仗多年,征战四方,见到的遇到的,都太多太多,单凭经验,他已经不知道要超出童霏多少。屡次被童霏击败,他反思的同时,不禁也感慨,后生可畏啊。 眼看着对方军队势如破竹,接连击破己方的防线;眼看着越退越接近许昌,夏侯惇反而不担心了。 多年前孙家兄弟攻入许昌,因为当时城中兵力匮乏城防空虚,叫他们捡了个便宜,幸亏他回城营救及时,许昌才未落入孙家手中。而今的许昌,已不是当初那般令敌人有机可乘,况且又有主公坐镇,绝非谁人想取就轻易可取的,对此他深信不疑。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 虽然曹操已经提早回到许昌压制一部分朝臣的动乱,但童霏和孙权的部队来势汹汹也着实令许多人都慌了神。城中还是起了一场不小的动乱,皇帝也差一点点逃出生天,无奈最终还是被擒回。 皇帝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屡次触碰曹操的底线,还不知道曹操要怎么处置他呢。然而曹操在这个关键时候,非但没有直接废掉皇帝自立为王,反而和皇帝进行了一场亲切的密谈。皇帝表面愚钝,但以与曹操打交道多年,深悉曹操为人狡诈,得曹操如此恭顺的对待,只觉脊背寒凉,自己的生死再一次被曹操紧紧捏在手心,而这一次,似乎连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他了。 内乱对曹军也有不小的影响。接连几战都稍显失利,曹操及时做出调整,却还是免不了要与童霏在许昌决一死战。 xxxx 童霏以为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比她想象中顺利太多,反而觉得不踏实。 曹操虽然接连受到重创,但那么多年的实力累积,不是说断送就能断送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决战前夜,几乎所有人都失眠了。 童霏步出帐外,恰好见着月英同诸葛亮在月下漫步。二人边走边聊,声音轻微,听不真切。但从他们缓慢而又整齐的脚步中,亦不难看出他们的紧张和不安。 童霏走上前去,招呼道:“原来二位军师也未曾安睡。” 二人闻声,齐停下脚步。诸葛亮道:“将军也有所顾虑吧?” 童霏点一点头,未做声。 月英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而后三人极有默契地,一同转向童霏军帐的方向。冬日的银月高高悬挂天际,照着世间清辉一片。 三人围着炉火而坐,各自捧着一杯热茶暖手,童霏将自己的披风给了月英,仍怕她着凉,又用被子将她整个人裹住。 月英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不光是我,几乎所有将士都希望这一场战事早些结束。” “没错,尤其吴侯的兵士大多来自南方,根本受不了北地的寒冷天气。华佗先生那里,已经收治了不少风寒患者,伤病者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先生也许久没有好好歇息了。”诸葛亮补充道。 童霏说:“这件事我知道,但我最担心的,却还不是这个。” “将军是担心明日的大战?”月英问。 童霏摇摇头,“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也打了这么久,没理由到这时还心怯。许昌,无论是在我来讲,还是之于孙权,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有些心结必须要解开。虽然天气情况恶劣,但军内士气并未因此而低落,像月英说的那样,大家都太想尽早结束这场战争了,所以现在去攻打许昌,必定都是满腔热血,勇往直前。然而……你们觉得,我们最终能走到哪里?” 月英与诸葛亮对视一眼后,诸葛亮缓缓开口,“大概也就走到这一步了。” 童霏叹息着点头,“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三人同声叹息。 要彻底打败曹操,许昌并非是一个终结。 曹操一路将他们引到许昌,也未必不是别有用心。 诸葛亮又道:“自从郭嘉去世,曹操行事便不如从前得心应手,郭嘉的去世对于曹操来说真是重大损失,天妒英才,亮也觉得有些惋惜。然而郭嘉的不幸,是曹操的不幸,但却是我们的大幸,若非如此,曹操也不会有今日。” “然而我们亦不得不提防,曹操的成功不是偶然,他的落败,也必然不会如想象中简单。此番曹军接连战败,或许是有什么别的深意。”月英说。 童霏极是赞同,但目前来说,她也不清楚曹操到底要做什么,她只说:“无论如何,先拿下许昌再说。” “若攻下许昌,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月英问。 童霏想了想,回道:“先和孙尚香完婚。”她答应过孙尚香,用许昌做聘礼。 月英神情微怔,一瞬间有些没有想通,诸葛亮忙替童霏解释,“不错,将军应当先稳住吴侯。” 诸葛亮话未说全,其实是有所保留,只无奈这世间的事情瞬息万变,有些可以预知,有些却无法预料,变数太大,纵然他有神机妙算,却也无法掌控人心。但走这一步,无疑是只有益处而没有坏处的。 xxxx 许昌城其实并不大,之所以被设立为都城,原因之一,是早年的都城洛阳经历过战争的严重破坏,想要重建或者恢复往昔的繁荣都需要时间,而曹操又找不到更好的地方安置皇帝;其二便是因为许昌是曹操的根据地,更加方便他控制皇帝。 孙权有着过往的经历,对于进攻许昌也有了完备的部署,在他看来,将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下许昌。 小小的一座城,承受了许多人的期待,许多人的梦,太沉重。 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刻,曹军中的猛将几乎全员出动,率领着千军万马与城前列队迎战,似乎想以血肉之躯,筑起坚固的铁壁铜墙,让敌人无法靠近许昌城门。 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担心和不确定,都必将抛诸脑后,无论是孙权还是童霏,都唯有强攻这一条路可走。 然而终究是处于劣势了,曹军退回城中时,联盟军已经不能再冒险上前了。第一战的失利,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但也并非输得难看,曹军也折损了不少。 第二日再战,曹军仍派兵来迎战,却明显不敌联盟军。当曹军再次撤退回城时,联盟军却已按部署好的,兵分三路,欲要围城。曹操见状又着令夏侯惇等将再次出城迎战。 到第五日,曹军已经拒不迎战,任由联盟军攻城。似乎是想以此来消耗联盟军的储备。 第七日夜里童霏与众人同桌用晚饭,吃着吃着,她忽然放下碗筷,问众人:“今日你们有谁见过曹操?” 众人闻言也思索起来,而后接二连三地摇头。 童霏又问:“那么夏侯惇呢?” 众人又是一阵茫然,似乎见过,又似乎没有见过,仍是摇头。 “几日未见了?曹丕和司马懿呢?” 到这时,众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骤然色变。 第242章 月出皎兮,雪自静兮。 月色临窗,明月不知人世变化,依然闲照着落寞的长安城墙。 雪自轻兮,念君安兮。 夜雪纷飞,茫茫点缀着夜空,化作无尽思念飘向远方。 雪来的时候,乔倩病倒了。 她原本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天气变化和环境,这一场风寒却来得那样突然,连个缓冲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病倒了。 幸好昭姬师从华佗先生,对风寒这类的疾病自有良好的应对方式,才使得乔倩的病情没有加剧。 初时乔倩一直高烧不退,貂蝉有些害怕。 早年她在王允府中做婢女的时候,同期入府的姐妹中,就有人因高烧而身亡的。婢女的性命轻贱,没有人会去关心她们的死活,若有谁病了,最多准她在下人房里自生自灭,没有人会去为了她们请大夫。所以生病对于她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然而乔倩毕竟不同于往日的她,又有昭姬在旁,她实在无须担心,却又免不了担心。 她们三人已经习惯了相知相伴的日子,若是乔倩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说不好向童霏交代,就是她和昭姬,也一定难过到死。 乔倩发烧,烧到神志不清,貂蝉就守在边上,一遍一遍为乔倩更换额头上冰敷的巾帕。那帕子是用雪水浸泡过的,从屋外的树枝上,刚刚采集来的清透白雪,用来降温最好不过。 帕子稍微有些温了,她急忙又换上新的,手常在雪水里浸泡,被冰得泛红也浑然未觉。 昭姬刚自厨房煎药回来,见着貂蝉这样,忍不住上前说道:“你歇一歇,让我来吧。” “没事,你刚刚煎完药,才应该好好歇一歇,我一直在这里坐着,倒也没帮上太大忙。”貂蝉摇头道。 “药已经煎好了,放在桌上晾一晾就可以喂给她喝,倒是你……”昭姬说着看向貂蝉泛红的十指,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又说:“手这样冰,当心她还没好,你又要病倒了。所以就当是为了帮我,你先歇一歇。” 貂蝉只得点头,对着冻僵的指尖呵气。 乔倩开始说胡话,一会儿问童霏什么时候回来,一会儿又在找姐姐乔莹,语无伦次,半点逻辑都没有,有些甚至都不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貂蝉更加担心了,急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昭姬皱眉揭开巾帕,手覆上乔倩额头试量温度,不似最初那样发烫了,她稍微放下心来。转而安慰貂蝉:“温度有些降下来了,一会儿待她稳定,让她把这碗药喝下,待过了今夜,应该就会没有大碍了。” “这样最好……”貂蝉的一颗心也紧紧提着,替乔倩又将被角向里掖了掖。老一辈人传下来的经验,若有染风寒者,冰敷、发汗、加之药物调理,若能挺过这第一夜,大概就没有没有生命危险了。日后调理得当,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一会儿,乔倩不在说胡话,昭姬扶她坐起,,貂蝉亲自给她喂药,过程虽然不太顺利,但勉勉强强喝进去了一点。 “这件事,还是不要在信里提及吧?”貂蝉问。 昭姬沉思了一瞬,未及回答,忽听得乔倩说:“别告诉她。” “你醒了?”昭姬忙又去试乔倩的体温。 却是再没了下文。 “她还不清醒呢。”貂蝉无奈笑起来。就连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乔倩也不想让童霏为她担心。 雪还在下着,远方的她,也不知如何了,有没有遇到危险,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念她们? xxxx 童霏预感到要出大事了。 曹操或许早已不在城中了。 之前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放在攻打曹操,攻下都城许昌,却忘记了,曹操也未必非要守住许昌不可。 客观来说,童霏和孙权能打到许昌,也实在是很勉强了。 孙权最初出兵,不过是临时起意,目的是为了救孙尚香,根本没有打算得这样长远。所以最早他没带太多的兵力,后期虽然也调了不少兵前来,但也是在保证他江东地界安全的基础上抽调出来的,他不会为了打曹操而忘记根本。 再说童霏,益州初定,荆州未平之际出兵,两面受敌,一路也打得很是艰难。战线拉得过长,无论是她还是孙权,都不过是在苦苦坚持着。 攻取许昌,说到底还是为了圆梦吧。 孙权要尽亡兄未尽之事,童霏为娶孙尚香准备聘礼,所以许昌他们志在必得,不惜一切。 然而到此时,童霏却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就连孙权也有些疑心,事情或许正在往他们所没料到的一个方向发展着。 “也许……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严重,待明日再战,若是真如你所想的那样,再做打算不迟。”孙权劝阻道。 童霏连连摇头,“恐怕来不及。” 孙权沉下脸来,似是有些不悦:“你答应过我什么?到现在你跟我说不想继续下去了?” 众人早前便没了心思吃饭,听这二人说起这些,有人不免也有些坐不住了。 似乎大家都想到了一处。若是曹操不在许昌,夏侯惇等人也都已经撤出,那很有可能曹操就是主动选择了放弃许昌,转而撤到更利于他的位置。 而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洛阳。 早前洛阳便是都城,有繁荣的基础。虽然经历过动乱也被毁坏过,但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曹操从来没有放弃过洛阳的维修和重建。洛阳又地处曹操属地内部,从战略上来说,打仗也要打很久才可能打到那里去,至于许昌周遭其他城市,也没少经历战乱,又不如洛阳恢复得快,所以洛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更主要的是,洛阳距离长安也不算太远。 若曹操真的撤退往洛阳,必将出兵长安。曹操是什么人?决计不会让自己吃半点亏,即便不得已暂时落了下风,也总要寻到法子找回来。 把他逼急了,绝对能够做出不给童霏任何喘息的余地,直接端掉长安的举动。对他来说,放弃许昌未必就代表着他的失败,他总能另辟蹊径扭转战局。 童霏能够理解孙权的心情,语气便软下几分,“若是曹操不在城中,我在与不在,吴侯都有能力攻下许昌,但若我错过最佳的时机,恐要酿成遗憾。” “若这也是那曹贼误导你的诡计呢?” “我宁愿相信是真的。” “你!”孙权情急之下一掌拍在桌上,周围人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孙权说:“若然中计,这后果你承担不起。” 童霏反驳道:“若曹操真有此举,那后果吴侯也未必当得起。” 见这二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孙尚香忙开口调解说:“你们两个先不要急,这件事一定不如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大家应该冷静下来仔细商量对策才是,这样争论下去就会有结果吗?” 这是联合以后,那二人第一次因为某事而产生意见的分歧。而孙尚香是同时都很了解他们两个的人,知道他们谁也不会让步,但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要想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看向月英,试图在月英处寻求一些帮助,她认为以月英的聪明才智,一定有办法化解这两人的矛盾。 然而月英却是在心里思量了许久,童霏担心的事情,她也同样很担心,不用细想,她也应当是偏向童霏一面的,但是孙权的话,倒是十分有意思。月英不觉得孙权没有想到大家都想到的那点,也并不觉得孙权不怕曹操去打长安。只不过,他现在眼里只有许昌。 “将军,吴侯,二位且少安毋躁,其实亮一早觉得事有蹊跷,已经派出探子前去探查许昌城中的情况了,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准确的消息。而今就算将军要回军长安,夜深也不好行路,所以将军何不待明日一早再次攻城之际视情况而定?”转而又对孙权说:“吴侯也应当要小心曹操的诡计,若曹操取道洛阳意在长安,那么也极有可能会打建业的主意。况且以如今许昌的情况来看,将军在与不在,吴侯都绝对有实力去攻破。若长安无事,自然最好不过,到时将军再与吴侯汇合,也为时未晚。” 童霏未有异议,点头道:“军师说得有理,好,我就多等一夜,明日天亮出兵,若情况属实,吴侯便不要再拦我。” 孙权没应声,心想着这诸葛亮说话绕来绕去,虽然同时肯定了他们二人,又好似做出了折中的调节,却到底不是自己人,说话还是向着他的主子。其实孙权不怕童霏走,只是童霏在的话,他打许昌会更有把握。他思前想后,值不值得为了这一件事再闹翻,但在许昌没有握在自己手中之前,他也不想伤了和气。 遂作罢,起身对童霏说道:“既然诸葛军师都这样说了,本侯也再没理由反对,就依赵将军所说。”说完转身就走。 孙尚香看出他正在气头,急忙追了出去。 “哥哥……”孙尚香跟在孙权身后,待走到无人之处才开口唤他。 孙权突然止步,却没回头,只问她:“他回长安,你呢?” “我……我要跟她一起去。” 北风从耳际呼啸而过,刚刚说出口的话,便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孙尚香听得孙权背对着自己问:“许昌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若在以前,她不会有半点犹豫,可如今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她说:“有哥哥在就够了。” 大哥未完成的事业,江东将士的心愿,有二哥坚守着去实现就够了。至于童霏说要用许昌当聘礼的话,也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有没有这聘礼,她都不可能离开她。 第243章 曹操确实早带着皇帝及家属逃往了洛阳。放弃许昌,属于战略性的撤退。许昌能否守住是次要,重要的是拖延时间,牵扯联合军的精力。让他们即便打下许昌,也只能止步于许昌。那样即使他失去几座城池,也都是有意义的。 夜里他常常失眠,也都是拜头疼所赐,昏倒的次数越来越多,完全不疼的情况反倒是少数了。 从许昌撤往洛阳的途中,他几经思量,做出重大的决定,即派夏侯惇兄弟领兵攻打长安。他自知时日无多,趁心智还算清明,能做出准确的决策之际,要多留给后人一些东西。 童霏和孙权的兵力都集中在一处他不好对付,但若将那二人分散,相互牵制,他倒有几分把握多维持一段日子,多积攒一些蓄力,待有一日他故去,也好放心交给曹丕。 出兵长安,就算没有结果,也必须为之。 促成他做下这个决定的功臣,当属司马懿。 曹操向来对司马懿的态度都是“用,但不重用”,对于司马懿他始终未放下心防,然而他又是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思想,在司马懿的事情上,他也是有些矛盾的。所以早前他曾多次提点曹丕,将来要如何善用司马懿。 皇帝虽然还有这个名头,却比之前的光景更加惨淡,曹操也是借机斩断皇帝的所有手脚,连藕断丝连的机会也不给。回军洛阳,皇帝身边的人全都换掉,就算有再多花花心思,也无济于事。但夺位这种事,也还是要留给后人去做,曹操仍是在为曹丕铺路。 这夜曹操出外赏雪,洛阳下雪的次数有限,乍一看倒让人觉得有几分新鲜感。 他站了一阵,隐约觉得头疼的毛病有所缓解。 但身边的侍卫还是提醒他道:“主公已在外多时,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曹操却不以为然,回道:“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看见下雪,待我多看一会儿吧。” 侍卫闻言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怅然。明知道他说的或许是也许这一冬也就这一场雪,却不知怎的,莫名感到一股凄凉的意味。 xxxx 同时也在赏雪的,还有曹丕。 经过前几次的教训,他到这时反倒沉静下来。他不必再担心父亲是否又要偏向曹植,更不用担心他的地位,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了,再不会有什么改变。前线战事自由父亲定夺,也不用他上阵杀敌。他心中应当是畅快无比,然而每次面对甄洛,他又觉得人真的是不可能什么都一帆风顺的。 可他又总喜欢有事没事就来甄洛处坐坐,不管对方欢不欢迎他,摆什么样的脸色给他看。有时他也在想,若甄洛对他示好,便也与一般女子无二,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迷恋了。 他在感慨自己犯贱的同时,也会庆幸甄洛对他的态度是这般。人不能过得太安逸。 在他看来,安逸了,就废了。 所以他总是来看甄洛,不管甄洛愿不愿意。 他站在甄洛房中,靠着窗边看屋外的雪。甄洛半靠在榻上看书,几乎无视了曹丕。他们两个谁也没跟谁说话,只在他初进门时随便敷衍了几句。 曹丕穿得厚,久在床前站着也不觉得冷,反而难为了甄洛。 良久,甄洛开口,一如寒风清冷,“你喜欢看雪,去外面看不是更好?何故累我受寒。” 曹丕本是陷入沉思,其实并非在意那雪,听得甄洛在身后这样说,不由弯唇笑起来。笑罢反问甄洛:“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雪?怎么现在反而漠不关心了?” 甄洛拒不回答,只道:“要么关窗,要么你出去。” 曹丕又问:“下雪天是不是让你想起了谁?”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无聊,专拣甄洛不爱听的话来说,明明这么做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却还是一有机会,就要提起什么,似乎想让谁伤得更深。 甄洛没有生气,只淡淡说:“出去,你太吵了。” 曹丕似乎对她的这个反应很是满意,笑着离开了。 待曹丕走,甄洛才坐起身,亲自去关窗,未有犹豫地,将窗台上的残雪都拍散在窗外。无论外间景色如何,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想起谁又如何?终究都是从前了。 纵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曾经童霏说要带她走的那个夜晚的情景,那雪、那树、那人…… 她为了让自己此生都不后悔,假借回家省亲的名义,和泠雪一起策划了那样一个瞒天过海的计划,躲开曹丕的耳目,如愿地去到童霏身边。 片刻的温存。 却是永远的诀别。 那一次,才是她们两人之间,最真正意义上的了断。以后,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甄洛以为那痛会很难熬,或许也如传说中那样,让人痛不欲生。可真的彻彻底底地痛过以后,她反倒释然了。 故事不必有始有终。 xxxx 童霏其实没有什么耐心等下去,一旦她认定了长安有危险,她便一刻也坐不住了。然而从大局着想,她不能为这事在这个时候和孙权闹僵。况且诸葛亮劝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就算让她现在即刻出发,夜里能行多少路?若然曹操已经出兵长安,她提前出发的这一夜,也赶不及多少。 她也会有侥幸的心理存在,万一一切都只是她多疑,明日能见着曹操或者夏侯惇好好地在城墙上站着,长安的警报也便解除了。万一是这样,就好了…… 那时孙尚香追着孙权出去以后,大家也都没有了心思再吃饭,纷纷退出去忙活自己的事情,最后就只剩下月英陪在童霏身边。 童霏说:“你也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月英没说话,想像往常一样过去握一握她的指尖,又忽然想起什么,急匆匆走了。 童霏冷静下来,思路渐渐清晰,益州有法正,荆州有庞统和贾诩,诸葛亮和月英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徐州豫州的几城经她与曹操的不断争战,虽残破不堪,如今也再次握到了她手中,战后的这几处目前都在平稳地恢复发展,不需要她费太多心思。她唯一担心的就只是长安,可是细想下来,当初她离开,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留守长安的正是她最信赖的战友张辽,和她的师兄张绣。若长安有难,那二人必定拼死也会保住昭姬等人。 她叹息一阵,才起身离开,慢慢朝着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但还有些心神恍惚,以致于连有人靠近也是到身边了才察觉。她刚要转头看向来人,那人却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还没回去?”童霏握住那冰凉的指尖,语气中不免有些责怪的情绪看向月英。 月英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平静道:“我已经派人回长安去给张将军送信了,这样你是不是稍微能放心一些了?” 童霏回道:“方才我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了许多,加诸了太多个人情感在内,的确是我不够冷静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你这时若还能冷静下来,倒要叫人另眼相看了。”月英无奈道。一直以来,世人对童霏了解最深的,当属她的儿女情长吧。 “但我当初也确实答应了吴侯,要一起攻进许昌,并且也和香儿说过类似的话,而今却要食言了。” 月英想了想说:“吴侯这里倒也好办,只是孙小姐……恐怕还得你自己去解释。” “你已经有了计划?”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近童霏帐前,月英便说:“进去再说吧。” 童霏更加感到宽心,牵着月英的手走入帐内,忍不住夸赞她:“曹操手下智囊无数,却也还要羡慕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我有你。” 月英轻轻挣脱童霏的手,问道:“你这是在恭维我吗?” “你人都已经是我的了,还用的着恭维么?”童霏反问。 话音刚落,二人均感到面上一热。这话说得暧昧,却又不太准确。 未免童霏想歪,月英急忙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想稳住吴侯,除了娶孙小姐这一必然条件,还有一点。” “你说。” 月英指了指沙盘中,豫州那几城的位置,“明日出兵前,先与吴侯简单划分一下边界即可。” 童霏茅塞顿开,“我怎么早没想到!这果然是个好办法!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这样,他应当也安心一些。” 童霏想到能用这个方法来化解孙权的怨气,心中不免激动兴奋。 月英见她终于脸上有了喜色,也长舒一口气,“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休息了吧?” 童霏点点头,“那你呢?” “我?我自然也可以回去好好安睡,养足精神随你回长安。” 童霏突然上前一步,一手握住月英的手说:“今晚……别回去了。” “将军……” “我们一起等天亮,不好么?” “将军……”月英愈加感到踌躇。 一对上童霏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直言拒绝,可月英又想起童霏刚才所说的“人都已经是我的了”,恐怕留下也不太合适。 童霏的语气变得更软,更温柔,抬手去揭她脸上的面纱,待那美丽容颜映入眼帘,才又说道:“我还分得清轻重。” 月英的脸颊更烫,慌乱中匆忙后退一步,“我又没说什么……” “我也不过……就是想亲亲你……”童霏说完,揽住她的腰身,让她更靠近自己,而后才闭起眼睛,慢慢覆上她的唇。 与隔着面纱亲吻的感觉太不一样了,童霏更喜欢这样。 第244章 月英还是不习惯和童霏这般的亲密,尽管这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是她从前的认知里不存在这样的场景,聪明如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变了。理应沉溺其中并且安心享受不是么? “想什么呢?” 童霏将她禁锢在怀中,歪着头看她。眼神晶亮地,似笑非笑的样子,为童霏的眼神又增添了一抹邪肆。 童霏太了解女人的心思了,分寸拿捏得极其准确,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什么时候该继续,极尽温柔,让人无法摆脱。 月英摇一摇头,身体早无力地软在童霏怀中。头靠在童霏肩上,才勉强能稳住身形。心想着,她还要做什么呢?她说她分得清轻重,可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童霏鲜少见月英慌乱,不去安慰,反而唇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来,轻轻在月英耳边吹气道:“你还想……让我继续做什么?” 月英又羞又怒,挣脱开童霏的怀抱,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还是回去吧。” “怎么了?”童霏一伸手,又轻轻将她拉回怀中。 明知故问。 “不许再像刚才那样了。”月英一脸正色道。 童霏微笑着答允,看见月英郑重其事的娇颜,不由怔住。虽然答应了月英不像刚刚那样亲过去,但是……如果换一种亲法呢? 月英看童霏又是越靠越近,刚要出言制止,却未及张口,嘴唇已经被童霏轻轻含住。 月英以为她又要故技重施,可是出乎意料地,并非只是像刚刚那样轻轻地贴在一处,这一回倒是有许多不同。并且童霏在亲了一下以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在她唇上不断地流连。 月英又要挣脱,童霏却抬手在她腰间和后背轻抚,试图令她放松。 她又想开口,却突然被童霏的舌尖攻占进来。 她觉得她整个人都乱了。什么淡定、理智,全都找不到了。 再回过神来时,不知道怎的,已经与童霏两个人缠绵地吻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从地中央来到塌中的。 她更混乱了。 童霏没有再继续下去,对月英来讲,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惊吓了吧。童霏睁眼看她,就见她那桃花粉面上的明眸中,透着些微的惊慌和迷茫,连眼中的星光都加速地闪烁了。 也就能暂时只做到这一步了吧。 童霏没有继续,月英很感激。她确实不能承受再多了。虽然说想过一切都要顺其自然,她也未将肌肤之亲当作多么重要的事,但想归想,真正经历了,又是一回事。 “睡吧。”许久,童霏的声音才响起。 不难想象,童霏是做了多大的挣扎和决心,才在这里停下的。 可怎么睡得着? 第一次同榻而眠,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两个人都同时有些紧张,僵硬着身体不敢随意翻身。 童霏想既然两个人都睡不着,那不如来说说话吧。 月英想我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并没有排斥? 于是两个人一同转身面对对方,差一点撞上彼此的鼻尖。 “我睡不着。”童霏说。 月英一怔,回道:“我也是。” 童霏想起最后一次见甄洛,想起一直欠月英一个解释,虽然月英可能并不需要自己解释,可总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一说吧。 “甄洛在的那一夜……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童霏问。 月英回答说:“你不用和我细说,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在乎的,只是我跟你之间。” 童霏又是许久没说话。 月英也在心里不住感叹。 世间冷暖,人生苦楚,甄洛与童霏都各自经历了太多。所以她们两人已经没有必要计较谁背弃了谁,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的明天将如何,谁又还会想起谁。这些全都不再重要了。 蝶舞清影,终是飞不过沧海。 良久,月英才道:“我们能做的,只是祝福她吧。” xxxx 天还未亮,童霏已经起身,与月英分开行动。 月英去诸葛亮处,等待探子的消息;童霏则是去向孙尚香道别。 童霏见到孙尚香时,孙尚香已然整装待发的架势。童霏不禁问道:“你是起来得早,还是……一夜未睡?” 孙尚香微笑着回:“怎么可能不睡,不过是心里有事,睡不着罢了。” 童霏闻言不禁心疼,走过去轻轻将孙尚香抱在怀中,而后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孙尚香早已经料到童霏要这样说,也回抱住童霏,轻轻摇头道:“不要紧,当时你能说出那句话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不管你最终能不能做到,不管有没有那个城当聘礼,于你我之间,都没有什么影响。我不会怪你,难道你会因为这个而不娶我么?” 童霏急忙回道:“当然不会。” “那你还有什么好觉得抱歉的?”孙尚香说着,离开令自己贪恋的怀抱,抬头注视着童霏。 童霏的目光没有闪躲,温柔与她对视,“可我不想委屈你。” “那你难道要把我丢下吗?” 童霏讶异地扬了扬眉,她怎么知道? “你敢说你不是来跟我道别的?不是要把我留在这里?”孙尚香继续问道。 “我只是……担心你……”童霏无力解释道。 孙尚香面有愠色,“你还要再把我推开吗?” “香儿……”童霏第一次当面这样称呼她,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境下。不是你侬我侬地说情话的时候,而是因为心疼她。 孙尚香主动投入到童霏的怀里,似乎很是满意童霏刚刚的称呼,原本的那些怨气也得到了些微的释放。她坚定地说道:“别扔下我,带我一起走。” “好。”童霏抬手轻抚她的秀发,又问她:“可是……你哥哥那里……我要怎么和他交待?” 已经在策略上与他产生了分歧,到这时还要带走他的妹妹,他会肯吗? “他应该会理解的。”孙尚香说:“我应当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了。” “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让你受委屈……”童霏说。 “我知道。”孙尚香将头埋得更深。 可我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倒是你若就这样把我留下,我才要生气。孙尚香抱着童霏的双臂又圈紧了些。 xxxx 诸葛亮刚刚收到消息,也顾不得天还不亮,急忙步出军帐,打算去向童霏禀报,谁知一出门口,就见着月英往他这里而来。 “你来得正好。”诸葛亮忙迎上前去。 “有消息了?” “没错,曹操确实早不在许昌了。” “那要快去通知将军。” “好。”诸葛亮说着要往月英来时的方向走。 月英急忙拦下他道:“我去通知将军,大概她听到这个消息就会立刻动身,你先去准备行军的事宜吧。” 诸葛亮未多想,将信报交到月英手上,照月英说的去做了。月英也快步往孙尚香住处走去。 不知道童霏和孙尚香谈得如何了,她走到帐前,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在外面侧耳倾听了一阵。 正听见童霏说“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让你受委屈”。 而后孙尚香低低地回了一句什么,室内便再没有声响。 月英犹豫了一阵,想多给她们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手里拿着的那一封信报沉甸甸的,时刻在提醒着她,片刻都耽误不得。 她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要打破里面那温情的气氛。 “将军,孙小姐。”月英在帘外高声道。 孙尚香听见月英的声音,急忙放开双手,简单迅速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回应道:“月英姑娘?快进来吧。” 童霏在一旁不由好笑道:“你怕她?” 孙尚香一怔:“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怕什么?”童霏又问。 孙尚香干脆不理她,往前走几步去准备迎月英。 月英掀了帘子进来,就看见那两人的诡异表情。童霏似乎在有意憋笑,而孙尚香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一般,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涩。 “将军……”月英还是打算先说正事。 童霏也不禁正色看向她:“怎么样?有消息了?”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 童霏面色一沉。 孙尚香忙问:“怎么了?” 月英解释说:“曹操已经撤退去了洛阳,如今的许昌,不过是个空壳而已。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我这就去通知我哥哥。”孙尚香也知这事的严重性,不敢耽误半分。 童霏去突然拉住她的手说:“我们一起去。” 孙尚香有些莫名心虚,看看童霏,又看看月英,小手在童霏掌心里握拳,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要抽出手来,这样是不是显得太不庄重了,还有月英姑娘会不会心里不好受呢……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童霏已经拉着她走到月英面前,另一手拉过月英的手,双手合拢,将她二人的手都握在一处,又说:“今后的路,你们也会陪我一直走下去吧?” 两人虽然都没有回答,但同时看向童霏的目光,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我们一起回长安。”童霏说。 孙尚香偷看了一眼月英,恰好月英也在看她,面纱虽然遮掩了月英的脸,却掩藏不住眼角的笑意。 暖暖的,如春风和煦。 孙尚香如释重负,也补上一句:“我们一起,回长安。” 第245章 乔倩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觉得身体好疲倦,躺下睡了一觉,睡得很沉,想起来,又没有力气。迷迷糊糊间好像做了一个梦,又好像是真实发生的,她太累,已经分不清楚。 等到终于有力气张开双眼,方知那不过是一个梦。 她一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床帷,而是两张焦急的面孔。 她急忙说道:“貂蝉姐姐,昭姬姐姐……你们怎么在这?” 那两人悬了一夜的心,到这时终于能够放下了。 貂蝉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昭姬道:“还记得你自己怎么了么?” 乔倩想了想,在那二人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才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回来了,应该是梦吧。”她说着,还有些小失望。 貂蝉笑道:“傻孩子,你发烧烧了一夜,况且她远在前线,怎么可能赶得回来。” “所以说终究只是个梦啊……”乔倩瞬间又先是感到落寞,随后才想起来问:“我发烧了?” 昭姬无奈道:“怎么这么迷糊,受了风寒都不知道,烧了一夜着实担心死我们了。” “那……两位姐姐岂不是在我这里守了一夜?”想到这里,乔倩忙要起身下床对那二人施礼,却被貂蝉一把按住,她只得坐在原处,向二人颔首示意了,“劳二位姐姐为我费心,乔倩实在是过意不去。” 貂蝉叹一声:“自家姐妹,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是啊,而且万幸烧退了,没有加重,不然等她回来,又不知道怎么心疼呢。”昭姬说。 “所以这件事一定不要告诉她。”乔倩急道。 “放心吧,没有告诉她,但为了不让她担心,你也要快些好起来才行。”貂蝉安慰她。 昭姬也说:“还是得按时吃药,我这就去厨房准备一下。” 乔倩闻言,忙抓住她手说:“你们也都辛苦了一夜了,快去歇着吧。” “没事,药熬好了,我才能放心去歇息。”昭姬回道。 貂蝉也说:“我也是,等着看你喝完药,才能安心啊。” 乔倩也不好再拒绝,只颔首道:“二位姐姐受累了。” 待昭姬离去,貂蝉又倒了杯水给乔倩,看着乔倩喝水的时候目光有些游移,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不禁问道:“想她了?” 乔倩差点被水呛到,咳了几声。 貂蝉忙帮她拍背:“慢点儿慢点儿……被我说到心里去了?” 乔倩顺了顺气,才问:“我发烧的时候,是不是说胡话了?” “说了。” “我都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啊,但说的最多的,就是你想她了。”貂蝉笑道。 乔倩蓦地脸红,“我真的这么说的?” “不用觉得害羞,我也是过来人,完全理解。”貂蝉仍是笑着。 乔倩的脸却越来越红了,反问貂蝉道:“你也很想她吧?” 貂蝉也反问她:“你说呢?能不想么?” 话音一落,两人相视而笑。 对你的思念啊…… 如丝般……绵长…… “我有预感,她就快回来了。”乔倩忽然说。 貂蝉却只当她是发烧烧糊涂了,笑着不言不语。 xxxx 夏侯惇领兵来袭,镇守长安的张辽深感责任重大,与陈宫商议过后,毅然决定派张绣出兵往边界,先抵挡一阵。以防万一,他仍坐守长安,寸步不离。 长安是童霏的根基,哪里都可以有差错,唯独长安不行。 童霏要守护的人也在长安,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他,他怎能令童霏失望?况且童霏如今正在前线奋战,他也不能令童霏有后顾之忧。 他知道童霏一定会赶回来,那么在那之前,他一定要让长安完好无损。 张绣出兵,与夏侯惇部队在冯翊郡城外遭遇。 双方都是竭尽全力拼杀,尽力争取时间削弱对方的兵力。夏侯惇一路行来接连冲过几道关卡,越战越勇;而张绣则是有备而来,蓄力而发,如猛虎下山,势头亦不可挡。一战下来两军竟是未分胜负。 第二日再战,张绣仍带兵出城迎战。其实冯翊四面环水靠山,易守难攻,张绣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夏侯惇如何猜不透他的心思?奋力冲杀,意图十分明显。倾注全部兵力,势要攻破城门。 张绣亲自迎战夏侯惇,一番交战下来,张绣渐渐力不从心,打马回撤,他的目的在于拖延,实在不必与夏侯惇拼个你死我活。不过若是情势危急,也未必不可为。可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不得不暂避锋芒。 夏侯惇前往追击,立刻被一拥而上的士兵缠住,待再去找张绣的身影时,发现张绣已然退回城中。 城中守将问张绣:“张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张绣登城一望,只见曹军漫山遍野,来势汹汹,喊杀追奔而来。他急忙向守将说道:“现在最紧要的,是要先把城外吊桥拆毁,先遏止敌兵渡濠攻城,至于其他……待我与陈先生商议,再图良策退敌吧。” 张绣有些意外,按说曹操此刻应该在许昌和联合军对抗才是,怎么夏侯惇还能有这么多兵力来攻?但眼下也容不得他多做思考了。 陈宫这时也登上城楼,听得张绣这样下令,也无奈道:“此时也只能先这样做了。” 既然没人反对,张绣当下传令下去拆毁吊桥。兵士得令,急忙奉行。这样一来,隔着宽阔的护城河道,夏侯惇部队也没法飞越,暂时也可起到缓兵的作用了。 谁知道夏侯惇一马当先追到河边,见吊桥被毁,亦不慌张,似乎也早预料到了张绣有这一手,只见他马鞭一样,身下坐骑忽地腾空而起,一跃几近跃过护城河。 曹军士兵见主帅已经策马渡河,也齐声呐喊,跟着凫水渡河。没多久就尽数过河,将冯翊围城。 张绣早下令四门紧闭,分兵固守。夏侯惇亦下令四面架设云梯,奋力猛攻。 情势不容乐观,张绣疑心冯翊要失守。急得团团转。 虽然说后方有张辽在,但他也不希望冯翊在自己手上失掉。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见陈宫从另一侧急匆匆而来,张绣急道:“又出了什么状况?” 陈宫道:“将军莫急,且看向东南方向。” 张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东南望去,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远处一队骑兵卷着尘土而来,虽然看不清带队之人,但那高高飘扬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赵”字。 这时守将前来禀报,说张辽又调兵前来支援,张绣更加放心了。 曹军本就是一鼓作气想要拿下冯翊。然而天寒地冻,河水里结着冰花,士兵渡河已经耗费了太多的体能,若是一口气攻破城池也罢,最怕的,就是敌人有援兵。眼下久攻不下,又眼见敌人援兵前来,不论援兵的数量多少,都足够影响士气了。 天时地利人和均被张绣占尽,夏侯惇仍是坚持了一阵,直到认清来人是马超,才有所忧虑。马超率部来到河前,却不像曹军那般渡河,只令弓箭手隔河放箭。夏侯惇腹背受敌,加之士兵早在渡河时受了寒气,到这时也都渐渐体力不支,很想继续坚持下去,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他想既然马超都赶来了,那么赵云应当是已经识破了主公的计谋,想必也是马上就到。为了更长远的打算,他也不得不就此罢手。 曹军大败,死伤无数。 xxxx 童霏那一日和孙权草草划定边界,又匆匆道别。 孙权想再留孙尚香,却是在看到孙尚香那坚定的目光时放弃了。 至此二人分道扬镳。 孙尚香也几乎没有半分留恋地随童霏走了。 临行前,孙权只是看着她的背影,默默轻唤一声:“香儿。” 孙尚香却是听得无比清晰,蓦地止步,想了一想,还是转回身去,轻轻抱了抱他。 她说:“哥哥……你保重。” 孙权连连叹息:“其实我想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的。”像这样放手让她跟童霏走,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他也没办法阻止。 “哥哥,你会祝福我吧?” 孙权一怔:“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会祝福你,虽然过去我曾经……” 孙尚香打断他说:“哥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我们都已经没办法去改变,那就让我们一起忘掉吧。你依然是我的好哥哥。” “香儿……”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孙尚香微微仰起头,试图不让眼泪落下来,至少不要当着孙权的面掉落。 孙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快去吧,他在等你。”说完,抬眼看向马背上的童霏。 童霏丝毫没有催促他们的意思,这样匆匆地分别,也确实难为这兄妹二人了。下一次再见,却不知道要是何时。孙尚香长这么大,倒是头一次像这样和孙权作别。 小时候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后来孙权随父亲上战场,偶尔离家,却也不像这一次分别那样难过。 孙尚香离开哥哥的怀抱,回头看向温柔注视着自己的童霏,复又看看孙权。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她就是到死,也要维持这两人之间的和平。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维系好他们二人的结盟。因为她不愿意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去,不愿意。 第246章 洛阳又下雪了,在新年的时候。 曹操在得悉夏侯惇战败的消息时,一病不起。 他再不能出门去赏雪,只是在见着下人身上未及被室内热度融化的残雪时,才问身边人:“奉孝,外间是不是下雪了?” 身边人愣怔了一瞬,继而慢慢回道:“是下雪了……父亲,我是子建啊。” 曹操神情微怔,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亦不由得叹息:“对,你是子建……那……奉孝呢?” “郭先生他……不在这了。”曹植低头回道。心中隐隐疼得慌。 “他怎么走了呢?大业未成啊……”曹操哀叹道。想坐起身,却又无力躺回。仔细想了一想,又叹道:“我真是糊涂了……奉孝早就不在了。” “父亲……”曹植想安慰他几句,可是一对上他那苍凉的目光,又不忍心旧事重提。于是曹植转移话题道:“听御医讲,父亲近日恢复了些胃口,儿子特意向厨子学会了煮粥,父亲要不要尝尝?” “也好……” 曹植正要起身去取粥,又听曹操唤他,“子建,你二哥呢?” “父亲忘了,二哥在替父亲处理政务。” “去叫他来。” “那这粥……”曹植才刚刚端起碗。 “先放着吧。” 曹植的心一凉,却只是恭顺地回道:“我这就派人去找二哥。” 曹操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乱,想要整理清楚,却是力不从心。他犹记得夏侯惇是打了一个败仗,他没料到童霏会识破他的计划,或许真的是老糊涂了吧…… 眼看着粥凉,曹植再没劝曹操喝粥,只是默默放到一边,他自己也像那粥一样,手扶双袖,静立于旁。如今他就连想心疼一下自己的父亲,也不是易事了。无论是因为上天不公,还是因为他自身不努力,都让他觉得无比委屈,却又无可奈何。除了接受事实,除了默默忍受,他什么都做不了。 为了生存。 在等待曹丕来的时光里,曹植一直安静地站着。似乎是在想什么事,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只任思绪放空,什么都不想去争取,不想去在乎了。 曹操整理好自己的纷杂思绪,见他神情略显悲伤的样子,不禁将视线缓缓移到那一碗粥上面去。他的心思,曹操不是不懂,他刚才取粥的时候,曹操也很想亲口尝一尝,只不过有很多比这更重要的事,错过了那时机,倒是有些伤他的心了。 见曹植一直不做声,曹操尽管没有心情吃东西,却也还是唤他一声:“子建……为父有些饿了。” 曹植闻言心头一喜,急忙道:“粥有些凉,我这就去替父亲热热再来。” 曹操应声答允,曹植才喜笑颜开地把粥重新放回食盒,往外走去。却是在门口与曹丕相遇了。 他恭敬地唤一声“二哥。” 曹丕却只是轻声“嗯”了一声,视线扫过他手中的食盒,擦肩而过。 见着曹丕,曹操奋力坐起身来,招呼道:“子桓,快来和为父说说,前方状况如何了?” 曹植回首望去,却只觉得,心似乎比寒风里的冷粥,更凉了。 不被需要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曹丕眉头深锁,一面伸手扶着曹操,一面轻轻摇了摇头,“赵云放弃了许昌,已经到了冯翊。” 曹丕继续说:“没想到赵云没有上当,而且来得那样快。许昌……也快守不住了。” 曹操苦笑:“许昌,早该守不住了,孙权行事倒也十分小心,也骗了我。” “父亲……是否要加派兵马赶往冯翊?” “撤回来吧。我们已经失了最好的时机。若一切按计划在发展,赵云纵然得到我出兵的消息,也是鞭长莫及,再赶往冯翊也为时已晚。然而他却是提前洞悉了这一切,破坏了这计划,就算再加派人马,也无济于事了。败了,就是败了。”曹操叹道。 曹丕也叹息一声,多少次毁掉赵云的机会,都那样眼睁睁地溜走了。是上天太眷顾那人,还是那人本身就有通天的本事? “若是那赵云反攻……”曹丕担忧道。 “他不会。”曹操十分肯定。原意是想为后人多争取一些,未料到总是事与愿违。虽说他败了,但也不代表对方就是胜利的一方,说到底,不过是两败俱伤。 曹丕凝神思考一瞬,想来赵云辗转征战,实力也受损不少,眼下就算被曹军占了几座城池,也决计打不回来。以后或许可以,但肯定不是现在。 他这时才想起关心曹操的病情,轻声问道:“父亲今日感觉如何?我见父亲倒是恢复了几分神采。” 曹操道:“倒是较前几日好了许多。” “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关切地问了几句,便向曹操道别,准备派人去向仍在冯翊艰苦作战的夏侯惇送信。 曹操却又在他出门那刻叫住他说:“子桓啊……容人之心,不可无。” 曹丕恭顺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想到,这句话,是他最后一次聆听父亲的教诲了。 xxxx 夏侯惇战败以后并没有气馁,而是再接再厉,继续攻城,直到童霏的大部队到达,他也未曾想过要退兵。他这一生败的次数不多,败在同一个人手上多次更是少之又少。这一次他本想拼个鱼死网破,却是接到曹丕要他退兵的命令。 童霏没有对他赶尽杀绝,一方面敬他是个英雄,另一方面,也考虑到形势需要缓和。 几经征战,各方势力都已经伤痕累累。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 到许昌城破的那日,同时也传来了曹操的死讯。 童霏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有亲手解决这个仇人。没有用他的鲜血来祭旗,没有用他的血肉来告慰亡灵。可是比起已失去的,她更应该珍惜还握在手中的。所以她只能放弃对曹操的穷追不舍。 然而曹操的死,同时又令她感到如释重负。 仿佛是走了一个捷径,不需要更多人的流血牺牲,不需要经过漫长岁月的等待,那个人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永远消失了。没有多么轰轰烈烈,没有留给人们太多的话题。她最畏惧的敌人,最终却是以这种方式退出舞台,不得不说是有些可怜了。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偶尔会自言自语,“云騄,曹□□了,我最记恨的这个人死了,可为什么我并不觉得开心呢?”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终结。 她想要继续走下去,可现实情况是,她只能止步于此了,就像孙权也只能走到许昌那一步一样。 这一年的新年,就在所有人或者无奈或者悲怆的时候过去了。 包括童霏在内的许多人,都有心继续攻打曹操的领地,可这事想想倒是容易,真的实施起来却难以实现。无论是月英还是诸葛亮,都不赞同童霏这样做。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服不服气,眼下只能是维持现状了。若是拼到头破血流,不顾一切,就算得胜也没有什么意义,不仅占不到便宜,反而要吃亏呢。 虽然童霏和曹丕之间未有停战协议,但双方都默认了停战的事实。在曹操病逝之后的一段时间,整个大陆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几大势力停战,百姓又拥有了暂时的安逸生活。 孙权拿下许昌,了了一个心病,无憾地回了江东。他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要守住那份基业。 练师出城迎他,却并未见着孙尚香,不由问道:“香儿呢?” 当初孙权出兵,为的就是要将孙尚香带回江东,可怎么打了胜仗,反倒没把孙尚香带回来呢? 孙权一想到最后关头,妹妹还是选择了爱情,不由有些神伤,赌气道:“和赵云那小子走了。” 练师闻言,不禁低头含笑,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以孙尚香的脾气秉性,既然都能离家出走,自然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倒不觉得有什么。 “算了,随她去吧。”孙权无奈摇了摇头,又笑着对她说:“春寒料峭,回府再说吧。我先去向母亲请安,再去看你们母子。” 练师点头道:“母亲一直念叨着香儿,你要好好劝她。” “我明白。”孙权应道。他想吴夫人应该会放心才对,这女婿的人选,不也是她一早就看中的么。只不过近些年来,太多的节外生枝,倒是将一桩好事推迟了。兜兜转转,最终,那两人还是得成亲。不管是为政治原因还是因为什么,结果不还是一样要成亲?孙权有些不理解这事情为何要发展得那样曲折,绕来绕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他不明白,孙尚香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更确切地说,他不明白,一个女子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婚礼的事……”练师问他。应该要有一个婚礼吧。这世上的女子,没有哪个不曾幻想过自己嫁人的那一刻,尤其孙尚香,嫁给梦寐以求的人,自然也会希望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吧。 “谁知道呢。我猜她现在一门心思在那小子身上,倒是忘了我这个哥哥,忘了这个家了。” 好浓重的醋意。练师轻声笑道:“香儿真幸福,遇到自己爱的人,又有这么好的哥哥。真让人羡慕。” 孙权初时没在意,却是在去见过母亲,接着去看望练师母子时,又突然想起了这话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看见练师与乔莹一左一右逗孩子笑的时候,忽然想起练师的话。 她为什么要羡慕香儿呢? 第247章 军需不足,这仗是无论如何打不下去了。 童霏也没理由再留在冯翊,准备动身回长安。孙尚香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行囊。临出发前,倒是月英提醒了童霏。 月英说:“尽管还有许多遗憾,但如今大局已定,将军是否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未及童霏多想,孙尚香已经走过来说:“我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说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无限希冀。 童霏实在不忍心令她失望,可同时也不想她受委屈。只好说:“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孙尚香眨了眨眼,看看童霏,又看看月英,月英一句话没说,只是对她笑笑,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童霏走出几步,不见她跟上,又回头道:“过来。” 孙尚香犹豫着,想一想都走到这步了,也没什么好怕,这才迈步跟上。 月英无奈望向那两人的背影,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微妙滋味。 按理说她和童霏定情在先,童霏应该先给她个名分,然后再去考虑孙尚香。可是之前她拒绝了,就算如今她和童霏的感情已经明朗化,她也没想过要嫁给童霏。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也吓了一跳。 不是童霏不优秀,也不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只是觉得两个人已经互相表明了心迹,所谓的婚礼嫁娶,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她并不十分在意那些表面的东西。就连应该要有的吃味,也渐渐被这些经历所消磨尽了。 诸葛亮迎面走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看见并肩远去的童霏和孙尚香。诸葛亮不禁皱眉,待到走到月英身旁时,犹豫再三,仍是开口道:“其实早前我赞成将军在稳定战局后立时娶孙小姐,也是从大局的利益出发的。” 诸葛亮没忘,那天说起这件事时,月英的迟疑。 月英看向他,嘴角噙笑,反问道:“你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我当然明白你的用意,而且你这么做是完全正确的。我当时没有反驳你,现在更不会再提反对意见。你在担心什么?” 诸葛亮看她一眼,轻笑着看向远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难道你看见将军和孙小姐成婚,心里不会不好受吗?” “不会。”月英想也没想。 诸葛亮又看她一眼,无奈摇摇头,“你我二人相识多年,这等小事,就不要再瞒我了。” 月英怔怔望着他,哭笑不得:“你又发现什么了?” 诸葛亮想了想:“你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月英更加哭笑不得,又问他:“像你说的,将军和吴侯结盟,是势在必行,对我们有利无害的事情。我记得当初在江东,我也曾力劝将军答应这门亲事。我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为什么还要生气?” “那你心里总该是有些难受的。”诸葛亮说。 月英回他:“我如果说没有,你大概也不会相信。”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如果说你为此感到伤心,我可能要后悔当初的决定了。”诸葛亮由衷说道。他是真心为了月英好。尽管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却也相识相知一场,如果他的成全换不来月英的幸福,他也会自责。 月英笑道:“放心吧。不会让你后悔。”顿了顿又说:“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 “重要的是你不难过就好。”诸葛亮笑着回应她。 “我很好。”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诸葛亮说完即离开,边走还边想着,幸好自己从最一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女子的心思真正是叫人猜也猜不透,真庆幸自己一早就有先见之明,没有自寻烦恼。 xxxx 孙尚香在童霏身旁跟着童霏的步伐走着,但却一直有点儿心不在焉。 她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有前车之鉴。 童霏突然止步,觉得已经离人群够远,若是一会儿孙大小姐闹起来,估计也不会被旁人听见。 童霏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孙尚香一直保持着匀速前进,没有追上童霏的节奏,多走出了几步才回过神来,闻言止步转身,小心翼翼地问:“你想说什么?不会又是我不想听的吧?” “我只是和你商量。”童霏解释说。其实内心早已经做了决定。 “如果又是想要赶我走的话,就免了。你现在说后悔也来不及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订下了婚事,你不是也喜欢我了么?你不可以出尔反尔。”孙尚香微微扬眉看向童霏,一脸的决然。 童霏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我啊?” “那你就不要总是说一些让我害怕的话啊。”孙尚香不服气,明明是童霏那里总是出状况,怎么能不令她多疑。 童霏无奈摸了摸她发顶,笑说:“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正是为了要娶你,才想跟你商量先送你回江东的事。我已经没了最好的聘礼,怎么能再失了礼数?” “可你之前说过,要一起回长安的,那也是骗我的吗?” “我当时说的时候,的确是真心实意想和你一起回去,你以为我可以忍受和你分离吗?但我不能那么自私。我不想让你日后想起这些的时候留下什么遗憾。”童霏想,女子一生应该都是想要一场属于自己的隆重的婚礼吧。尤其孙尚香自幼受家人百般宠爱,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就嫁到长安。 “我不回去。”孙尚香倔强道。尽管她其实也有一些想家。 “我会去接你,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我不要。” “我说过不想委屈你。” “我也说过我不觉得委屈。” “你怎么总是与我作对呀?” 孙尚香想也不想地回答:“是你总要和我作对。” 童霏见劝不动她,转而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孙尚香说:“万一我回去了,你改变主意了怎么办?万一你在娶亲的路上又遇见别的姑娘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童霏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过后才又问孙尚香:“我就那么不让你放心?” “其实是我对自己不自信啊……”孙尚香低下头去喃喃自语。 童霏心中一软,走过去轻轻拉过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然后轻轻抱她在怀,沉声道:“我最喜欢那个骄傲决然的你。” 爱一个人,实在不必卑微。 孙尚香的眼中闪着泪花,唇角却漾出笑容来,仰起头看向童霏,笑说:“好,我回江东,等你来娶我。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 xxxx “累么?”童霏一边将热茶递给月英一边问她。 童霏只带了几十人马先行,夜里在小镇的客店歇脚,大概再行一日,夜里便可到达长安。童霏倒是对这种劳顿司空见惯,就怕月英身体吃不消。 月英喝一口茶,才回道:“我也想快一些回长安,倒不觉得怎么累了。” “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虽然我不想让她们知道长安有危险,但她们也一定会有所察觉。”童霏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月英说:“但是她们对你有信心,虽然会担心,但也一定会因为有你在而感到安心。” “若不是曹操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去世,我们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心情回长安。”若是曹操健在,纵然可以暂时缓解冯翊以及长安的危机,但未来将会是永无休止的战争,而童霏并没有把握继续打胜仗。 “相对于曹操,曹丕便好对付多了。”月英感慨一声。几次打交道,曹丕是个什么样的人,月英也已经了然于心,对付这样的敌人,总是比猜不透的敌人要轻松。 “那也都是后话了。”童霏叹一口气,“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实力,曹丕身边有司马懿,倒也不能小觑。” 说到司马懿,月英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语气中不乏欣赏和期待道:“司马懿其人,野心不亚于曹操。” “所以不得不小心啊……” “嗯。”月英赞同地点一点头,也陷入了沉思。 良久,只听见深深浅浅的呼吸和叹息声。 童霏率先回过神来,难得不用为战争所迫,难得两个人独处的夜晚,再想这些沉重的话题,似乎是有些浪费了。 “很晚了,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童霏站起身,突然拉过月英的手,迫使月英也不得不离开座位,随着她一起走向床榻。 不过是几步的距离,月英却是想了许多许多。 曾经有一夜同塌而眠,童霏说能够分得清轻重。那是因为战争迫在眉睫。可是现在呢? “别怕。”童霏突然开口说。 月英怔住,停下脚步,抬眼看向童霏。她其实并不害怕会和童霏发生什么,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认为也是可以接受的。两个人彼此心仪,发生什么也属正常。她刚想说“我没有在害怕”,却又被童霏抢先。 童霏说:“我不会委屈你,不会在这种地方……” 月英低头不语,却是偷笑了起来,不是笑童霏的担心多余,而是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说出那句话。 如若不然,倒显得她很期待一样。 可事实上呢…… 她还真的有一点点好奇。对,是好奇,不是期待。 她这样想着,缓缓躺在童霏身侧,一夜安睡。 第248章 童霏回到长安,才得知乔倩生病的消息。迫不及待去乔倩房里看她,留下昭姬和貂蝉二人,对月英嘘寒问暖。 乔倩听说童霏回来,本来也想出门去接她,可昭姬嘱咐过她,虽然身体在好转,但也尽量避免吹凉风,若是反复了,便麻烦了。 童霏直接推门而入,倒是吓了乔倩一跳。她刚喝完药,还来不及漱口,药材的苦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一瞬间冲上鼻腔,令她有点想哭。 童霏却以为乔倩是见着自己了,所以眼圈红红地,急忙几步走过去急问道:“怎么会生病了呢?你总是不听话,我不在就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乔倩本来想解释说生病是个意外,但见童霏这样担心自己的样子,也没有去解释,只是微微笑着说:“其实病都已经好了,只不过是昭姬姐姐担心复发,又煎了一些调理的汤药给我喝。其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童霏满脸心疼的表情,说道:“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你生病的事呢?” “是我不让她们告诉你的。”乔倩急忙解释道,“我们只是不想让你分心。” “风寒可大可小,我没有要怪谁的意思,这次就算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要瞒着我。”童霏的情绪略显激动。若不是昭姬跟华佗学了些医术,乔倩还不一定会不会痊愈呢。 乔倩知道她焦心,忙安抚道:“知道了,我以后都会看顾好自己,不会轻易让自己病倒,这样可以了吗?” “对你我还是不能放心啊……”童霏叹一口气。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娇气么?” “嗯……”童霏想了想,点一点头。 乔倩瞪她一眼,“你都已经成长了不少,我就不能也改变一些么?” 童霏认真想了想,蓦地低头,小声道:“我还是连累你受苦了。如果……” “好了。”乔倩打断她的话,“说这些干什么。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许昌已经攻破了么?” 童霏听她这么说,知道就像隐瞒她的病情一样,昭姬和貂蝉也对她隐瞒了最新的战况。也好,不让乔倩知道长安有危险,也免得她忧心加重病情。如今危机已经解除,也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好了。 “这个以后再说,倒是你,喝过药了么?” 乔倩指了指一侧的空碗,“你进来之前刚刚喝过。” 童霏急忙拿起一旁的蜜饯送到乔倩嘴里,“赶快好起来,过些日子还要和你们一起去游春呢。” “怎么?你不用再走了么?”乔倩以为这仗还要再打些日子的, “应该会有一段时间不走了。” “你不高兴吗?” “也说不上高不高兴。”童霏回道。能陪在爱人身边,她固然会很高兴,可战争这样永无休止,她也高兴不起来。 曾经的曾经,她只为了一个人而战;后来,她为了守护心爱的女子们而战;再后来,她为了向曹操复仇而战。如今曹操已死,她忽然有些迷茫了。 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陪在她们身边,她能感受到乔倩此刻的快乐,尽管乔倩并没有直说。她把心底的迷茫小心掩盖起来,安慰自己说,今后要为了守住吕布留给自己的一切,还有为了那些相信自己的人而战。 乔倩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你一回来就往我这里来了?两位姐姐也一定有许多话想跟你说,你去陪她们说说话吧。” “那我晚点再过来。” “嗯。” “我走了。”童霏还有些依依不舍。若不是自己从外面进来,满身寒气,她一定要过去抱抱乔倩。 “去吧。” 乔倩看着童霏远去的背影,想到童霏这一次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走,药材的苦味又悄悄盖过蜜饯的味道,但又一想到哪怕只是一天,一会儿,有童霏陪在身边,那点儿苦涩,也演变成了甜。 xxxx 夜里童霏和昭姬、貂蝉一同用晚饭,也叫上了月英。昭姬与貂蝉二人对待月英的态度,宛如一家人一般。虽然童霏和月英都没有对两人之间的关系表露什么,但身为童霏枕边人的她们,毕竟了解童霏,对童霏的细微表情观察入微。纵然月英表现如常,她们也不难猜到,这一次的行程,那两人想必是发生了什么。 貂蝉偷看一眼童霏和月英,那二人虽然面对面坐着,但视线却极少交流。换回了常服的童霏,卸去一身的疲惫,在得悉乔倩的病情无碍时,也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偶尔抬眼看向月英,却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默默低下头去。 貂蝉从童霏的眼神中看出了愧疚。想来也是,眼看童霏和月英终于成就好事,却突然又要娶孙家小姐。但童霏已经和孙小姐有了婚约,又不好在这之前先迎娶月英,总要给吴侯些面子。 “这一次总算是有惊无险,你们两个都平安归来,也不枉我们在家里日夜担心。”貂蝉试探性地开口,一边说着,一边为月英斟酒。 月英双手端起酒杯去迎,恭敬地微微颔首,待酒斟满,她才回复貂蝉说:“将军也是时刻念着几位夫人,怎敢有事呢。至于月英,也没有帮上将军什么大忙,不过也是受将军庇护罢了。” 昭姬隐约猜到貂蝉的意图,也顺着她们的话说:“若不是月英你陪在将军身边,我们怕是更要担心呢。且不说月英的聪明才智,单说你能在她身边,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莫要再夸赞月英了,身为军师,月英不过是尽职尽责罢了。”月英说完,不等那二人继续接话,又道:“今后,月英亦会在将军身边,助将军化险为夷。” 貂蝉正要说话,忽然被童霏抢先。 童霏:“你们两个的心意我明白,我也不想委屈月英,只是她的性子你们两个也多少了解一些,这事,由得我做主么?” 她话音一落,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月英。月英瞬间有些局促,幸好面纱遮挡了她的不安。 其实昭姬和貂蝉是希望童霏先娶月英进门的,毕竟与月英相识在先,无论人品性格,都是她们了解的、放心的。虽然童霏和孙尚香有婚约,但大概也不碍着童霏娶月英,总觉得若这时候不表个态的话,未免太委屈月英。 月英又怎么会看不出呢。她想了想,笑着看向昭姬和貂蝉说道:“我想,你们一定是误会了。在将军大事未成之前,月英只想以这个身份陪在将军身边,无论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都不会影响我当初就做下的决定。” 众人一时无话。 不知道应该怎样去评价月英这个人和她所做的这些事了。她并非为了爱情牺牲一切的女人,也并非甘愿为大局舍弃感情的女人。她这么做,不是为了彰显她作为女性的传统美德,更像是坚持自己的理想一般。 她总是冷静地、沉着地,在适当的时候做着适当的事情。 xxxx 孙权没料到孙尚香还会回来江东,他真的以为孙尚香那次跟童霏走了以后,就不会再回头了。虽然孙尚香回来也是为了要从江东出嫁,但意义到底不同。 孙权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为孙尚香准备好,一方面是为弥补自己从前的过失,另一方面是希望孙尚香未来的日子也要过得如在江东般自在富足。 海棠花开的时节,正是适合嫁娶的日子。 童霏没有辜负孙尚香,按照约定好的那样,亲自来建业迎亲。先是在建业举办了一场盛大婚宴,吴夫人了了一桩心事,笑得合不拢嘴;孙权也因为妹妹找到理想的归宿而眼眶湿润;练师和乔莹却是看着那一对璧人,满目钦羡。 其实她们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实在无需羡慕他人,只是,总是要有些遗憾。 孙尚香在府内与母亲和嫂嫂告别,免不了湿了眼眶。众人劝她:“嫁人是喜事,不该掉眼泪。” 她努力忍着,到离开时才偷偷印去眼角的泪痕。 练师与孙权一路送到城门口,孙尚香和练师拥抱,练师在她耳边说道:“以后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了。” 孙尚香低声回道:“总会有机会相见的。倒是你……”她又压低了些音量,除了她们两个,旁人绝对听不见,“打算一直这么下去么?” 练师亦轻声回复说:“起码,我还能每天都见到她,可以一直陪着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那我只能祝福你了。”孙尚香轻叹。 轮到和孙权告别,孙尚香却是收敛起方才的伤感情绪,转而换上一副郑重无比的表情。 “哥哥。”她说,“你说过你希望我幸福吧?” 孙权没有答话,只静静望着她。 孙尚香又说:“答应我,不要轻易和她决裂,就算不得不反目,也要让我先知道好么?” 孙权不知该如何作答。 孙尚香默默垂下眼帘,似是有些失望。哪怕,他骗骗她也好……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去时,孙权突然握住她的手说:“我答应你。” 但若赵云敢有负于你…… 我也不会手软。 第249章 迎亲的队伍走走停停,倒是不急着回长安,更像是在游山玩水。 实际是童霏体谅孙尚香的离乡之情。 自古女子出嫁从夫,若非万不得已,鲜少会再回娘家。况孙尚香年少,往常娇气惯了,蓦然离别,必定比常人更难过吧。 自上路以来,童霏便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偶尔陪她在马车里说说话,夜里在驿站安歇时也都规规矩矩不敢妄动。孙尚香依然愁眉不展。 童霏想,大抵这种情绪只能随时间慢慢淡忘吧。于是沿途走到风景别致的地方,总要叫队伍停下来,让孙尚香下车来看。想方设法去逗她开心,但总是没抓住最关键的那个点。 孙尚香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童霏,不想让童霏知道。 女孩子家嘛,有点小秘密正常,童霏也不打算去窥探。只是连日来孙尚香的不悦,却不能不让童霏正视。 “近来没有战事,你若实在想家,我们也可以回江东再停留几日。”队伍休息的时候,童霏钻进马车里对孙尚香这样说道。 孙尚香摇摇头。 童霏又说:“不用担心,长安那里虽然已经做好了婚宴的准备,但也不急在这几日。” 孙尚香似乎纠结了许久,才慢慢抬头看向童霏。出神地看了一阵,又觉得有些害羞似的低下头。 “怎么了?”童霏微微皱眉,情况好像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出入。 孙尚香想了想,猛地欺身靠近,童霏怔住,与她对视,又问她:“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这可一点不像你了。”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但是一直忍着没问。”孙尚香叹一口气。 “到底是什么?问吧,我一定如实回答。” 看童霏一脸的凝重表情,孙尚香又有些心虚,“其实……可能在你看来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我……” 童霏主动靠近一些,“嗯?” 孙尚香心一横,豁出去了,反正不问自己心里也难受,就算童霏要笑话她,她也要问出口才行。 孙尚香忽然整个人向童霏身上压了过去,童霏顺势倒下,被孙尚香压在了下面。 “那天晚上,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怎样?”孙尚香问。 童霏愣住了。 在江东举办婚宴的那夜,孙尚香没有乖乖在新房里面等童霏,而是和童霏一同在席间敬酒,因为童霏遵守诺言来接她,她一时高兴多喝了点儿,最终喝到酩酊大醉。第二日醒来居然将夜里发生的事情忘得死死的,但作为女孩子,作为一个刚刚新婚应该保有娇羞的女孩子,她也没好意思问童霏昨晚发生了什么。 孙尚香憋着一口气,打算争气一回,坚决不主动去问。一直到二人准备回长安时,她都没有问出口。可是一路上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若说那日她们两个行了夫妻之事,那之后童霏怎么都再没碰过她?是她表现得不够好?还是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若说没有,可一路上童霏又是这样百般体贴,想方设法哄自己开心,孙尚香开始迷惑了。到底有还是没有呢? 这个问题纠结着她,她又不服输地想要改掉心里藏不住事的性格,忍了几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放弃了,以后也不挣扎了,天性如此,本就不是那样矜持的人,怎么样都学不会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尤其是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掏心掏肺地爱一个人,这种小心思能瞒到几时呢。 索性明明白白地问。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是童霏始料未及的。可是这个姿势嘛,还是调过来比较好一些。抱着她猛一翻身,反将她压在身下,唇角带着戏谑的笑,反问她:“你觉得我有没有把你怎样?” “我哪知道……我那夜喝了许多酒,早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孙尚香稍微偏了偏头,两个人离得太近,她隐约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童霏突然笑了起来。伏在孙尚香身上,抑制不住地,身子一抖一抖,笑得孙尚香有些心慌。 “你笑什么?” “那你是希望发生还是没发生呢?” 孙尚香有些生气:“你是在笑话我吗?刚刚还说会如实相告。快点说!” 童霏笑着低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哪有新娘子像你这样的?新婚夜喝到大醉。自然是……什么也没发生。怎么?你很失望吗?这些天来你一直不开心,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你就那么想要……” 话没说完,正在不远处休息的迎亲队伍里,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最尊敬的将军大人,从马车里破窗而出。从将军在空中翻转的姿态和落地的方式,不难推测出新来的孙夫人方才那一脚是用了多大力度。 片刻后,队伍又恢复如常,带队的人心中暗暗得意,早听说那孙家小姐骄纵,特意准备了备用的马车。只是惋叹一声,将军未来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担忧啊。 xxxx 月分明,花淡薄,惹相思。 童霏去江东迎孙尚香,昭姬等人依然过着她们过惯的,等待的日子。 偶尔聚在一处游玩,倒也自得其乐。唯一过不惯的人,却是月英了。 这夜月色分明,倒适合观花赏月,只是月英全然无心在月色和花间。只备了一壶清茶、一张棋盘,一个人在月下,左手同右手对弈,难分胜负。 每一步都落得艰难。 她轻叹一声,举棋不定。 蓦地一片阴影笼罩在棋盘上,紧接着有人夺过她手中的白棋,在一角落下,她不由舒展了眉头。抬眼一看,来人却是乔倩。 “怎么一个人在此下棋?”乔倩自然地在她对面落座,理所当然地拿过白色的棋盒放在手边。 月英微微一笑,也不觉得乔倩唐突,虽然她一个人惯了。只轻声回道:“闲来无事,下下棋解个闷。” 乔倩亦笑着回道:“我也许久没下棋了,今日正好与你讨教一二。” “讨教谈不上,切磋切磋即可。”月英说完,动手将棋盘上的黑子收回棋盒,准备另开一盘。 乔倩眉眼一弯,也动手收白棋,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偶尔抬眼看向月英,状似不经意说道:“你习惯了跟在她身边,蓦地留在长安,反倒不习惯了吧?” 月英手上的动作微停,继续拣着黑子,平静回道:“将军此番是去迎亲,月英倒没有什么好担心,不去反而落得清闲。” “我现在能稍微理解一些你的想法了。”乔倩说。 月英半晌没回话,却是在二人开局以后,才坦承道:“那件事确实是我的私心了。” 乔倩的情绪未有波动,“也不尽然全是私心吧,你总归有你的道理,若我处在你的位置,或许也会这么选。”停顿了一下,急忙又道:“我并非是吃醋,只是有些羡慕你。” 月英淡笑着,轻轻落下一子,抬头看向乔倩道:“从前我自视甚高,心无旁骛,倒不觉得什么,如今反而有些羡慕你才是。” 月英羡慕乔倩和童霏最初的相识,羡慕童霏对乔倩的念念不忘。有时候她常常在想,若是当初童霏没有发现她的才能,她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而她所谓的私心,就是顶着军师的名头,名正言顺地陪在童霏身边罢了。 乔倩的棋艺不及月英,常常因小失大,不禁连连感叹,“下棋这件事,也真的是讲究天分的。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就总是输给姐姐,偶尔赢上一回都要高兴几天。” “天分什么的,倒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在下棋的时候,我就只想着棋局,所以看得更透彻一些罢了。”月英道。 “你不必安慰我。” “我也并非长胜,从前与孔明下棋,也因为心不在焉输过许多次呢。就像现在,只因为你只顾着羡慕我,一时走神,才错失了许多机会。诚然不是安慰你。”月英道。 这一番话,明着说不是安慰,却实实在在地安慰了乔倩。 乔倩努力让自己专心起来,渐渐追平。 乔倩皱眉思索的时候,月英便在一旁添茶。微风吹起面纱的一角,露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恰好乔倩抬头,正撞见这如春风和暖的笑容。 从前乔倩在得知童霏的现状时,一度很愤怒,后来接受了童霏,又对和昭姬等人的相处有了担忧,然而经过这许多事,她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其实都没有什么难的。只要你真心相待。 当然,也有极特殊的例外。只不过幸运的是,乔倩没有遇到。 微笑着回应,乔倩喝一口茶,继续回到棋局中。 她们都很清楚。 她们其实不必羡慕对方,因为爱着同一个人,又被同一个人所爱。 第250章 曹操去世,曹丕顺利继承了曹操的一切爵位和权力,成为残破的东汉王朝的新的统治者。 曹丕继位为魏王,因一直忌惮曹植的才华,担心他在家臣中的地位和影响,怕曹植有一天会造反,便欲寻个机会除掉他。 恰逢曹操葬礼时,曹植因悲伤过度,大醉不醒,未能出席葬礼,于是曹丕便以此为由问罪曹植。曹植被逼无奈,七步之内作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丕羞愧不已。 曹植本就对他们过往的兄弟之情不抱什么幻想了,此时更是心寒,万念俱灰道:“二哥若有心除我,何必大费周章?我本无意相争,二哥亦不必多此一举,让九泉之下的父亲难以瞑目。” 曹丕被曹植说得哑口无言,面有愧色,不敢与曹植对视。他想起父亲最后的教诲,更是无颜面对曹植,心中有些悔恨,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做错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曹植又道:“我会离开洛阳。二哥请好自为之。” 曹植知道,只要他还在一天,就一天不得安生。纵然他无心争权夺利,但曹丕将来要做什么,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就算这时曹丕不为难自己,日后也总会想方设法除掉自己。不若自己给自己另辟一条生路。 曹丕对曹植也并非那般绝情。因为那一首诗而放过曹植不说,就连曹植去向甄洛道别,他明明收到消息,却也没有阻拦。 xxxx 阵阵花香在清风中飘荡,清爽的晨风吹落残花,花瓣随风飘落,宛如落一场雨。 曲折的栏杆弯了几弯,慵懒地环绕着精巧的小楼,女子淡妆修饰立在窗前,遥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楼下的人,倚在栏杆旁,只弯唇微笑着,仰头看着窗前的倩影。 不忍打扰,不舍移步。似乎是想将这一张脸永远地刻印下来,入髓透骨。 楼上的人发现了他,却只是浅浅一瞥,复又看向远方。 他连叹气也不舍得了,仍是微笑着。 从小到大,只这一人入得他眼,进得他心,但他却从未在那人那里获得半点儿怜悯。世人笑他痴傻,他一笑而过。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这一点,是他从她那里学到的。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也尝试着从她的角度去思考,所以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懂她的。 就像此刻,她明明看见他了,却要装作没看见一样,连偶尔的视线交流都那般吝啬。她想要的就快要得到了,在这个时候确实不该与他有半点瓜葛。所以他也只是站在这里,分明想要和她道一声再见,却是说不出口了。 他自认理解她的做法。在感情的路上,他们两个从未相遇过,一直是他单方面地跟在她后面,又何来的道别? 最终,他不得不离开,是因着楼上的人早离开了窗前,将一切景物和花香,都关在了窗外。 鸟儿在枝头飞过,叽喳鸣啼,仿佛极贴心地为他唱着离歌。 他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望你现在、将来、永日安好。 xxxx 长安城里百花齐放,一派春日融合的景象。 百姓除了游春、赏春,更为津津乐道的还是赵将军的风流事。 传说赵将军早在去江东做客时就与孙家小姐看对了眼,又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最终修成正果。言说赵将军果真好福气,得诸多奇女子垂青。这一回的婚宴,亦是办得无比盛大隆重,百姓听闻赵将军与孙家联姻,更是舒心,心道日子大抵就会如此过下去了。 童霏也是。 想着日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吧。曹丕新掌权,重点放在巩固地位安抚人心上面,定然无暇将战事重提;自己和孙权方面又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亦无心发动战争。 三方庞大势力以这种方式暂时和平共处,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新婚夜里,孙尚香吸取前次的教训,并未出席酒宴,可让她就那么坐在新房里干等着,她自然也是坐不住的。 幼时曾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穿上大红嫁衣,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今终于迎来了这一刻,并且是清醒着迎来了这一刻,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一直这么等下去的。 每隔一刻钟,她都觉得过了好久好久,总要唤守在门外的婢女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婢女忍着笑意答复她,她又不满意时间过得这样慢。 “早知道等待是这般煎熬,还不如随她一同去赴宴了。”孙尚香暗叹一声。 其实她也不过就是想好好体验一次成亲的感觉罢了。想和童霏说说情话,像寻常的夫妻之间一样。之前在建业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完全忘了还有这一步,大抵是回房之后就那么睡到了天明,这回可一定要补回来。 果然还是不能喝酒啊。 她撩起发冠上的珠帘,看一眼桌上的酒,想着这样等下去实在是好无聊啊,要不然我稍微喝一点酒吧。 心念刚一动,身子已经移到了桌旁。她轻手轻脚地倒一杯酒,生怕门外的婢女听见声响又来笑话她。想着,就喝一杯,肯定不能醉,不碍事的。 杯子刚递到唇边,忽然听见门外童霏说话。 童霏对婢女道:“没你们的事了,去前厅喝一杯喜酒吧。” 婢女们笑着谢恩。 孙尚香闻声急忙喝光那一杯酒,复又回到之前的位置坐好,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好像她一直乖乖在这里等着一样。 童霏推门进来,见孙尚香这样规矩,正觉得难得。待关好门转身看向桌上的酒杯时,不禁莞尔。想让孙大小姐乖乖听话,果然是这世上难以达成的事情之一。 “有人偷喝酒了?”童霏执起酒杯细看,状似自言自语。 孙尚香沉不住气道:“没有。”说完又有些后悔,这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 童霏忍着不笑,又惊讶道:“下人们实在太不小心了,这酒都洒到酒杯里了。” 杯子边缘沾了孙尚香的口脂,童霏刚才就看见了,却故意不说。 这时孙尚香故作镇定地低头抹去唇角沾染的酒滴,却不知童霏何时来到了她的面前,她吃了一惊,心脏怦怦直跳。 “还说没有偷喝?”童霏低头靠近,双手拨开珠帘,在她唇边嗅了一嗅。 孙尚香立时僵住,想象中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应该是童霏从外面一进来,就坐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小手,跟她说一些暧昧的情话,然后两个人一起喝一杯合卺酒,然后双双躺倒在塌中…… 可是童霏靠得这样近,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主动闭上眼睛,不主动将唇递过去……是不是又有些不解风情呢? 不,这时候还不亲上去,那自己就太吃亏了,白白等了那么久。虽然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但顺序什么的,也不要那么在意了。 这样想着,孙尚香也就这么做了。 为什么忽然觉得这夜的酒这么醉人呢……明明只喝了一杯而已,一杯。 哦,对了,不是自己口中的酒香,是童霏口中的。 她一定喝了很多酒吧,那她明天还会记得今晚吗?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是我要主动一些,还是等着她主动呢?我们毕竟都是女子啊…… 孙尚香还在胡思乱想,童霏忽然停了下来,笑说:“这样你还要说自己没喝酒么?” “明明是你嘴里的酒味,偏要赖我。”孙尚香狡辩道。 “那杯子上的唇印怎么解释呢?难道是等得太寂寞了,无聊去亲了亲杯子?” 孙尚香推开童霏,含糊道:“我等得口渴想喝水,谁知道里面装的是酒。” “就算你承认了我也不会笑话你,不过是逗逗你罢了。” “原来你是在逗着我玩?”孙尚香一时有些生气,枉自己还小心翼翼苦苦解释,原来童霏早就发现了,还说不是笑话自己,这分明就是要看她笑话。孙尚香一气,又想抬脚踢童霏,无奈这大红嫁衣太沉重,太不便于行动,脚才一抬起,早被童霏洞悉她的目的,一把抓住。 “难道今夜你又想把我踹出门外?”童霏戏谑地笑,想起上回马车上的那一脚,肋骨还有些隐隐作痛。 孙尚香涨红了小脸,扬声道:“放开!” “你保证不再动手。” “放开。” 童霏才一放手,孙尚香又一脚踢过来,“不动手,动脚可以吧?” 童霏无奈闪躲,不得不在武力上压制住孙尚香了。孙尚香突然觉得行动好像不似方才那样受限了,再一回神,忽然见着自己的嫁衣不知道是何时被脱下仍在了一旁,大概是方才交手时…… “你打算这一晚上都这么过了么?”童霏问。 “你让我踢一下。” “让你踢完这个晚上大概也毁了,我这是为了你好。” 孙尚香不能消气,非要踢到童霏不可。二人半是认真半是嬉闹地打了一阵,忽然被外间的声音吸引了,虽然只是极其细小的声音。 听得外面有个女子的声音说:“怎么好好的打起来了?” 又一人说:“你踩到我裙子了……” 另一个声音提醒她们:“嘘……看过来了……” 屋内的二人同时停手,一人一边将门打开,门边的几人急忙四散,只留站在不远不近的月英,一脸尴尬地看着童霏和孙尚香说:“你们……也出来赏月啊?” 第251章 对于趴墙根这件事,月英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应该的。 尤其是在人家洞房花烛夜的时候。 怎么能这样呢?当然不能这样了。所以在乔倩和貂蝉喝酒喝到微醺,非要拉着她和昭姬来童霏新房趴墙根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义正言辞道:“这种做法似乎有些不妥。” 乔倩嘻笑道:“怕什么,我们就去偷偷瞧一瞧,看完就走。” 貂蝉也跟着帮腔:“是啊是啊,听说香儿在回长安的路上就将夫君踢出了马车外,当时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居然还有这等事?这倒是很新鲜。常听说香儿在她那里吃了不少苦,想不到她也有这样一天啊。”昭姬笑道。 “你们猜,这会儿她们俩在干嘛?”乔倩边走边问。 昭姬道:“霏儿刚回去不久,大概是在喝合卺酒吧。” 貂蝉摇了摇头:“香儿是个急性子,被夫君冷落了这么多个时辰,一个人在新房里肯定是坐不住了,大抵要发些脾气,搞不好要打起来。” “不会吧,怎么说也是新婚夜……”乔倩说。 “要不要赌一把?”貂蝉提议。 乔倩想了想,自认对孙尚香很了解,觉得她就算再任性也不会把自己的新婚夜搞砸。当然,她在想的时候,并不知道孙尚香在江东的那个新婚夜是怎么度过的。 “好,我跟你赌,我猜她们正如胶似漆。”乔倩说完取下头上金灿灿的发钗塞到貂蝉手中。 貂蝉也解下腰间玉佩握在手里,“我觉得还得打起来。”说完看向昭姬。 昭姬摆了摆手:“我就不参加了,做个见证怎样?” 貂蝉也不勉强她,转头想问月英,转念一想月英一向正派,怎么会参与这种事呢,于是也没问。 月英却突然开口了,她说:“怎么好把这种事也拿来打赌呢。” “不过是寻个乐子。”乔倩说。 貂蝉正在得意自己猜对了月英的心思,又听月英说:“万一叫将军和孙小姐知道了……好吧,我也觉得可能又是要动手。” 然后在貂蝉呆住的时候,摘了一对耳坠放到貂蝉手中。 貂蝉怔了怔才回神,“下完注可不能反悔了啊,昭姬妹妹在此见证,输了也不许耍赖。”然后把手里的赌注都递给昭姬,昭姬忙接过收好。 赌局就这么开了,几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新房外,初时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后来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就胆子大了一些,往前靠了靠。然后就发展成趴在门缝那里偷看了。 月英一直没太靠前,始终还是觉得这种趴墙根的行为太不符合几个人的身份了。无意间听到也就算了,这种刻意为之的,好像还是头一回,心情有些忐忑啊。刚刚也不知道是怎么就着了她们的道儿,稀里糊涂也加入了赌局。 乔倩弯腰在门边,离得最近,看得最仔细,突然见着孙尚香抬脚踢童霏,她愣住了。 貂蝉在乔倩稍低一点的位置,仰头半蹲着,见着里面的情景也愣了。 昭姬在另一侧占据高处,看完心里松一口气,幸好自己没参加,不然也是要输了。 月英一直站在后面,看这几个人忽然都似愣住一般一动不动,不说话可以理解为怕被发现,可也不像刚开始趴的时候还有些眼神交流,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前厅的宴席还没散,她离她们有几步远,里面的声音听不真切。 她告诉自己这样做不对,她不应该和她们同流合污,可是她是下了注的,也不能不关心这赌局,未多加思索,也迈步上前去想一探究竟。 才走到边上,就听乔倩极小声的自言自语:“怎么好好的打起来了?”刚刚明明看到那两个人正你侬我侬地亲在一起了啊,她正要得意自己赢定了,准备回收战利品了,没想到还突然峰回路转了。 月英急忙挤过去看,但又怕被几人察觉到自己的迫切,脸上还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但她忘了脸上有面纱,而且众人的注意力被里面吸引了去,没人会注意到她。只是一想到自己可能赢了,心里还真的有点小激动呢。 貂蝉蹲得腿有些发麻,想换一只脚做支点,忽然觉得裙子有点挪不动,回头一看是月英,也顾不得其它,小声对月英说道:“你踩着我裙子了……”她快蹲不住了,再不换脚怕是要摔倒在这里,到时一定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月英闻言急忙移步,弯腰帮她拽了一把裙子。 又听昭姬慌忙叫道:“嘘……看过来了……” 众人忙四散着跑开,只留下还没太反应过来的月英,僵硬地直起身子,一抬头就撞见童霏和孙尚香一左一右将门打开。 月英不慌不忙迎向那二人探寻的目光,再悠闲地看一眼天生那不甚明亮的月色,慢慢说道:“你们……也出来赏月啊?”顿了顿又对另外三人说:“今晚的月色不似昨日,也没什么好看,我们还是去别处转转吧。” 乔倩即刻反应过来,“对了,我院子里开了好些花,想来夜晚赏花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那我们就一道过去看看吧。”貂蝉也不慌不忙走到月英身边。 昭姬见状也不躲藏了,大大方方地对童霏和孙尚香说:“方才我们姐妹几个偶然经过这里,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童霏干笑了几声,心道来得正好啊,要不然那一脚我是逃不掉了。她轻咳了几声,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赏完花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几人亦笑着道别,走到暗处,貂蝉便向昭姬讨要赌注,先是将自己和月英的赌注物归原主,然后将乔倩的发钗在月下仔细端详了一瞬,想了想说:“这一支发钗我们两个不好分,不若将它融了,重新打个什么物件,我们二人一人一件。” 月英道:“我没意见,战利品就全凭姐姐处置吧。” 乔倩不发一言,倒不是心疼那发钗,只是还不明白那两个人怎么突然打了起来。后悔被发现了,要不然是不是也有可能后面又转回了甜蜜,她反倒赢了呢。 昭姬走在后面,不时回头看向新房,门还没关,屋子里的光影落在外面,隐约看见一个人的影子晃了晃,另一个影子突然不见了。 就在童霏准备关门继续她们的洞房花烛时,孙尚香趁她不备,飞起一脚踹在她屁股上,她在地上滚了一滚,滚到了门外边。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踹你了。”孙尚香满意地看着越滚越远的童霏说道。 xxxx 诸葛亮感觉自己闲得要长毛了。 更要命的是,一闲下来,他就止不住地想起周瑜来。 他并非好战,也并非不习惯安逸。只是如今这日子过的,倒很像他从前未出山时了。满腹智谋抱负,却苦于无法施展。如今没有战事,虽然可以一展他在内政上的才华,但天下一日不统一,他也一日不得安心。安逸不是不好,但长此以往,他怕自己连这些危机意识也渐渐涣散了。 虽然未亲身经历,但早前长安之乱的始末他亦研究过,他认为那时长安被围正是为安逸所累。他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可是事情总有忙完的时候,他也总有闲的时候。从前总打仗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只要一闲着,他就要遗憾周瑜没能与他共享如今的安逸。 他问月英:“如今这样是你所期望的吗?” 月英反问他:“这样有什么不好么?” 他觉得和月英说不通,转而去找童霏。 童霏正乐得自在,也几乎把曹丕的事情望到脑后去了。 诸葛亮找童霏下棋,将童霏杀得片甲不留。 一局终了,诸葛亮摇了摇头,“将军的棋艺懈怠了。” 童霏笑笑说:“是军师开局就略显犀利,丝毫不给我活路啊。怎么?近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诸葛亮言归正传,沉声道:“人啊,总归是不能太安逸。” “人是容易被安逸所累。”童霏恍惚也忆起最初来长安的日子。 “安逸惯了,人就容易废了。”诸葛亮补充道。 “可眼下我们除了安逸,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诸葛亮沉思片刻,无奈道:“大抵也只得寻个不被安逸所累的法子了。” “比如呢?” “近来我听说荆州有些传闻,怕是刘备要东山再起。当时为了便于治理,将军安排在荆州的人,除了庞统是可心的,其余大多数可都是收编的刘备的人。” 童霏叹一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对敌将赶尽杀绝。” “亮以为……荆州或有隐患,本着防患于未然的想法,亮愿亲自前往荆州,将刘备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全部消除。”诸葛亮觉得,只有为自己找些尖端的事情来做,才不至于有闲暇。 童霏想了一阵,缓缓点头:“既然军师这样想,我也没有什么理由阻拦,何时出发?是否需要调配人马?” “这只是一个担忧,暂时不必调兵,反引起恐慌,亮只身前往即可。” 二人又下一盘,童霏虽然败了,但不似上一盘那样惨。见月上中天,童霏即与诸葛亮话别。 诸葛亮动手收拾行装,想着荆州的事,终于有需要忙碌的了,却还是抑制不住要想起周瑜来。 因为荆州离江东近。他想着要不要去拜祭一下?若是荆州无虞,要不要去赤壁缅怀一下? 他这才恍然,一个人的死,其实并不是终结。 因为他会在另一个人心中永存。 而想要克制自己的心不去思念,很难,很难。 第252章 整个夏天都没有战事。 曹丕忙于调节曹氏与士族之间的矛盾,与曹操的行事作风不同,他更轻易地缓和了曹氏与士族的关系,取得了士族的支持,从而巩固了他的地位,以及为他今后的霸业打下坚实的基础。 孙权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攻下许昌等地以后,为安抚军心民意,实行了各种惠民的政策,一方面支持战后的重建,一方面又将兵力重新调配,避免日后生变。 童霏仍是将重心放在对各地的治理上。诸葛亮到了荆州以后,联合庞统彻查,果然查出些端倪。刘备最擅长的便是煽动人心,明知道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不大,却也抱着一丝希望,祈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他忘了一件事,庞统很了解他,而诸葛亮又是比他更会笼络人心。毫无疑问地,他没能兴风作浪,复又仓惶奔逃。 日子过得很平静,在许多人看来。 可童霏却不这么认为。 大事上有诸位将军和智囊协助她完成,家事上,却只能她一个人去战斗。 几位夫人平日里其实都相处得不错,只偶尔会有些吃醋的行为也无伤大雅,就算谁和谁起了点争执,生一生气,也基本过了三五天又恢复了原样。 在这一点上,童霏无需费什么力气。但有一件事,却是废了不小的力气,也没能成事。 那日昭姬等人亲眼见证了童霏和孙尚香的洞房花烛,各自回去以后自然也免不了对后续发展有所好奇。第二日几人凑到一起闲聊,不知道是谁起了个话头,提起了这事,后来童霏出现,仍是穿着夜里的那身喜袍,几人也便知晓了个大概。 后来又有几次童霏去孙尚香那里过夜,有心想做点坏事,却总是不能得逞。 昭姬等人觉得孙尚香对童霏的痴情,几乎可谓世人皆知了,她们一致认为在那件事上,童霏实在不应该有什么阻碍,应该是最顺利,最水到渠成的吧。可是事实却是曲折离奇,匪夷所思。 晚饭过后,孙尚香和童霏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望着那二人渐行渐远,貂蝉急忙又开赌局。这一回昭姬也加入了战局,并且形势呈现一面倒的状态,除了月英,另外三人都赌童霏又不能成事。 月英说:“你们方才没瞧见么?她们两个临走时对视的那一眼。” “不要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乔倩摇了摇头道。在这一点上,她可是吃过一回亏的。 “我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貂蝉说。 昭姬看都不看门外,继续吃饭,心想虽然说月英说的也有道理,但以这些日子的经验来看,那两个人没准又因为什么事就打起来了。真理未必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随大流总是安全的。 月英摇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其实她看到的,不单单只是那一个眼神而已。那两个人虽然没事就喜欢打打架,但已经产生了很多细微的变化了。因为太微小,而不容易察觉,便容易被人忽略。这一回,她虽然不能保证自己稳赢吧,但至少也差不多了。 她想,童霏的耐性,估计也被磨没了。 孙尚香边往回走,边在心里纳闷。为什么没嫁给童霏以前,她一直苦苦追求,小心翼翼,甚至卑微到尘埃里。然后童霏说喜欢她从前骄傲的样子,她便在与童霏成亲以后又恢复了本性。到底是因为童霏说的话,还是原本就本性难移? 每一次和童霏相处的时候,她其实也想好好地,像姐姐们一样,可不知道为什么,童霏总是喜欢逗她,然后两人就因为一句话不和大打出手。当然,童霏每次都是让着她。有时候她也想像之前一样放低姿态,可是那种事到底还是羞于启齿的,况且第一次,照理也应该要童霏主动才是。 “在你眼中,到底把我看做什么?”孙尚香突然转身看向童霏,停顿了一瞬,深吸一口气,又问:“是一个女人,还是……没长大的孩子?” 她想,童霏一直这样陪着自己打打闹闹,虽然也会亲亲抱抱,却从未走向那一步。说到底,也只能是这一个原因了吧。 童霏没想到孙尚香会问她这样刁钻的问题,愣怔了片刻。 这样一个问题,还需要考虑那么久,孙尚香完全气馁了,就算嫁给童霏又怎样,在童霏眼里自己始终是个孩子。 她不等童霏回答,早迈步向前走去。沿途的花呼呼啦啦开了一片,她觉得碍眼,折下一支拿在手里边走边玩,又觉得不解气,将花儿全攥在手里碾碎,扬手扔在了池塘里。 童霏虽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还是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孙尚香转头没好气地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我该跟着谁?” “我才不管!”孙尚香气呼呼地,都不正眼瞧童霏一眼。 童霏突然加快脚步过去牵她的手,她想挣开,可童霏好似不是在开玩笑,握她的手握得很紧。孙尚香反倒不挣扎了。 童霏感慨一声,或许一早就这样,就好了。 童霏执起她的手,低头嗅了嗅,她的手心里,尚留着方才那花的余香。 “你不要总把我当孩子一样看待,不要对我总是停留在那年集市上的印象。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孙尚香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生气,越想打童霏一顿才能解气。 童霏轻轻吻她的手掌,“我知道。” 她手心一阵痒,想抽回手,却不料被童霏用力一带,直撞进童霏的怀里。 月英猜的不错,童霏的确是没有什么耐性了。也正如孙尚香所担心的那样,童霏的确觉得孙尚香还是个孩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陪着她打闹,并未真的想和她更进一步,很多时候都只是为了逗一逗她,看她脸红的样子,看她被自己气得跺脚的样子,童霏觉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她可爱极了。 可一个人的成长,也不单单要在心智上。总要有那么一天。 童霏低头亲吻孙尚香,在她耳边落下轻柔的吻,接着说了让她脸红到连想揍童霏的力气也消失殆尽了。 ——你想不想……从一个女孩转变为……一个女人? 貂蝉听闻婢女带回来的最新消息以后,有些担心。 乔倩安慰她:“不用在意,这只是表面现象,相信我,没那么简单。” 月英渐渐觉得胜券在握了,放下筷子道:“方才我可是提醒你们了。” 昭姬看一眼貂蝉,又看一眼乔倩,最后看一眼月英,有点儿想反悔。 月英忙道:“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昭姬笑道:“没关系,我不会反悔的。”昭姬想,就算输了,也是三个人一起输,也算不得吃亏。 月英看一眼桌上的赌注,暗暗含笑,已经开始打算用这些首饰重新打造些什么了。 xxxx 孙尚香仔细回忆了一下,晚饭的时候似乎是没有喝酒的,那为什么自己此刻感觉脑中一片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 想了想恍然忆起,方才在路上童霏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脸又红了一红,心想着一定是因为这句话,被童霏灌了迷汤,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神情恍惚。 她努力让自己恢复一些清明,发现不知是何时已经回到了房里,童霏刚刚关好门,转身就将她抱在怀里。她本能地双手推拒,却被童霏按住手腕。 她用力挣脱,在童霏愣神的时候,却突然化被动为主主动,双手揽过童霏的肩头,主动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和从前相比,孙尚香的确进步了许多,已经掌握了能让童霏感到愉悦的方式。她的吻始终处在清浅的撩拨,主动吻住童霏以后,又慢慢退回到防守的位置,欲拒还迎,若即若离,撩拨得童霏心痒。 等到童霏顺着她白皙的颈项吻下去时,她又突然转换了另一种作战方式。 她开始躲。 童霏倒是可以直接抓到她,但那样少了不少情趣不说,又显得有些强迫她了,万一她一个不顺心思又打了起来,这个晚上又报销了。 她扯童霏的衣袖,引童霏来追。 童霏配合着追过去亲她,一次偷袭不成,接二连三,总算亲到了她的脸。她笑着,故意又留空隙给童霏,然后趁童霏低头不备的时候,猛地用力一推,童霏反被她推倒在塌。童霏欲起身,却被她先一步压在身下。 她正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洋洋自得的时候,童霏的唇又欺了过来。她躲了一下,没躲过去,想拿回主动权,却又被童霏吻得喘不过气。在迷失之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要反抗,却因为沉沦在这浓情蜜意的吻中而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她深深喘息,却发现童霏已将她压在身下,一手解开她的腰带,一手探入她的衣襟。 “还躲吗?”童霏笑着问她。 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重重敲击,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太多余了。她抬了抬手,也去扯童霏的腰带。 第253章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孙尚香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受。整个过程中,她都觉得自己如坠云端,无论是疼痛还是欢乐,都显得如梦似幻,抓也抓不住,看也看不清。恍惚间以为自己发癔症了,或者是喝醉了不甚清醒,想要让神智清明起来,却怎么样也办不到。 她明明想要记录下来自己每一刻的感受,却只顾着悉心感受,完全忘记要记下来这回事了。 当她在充满凉意的清晨中醒来,一眼看见在一旁熟睡的童霏时,心中又是百转千回。 幸好不是梦。 她抬手轻抚童霏的脸颊,那触感如此真实,全然不是梦。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一回忆起昨夜的画面,禁不住面上又现红晕。想来童霏也是累坏了吧,所以此刻睡得这样熟。 她慢慢靠近童霏,感受着那浅浅的呼吸喷洒在面上的感觉,心中又是一阵悸动。如此一来,她才彻彻底底地属于童霏了,也真真正正地拥有了童霏。不是做梦,不是她异想天开。她是真的凭借着自己的不懈努力,打动了这个人,最终也得到了这人同等的爱。 幸好,当初没有放弃。 她感叹着,又凑过去在童霏唇上轻啄了一下。童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实早就醒了,比她醒得要早很多。 “你居然装睡!”孙尚香嗔怪道,说完又在童霏唇上咬了一口。 力道不大,根本都不疼,童霏偏要故意装作很疼的样子,哎呦了一声。孙尚香一慌,坐起来问:“咬疼你了?” 童霏委屈地点头,将她往怀里带,她不得已又躺了下来。才一躺下,童霏的唇欺了过来,在她唇边含糊说道:“再亲亲我就不疼了。” 孙尚香始知童霏是假装的,欲要推开童霏,却被童霏抱得更紧,无奈只好亲了一亲,“你总是欺负我。” 童霏刚要解释,孙尚香又说:“最初……就是从你欺负我开始的,我明明应该讨厌你才对,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喜欢。大概就是因为你总是欺负我,所以开始在意你,在意得多了,就演变成了喜欢。因为我常听人家说,你一旦开始在意一个人,其实就是已经喜欢上了。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吧,虽然你总是欺负我,我却因为这样越来越喜欢。” 童霏亲昵地吻了她的额头,重新将锦被拉回来盖好,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说:“这样想起来,大概我也是很早开始就注意你了呢。不是也有人说过,在意一个人才会想要去捉弄她么?若是对那个人没有意思,大概也懒得去欺负她吧……” 她在童霏怀里挣扎着,捶了一下童霏的肩,笑道:“你这是在为从前找借口吗?” “我说的是实话啊,要是旁人,和我没半点关系,我哪有那闲心和时间去欺负呢?” “花言巧语。” “你不喜欢听吗?” “倒也不是不喜欢……但总觉得像是在做梦啊……” “为什么?” “虽然一直期待着你能接受我,可是最近这半年来,我没有一天不觉得是在梦中的。常常会觉得你是不是在哄我,今天对我这样,明天又是一样。” 童霏抬手轻抚她的发顶,轻声问:“现在呢?” “还觉得是做梦,但我知道不是梦。” “傻丫头……”童霏将她搂得更紧,“不要胡思乱想了。” “嗯。”孙尚香答应着,又挨近了几分,“有你在,我就不会胡思乱想。” 屋外忽然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断断续续地敲打着窗棂。 “下雨了。”孙尚香说。 “今天正好没有什么事,不然……我们就这样不要起床了。”童霏建议道。 孙尚香没有反驳,只是偎在童霏的怀里,近似喃喃自语地说道:“最近真的是太安静了。” “安静不好吗?” “太安静了,叫人有些不放心呢。” 会一直这样安静下去吗? 不知道为什么,孙尚香在此刻担心的却不是曹丕,反而担心自家兄长会不会食言。 雨还在下着,缠缠绵绵地,不知道何时会停。 孙尚香觉得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了。这样安静没什么不好,长相思不难,长相守却不易。她也想和童霏就这样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 “你喜欢我什么呢?”孙尚香问。 童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本以为又会招来孙尚香的一顿打,却不料孙尚香非但没有动手,反而窝在自己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回答说不知道的这种喜欢,应该是最要命的吧。 xxxx 九月刚刚过去几日,洛阳传来消息,皇帝禅位于曹丕,曹丕登基,定国号为大魏,定都洛阳。 童霏收到消息的时候,倒不显得意外。反而是月英感慨一声:“曹丕还真是总会做出一些惊人的举动呢。可是……”她顿了一顿,却没了下文。 曹丕登基称帝,这皇后的位置却是悬空着,想来是甄洛那里出现了什么差池,不过以甄洛的聪明才智,这后位应当也是手到擒来的。月英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抬眼看向童霏,发现童霏正凝神思索着什么,忽地喟然长叹,却又一句话不说。 大概,她们是想到一处去了。 月英转移话题道:“再过几日,孔明应当回来了。” 童霏轻声“嗯”了一声,说道:“趁雨停,我们出去走走吧。” 月英点头答允,二人并肩离开童霏的书房,向庭院深处走去。 傍晚时分落了一场小雨,气温骤然降下来,到夜里雨停了以后,倒起了雾,莫说天上的月亮,就连远处的花树都看不太真切。 实在不是个适合散步的天气。 只隐约还能嗅到淡淡的花香,总算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月英便循着这花香,与童霏缓步走在园中,不等童霏先牵她的手,先一步握上童霏的指尖。 她知道她在烦恼着什么。 童霏忽然开口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月英想了想,这时候安慰童霏也没有用,嘴上说不在乎,其实心里必然是在乎得紧。这种心情旁人都能够理解,但最终还需要当事人自己去调节,谁都帮不上忙。 二人一路沉默无语,待来到池塘边,才停下脚步。月光竭尽全力想要拨开浓雾,却只是浅浅的光辉落在水面。水波荡漾,虫鸣声声。 风吹袖底窜上来一股凉意,月英才松开童霏的手,转而去敛袖口,童霏见状揽她入怀,“冷吗?” “没关系。”她在她怀中摇一摇头,轻薄面纱也跟着扬了一扬。 童霏复又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呵气,“好没好点?或者……我们回去?” 月英又摇头,“没事,这样就暖和多了。”她说完,顺势靠在童霏怀里,瞬间被暖意所包裹,驱散了严寒。 “我听说……你们为了我和香儿的事,还特意开了个赌局?”童霏在她耳边说道。 她觉得耳际一阵发痒,偏了偏头,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哪有,你听错了。” “是么?那我怎么听说你赢了不少?” 月英眸光闪烁,略一思索,也不再辩解,笑着说道:“定然是倩儿告诉你的吧?接连输了两次,她大抵是有些不服气的。” 童霏闻言笑了起来,“我以为这种事你不会参与才对。” 月英也笑:“以前的我,是一定不会参与的。可是现在不同了,不是为了你我才要和她们亲近,而是我自己想和她们好好相处,想融入到她们当中。在我看来,她们都是十分温柔善良的女子,我从她们的身上看到自己的不足,同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从前我不常与人深交,现在想来却是我的损失了。” “那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啊?”童霏将头埋在她颈项,女子特有的体香,和她发间的清香交织在一起,缠缠绕绕飘进童霏鼻中,使得童霏贪婪地用力嗅着。 “看你的表现吧。” “怎么样的表现呢?”童霏用力圈紧了怀里的她,唇角微微上扬,带着邪肆的笑意,却又故作正经的语气问她。 月英怕童霏又要想歪,急忙更正道:“待有一日,尘埃落定。” 童霏的笑容有瞬间的迟疑,缓缓收敛,却又在下一个瞬间重新挂在脸上。 童霏说:“我可能……等不及了。” “你……”月英才说了一个你字,已经被童霏打横抱起,她连惊呼也忘记,定了定神才说:“你不怕人说闲话?” 童霏四下看了一看,“哪里有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算被人撞见,又有什么关系?谁敢在背后非议?况且早在行军的时候,我们也曾共处一室,人们已经默认了你我的关系,只是你那里一直不肯松口罢了。”童霏不等月英说话,已经快步朝着月英房间的方向走去。 这时满园的雾气也渐渐散去,好似为她们开路一般。 月英在听到童霏又提起那一夜,想起那时童霏说过的话,又有些羞涩,嗔道:“你提醒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欠你的。”童霏笑道。 月英也不与童霏争辩,只是也微微笑着。却是在一切天时地利都完善之后,她忽然推开伏在她身上的童霏说道:“你只顾着自己,却不问我今天身子是否方便。” 童霏身形一滞,有瞬间的失望,然而胸中那一股奔涌的狂潮却没有因为这个原因而止住。 “就算是那样……也总还有其他办法的……” 喃喃细语在耳边化开,热烫的吻在颈前晕开,月英有些透不过气来,径自摘了面纱,却仍是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 第254章 难得一个晴好的天气,泠雪决定趁着正午的阳光晒一晒被子。这被子和人一样,久不经风见阳光,总是要生出些暗疾。 她抱着一张锦被来到院中,昨夜的落叶还没有人来清理,被风吹着在脚边盘旋,她摇了摇头,叹一口气。 将锦被在栏杆上铺开晾着,转身想喊个丫头来轻扫一下院落,却是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风一吹,叶子四散着从枝头飘落,萧索又冷清。 缘何会有今日呢…… 初时曹丕对甄洛确实是宠爱有加的,有时也会与甄洛商量一些政事,直到几个月前的一次争吵。 那时曹丕还不是皇帝,但已经有了要逼汉帝退位的意图。他来找甄洛商议,希望甄洛能协助他,甄洛原本也没有什么异议,因为那也是她一直追求的,却不知有一天二人是怎样的政见不合,吵了起来。当时泠雪没有在房内侍候着,只见着曹丕夺门而出,对着甄洛怒吼道:“你不要后悔今天的举动!” 饶是泠雪,也不敢直接问甄洛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以后,曹丕再没踏进过甄洛的房门。后来曹丕称帝,甄洛本应当顺理成章为皇后,却大概是因着那一次的争吵,而没了动静。迁入皇宫中生活,虽然赐予甄洛足够大的宫殿,却也再没踏入这院中来。宫女们都是看惯了这种人情冷暖的,都是极有眼色的,知道谁得宠谁受冷落,渐渐也不怎么把这位甄夫人当一回事了。 泠雪又叹一声,自己去寻工具,打算把落叶收一收,万一小姐今日有心情出门看看,总不好叫她也见着这萧条景象。 刚刚打扫完毕,又一阵风吹过,叶子簌簌下落,泠雪苦着一张脸,无奈又无助。 “泠雪。” 忽然听见甄洛的声音,泠雪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高声应道:“小姐。”边应着,边往甄洛房间走去。一推门,看见甄洛手边的茶杯空了,急忙说道:“我这就去换新茶来。” “不用了,我有些累,想睡一下。”甄洛恹恹道。 “小姐……”泠雪有些无奈,才刚起来没多久,又要睡么?“被子我方才拿出去晒了,我再去取一张来。” “外面……晴天了么?怪不得今晨都没听见雨声。”甄洛喃喃道。 泠雪沉默了一瞬,大着胆子问:“要不要出去走走?总在屋子里呆着,心情更不会好,况且精神也会差些。” 甄洛想了想,慢慢说道:“也好,我也真的很久没出去走动走动了。” 泠雪闻言心中有所安慰,忙道:“外间阳光正好,风也正好,不会太晒,也不会太冷。” “我想我要是再不出门,你要担心出病来了。”甄洛看向泠雪,久违的笑容挂在唇边。 泠雪几乎忘记要去为她开门,愣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甄洛几乎要忘却了。光线暖融融地笼罩着全身,她感叹着:“这时始知阳光的可贵啊。” 泠雪笑道:“看样子未来还有几日是晴天,小姐不若每日都出来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吹吹风。” 甄洛笑笑没有答话。 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问泠雪:“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么?” 泠雪又是一愣,自从住进这里,自从甄洛足不出户,也许久没问自己这句话了。泠雪激动得要掉眼泪,声音有些发颤地回:“陛下设立的新的制度,真正将权都集中了起来,如今连士族都……”泠雪一件一件与她细说,她听了频频点头。 就像曹丕那天争吵时说的那样,他离了她,也照样能成事,她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那点喜欢才能为所欲为。不过是……仗着喜欢她…… 她无力还口,仗着别人对自己的喜欢,这种事她还真是经常做呢。她本还有挽回的余地,却不知道怎的,在那一刻,却是就那么放手了。明明她离后位只一步之遥,她却止步不前了,甚至是退缩了。 时至今日,曹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甄洛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太高看自己了。她苦涩一笑,如今曹丕似乎更仰仗郭氏女,曹丕称帝,那郭氏女也是大功一件。可……若非甄洛临阵撤逃,大概也轮不到旁人去染指。到底是自作孽啊。 可她仍然半点悔意也没有。 郭氏少女时期的经历比甄洛更加坎坷,颠沛流离。经由官宦人家的小姐,沦落成婢女,最终是被人作为礼品送与了曹丕。郭氏聪明,且急于表现自己,作为姬妾很快就引起了曹丕的注意,也借着甄洛与曹丕发生争吵之际,跻身上位。甄洛也不得不称赞她几句,然而,一时的,却终究不是长久的。 从泠雪刚刚叙述的事情来看,曹丕总还是会有求于她的。她再回房间的时候,不似刚刚的昏昏欲睡,似乎是晒过太阳以后,恢复了精力一般,又像是沉睡了许久,终于经阳光照射而复苏了一般。 她仍有信心,拿回自己应得的。 xxxx 诸葛亮才回长安没多久,华佗又来向童霏辞行。 当时正下着小雪,童霏在书房里批阅公文,见着华佗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他是要走,所以当他提出来的时候,童霏没有反对,只是说:“天寒地冻,不易行路,先生何不等过了冬再走?” 华佗笑道:“老夫追随将军的时间虽然不长,亦不算短,这段时间也经历了不少。而今安稳,思及将军当初的话,其实将军已经做到了,所以老夫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老夫已将毕生所学之要领教与我那徒儿,日后将军亦可仰仗她。至于老夫自己,许久未曾游医,仍觉责任深重,世间当救之人良多,老夫不能再耽搁了。” 果然是这样,童霏猜想大抵也是这个原因。没有战事,华佗再留在军中便有些大材小用了。况且他本身就志不在此,如今的分别也是无可奈何的。她思索了一瞬,又道:“那我派几个人护送先生到想去的地方吧。” 华佗婉拒:“老夫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多谢将军的好意。日后……若将军还有需要老夫的地方,无论将军在哪里,无论老夫在何处,老夫必当为将军奔走。” “多谢先生。”童霏起身对他恭敬一拜。 华佗果真没有耽搁,第二天与昭姬又嘱咐几句后,便离开了长安。 虽然他的离去是理所当然的,童霏也不免有些失落。与昭姬二人一直将他送出城门,许久才回神。 昭姬叹一口气:“师父他老人家总是这样,来匆匆去匆匆,其实我还有好些不懂的地方来不及向他请教。” “能留住他一时已属不易,他天性愿做闲云野鹤,飘荡惯了的。”童霏回道。 “你也有些舍不得吧?”昭姬看向童霏,又叹一口气,默默低下头道:“我也很舍不得。” 华佗之于她们的恩情,她们无以为报,童霏只能派人暗中保护他,帮助他,还有维护如今的安稳而已。 童霏伸手揽过昭姬的肩头,柔声道:“天冷,我们回去吧。” 来接她们的马车已经在一旁待命,昭姬却执意要走回去,童霏没有反对,只是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为她披上。 昭姬推拒了一番:“我已经穿得足够暖,夫君才是要小心身体啊。” 童霏笑说:“我不要紧,你才是不能生病,不然我要心疼的。” “那好吧,如果你觉得冷了,一定要跟我说。” “这样就不冷了。”童霏说着,揽着她的手臂又圈紧了些。 说话间,又纷纷扬扬飘起雪花来,昭姬伸手去接,雪花落在指尖便融化了。虽然是冬季,却意外地是个暖冬,像这样的小雪多是站不住的,落在地上薄薄一层,待太阳出来便融化得无形。 离别的哀愁,被这莹莹白雪冲淡了一些,心情也不似刚刚那样忧伤。昭姬忽然想起什么,惊呼了一声“糟了”。 “怎么了?”童霏急忙问。 昭姬苦着一张脸,“我只顾自己散心,倒忘了貂蝉妹妹临出门的叮嘱了。” “她怎么说?” “她说最近学着下厨,让我们回来好尝尝她的手艺。她还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点东西就会缓解很多,所以她会准备很多好吃的东西等我们回来。” 童霏听罢只觉得有些担心。从来没听说貂蝉会做饭啊,而且只是最近学了几天,能做出什么来呀?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对她抱什么期望才行。”童霏道。 “你可不要小瞧了她啊,一个人若真心为另一个人做什么,那必定是全力以赴的。”昭姬觉得就算貂蝉是初学者,那菜品的卖相可能不怎么样,但味道应该也是可以的,至少不会难以下咽。 童霏还是不能放心,“这一点我倒不怀疑,只是仍觉得她那句‘好吃的’还真让人担心呢。她能做好吗?她不把厨房烧了我已经很欣慰了。” “夫君……”昭姬突然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嗯?”童霏转头看她。 昭姬没再说话,只是颤抖着抬手指向远处,家的方向,一股浓重的黑烟正快速冲向天际。 “我说什么来着……” “我们快回去看看。”昭姬也顾不上继续散步,急忙抓了童霏的手快步走向浓烟滚滚的方向。 第255章 等童霏和昭姬回到府中,火已经扑灭了,火势不大,只烧毁了厨房,并没有祸及其他房屋。 但童霏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一进后院就开始搜索貂蝉的身影,直到看见貂蝉安然无恙才松一口气。 貂蝉被烟熏成个大花脸,乔倩和月英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将貂蝉带回房间喝茶压惊,此刻正站在床边一人端着水盆,一人沾湿巾帕,替她将脸上的污迹擦掉。 “有没有哪里受伤?”童霏快步上前问道。 貂蝉看见童霏来,羞愧地低了低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微地摇一摇头。 昭姬扯了扯童霏的衣袖,童霏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似乎有些重了,转而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貂蝉仍是不肯抬头,月英手里拿着巾帕僵在半空中,幽怨道:“貂蝉姐姐,你抬一抬头啊,你不抬头,我怎么帮你擦脸呢?” 貂蝉死命地摇头:“不要,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丑死了。” 众人:“……” 童霏无奈,接过月英手中的巾帕,而后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去捏住貂蝉的下巴,轻轻用力道:“没有人嫌弃你丑,快点抬头,我帮你擦干净。” 昭姬也在这时接过乔倩手中的水盆道:“我来吧,你歇一会儿。” 貂蝉虽然心里还有些别扭,但终归是自己把厨房给点着了,有点理亏,只好抬起头任童霏为她擦脸。 “怎么了?眼泪汪汪的。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厨房烧了就烧了,人没事就行了。”童霏软语安慰道。 貂蝉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说:“烟熏的……” “……”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是……可惜了我做的那些菜啊,一个都没抢救出来。”貂蝉叹息道。 一旁的乔倩正在揉搓着有些发僵的指尖,听见这话忍不住憋笑。在火灾发生以前,她去过一次厨房。当时是因为她起床起晚了,婢女准备去厨房为她拿点吃的,无意间说起貂蝉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她一时心血来潮,打算去看看。 厨房里只有貂蝉一个人,下人们都被她遣退了。乔倩好奇走过来问:“姐姐在这做什么呢?” 貂蝉十分自豪地转头看向乔倩:“夫君和昭姬妹妹出门去为华佗先生送行了,我怕她们太过伤心,打算做些东西为给她们吃。” 乔倩正要问是什么好吃的,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脱口而出:“什么味儿啊?” 貂蝉惊叫一声“哎呀”,赶忙转身将锅里的食材翻炒了几下,然后盛到盘子里,可惜道:“有点儿焦了,看来得重做才行。” 乔倩感到抱歉,急忙说:“都怪我刚才进来打扰你,要不然我帮你吧?” “没事的,是我自己没有掌握好这个火候,本来还想叫你尝一尝呢,看来这个菜是不行了,你尝尝那边桌上的那些吧,也给我一些意见。”貂蝉道。 “哦,好。” 貂蝉又问:“刚才忘记问了,你怎么会来厨房?” “我起得晚了,还没吃早饭,正好听下人说姐姐在这,便过来看看。” “那正好,你先吃一点吧,我再给她们做也一样。”貂蝉头也不抬,继续挥舞着锅铲。 乔倩看一眼桌上那几道菜,卖相还可以,应该不难吃,可当她夹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的时候,她觉得应该告诉府里的厨子,下次买盐不要买那么咸的。 乔倩想了想,又四处看了看,发现有一盘糕点在一旁,应当不是貂蝉做的,于是走过去端起说:“我还是不是很饿,吃几块糕点就可以了,姐姐为她们做的美食,我怎好先享用呢,我就不打扰姐姐了。”说完也不等貂蝉挽留,已经开溜了。 所以此时,听貂蝉这么跟童霏说,乔倩想起那片菜叶子在嘴里的滋味,忍着忍着,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乔倩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将话头一转说:“不管怎么说,姐姐平安就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童霏赞同地点点头,又看向貂蝉,看她欲言又止,心里不住在祈祷,千万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貂蝉叹一口气:“那我只有改天再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了。” 童霏松一口气,还好貂蝉不是那么较真的人,没说再用别的厨房继续做菜。 “好,改天,今天就算我们没有口服了。”童霏笑着应道。 乔倩也同时松一口气,早前那咸咸的感觉,似乎并未被茶水冲淡呢。 待童霏为貂蝉擦洗干净,孙尚香才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醉生梦死的酒,看着满屋子的人,急问道:“我刚买完酒,就在路上听人说将军府失火了,怎么回事?貂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貂蝉尴尬地笑笑,摆一摆手说:“没什么事,不要担心,只是我在做饭的时候没有看好火,一不小心就……没事没事,只是厨房暂时不能用了而已……” 孙尚香听完嘴角抽了抽,一早就不该相信像貂蝉这样的柔弱女子会做饭才对……还傻兮兮地跑去买酒…… xxxx 树欲静而风不止。 大概真的是安逸太久了,曾经紧密团结在一起的人们,曾经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的人们,如今反而因为政见不合而心生间隙了。 童霏近来被这些事烦着,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自从曹丕自立为王,有一些人就坐不住了。他们认为,以童霏如今的实力来说,也应当自立门户了。可童霏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只希望能结束这乱世,不管以什么形式,如今的和平安宁,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有信心做一个好的将军,却不代表她可以成为一个好的皇帝。 月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直到为童霏添茶时才被发现。 童霏揉了揉额角,神情略显疲惫,抬眼看向月英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过来看看你,听说这几日你都宿在书房,哪里有那么多公文需要你批示?” “这几日不过有些失眠,打算多读一读书,只是每次都忘了时间。” 月英看她一眼没有接话,听上去就是一句谎言,更不用去深究。 “我马上就要睡了,你先回去吧。”童霏说,顿了顿,又挑眉看向月英,含笑道:“还是……你想留下来陪我?” “你不想大家为你担心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也不必事事都如此。”月英无奈道。 这次换童霏默不作声,竟是丝毫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了。 “连你也认为我应该要迈出那一步吗?”童霏叹一声。自古以来皇权都是至高无上的,有皇帝梦的人也不在少数,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断然拒绝一定会被人误解。然而皇位这个东西,想要坐上去要付出一些东西,想要坐稳了,就要付出更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她已经失去太多了,真的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月英走近一步,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道:“若是从前,想必我也会有和他们同样的想法,但如今我反而不那样想了,我来之前才和孔明商议过,难得地达成了一致,他会有办法帮你暂时打消众位将领的念头。但始终只是暂时,不是长久之计。总会有让你不得不做决定的一天,到那时……你想好要怎么样应对么?” “我想我还需要多一些时间吧……”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可表面平静,内里却暗藏汹涌。 童霏也不是没有打算过,只是,还有些不坚定罢了。也许时间会让她认清,怎样的选择才是最好最对的选择。 月英也叹一口气,抬手轻抚过她的鬓角,幽幽在她头顶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我陪你想。” 屋外的北风吹得愈加紧了,呼呼地拍打着门窗,在清寒的夜里尤显得骇人,童霏抱住月英的腰身,慢慢闭起了眼睛。 管它风大雪大,她不是一个人,也便都不怕了。 第254章 郝萌的人可以掩盖马车的痕迹,却掩盖不了部队行军的痕迹。张辽沿着那印记追踪过去,便寻到了山中的那座废弃小院,很快又在周围发现了一些血迹。当他按照那零落的血迹追过去时,恰好救下正被围攻的孙尚香,而后第一时间派人赶回军营将消息带给诸葛亮。 昭姬为孙尚香简单清洗过伤口,几人才随张辽回了军营。 童霏仍然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与难过中走出来。郝萌已被暂时收押等待行刑,众武将谋士也回归各自的岗位各谋其事。宽阔的校场中,一时间只剩下童霏一人。 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袭来,冷得她瑟瑟发抖。 她又将失去一个在意的人。 而这一条路,她将越走越感到孤单,走得越远,失去的也将越多。当有一天蓦然转身,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这种场景她不想经历。 “将军,几位夫人已经回来了。”有士兵前来通报,童霏才稍微回过神来。 “人在哪里?” “军医正在诊治……” 不待士兵说完,童霏一听说‘诊治’二字,童霏便再坐不住了,急匆匆往军医处行去。 孙尚香流血过多,脸色很不好,但一路上仍然坚持着不让自己昏过去,直到见到童霏,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才昏睡过去。 童霏关切地询问她的伤势,她却笑着摇一摇头,然后用无比自豪的表情和语气说道:“我保护了你想要保护的人,你要跟我说点好听的话才行。” 童霏含泪笑道:“你做得很好,幸亏有你,要不然我就输惨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孙尚香这才满意地睡去。 童霏便守在孙尚香身边,伸手握住孙尚香的手,转头看向正陪着军医忙碌配药的昭姬,伸出了另一只手。而后又看向貂蝉和乔倩,那二人也上前握住她的手。四只手掌叠加在一起,紧紧握着,无声地传递着情感。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像这样的事情,童霏都不希望再发生了。 xxxx 夜里童霏独自坐在书房,无心批示公文,亦无心思考其他。 忽然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月英,却不料进来的却是以魏续为首的一众武将。其中多是和郝萌一样,最初是跟在吕布身边的。当时在校场,童霏正在气头上,他们才没有站出来为郝萌说话,但他们猜想童霏这时也应该能稍微冷静下来,便想要来为郝萌求情。 魏续道:“末将理解将军的心情,但郝将军和将军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这个判罚是否有些过重了?” 童霏没有说话。 侯成也道:“这次郝将军行事的确鲁莽,的确犯下了大错,但请将军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否网开一面呢?” 宋宪接着侯成的话道:“从前我兄弟二人也曾有对不起将军之处,甚至做得比郝将军更为过分,郝将军不过是求战心切,才用了这样一个不得当的法子逼迫将军。当初将军能对我们既往不咎,也请再给郝将军一次机会吧。”说完扑通一声跪下。 其余人见状也纷纷下跪,高声道:“请将军三思!” 童霏仍是默不作声。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 郝萌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此时又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郝萌说:自己做下的错事,自然要承担后果,郝萌无怨无悔。将军不要心软,军中本就有不少对将军的非议,此时再不稳固军心,迟早要乱。若然郝萌的死还能助将军重塑军威,那么郝萌也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xxxx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童霏却还没有处决郝萌。她还是下不定决心。 她去狱中看望郝萌,郝萌看着她,满眼的失望。 “将军为何来此?”他问。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若是当日你成功胁迫我出兵,之后你会怎么做?” 郝萌神情微怔,片刻后才回道:“自然是向将军负荆请罪。无论出发点是怎样,到底是背叛了将军。是死罪。”他停顿了一下,收起方才的失望与失落,缓缓注视着童霏道:“将军,你必须要做下决断了。” 童霏什么都没说,只默默转身离开。原来……他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童霏去醉生梦死买了一坛酒,而后去到张辽的住处。张辽看到她手中的酒,什么也没说,只叫下人在凉亭里备些小菜。 张辽给她倒酒,她一口喝干;张辽又倒一杯,她仍是如此。 张辽道:“将军可是为郝将军伤心?” 童霏反问他:“那么多人去为他求情,同期的将领中,为何唯独你没去?” 张辽想了想说:“末将虽然也会顾念与郝将军的兄弟情义,但他确实是做错了。”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张辽喝干杯中酒,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如果我是将军,自然也会心软,不忍心。但军令在前,成大事者,必不徇私。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饶过郝将军会有什么后果?万一有人再效仿他的做法呢?” 童霏没说话,继续为自己倒酒。张辽也不再言语,静静地喝着酒,直到喝完那一坛,他才说:“郝萌不能留。” 童霏缓缓阖眼,轻叹着起身离去。 她如何没想过。 她回到府中,见书房的灯亮着,不禁好奇推门进去,却见月英正在她的座位上代她批示公文。见她进来也只是轻轻抬了抬头,复又埋首。 “夜深了。”她说着,拾起一旁榻上的披风披在月英肩头。 “我已经都帮你批示过了,没有什么大事,各地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你放心吧。”月英淡淡说道。 童霏点一点头。 月英起身道:“很晚了,我回去了,你呢?” 童霏只摇一摇头,月英便会意将肩头的披风解下给她,再没说一句话。 月英走后,童霏在灯前坐好,望着灯火发呆。昏黄的光线透着暖意,火苗簌簌跳跃,透过那火光又令她想起了从前。 想起吕布,想起那些把酒言欢的日子,想起吕布的信任与重托,她低声轻叹;接着又想起张郃,想起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想起那最后一战,她无奈摇头;然后又是想起郝萌,想起他们的不打不相识,想起郝萌为自己鞠躬尽瘁,想起郝萌那倔强求死的眼神…… 童霏低下头去,却在低头的瞬间泪流满面。 她缓缓展开一方布帛,提笔落字,最终在末尾盖上鲜红的帅印。 xxxx 一年后。 又到了柳絮恼人的时节。雪花般纷扬,漂浮在庭院与街道,却丝毫不减百姓赶集的兴致。他们起个大早,远道而来,或是自己挑了货物来卖,或是为家里采办日常所需,各个喜气洋洋。 集市上亦是热闹非凡,吆喝声成片。 刘备一边掸去落在草鞋上面的柳絮,一边吆喝道:“纯天然手工编织,放心草鞋,特价酬宾,只要五文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位小哥,过来看一看吧。” 被他称作“小哥”的那位走近看了看,鄙夷道:“做工这么差还敢卖那么贵?”说完拂袖而去。 “哎——” 这时关羽挑着扁担过来,在刘备边上喝水歇脚,扁担里的豆子和刘备的脸一样泛着绿光。 “大哥,别气了,草鞋卖不出去,要不你改行跟我卖豆子得了。”关羽道。 刘备瞪他一眼,“你那豆子卖不出去还长毛,比我卖草鞋风险大多了。” 旁边张飞正在剁猪肉,一刀下去震得砧板都跟着颤了一颤。张飞道:“要我说,你们两个就应该跟着我卖猪肉才对,你看这才刚出市,我这已经要卖光了,你们俩要是闲着没事干,快帮我回家再运一些过来。” 刘备和关羽对视一眼,默默起身朝张飞家走去。刘备止不住地惋叹,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xxxx 建业的花,今年开得特别好,且大有一年更胜一年的趋势。孙权与家人并一众家臣及亲属登高赏花,一大队人马上山,好不热闹。 往常虽也会有这样的聚会,但孙权始终觉得这种场合,热闹归热闹,却总是少点什么。归根结底,少的是孙尚香啊。 孙权望着眼前的海棠花,犹记得孙尚香出嫁时,也是海棠花开的时节。 “香儿,你过得好吗?”他轻声问花,花却没有答他。 他笑笑,又道:“大哥,公瑾,我总算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 想一想自己一个大男人站在这对着一朵花说话,实在是太傻了,若是被旁人看到多丢脸。于是他又板起脸孔四下里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 有人见着漫山遍野的花诗兴大发,出口成章,引来一阵阵赞叹;有人事先准备好笔墨,现场作画,亦引来一些人围观;女子结伴在花间玩耍,男子则多是饮酒谈天,每个人都醉心于这温暖春光当中。 孙权去寻练师的身影,就见练师正抱着他们的儿子走在花间,指着一朵花对他说了什么,又指着另一棵树上的花继续说着什么,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远远地看见乔莹正朝他们走来,小家伙急忙从练师怀里挣脱,蹦蹦跳跳地扑过去抱住乔莹的腿,乔莹弯□宠溺地摸着他的头顶,而后抬头与练师相视而笑。 孙权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叫练师,只是远远看着,笑得意味深长。 xxxx 曹丕最近有些头疼,十几个御医都来诊断过,他的身体并无异状。接连服了几日宁心安神的汤药,他仍是喊着头疼。最终御医们得出一个结论,说陛下这是得了心病,而心病还得要心药来医。 曹丕没把那话当一回事,可头疼也没有轻易饶过他。 他一个人躺在寝殿里,虽然已经清醒多时,却是因为感到头疼而不愿起身。他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所谓的心药,又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 只要不想,就不会疼。可他没办法不想。 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曹丕不禁侧目望去,就见郭氏正带着几名婢女朝他走来。 郭氏走到近前,盈盈施以一礼,温言道:“臣妾来伺候陛下更衣。” 曹丕这才起身,婢女们也即刻忙碌起来,郭氏亦在一旁忙前忙后。曹丕望着眼前的女子,光洁如玉的脸庞,眼神中带着纯真明朗,他蓦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问道:“你觉得委屈么?” 郭氏略显害羞地低了低头,提醒他道:“陛下,封后大典要开始了。” xxxx 张辽闲暇时又多了一项爱好,下棋。 从前他倒也会下棋,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下棋当成是一个爱好来对待。 他到处找人下棋,无奈除了诸葛亮谁都下不过他,他便觉得赢得无趣,总要去诸葛亮那里被虐几次才舒服。 这日他又去找诸葛亮,见诸葛亮正在案前忙碌着,不禁问道:“军师,何时得空?与我下一盘棋可好?” 诸葛亮抬头道:“我正在给赵将军写信,将军稍待片刻。” 张辽便自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对诸葛亮说道:“替我问一声好。” “嗯。”诸葛亮应道。 每月一封信,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信中只谈风月不谈其他,诸葛亮往往一写就洋洋洒洒万余字。 张辽在一旁等着也不着急,偶尔与诸葛亮聊上几句。 张辽说:“昨夜我收到郝将军的来信,他过得很好,你也在信中捎带着提上一句吧。” 诸葛亮蓦地停笔,叹道:“当时若非想到这样一个两全的法子,倒是要令不少人心寒了。如今虽然也有遗憾,却也是最好的结局。” 张辽抿唇微笑,“我现在也是真正体会到了赵将军当初的感受,就是刚刚接下吕将军部队的时候,那种无措。但是幸好有军师在旁相助,这也要多谢军师的不弃之恩。” “将军客气了,且不说赵将军的嘱托,单从我个人来说,也是赞同将军接任的。将军有勇有谋,冷静果敢,乃不二人选,当之无愧。” 张辽又笑了笑,忽然说道:“那么……稍后的棋局,军师能否稍微放一些水,让我也赢上一次?” 诸葛亮:“……” xxxx 月英倚着栏杆坐着,面前一对蝴蝶相互追逐嬉戏着飞过,她不为所动;微风吹来淡淡的花香,她亦不肯侧目看上一眼。 貂蝉走到她面前站定,倒是吓了她一跳。 “你在这做什么呢?”貂蝉问。 “你没看出来吗?我在发呆啊。” 貂蝉:“……” “怎么了?” 貂蝉摇摇头,“没事,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要不要跟我去厨房学学做菜?” “不了,我还是留在这里发呆比较安全。” “……” “对了,昭姬姐姐她们呢?” “昭姬八成是在背写书籍,倩儿昨夜看书看得太晚这会儿还没起,香儿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霏儿昨夜不是在你那里么?她去哪儿了?” 月英想了想说:“又去看云騄了吧。” 貂蝉点点头,又道:“那你继续在这发呆吧,我去厨房了。” “小心……” “小心不要再把厨房烧了,家里就这一个厨房。你是想说这个吧?”貂蝉笑道。 月英也对她笑笑。其实貂蝉的厨艺真的精进不少,只是还是存在安全隐患,常常令人担心。 乔倩醒来后梳洗了一番便又去了昭姬那里,对于她来说,昭姬的房间简直是书的天堂。 她来的时候,昭姬正伏在案前默写,她便随手在桌上拿起一本书来看,隐隐还能闻到墨香。 “姐姐整日默写这些书籍,废寝忘食,要多注意身体才是。”乔倩道。 昭姬抽空回道:“近来我时常想起,父亲生前给我四千多卷书,未能全部带走一直是我的遗憾。至今我只能背出四百多篇,所以想着应该把那些古籍背写下来才对。” “这项工作实在辛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倒也没什么,我一边背一边写,也当作打发时间了。这两天我看月英好似有些闷闷不乐,要不然你去陪她说说话?” 乔倩点头道:“的确,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样恬淡的生活,那我过去看看她。” 她刚起身要告辞,却见孙尚香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进来二话不说先喝了一碗茶。 乔倩忙道:“慢一点,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孙尚香说道:“我刚才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迫不及待要跟你们分享。” “什么事?”昭姬与乔倩异口同声问道。 “等人齐了我再说。” 一会儿,貂蝉和月英也被孙尚香叫了来,孙尚香才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一早出门去打猎,看见一个人正往山上来,你们猜是谁?” “谁?” “我也不知道。” 众人:“……” 孙尚香呵呵笑道:“所以我让你们猜啊。是谁呢?来干什么呢?” 就在大家都陷入沉思的时候,月英突然开口:“要不然……我们来开个赌局吧?”说完眼中闪闪发亮。 乔倩想,看来不用跟月英聊天解闷了。 xxxx 山顶悬崖的坟地里,又填一座新坟,石碑上刻着“爱妻马云騄之墓”几个字。一名女子倚着石碑而坐,微风拂过,吹动她乌黑的长发,她偏了偏头,露出好看的侧脸,目秀神清,唇角含笑。 “你喜欢这里吗?还住得惯吗?”她喃喃道。 回答她的,只有淡淡的清风。 她仍在自言自语。 “我终于带你回到我们的家了。” “我种的那些花你看见了吗?还喜欢吗?我想再试着种些别的。” “如果你也在该有多好。” “我想听你唱祝酒的歌谣。” “对了,我最近在学酿酒,想试着做出醉生梦死店里的那种,可惜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她说完舔了舔唇角,还残留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末了,她又叹一口气,不是无奈的叹息,更像是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 她说:“我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不用在人前继续扮演赵云的角色,我现在只是我自己,是童霏,你会记得吗?” “若有来世……” 童霏低头又对着那一簇簇开放着的小白花笑了起来。 她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早收到的泠雪的来信,因为泠雪从不给她写信,她不知道会在这信里看到什么,所以一直没看。今日和马云騄说说话,莫名地又想看了。 反正不管泠雪说什么,她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了。抱着这样的心情,她拆开那一封信。 泠雪的信很简练,只寥寥几句告知童霏甄洛被立为皇后的消息。顺带一提自己嫁为人妇,感念童霏从前的关照云云。 “你终于还是实现梦想了。”她说着,在风中慢慢放手,信纸被风吹走,越飞越远。 不远处,另一女子正迈着轻缓的步子朝她走过去。女子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却不怎么看路,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童霏。 待到走得近了,对上童霏的目光时,女子那面无表情的脸上才崭露出一丝笑意。 女子轻启朱唇,幽然道:“那些芦花,应该也快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