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的婚姻纠葛:撕裂》 第1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不清 时间一晃,到了二000年深冬。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地冷,这样的气候对于夏无盛暑,冬无霜雪的平川市来说是异常的,至少与往年相比起来就显得格格不入。张荔枝坐在宽敞明亮却封得严严实实的办公室里,拆阅着读者的来信。 张荔枝所在的花芯杂志社,旗下办有一本女性刊物,她是这本杂志的主编,同时也主持着这本杂志中女性情感话题这个栏目。每天,她都会收到读者的来信,有时候几封,有时候十几封,读者大多数为女性,向张荔枝阐述的,通常与情感有关。 张荔枝阅信无数,她将读者遇到的问题归纳为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已婚女人写来的,无非就是说自己的男人出轨或者濒临出轨,当然,也不排除有部分女人向张荔枝坦承她们的身体或者心理正慢慢向轨一侧倾斜,她们用各种事实向张荔枝阐述内心的困惑及痛苦;另一方面则是正在恋爱中或正准备迈向婚姻的女子写来的,她们也是陈述内心的恐慌,对婚姻和爱情的不确定,这一部分人在犹豫不绝;第三种情况则是一些情窦初开的女孩,多为中学生,她们往往会告诉张荔枝,自己的初恋,看到对方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三类情况相较,张荔枝更喜欢处理后者的来信,在阅读她们的信件时,她仿佛看到,女孩们的脸上正泛着羞涩的红晕,泛着对爱情的希望与憧憬,单纯而美好。 而这份单纯与美好,于她而言,却是远去了。 眼前的这封来信是从河北寄来的,寄信的是个女研究生,她说自己喜欢上了隔壁邻居,而他已经结了婚,女儿都有好几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想到向张荔枝求助。女孩在信的结尾说,荔枝主编,我一直非常欣赏你对情感处理的方法,现在,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是放弃,还是坚持下去?无论你让我做哪种选择,我都听你的,只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 面对着这份信任,张荔枝捧着信纸摇摇头苦笑。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是两情相悦?还是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相敬如宾?不得而知。有句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旁观者也不一定时刻是清醒的。旁观者也有自己的棋局,不一定就看清透。张荔枝觉得,用这段话来形容爱情和婚姻,是非常合适的。 她不是圣人,只能从理性的角度去帮读者分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理性能不能算得上理性,能不能帮得上忙。但她知道,也只能这样了。回了信,她转身,望向玻璃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禁自嘲,自己什么时候有能力左右别人的情感了?这样想着,于是在心里泛过一个影子,掀起一阵涟漪。像春天的风,夏天的荷,秋天的菊,那样清晰明朗,当然,也像这冬天的温度,让人觉得寒冷。她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他潇洒又有些沉郁的脸庞,温柔的语言,体贴的疼爱,他们抱着笑着在一起的欢乐。甚至是临别时他的眼泪,都让她惆怅,神往。在这种缅怀中,她恍惚,直到同事在敲她的门,她才回过神来。 突然间,她很失落,觉得内心空空的,急于找一个对象倾诉,这种倾诉的欲望一直在她的心里涌动着,只是她从来都擅长将它们压制住。但那一刻,她抓起案头的电话,给王海蓝及洪遥各自去了一个电话,约她们晚上六点半在聚光轩见面。 此时,王海蓝正在工作岗位上忙得不亦乐乎。她瞄一眼放在办公桌上的单据,一边敲击着键盘。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头微低,往手背轻轻哈着暖气。 王海蓝在平川市平图邮政储蓄所上班。综合起来讲,这算得上一份不忙碌不清闲的差事。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前来汇款的市民也随之增多。这两年,平川市的经济发展飞速,吸引了一批外来工驻留。年尾了,返乡的返乡,不返乡的,就将手头上或多或少的积蓄汇回去。 她看着窗前排着长龙的队伍,眉头皱了皱。下午三点,她接到张荔枝的电话,说是大家好久没见面了,晚上一起聚聚,张荔枝还说了,有话对她们说。地点还是在聚光轩,让她别迟到。但现在看来,想不迟到都难了。 处理完业务,她到侧边的停车棚里取出自行车,推着走到街边的公话亭,并往家里去了个电话。电话是吴为民他妈接的,一听到她的声音,王海蓝就没了好气,扔下一句“晚上我有事,不回家吃饭了”就挂断了电话。 到达聚光轩的时候,张荔枝和洪遥已经等待半个小时了,她俩拿着菜单左挑右挑,正商量着呢。 见到王海蓝,张荔枝不满地说:“王海蓝,回回都是我们等你,你就不能准时一次吗?再说了,现在大家都忙,能出来一次就不容易了,你还老让人等。” 王海蓝双手一摊:“我哪像你们呀,轻轻松松的,我可是拖家带口的人。” 张荔枝不屑,故意用篾视地眼睛盯着她看。 王海蓝笑说:“别这样看我,让人怪难为情的。” 洪遥说:“你少来了呀,你是从单位过来的,又不是从家里过来的。知道什么叫拖家带口不?我这就叫拖家带口。”她说着指向自己的腹部。 第2章 闺蜜 三个女人(1) 王海蓝,张荔枝,洪遥三人,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她们在一起上中学,上高中,高中毕业后,三人开展了不同的人生。 王海蓝家境不怎么好,父亲去世得早,家中姊妹又多,一毕业,她就主动提出休学。张荔枝去了邻省的大学深造;而洪遥则随着打工大潮去了广东。 毕业后,王海蓝在家蹲了一段时间,帮手母亲打理家里的小杂货店。后来在亲戚的帮助下,被安排到平川市西部偏远小镇的邮局上班。偏是偏远了些,可这毕竟是铁饭碗。王海蓝将这铁饭碗一端就是十年。这十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六年前,经人介绍,她认识了吴为民,之后结婚,并生下女儿盈盈;这十年,她从小姑娘熬成了少妇,从偏远小镇调配到了市中心的平图邮局,过上了踩着单车上下班的生活。 洪遥呢?她随亲戚到了广东,先是在一家制衣厂里做女工,后来在一家服装店里帮人卖衣服,一干就是好几年。洪遥是个颇有才情的女青年,她喜好文学,毕业后仍然笔耕不辍,不时在杂志上发表些小豆腐块。在广东,洪遥谈过两次恋爱,结果均以失败而告终。后来,在一次笔会上,她认识了平川市作协会员、小有名气的诗人温锡润,从而展开对他的爱,并对且一发不可收拾。当时洪遥还在广东,为了温锡润,她放弃了广东的工作,义无反顾回到平川。一年后,她如愿嫁给温锡润。婚后的洪遥,在平川市的天天超市当播音员,现因怀孕辞职在家。而温锡润则经营着一间书店。 相比之下,张荔枝的人生就平坦了很多。她家境比较好,父亲是县粮食局的一名办事员,母亲在纺织厂上班。张荔枝顺利地上大学,分配,先是在纺织厂办公室,后来被调到平川市花芯杂志社,从一名普通的编辑,磨砺了几年,坐到了主编的宝座上。她的老公叫刘建成,长得高高大大的,很帅气,但人缘不怎么好,据说以前在道上混过。也不知道张荔枝哪根筋搭错了,一心一心地爱着刘建成,不顾众人的反对和他结了婚。为此,王海蓝和洪遥二人好几次提醒过张荔枝。婚后,刘建成在张荔枝及家人的帮助下,在平川市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发廊,生意还不错。 这就是这三个女人十年来的经历,时间的流转,让她们从少女长少少妇,为人妻,为人母或将为人母,但她们的友谊并没有被时间冲淡。王海蓝住在城东,洪遥住城西,张荔枝则住在城中心。用张荔枝的玩笑话来说,用三条线连接他们的住处,就成了一个三角形。她们这三个女人,就在这个三角形的戏台上唱戏。 由于各自都有家庭,所以她们能够聚在一起的次数并不多。每次见面,都是张荔枝下通知,一般都选在晚上,下了班,她们从不同的地方赶到聚光轩。聚光轩就在城市中心的广场旁边,离她们以前上学的地方不远。这儿原先是一家小餐厅,卖些面条粉肉之类的,上学那会,她们三人会不时光顾。这几年平川市发展得好,餐厅老板也瞅见了天机,拿出积蓄,又借了一笔,加大力度投资,发扬中餐,引进西餐,使得它摇身一变,成为平川市较有特色的中西结合餐厅。 第3章 闺蜜 三个女人(2) 王海蓝望望窗外,感叹道:“他娘的,这日子过得啊,真是快,这一晃,离我们高中毕业就是十年了。” 张荔枝偷笑:“王海蓝,你就不能斯文一点!还跟以前一样,口无遮拦的。” 王海蓝手一挥,也自嘲:“嘿嘿,改不了啦。” 这时候,服务员送来了茶水。 望着服务员离去的背影,洪遥也感跟着叹:“可不是,时间过得真快。以前,这个餐厅压根没有服务员,只有老板和他的老婆,一天到晚地忙活,还时不时地吵架。我一直记得老板的老婆系着围裙,双手叉在腰间大声骂这老板,有时候手中还会拿着一个长把勺子,那情景,真是有趣极了。” 三人齐笑,忆起了过去的欢乐时光。 过了一会儿,张荔枝像想起了什么,问王海蓝:“对了,你家小丫头怎么样了?下次出来的时候带来让我们瞧瞧,好久没见到她了,还怪想念的。那家伙,牙尖嘴利的,长相乖巧,可招人喜欢了。” “好,下次,下次带上她。”王海蓝说。 “你们家吴为民呢?最近还好吧?”张荔枝又问。见面一次不容易,几个女人总是抢先打听对方的生活情况。 “还不是老样子呗,守着一份半死不活的工作。他呀,胸无大志,我呢,就是典型的恨铁不成钢型。”王海蓝叹息。 “得了得了,你别唉声叹气的了,吴为民那人,我觉得挺好的啊,又老实,又忠厚,不会花花肠子,就这,你还挑三拣四的,真是。”说话的是洪遥。 “别提了。对了,你们家老温呢?还是天天在搞创作吗?有才华的作家,特别是中青年男作家,总会有许多女文学爱好者围着,特别是女的,你可得当心啊。”王海蓝笑着说。 “也没,他天天守着他的图书馆。那个人,只要每天有书看,天塌下来他也不心慌。他对别的女人没兴趣,我信得过他。”洪遥笑说。她的笑容里,装满了情意。从她的笑容中就可以得知,她是非常爱温锡润的。 “哟嗬,还挺自信。对了,你现在怀着孕,别老闷在家里,得让老温多陪你出去走走,这个我有经验,孕妇得多走动走动,心境也会随之开朗。”王海蓝说。 “好好好,听你的。“洪遥笑说。 两个女人各自唠叨完,就将目标转移到张荔枝身上。张荔枝一瞅见二人的眼光,就知道她们有话要说,而且是针对自己的。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她问。 王海蓝说:“张荔枝啊,我搞不明白,你结婚几年了,怎么还没动静呢?我家盈盈都五岁了,这洪遥也怀上了,你还在等什么?你是我们三个当中经济条件最好的,可别告诉我说没钱养小孩。” 洪遥附和:“是啊是啊,看你也挺喜欢小孩的,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呢?” 张荔枝一脸不屑:“你们这两个俗女人,就知道一头扎进家庭里,生了小孩,迟早会变成黄脸婆。王海蓝你看看你的脸,以前,你的皮肤可是最好的,说是让人垂涎欲滴一点也不过分,现在,瞧见了吧,黄中带黑,黑中带青,典型的营养不良。营养哪儿去了?还不是让你家里的那个小家伙给榨干了。我得趁着现在年轻,多玩几年,生孩子嘛,过几年也不迟。” 王海蓝摸摸自己的脸,自问:“有吗?早上我还仔细地照了照镜子,没有黄中带黑啊,挺好的啊?” 张荔枝和洪遥异口同声:“臭美。” 第4章 闺蜜 三个女人(3) 她们在聚光轩坐了好一会儿,喝茶,吃饭,聊天,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几个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地方。洪遥曾经说过,所谓聚光,就是聚集光阴,留住光阴的意思。她们三人,王海蓝二十八,洪遥和张荔枝二十七,用她们的话来说那就是,她们都老了,正在青春的尾巴上,爬着晃着,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从上面摔下来。 三个人虽然嬉笑怒骂,但都非常珍惜彼此间的感情。从少女时间到现在,她们已经相识了整整十三年。一个人,或者一个女人,没有多少个十三年,何况这是她们人生中最美丽最灿烂的年华。这十多年来,除了学生时代,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却是步步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着走过来的。 记得洪遥刚到广东的时候,身上的钱花光了,家里穷,她也不好意思向家里伸手,就向王海蓝借。当时王海蓝参加了工作,工资并不多,但还是省吃俭用寄一部分给她。洪遥从广东回来后,张荔枝也早已学成归来。三个人见面的次数相对多了起来,谁在恋爱,谁要相亲,总会拉上另外两个人参考一番。 三个人之中,脾气最不好的就要数王海蓝了,大大咧咧的,也没有耐心,容易暴躁,动不动就会发脾气,张荔枝常常说她是神经质,时好时坏。王海蓝婚后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用洪遥的话来说,那就是王海蓝她自己在作祟。张荔枝比较冷静,遇上什么事喜欢用脑子分析,而且一针见血,其他两人有什么事,总会找张荔枝出主意。性格最柔和的自然是洪遥了,她喜爱文字,有着文人的敏感与犀利,说话温柔,软声细语的。她这人天生就这样,也只有在王海蓝及张荔枝面前,她才会如此放肆,无拘无束。 张荔枝抿了一口茶,说:“这洪遥也怀孕了,以后出来坐坐的日子更加少了。” 洪遥说:“没关系,虽然以后肚子大了,行动不便,但你们可以到我家去啊。反正我现在辞职在家,也闲得慌,老温天天守着书店,晚上才有时间陪我,你们要是放假了,得去陪我解闷。” 张荔枝笑说:“到时候再说呗。对了,王海蓝你工资涨了没?” “吊着在那儿呢,饿也饿不死,当然,也发不起财来,一个月几百块,糊我自己还是够的。”王海蓝说:“张荔枝,我真羡慕你啊,两口子都能赚钱。” 张荔枝说:“过得去就行了呗,我也不是那样子,也没见着腰缠万贯。” “人哪,要懂得知足常乐,像我这种清贫户还没叫贫,你们就省着点吧。”洪遥说。 不过,王海蓝和张荔枝都知道,洪遥说的也是实话。先前洪遥在超市当播音员,工资不高,温锡润守着间书店,没多大的利润,一月来下能捞着的稿费也不多,何况,他还要成捆成捆地买书充饥。对于这类书呆子而言,书本就是他的粮食,没有了粮食,必然会饿死。 王海蓝说:“洪遥你也别叫穷了,瞧你小日子过得。对了,老温一定很浪漫吧?文人都浪漫!” 遥洪笑了笑:“也没什么浪漫不浪漫,不过,隔三差五的,他会给我写首诗。” 张荔枝望向王海蓝,笑说:“喏,你瞧这洪遥,一两首诗就把她给乐的。” 洪遥说:“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保持这份浪漫和温暖就够了。” 王海蓝说:“酸。等你的儿子或女儿出生之后,你就会认钱不认人,变得和我一样俗气了。” 洪遥和张荔枝笑了,王海蓝说完,自己也跟着笑了。 王海蓝突然想起张荔枝打电话时说有事要讲,便问:“张荔枝,你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讲吗?说吧。” 张荔枝一愣。事实上,她将王海蓝和洪遥两个人叫出来的目的就是想说出积攒在内心好几年的心里话,那是她上大学时的往事,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她知道,有些事需要有一个释放的空间,不能老是憋在心里。曾经很多次,她都想找她们说说,毕竟眼前的这两个人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但每次行动起来,都是不了了之,这无关信任不信任,而是心结。这次,从见面开始,她的内心就在作着激烈的斗争。犹豫着,矛盾着,一来二去,那种倾诉的欲望似乎没那么强烈了。 于是,她装作潇脱地将王海蓝的疑问轻轻带过:“嗨,你傻啊,还以为真有什么事。我是骗你们出来坐坐,不然,你们哪会抛夫别崽的来陪我。” 王海蓝盯着她:“真没有?” “骗你的,真没有。”张荔枝坚定地摇摇头。 第5章 锅碗瓢盘的交织(1) 从聚光轩出来,大家挥手道别。张荔枝和王海蓝将洪遥送上公交车后,也挥手道别。张荔枝步行回家,王海蓝则踩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转去。 王海蓝的家就在在城东光孝路里面的居民区内,小区可谓历史悠久,从外墙上看上去显得有些破落。她家在三栋二楼,房子不大,六十来个方,挤着王海蓝一家三口,还有吴为民的老妈。提起吴为民妈,她这个这婆婆,王海蓝有一肚子气。别看那个老太婆身材小,身子骨娇弱,心眼却不少。当年,王海蓝生产的时候,老太婆就天天念叨着,海蓝,你要要争气,给我们吴家生个儿子,为吴家传宗接代。 吴为民家境不怎么样,为民他爸十几年前在煤矿做事,煤矿塌方,将他压没了。吴家姐弟三人,两个姐姐早就出嫁了,婆家都是郊区的,饿不死,但也发不了财。为民妈自然有些封建思想,觉得这传宗接代,一定得是男的。那些年,计划生育又抓得紧。口号喊得正起劲,只能生一个。所以,为民妈就将所以希望寄托在王海蓝的肚子里。 当时王海蓝也不满:让我争气?这生男生女的事儿我一个人能决定得了吗?但她也知道,这些道些跟婆婆是怎么讲也讲不清楚的。所以,每当婆婆这样念叨的时候,王海蓝就保持沉默,眼神颇为不屑地看着蓝天,心想,生儿子也是为民的,生女儿也是为民的,难道你还敢不认? 王海蓝记得,自己生盈盈那天,老太婆的脸一直没挺过,人倒是在医院,看着小孩生下之后,极不乐愿,不一会儿,她就拖着微颤颤的身子回去了,端茶递水的事儿还是海蓝妈在打理。王海蓝出院后,一直是为民妈在照顾。王海蓝躺在房间休养,外边盆盆碗碗“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王海蓝听出来了,那不是一般的响动,那种响动中,夹杂着婆婆的失望与不满,似乎要将心中的不满通过盆盆罐罐发泄出来。王海蓝也动怒了,本来生孩子就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都快将她的身心给掏空了,你还这样给我脸色看? 吴为民的态度倒保持中立,他说,男的也好,女的也好,我都喜欢。吴为民抱着盈盈在摇晃着,王海蓝见婆婆在场,用虚弱的声子拖着惊喜的声音说:“为民,快让我看看女儿,啊,真合我意啊,我想要个贴心的闺女,这老天就给我送来了。 她看见,婆婆的脸像六月午后的天空一样愈发阴沉。 这事儿一晃就过去好几年了。生完盈盈后,王海蓝恢复了工作,吴为民也要上班,照顾盈盈的责任则落到了婆婆头上。在王海蓝看来,婆婆对盈盈的照顾并没有尽心尽力,只因为盈盈不是男儿身。盈盈一两岁的时候也没什么,等到长大了,会说话了,王海蓝才知道真相。她下班一回到家,盈盈就抱着她的双腿嚷嚷,妈妈,我好饿。 王海蓝就问,乖女儿,怎么会饿呢?你没吃东西吗? 盈盈就说,是奶奶把东西藏起来啦啰。 王海蓝心里就凉了,咬牙切齿:好你个老太婆,对我有意见也不能撒到小孩子身上啊,好歹她也是你滴滴亲的孙女,再狠也不能狠到这份上了,再说住在一起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你还将我女儿的食物藏着掖着啊! 王海蓝就想,要是自己不用工作能亲力亲为照顾女儿生活起居就好了,那样,女儿也不至于一见她就抱着她的腿喊饿。可这想法不现实,单凭吴为民那点工资压根养活不了全家。于是,王海蓝就将气撒到了吴为民身上,天天在吴为民身边嘀咕,说他平庸,说他碌碌无力,说他不争气,说他们一家子,没有一个顶力的。 吴为民别的没什么,就像王海蓝所说的,没钱,没性格,没大志向。他就是脾气好,任凭王海蓝怎么抱怨,基本上能做到笑脸相迎,骂不还口,打不还水。一来二去,王海蓝都懒得说了,心想吴为民就这样,胸无大志,连点男子汉脾气也没有。这也许就是命,别的女人能穿金戴银那是因为她们命好。而自己天生就是劳碌命,改不了了。 第6章 锅碗瓢盆的交织(2) 所以这些年,王海蓝跟婆婆的关系非常地不好。生活中,总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日子越长,矛盾越多。好在王海蓝大部分时间是在单位,回到家中也是逗女儿玩玩,要么就在房间里睡觉,倒也没有多大冲突然,更没有闹到鸡犬不宁的地步。王海蓝想,这女人只有结了婚,才知道生活的本质。电视上说的那些婆媳关系像母女一样,那是拍电视剧逗观众乐呢,根本就不是事实。还能怎么样?凑合着过呗。 回到家里,吴民为、盈盈和婆婆正在厅里围着火炉对着电视机看得正起劲,看到王海蓝回来,吴为民好声地问道:“回来啦?” “嗯。”王海蓝点点头。 “和张荔枝她们去吃饭了?”吴为民又问。 “嗯。”王海蓝又点点头。 盈盈喊了一声“妈妈回来啦”,继续盯着电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王海蓝看着一脸自在的婆婆,提高声音说:“说了多少次,小孩子不长能时间盯着电视,视力会出问题的,现在不管着,到时候你们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脸是对着吴为民,话却是说给婆婆听的。 婆婆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身边的盈盈,没作声。吴为民见状,一把拉过盈盈:“盈盈,来,到爸爸这里来,别贴着电视看,伤眼睛。” 王海蓝回到房间,脱下棉衣,准备去洗澡。这段时间气温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洗热水澡了,浑身不舒服,仿佛有跳蚤在身上不停地跃动。澡堂很小,和洗手间连在一起。她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尿骚味,忍不住皱了皱眉。心想,肯定又是婆婆,这么大年纪了,上了厕所后永远冲不干净,说了很多次,还是改不了。她还振振有词,说,冲那么水做什么?干净就行了,水也要钱,好日子是省出来的。 再看,盈盈的换洗衣服东一件西一件摆在澡堂的各个角落,还有一件棉裤从洗澡盆沿伸出来,和湿漉漉的地板进行亲密接触。 她看看正在外头看电视的三个人,忍不住要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接上一桶水,先将厕所冲了冲,然后将盈盈的衣服拾掇好。 洗完澡,她拿着衣服直接往房间里走去。吴为民喊她:“海蓝,你不来看看电视,很好看的。” 王海蓝说:“不看,没劲。”将房门一关,仿佛和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天气冷,她拿着暖水袋,缩到床上。 从王海蓝的内心而言,她对这种生活是不满意的,一直都不满意。每天的生活节奏就是上班,下班,回家,然后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婆婆不友善,老公不争气,这些都让她感到沮丧。结婚以前,她以曾经幻想过婚后的生活,甜蜜,幸福。可以没有钱,但一家人相亲相爱,其乐融融,温馨浪漫地过着。但现在看在,这种生活简直就是奢望。吴为民的性格虽然好,但有些木讷,对生活没什么要求,对人生也没什么追求,天天守着他那份死工资。人家老公下海的下海,拼搏的拼搏,他却鼠目寸光,还常常乐呵呵地说什么知足常乐。 在王海蓝看来,那叫知道自己没本事,假乐观。 王海蓝在床上躺着,过了一会儿,吴为民也回到房间。他带着讨好的笑容看着王海蓝:“你累了?”说着也开始脱衣服。 “你洗了澡没有?”王海蓝问。 “洗了。”吴为民说。 “吴为民,你就不能说说你妈呀?每次上完厕所都冲不干净,都快把人憋死了。你想想,你女儿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能健康吗?我都懒得说她了,说她她还振振有词,说是节约用水,你告诉她,我用不着她节约那点水,我们再穷,这点水费还是交得起的。”王海蓝说。 “老年人嘛,习惯了,再说她这样不也是为我们好嘛。”吴为民将声音压得很低。 “你们这一家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王海蓝摇了摇头。 “海蓝,你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啊。”吴为民安慰她。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王海蓝摇摇头:“睡觉吧,冷。” 吴为民钻进被窝,像往常一样将王海蓝的冰冷的双脚搁到自己小腿上。 王海蓝心里一热,挨着他睡下。吴为民的双手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搂着。 第7章 锅碗瓢盆的交织(3) 婚姻生活固然乏味,时不时夹着争吵,但总的来说,还算是好的。吴为民对她好。就拿这大冬天来说吧,睡觉时,他总喜欢在睡觉前围着炉子将自己烤得热乎乎的,上床时将王海蓝冰冷的双脚放在自己身上,给她温暖。 吴为民为人老实,没什么心眼,人也善良,但有时候做起事来也让王海蓝忍不住抓狂。以前他在钢管厂上班的时候,厂子效益不景气,要裁员。裁员这档子事儿本来摊不到他头上去的,他倒好,看到有一个同事要被裁下去,竟然主动找到领导说,真要裁员,你裁我吧,让他留下。 王海蓝知道后,将吴为民骂得个狗血淋头。吴为民的解释是,那同事家里穷,他老婆没工作,他母亲又生着病,常年得让药水吊着,还得养着两个智障孩子。 王海蓝看着空空旷旷的家,流着眼泪说:“敢情我嫁了一个慈善家。你也不想想你自己,一栋破房子,不是漏风就是漏雨,女儿就快上幼儿园了,样样都要花钱,你现在把工作让给别人,也不想想,我们这日子过比别人好吗,你还好意思去管人家。你平时帮一把也就算了,还把工作也让给别人。” 吴为民头一直低着,不否认,也不争辩。但事实却是定了下来,领导见他主动请求,作出决定,裁他,留下他那同事。吴为民在市里晃荡了两个月,在一家速递公司找到了一份差事,做速递员,给人收快件派送快速。那时速递行业并不吃香,还有些冷僻,钢管厂的工作再差也比这速递公司强啊,餐风宿露的,夏天日头晒,冬天寒风吹,工资还不稳定。但木已成舟,王海蓝只好忍了。为了那事儿,王海蓝足足将吴为民骂了两个月,也伤心了两个月。为民他妈也骂吴为民。那是王海蓝第一次和婆婆达成共识,认为吴为民确实不应该这么傻,呆头呆脑做了善事,丢了工作。 这一去也有两三年了,眼下,吴为民的工作稳定了,还升了营业部经理,说是经理,只是头衔上变了,工作内容和工资一直不见有变化。每月交上来的,永远是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王海蓝也在这种精打细算的生活中,学会了唠叨,爱上了唠叨。她总是絮絮叨叨对吴为民说,你也只有这点出息。 吴为民也不生气,递上讨好的微笑,让王海蓝无言以对。 吵归吵,骂归骂,但吴为民对她却一如既往的好。吃的喝的总不忘留一份给她。有时候,为民妈心疼儿子,拿私房钱买些好吃的给儿子,为民就假装吃了,背着母亲将好吃的藏到房间,等到王海蓝下班回来再偷偷地塞给王海蓝吃。 王海蓝有时候生闷气,说:“我不吃,这是你妈买给你的。想了想,又说:“吴为民,我说你妈也够阴险的啊,好吃好喝的留给儿子,不好吃的不好喝的全留给我,我算什么?你们家的保姆,佣人,生育工具?我还是你们家的人吗?要不你改天和你妈说说,如果这么分下去,不如分开过算了。” 为民说:“小声点小声点,别让妈听到了。” 王海蓝别过脸:“妈?什么妈不妈的,那是你妈,不是我妈,我妈可没她这么阴险。我一个月给她生活费,她就费尽心思给你吃好的,榨我跟盈盈娘俩的营养,你看见盈盈的小脸没?黄黄的,哪个小孩子的脸不是红朴朴的啊,这种事也只有你妈做得出。” 为民没什么心眼,就说:“这钱不是生活费中的。” 王海蓝更生气了:“我知道这钱不是生活费里的,我告诉你吴为民,你别提你妈的那点私房钱,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来气。” 吴为民也没话说了,只得抱着王海蓝,叹了口气。 说起为民妈的私房钱,王海蓝真的来气。几年前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婆婆的那点私房钱,也成了她们婆媳关系冰封的导火索。 第8章 婆媳关系(1) 王海蓝并不是一个贪图财钱的人,虽然她有些小势利,但二十几年摸爬滚打的生活也让她明白一个道理,世上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不要拿。 为民妈有一笔私房钱,她知道。这笔钱,是吴为民他爸在煤矿出事后,煤矿老板赔的。听人说,当时好像赔了十来万,一次性付清。十来万在当时来讲,不是一个小数目。按照当时的行业内幕,其实并没有这么多赔款,只是当时政府查得严查得紧,煤矿老板为了平息事端,算是多给了一笔封口费。 为民妈拿着那笔钱,抚养大了三个儿女。当然,在当时,培养三个小孩不是用花那么多钱的,何况为民妈当时还给人做做杂工赚生活费。余下的就让为民妈给存起来了。王海蓝嫁到吴家前就知道这事。结婚前,海蓝妈就说了,海蓝,这为民家穷是穷了些,但他这人不错,实心眼,我看着喜欢,再说,别人都说,老婆子那儿还有一笔钱,遇上什么大事,还是可以帮些忙的。这个道理王海蓝自然知道,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再说了,那笔钱还是为民爸的换命钱,她是不会开口也不屑开口的。所以,嫁进吴家那么多年,尽管住着旧房子,王海蓝并没有对吴为民吹耳边风,并没有说,为民啊,你跟你妈说,让你她拿点钱出来,我们去买套新房子吧。 有些事做不得,她就不做。 但事情来得很突然。盈盈三岁那年,得了肺炎,病发突然,需要尽快做手术。当时吴为民刚到速递公司上班,工资还没发下来,王海蓝拿出所有的积蓄,盈盈的手术费还是差了一大截。两夫妻一时慌了神,左商量右商量,就想到了为民爸的那笔抚恤金。 为民妈知道儿子媳妇要钱,且是给孙女看病的,二话没说,转身去了房间。结婚以后,王海蓝和为民妈相处得并不好,最主要原因是婆婆平时吝啬,再加上盈盈是个女孩子而不是婆婆心心念念的孙子。但到了那个时候,王海蓝有些欣慰,男孩女孩,终究是吴家的后代,为民妈没理由坐视不理的。 为民妈从房里拿出一个旧帆布包,左右摸搜着,掏出了三百来块钱,递给王海蓝。可是,这些离手术费远远不够。 王海蓝就婉言说,妈,这些钱不够,您看能不能取些钱出来? 为民妈就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取?去哪儿取?” 吴为民见状,说:“妈,我爸当时……?” 为民妈眼皮也不抬一下:“你爸?你爸的钱早就被你们三姐弟花光了,读书,吃喝,当时你去钢管厂工作,也花了不少,现在哪儿还有钱。”为民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游离,明显底气不足。这句话把王海蓝气得够呛。想到女儿的病,她也顾不上生气,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了一次,说是以后有钱了就还上。哪知为民妈还是不肯松口,坚持她的说法:钱用完了,没有了。 那次,吴为民也生气了。王海蓝知道这老婆子是狠下心来了,便没有再哀求,扭过头跑去娘家。海蓝妈凑了一些,向那边的街坊邻居凑了一些,张荔枝知道情况后,也及时予以了帮助,才算渡过危机。 后来,盈盈的病好了,王海蓝的心也跟着彻底地凉了。她始终想不到,在关键时刻,那个老女人居然守着那笔钱,不肯拿出一个子儿来给孙女看病。盈盈出院后,王海蓝和吴为民大吵了一架,王海蓝的意思是,要和婆婆分开住。不然,和这样一个冷血没有人情味的老女人住在一起,还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 第9章 婆媳关系(2) 对于王海蓝提出和母亲分开住的事,吴为民则不同意,苦苦哀求。 吴为民说:“海蓝,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反对,但这事,你得顾全我的立场。我妈这次没拿钱出来,或许是真的没钱了,或许有她的苦衷。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又老了,又不可能住到我姐那儿去,让她跟我们分开也没得照顾,我们白天都要上班,盈盈也没人看管啊。 王海蓝说:“吴为民,你说你妈就你一个儿子,是啊,对啊。可她压根没把你当儿子看呢。你女儿病得躺在医院等着钱做手术,她心疼了吗,没有,她装作可怜楚楚的说她没钱。她有没有钱,你心里有数的,对吧?你还替她掩饰,说有苦衷。她的苦衷就是不肯拿着钱来,她的苦衷就是我王海蓝生了个女儿而不是儿子。你问问她,如果盈盈是男孩,她还会这样做吗?不会。你心疼她,她倒好,把钱拽在手里,拽得死死的,她心疼你了吗?盈盈有没有人看管你不要管,我宁愿自己辛苦点,我宁愿让我亲妈辛苦些,也不敢让她劳驾了,反正她也压根没有想过好好待盈盈。” 想了想,王海蓝又说:“吴为民,我们结婚也有好几年了,结婚这么多年,我有向你说起她的那点钱吗?没有吧?要不是盈盈生病,鬼才会向她借钱,不借还好,一借,这情啊份啊什么的,全没了。” 说归说,但是,怒火过后的王海蓝最后还是妥协了。再说了,这房子不是他们的,如果真的翻脸,他们就得搬出去住,到时候住房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王海蓝想着女儿马上就要上学了,各方面都要开支,忍了下来。 在此后的时间里,王海蓝和为民妈的关系就陷入了僵局。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没有交流,她们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盈盈。在王海蓝看来,为民妈显然没有将盈盈当成孙女看待。特别是她一下班盈盈抱着她的双腿说“妈妈我饿”的时候,王海蓝的心就冰了。心里就想,这个老女人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连盈盈也虐待! 如果不是吴为民,如果不是念着吴为民对她的好,如果不是事后吴为民的苦苦哀求,依她的性格,早就让那个黑心肠的女人卷铺盖走人了。 其实吴为民也知道,母亲说了谎话。虽然那笔钱他从来没有掌管,但存折他是见过的。他也始终弄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连两千块钱也不肯出,但他还是选择了理解。毕竟母亲将他们三姐弟拉扯大是非常不容易的。母亲这些年的孤独和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盈盈手术过后,为民妈显然有些愧疚。有那么几次,她都想和王海蓝谈谈,但王海蓝压根不理会,每次为民妈喊她坐下来说说话的时候,王海蓝就不屑地转身,回头进入自己的房间并将房门重重关上。在王海蓝看来,为民妈无论是解释,后悔,都无济于事了。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虽然不算大事,但却严重地伤害了和她之间的婆媳情,和盈盈之间的婆孙情,甚至和吴为民之间的母子情。或者,对于那样一个冷血的女人而言,她的身上根本没有情的存在。俗话说得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像一件衣服,破了吧,缝缝补补还可以穿,感情破了,就修复不好了。 王海蓝将自己的立场也讲得很明白,她不下一次向吴为民强调:“行,不分开住,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依你,谁让你是盈盈她爸呢。但我也明确的告诉你,对于你那个妈,我的心冷了,淡了,以后她要有病有痛,我是不会服侍的,更不会出一分钱,好啊歹啊的,你吴为民看着办,别指望我。” 吴为民一句话也不说,耷拉着脑袋。 第10章 娘家婆家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婆媳之间的关系没有缓解,矛盾却在递增。人与人之间,越是日日相对,矛盾也就越多,这是不争的事实。王海蓝觉得婆婆不但小器,狠心,还且还不讲卫生,平时看着不吭气,心眼却多得很。为民妈则觉得,这个媳妇很不理想,性格乖张,得寸进尺,目中无人,还比较懒。回到家里就是洗澡,看电视,要么就是逗盈盈玩,家务活从不插手,有什么事还指使为民。 什么,为民啊给我倒杯水;为民啊帮我找找袜子;为民去阳台上收下衣服。这样的吆喝是常有的事。 一个女人家,对男人指手划脚的,像什么话。就这样,两人几乎没什么沟通。如果真有什么事,就让吴为民在中间传达一下。 王海蓝知道婆婆心里在想什么,婆婆私下底一定找过吴为民,让他对自己不要这么千依百顺。王海蓝也不说破,她装作没看到,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该让吴为民做的还是指使吴为民。有时候她看着婆婆气得发紫又不肯声张的样子,心里在乐着。心想,谁让吴为民是我老公呢,谁让他疼我呢。我图的不就是吴为民对我好嘛。 在王海蓝看来,她也压根没想过要和婆婆将关系修复好。尽管吴为民曾经在温存过后用一副讨好的表情对她说,海蓝,你以后对我妈友善点,别惦念着那些不愉快的事了,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王海蓝不答应也不拒绝。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她和那个老女人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和睦相处或者亲如母女。婆婆就是婆婆,母亲就是母亲,两者是不可能划上等号的。就像当初盈盈生病时,婆婆有钱却不肯解囊,母亲没钱却愿到处去借,这就是鲜明的对照。 星期天,王海蓝带盈盈回娘家。婆家与娘家隔得并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平时要上班,王海蓝也只能趁着礼拜日去娘家看看。这几年,王海蓝觉得自己过得很糟糕,但她妈也不容易。前两年,在南下打工大潮的诱惑下,两个妹妹,王海娟去了东莞,王海燕去了深圳,唯一的弟弟王海军正在上大学。海蓝妈就守着杂货店,赚些小钱。这些年,城市到处都是商场,超市,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望着妈的白发,王海蓝有些心酸。都怪自己,如果自己能过得好些,能接济家里的经济,母亲就不至于如此辛苦。 远远地,海蓝妈就看到了外孙女蹦蹦跳跳地往巷子口走来,老远,她就扯着嗓子喊:“盈盈来啦!” 盈盈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外婆。” “哎。”海蓝妈高兴地应着,人却往店里去了。王海蓝就知道,妈一定是去给盈盈拿吃的去了。 果然,王海蓝一走近,母亲已经捧着一大堆糖果在等着了。她将手中的糖果一骨碌放到盈盈的棉衣口袋里,还张望着:“为民呢?为民怎么没来?今天不是轮到他休息了么?”吴为民在速递公司,一个月休息两天。海蓝妈将这些日子记得清清楚楚。 “爸爸要加班。”盈盈一剥着糖果,抢先答道。 王海蓝接道:“是啊,快要过年了,寄快速的人多起来了,这个周末接到总部通知,都得加班。” “那…等下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吃晚饭?”海蓝妈说。 “到时候再说,赶不来就不来了呗。”王海蓝说。 在母亲的小店里坐了一会儿,王海蓝就领着盈盈上了楼。母亲住在小店二楼,也就是王海蓝从小住过的地方。一进去,打扫,买菜,做中饭,忙得不亦乐乎。盈盈则围着小电视机,看着喜爱的动画片。 由于女儿来了,海蓝妈早早地收了铺面。晚上六点半,海蓝妈王海蓝正在厨忙忙活着,吴为民赶了过来。 他一进门,熟练地接过王海蓝手上的手,围裙,对王海蓝说:“你去休息吧。”又转过头对海蓝妈说:”妈,我来,你去休息吧。” 海蓝妈心疼女婿,忙赶他离开厨房:“别争了别争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就好了。海蓝,你也去休息,我一个人能行。” 一家人吃罢饭,吴为民不由分说就去收碗,海蓝妈说,我来我来。吴为民不肯,争道,妈,我来吧。 王海蓝说:“妈,您别争了,让他来吧。” 吴为民在厨房洗洗涮涮,海蓝妈感叹道:“为民这人好哪,当时就没看错,实在,又勤快,你跟他,我放心。” 王海蓝说:“什么好不好的,凑合着过呗。” 海蓝妈看着王海蓝:“海蓝啊,可别这么说,为民真是实在人,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得珍惜,晓得不?” 王海蓝看着母亲,想起了母亲这么多年来守寡抚养她们几姐弟,身边没有一个男人照顾,关键时刻连个拿主意的人也没有,便知道母亲为何感慨,便迭声应答:“好,我晓得了,妈。” 第11章 咳嗽风波(1) 洪遥在家里闲得慌,便打算去温锡润的书店转转。天气冷,又近年关,来书店看书的人少,买书的更少。她到书店的时候,温锡润正捧着一本诗集在阅读。见到洪遥来了,他搬来一张软软的靠椅让她坐下。洪遥便在他身边静静地坐了下来。她喜欢看着温锡润看书时的样子,聚精会神,一丝不苟,仿佛忘了世界的存在,态度严谨得让人崇尚。 好一会儿,温锡润抬起头看看洪遥,轻拍她的肩膀:“怎么样?累吗?还想吐吗?” 洪遥摇摇头,说:“不累,也没有要吐的感觉。你看你的书。”前段时间妊娠反应厉害,吐得昏天暗地的,她的反应,让温锡润手足无措。 “不看了,我陪你说会话。”温锡润说。 洪遥感觉到心底暖暖的,她看看他手上的书,问道:“这是谁的诗集呀?” “哦,一个文学青年,前几天给我寄来的,刚刚才收到。看了一会儿,觉得质量很一般。现在人都浮躁了,写出来的东西感觉也是轻飘飘的,读着没劲。”温锡润摇摇头,叹息。 洪遥笑笑,点点头:“还是你写得好,我喜欢看你的诗。” 温锡润没说话,摸摸她的头发,说:“晚上去妈那儿吃饭吧,上午给她打过电话了,说是好久没见着我们了,想让我们回去一趟。”话一说完,他咳嗽了两声。 洪遥点点头:“嗯,听你的。你的咳嗽不要紧吧?要不你去看医生,我帮你看着店?” 温锡润摇摇头:“不要紧,没什么大碍。” 遥洪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样子,也没在意。温锡润的身体素质很好,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睡一晚就差不多好了。她没料到,晚上到了温家,却引起了婆婆的不满。 温锡润的爸妈住在平川市郊区,距离洪遥他们家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洪遥夫妇现在所居住的房子是他们婚后买的,买房的钱大部分是温锡润父母出的,那些钱,也是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当时温锡润不愿意拿他爸妈的钱买房,但锡润他爸说了,我们就你一个儿子,我们的钱就是你的,现在你结婚,你不买房住哪里,难道要和我们来挤吗?上班下班的也不方便啊。温锡润是家中独子,他父母都是小学教师,现在退休在家,种些花草,锄两块菜地种些青菜,养几只家禽,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自然。 说不上为什么,洪遥总觉得自己和锡润爸妈有些隔膜,或者说,她们之间的关系不如她原先想象那样亲近。洪遥思想虽然简单,但她心里上明白,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公婆对自己不满意,在平时的接触当中,她能够感受得到。但究竟是哪些地方不满意,洪遥也不知道。 锡润爸妈都是教师,思想很保守,在他们看来,洪遥在广东打过工,在大城市呆过,清不清白还是另一回事,而且又是是她主动追求他们家儿子,所以就认定,这个儿媳妇不简单。再加上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就更加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这下可好了,洪遥怀上了孩子,关系总算有了些缓解,或者说亲近。前几次,锡润妈拿着鸡蛋补品,大包小包地往儿子儿媳那儿赶,看着儿媳妇还不曾隆起的腹部,眉开眼笑。 到了锡润爸妈家,首先迎出来的是锡润妈,她笑得很开心,望向两人,说:“回来啦!”。 洪遥和温锡润齐声喊:“妈。” 第12章 咳嗽风波(2) 进屋坐了一会儿,锡润妈就去厨房准备了。 洪遥也跟到厨房,挽起袖子:“妈,我来帮你吧。” “不用,不用,你现在是孕妇,需要多休息。这儿马上就好了,将这鱼蒸一蒸,就可以开饭了,你去休息,去休息。”锡润妈说。 洪遥回头看看温锡润,他正朝自己招手,说:“你听妈的,坐下休息吧。” 洪遥折回去,在温锡润身边坐了下来。 锡润爸戴着老花镜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一边拿着烟斗在抽烟。老头子平时没什么爱好,不喝酒不赌博,也不像别的退休职工那样喜欢没事去下下棋。他就喜欢抽烟,而且还有个怪僻,包装的香烟,再好他也不要,他就喜欢拿着个烟斗抽那种散装烟。在他看来,自己拿着烟纸将细细长长的烟丝包起来,那种过程才是享受。洪遥听温锡润说,老头子的这种习惯还是退休后染上的,也许是没了工作,人空虚了,得找些寄托。而抽烟就是其中的一种。 温锡润本来就有些不舒服,坐了半小时的车,吹了些冷风,这下,在烟雾弥漫中,便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听到儿子的咳嗽,锡润妈从厨房探出头来。见儿子咳个不停,最厉害那一下腰身都弯了下去,她就慌了,放下手上的活儿,从厨房跑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没,不碍事。”温锡润一边咳着,一边说。 “还说没事,都咳成这样了。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别老说没事没事。”说着,锡润妈转向了洪遥,说:“洪遥啊,他病成这样,你怎么不让他去看看呢?这万一弄出什么大病来就不好了,小病得及时医。锡润平时粗心,你得看着点,晓得不?”也许是因为心疼儿子,她的语气有些重。 洪遥有些委屈,她回头看看温锡润,希望他能帮自己解一下围。毕竟,这段时间她也很辛苦,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锡润咳嗽的事,虽然她也照顾不周的地方,但她有叫过她去看医生啊!他说没事,她才没放在心上的。虽然自己做得不到位,但在这个时间,她还是希望老公能出来帮她澄清一下。但温锡润丝毫没注意到她,也没有留意母亲说话的份量。停住咳嗽后,他就和他爸一边就着新闻联播的内容评论起来。 锡润妈见儿子不咳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厨房。转身的时候她望了洪遥一眼,洪遥当即一怔:婆婆的眼神中,有着指责不满的成分,她在责怪自己没有将温锡润照顾好,生病了也不让他去看医生。 那餐饭,洪遥吃得很不开心。她不是一个鸡肠小肚的人,更不会为了婆婆一时的快言快语而记在心上。毕竟,婆婆那么说,也是为了温锡润好,她就那么一个儿子,从小宠爱惯了,自当是舍不得让他做丁点事,有什么病痛马上就医。但洪遥总觉得,内心有种不是滋味的滋味。尽管到了最后,锡润妈还将鱼啊肉啊什么的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以示关怀与友好。 回去的路上,洪遥没怎么说话。温锡润也没放在心上,到了家才想起妻子一路上有些安静,便问:“怎么啦?不舒服?还是妈妈家的菜不合胃口?” 洪遥看着温锡润一脸关怀,摇摇头。刚刚积攒在心头的小小抱怨一扫而空。锡润并不是不关心自己,而是他在生活中本身就是一个粗心的人。对于文字,他才细心。自己看中的,不就是他在文字上的细心与严谨吗? 想到这儿,她温柔地笑笑:“可能是坐车坐得,没事,我们进屋吧。” 第13章 光鲜的儿媳(1) 三个好友之中,与婆家关系最好的要数张荔枝了,相处起来基本上是笑意盈盈,温情相待。在刘建成的父母看来,张荔枝就是他们家里的神。如果不是张荔枝,自己的儿子还不知在哪儿瞎混呢。张荔枝有文化,人长得漂亮,家庭条件相当好,她本人的工作也稳定,至少是让乡下人瞩目,杂志社里的活儿呢,若是没本事,谁能干得下来? 刘建成第一次将张荔枝带回家时,建成父母怎么也不相信这个外表光鲜谈吐不凡的城市女孩真的会嫁给自己那一无所有名声还不大好的儿子,直到后来张荔枝和刘建成发请帖,摆结婚酒了,他们才发现,这是真的,而不是梦。 建成的老家在平川市西部偏远的农村,交通不便利,属于出行基本靠走的那种。张荔枝记得,第一次去刘建成家的情景。他们从市里坐车到县里,县里坐公交到镇里,在镇里下了车,租了一辆拉砖用的三轮车回家。 张荔枝问,去你们村里没有中巴吗? 刘建成说,村里人来镇上都是走路,没有车。 三轮车在狭窄且坑坑洼洼的环山山路上颠簸着,张荔枝心里有些发虚,生怕那司机一个不留神,和路边的树啊石头啊来个亲密接触,或者直接往山下翻滚去。 在路上晃荡了老半天,总算平安到了建成家。建成爸妈知道儿子要带个城市姑娘回家,双双站在村头迎接,脸上挂着欣喜又怯懦的表情。也有很多赶来看热闹的村民,盯着张荔枝看。那种眼神,直接又大胆,脸上仿佛写明了,我就是来看你的!张荔枝倒也没有不好意思,你爱看就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村里的人就说了,这女孩,能稳住场面,是个成大事的人,建成这兔崽子找了这样的媳妇儿,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时候两人还没结婚。在建成家,建成的爸妈把这个未来的儿媳(能不能成为儿媳,他们心里也没底)的女孩当作神一般供着,吃的喝的亲自递到手里,洗脚水端到面前,还一个劲地凑在张荔枝面前问,闺女,水冷了没?冷了再添点热的。 对于这种“无私”的照顾,张荔枝很不习惯。但她知道,乡下人热情,对于这种热情,她无法拒绝,更没有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笑意盈盈照单全收。她怕伤了刘建成的自尊,刘建成的条件虽然不好,但自尊心却非常强,人也很敏感。所以,张荔枝放在心上,亲亲热热地和建成爸妈谈天说地,在聊到农村秩事的时候,还不时发出“真的啊?”“是不是啊?”之类的疑问。老两口见张荔枝有疑问,都争着为她解答,笑容夸张地挂在脸上。 对于张荔枝的表现,刘建成看在心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建成抚摸着她的发长,温情地说:“亲爱的,谢谢你。” 后来发生的事,更让建成父母对张荔枝心存感激。 没认识张荔枝前,刘建成是个无业游民,和一帮青年在一起,整天无所事事,没钱了就干些欺瞒骗抢的事,口啤很差,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期间,每次刘建成回村,村民都会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说,你们看,刘混混又回来了,混不下去了,又回来啃他爹妈的骨头了。 后来,刘建成在张荔枝的帮助下,开了一间发廊。之所以会开发廊,是因为刘建成涉世之初,,曾经在一间发廊工作过,学了些手艺,只是后来人浮躁了,就抛弃了。 从心里而言,他还是喜欢理发这门艺术的,特别是看到顾客经过自己的改造后露出满意的神情时,那种感觉非常过瘾。张荔枝知道他的想法后,便建议他去进修理发这个行业。刘建成听了她了建议,去培训班学了几个月,后来,在张荔枝的帮助下,招兵买马,新建发廊就开张了。 第14章 光鲜的儿媳(2) 张荔枝不仅在事业上给予刘建成帮助,而且对刘建成的家人在各方面也给予了极大的支助,对建成父母更是关怀备至,常常给建成父母买礼物,管他实用不实用的,只要自己觉得合适,就非常舍得,遇上价钱贵的,也从不眨眼睛。刘建成的哥嫂原本是一个长年守着三亩地低头干农活的庄稼人,后来,在张荔枝的安排下,双双去了市里一个街道办,他大哥做了保卫员,大嫂就在街道上当清洁工,活儿并不多,收入还还算马马虎虎,但比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生活要好很多。 她做的这些,让刘家人感动,觉得她一个城市女孩,非但不嫌弃,还为他们做了这么多,真是难能可贵。所以,他们对张荔枝的态度,除了喜欢,还有害怕,好像她们一家几口的幸福都被张荔枝拽在手中,只要张荔枝的手一松,他们的幸福也就摇摇欲坠了。 建成爸的脾气原本很倔,性格孤僻,有什么病痛绝对不会去医院,最多按照土方子炒一小袋子盐,哪儿疼就敷哪儿,旁人若是说了,他还不高兴。但他的这份倔强被这个儿媳妇收得服服贴贴的,张荔枝见他身体不好,时不时头晕,时不时来次咳嗽,便让他上城里检查一下,说是小病不医恐成大患。老头子二话不说,第二天天没亮,就背着鸡啊鸭啊农产品什么的,往城里看病顺道看望儿子儿媳去了。 对于这样一个善解人意,为人做事大方得体的妻子,刘建成看在眼里,喜在面上,感叹在心里。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这种幸福不真实,似乎只能看看,一触碰就会破碎。只有触摸着张荔枝的的一丝一发,捧着她的脸,亲着她的脸颊时,他才觉得,这人儿这情感都是真的。他常常抚摸着张荔枝的长发,充满感激地说:“你真好。” 张荔枝笑笑,回他一个拥抱。 在张荔枝看来,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她是明事理的人,既然做了人家的妻子和媳妇,该做的事情就要做,该帮的忙就得帮,该担当的东西也得担当。自从决定和刘建成结婚的那天起,她就知道这些。说起她和刘建成的婚姻,还有很长的一段故事。张荔枝和刘建成之间的恋爱谈得很低调,宣布结婚的消息自然也就掀起了喧然大波。当得知她要和一个没有工作口啤不好徒有一副外表的刘建成结婚时,张荔枝家人都傻了眼。他们一致认为,张荔枝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刘建成在她身上下了什么蛊,以至于她如此是非不分。左邻右里见到张荔枝,也明里暗里纷纷劝说,让她别这么冲动,婚姻不是儿戏,所谓的爱情更不能当饭吃,长得好看更不能成为结婚的理由,不然,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个儿。她们一致认为,张荔枝看中的是刘建成的外表,毕竟,抛开对他的成见不说,刘建成也算是一个长相出众,高高挂挂的男青年。 对于张荔枝的婚事,王海蓝与洪遥自然也持反对意见。 张荔枝曾将刘建成带给王海蓝和洪遥看过,当时王洪二人都以为是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并没有在意。后来听说他们在交往,又听张荔枝亲口说,他们已经同居了,正准备结婚的事情,一个个觉得不可思议。 王海蓝大喊:“张荔枝,你疯了吗?” 洪遥一向不喜欢评论或干涉别人的私事,这时也显得疑惑极了:“刘建成?你要和刘建成结婚?我不相信。”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在别的事情上,张荔枝都会听取这两位好友的意见,但此时,她就像被人下了迷药般,怎么也说不通。直到张荔枝婚后,王海蓝还觉得不可置信,张荔枝这么好的条件,居然…… 张荔枝对于这些善意的劝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感谢却不领情。她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当时,张家人对于这桩婚事的立场特别坚定,劝说未果,到最后,张妈妈心灰意冷,对着张荔枝又哭又骂:“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你要是真的要和那个人结婚,以后这个家门你也别进了,我知道,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父母的话也可以不听了,我花钱供你上学,你知识多了,人却迷糊了,早知道我就让你辍学,跟人家去打工去体会生活的苦,我真是后悔啊,我干嘛那么贱啊,当你像块宝一样,你拿我当什么了?搞对象一声也不吭,要结婚了才透气,说要跟他就得跟他,你也不看看,那个人除了一副空架子,他还有什么啊他!” 张荔枝唯一的弟弟张荔炎也劝说:“姐,你是不是被那坏蛋逼迫的啊?你告诉我,我去揍他!” 张荔枝不说话,她也流着泪,心里却是麻木了。 荔枝妈见状,摇摇头,双手往外扬扬:“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你走吧!” 第15章 张荔枝的婚姻(1) 当然,张妈妈的那些话,也只能说是气话。为人父母,不可能真的为了这档子事与子女断绝关系,至少张荔枝父母的心肠还没那么硬,没那么绝决。张荔枝摆结婚酒那天,她爸妈还是到场了,虽然脸色难看了点,但到底还是接纳了。 参加婚宴的人个个都带面带祝福的微笑,心里却在质疑:这张荔枝究竟是不是撞鬼了? 对于这一切,张荔枝心里自然明白,她什么也不想解释,对任何人均是。她之所以这样不听劝阻地要和刘建成结婚,并不是因为她对刘建成的爱达到了要生要死不顾一切的地步,而是对爱情的麻木,确切地来看,她已经看淡了人生,跟谁结婚都是结,只是刘建成出现的时机很对,再者,他虽然在别人眼里名声很坏,但她能够确认,刘建成是一个好人。 她对刘建成的感觉谈不上爱,她的爱,早已经给了别人。那个人,在张荔枝的心头占据太久,以至于到最后,凝固成了一个疤痕。别人说,时间是愈合伤口的最好良药。但在张荔枝身上,时间无论过去了多久,她的那道伤疤,依旧是摸不得,揭不得,碰不得。她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地想念那个人,想念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一喜一怒,她自己也变得或欢喜或悲伤,希望或者绝望。 但在这个世界上,鲜有人知道在张荔枝的心口还有这么一道伤疤,没有人知道,看似优越的张荔枝,内心世界像冬天光秃秃的山头一般荒凉。即使是王海蓝和洪遥,她们也并不知情。 抛开那往事不说,张荔枝对刘建成持着一种欣赏的态度,觉得他特真实。 她只是觉得,在自己的生命中,刘建成出现得不早不晚,刚刚合适。 她与刘建成的相识缘于一次抢劫。 那一年夏天,天气格外地炎热。那天晚上,洪遥在单位赶稿,十一点多才从单位往回赶。小城的深夜,显得无比安静。她回去的时候经过一个小巷。下班前,她跟家里通过电话,弟弟荔炎很懂事,见时候不早了,说,姐,这么晚了,要不要我去接你?张荔枝嫌麻烦,她也不信那个邪,就拒绝了荔炎的好意。她想,不就一条巷子嘛,我眯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但那晚,在那条小巷,她还真的被一群人拦住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她的挎包,一群人围着挎包搜寻。 张荔枝不反抗,也不吱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翻钱包找首饰的心切样子。 这时候,有人说:“哟荷,哥们,你们看这妞儿还挺冷艳的,要不要一起玩玩?” 这人的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合。他们意马心猿地盯着张荔枝的短裙和粉色t恤,挽起了衣袖,露出薄薄的手套,齐齐向张荔枝逼近,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 看着他们手上的胶手套,张荔枝有些慌张。但她也想过了,如果对方真的胡来,那么,就拼了,即使是死,也要拼。这时候,人群中发出一个冷冷的声音:“拿了钱就走吧,别搞那么多事,前面是公交车站,等会车靠站了就会有人往这里边走。”张荔枝抬头一看,是一个高大而面无表情的男子,他也看了张荔枝一眼。 那帮男子到底是听了劝,拿了钱就走了,当然,离开前他们并没有忘记说一些淫秽的话语。张荔枝捡起了被他们仍上地上的挎包,有用的值钱的都被他们掏空了,只剩下一张泛白的照片。 她突然间觉得后怕。 时间流转,夏末秋初。 一个傍晚,张荔枝在搭乘公交,却碰到了一张看似熟悉的脸孔。他就是刘建成,那天抢劫她的那一群人中其中的一个,也正是他,说了一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让她免遭凌辱的男子。他的视线,她非常熟悉那,那一刻,他就坐在他身边。 张荔枝盯着他看,他的眼神与她对接了一会儿,后来便转移开了,显得很慌张。显得,他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露了馅,但车辆靠站的时候,他并没有离开,只是不安地看了张荔枝两眼。 那次,张荔枝笑了,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第16章 张荔枝的婚姻(2) 交往就是这样开始。 他们之间,谈不上谁追求谁,接触多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最初,刘建成有种自卑感,觉得自己地位卑微,有污点,而且,自己最不光彩的一面也被张荔枝也撞上了,自觉配不上张荔枝。但张荔枝用语言及行动向他传递了其实不必自卑的事实。张荔枝说了,谁都会犯错,但没有一错再错就是好了,还有挽回的余地,再说,上次我遇抢的事,从你的帮忙上看,就知道你良心未泯,坏不到哪儿去,人都会有迷茫的时候,我相信你。面对张荔枝真诚的鼓励,一来二去,刘建成那种自卑感也渐渐消除,取而代之是一份深而浓郁的爱意。 事实证明,张荔枝没有看错人。 在越来越多的交往中,张荔枝知道,刘建成之所以会走上那条路,是因为社会太残酷,他的理想和信念得不到实现,在感情上也遭受挫折——在发廊工作的时候,刘建成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后来那女孩被一个有钱老板包养了,两人的感情也就不了了之,这件事对刘建成的打击非常之大,慢慢地他就日渐颓废,觉得世界现实而残酷,无心工作,整天酗酒,渐渐走上了不归路。 结识张荔枝之后,在张荔枝的帮助下,他从那个圈子里脱离出来,起初在一间餐厅做领班,后来听了劝,去进修理发这手门艺。 婚后不久,在张荔枝以及荔枝他爸的帮助下,他开了一间发廊,雇佣了几名发型师及小工,做起了老板。荔枝爸妈见他肯踏踏实实做事,心也就松了不少。 这些事也过去好几年了,现在,张荔枝的生活过得还算快乐,刘建成比较争气,勤快又用心,将发廊打理的井然有序,生意也不错,一年的盈利可不少。最主要的是,刘建成很贴心。发廊生意稳定后,他们在市中心按揭买了一套两居室的小房子,刘建成承担了小家的所有家务活,洗碗做饭刷盘子拖地板,就连洗衣服这事,刘建成也是主动包揽。有时候张荔枝觉得过意不去,跟他抢着干,却被他轻轻推开:“老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你就让我做吧!” 张荔枝笑笑,也就没有再争。 虽然刘建成解开了自己心头的结,但对于张荔枝爸妈,他还是有些害怕。每次和张荔枝回荔枝娘家,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这是人之常情,又不能不去。他的这种恐惧感,任凭荔枝怎么劝说解释都无法消除。 回荔枝娘家,荔枝爸还好点,递烟喝酒聊天一起看电视,很是自然。 倒是荔枝妈,心头始终不高兴。在荔枝妈看来,就算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看不出这个女婿有什么地方能令她满意。人倒是长得过得去,个子高,也有精神,但俗话说得好,人长得好看始终不能当饭吃啊。而且他的家庭条件也是相当差,什么都得女儿荔枝去操心补贴。不是她攀龙附凤,女儿至少也得找个条件相当的吧?而且,听人说他还有“前科”。 荔枝妈虽然这样想,但始终不会表露出来,毕竟荔枝是她的心头肉,从小把她惯坏了,长大了也不忍心得罪。遇上女儿女婿来串门,她也好酒好肉招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但刘建成心里就是有那种阴影,挥之不去。 好在绝大部分时间是小俩口一起度过的,所以这种恐惧也是一时间的,并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活。 如今,张荔枝的生活人人羡慕,就连当初不看好她这段婚姻的那些亲戚朋友同事邻居,也开始流露盛赞之意。 但是,张荔枝心里的苦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17章 洪遥流产事件(1) 转眼间,就是二00一年元旦,距离春节还有二十三天。 元旦那天,刘建成一大早就去了发廊。服务行业就是这样,越是到了节假日,生意也就越好,他自然就走不开。张荔枝一个人闷在家里发呆,左转转,右转转,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开始胡思乱想。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他过得好,还是不好;她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心里在问,这些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是不是真的很幸福。她脑子乱哄哄的,烦杂的情绪怎么也止不住,便想着,要约王海蓝她们出来坐坐,但想到洪遥有了身孕,行动也不方便,于是,就拨了个电话给王海蓝。 电话打过去,是王海蓝的婆婆接的。 张荔枝知道,王海蓝和她婆婆之间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关于王海蓝的家事,她多多少少也听王海蓝讲过一些,但身不在其中,也就不好评论。张荔枝跟王海蓝婆婆接触得不多,曾经去过王海蓝家里几次,她婆婆说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的,看不出好不不好。人与人之间,也许只有相处久了,才能知道合不合得来,矛盾多不多。 “喂,哪位?”王海蓝婆婆问。 “阿姨您好,我是张荔枝呀,请问海蓝在不在家?” “是荔枝啊,她在家,在家!还在睡觉, 要不我去叫她?”她带着询问的语气。 “好的,麻烦阿姨了。”张荔枝客气道。 不一会儿,王海蓝来听电话,声音慵懒,听得出来像刚睡醒的样子。 “喂,荔枝啊,什么事?” “今天有没有安排?如果没有的话就出来坐坐吧,我快闷死了。”张荔枝说。 “嗨,我能有什么安排,你又不是不知道,吴为民天天得上班,昨晚我还寻思着要带盈盈去哪转转呢。”王海蓝说。 “你带小丫头一样出来嘛,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张荔枝说。 不一会儿,王海蓝带着盈盈出现在聚光轩。这回是王海蓝先到,张荔枝不一会儿也到了。一见着盈盈,张荔枝又是拥抱又是轻轻掐她的小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喊来服务员,一口气给盈盈点了一大堆好吃的。 “你别太宠她了。”王海蓝笑着说。 “我就是喜欢她。”张荔枝也笑 ,一边用手拨弄着盈盈头上的粉色小发夹:“这小丫头,头发又黑又柔顺,跟你一样。” “喜欢就生一个呗,你看洪遥也怀上了。对了,不知道洪遥这段时间怎么样!”王海蓝说。 “她呀,还不是老样子,生活着围着温锡润打转。”张荔枝说。 “那倒是,认识老温后,她的生活里就没有自我了,眼里心里只有老温。”王海蓝说:“我看不出老温好在哪儿,特清高,也就有点文采。这文采啊,救了人,也害了人,洪遥就深受其害。” “好了,我们别背着洪遥讲老温坏话,洪遥要知道了,跟你急。”张荔枝笑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不也是为了洪遥着想嘛。算了,我们不说老温,说说你吧,你和刘建成最近怎么样?”王海蓝问。 “老样子,也可以说是相敬如宾。”张荔枝说,笑得嘻嘻哈哈的。 “贫嘴。”王海蓝笑说:“不过说实话,我以前一直认为,你和刘建成婚后的日子会过得很糟糕,我嘴上虽然没说出来,主要是怕你生气,心里却在为你担心。现在看来,我真是想错了。看人不能单看家庭,背景、过去啊什么的,过日子,毕竟是过现在的和未来的。你看刘建成现在也很好啊,又会赚钱,挺踏实的,这样就好了。” “你倒悟得挺深啊。你也别夸建成,你家吴为民才让人羡慕。”张荔枝说:“又体贴,没什么脾气,对你可谓百依百顺,配你这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性格,真是对极了。”说完又朝向盈盈问:“小鬼,是不是呀?” “荔阿姨,什么是不是?”盈盈根本没留心大人们的对话,而是在一旁搅着朱古力奶茶,一边咕噜咕噜地吸吮着,听到张荔枝问她话,她眨着一双大眼睛反问。 “呃,是问你爸爸不是不好人!”张荔枝笑说。 “我爸爸呀,当然是好人。”盈盈奶声奶气地说。 逗得两个大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18章 洪遥流产事件(2) 到了中午,聚光轩的客人越来越多。王海蓝看着才进门的顾客们双手往胸前环抱着,不停地发出“什么鬼天气”之类的抱怨,不由感叹道:“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冷,你看看外面,还呼啦呼啦地刮着北风,像刀子一样。” 张荔枝说:“也是,平常哪有这么冷。不过还好,我倒不觉得冷,我喜欢这样的天气,越冷越好。” 王海蓝盯着张荔枝看了两秒,笑说:“怪胎。” 这时候,盈盈抬起头好奇地问:”妈妈,什么是怪胎呀?” 王海蓝看着盈盈认真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张荔枝笑说:“傻眼了吧,解释不出了吧。盈盈啊,我告诉你,像你妈妈这样就是怪胎。”说着笑得前俯后仰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们在聚光轩吃过东西后,就去了新建的商业街购物。王海蓝素来节俭,这天也挥去了不少票子。买衣服,鞋袜,张荔枝更是抢着为盈盈买了两套高档的衣裳。本来以为,这个节日是愉快的。但到了傍晚,事情却发生了。 洪遥流产了! 在商业街与张荔枝分手后,王海蓝带着盈盈回到家中,吴为民还没回来。想着新年新气象,她决定帮盈盈洗个热水澡。准备好了一大盆水,就在给盈盈脱衣服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婆婆去接的电话,说了两句,调过头对王海蓝说,说,一个男的找你。 谁呢?王海蓝往擦擦手上的水珠,走话电话机旁。电话是老温打来的,他显得极为低沉,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王海蓝,洪遥流产了,现正在人民医院四o三号病房。 王海蓝一下子就懵了,脑子像炸裂开来一般。流产?怎么会流产呢?不是做了检查么?要知道,洪遥盼这个孩子可是盼了很久了,这下…… 她呆滞了一会,马上给张荔枝打电话,不料,张荔枝家里的电话一直占线。王海蓝刚放下电话,电话就进来了。是张荔枝。 显然,她也知道了洪遥流产的消息。两人决定,马上去医院。出门时,她对婆婆说:“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帮盈盈洗一下澡。” 婆婆见王海蓝慌里慌张赶急赶忙的,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但能看得出来,她很不满意,一边从沙发上抓起盈盈的衣服,一边抱怨:“这么冷的天气,洗什么澡嘛,到时候感冒了看你怎么办!” 王海蓝回头看了看婆婆,没出声,她不想和婆婆解释,直接从门后衣架上拿起一件厚棉袄穿上,出了门。 王海蓝赶到医院的时候,张荔枝已经在那儿了。她和温锡润一左一右围着洪遥的病床,洪遥靠在床前,双眼默默流着泪,张荔枝则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不停地劝慰着。 “怎么会这样?”王海蓝看着洪遥脸上滑落的令人心酸的眼泪,不忍心再看下去。洪遥对孩子的渴望程度她是清楚的。记得洪遥很多次提起过孩子的事,她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着给老温生个孩子,最好是女儿,扎着小辫子,像盈盈一样可爱。 王海蓝望向温锡润,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不料,温锡润一句话也不说,坐在那儿,呆若木鸡。 张荔枝用眼神示意王海蓝,让她先别问这么多。 第19章 洪遥的流产事件(3) “出了这事,都怪我,如果我不去逛商场,就不会发生这事。”抽泣了一会儿,洪遥突然打破了沉默,开了口,她一直在哭泣,豆大的眼泪不断地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逛商场?”王海蓝不解,没理由逛个商场就把孩子给逛没了。她怀盈盈那会儿,可是没少往商场赶。 看见洪遥哭诉,张荔枝轻拍她的肩膀,安慰:“你别哭啊,会哭坏身子的。” “早知道,我就应该听锡润的劝。我想着今天是元旦,新年新气象,应该开个好头,加上锡润没开书店留在家里陪我,我就想去商场逛逛,沾沾喜气,顺便挑点年货。早知道我听他的就好了。”说着,洪摇抹了抹眼泪:“他说今天元旦,商场里肯定很多人,很拥挤,空气也不好,我怀着孩子,最好别去,我不听劝,非得缠着他去,他没办法,才答应了我。在商场逛了大半天也没事,回来的时候,在楼梯中间摔了一跤,结果就……洪遥掉了孩子,似乎对温锡润存有愧疚,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只是跟她的两个好友诉说着内心的伤痛。 “你伤着没有?”王海蓝问。 “没有。”洪遥摇头:“只是轻轻地绊了一下,回来就流血了。” 王海蓝和张荔枝都觉得可惜,王海蓝吸了一口凉气,她想了想,洪遥怀孕三个月,正是最脆弱的时间段。 张荔枝拍拍她的手背:“别伤心也别自责了,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医生是怎么说的,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就没了呢?”张荔枝想了想,又问。 “医生说,胚胎本身就有问题,再加上摔了一跤,孩子就这样掉了。”洪遥还的眼泪还是。王海蓝从桌面上抽出两张纸巾,帮她拭了拭,让她别伤心,调养身子最紧要。 发生了这事,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但既然发生了,也就没有办法再挽回。两个小时前,医生为洪遥做了清宫手术,现在没什么大碍。 看着洪遥伤心的样子,谁也没忍心指责她,再说,医生也说了,胚胎本身就异常,即使不逛商场不摔跤,都有可能……于是就柔声安慰,先调养身子要紧,孩子的事可以慢慢来,甚至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类道理都搬了出来。 王海蓝注意到,整个过程,温锡润也没抬过头,也没有说过话。 “通知你家人了吗?”张荔枝问。 洪遥摇摇头。 “那老温爸妈呢?也没通知吗?”王海蓝又问了句。 洪遥又摇摇头:“没有,我,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怕……”说着,她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王海蓝也跟着叹了口气:“还是告诉他们吧,这样拖着不是办法。”说着望向温锡润:“老温,你给你爸妈也打个电话吧,迟早都得面对,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面对王海蓝的建议,老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的脸色很苍白,同时能看得出他的内心世界——他不知道怎么向父母交待! 过了好一会儿,温锡润站起来,说:“你们陪着她,我去外头打个电话。” 温锡润刚出门,洪遥的眼泪再一轮涌了上来,先是小声地抽泣,后来干脆靠在王海蓝怀里,嚎啕大哭。 第20章 洪遥的流产事件(4) 如果说,这次流产事件带给洪遥自己的是痛苦和自责的话,那么,带给王海蓝与张荔枝的则是气愤,她们为洪遥感到不值,憋屈。 温锡润通知洪遥家人后,从外边走进来。 洪遥见他回来了,担心地问:“电话打了?” 温锡润点点头:“嗯,打了。” “我爸妈说了什么?”洪遥问。 “你爸还在菜地,没回家,你妈说来医院,现在应该出发了。”温锡润说。洪遥的爸妈这些年,一直在郊区租地种蔬菜。 “那,你爸妈呢?”洪遥问,她急着想知道公婆的态度与想法。看得出来,她有些担心和紧张,头一直低着。 “他们……没说什么。”温锡润说。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是什么意思?”王海蓝心想。她猜测,温锡润爸妈那边,肯定说了些什么,只是温锡润当着众人,不肯透露出来而已。 过了不久,洪遥妈赶来了,满脸焦急,头发湿漉漉的,说是外面在下飘雨。她一进病门就冲到女儿病床前,关切地问这问那。 医生建议洪遥在医院留院观察一晚再出院,几个人围着病房,看起来显得热闹温暖,却有一种悲哀的氛围,毕竟,洪遥盼这孩子盼了好几年了,大家都知道她的心愿。 洪遥见时间不早了,便说:“荔枝,海蓝,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没事,锡润你也回去休息,明天书店还要开张呢,这儿有我妈就行了。” 洪遥妈点点头:“对,我在这儿照顾她,你们都回去吧。” 温锡润说:“妈,您回去休息吧,我把钥匙给您,我在这里陪她。” 洪遥妈摇摇头:“还是你回去吧,明天书店还是得开。” 温锡润没再坚持,点点头。 张荔枝和王海蓝对视看了一眼,向洪遥道别。 走出医院的大门,王海蓝裹紧衣领,幽幽地说:“婆婆就是婆婆,妈就是妈啊!你看洪遥她妈,人家也住在郊区,大老远地赶来了。老温他爸妈呢?一个也没来!你看看老温,一脸悲伤的样子,也不懂得安慰一下洪遥,他明知道洪遥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他的安慰了,他倒好,安慰的话没一句,杵在那儿像根柱子一样,好像孩子没了真的全是洪遥一个人的责任,我看着都烦心。再说了,医生不也说了嘛,胚胎本身就有问题。” 张荔枝说:“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温锡润只是不够细心,没什么心眼,伤心还是伤心,不懂得安慰人。” “我说的都是事实。”王海蓝说:“我当然知道他伤心了,好歹也是他的孩子,只是,我觉得他太不够体谅洪遥了,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洪遥一直在那儿哭,听着她的哭声,我都揪心,可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 张荔枝想了想,也说:“好了好了,你也别说那么多了。你也早些回家吧,我也得回去了,出来的时候匆忙,都忘了打电话告诉刘建成一声。” 王海蓝挥挥手:“好吧,洪遥明天应该能出院了,我们看看有没有时间,明天一起去看看她。靠那老温照顾,我看靠不住。 张荔枝点点头:“那好吧,明天再联系。反正还有两天假,这两天就去陪陪她呗。对了,明天去的时候,别带上盈盈,免得她看到小孩伤心。” “行,我知道。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王海蓝说。 第21章 一颗避孕药 张荔枝回到家中,刘建成正在洗澡。听见客厅里有响动,他在浴室里喊:“老婆,你回来啦。” 张荔枝将手提包往沙发角落一扔,自己也疲惫地躺倒在沙发上,应道:“嗯,回来了。” 不一会儿,刘建成从浴室出来。 “好冷。”他一边用毛衣擦拭头上的水珠一边道:“想随便洗洗都不行,脖子里飘进好些碎头发,痒死了,这个节假日过得,生意太好了,来做头发的一拨又一拨,我们忙都忙不过来。” 张荔枝昏昏欲睡,恍惚中应道:“辛苦了。呃,冷的话你外头加个保暖棉衣吧。” “怎么了?怎么这么累?晚上去哪了?我以为你还在和王海蓝她们逛街呢,回来一看买的东西全在家里,就以为你去妈那儿了。”刘建成说。 “嗯,白天去逛街了。回来后没一会儿去了医院。”张荔枝说。 “医院?怎么了?你生病了?”刘建成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紧张地看着她。 “我没事,不是我,是洪遥流产了。”张荔枝说。 “啊?不是才怀孕吗?怎么就流产了呢。”刘建成记起,前不久,洪遥才打来电话向张荔枝报喜,说是怀上了。 面对刘建成的疑问,张荔枝本来想解释的,但一时间又不想说话,于是就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孩子就是没了。” “那,洪遥那两口子还不得伤心死。”刘建成说。 张荔枝没说话,心里有种堵得慌的感觉。刘建成见她沉默,以为她在为洪遥难过,毕竟是多年好友,洪荔出了事,她心里也会不好受。于是便说:“好了,你也别难过了。洗洗睡吧。” 张荔枝还想躺在沙发上眯会,被刘建成一把抱了起来:“别躺这儿了,小心着凉。快,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张荔枝从浴室出来,穿着纯棉睡裙,一手拿着吹吹筒,一手按着包住头发的发巾。刘建成见状,拍拍身边的沙发:“来,坐到这儿来,我帮你吹。”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张荔枝说。 “来啦,我帮你吹。”刘建成再次拍拍沙发垫,声音温柔得令人无法拒绝。张荔枝看了他一眼,走到沙发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将风筒递给他。她将头发擦了擦,松开毛巾,躺在刘建成怀里,任凭他的手心穿过自己的发丝。 头发吹干了,刘建放好风筒,站了起来,说:“我进屋给你拿件外套,看你穿得这么薄,又刚刚洗完澡,容易感冒。” “不用,不冷,一点也不冷。”张荔枝说:“别拿了,拿了我也不穿。”刘建成无奈地摇摇头:“好吧好吧,不拿。”说着又折回来,将张荔枝抱在怀里,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情侣亲吻的场景。刘建成觉得浑身骚动,体内有种原始的冲动慢慢地涌上来,加上张荔枝刚洗完澡,单薄的睡衣遮挡不了她年轻的体温。他翻过身,亲吻张荔枝泛着红晕的面颊,继而是柔嘴的唇。 关健时刻,张荔枝没忘了提醒刘建成,她轻轻拍拍建成的肩膀,说:“哎,套套,套套。” 刘建成像一个温柔而坚决的勇士,他贴在张荔枝的耳边说:“亲爱的,不要那个了,我们现在条件好多了,如果真有了孩子,我们就把他(她)生下来。好不好?” 面对刘建成温柔的请求,张荔枝无从拒绝。她知道,不光是朋友,刘建成,建成父母或者自己爸妈,他们都开始关心起关于她生孩子这件事情上面来了。从心里而言,她是不愿这么早就生孩子的,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想过要生孩子的事。但是,这些话她不能对刘建成说,所以,她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刘建成就去了发廊。张荔枝紧接着也下了楼,到街角一家药店买了一粒紧急避孕药。出药店门时,她想了想,昨晚那样的情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总不能每次都出来买,于是又转过身,买了一盒药放在包里。 回到家,张荔枝就着温开水将药吞了下去,望着挎包里的那一盒避孕药,张荔枝想了想,打开衣柜,找出一件夏天才穿的牛仔裤,将药塞进裤兜里,叠好,放回衣柜。 第22章 氛围不对劲 第二天一大早,洪遥就出院了。王海蓝收到消息,和张荔枝一道,去了洪遥的家中。一进门,就觉着整个儿氛围不对。换鞋的间隙,王海蓝往屋里探了探头,发现温锡润的爸妈正坐在厅里,铁青着脸,厅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再一看,锡润爸正拿着烟斗,不时“叭嗒叭嗒”地吸着,吐出灰色的烟圈。 温锡润的父母,王海蓝也就见过一次,还是在洪遥的结婚典礼上。 当时,她就和张荔枝嘀咕:“我看啊,这老头老太太肯定不好对付。” 张荔枝就问,你怎么知道?我说你怎么成天研究这个不好对付那个不好对付啊。 王海蓝说,老太太的脸上写着两个字。 张功枝问,什么字? 王海蓝就说了,是精明。你看看洪遥,心无城府,以后和这老太太相处,准吃亏。 张荔枝说,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老俩口可是教师,有文化,懂礼数,不会亏待洪遥的。 王海蓝就跟张荔枝打赌,我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如果你不信,走着瞧。 洪遥婚后几年,王海蓝和张荔枝倒也没听洪遥说婆媳间吵嘴什么的,毕竟婚后不久他们就买了房搬了出来,婆媳见面不频繁,也吵不起来。但王海蓝从洪遥平日的话语中,还是能隐约感觉到她们之间存在些隔膜。 进了屋,王海蓝和张荔枝齐声向温家二老问好:“伯父好,伯母好。” 锡润爸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坐下。锡润妈也笑了笑,但王海蓝能看得出来,那种笑容有多么牵强。 洪遥妈正在厨房里弄吃的,见王海蓝她们来了,探出头来问:“海蓝,荔枝啊,我在做中饭,你们一块吃吧。” 张荔枝看了王海蓝一眼,趁着众人不注意,微微摇头。 王海蓝知道张荔枝的意思,来之前不知道温锡润爸妈也在,毕竟不熟络,于是就说:“阿姨,不了,等会我们还有事,我就来看看洪遥,等会就走。” 温锡润给她们开了门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怎么说话。张荔枝和王海蓝进屋看洪遥。 洪遥半躺在床上,半响,幽幽地说:“荔枝,海蓝,我突然有种感觉,感觉我什么都没有了。” 张荔枝打断她的话:“你瞎说什么呢,别胡思乱想啊,更不要有这种悲观的想法,你看看你妈,多担心你啊,真傻。” 王海蓝看看厅里,指着温锡润爸妈对洪遥轻声说:“是不是他们说你的不是了?” 洪遥不说话。 王海蓝说:“那张老脸挂得啊,哪是来看你来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 洪遥将被子拉了拉,说:“说了什么也是应该的。”这等于默认王海蓝的猜想。 “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医生不也说了,跟你没多大关系。你现在什么都没想,好好休息就是了。”王海蓝说。 王海蓝正说着,锡润妈进来了。张荔枝连忙拉拉王海蓝的衣角。 锡润妈说:“洪遥啊,不是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应该掌握分寸,什么做得,什么事做不得。好了,我和你爸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得回去了,你呢,养好身子,争取早点再怀上。啊!” 洪遥说:“妈,你和爸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吧。” 锡润妈说:“不吃了,家里还有点事。身子好了,和锡润回家来吃饭。” 说完就退了出去。 王海蓝看着锡润妈冷漠的样子,真想上前和她理论。但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事,她管不了,语言上的一时反击也起不了作用,只会火上浇油,恶化她们婆媳间本来就敏感的关系。 第23章 停车场里的男人(1) 从洪遥家一出来,王海蓝就忍不住骂上了。 “我呸,还人民教师,一点道理都不懂,亏她能还去教育别人,就她那德行,教育了一辈子读,不知道毒害多少学生。”王海蓝不屑地说。 “这老温他妈也真是的,你说她拉着张脸给谁看呢?看着就气愤。”张荔枝说。张荔枝一般不会讲人家的是非,但这次,她也看不过眼了。 “是啊,你看她说话什么态度嘛,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难道商场也逛不得?我俩都在场,她还那样毫不留情地说洪遥,一点面子也不给。也是洪遥性格好,好欺负,要是我就没那么好说了,非得当场跟她翻脸。他爸也是,没事吸那么多烟干什么,明知道洪遥需要休息,把房间搞得乌烟瘴气的。”王海蓝说。 “好了,我们别说老温他妈了。”张荔枝说。 “亲娘永远都是亲娘。你看洪遥妈任劳任怨的样子,我看着都心酸,跟我妈一个样。”王海蓝说:“说起婆婆我也来气,我只要一想起当年盈盈生病,吴为民他妈掏了半天掏出三百块钱还跟割她肉似,我就恶心。”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也别恶心了。你去哪?”张荔枝问。 “你去哪?”王海蓝反问。 “随你。”张荔枝说。 “我心里憋屈。哪儿也不想去,更不想回家,你陪我走走吧。”王海蓝说。 “走就走呗,反正我回去也是闲着。”张荔枝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指着前方的马路:“走吧,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去吃什么?”张荔枝想了想问道。 “不知道。”王海蓝摇摇头。 张荔枝左右看看,发现前方有家西餐厅,便说:“去那儿吃吧?” “吃西餐啊?贵……”王海蓝说。 “我请客。”张荔枝拉起王海蓝的手就往前走。 “老是让你请客我也不好意思。”王海蓝说。 “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张荔枝说:“以后我哪天落魄了,你接济我就行了。” 王海蓝笑了:“说什么呢,说你现在这样,哪会落魄呀。” “人生无常,不能不防啊,哈哈。”张荔枝眨了下眼睛,俏皮地说。 西餐厅的前方,是一个小型的停车场,也许是因为管理不规范,车辆的停放横七竖八,毫无秩序可言。王海蓝与张荔枝手挽着手,还没到餐厅门口,差点没被后面一辆黑色的小车撞上。回头一看,车主正若无其事地准备调头找停车位,压根没把刚才的事放在眼里。 王海蓝停了下来,张荔枝也被吓了一跳,还好,没撞上,于是她拉拉王海蓝的衣角:“算了,进去吧。” 王海蓝看着车主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来火。差点撞上人,非但不道歉,还假装没事发生,这什么德行嘛。有钱?有钱就了不起吗?开着个破车就人五人六了眼睛长到头顶了?心情本来就郁闷的王海蓝,这下,像是找到了爆发点,大步走到车主面前,大力拍拍车窗玻璃。 车主将车窗摇了下来,将墨镜摘下来,问:“怎么了?” 王海蓝这下看清楚了,车主是一个中年男人,三十六七岁左右。她心想,大冷天的你戴着副墨镜,你就装吧,有什么了不起。于是毫不客气地说:“我还想问你呢,你干什么啊?眼睛瞎了吗?你没看到前面有人?” 车主看了她半响,蹦出一句让王海蓝更加愤慨的话:“你嚷什么嚷,不是没撞上你吗?” 第24章 停车场里的男人(2) 张荔枝本来不想说话的,见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帮腔:“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是不是非得撞上我们,你才觉得来劲?” 王海蓝接着骂道:“你神经病啊。” 他并不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王海蓝看,那表情,嘴边浮起的那抹不屑的笑容,好像在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王海蓝的眼睛和他冰冷地对峙着,尖锐,犀利,互不相让。张荔枝深知王海蓝的脾气,明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激怒她,心想,反正也没受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便劝阻:“海蓝,算了,我们吃饭去吧。” 王海蓝想了想,大声说:“就当我碰鬼了。走,我们进去。”说完拉着张荔枝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餐厅。 王海蓝的离去,对车里的人来说,有些意外。他叫顾均,平川市人,刚从广东回来,打算回乡创业。 顾钧以为,按照常规的发展,她们应该会提出些什么要求才是,说白一点就是赔偿。俗语说得好,常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车常在路上开,总有些磕磕碰碰。这些状况,他没少遇见,每次都是花些钱打发,他都习惯了。刚才,他也知道自己的车差点撞上她们,给她们造成了惊吓,但毕竟没撞上他们,于是故意坐在车里等他们前来质问。可刚才那个女人,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骂了两句瞪了他两眼就走人了。看着两个女子的背影,笑笑,找到了车位停好车,随后也进了餐厅。 “他娘的,有钱就很了不起啊。”王海蓝一坐下,就忍不住骂咧。 “好了,别说了。就当他是空气呗。”张荔枝说。 “好了好了,不提了,影响心情。”王海蓝笑了:“刚才本想跟他大吵一架来着,但想着跟这样的人吵架简直影响我的形象。” 张荔枝也“扑哧”一笑:“啊哈,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你刚才骂人的时候跟泼妇骂街没什么差别。” “真的?我觉得我已经很客气了。”王海蓝说。 “你那还叫客气啊。对了,你平时跟吴为民也是这样说话的么?”张荔枝笑说。 “吴为民?我都懒得跟他费那么大力气说话,胸无大志,一下班就知道跟他娘他女儿一起,围着那部电视机打转。哎。”王海蓝说。 “别叹气了,吴为民那叫实在。”张荔枝说。 “我不就图他那点实在嘛,不然还能跟他过。”王海蓝嘻笑着说。 “哟嗬,你不跟他过你还想红杏出墙怎么的?那么大岁数了!”张荔枝调侃道。她发现,和王海蓝在一起说话特别轻松,她很实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顾虑,能让人轻松起来。 “什么那么大岁数啊?我也就二十八岁而已嘛。红杏出墙?哼,是我不想,我若是想,大把男人围上来。”王海蓝见张荔枝开起了自己的玩笑,索性也接着她的话题侃下去。 “挺自信的嘛。”张荔枝说。 “那可不是。”王海蓝说。 “不过说实话,你生了盈盈这么久,身形倒没发生变化,我有个邻居,没生小孩前是个标准的美人,生了孩子后全变样了,那腰粗得跟水桶似的,我看着都难受。” 王海蓝一听,正色道:“我说张荔枝,你不生小孩子不会是怕身材走形吧?这种思想可不能有,女人一辈子,孩子肯定是要生的,趁着你现在年轻,赶紧把这任务完成了,不能再拖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张荔枝说。 第25章 墨镜男埋了单 顾均一边吃着牛排,不时看一眼坐在角落里的两个女人,只见她们时而沉默,时而大笑,关系看似很好。 张荔枝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指指前方对王海蓝说:“喂,刚才那个墨镜男在看我们呢。” “神经病,懒得理他。”王海蓝说,吸了一口果汁。 吃饱喝足,张荔枝便叫来服务员买埋单。服务员微笑着说:“抱歉,刚才有位先生已经替你们结了帐了。” “谁啊?”张荔枝和王海蓝齐声问。在这间餐厅里,并没有发现熟人,谁会这么好心帮她们买单! “是一位戴着墨镜的先生。”服务员回答。 “戴墨镜的先生?”张荔枝与王海蓝一怔,不约而同往透明的玻璃窗外看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小车正往出口处开去。 “他?”王海蓝觉得不可思议:“哎呀,还真是个神经病啊,为什么要替我们埋单啊?” “我也搞不懂。”张荔枝摇摇头。 “可能是那位先生看中了你们两位其中的一位,以这种方式来接近你们。”服务员嫣然一笑,很有礼教地退到一边。显然,这餐厅经常发生男人替陌生且漂亮的女人买单的事,她都习以为常了。 王海蓝见服务员走开了,大笑:“不好,墨镜男看上你了。” “我觉得是看上了你才是。”张荔枝笑说。 “瞎扯,我刚才凶巴巴,你都说了是泼妇骂街,怎么可能会看上我。”王海蓝说。 “那很有可能,你不知道吗,现在男人都喜欢凶悍一点的女人。”张荔枝说。 两人嘻嘻哈哈笑着往门口走去,白白吃一顿也不是坏事,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不过,玩笑归玩笑,到了最后,她们一致认为墨镜男为了表示歉意才埋了单,谁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从餐厅出来,两人就分开了。张荔枝去了发廊,王海蓝直接回家。 张荔枝刚到发廊门口,就有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出门迎接:“美女姐姐,请问你要洗头还是要做头发?我们这引进了新的定型水,很有效的,很不错的,你不妨试一下。” “是个陌生面孔,应该是新招进来的,口才还不错。”张荔枝想,并朝那女孩笑笑。这时候刘建成看到了她,觉得很惊讶:“荔枝,你怎么来了?” “我刚和王海蓝吃了饭,又不想回家,所以就到这儿来了。”张荔枝说。 “哦,你是我们老板朋友呀?”女孩笑嘻嘻地说。 旁边有老店员提醒:“小聂,这是我们老板娘。” “啊?原来是老板娘呀,真漂亮。老板娘好,我叫聂灵,新来的,所以,还不认识你,我给你倒杯水吧。”被称作小聂的女孩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叫我张姐就行了。哎,你们忙吧,不用管我。”张荔枝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这时候,刘建成正在给一个顾客做头发,看得出来是常客,她跟刘建成开起了玩笑:“刘老板,这是你太太啊,可真漂亮。” 刘建成笑笑,深情地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张荔枝。 张荔枝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候,聂灵端来了一杯热茶,热情地递给张荔枝:“张姐请喝茶。” “谢谢。” 张荔枝在店里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还是不大习惯发廊里的氛围,有种说不上滋味的滋味。 第26章 希望他的拥抱 洪遥家。 洪遥妈在给女儿冰箱里塞满了吃的喝的后就回郊区了,毕竟家里事儿也多,老头子一个人忙不过来。走之前,她反复交待女儿,说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但这次这事等同于小产,得注意身体,不然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办了,哪些该吃,哪些吃不得,罗列了一大准,就差没写在纸上了。 洪遥妈走后,家里就恢复了安静。温锡润去书店了,要晚上才能回,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她觉得有些冷,于是将被子裹了裹。想起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她仿佛觉得身心都被掏空了般。孩子来了,是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那样的欢欢喜喜;孩子没了,也是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那样悲悲萋萋;一来一走,都是那样迅猛,让人措手不及。 还记得几个月前,当医生告诉她“这是正常的妊娠反应”时,她有多么欢悦。盼这个孩子盼了好几年了,最焦急的时候,她去过医院检查,是不是自己身子有什么问题,不能生育,可医生说,一切正常。于是就等,等来等去就是四年,结果孩子来了。孩子来的时候,她抱着温锡润激动得又是笑又是哭的,可现在呢? 她仿佛看见公公婆婆的不悦,看见母亲的担心,看见锡润的失望。她知道,温锡润盼这个孩子也盼了很久,这两天,她吃不下喝不下,锡润也同样是没沾什么米水。 她甩甩头发,努力地让自己不再去想,用宽大的被子将自己包围着,眼泪随着无声地滑落。 睡了一个下午,洪遥还是起床了。老是这样睡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还得准备锡润的晚餐。 看着屋子里乱糟糟的,她便开始收拾。收拾过后,便开始做晚饭。温锡润到家的时候,晚餐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了。 见温锡润坐了下来,洪遥走到他面前,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怎么了?”温锡润停止了夹菜的动作,问。 “都怪我,没把孩子保护好。”洪遥说。 “哎,你也别自责了,这是命。也许命里注定我没有孩子。”温锡润说。 “别,你别这么想,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孩子的,以后,等我怀上了,我就哪儿也不去,天天在家中养胎。”洪遥说。她急于申明这一切,是想让温锡润别这么悲观。其实她的内心,比温锡润还要悲观。 “别说了,吃饭吧。”温锡润给她盛了一碗饭:“吃了饭,早点休息。” 饭后,洪遥像往常一样去洗碗,这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是洪遥妈。 “女啊,你在做什么?感觉好些了没有?”洪遥妈问。 “妈,我没事,一点事没有,在洗碗呢。”洪遥不假思索地回答。 “洗碗?你刚小产,怎么可以去洗碗呢,不行,不能沾水的,你让锡润去洗。” 洪遥看了一眼正在书房的温锡润,说:“妈,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下,洪遥妈不高兴了,举起了例子:“自己来?闺女,你别犯傻啊,你现在也等于坐小月子,绝对不能沾冷水,我以前生你的时候,家里的洗洗涮涮的事情我都没沾过边,都是你爸干的。以前我们那个邻居,跟我一样大,坐月子的时候没注意,现在风湿什么的缠着她都快赶上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了。你让锡润听电话,我跟他说!” “好了好了,我让他去就行了。”洪遥见妈较真了,忙说。 “那还差不多,一定要记得啊。”洪遥妈再三叮嘱。 挂断电话,洪遥看了一眼温锡润,然后默默地走到厨房,对着几个油腻腻的盘子洗涮起来。 收拾好了一切,她躺到床上,隔壁房间的温锡润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书。虽然这样的场景在家中时场上演,她睡觉,打扫卫生,他看书;但在以往,他看书,她从来都不会去打扰,她把这种氛围定义为“高贵的宁静”。可是现在,她多么希望他能放下手中的书本,走过来轻轻地抱着她一下。只需要一个轻轻的拥抱,仅此而已。 可是,此刻,房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刺眼的光芒。 第27章 一男三女的工作氛围(1) 转眼间,大半个月又过去了,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天气还是出奇地冷,头天夜里,王海蓝将毛巾晾在阳台上,第二天大清早拿下来一看,像硬邦邦的纸皮,上面还沾着些白色的晶粒。用手一摸,彻骨的寒冷。 站在阳台上向远方看去,这个城市,好像有了一丁点过年的氛围。王海蓝记得,在小时候,她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可以穿新衣裳,可以收红包,那时候的红包不多,几块,也可以是几角,以至于她看到那个红红的长方形的东西,就觉得异常兴奋。而现在呢?家中的经济大权她掌管着,可是,掌管了又有什么用呢?吴为民交上来的,永远是几张皱巴巴的老人头,自己的工资也不高,盈盈还得读书。 所以说,她对这样的生活有些失望。但她知道,失望是无济于是的,即便是失望,也得沿着这样的生活轨迹往下走去。 想了想,她拿着小包下了楼,从楼梯转角的小储物室里推出单车,娴熟地往坐垫上一跃,往单位方向驶去。 过年了,往日热闹的大厅显得有些冷清,整个上午也没几个客人。于是,王海蓝的同事们就拉起了家长。 王海蓝所在的这间储蓄所,有四个办事窗口,每个服务窗口配对一名办事员。林荣是一号窗口,张培培二号窗口,谢四梅在三个窗口,王海蓝则是四号窗口。四个人之中,除了张培培是新进的,其他的都是老职员了。林荣是唯一的男性,他的话不多,没事的时候喜欢抽抽烟, 见大厅里没了客人,几个人就聊了起来。 四个人之中,谢四梅的话最多。谢四梅三十岁左右,没结婚,没结婚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条件不好的她看不上,条件好的又看不上她。一来二去,就拖到这么大。不久前倒是谈了个男朋友,是技校的老师。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她买了一大包糖,逐个逐个地发,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这是一个高傲却又不甘寂寞的女人,她的高傲来自于她有一个在邮局担任领导角色的亲戚,她的口头禅就是“我那个亲戚说了怎么怎么样……”,以此来透露她所知道的内幕消息。她就像一根弹簧一样,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王海蓝刚调到这儿的时候,没少吃她的亏,多次的挑畔,把王海蓝激怒了,当着领导的面,两人结结实实地大吵了一架。不吵不要紧,这一吵,效果来了。从此以后,谢四梅再也没敢对王海蓝呦三喝四,对她的态度上也来了个大转弯,客客气气的。 谢四梅说:“王海蓝,我昨天去百货大厦买戒指了,你看看,好看不?”说着将戴着戒指的右手向王海蓝这边伸来。王海蓝“哦”了一声,没再接她的话,也没看她的戒指。 谢四梅尴尬地将手从半空中收回,说:“现在的黄金啊,一天一个价。海蓝,你还是趁着价钱不高,买几个装饰装饰自己,不然到时候涨价了,想买都不舍得了。” 王海蓝笑了笑,说:“我没钱,买不起。” “没让你买啊,让你老公买呗。我这个也是男朋友给我买的。”谢四梅炫耀道。 王海蓝没再答话,从挎包里拿出串在钥匙上的小剪刀,剪起了指甲。谢四梅自知无趣,又将头转向了张培培那边。 “哎呀!”谢四梅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叫:“培培,你这鞋子在哪儿买的?是那个金世界百货不?哎呀,你眼光真好啊,这双鞋子我上次就看中了,九百八十多块呢,一分钱的折也不打。”她夸着张培培,以此说明自己的眼光也不错。 张培培是笑:“是的,元旦节就买了,一直没穿。你为什么不买呢?”张培培明知她不舍得买,故意问道。她并不喜欢这个叽叽喳喳自以为是的女人,倒是她旁边的王海蓝,挺让她喜欢尊敬的。 “我……嗨,没码,怨我的脚太长了。”谢四梅讪讪地说,不时流露出一副失望痛心的神情。 张培培笑了,也没再说话。 第28章 一男三女的工作氛围(2) 中午,林荣值班,张培培外出去买快餐了。谢四梅忽然凑到王海蓝面前,说:“哎,你看到那个张培培没有?一个刚刚挣工资的女孩子,居然买那么贵的鞋子,我看有问题。” 王海蓝看着谢四梅一脸不满的样子,本想说,你是嫉妒了吧,但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这样,便改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人家年轻呗,又没有拖家带口,当然舍得花钱把自己打扮漂亮时髦一点。” “你错了,我觉得啊,她肯定钓了个有钱人。”谢四梅说。 王海蓝看了谢四梅一眼,在谢四梅的脸上,有着一种不可捉摸的表情。她就知道,谢四梅肯定又在琢磨着张培培是不是被有钱佬看中拿票子包养了,毕竟,这种事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年代,确实是屡见不鲜。 “你别瞎说,没凭没据的。再说了,人家既使钓了,也是人家的资本。别人年轻,漂亮。”王海蓝说。 谢四梅见她这么说,一脸不高兴,退了回去,拿出一瓶味儿很浓的指甲油涂抹起来。 张培培吃完中饭回来,从包里拿出一沓巧克力:“给,海蓝姐,刚刚朋友送的。” 王海蓝接过一看,好家伙,这可是最新口味的巧克力,电视上天天播着广告,价钱可不便宜。盈盈天天嚷着要吃,王海蓝前两天还寻思着,周末去买年货的时候顺便给盈盈买一盒。“谢谢哈。这个可贵了,我女儿天天让我买,我都没舍得。”王海蓝说。 张培培一听,又拿出几颗:“你女儿喜欢吃啊,喏,我这儿还有一小盒,拿去给她吃吧,我不大喜欢这种。”转过身去,又递了一些给谢四梅。 谢四梅接过一看,啧啧赞道:“呀,这个牌子的呀,很好吃得嘞。” 谢四梅吃完了巧克力,开始打听张培培的事儿。 “培培,你是谁介绍进来邮局的?”她问。 “我?我考进来的呗。”张培培一脸不以为然。 “胡说,我们这儿几个人,有谁是考进来的呀,还不都是靠关系。”谢四梅得意地说,言外之意,又开始炫耀起她的那位“高层”亲戚。 “你不是有亲戚在上面吗?我是不是考进来的,你一打听不就知道了。”张培培说,面上带着笑容,语言却是不客气也不示弱。 谢四梅呶了呶嘴,很不乐意地将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闲着的日子也很无聊,往日热闹的办事大厅此刻安安静静的,林荣不在座位上,想必是躲到洗手间抽烟去了;张培培正在补妆;谢四梅则拿着镜子照来照去。王海蓝看看时间,下午四点一刻。她一边整理桌面上的存款单据,一边暗想,这也许就是过日子吧,总是这样平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间,她就在这个岗位上呆了近十年。十年哪,想来都觉得可怕。 正感叹着,忽然感觉到有一阵风从大厅处刮来。王海蓝抬头一看,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再一看,吸了口气,这人不是那天在餐厅遇见的嚣张男又是谁?那天他戴着墨镜,给人的感觉是冷酷又显摆,今天倒好,换了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清爽利落。不过,王海蓝并没有因为他的清爽利落而产生好感,更没有因为他替她们埋单而舒解怨气。她看了他一眼,依然低头做事。 顾军只感觉有一种凌厉的眼光向自己投过来,抬头一看,恍然大悟。他朝柜台里边的几个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径直走到王海蓝的柜台前。 “先生,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王海蓝停止整理单据,按照惯例问道。语气不冷不淡。 “我要办理的业务很多。”顾均微微笑,然后回答说。 第29章 再见的僵持 王海蓝见他卖关子,索性不再说话。心想,是你办事又不是我办事,还卖关子,耗就耗呗,看谁时间多。于是,将身子斜靠到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支笔摇晃着,定定地看着他,等他自己开口。 “我要汇款。”果然,顾均挨不住,说明了来意。他心想,原来她的储蓄所上班啊,怪不得上次骂起人来也是有板有眼的,毫不留情,看来,来这儿办事的人都被她吼惯了。 王海蓝撕下一张汇款单递给他:“将这表格填了。” 顾均拿起笔,“刷刷”地不一会儿就填好了。王海蓝接过一看,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她的惊讶,不仅仅是是为他汇款上万的数额,毕竟,他开着那么漂亮拉风的车子,即便汇个十万八万对他来说也不算怪事。真正令她惊讶的,是他的字迹。一行行字整齐,行云流水,酣畅淋漓,苍劲有力,签名那一栏写着“顾均”两个字,很有气势。 王海蓝盯着汇款单看了好一会儿,顾均看出了她眼底的欣赏,却故意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但我有必要看清楚。”王海蓝淡淡地回答。 顾均得意地笑着,盯着她胸前别着的工作牌。 王海蓝,编号004。 王海蓝知道这个叫顾均的男人在看自己,心想,难不成我还怕你看清我的样子去找领导告状不成?表面上不动声色,快速地办好了汇款事宜,将一叠单据递给他,然后低下头整理手头的单据。 “我还要寄包裹。”顾均说。 “我这儿不授理包裹,请到隔壁窗口。”王海蓝不冷不热地说,然后拿着单据面向电脑核对起来。 “你上面不是写着的吗?”顾均指了指玻璃窗前贴着的业务授理表说。 “是写了啊,可是现在我这儿不办理。”王海蓝一句话顶了回去。 “你们这儿办事的态度都这么差劲吗?”顾均挑眉。 王海蓝并不理会,眼皮也没抬一下,这样的顾客他见多了,摆着官司腔,似乎能将人吞下去。这时候,谢四梅听出了顾均语气里的不善,也许是看着顾均的穿着不凡,还开着,邃讨好地说:“先生,邮件包裹是在我这儿办理,您将包裹给我吧,我给您办。”说完递上一脸媚笑。 顾均也没有理会谢四梅。他觉得,内地的服务态度始终跟不上来,无论是去餐厅,酒楼或者其他公共场所,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始终都是不尽人意,现在,连来邮局办个事也不例外。这样一想,他也来劲了,很不客气地对王海蓝说:“我就要你办理。” “对不起,不办。”王海蓝回答得很直接,迅速、坚决,不留余地。 谢四梅在一旁劝说:“海蓝,你就给他办了嘛,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王海蓝正想回话,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她知道,自己的姑娘病又开始犯了,也这是每次来例假的前兆。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要痛个死去活来,这毛病,从月经初潮就开始了,直到生了盈盈后也不见好转,去看过很多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开了一堆一堆的止痛药,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她感觉到腹部在挛痉收缩着,速速用手捂着腹部,,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顾均一时慌神了:“不会吧?我让办理个业务,你就痛苦成这样?”说着睁大眼好奇地往前凑了凑,直到看清王海蓝额前的汗珠时,才确实她没有耍花样。 “你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顾均问。 “你还不去隔壁办你的业务。”王海蓝没好气地嚷出一句。 第30章 较劲与不较劲 顾均见她确实疼得额头冒汗,也就没再与她较劲。 “你真没事啊?”他觉得很悬,又问了一句。 王海蓝抬头白了他一眼,转身从后边的储物柜里拿出自己的挎包,从一个小瓶里匀出两颗药就着温开口喝了下去。 “先生,你填包裹速递单吧,她没事,老毛病了。”谢四梅说。也许是见惯了王海蓝每月一次的“痛苦”,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疼得那么厉害,怎么会没事呢?你们也是,都没人关心一下。”顾均甩出一句话。 “海蓝姐,你没事吧?”张培培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肩膀。 王海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谢谢,我没事,老毛病,等会就好了。” 药虽然吃了,可疼痛的症状丝毫没有缓解。她只得趴在台面上休息,好在没什么客人,又是小邮局,没有装监控设备,倒也无伤大雅。 “你真不要紧啊?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顾均本想不予理会,可是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样子,原先的恼怒也抛诸脑后。 “我没事,谢谢。”王海蓝再次抬头,投给他一记感激的眼光。尽管对他不抱好感,可他表现出来的不完全是挑畔和讽刺,至少在说要送她去医院的时候是真诚的。这样一来,自己也没有必要再计较了,何况本身也没有深仇大恨。 王海蓝趴着的几分钟,顾均一直看着她。不一会儿,她觉得缓过来了,坐好,对顾均说:“把单子拿来吧,我给你办理。” “算了吧。”顾均说,然后走到谢四梅的柜台前,拿出一张卡片,说:“麻烦帮我寄这个地址。” 王海蓝又冒火了,瞪了顾均一眼。 顾均见她没事了,也笑着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说“你别这么不识好歹,我是见你不舒服才没有坚持让你办理的”。 王海蓝摇摇头,搞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 快下班的时候,她接到吴为民的电话。吴为民问她准备走了没有,说是在她单位附近派送快件,已经完成任务了,如果还没走,就过来和她一起回去。 王海蓝说,你来吧。 王海蓝推着单车走出来时,吴为民已经在面前等着了。他讨好地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手提包,说:“回家吧。” 快要到小区时,吴为民从单车上下来,对王海蓝说:“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去买点药。” “给我买什么药啊,我不好好的嘛。”王海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惊讶地说。 “这两天你的那个应该会来了,买点药放包里,预防一下,免得到时候痛。”吴为民说。吴为民买了药回来,两人推着单车在小巷子走着。前两天下过一场雨,路上坑坑洼洼的有一些积水。两人踮着脚尖慢慢地躲一下闪一下才没让鞋子沾到积水。 “海蓝,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吴为民突然说。 “什么事?”王海蓝第一感觉就是,肯定不是好事。如果是好事,吴为民不会用这种口吻和她说话。 “大年二十七,是我妈六十岁生日。”吴为民说。 “哦,我知道了。”王海蓝答道,等着吴为民说后面的话。 “你也知道,我们都好久没有给她过生日了,按照习俗,逢十进一,算是大生,我想…到时候请姐姐她们来家里吃饭,或者,去外面餐馆里吃也可以,算是给我妈庆祝一下。”吴为民小心翼翼地说。 王海蓝很想发作,但看看吴为民那张近乎哀求的脸,没说话。半晌,她吐出四个字:“你安排吧。” “哎。”吴为民像得到了最高指示,愉快地答道。 第31章 每个女子都有一段历史 下班了,张荔枝起身收拾东西。新进来的两个女孩手挽手经过她的办公室,见她收拾东西,便站在门口发出邀请:“荔枝姐,一起去逛街吧?” 张荔枝摇摇头:“不了,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 “哎,好嘞。”两个女孩齐声应道,脸上场着青春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走远了。这样的笑容,让张荔枝失神。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样张扬明媚的笑脸。可这一切,随着一场恋情的结束而消失了。 从办公大楼出来,望着眼前空旷得近乎灰暗的天空,张荔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刘建成很忙,常常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她知道,刘建成这样辛苦地工作,完全是为了她,或者说,为了改变大家对他的印象,让自己能配得上张荔枝。他确实改变了很多,也付出了许多。刘建成的努力,她是看在眼里的。 想着回去要面对冰冷的灶台,她就不想回去了。有心叫王海蓝她们出来坐坐,但想着大家都是有家室的人,现在到年关了,都忙着置年货,何况,洪遥才经历过流产,实在没有精力来陪自己。 陪自己?张荔枝想起这个词,苦笑了一下。是的,自己是个寂寞的人。表面上,她风光无限,可是,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多么荒凉和苍白。曾经的往事像潮水一样,时不时地往她心头涨一下,退一下。 闭上眼睛三秒钟,然后果断地往公交站台走去。她决定回娘家。坐在公交车上,她突然想起一句话:每个女子都有一段历史。突然觉得心隐隐作疼,曹晨曦那个名字,曹晨曦那个人,在她心头愈发清晰的呈现。 张荔枝是在外省上大学的时候认识曹晨曦的。他融入她的生命中,温柔而迅猛,是她心头一道磨灭不了的记忆。 和他的认识过程其实很简单,就像白开水一样平淡,像她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相识是具有戏剧性的。那时候是冬天,她和同学在学校旁边餐厅吃饭,刚动筷子,同学却被另一个朋友急急忙忙地叫走了,说是有事。张荔枝望着大半桌的食物,风卷残云般地扫个精光,这也难怪,学校的伙食差,她又挑食,很少将自己喂饱,上课的时候常常像只饿狼一样到处问人家有没有吃的。难得一次出来开开洋荤,不填饱肚子简直对不住自己。 可是,到了结帐的时候她才发现,钱包没在身上!出门时嫌麻烦,顺手将钱包搁在同学的挎包里,同学走得急忙,将这事忘了。那一刹那,张荔枝很窘迫,用商量的口吻对服务生说:“要不我在这儿等等吧,我同学肯定会来找我。”于是她退回到餐厅一角,静静地等着,其实,她也不确定同学会不会赶来,如果她有事回来得晚了,那自己岂不是?她感觉所有的眼光都投向了自己,仿佛她是一个骗吃骗喝的不良女生。这时候,曹晨曦出现了。 确切地说,曹晨曦一直坐在她的身后。他转过头用帐单轻拍她的肩膀,说:“多少钱?我帮你付吧。” 那一刹那,她怔怔地看着他,觉得不可思议。见她一脸疑惑,他说:“怎么了?不相信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等你方便的时候可以将钱还我,我只是帮助,而不是施舍。 张荔枝一衡量,愉快地答应了。结帐的时候,曹晨曦笑笑说了句:“看不出来啊,一个女孩子家能吃掉这么多。” 第二个周末,张荔枝去找他还钱。在他公司明亮的接待室里,她再次看到意气风发的他。碎碎的头发,唇边长着浅浅的胡须,休闲牛仔裤,浅灰色的毛衣,看起来年轻又成熟。那一刻,她的心就动了。看着她愣愣的眼神,他笑了,他的笑容温柔而迷人,像春天里温暖明媚的阳光。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就从此就跌了进去,翻不了身。 第32章 恨不相逢未娶时(1) 曹晨曦看着她傻傻的笑,也忍不住笑了。正逢中午时分,他说,难得你这么老远跑过来,我请你去吃饭吧。 如果是在往常,她定会拒绝,在学校,有不少男生借故请她吃饭,她心高气傲,觉得人家俗气,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拒绝了。但那次,她的内心居然有丝窃喜。去的是一家小而精致餐厅,他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的小吃和主食。张荔枝望着餐厅老板笑得快要开花的脸,轻轻推推曹晨曦的胳膊:“够了,够了。” 待到老板一走,曹晨曦说:“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女孩子能一次性吃那么多,想必这些,也难不倒你。”意思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挺能吃的。 虽然指的是上次的事,但张荔枝还是感觉被人看穿般,瞬间脸就绯红了。曹晨曦看着她绯红绯红的脸,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喜爱的光亮。 后来的交往,是从她主动打电话给他开始。她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没想到,他在电话那端居然说,我似乎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 就这样,爱情的种子那样不经意却要必然地发芽,至少在她的心里是发了芽的。每见到曹晨曦到一次,她的心就要沦陷一次。总是忍不住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总是忍不住想要看到他,看到成熟又洒脱的面容。情窦初开的女孩总是这样,羞涩,却又爱得热裂.她不敢在宿舍里打电话,怕人笑话,晚自习后,常常一个人沿着安静的街道到街尽头的公话亭,顶着寒风站着,只为听听他的声音。 而他呢,是那样的温柔,细心。他每天在公司呆到很晚,就为等她的一个电话。 他总是那样的体贴。聊得久了,他就催促,你快点回宿舍去吧,会感冒。 她说,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而他说,虽然我非常想听到你的声音,但我不想你因此生病,乖,快回宿舍去。 每次,他总是等她挂断电话才收线。他说乖的时候,她在这端,仿佛看到他温柔的笑脸,觉得心里快要溢出蜜糖来。 那时候,她总以为,喜欢就是喜欢,没事的时候在一起吃吃饭,逛逛街,周末,他带着她去海边看看风景,两人躺在沙滩上,看看蓝天,白云悠悠;再或者,去球场打打羽毛球,这样就够了。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暧昧。她还不知道,有些事物,容不得暧昧。 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不问曹晨曦的私事,也从来不谈爱情这两个字,他也不提。她只知道,他长她十二岁,经营着一家体育用品公司。她喜欢他,这是事实,她也能从他的一举一动知感受到他的喜欢与疼爱。但是,聪明机灵的她,能够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敏感,这种敏感不可说破。 曹晨曦向她坦白,说,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简单,真实,没有心机,像白纸一样美好,像荔枝一样,清爽,让人觉得年轻,觉得世界是那么的美好。 他们的交往,终于让人知道了。虽然在那时,两人之间只是单纯的喜欢与欣赏,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但是,曹晨曦每次都会开车到学校门口接她,“约会”回来还送她到校门口,一来二去,自然给人抓到了把柄,流言蜚语开始沸沸扬扬。首先是班上的同学,说她心机重,表面上装纯洁拒绝他人的追求,暗地里却耍起了倒追有钱成熟男的手段。 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哎呀,张荔枝,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可是没看出来啊。 张荔枝觉得委屈,难过。曹晨曦安慰她说:“我们光明正大,就让别人去说吧。” 因为他的一句话,她的满腹委屈转化成了欢天喜地。 第33章 恨不相逢未娶时(2) 张荔枝回忆起这些,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泪光在闪动。虽然,到最后,她和他各走各的路,再也没有交集。但她知道,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他们相陋多远,她的心,都会给曹晨曦留一个位置。 张荔枝记得,曹晨曦第一次主动提起他们之间的话题是在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那天是周末,他们从郊区农庄吃完土菜回来,一路上,车子平稳地开着,放着悠扬婉转的抒情音乐,张荔枝的脸上溢满着开心的笑容。忽然,曹晨曦将车停在路边,默不作声打开车窗抽烟。张荔枝坐在副驾驶室上,看他抽烟的样子,一脸迷恋。 她想问,为什么最近你的眉头总是深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时候,他却开口了。 他问:“丫头,你喜欢我吗?” 张荔枝一愣,继而猛地点点头,说:“喜欢。” “我知道。”他说:“我也喜欢你。” 张荔枝一时忘了他深锁的眉,欢天喜地地望着他,眼眸面容均有着一抹羞涩。 而曹晨曦先是吐了一长串的烟圈,然后叹了一口气,说:“丫头,假如…假如我能年轻十岁就好了!” 她不解,但却隐约能感觉到他即将说什么,于是索性保持沉默,等他再开口。 他靠在座椅上,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从来没有打听过我的事情,从来没有。我虽然很欣慰,但也痛心。我知道,你的内心非常想了解我的私人生活,但你一直在压制,我知道的,真的。我也喜欢你,只是……”他突然沉默。 “只是什么?”她问。她知道,既然他主动提了,那么,有些话题始终都是要说的。 “我跟你讲讲我的妻子吧。”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说。 她的心一个颤抖,到底还是说了。是啊,像他这个年纪,这样的成就,怎么会没有另一半呢。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那一刹那,她仍然感觉到心在下沉,呼吸也跟着急促,她感觉,自己的爱情和命运,似乎全都掌握在他接下来的话语中。 她一直在等他说。半晌过后,他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她很爱我。其实他有很多话要说,但总结起来就这么一句。他想用这个事实来告知情感正汹涌着的他和张荔枝,他的妻子很爱他。 张荔枝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在说,他有妻子,他妻子很爱她。但同时,他也间接地说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其实这一切,她早就明白了,只是大家都不愿说出来,仍然快乐地装作无所事事而已。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滑落出来,双手扶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力地搓着抠着,依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自己的那份爱恋好像在半空中飘着荡着,没有地方安放。 曹晨曦转过头看着她的眼泪,也动容了,他一把她揽在怀中,叹了一口气:“丫头,如果我再年轻十岁,如果我没结婚,该有多好,可是……。”说这话的时候,他也望向天空,忧伤而惆怅。 张荔枝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两个人就在车里抱着,天空中的暗黄渐渐地褪去,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黑夜。 第34章 恨不相逢未娶时(3) 两人在车里拥抱了很久,终于,曹晨曦放开了她。他拍拍她的肩膀说:“我送你回去。” 她倔强地摇头。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理性的,但面对曹晨曦,她的所有理性都抛之脑后,只想跟他在一起,哪怕是一小会也好。 曹晨曦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知道,你们学校的人都在说闲话。送你回学校之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流言的力量是强大的,我不因此而想害了你。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犹豫,矛盾,很多次,我明明说服了不去见你,可总是忍不住往你学校那边开。” 张荔枝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仿佛明白他的苦心,却又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曹晨曦又说:“我本来以为,对你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喜欢,见见面就感觉到开心,可是我发现我会越陷越深。我不能害了你,所以,也就不能再陷了。” 她不说话,只是拼命地哭。 他也沉默,顿了顿,启动车辆,将车子往张荔枝学校方向开去。 车子停在学校前面的大马路上,他说:“你进去吧,我就不送你到门口了。” 张荔枝默不作声下了车,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段感情的结果。看着他的车子慢慢往后退去,越来越远,她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一刻,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坚持一点,潇脱一些,但无奈那时的情绪已由不得自己控制。她从来没想过,爱情会让人如此痛苦,心都被撕裂开来。 她缓缓地蹲下来,双手抱着头,放声痛哭起来,脆弱得就像飘零在寒风中的一片叶子。 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丫头。” 她猛地抬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将车倒了回来,车子停在离他五米远的地方,他坐在车里,笑意盈盈。 “本想一走了之的,可是,真的舍不得你。”他说,脸庞是苍桑的,却有一丝笑容。张荔枝重新被震憾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到他面前,泣不成声。 那天晚上,他们在酒店过的夜。他们疯狂地亲吻,做爱,忘记了道德,伦理,世界忘记了世界的存在。激情褪去后,张荔枝躺在他的臂弯之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 他们聊天。 曹晨曦摸着她浓密顺滑的发丝,说:“傻瓜,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总感觉我配不上你。” 张荔枝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喜欢,我不许你这么说”。后来的很多年,张荔枝一直在问自己,她到底爱曹晨曦的哪一点?但一直给不出答案。也许,爱一个人就是感觉,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爱上了,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那时候的张荔枝是失去理智的一个人,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那场爱情中,不可自拨。在她眼里,曹晨曦就是她的天。他温和,睿智、豁达、宽容,欣赏她,怜惜她。她和他谈文学,谈经商,谈社会,谈人文,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属于她的。她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住进了曹晨曦帮她准备的公寓。他总是那样细心,温柔,对待张荔枝就像对待孩子一样,宠她,怜她。记得有一次,他在外地出差。张荔枝望着空空的屋子,给他打电话,说,我怕。为了她的一句话,他决然放下生意,连夜开车回到她身边。 张荔枝记得,电视中有些女子说过,为了心爱的男人做妻做妾都心甘情愿,当时她觉得虚假,做妾怎么会心甘情愿呢?但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别人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他们的事究竟不能光明正大,到底被曹晨曦的妻子知道了。她找到了张荔枝,那是一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女子,单眼皮,皮肤洁净,打扮得清清爽爽的。从她敲门开始,张荔枝就下定决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意外的是,她没有吵闹,没有打骂,只是淡淡地看着张荔枝。她的眼神,让张荔枝顿感心虚和愧疚。 第35章 有情人终不成眷属 她说:“你离开他吧。” 张荔枝头低着,不敢说话。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可耻的第三者。 她说:“我知道你很爱她,但是,他是我老公,我是不会放手的。”说完她就走了。 张荔枝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的背影,觉得自己是个可耻的人,但她又无法阻止对曹晨曦的爱。 关于她和曹晨曦,最要好的同学也劝过她:“你傻啊,学校里这么多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你看不上,你偏看上他。” 张荔枝就说,我看中的不是他的钱。 同学说,我知道你看中的不是他的钱,不就是他的人嘛,可是你也得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是结了婚的,人家有老婆,跟你在一起腻了,他就会一脚踹了你。 张荔枝不信曹晨曦会一脚踹了自己,但也彻底认清楚了一个事实:自己深爱的男人,确实是有妇之夫。 虽然和曹晨曦在一起,他们都保持一种默契,那就是,绝口不提他的婚姻。但安静下来,她还是会有所幻想。爱一个人,当然是想着要一生一世在一起,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一生一世在一起?虽然热烈的爱着,但她的良心还未泯灭。别人都说,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优秀的女人。无疑,曹晨曦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背后的女人则是他妻子,而不是她张荔枝。曹晨曦自己也说了,他妻子很爱他,他是不可能离婚的,况且,他还有孩子,退一万步来讲,即使曹晨曦真的愿为她离婚,可她忍心吗? 她不忍心。 于是就有了矛盾,痛苦。爱也痛苦,不爱也痛苦。说来说去,爱这个东西就像毒品,沾染不得,一旦沾上,万劫不复。 曹晨曦的妻子自那以后,再也没来找去张荔枝。张荔枝没有觉得轻松,内心反而更为沉重。 接下来就是毕业。所有的同学都在忙工作,忙分配。只有张荔枝不着急。家里已经帮她联系上了工作,就等着她回去。可是,对于那座生活了几年的城市,她有那么多的不舍。 于是,就那样拖着。家里打电话来,打她回去上班,她就吱唔着应付,就回,就回。 曹晨曦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都会抽时间陪她。她喜欢从后面紧紧抱住他,那种感觉就是,他是她的珍宝,稍微不小心就会失去。 终于有一天,有一件事,让她下决了定心。她去商场买卫生棉,恰好遇上他。他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眉眼都像极了他,而他的旁边,则站着他的妻子。远远地看着他,他看起来有些忧郁,比起初初见面时苍老了许多。那一刻,她心疼了。他是因为左右为难而苍老,也是为委屈了她而苍老啊。 于是,她做了决定。 一次缠绵过后,她跟他说,我要回老家去上班了。 他眉毛都纠结了,说,不要走。 既使不走,我们也没有未来。她故意这样说。也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舍得放弃。因为她知道,他是舍不得委屈她的,从来都是。 果然,他沉默。 她离开那天是他送的,坐的是火车。站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广场,他流泪了。那是她一次看见他流泪,当眼泪从她眼眶里滑落的时候,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告诉自己:张荔枝,你该满足了。 于是,就这样分开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交集。她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曾经,千万次忍不住要听听她的音声,可是,她知道,一旦再联系,自己又要万劫不复了。很多个夜里,她睡不着,跑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又放下,如此反复,以至于整夜无眠。 第36章 妈妈下了催生令 后来的日子里,每当张荔枝想起那一段,她都觉得震撼。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做对了,舍弃了自己,还给了人家一个完整的家庭,毕竟,自己的放手,对曹晨曦来说,或许有短暂的痛苦,但总的来说还是好的;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很傻,那么深刻的一段恋爱,她居然就那样放弃了。 可是,人生确实是这样,有些东西,由不得你说放弃还是不放弃。但她知道,无论别人怎么说,无论时光如何变迁,她和曹晨曦之间,绝对不是逢场作戏,那是付出情感了的,于她是,于曹晨曦也是。曹晨曦都在她的心里永远都会占有一席之地,结婚以前是,结婚以后还是。她知道,这样对刘建成来说是不公平的,但她没有办法。好在,在这个城市,没有人知道她在另一个城市的那段过去,一切看起来波澜不惊,日子沿着轨道平稳而均匀地前行。 到了娘家,荔枝妈正在抹窗户。她往门外看了看,问:“建成没来?” “没有。他忙。”张荔枝说,挎包往沙发上一扔,整个身体躺在上面。 “我爸呢?”张荔枝问。 “他啊,下棋去了。”荔枝妈道。 “你来之前打个电话嘛,吃的喝的全让你爸扫光了。”荔枝妈又说。 “没关系,随便吃点什么都行。”张荔枝说。 “我一看就知道你没吃东西,我去给你做碗面条吧。”荔枝妈说完放下手中的抹布,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往厨房里去。一边洗锅一边探出头和厅里的女儿说话。 “荔枝啊,你说怎么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没有呢?你俩到底是谁有缺陷还是不肯生?我可告诉你,千千万万不要搞那什么措施啊!如果有病呢就赶紧去医,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要真是你们不肯生,那你以后就不要认我这个妈了。” “妈,你就不能让我歇歇吗?我都累死了你还讲这个。”张荔枝不满的嘟嘟嘴,眼睛半眯着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妈,只见她将两个鸡蛋“啪嗒”一声敲破,匀到碗里搅拌着。 “我不说你,我不说你就没人管得了你了。”荔枝妈说:“你们都长大了,我都管不了你们了。荔炎也是,越大个越不听话,前两天带了个女孩子回来,整个一爆炸头,就像那街上的爆米花一样,还染得红黄红黄的,夸张得不得了,耳朵上吊着那耳环,比你给我买的那手镯还要大。” 张荔枝一听:“怎么?荔炎带女朋友回来了?好个臭小子,有女朋友也不和我说声,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别说了,我看着就觉得闹心。荔炎还说那叫个性,我看不出有什么个性,倒是俗气得很。要是荔炎真跟她,我是第一个不同意,就连你爸都说了,没有一个女孩子样。”荔枝妈极度不满。 “妈,你就别管年轻人的事了。只要人家两情相悦,你瞎掺和什么呢。”张荔枝说。 “什么叫我在瞎掺和?”荔枝妈对女儿的话明显不赞同:“我这是为他好,那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不是过日子的。你说荔炎也真是,上次隔壁王婶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人家是教师,斯文秀气,可荔炎说人家看起来病怏怏的,像林妹妹一样。林妹妹怎么了?我就不明白林妹妹怎么了?” 张荔枝“扑哧”一声笑了:“我看啊,您还是省省心吧,到底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孩儿,荔炎他心里有数,您就别操心了,享你的清福就行了。” “享福享福,有你们这两个不听话的祸根苗,我福从哪里来?” 张荔枝一听,嘻笑道:“你就别管我和荔炎了,这不都好好的嘛。” 荔枝妈一听,转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荔枝,这建成天天是在加班不,你确定?” “是啊,他不加班他在那儿干嘛啊。”张荔枝没听说她妈话里的意思。 “我始终对理发这个行业不放心,刚开始开店的时候我就不乐意,干什么不好偏搞发廊呢?里面的女孩子,一个个轻浮得很,建成每天扎在女人堆里,难保不出事!”荔枝妈说。 张荔枝这才明白她妈的意思,笑道:“对建成,你就放心吧!” “我不管,你明年一定得生一个,不然拖来拖去吃亏的还是你。你听不听?”荔枝妈不再纠缠建成的话题,索性下起了催生令。 “好好好,我听你的。”张荔枝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耳根就别想清净了。 第37章 或许这就是生活 阴霾了好多天的平川市终于放晴。一大早,洪遥便醒了。她揉揉双眼,房间里透亮透亮的。温锡润睡得正香,她不忍吵醒他,于是轻轻下床,洗漱,然后开始准备早点。她习惯了自己亲手做早点,一般是面食,粉条,但有时候也会去楼下买些新鲜的牛奶和面包。 她从冰箱拿出两个鸡蛋,开始麻利地准备下面条。煎鸡蛋,烧开水,切点小肉丝及香肠,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出现在餐桌上。再去喊温锡润起床,只见他仍旧鼾睡着,洪遥轻轻推他,他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嗯,我再睡会。”说完翻了个身,将被子一起卷了过去。 洪遥想着时间还早,离书店开张还有那么一段时间,就没再坚持将他摇醒,于是轻轻退回到客厅。温锡润没吃,她也没什么味口,想着索性等会一起吃。于是拿出抹布抹了一下电视柜,将沙发上的小棉被理了理。虽然阳光星星点点地透过窗帘砸进来,但还是冷。她望着餐桌上的面条,热气已经不如刚才那么欢腾。冒出来的热气冲到高处,然后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多像在她体内生长了三个月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开始下沉。时间虽然一天天在流走,但伤痛却没有随之消除。每当想起来,还是彻骨的痛。 过了好一会儿,温锡润起床了。他走出房门,看见洪遥缩在沙发里发呆,便问:“怎么了?怎么不到床上睡?” 洪遥见他起床,忙起来:“我没事,你快去漱口,面条都冷了。” 不一会儿,两人围在餐桌前。洪遥说:“过了年,我去找一份工作。”她想,现在孩子没了,生活总要过的。超市的工作辞了,得去另外找一份,不然总是这么闲着也不是个办法。 “嗯。你看着。”温锡润说。 “你最近写了文章吗?”洪遥想了想,问。 “没有,最近脑子空空的,写不出东西。”温锡润回答。 “哦,那你多休息,看看书也好。”洪遥笑笑。 “嗯。”温锡润应道。 接着,偌大的屋就恢复了安静。温锡润吃着面条,没什么话,洪遥想找些话题来说说,但总觉得自己找出来的话题都不是温锡润感兴趣的。很多时候,她都渴望他能主动和聊聊家事,聊聊邻居。可是,温锡润很少会主动挑起话题。孩子没了之后,他就愈发沉默。 刚开始,她有些失望,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吃完早餐,温锡润就去书店了。临走前,他像往常一样,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我走了。” 洪遥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目送他下楼。 接着便是收拾碗筷,完了之后便准备出门买菜。换鞋的时候接到王海蓝的电话,问她最近怎么样。 洪遥知道王海蓝的担心,笑笑说:“我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王海蓝正在单位工作,也没有多聊,嘱咐她注意身体之后就挂了。 洪遥在市场买菜时碰到以前在超市主管生鲜区的同事,她带着女儿在买蔬菜。虽然在超市上班,但超市的物价比市场的显然要高一些,所以,超市的职员一般都会选择到菜市场选购。 洪遥和那位同事平日里交往并不多,只是碰面时会友善地打个招呼。 那同事想必是知道洪遥流产的消息,一脸心疼地说:“你看你,都清瘦了好多。” 洪遥笑笑。 “现在打算怎么办?还要不要回去上班?”同事问。 “还可以去吗?”洪遥觉得很意外。 “应该可以的吧,不过我也不敢确定。前两天听说顶你位置的那个女孩子已经辞职了,年前就要离职,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你要想回去的话,我明天和店长说说,行与不行我都给你个信儿。” “行,谢谢你。”洪遥高兴地说。如果能重新回到超市工作,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同事记下她家里的电话号码后就走了,说是有了信儿给洪遥打电话。 洪遥站在弥漫着各种气味的菜市场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买菜的。她一边和摊主讨价还价,一边想,或许,这就是生活。 第38章 为民妈过生日(1) 为民妈生日那天,恰好是礼拜天。王海蓝起床看见空空的床头,就知道吴为民肯定是去市场买菜了。头天夜里,吴为民就和她商量,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要是在家里吃,应该买些什么菜。对此,王海蓝一点也不感兴趣,无论吴为民说什么,她都说,你看着办。 于是吴为民就拿本子出来列了一串菜单,接着又给他两个姐姐打电话。王海蓝理解吴为民的苦心和孝心,毕竟她也是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但她是无论如何也对为民妈热情不起来的。对于给为民妈过生日的事,她只能定义为:吴为民喜欢折腾,就由他折腾去。 吴为民买完菜回来不一会儿,王海蓝也准备出门,马上就过年了,她得去超市买些糖果什么的。吴为民看看阳台上的妈,小声说,你别去了,让我妈去吧,她有经验,昨天还在说就这两天买回来。 王海蓝白眼:“得了吧,就她买。”说完就出了门。为民妈买糖果她是见识过的,份量足,人家都是买个三五几斤,她就十斤十斤地买,挑的是整个市场最便宜最劣质的,根本没人吃。存不到半个月,糖果就开始融化,引得蚂蚁满地的爬,最后只好扔了。 她去超市转了一大圈,精挑细选了一些糖果饼干,又买了些补血的营养品。回到家里正是中午,盈盈在看动画片,吴为民在厨房剖鱼,屋里不见为民妈的影子。 “你妈哪儿去了?”王海蓝问。 “去剪头发了。”吴为民一边清除鱼背上的鳞片。 “我去趟我妈家,给她送点过年的。”王海蓝说。 “现在去啊?要去等下午我和你一起去?”吴为民看着王海蓝。 “还是算了吧,我去就行了,下午你不还要准备弄菜呢吗?”王海蓝说着转向盈盈:“乖乖,要不要跟妈妈去外婆家。” “妈妈,我不去,我要看电视,你跟外婆讲,我下次去看她,好不好?”盈盈说。 王海蓝笑了,盈盈还怪机灵的,怕错过动画片不想去,但又怕外婆不高兴,还作了“解释”。 “好吧,你在家听爸爸的话,妈妈下午就回来。”王海蓝说着摸摸盈盈的头发,然后将送给母亲过年的礼物用袋子装好,回了娘家。 海蓝妈看见女儿买了这么多东西过来,责备道:“怎么买这么多?这不浪费钱嘛,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得了多少,海娟海燕回不成,海军也留在学校。” 王海蓝安慰:“是啊,海娟海燕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过年了,厂子里赶货,抽不出空,不过,她们忙了这一阵子,就会请假回来看你了。” “回不回都没关系,有那个心就要得了。”海蓝妈说,一边摸摸营养品精致的包装。 “盈盈怎么没来?晚上让为民带盈盈来吃饭吧。”海蓝妈想了想,说。 “不了,晚上不行,吴为民他妈今天过生日,他姐姐可能也会来。”王海蓝答。 “哟?过生日啊,那我得弄点什么给亲家母,海蓝,你看看我这店里有什么合适送的!”海蓝妈将王海蓝往店里拉。 “哎呀,妈,您就别忙活了,还送什么给她?我才不送呢。”王海晓不屑,挣脱母亲的双手。 “听话,不要闹脾气。她再不对,始终是长辈,是吴为民他妈,听我的,喏,将这个补血的给为民妈带去,这是上次你表哥送的,我还没拆过。” “妈,您就自己吃了吧,送给她做什么。”王海蓝还是不大愿意。 “不听话是吧?”海蓝妈脸色一变。 王海蓝就怕母亲不高兴,只得接过:“好了,我拿回去就是。” 海蓝妈一听,笑了:“这才差不多,做晚辈要有做晚辈的样子,你说话做事急冲冲的,脾气也不好,别人还以为我没教你。” 第39章 为民妈过生日(2) 王海蓝回到家时,吴为民的大姐吴芬和二姐吴丽已经带着儿女们到了,两个小孩子正和盈盈在房间里玩耍,不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大姐,二姐,来啦。”王海蓝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嗯。”吴为民大姐应道。随后朝房间里喊:“球球,明艳,别闹了,快出来,叫舅妈。” 球球是吴芬的儿子,明艳则是吴丽的女儿。他们从房间跑出来,头上还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冲着王海蓝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舅——妈,你——好!”表情神态仿佛上课喊“老师好”一样齐声,听起来很生疏,一看就知道是在大人的要求下才叫的,不夹杂任何感情。喊完“舅妈好”之后,他们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去玩闹了。 吴芬有些尴尬,笑说:“这些小鬼,越大个越调皮了,一点礼貌也没有。” 王海蓝笑说:“哪儿的话,小孩子嘛。”对于小孩子的这种生疏,王海蓝能够理解。她嫁到吴家的时候,吴芬和吴丽早已出嫁,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上几次,两姐妹来看母亲的时候一般挑在白天,那时候王海蓝基本在单位。即使见上面,大家也是客客气气的,就像熟悉的陌生人,小孩子就更是了,有时候一年才见上两次。 王海蓝心里明白,吴为民的这两个姐姐对自己其实是不满的,不满的原因自然跟为民妈有关,俗话说母女连心,这是常情。王海蓝也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反正又不用和她们一起过日子。所以,大家表面上装作客客气气的,谁也不表现出来。 王海蓝往屋里探了探头,只见吴芬的老公正在和吴为民下象棋,并不见吴丽的老公,她本想问吴丽,姐夫怎么没来,但看到沙发上的吴丽摆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便作罢。 王海蓝和吴芬聊了一阵子,都是些客套话。一直以来,她们的交流就少,能坐在一起聊聊已经很不错了。再看看时钟,已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 为民妈拿着盘子,在厨房洗摘青菜。吴丽见状连忙跟了进去,大声说:“妈,我们来吧,平时您已经够忙够累的了,今天就让我和大姐表现表现。”说着望了一眼吴芬。 这句看似贴心孝顺的话,在王海蓝这儿听来,却是无比刺耳。她知道吴丽话中有另外一层意思,也不恼怒,索性坐下来看电视。 真正让大家不悦的是吃饭的时候。 餐桌上摆满了菜,鸡鸭鱼肉,酒水茶点,应有尽有。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这个要喝可乐,那个要吃鱼头,盈盈平时不喜欢争什么,这时候也受到了感染,吵着向吴为民要吃鸡腿。整个氛围倒也热闹。 看得出来,为民妈还是很开心,乐呵呵地接受后辈给她的祝福。大家都轮流发言,先是吴为民,满上酒杯一饱而尽:“妈,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海蓝也说了声,妈,生日快乐。 到吴丽发言了。她先是以茶代酒敬了母亲一杯,然后对过去的日子展开了回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左手拿纸布抹眼泪,右手握着她妈的手:“妈,女儿没能力,不孝,真是对不起你啊。咱爸走得早,您一人含辛茹苦把我们拉扯大,到老了,辛辛苦苦地,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苦了你,我们真惭愧啊。” 吴丽的这番话,让餐桌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王海蓝更是变了脸色。吴芬赶紧圆场:“小丽你说什么呢,今天是妈生日,说点开心的不行啊。” 王海蓝虽然憋着气,但还是没作声。心里在想,你吴丽现在知道在这儿唱苦了,说你妈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这不明摆着在暗示我在虐待她吗? 吴为民仿佛看穿了王海蓝的心思,从桌底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不要动怒。不拍还事,经吴为民一拍,王海蓝的怒火冒上来了,想也不想转头瞪一眼吴为民,骂道:“你有毛病啊!” 全桌一愣,连几个调皮的小孩子都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王海蓝,夹菜的双手落在半空中。吴为民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装作没事般朝大家笑笑,示意大家继续吃,吴丽的眼神则像刀子一样,划过王海蓝的脸。 王海蓝没有理会,开始给盈盈夹菜:“盈盈多吃点。” 为民妈一声叹息,将手中的筷子扬了扬:“大家吃饭吧,要凉了。” 第40章 过分与不过分 自然,那餐饭吃得大家都不开心。饭后不一会,吴芬她们就离开了。 离开前,吴芬本来是要去洗碗的,吴丽说:“姐,你还洗什么碗啊,等会没车回去了,你还想打出租不成?”不由分说地推着两个小孩就往门口走去,吴芬只得笑笑,也跟了出了门。 家中又恢复了安静,留下一桌残茶剩饭,碗筷乱七八糟地摆着。盈盈不小心移动了一下凳子,地上摆着酒瓶“咣当”作响。 吴为民说,我来洗碗。 为民妈没吱声,倒是看了一眼王海蓝。王海蓝本来打算去帮忙的,但看到为民妈在注视自己,就改变了主意,装作没看到。心想,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想让我去洗碗嘛,我偏不去。 为民妈见儿媳没什么反应,遂对儿子说:“为民,我来洗。” “妈,我来吧。”吴为民挽起衣袖,开始收拾。 王海蓝认为,吴丽今天之所以如此对待自己,肯定是这个老太婆在她面前嚼舌根了。以往她不是没接触过吴丽,再有意见,她也只是在心里闷着,表面上还是弟妹长弟妹短地喊。如果不是老太婆说了什么,吴丽肯定不会像今天这样,事事都故意针对她王海蓝。 这样想着,愈发生气,索性进房间看书去了。本来听了母亲的劝,以和睦为主,以家庭为主,可现在人家不想和睦,她自己一个人想要去热情也没多大劲。 一进到房间,更令她恼怒。 只见房间里乱七八糟地瘫倒着,几把矮人凳索性来了个大翻身,粉红以的床单上踏着几个鲜明的脚印,上面还沾着泥土,被套上也是污渍斑斑。 “盈盈,你给我过来!”王海蓝气急败坏,大声喊朝门外喊。 盈盈一听,仿佛预感到什么,赶紧往她奶奶怀里钻。 “你给我过来。”王海蓝再次喊。 “怎么了?”为民妈拉着盈盈进来,吴为民也从厨房出来,双手沾满了泡沫。 “吴盈盈,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王海蓝指着床单责问。 “不是我踩的,是表哥表姐刚才在这里捉迷藏。”盈盈怯生生地回答。 “算了吧,换个被套就行了。”为民妈说。 “算了算了,小孩子不懂事,喜欢玩闹。好在衣柜里还有一床新的,换上吧,明天我把这个洗洗就行了。”吴为民也圆场。 “一点教养也没有!”王海蓝说。 “你别这样,他们只小孩子,何必呢,何况盈盈也跟他们一起玩闹了,难不成盈盈也没教养?”为民妈争辩,语气不悦。 王海蓝没有再说话,她“砰”地一声将房门地关上,从衣柜里拿出被套重新换上。 外面,为民妈指着为民,咬着牙,用最微弱的声音说“你啊……”满脸失望,叹息,痛心,她的表情,有着一种沉重的丰富,好像在指责儿子“你看你娶了一个什么老婆回来”。吴为民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又看了他妈一眼,没作声,转身轻轻退到厨房里继续涮碗去了。 为民妈又是叹气又是懊恼,盈盈则无辜地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 夜深人静。 王海蓝半躺着,往手上抹润肤霜。吴为民也没吭声,从客厅回房后一屁股重重地坐到床上。 王海蓝知道他心里有想法,也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吴为民缓缓转过头看着她说:“海蓝,你今天……” 王海蓝眼睛一挑:“我今天怎么了?我今天很过分是不是?我告诉你吴为民,我今天一点也不过分,我今天相当理智,相当给面子,不然我早就和吴丽吵起来了。你没听到她怎么说?她说你妈在我们家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怎么了?我打你妈骂你妈了?我不给她吃不给她穿了?还是你虐待他妈了?每个月的一切开支我都会整整齐齐交到她手中,你还想我怎么样?吴为民我早就说过了,日子就这么地过,想让我对她赔笑脸说贴心的话,我做不到。你别说我计较,我只要一想起几年前她做出来的事,我就觉得耻辱。你还好意思说我!” 吴为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始终没说出来。 第41章 又是一年年来到 过年了。 大年二十九就是除夕。一大早,洪遥就和温锡润就提着礼品出了门。他们的计划很满,先去洪遥妈家,在那吃了中饭后直接去锡润爸妈那儿,和他们一起吃年夜饭。可能是因为时间的原因,也可能因为受过年的氛围感染,失去孩子的悲痛正慢慢从他们的心头消散,就连温锡润也显得很开心,一路上牵着洪遥的手,路过油菜地的时候,还赞美油菜长势茂盛,青葱萄绿油油的,令人赏心悦目。见温锡润心情好,洪遥整个人也开朗了不少。 张荔枝也和刘建成一起,回了趟建成老家。车上的柴油味很浓,张荔枝一路上都捂着嘴,车子抖得激烈时,张荔枝忍不住作呕。刘建成拍拍她的背,又是拿矿泉水又是递纸巾。忽然,他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张荔枝:“你是不是有了?” 张荔枝看着刘建成眼里发出的光亮,又想起每次事后的避孕药,心里有些愧疚。她摇摇头:“没有。只是空气太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坐上这种车就犯晕。” 刘建成意识到自己表情夸张太过期待了,笑容有所收敛:“没事,没事,过一会儿就下车了。” 建成爸妈知道儿子儿媳要回来,头天就开始收拾屋子。他们将水泥地板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床铺也洗晒过。张荔枝他们到家后,建成爸点燃了一长串鞭炮,红色的纸屑在天空中飞舞着。一进门,建成妈就拿着拖鞋递给张荔枝:“来,荔枝,换上,这个是我昨儿特地去买的,暖和。” 张荔枝接过拖鞋,换下鞋子。建成见张荔枝有新拖鞋穿,也笑着说:“妈,我的拖鞋呢?” 建成妈说:“在屋里,你自己去拿。” 建成回房转了一圈,出来抗议:“为什么她有新鞋子我就没有?” 建成妈说:“你的鞋子还新着呢,才去年买的,还可以穿。” 建成故意抱怨:“妈,你真偏心。我才是你儿子,她是你儿子娶回来的。”一边说一边笑。 张荔枝也笑,她得意地看着刘建成,朝他做鬼脸。 刘建成是在开玩笑,可建成妈却认真了,她一本正经地说:“建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荔枝虽然是儿媳妇,可她比我闺女还亲,又孝顺,又懂事。你可别忘恩负义,连双拖鞋也要争。如果不是她,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混呢。哪来的家?哪来的房子?哪来的现在这一切?” 张荔枝觉得不对劲,偷偷瞥了刘建成一眼。只见他脸上有着明显的变化,似乎被人戳到了痛处。她知道,刘建成是一个很敏感,自尊心很强的人,建成妈这样说,他自然会有些尴尬和不自然。 “妈,好了,我和建成整理这些东西,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还没来得及放好呢。”张荔枝怕建成妈再说什么,拉着刘建成的手:“来,我们理一下。” 刘建成顺从地和她一起将带回来的东西归类放好,不过他的表情一直闷闷不乐。等到建成爸妈都去厨房弄吃的了,张荔枝手手肘捅捅他:“哎,怎么了?” “没事。”刘建成低头说。 “你心里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呀,别不开心了,一年忙忙碌碌难得回来几次,既然回来了就得开开心心的,不然等会爸妈还以为你摆脸色给他们看,让他们多伤心啊。” “我真没事。”刘建成说。 “真是小器鬼,你妈说的话你还介意啊,不准拉着脸了,快干活。”张荔枝又用胳膊肘儿捅捅他,示意他别再计较了。 “好了好了,真没事了,干活。”经张荔枝一说,刘建成也笑了。 第42章 五味杂陈 在洪遥妈家吃完饭后,洪遥和温锡润就直接回了锡润爸妈家。去之前,洪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这是流产事件后她第一次公婆那儿,心情比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还要紧张。她左手挽着温锡润的手,右手提着在商场精心挑选的礼品,脑子里一直在思忖:“等会到了应该怎么办?怎么说?” 好在,见了面也没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打招呼,锡润妈还接过她手上的礼品,对她微笑了一下。虽然婆婆的那抹微笑有些含蓄,但这对于洪遥来说,无疑是非常重要的。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开阔起来,那一刹那,至少将积压在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做晚饭的时候,洪遥主动挽起袖子,抢过了锡润妈手上的刀:“妈,我来吧,您去休息。” 锡润妈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推脱:“那好吧。”说着脱下身上的围裙,往洪遥腰间一系,擦擦手,转身去客厅了。洪遥一边切菜,眼睛看着窗外的阳光,不强烈,不阴郁,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的温暖,明媚。她想,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充满希望,那么,一切都会来的。 年夜饭很丰富,当然,最有特色的要算洪遥包的饺子了。洪遥的厨艺是非常好的,包饺子最拿手,皮薄馅香,锡润爸一边吃一边赞:“洪遥这的饺子包得真是好,我还从来没有一口气吃下这么多,好吃,好吃。” 洪遥笑:“爸您要是喜欢吃,以后我常给您包。” 洪遥心里的阴郁在这场年夜饭中消散。 晚饭后,洪遥抢着把碗洗了。又坐了一会儿,她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推推温锡润:“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等会没车了。” 锡润妈一听,脸色马上变了:“什么,你们今天还要回去?” 洪遥看婆婆的反应,有些怯懦,她看看旁边的温锡润,希望他能帮忙解释一下。来之前她就和温锡润就约好,晚上回市区看烟花,城市广场有大型烟花汇演。 温锡润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答道:“那就不回了呗。” 锡润妈一听儿子这么说,以为是洪遥要求连夜赶回去,很不满:“我就不明白了,这儿虽然是效区,不比市里繁华,但家里干干净净,住上一晚总是可以的,没买房子前不也住过一阵子吗!再说了,家里又没有小孩等着要照顾,没必要那么急赶回去吧!” 婆婆的这句话刺痛了洪遥的心,但她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赔着笑应道:“嗯,不回了。” 大家都围着沙发坐着,烤着火,欣赏春节联欢晚会。歌舞升平,音乐撩人,一切看起来是那么自然,可洪遥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到了十二点,洪遥实在顶不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温锡润看了她一眼,说:“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看。” 洪遥便进房间去休息。房间也许是因为长年没有人住,显得潮湿,阴暗,被子冷冰冰的,她咬着牙缩在被子里颤抖了一会儿,终于暖和了些。客厅里传来大合唱,贺年声,外面的鞭炮声,锡润和他爸妈交谈声,在这种种声音的融合交织中,洪遥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洪遥醒来了,发现身边的温锡润已经睡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伸出手,触摸他的头发,然后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第43章 大年夜的争吵 相对于洪遥的忍气吞声,王海蓝就没有那么好说话。大年三十晚上,她和为民妈吵了一架,一怒之下,索性摔门而出。 事情的起因还是家务活。吃罢饭后,吴为民主动系上围裙就去厨房洗碗,王海蓝则拿着拖把在拖地。民为妈开始没吭声,后来,王海蓝把地拖了,坐下来欣赏春晚,而吴为民还围着厨房在擦擦洗洗,她就不乐意了:“为民,你出来,放那,我来抹,一个大男人,整天围着厨房,像什么样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王海蓝看了婆婆一眼,没说话,继续看电视。 吴为民“嘿嘿”一声憨笑:“妈,没事,我来吧。” “放下,让我来。”为民妈加大了声音,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吴为民说。这时候,盈盈显然受到惊吓,在王海蓝怀里抖动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饼干也跌落在地,并抬起头怯怯地望着奶奶,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那么大声。 吴为民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他妈,又望望王海蓝母女,抹布扬在半空中,不知道是放下还是接着擦。他也实在弄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吴为民不明白,可是王海蓝心里却明白得很。她知道自己坐在这儿看电视,引起了老太婆的不满。 王海蓝也不动怒,以一种很平稳的口吻对吴为民说:“你妈叫你放下你就放下呗,你还敢忤逆不成?” 吴为民将抹布放了下来。 王海蓝指着沙发说:“过来,看电视。” 吴为民说:“这还没弄完呢。” “她不是说她去嘛,你还担心什么。”王海蓝说。 吴为民似乎明白些什么了,但没说话,双手继续在通风处的玻璃窗上挥舞着。 “我来。”为民妈又一声大喊。 吴为民愣了,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明白,今晚,一场争吵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时候王海蓝动怒了:“吴为民,你还擦什么擦啊,你以为你妈在心疼你呢。噢,也是,你是她儿子,她不心疼你她心疼谁?我妈不在这儿,没人心疼我。她就是见不得我闲着,我闲一会儿她就不乐意。我刚才在拖地,她一句话都不说,好了,现在我看一会电视,她就开始发作了。好像我嫁到你们家专门是来干这些活儿的,你有本事就不用我上班啊,我做个安庭主妇,保证将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洗手间永远都不会有那种刺鼻的怪味儿,我保证天天香菜香饭地侍候着你,我把洗脚水都端到你面前,如果你有需要,我还可以帮你洗脚,帮你把毛巾搓得干干净净的!” 她的这番话明是说给吴为民听的,实则是对为民妈说的。 为民妈这回更不满了,指着王海蓝对吴为民说:“你看看,你看看,她说的是什么话,哪有女人嫌自己男人没出息的,这样说话还有什么意思,哪像是在过日子!”说话的间隙,她的手在发抖。 吴为民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抹布,箭步冲到他妈面前,轻拍她的背安抚道:“妈您别生气,大过年的,有什么话好好说,没必要生气,啊!”说着朝王海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少说两句。 王海蓝看着婆婆一脸受委屈的样子,不禁在心里赞叹,这老太婆的演技越来越精湛了,于是嘀咕道:“是她自己没事找事,还怪别人。” 吴为民突然转过头对她大声说了一声:“你别再说了。” 吴为民从没这么大声地对自己说话,王海蓝顿感委屈,指着自己:“哦,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啦?是我说多了?既然这样,好,我闭嘴,我还你们一个清静,我出去还不行嘛。”说完“噌”的一声站起来,回到房间,抓起挂在墙上的挎包就往外走。 盈盈看着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双手捂着眼睛“呜呜”地哭了。 吴为民追到门口,看着王海蓝的背影消失的楼梯转角处,怎么叫也叫不住。再回头,母亲生气,女儿哭闹,只得叹了一口气,回到屋里,安抚着女儿与母亲。 为民妈摇摇头:“你看看,这什么人哪,大年三十,抛下一家人就自个儿走了,自私,无情!” 盈盈眼泪眼汪汪地看着吴为民:“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吴为民一把抱起盈盈,对母亲说:“妈,你在家里看回电视,我和盈盈去找她。”他知道,以王海蓝的脾气,单单他一个人去不一定劝得回来,只有带上盈盈,才是最好的办法。她一看到盈盈,肯定心软。 王海蓝走到街上,不知往哪儿去。娘家肯定是不能回的,要让她妈知道自己大年三十气冲冲地跑出来,不骂她才怪。说到大年三十,朋友家自然也不能去,她就张荔枝和洪遥这两个朋友,这个时候,她们还不一定在家。大街上的寒风不断往她脖子里灌,她打了一个寒战,心想,我干嘛要这么委屈,无厘头地在街上瞎逛? 于是,她招手拦了出租车。 司机问:“到哪儿?” 王海蓝想了想,说:“去蓝角咖啡馆吧。” 车子到了目的地,司机拿出发票:“十四块。” 王海蓝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块,摆摆手:“不用找了。” 第44章 咖啡馆的遇见 事实上,一走进咖啡馆的大门,王海蓝就后悔了:干嘛要给司机小费,我很有钱吗?六块钱都可以给盈盈买一盒巧克力了! 但后悔已经无济于事。站在咖啡厅大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知道,一进去就得消费,但肚子饱饱的,又不想浪费。没容得她思考,两名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将她领到侧边的雅座间。 王海蓝也不好在这儿干坐着,于是便要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服务员说,咖啡都是现磨的,得等一会儿。等待的间隙,她望着窗外想着刚才的画面发愣。过了一小会,她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以为是服务员送咖啡来了,回头一看,只见旁边的过道上,顾均一脸惊讶和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怎么了?今天大年夜不陪家人,一个人坐这儿喝咖啡,这么有情调?”顾均嬉皮笑脸地说。 “这世上就允许你一个人有情调?”王海蓝反唇相讥。 顾均来了兴趣,索性在她对面的长凳上坐下来。 “你坐这儿干什么,我是不是撞邪了,哪儿都能遇上你?”王海蓝很不满地问。 “这儿又不是你家,我喜欢就坐呗,何必那么刻薄。再说了,你似乎还欠我一餐饭,上次我请你们吃了,这次怎么着也要你请我。”他说。 “好意思。”王海蓝一脸鄙夷。 顾均也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一份牛排,一杯热茶。服务员看着王海蓝的表情,估摸着他们不认识,便对顾均说:“先生,那边有空位,你看要不要到那边坐?”“不用,我就坐这儿。”顾均摇头摆手。 王海蓝也没理会,视线一直投到窗外的那棵法国梧桐身上,郁郁葱葱的,看起来生机十足。 “有伤心事?”顾均蹦出了一句话。 王海蓝没答他。 “我的经验告诉我,有了伤心事如果不说话来,会忧郁成疾。”顾均微笑着说。 “跟家人吵架了吧?”顾均看着王海蓝阴郁的脸,不死心地追问。 “跟你有关系吗?”王海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反问。 “当然有关系,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表情会影响我的食欲吗?”顾均说。 “毛病。”王海蓝嘀咕。 “大年三十,你不在家跑出来做什么?还是回去吧,别让人担心。”顾均也不生气,自顾说。 王海蓝见他很诚恳,也就没有再句句往死里顶,顺口说了句:“你还不是一个人在这儿,难道也是跟家人吵架了?” “我?呵,我习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吵都没得吵。”顾均耸耸肩,说。王海蓝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心想,这么老这么有钱的男人,居然还是独身,肯定是有问题。想到这儿她抿嘴笑了,表情怪异。 顾均看着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说话。 不过,顾均有一句话说得对。王海蓝突然想起:她一个人跑了出来,吴为民和盈盈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子,即使对婆婆不满,也没必要将气撒到盈盈向上啊。如果吴为民没心没肺往她妈那儿打个电话,她妈还不会急出病来。这样想着,她有些自责,怎么会那样没有定力呢?干嘛那么没风度和一个没有人情味的老太婆生气呢?怎么就跑了出来呢?今儿可是过年呢,自己将盈盈搁在家里,多不像一个当妈的作风啊。想到这儿,她再也坐不住了,和顾均说了声“我得回家了”后,抓起包就往外边跑。这时,恰好王海蓝要的咖啡磨好了,服务员端着送来,看着远去的身影,追出去喊:“哎,小姐,你的咖啡揶……” 门外的保安闻讯赶来:“怎么了怎么了?她没埋单吗?” 服务员跺脚:“没有呀,刚给她送来人就跑了。” 顾均看着王海蓝远去的背影,心想,这真是一个做事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女子。转头见服务员一脸懊恼,笑笑,朝她招了招手:“把咖啡端来给我吧。” 第45章 沉默的高贵 这边,吴为民抱着盈盈正在街上无厘头地找王海蓝。街道两旁的路灯昏黄昏黄的,路上的行人稀少,大部分商铺都关门了,有两家饮食店也准备打烊,只有不远处的音像店还在营业,隐约传来贺年的音乐。 吴为民茫然地往前后右左四下看看,很是焦急,他根本不知道王海蓝会上哪儿去。 盈盈的脸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往吴为民怀里埋。风不刮了,她仰起脸问:“爸爸,你说妈妈去哪里了呢?” 吴为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又坚定地对盈盈说:“没关系,我们继续找。” 他很想给丈母娘那儿去个电话,但又怕王海蓝没回娘家,反而让丈母娘担心。想了想,王海蓝极有可能去张荔枝那儿。好在平时搞速递,经常要记客户的电话,所以他对电话号码很敏感,遇上号码他会下意识地记下来,所以,张荔枝家里的电话他也清清楚楚。他带着一丝希望,抱着盈盈到公话亭给张荔枝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无人接听,转头再给洪遥打,结果仍然是一样的。 他抱着盈盈,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回去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左右为难。盈盈懂事地从长长的衣袖间伸出手,并用手摸他的脸,说,爸爸,我的手很暖和,我给你烫烫你就不冷了。 吴为民的眼泪差点掉出来。 这时候,王海蓝也往这条街道走来。盈盈指着王海蓝:“爸爸爸爸,你看,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脸涨得通脸,喜悦写在脸上。 远远地,王海就看见吴为民抱着盈盈站在街角,路灯将父女俩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走近,看见盈盈通红的脸,她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吴为民没有问她去了哪儿,更没有指责,只是轻描淡写:“我们回家吧。” 王海蓝响想他大声说话的事情,心里还是有些憋屈。半晌,她问:“你没给我妈打电话吧?” 吴为民笑笑说:“我没打。本来想打的,可是怕你没在你妈那儿,打了她老人家反而担心。倒是给张荔枝和洪遥去了个电话,没人接。” 王海蓝破涕为笑:“算你长了点心眼,要打了我跟你没完。”说完从吴为民手中过接盈盈,抱起来,一家三口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谁也没有再说什么。看到儿子媳妇孙女都回来了,为民妈更是没作声,将盈盈抱到浴室擦身子。也许是意识到妈妈不开心,盈盈特别懂事,她躲到王海蓝怀里撒娇:“妈妈,晚上我可不可以跟你睡呀?” “为什么呀?平时让你跟妈妈睡,你都不肯。”王海蓝轻轻刮了盈盈的鼻子。也许是从小养成了习惯,盈盈一直跟奶奶睡一块。每次王海蓝试图跟女儿睡,她不是吵就是闹,根本安静不下来。那时候,王海蓝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只能叹气,盈盈还小,不明白人间世态炎凉,对世界没有戒心,对任何人都不会有抱怨,她更加不会想到她奶奶曾经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医院,也不肯拿钱出来救她。 王海蓝说:“好啊,跟妈妈睡可以,但半夜不准吵。” 盈盈跟她拉勾勾:“说不吵就不吵,谁吵谁是小狗狗。” 王海蓝欣慰地笑了,果然,女儿是她的开心果,是她的小宝贝,是她继续面对这种苦闷无趣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盈盈也没忘了安慰奶奶:“奶奶,我今晚跟妈妈睡,好不好?”说着她伸出一根小手指头,用一种小精明的笑声说:“就一个晚上。” 为民妈点点头,摸摸盈盈的头,然后回房休息了。 王海蓝也无心看电视,抱着盈盈回房睡觉。吴为民收拾了一下客厅,也随后进屋。 一场争吵就在各自的沉默中慢慢隐去。 第46章 重返工作岗位 大年初三,张荔枝从建成老家回到市区,一到家看到座机上显示有未接来电,看号码,比较陌生,将号码一比对,似乎是王海蓝居住的那个片区,就给王海蓝回了个电话。 一番拜年问候语过去后,张荔枝问:“你什么时候打过我电话?我没在家。” “打你家电话?哦,是大年三十那晚,吴为民打的。”王海蓝说。 “老吴?难不成大年三十就向我拜年?怕是找你吧。”张荔枝笑。 “嘿嘿。”王海蓝笑笑。 “傻样。跟吴为民吵架了吧?你忍着点,脾气别那么急躁,吴为民是好人。”张荔枝见王海蓝“嘿嘿”傻笑,一猜想就知道两夫妻吵过。 “好了好了,不说也罢,说了我头痛。”王海蓝不耐烦。 “不说不说。”张荔枝话峰一转:“这个年过得可真是,在建成老家这两天,嘴就没停过,一直在吃。我估摸着肯定胖了好几斤,我得减肥。” “真羡慕你啊,建成爸妈对你那么好,像亲生女儿一样。”王海蓝说。 “太好了也不是好事啊,我都头疼。”张荔枝感叹。她说得没错,在建成老家的这几天,建成爸妈事事都维护她,吃的喝的也是在第一时间端到张荔枝面前,为此,刘建成没少吃醋。最要命的是,建成爸妈没事就拿张荔枝对他们家的那些“贡献”来说,说我们家要是没有你会怎么样怎么样啊,建成大哥也帮忙说好话,刘建成的脸黑了很几次。但建成爸妈不会在意,他们压根没在意到刘建成的敏感与自尊。他们只在意,要将内心的感激传达给张荔枝知悉,证明他们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大年初八,大家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因为同事没有回复,洪遥也不能干等,所以,她一直在看报纸留意工作的事。这天,她刚买完菜回来,就接到那位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是店长同意她继续回超市上班,第二天就可以去报到。 洪遥自然喜出望外,马上打电话给温锡润说了这事。温锡润说,如果你喜欢那份工作的话,就回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洪遥就穿上一身职业装,神采奕奕地去超市上班。店长见到她,显得很高兴:“洪遥啊,你回来就好了,我正担心去哪儿找人呢,听生鲜区的陈姐说你想回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还是你的工作做得好,细心,脾气又好,你走了之后,很多顾客来问我你为什么会走,还向我夸你呢。” 洪遥的工作做得好,是大家都认同的事。工作虽然简单,但也烦琐。帮顾客寄存随身携带的物品,不定时播报超市购物注意事项,另外就是一些打折商品的播报。洪遥的心够细,记忆力非常好,有些寄存了物品的顾客购完物忘了有这么一回事,径直就往外走去,洪遥总会适时地提醒,让顾客不用来回奔波。她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工作两三年,基本上没出过错误。而且,她的普通话讲得非常好,咬字清楚,声音柔和,像三月春风般温暖人心。 和店长简短地聊了两句,洪遥就回到超市服务台,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再次回来,感觉熟悉又陌生。以往的同事看到她,都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纷纷问好,并表示欢迎。但洪遥也能觉察到,同事们在表示欢迎的背后,也夹杂着对自己的一些同情。她知道那种同情来自何处,毕竟,一个好不容易怀孕却又不幸流产的女人总是能引起别人的怜悯。微笑的背后,她暗暗告诉自己,要坚强一些。母亲说得好,孩子没了,总会再来的。 第47章 一个红包三百块 年后第一天上班,王海蓝很是开心。她一点也不否认,自己的开心与钱有关,一回到单位就收到头儿派发的红包,不用打开也知道,数目肯定不小,怎么说也能顶上一个月工资了。这是单位的老规距了,每年都会有这么一笔数,算是开工红包,也算是年终奖。对于这笔额外的“收入”,王海蓝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嘴里哼着小曲。不单是她,一旁的谢四梅也是乐不可吱:“明儿去金世界买衣服去。” 没有料到,年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张培培也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自己:“海蓝姐,喏,给。” 王海蓝看着红包,不敢接,猛摇头:“啊?你还给红包我?我比你大,按照来说,我给你才是。” “你胡说什么啊,我可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女儿的。我还没见过她呢,平时听你跟她打电话,怪惹人怜的,下次带来给我瞧瞧。”张培培笑说。 王海蓝一听是给盈盈的,就谢过接了过来。 谢四梅见状,很不乐意地瞪了张培培一眼,转身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也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王海蓝:“给盈盈的。” 王海蓝盯着她:“啊?” “啊什么,收下就是了,一点小心意。”谢四梅得意地看了张培培一眼,好像在说“有什么了不起,你可以派红包,我也可以派。” 两个女性同胞给了,坐在一旁的男同胞林荣自然也就不好意思不给,他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红包,递给王海蓝。王海蓝揣着三人给的红包,百般滋味:这什么跟什么啊?一个人给了,三人都给,以前张培培没来的时候,可是谁也没提。她们的这种相互比较,自己倒成了受益者了! 王海蓝下班回到家,吃了饭,忽然想起张培培给她的红包还没有拆,于是笑着将盈盈拉到跟前:“盈盈,妈妈今天可是给你弄了好多红包回来哦!” 盈盈奶声奶气地说:“真的呀?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买巧克力吃呀?” “可以,我的小馋嘴。”王海蓝将三个红包封递给盈盈:“自己拆开看看,妈妈星期天去拿去红你买巧克力买新书包,好不好?” 盈盈迭声叫好,接过来拆了两下,上面沾着胶水粘乎乎的,没能拆开,于是随手递给旁边的奶奶:“奶奶,你帮我拆。” 为民妈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王海蓝,最终接过来慢慢撕开。 “哟,谁这么大方??”为民妈突然惊讶地说。 吴为民听到他妈的声音,凑过来:“怎么了?” “三百块。谁给了三百块呢?”为民妈还是很惊讶,转头,看了王海蓝一眼,又将眼神投到儿子身上。 王海蓝一看,吸了一口气:三百块?这可是大礼,不用说也是张培培给的。再一看红包封,果然是张培培。她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大手笔? 吴为民从他妈手里接过钱一看,真的是三张齐刷刷的老人头,惊讶地问王海蓝:“谁给的啊?” 王海蓝还没回过神来,没听到吴为民的问话。 为民妈拿着钱在灯光下仔细地比对,唯恐是假钱。这年头,拿假钱封红包的事件太多了,数不胜数,红包本来就是一个礼数,收到假钱的只能当吃了哑马亏。对来对去,她自言自语道:“是真钱。” 王海蓝没理会,转头对吴为民说:“将另外两个打开看看,我接过后一直搁在包里,还真不知道这么大手笔。” 吴为民打开一看,一个装着十块,一个装着二十块。十块的是谢四梅给的,二十块是林荣给的。 吴为民反复把玩着张培培给的那个红包封:“这谁啊?这么有钱。” “一个刚进来的同事给的,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怎么这么大方呢?”王海蓝自己也不解。忽然,她想起谢四梅附在她耳边说的那番悄悄话。 “同事?也忒大方点了吧?”吴为民感叹:“她有小孩没?咱们要不要回一个给她?” 王海蓝摇摇头:“应该没有小孩,人家刚大学毕业呢。” 为民妈一手揽着盈盈,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第48章 差点被撞见 寒冷的天气开始惭惭复苏,阳光也跟着暖和起来,有了春天的气息。是的,春天来了。 星期天一大早,刘建成就起床准备去上班,他洗漱[完毕,顺便将塞在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到阳台上去晾。张荔枝则迷糊糊地睡着,被子很暖和,她感到一丝躁热,于是就顺手将被子掀开,短细紧致的吊带衫将她的身形包得玲珑有致。 刘建成晾好衣服,想要进房间告诉张荔枝自己要去上班了,一进门,就发现了张荔枝“春光乍现”的一幕,而她浑然不觉,翻了一个身,背部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像贪睡的小懒花猫,又像慵懒的天使,让人怜爱。 刘建成一时愣了神,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热情骚动。他缓缓地走到床边,压在她身上,深情地抱着张荔枝:“亲爱的。” 张荔枝被刘建成高大健壮的身躯一覆盖,整个人苏醒过来。看到刘建成深情的双眼,她就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刘建成慢慢褪去她的衣裳,双手在她的身上缓慢游离,亲吻她柔软的嘴唇,和每一寸如雪的肌朊。张荔枝半配合半抗拒,但她又不敢表现出来。从心底而言,她是非常讨厌夫妻之间这种事,但既然是夫妻,这些事又必不可少。也许是先入为主,她总是感觉在刘建成身上得不到她想要的那种感觉,不像曹晨曦。曹晨曦让她温顺,激情四溢,甚至主动想要他。但和刘建成在一起,她从来没有主动过。这也是张荔枝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活得很累的原因,她活在怀念和掩饰之中。这样的人,是注定不会真正幸福的。 也许是因为清晨,刘建成激情澎湃,表现得很卖力。在那一刹那,张荔枝感觉到一种久违的释放。但可怕的是,正是在那一刹那,她差点失口喊出曹晨曦的名字。她觉得后怕,乃至整个人瘫软在床上,久久没有出声。刘建成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有一种骄傲的神情。显然,他已经将张荔枝的瘫软当成是是筋疲力尽力尽后的欢愉。 张荔枝不敢看刘建成。她悲哀的想,或许,自己真是个可耻的女人,和名正言顺的老公做爱,心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过了一会儿,刘建成重新穿戴整齐,上班去了。张荔枝半眯着躺在床上,掐指算了一下,正是要吃药的日子。想到这儿,她深怕刚才的事会在她身体里留下些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从衣柜里翻出避孕药,拿着水杯去客厅倒水。正当她将药含在水里想要和着水吞下去的时候,门口却传来锁孔扭动的声音。 “不好,刘建成又回来了。”张荔枝一慌张,一口水往喉咙里灌下去,因为慌急慌忙,药粒没有进去,反而是那种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味觉,于是,便呛到了,她不得不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刘建成是回来拿帐单的,头天晚上回来记帐,帐单放在茶几上忘拿了。他一进门看到张荔枝的咳嗽,关切地问:“怎么了?” 张荔枝慌张地说:“没,没事,我口渴,喝水给呛到了。”说着,将手上的药盒往睡衣口袋里一塞。 刘建成一听说是喝水呛得,柔声说:“你别那么急,小心点嘛。” 张荔枝笑笑:“一晚上没喝水,太渴了。” 刘建成走后,张荔枝不敢松懈。她走到阳台,看着刘建成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转角处,松了一口气,缓缓的挪到客厅,跌坐在沙发中间,感觉脑子一片茫然。 第49章 张培培的生日宴会(1) 自从经过张培培出手不凡的“红包事件”之后,王海蓝对她又多了另一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张培培年轻,漂亮、时尚,可以说是单位的亮点,说话做事也很得体。当然,除了对谢四梅之外。 人的好奇心永不休止,闲下来时候,王海蓝也喜欢猜测张培培的出身,每当想起谢四梅的话,她就劝自己,打住。别人的私事,轮不到自己瞎猜,即使别人背后真有个有钱的男人,只要不违背道德伦理,也算不上怪事,再说,没凭没据的,人家只是生活优越手,出手大方些,你凭什么在背后揣摩人家?只是,看见张培培每天打扮得像蝴蝶一样,脸上永远洋溢着开心的笑容的时候,王海蓝就羡慕:年轻真好! 周五下午,张培培突然凑到她耳边说:“海蓝姐,明天我生日,邀请你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你有时间吗?” 王海蓝一愣,答道:“有的,有的。” 张培培笑嘻嘻地说:“顺便把你女儿也带去嘛,当然,也可以带上你老公。” 王海蓝点点头:“好,我带我女儿去,我老公周六要上班。” 张培培见王海蓝答应了,显得很开心,将生日宴会的具体时间,地址写给她。王海蓝接过纸条一看,吸了一口气,呵,地点居然是地平川市最豪华的酒店。 星期六一大早,吴为民就去上班了。王海蓝的闹钟催促中起了床。眼睛一睁开,她就开始思忖,去参加张培培的生日宴会,自己应该穿什么,盈盈应该穿什么衣服。虽然张培培没说什么,但她知道,这次去的,并不是一般的场所,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打扮一下,不能给张培培丢脸,当然,也不能给自己抹面子。 盈盈倒好办,过年前张荔枝给她买了两套衣服,有一套至今还未穿过。自己呢?她打开衣柜,左翻右翻,却找不出一件合自己心意的衣服。这几年,自己也没怎么注意打扮,平时都穿工作服,周末也只是随随便便,现在要去正式场合,居然不知道穿什么好! 盈盈见她左翻右翻,好奇地问:“妈妈你在找什么呀?” “妈妈在找衣服,晚上带你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宴会,好不好呀?”王海蓝一边找一边说。 “好,好。”盈盈迭声答应,也加入了帮她找衣服的行列。 过了一会儿,盈盈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妈妈,这个粉红色的衣服好漂亮哦!” 王海蓝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件收腰的外套,这还是她前年过生日的时候,洪遥给她买的。那时候身材有些臃肿,腹部的赘肉让她压根不敢穿。没想到,往衣柜一压就是两年。 她关上门,将外套往身上一套。也许是因为这两年瘦了些,一比划,似乎还挺合身的。盈盈在旁边拍手:“妈妈,好漂亮。” 王海蓝蹲下来,笑问盈盈:“真的漂亮呀?” 盈盈认真地点点头。 王海蓝本来还觉得,虽然合身,但颜色还是显得年轻了点,穿出去可能会让人笑话。听到盈盈这么一说,她也乐开了,双手一拍:“好,听你的,就这件了。” 下午五点,王海蓝就准备出发。她拿出许久不用的化妆袋,用眉夹将眉毛修了修,往脸上抹了点粉底,再用无色唇膏往嘴上抹了抹。一边抹一边问盈盈:“妈妈好看吗?” 盈盈嘻笑着点头:“好看。” “没骗妈妈?”王海蓝问。 “没有。不信你问奶奶。”盈盈一本正经,指着客厅里的奶奶。 想到这儿,王海蓝跟女儿交待:“盈盈,你跟奶奶说一下,晚上你和妈妈去外面,不在家里吃饭了。” 盈盈应一声,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王海蓝和女儿的手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屋里的为民妈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媳妇和公主一样的孙女,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她又悄悄闪到阳台,看着媳妇和孙女手牵手消失在巷子尽头。 第50章 张培培的生日宴会(2) 王海蓝和盈盈坐在去酒店的公交车上,不断有乘客向王海蓝投以欣赏的眼光,王海蓝感觉到别人的眼光在自己的脸上掠过,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人都是有点虚荣的,从其他乘客的眼里,她看到了欣赏。这些年,都已经忘记了什么叫打扮,没想到一出手,效果还是不凡。想到这儿,她又觉得自己酸,将赢赢搂在怀里,心想,今天这个场合,谢四梅那么爱比较的人也会不认输,不知道她会打扮成什么样子呢? 到了酒店,王海蓝知道,整个单位,张培培只邀请了她一个人。 张培培在酒店门迎接,一见到盈盈,又是夸又是赞,将包里的巧克力往盈盈口袋里装。 王海蓝问:“培培,谢四梅她们到了没?” 张培培一脸不解:“谢四梅?我没叫她们啊。” “啊?”王海蓝吃了一惊,没有叫谢四梅她们? 张培培看着王海蓝一脸惊讶,也不掩饰,直言道:“嗨,单位里我只叫了你。我不喜欢她们,男的女的都一样,很八卦,又很低俗,眼睛老是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的,好像我不干净似的。但是,海蓝姐,我很喜欢你,你跟她们不一样。”她眨着眼睛,真诚地说。 王海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随着王海蓝进了酒店的电梯。 宴会安排在八楼。那是王海蓝第一次走进那么豪华的地方,就好像灰姑娘了宫殿。盈盈也惊呀:“哗,妈妈,好漂亮的房间。” 张培培牵着王海蓝,说:“海蓝姐,我介绍我男朋友给你认识。” 王海蓝点头:“好啊。”一位身着西装的男青年向她们走了过来,见到张培培,他亲热地喊:“培培,接到你同事啦?” 张培培点点头:“是的。”说着便开始介绍:“伟年,这是我同事,海蓝姐,这是她女儿,叫……盈盈。” 又向王海蓝介绍:“海蓝姐,这是我男朋友,许伟年。” 被张培培称为伟年的男青年很谦卑地向王海蓝打招呼,并伸出手:“海蓝姐,你好。” 从一开始,王海蓝就知道,张培培的男友会非常有钱,甚至她也和谢四梅一样低俗的认为,男方年纪一定不小。而且,在她印象中,有钱人的态度都好不到哪儿去。这一见面,她就惊讶了,没想到张培培的男朋友会这么年轻,这么有礼教,有些紧张地和他握手并问好。 没等王海蓝开口,一旁的盈盈就仰起头,机灵地喊:“哥哥好。” 声音奶声奶气的,逗得大家都笑了。 许伟年很有礼貌地退出:“培培,海蓝姐,你们先聊聊,我去招呼其他客人。” 这时候,角落中有一个人的情绪由意外转为意料之外,他起身,向王海蓝她们走来。他就是顾均。 顾均举着酒杯,走到王海蓝面前:“你好,又遇上了!” 王海蓝见状,吃了一惊,问张培培:“你们认识。” 张培培大方地说:“上次在单位见过,有印象。认真地说,是十分钟之前才算真正认识。他是伟年朋友的朋友,现在呢,也算是我们的朋友了。” 顾均确实不认识张培培,朋友耸恿,让他陪着一起来。起初不愿意,后来听说宴会女主角是在平图邮局上班,神使鬼差,他居然答应了。 没想到果然遇见王海蓝。 看着王海蓝的装扮,他半认真半调侃地说:“你今天很漂亮。” 若是在往常,王海蓝或许会开骂,但今天这个场合,她只是笑笑,然后指着他对盈盈说:“叫叔叔。” “叔叔好。”盈盈显得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怯生。 “乖。”顾均摸摸盈盈的头发。 张培培见他们也认识,于是识趣地说:“你们聊聊,我陪伟年去招呼客人。” 顾均绅士风度地指着角落的茶座,说:“那,去那边坐坐。” 王海蓝顺从地牵着盈盈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第51章 一双狐疑的眼睛 这是王海蓝与顾均的第四次见面,以往的每次,都是在或愤怒或尴尬的时候,所以,这也是是王海蓝第一次以一种心平气和的心态坐下来和顾均聊天。顾均很风度地为她们娘俩倒茶递水,脸上带着谦谦地笑,这样一来,王海蓝自然也就不会再没事找碴。 面对面坐着,顾均很仔细地盯着王海蓝母女俩,认真地说:“你女儿很像你,很漂亮,很有灵气。” “那当然,我女儿如果不像我那我不亏大了。”王海蓝被他夸奖,心里美滋滋的,一脸骄傲。 “你这个人,经不了夸。”顾均笑。 “你夸了我,我当然要乐一乐,要憋着就叫虚伪了。”王海蓝直言。 顾均也开怀大笑。 在和顾均的聊天过程中,王海蓝才得知,原来张培培的男友许伟年是市内酒店大亨的独生子,他们所在的这间酒店就是他许伟年的父亲经营的。而张培培自身的家境也不错,她父亲目前打理两家大型连锁药店,家境也是相当富有。这样一来,王海蓝终于明白张培培为何出手阔绰,又为何讨厌那些“低俗”的眼光。因为,她有高傲的资本。 王海蓝发现,和顾均聊天其实也是一项很不错的消遣。他向王海蓝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的经历,三十六岁,在广东创业十年,此次回乡创业,服装加工作正在筹备之中,月底即将开业。 王海蓝发现,顾均的知识面非常之广,思维敏捷,对答如流。你提到什么,他马上就能接过话来,绝对不会冷场。即便是要冷场,他也总能找出一个十分适宜的话题出来聊一聊,王海蓝一边笑,半赞半贬:“我今天才发现,你倒是挺能说会道的。” 顾均说:“我一直都这样,只不过是我们没机会坐下来聊聊罢了。” 王海蓝发现,顾均特别喜欢小孩子,和盈盈说话的时候,他眼睛温柔慈爱得能溢出光芒来。王海蓝笑道:“你的小孩呢?” 顾均摇摇头:“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为什么,像你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应该不会是这样。”王海蓝以为他上次是在开玩笑,没料到是真的,有些不解,遂问。 “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也许是缘分没到吧。”顾均摇摇头。 王海蓝不知怎么接话,她觉得,和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聊起缘分这件事,似乎有些不大妥当。于是笑笑,不再和他深入这个话题。 晚饭从七点钟开始,张培培见王海蓝和顾均相识,自然将他们分配到一个席位上吃饭。席间,有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跑来敬酒。王海蓝知道,这是一个快乐的生日宴会,大家都想图个开心,图个气氛。但她对酒精过敏,只是碍于大家的注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喝酒。杯子举在半空中,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身旁顾均见状,轻轻接过她的杯子,说:“既然不能喝就别勉强,我帮你喝了吧。” 王海蓝感激地一笑。 整个晚上还算开心,吃了饭后,大家又进到包厢里唱歌跳舞猜拳喝酒,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和酒精味。 盈盈开始还觉得新奇,久了,就哭着要回家。 王海蓝只得歉意地向张培培说明情况,张培培十分理解,让许伟年送她们母女俩回去。可许伟年拿着酒杯和众人喝得正欢,不适合开车。正当张培培准备去叫出租车的时候,顾均站了出来:“今天你生日,就别忙活了,我送她们吧。” 顾均开车将王海蓝母女送到巷子口,挥挥手离开了,出于感激,王海蓝还凑到车前道谢。而此时,不远处二楼的阳台上,正有一双精明犀利带着狐疑的眼睛。 第52章 为民妈的怀疑 晚上,王海蓝在洗澡,吴为民则在房间核对客户资料。 为民妈一手楼着盈盈,见浴室的门紧关着,发出“哗哗”的水声。她想了想,从茶几下面抓了几颗她最喜欢的奶糖给盈盈:“喏,乖乖,给你糖吃。” 盈盈头摇得像泼浪鼓:“不要了。今天我吃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肚子可饱了。” 为民妈一怔,又往浴室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问:“你和妈妈今天去哪里了,吃了些什么?” 盈盈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说:“呃,去了一个酒店,好漂亮的房间哇,有好多人。” “都有哪些人啊,他们好不好啊?”为民妈漫不经心地问。 “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还有一个叔叔。奶奶我告诉你,那个叔叔可好了,妈妈不喝酒,叔叔就帮忙喝了,还开车送我们回来。叔叔的车可漂亮了,我等下跟爸爸说,让爸爸也买那么漂亮的车子,好不好。”盈盈心无城俯,将晚上的的记忆拼凑起来,高高兴兴地讲给奶奶听。 为民妈脸色徒然一变,几秒钟之后,恢复平静。 王海蓝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感觉到婆婆看了自己一眼。敏感的王海蓝心里马上就有一个念头,婆婆的这个眼神有另一层含义。她感到莫名其妙,一边擦头发一边想:“这老太婆又怎么了?我又没招惹她,难不成还嫌我洗个澡用水用多了?” 她想了想,马上跑到房间,小声地吴为民:“哎,吴为民,这个月的生活费你给了你妈没?” “给了。月初就给了,不给哪来的钱买菜啊。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吴为民问。 “哦,没事,我只是问问。”王海蓝轻描淡写。 见妻子只是随便问问,吴为民也没放在心上。他用一种很平淡的口吻告诉王海蓝:“下个月开始可能会涨薪水!” “真的?”王海蓝又惊又喜。 吴为民点点头:“应该是的,我也只是听到内部消息,不过还没确定下来,也不知道到底会涨多少。” “那就好,如果可能的话,你还是要抓紧争取一下。”王海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吴为民进快递公司工作几年,头衔变了,工资却始终不见了变化。如果能加点工资,补贴家用,当然是一件好事。 吴为民点点头:“我尽量去争取。多赚点钱,给你买两套好衣裳。” 王海蓝眼睛一翻:“我不指望你给我买新衣裳,旧衣裳我穿得也自在,多拿点钱,存着给盈盈上大学用。” 想了想,她又笑:“吴为民你倒是长进啦,还知道打听打听内部消息。”吴为民带近乎羞赧的笑容,说:“呵,嗯。……” 晚上,为民妈和孙女一起睡觉。她本来还想从孙女口中得知什么的,但无奈盈盈也许是因为白天玩得太尽兴,眼睛犯困,一沾到床就沉沉地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想起儿媳妇白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神采飞扬地出门,她年纪虽然大了,但记忆力却好,儿媳妇进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隆重地打扮。她又想起盈盈口中的酒店,那个“可好了的叔叔”,和晚上停在巷子口的那辆漂亮的车子,心里觉得不踏实。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不行,为民太呆讷了,明天,我得提醒提醒他。”她想。 第二天,王海蓝一大早就踩着单车送盈盈去学校了,将盈盈送到学校后,她直接去了单位。吴为民上班时间很自由,早上可以晚一点去单位,所以,他就留下来帮母亲处理家务活。为民妈抹抹扫扫,对吴为民说:“你别忙了,休息一下吧,上班已经够辛苦的了,我说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工作让给别人,你自己风里来雨里去。这几年,你那个同事看都没看过你一眼,这好事做得太冤枉了一点。” 吴为民笑笑:“反正都是做工作,没什么关系。” 看着儿子没有心眼的样子,为民妈在心里叹息。她很想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儿子听,但她又怕所思所想不是事实。 看着母亲欲言又止的样子,吴为民问:“妈,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为民妈怔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没有。只是希望你好好工作,去派快件的时候注意交通安全。” 吴为民点头:“哎,我知道了,妈,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第53章 从来没有爱过他 对于洪遥来说,上班的日子非常充实,她的工作就是每天保持微笑,保持一颗愉悦的心情接待客人。是啊,有事做就是好,没有时间再去胡思乱想。想孩子的事,想公婆的事,想她和温锡润之间的事。 下班的时候,她接到温锡润的电话,他说晚上要参加一个文学界的聚会活动,不回家吃饭了,如果他回来得晚,就先睡,别等。 本来洪遥还打算下班时在超市挑些排骨回去煲汤给温锡润喝,但他不回家,她也没了兴致。左思右想,索性打电话给王海蓝及张荔枝,问她们有没有空,出来逛逛。 张荔枝和王海蓝二人自人是满口答应。洪遥流产后,她们鲜少见面,有时候,王海蓝想约洪遥出来聊聊,但又怕自己会不小心说错话,让洪遥伤心。她是一个母亲,她懂得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 晚上六点半,几个人又在老地方相见了。王海蓝发现,洪遥清瘦了不少,心疼地捏捏她的胳膊:“洪遥,你得注意营养。” 洪遥苦笑:“自从那事发生后,没什么胃口,山珍海味,也是枉然。” 张荔枝摆手:“这可不行,得补充体力。” 洪遥说:“我没事,慢慢就好了。你呢?张荔枝?” “我?呵,没什么,老样子呗。”张荔枝脸色黯淡下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远方,有些失落。 洪遥见状,握住张荔枝的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你怎么知道?”张荔枝以为洪遥知道什么,脱口而出。 “我们认识多久了?十多年了。你有没有心事,我能看不出来吗?说实话,这几年,我总感觉你不大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所以,我也一直没提起这个话题。”洪遥说。作为女人,她是敏感的。张荔枝看起来衣食无忧,眉间却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王海蓝结舌,有些不敢相信:“张荔枝也会有心事?我怎么看不出来?她不是过得最好的嘛。” 洪遥笑说:“一个人过得好与不好,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比如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张荔枝,你说呢?” 张荔枝眼敛垂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她知道,以洪遥的敏感,一定能体会到自己的不正常。是的,这几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正常。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张荔枝喝了一小口酒。 王海蓝这才知道,张荔枝还真的有心事,而且,从她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件事不小。 “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会很难受,再说了,就我们几个,谁也不会往外泄,你就放心吧。”王海蓝说。 张荔枝没出声,她手中把玩着酒杯,出神。洪遥和王海蓝面面相觑。她们从来没有见过张荔枝这般失魂落魄带着忧伤的面容。 “你们真想听吗?”张荔枝突然问。 洪遥和王海蓝不约而同点头。 洪遥又说:“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对对,如果不想说,就不要勉强。我们问你,也只是关心。如果你觉得说出来不妥的话,可以不说,我们能理解的。”王海蓝补充。她能感觉得到张荔枝的犹豫。 “你们觉得我和刘建成在一起合适吗?”张荔枝问。 洪遥摇头:“我不知道。” 王海蓝说;“起初,我觉得他配不上你,可现在,刘建成很不错啊,你们应该过得很不错才对。” 张荔枝摇摇头;“其实,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什么?”洪遥和王海蓝齐呼,餐厅的服务员吃惊地盯着她们,她们赶紧收起自己惊讶的表情。 “张荔枝,你究竟在搞什么鬼?”王海蓝觉得张荔枝有事瞒着她们。 第54章 原来最苦的是你 “你不爱他,当初又要死要活地要和他结婚,任凭谁劝说都无济于事?”王海蓝不解。 “呵,我也不知道。可能刘建成出现得很及时吧。”张荔枝笑,酸酸的。 王海蓝性子急:“你别跟我来张爱玲那一套,搞什么不早不晚原来你也在这里,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洪遥也迷糊了。 “我从来没有打算要瞒着你们,只是,一直说不出口,不知道如何去说。既然今天提到这儿了,说出来也无纺。”张荔枝苦笑道:“我上大学的时候,爱过一个有妇之夫。” “啊?”王海蓝和洪遥倍感惊讶。 张荔枝没有看她们的眼睛,自顾说:“不可思议吧?可事实就是那样。当时很爱很爱,在我看来,他就是我的全部。可是后来,我们还是没能在一起,他有妻,有家庭……”说着说着,张荔枝终于敢正视王海蓝二人的眼睛。是的,对面坐着的,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她也不想再瞒下去,那种感觉就像魔咒,压在她心头,太辛苦了。现在,终于说了出来,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到最后,她的眼睛温润了,泪光泛泛。 王海蓝吸了一口气,不敢发表评论。和张荔枝相交十几年,她还从来没有看见张荔枝这副模样。洪遥也是,也没出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张荔枝。 张荔枝的这个秘密,带给她们的震憾太大了。 三个人相对着望了一眼。 洪遥说;“天哪,如果你不说,我是怎么也无法想象得到的。我一直以为,你不开心是因为你和刘建成之间出了问题,没想象,真实情况居然是这样。” “到现在……你还爱着那个男人?”王海蓝问。 张荔枝点点头,又摇摇头,苦笑:“我也不知道还爱不爱。说爱吧,千里万里的,可能永远也见不上面了。说不爱吧,又有些牵强,似乎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或者,他是我心底永远的一个结,任谁也解不开。” 洪遥握住张荔枝的手,也有些动容:“荔枝,原来,在我们三人之中,心里最苦的不是我,不是王海蓝,而是你。” 王海蓝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和刘建成结婚了。那不是爱,不是对生活充满希望,而是失望所致啊。张荔枝,你真傻。” “那……刘建成知道不知道?”洪遥问。 张荔枝还是摇头:“他不知道。可我知道,我每天都有一种负罪的感觉。我的人睡在刘建成的身边,心里想的是另一个男人。你们说,我是不是很无耻?” “你胡说什么呢。”王海蓝说:“爱没有对错。” “你说我没有错,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是刘建成的朋友,你就会说我卑鄙了。”张荔枝说。 王海蓝无语。 洪遥幽幽地说:“我就说,你怎么一直都不肯要小孩呢?按常规来说,一个到了我们这种年纪的女人,都会想要一个孩子的,所以我一直特不理解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是。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可是我和刘建成之间,没有爱情。他……似乎更像我的哥哥。”张荔枝说,想了想,自嘲道:“刘建成还不知道,我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孕药。如果他知道了,我想象不到他会怎么想。” 王海蓝的嘴张得老大:“张荔枝,这事你别玩大了。趁着刘建成不知道,你赶紧将药停了。” “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去要一个和刘建成生的孩子。”张荔枝低头,曹晨曦的身影在她心里晃动了一下。 第55章 狂风暴雨进行时(1) 这个夜晚,三个人的心里都不平静。吃着吃着东西,张荔枝突然让服务员送来了两瓶酒,喝上两口,眼圈就红了。王海蓝和洪遥二人也不知所措,连劝说都不知从哪里开始。让她跟刘建成好好过吧,张荔枝会更痛苦。再说了,张荔枝是聪明人,她们能想到的,张荔枝一定想了千遍万遍。让张荔枝放肆自己的思绪,去恣意想念那个她牵绊了她多年的已婚男人吗?似乎于情于理都不妥当。 喝着喝着,洪遥也动了情绪,几个人的聊天过程,也许触动了失去孩子的痛,她也跟着喝起了酒。 洪遥端起酒杯:“喝就喝,今天我陪你,豁出去了。” 这样一来,王海蓝自然也跟着拿起了酒杯,几个人说说笑笑,又哭哭啼啼。 最后,张荔枝举起酒杯,半醉半醒:“我今天真高兴,心里终于没有秘密了,说出来真轻松啊,谢谢你们肯倾听,你们,是我永远的朋友。 王海蓝上去抢酒杯:“别喝了,你喝多了。” 张荔枝说:“王海蓝你落伍了吧?就这点小酒也叫多,你不知道,我毕业那会儿,整晚整晚地点,一点事儿也没有,哈哈。…… 王海蓝无奈地摇摇头。 吃饱了,喝够了,倾诉完了,大家开始清醒,各回各的家。说是喝了一点酒,但几个人的心里都清醒得很。洪遥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感慨万千。听完张荔枝的倾诉,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一些苦楚。拿她自己来说吧,她和公婆怎么也无法融入到一起,无法成为真正的一家。和温锡润之间呢?看似幸福,可是,却总有一种飘渺的感觉。 张荔枝坐在出租车里,头重脚轻。喝的酒少,心里沉重。她突然间很不想回到那个家,可是,司机已经把她送到了自己家楼下。 王海蓝踩着单车在环城路上,心情同样不平静。原来,生活不只她一个人觉得麻木无趣。每个人都有光鲜的一面,也有失魂落魄的一面。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很想自己能长翅膀,轻飘飘的,迅速地回到丈夫和女儿面前。 可是,那种强烈的感觉,那种热情却随着一场对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到了家门口,她本想敲门让吴为民给自己开,但想到时间不早,又侧耳倾听,房间里没有动静,便猜想盈盈可能睡着了。这铁门,一敲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不想吵醒盈盈,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从包里掏出钥匙。掏钥匙的间隙,忽然听到屋里隐约传来对话声。本来她没在意,可就在她想要将钥匙插入锁孔的那一刹那,却听到婆婆说: “为民,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 出于本能,王海蓝停止了扭钥匙的动作,将耳朵贴了上去。 “妈,有什么您就说吧,我听着呢。”吴为民的声音传来。 “我觉得海蓝最近不大对劲,经常早出晚归。”为民妈说。 “可能是工作忙吧!”吴为民说。 “我觉得不是。为民,你还记得那个三百块的红包吗?三百块呢。你觉得,谁会这么大方出手就是三百块?”为民妈问。 “海蓝不都说了嘛,她同事。”吴为民说。 “她同事?这个你也信?我不信。在邮局上班的,一个月守着那么点工资,出手就是三百块,半个月工资了。我觉得是个男的,而且跟海蓝……礼拜六那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着盈盈出了门。后来,我套盈盈话,她说和一个很好的叔叔,还有车。我亲眼看见那男人开车送她们娘儿俩回来的。” “妈,您是怀疑海蓝和别人?那不可能。您肯定是误会了,我相信她。”吴为民声音中带着笑意。 “你别傻了,听我一句,以后留意点,我也会帮你留意。”为民妈说。 王海蓝听不下去了,开门,走进去,然后将门用力一关,随即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第56章 狂风暴雨进行时(2) 王海蓝的突然归来,屋里的人显然吃惊不小。为民妈怯怯地看了王海蓝一眼,低着头,不说话。吴为民连忙站起来,略带慌张地说:“海蓝,你,你回来啦?” 王海蓝站在门边,阴沉着脸,定定地看着为民妈,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沉默了半分钟,王海蓝转移视线,她看着吴为民,一字一句地说:“是啊,我回来啦。我回来得很不及时,是不是;我打扰了你们娘俩在背后嚼我舌根,是不是?我庆幸我回来得早啊,不然,一场精彩的好戏我就看不到了。” 吴为民呶呶嘴:“海蓝……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误会?我耳朵尖着呢,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王海蓝没等吴为民说完,一声大吼。 这时候,旁里的盈盈被吵醒了,带着哭腔在喊“奶奶。”为民妈仿佛得到了特赦令,站起来往旁间里小跑,一边说:“盈盈别哭,别哭,奶奶来了。” 王海蓝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划过吴为民的脸,吴为民低头,不再说话。王海蓝提高了嗓子,说:“屋里的人你听着,别想拿我女儿下台,你以为你拍拍屁股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过了。” 见屋里没动静,王海蓝再次提高声音,不点名,不道姓,大喊一声:“你给我出来!” 为民妈微颤颤地房间里出来,说:“那么大声做什么,盈盈都睡了。” “你想拿我女儿作挡箭牌?你不是挺能说的吗?你不是挺能挑拨的吗?你不是认为我跟别的男人不三不四吗?你不是教唆你儿子留意我吗?好啊,现在大家都在场,你说啊,有什么你说出来啊?你继续挑拨啊。”王海蓝一连几个问号。 为民妈撇撇嘴:“我说的是事实。” “你还有脸说事实?我看你那张老脸早就不要了。”一听她还狡辩,王海蓝气不打一处出,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 “你……”为民妈指着王海蓝,愤怒于她的为老不尊。 “海蓝,快别说了,都是误会,说清楚就没事了,啊?”吴为民见状,忙说好话。 “吴为民你给我闭嘴。你还说是误会?你觉得这个老太婆说的话会是误会吗?你还敢帮着她。我告诉你,这次我不会再忍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王海蓝越说越激动,双手叉着腰,语言上不解恨,她看着为民妈那张精明的老脸,感觉自己头不仅心头冒火,连头顶都在冒烟。 说了一大通,她觉得不解气,她盯着为民妈的眼睛,恨恨地说:“我真庆幸这道门不把风,让我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我庆幸吴为民没有被你的妖言所迷惑,他相信我。他相信我,你就不乐意,你就指望我们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这样你就开心了,乐意了。你的心可真狠啊。” 为民妈不说话。 王海蓝又转向吴为民:“吴为民,我是没办法再和你这个妈一起住下去了。今天,不是你走,就是我和盈盈走。” 吴为民听罢,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海蓝,别说这些,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说明白就行了,何必这样呢?” 王海蓝脸色一变,指着为民妈:“她有把我当成一家人吗?吴为民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女儿住在医院,她可是一毛不拨,这事我到死也不会忘记!现在倒好了,居然说我在外面不三不四,居然说我跟别的男人勾搭。” “我妈没那样说。”吴为民小声解释。 “可她就那个意思。”王海蓝大声顶了回去。 吴为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在后悔,真不该在洗完澡后怀着孝顺的心情和母亲聊天,否则怎么也不会聊到这个话题上面来,这样一来,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他重复着那句话:“海蓝,别生气,都是误会。” 王海蓝正在气头上,看着吴为民的唯唯喏喏,再一看誓不低头的婆婆,她倍感恼火,走进房间抱起盈盈就往外走。 盈盈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大人们这么一闹,睁大眼睛看着妈妈。也许是感觉到大人们都不开心,她的眼泪虽然在流,但却不敢哭出声音。 第57章 跟顾均回家 走出家门,王海蓝将盈盈放下来。 盈盈抬头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王海蓝怔了一下,说:“去哪儿也不能呆在这个鬼地方。” 出了街,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带着盈盈钻了进去。 司机问她去哪里,她半天没吭声。司机双手一扬说:“大妹子,你不说地址,我没法开车啊。” 母亲家绝对不能回!王海蓝想,于是说:“去市中心吧。” 坐在车上,她怀里抱着盈盈,看着盈盈双眼溢满眼泪,自己的眼泪也跟着不由自主地出来。 司机是个多话的人,喜欢跟乘客聊两句,但他从反光镜中看到流泪的娘儿俩,猜想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车在城市广场停了下来,这儿离张荔枝家很近,王海蓝有意想去她家里住一晚,但想着几个小时候张荔枝还喝了酒,可能自己都顾不上来,哪能顾得了她和盈盈?于是便作罢。她又不想去打扰洪遥,便坐在广场边沿上发呆。看着一脸无辜的盈盈,王海蓝心疼得直掉眼泪。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把盈盈带出来,让她跟着受这种苦。 她思来想去,就是不想回家。城市中到处闪烁着霓红灯光,看起来如此绚丽。而盈盈的娇小让她不忍,正当她打算打个小旅店住一晚的时候,一辆小车缓缓地开到她面前。车窗摇下,顾均的头探了出来:“还真是你们俩啊?你们坐在这儿干吗?” 王海蓝不说话。盈盈显然认出了顾均,噙着眼泪说:“叔叔,我妈妈跟我奶奶吵架了,我们现在没有地方去。” 顾均一愣,眼神往王海蓝身上投去,只见她眼睛略带浮肿,显然哭过。看着她们在风中依偎的场景,顾均不忍心,于是下车,将车门打开:“上车吧。” 王海蓝有些吃惊:“你干嘛?” “放心吧,我不会吃掉你的。”王海蓝的反应让他觉得好笑。 王海蓝扭头,不理会。 顾均一把拉着盈盈的手,将她轻轻塞进了车里,一边责骂:“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在这儿吹风没人心疼,可也别让小孩跟你一起吹风啊,现在是春天,一不小心就是流感。若真感染上,看你怎么办?” 王海蓝抬头看顾均,只见他一脸真诚,又觉得他说的话在理,呶了呶嘴,跟他上了车。 车辆平稳地开着,王海蓝问他:“你带我们去哪儿?” “你既然不想回家,那就先回我那住一晚吧。”他一边开车一边答话。 “那你还是停车吧,我要下车。”王海蓝一听他这么说,马上作出反应。“怎么?你怕我?”顾均掩笑:“我对拖家带口的女人没兴趣,如果不是看在你女儿的份上,你流落街头也不关我事。” 王海蓝没再说话,看着昏昏欲睡的盈盈,她心一紧。 顾均见她没再说话,笑了。这个女人,强起来的时候令人敬而远之,弱的时候令人怜惜。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栋小别墅前停下。盈盈已经睡着了,王海蓝两手抱着她,感觉有些沉。她觉得自己很荒缪,自己跟他并不熟,为什么要跟他来这儿? 但为了盈盈,她不忍心再三番四次地折腾了。 一进顾均的家门,王海蓝又吃了一惊。知道他有钱,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有钱,室内的装修丝毫不亚于星级酒店。她心里惊叹:“有钱人就是这样,这哪是房子,分明是人间的天堂。” 王海蓝看着干净洁白的地板,不敢进门,对顾均说;“我鞋子很脏,你可不可以给我拿双拖鞋。” 顾均一记白眼:“还换什么拖鞋,进来就是了,明天有清洁员来打扫。” 王海蓝便没再客套,在顾均的带领下,将盈盈放到一张大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不一会儿,盈盈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顾均见状,识趣地退回到客厅,王海蓝也跟着到客厅:“谢谢你,明天早上我就会离开。” 顾均笑:“最好天一亮就离开,我可不想多留你。” 王海蓝也笑了。 第58章 交谈 顾均看看时间,对王海蓝说:“不早了,你去睡吧。你放心,这里很安全,那间房是我用来招待贵宾的,不过,自从我买了这套房子后,还从来没有贵宾来过,你们算是抢在第一。”说完便笑。 王海蓝摇头:“我睡不着。” “怎么?”顾均问,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放心吧。如果担心我,你将门反锁就是了,如果还不放心,我把钥匙给你。” 王海蓝一记白眼:“说的不是这个,是真睡不着。” 顾均说:“要不,我陪你聊聊吧。” 王海蓝摇头:“你该干嘛去干嘛去吧,借你沙发让我坐坐,你放心,虽然你家富丽堂皇,但我不会趁你睡着打劫的。” 顾均点头:“也罢,随你便。”说完就回房间洗漱去了。 王海蓝坐下来,觉得一切不可思议。墙上吊着水晶灯,灯光强烈得剌眼。她将灯关掉,换上了壁灯,暗黄,但也柔和。 不知道吴为民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在街上像无头苍绳一样四处寻找?这样一来,她有些内疚。她这样抱着盈盈出来,伤害的人不是婆婆,而是吴为民,一夜无眠的也会是吴为民。再说了,婆婆教唆的时候,吴为民不一直都以一种非常坚定的口吻说“不可能”吗?自己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火呢?怎么这么冲动呢? 王海蓝开始后悔,想起吴为民的好,甚至有种想带盈盈回家的冲动。 但一想到婆婆,她的怨恨又上了来。 想了想,为了不再折腾盈盈,她决定打个电话回家,让吴为民放心。要不然吴为民没找着她们,一定会急疯的。如果闹到母亲那儿去,更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四下望了望,客厅里没有电话。于是敲顾均的房门。 好半天,顾均出来,坏笑:“什么事,怕了吗?” “能借你家电话用一下吗?”王海蓝小声问。 “电话在那儿,你随便用。”顾均指着床头柜前电话机。 王海蓝挪到电话机旁,往家里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婆婆接的,听到她的声音,王海蓝没说话。 那边喂养了好几声,王海蓝才冷漠地说:“吴为民呢?” “我的祖宗哟,你快回来吧,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为民找你都快找疯了。”为民妈半道歉半指责。 “你告诉他,让他别找了。”王海蓝怒火烧心“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顾均指着王海蓝,笑:“你这就不对了,有点过分啊。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王海蓝苦笑:“你不明白。”说着走出了顾均的房门。 “我是不明白,但我知道,你刚才的确很过分。”顾均跟了出来。 王海蓝不说话。 顾均自顾着在沙边一旁坐了下来:“我还真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让你大半夜带着女儿跑出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吗?” “有些事不是想商量就商量得了的。”王海蓝说。她忽然想起了这件事的源头,不若得嘀咕:“说来说去都怪你。” 顾均倍感冤枉:“关我什么事啊?” “我婆婆就是怀疑我跟你关系暧昧才会有争吵的。”王海蓝心里这样想,却是没有说出来。有些分寸,她还是懂得。 “你怎么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啊?”王海蓝换了个话题。 “我一向都是一个人。”顾均说。 “你太太呢?” “三年前离了。” “不好意思。”王海蓝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起他的伤心事。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离婚又不是什么怪事,再说了,我们是好聚好散的,在一起没感觉就分开,潇潇洒洒的,没什么不好。”顾均笑。 “你真潇洒。”王海蓝叹。 “做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需要潇洒一些,不然老是被牵绊着,没什么意思。” 王海蓝笑了笑,没再说话。这或者就是有钱人和穷苦人之间的差别。有钱人提的是潇洒,没钱人讲的是凑合。 第59章 夜已深,人难眠(1) 这个晚上,王海蓝不好过,同样,洪遥也是一夜无眠。 洪遥回到家,温锡润还没有回来,家里冷冷清清的,四周都是无边的寂寥。洗漱完毕,时针指向十一点。伴随着“嘀嘀嗒嗒”的钟声,她开始打扫屋子。一番忙碌过后,温锡润还是没有回来。 她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得这些年的日子像在做梦一样。她一会儿想起胎死腹中的孩子,一会想起在郊区劳作的父母,一会儿想起婆婆那张永远都冷冰冰的脸,一会儿又想,温锡润现在在哪,是不是喝多了,晚上还会不会回来? 这种杂思乱想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半,温锡润开门回来。她听到锁孔转动的声音,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精神了,兴奋地冲到门边,给他拿拖鞋,趁他换鞋的间隙凑到他身边闻闻,是否有酒精味,事实证明她多担心了,在温锡润身上找不到一丝喝酒的痕迹。 她笑笑,柔声说:“你没喝酒啊,你还以为你喝高了呢。” 温锡润摇摇头:“没喝酒,只是和几个朋友谈了会诗歌,一时高兴,就忘了打电话和你说了。” “没关系。”洪遥说。 “你怎么还没睡呢?”温锡润问。 “你不在,我睡不着。”洪遥挽着他的手臂,将他拖到客厅,然后给他去放洗澡水。 温锡润从浴室出来,光着膀子,瘦弱,但很健康。洪遥突然想起,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亲热过了。待他躺下,她轻轻地搂着他,吻他的唇,手指在他的胸膛滑过。温锡润抱着她,在她额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然后拍拍她的肩膀:“不早了,睡吧。” 洪遥不让,抱着他不肯撒手。 温锡润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摸摸她的脸:“我今天很累,明天,明天好吗?” 说着不等她有反应,便侧身而睡。 不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发出均匀的酣声。 洪遥挨在温锡润身边躺下,尽管他们之间挨得很近,但她突然感觉,自己和温锡润之间有了距离。 黑暗中,她怔怔地发呆。尽管一直劝说自己早些睡下,但这种劝说显然是无效的。都说黑暗中更适合思考,也许是的。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张荔枝所说的话。 每个人会一有段刻骨铭心的爱,但结果只有两个,也许修成正果,也许无疾而终。 是的,这个世上的每个女子都是为爱而生的,只是每个人都不一定能够得到爱。 那自己呢?得到爱了吗? 她在问自己。 只有温锡润的呼吸声在回答。 她想起了与温锡润初初见面的场景,他站在人群之中朗诵着他的诗歌,字正腔圆,铿锵有力。他就那样轻易的打动了她那颗心,从此万动不复。 她想起了他写给自己的诗歌,那般优柔,婉约,深刻,多情。 她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 在这种回忆中,她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于是,轻轻侧过身去,双手环着温锡润的胳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一种真实。 第60章 夜已深,人难眠(2) 王海蓝坐在顾均家的大客厅里发愣,顾均也一直在陪着她。她有些过意不去,说:“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我也睡不着,不如……聊聊吧。”顾均点燃了一根烟。 “聊什么?”王海蓝问。 “随便,说说你的事。”顾均漫不经心地说。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和家里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王海蓝说,又自嘲:“我就是这样,没有自制力。” “你对你离家出走的行为后悔了?”顾均笑。 “不,不后悔,我现在仍然觉得怒火冲天。我只是觉得,这样对盈盈爸爸不公平。”王海蓝说。 顾均失声掩笑:“怒火冲天?哪有这么严重。” 王海蓝白了他一眼:“你们这些有钱人,不懂没钱人的苦。唉,生活,柴米油盐,流言蜚语,让人头痛。” “我看得出来。” “有人说你闲话?”顾均很聪明,从王海蓝的话里听出了这层意思。 “没有,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王海蓝掩饰。 “你是一个很感性但又时又很理性的人。”顾均着着王海蓝,一字一句地说。 “你好像很了解我?”王海蓝半玩笑半奚落。 “不了解,但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有意思。”顾均说。 王海蓝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很好笑,半夜三更和一个男人在这儿聊起这些。想到这儿,她的耳畔回想起了婆婆的话。如果婆婆知道她现在和盈盈正在顾均的家中,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在吴为民面前说三道四。 随便吧,由得她。 虽然这样,但她还是感觉有些不妥当。这样的处境,若让人知道了,即使没事,都会弄出一些事来。于是抬头对顾均说:“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说着进了房间。 顾均看着王海蓝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也回房休息了。 王海蓝看着熟睡的盈盈,噘起的小嘴,长长的眼睫毛垂在眼敛上,一脸天真无邪的睡姿。孩子就是孩子,无论大人们的世界里发生了什么,对于她们而言,一场睡梦就可以抹去。 她和衣躺在床上,一手轻轻抚摸盈盈的脸庞,慈爱地看着盈盈。 只有面对女儿,她才觉得心里满满的。 第二天一大早,王海蓝就叫醒了盈盈。两母女一出房门,顾均早已起床了。他将她们领到厨房:“这儿有新的牙刷用具,如果你不嫌弃,可以随便用。” 王海蓝也没有推脱,毕竟蓬头垢面的出门着实不是一件好事。她先替盈盈洗了脸,又将自己收拾了一番。返回客厅发现茶几上堆着一些牛奶和蛋糕。 顾均说:“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所以叫人随便订了一些。你们将就着吃吧。” “谢谢。”王海蓝真诚地说。 经过一个晚上的折腾,盈盈早就饿了,狼吞虎咽地将属于她那份一扫而光,王海蓝笑,将自己那份递给盈盈。 盈盈吃饱喝足:“妈妈,你送我去学校,好不好?” 顾均见状,说:“要不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去吧?” 王海蓝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要带她回家拿书包,打扰了你一晚上,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顾均笑:“你客气起来的时候很俗。” 王海蓝承认:“我就是一个俗人。” 顾均白眼:“一脸幽默感也没有。” 王海蓝牵着盈盈的手,准备出门。顾均追上去,叫住王海蓝:“喂,有什么事回去好好说说,别动不动就发脾气。” 王海蓝回过头,给她一个真诚的微笑:“我知道了,谢谢你。”低头又对盈盈说:“快,谢谢叔叔。” 盈盈乖巧地对顾均说:“谢谢叔叔。” 回到家,吴为民正在沙发上打盹,有听到有响动,他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冲到门边:“你们去哪了?我担心死了。” 王海蓝没说话。盈盈抱着吴为民的腿,撒娇:“爸爸,我们昨天晚上睡在叔叔家。” 为民妈正在清扫地板,听到孙女这句话,脸色陡然一变,看了吴为民一眼,好像在说“我没说错吧”。 王海蓝将为是妈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但也懒得理会,随她怎么想,如果不是为了盈盈,自己永远都不想回来和她面对面。 第61章 来自远方的电话 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 张荔枝盯着办公桌前的绿色植物发愣,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是觉得精神恍惚,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嘲笑自己,生活平淡不惊,能有什么事发生呢? 她正想起身去走廊上走走,有电话打了进来。 “姐,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是荔炎。 “不忙,忙也是瞎忙。”张荔枝说。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嘿嘿。”荔炎傻笑。 张荔枝也笑:“你笑得这么奸诈,先得告诉我有什么好事?” “上次妈不是跟你讲了吗?”荔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张荔枝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说他女朋友的事。她来了兴致,为了报复荔炎隐瞒,她假装不知:“妈跟我说了什么啊?什么都没有说啊?” “哎呀,你明知故问。就是我谈了个女朋友,晚上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见个面。”荔炎说。 “你个小子,现在终于跟我说了啊。瞒我,哼。”张荔枝笑。 “哎呀,那都不是不好意思嘛。再说了,我带回家,老妈一直反对,我也不好跟你讲。”荔炎解释。 张荔枝也就没再捉弄弟弟,答应晚上准时赴约。 挂断电话,她揉揉太阳穴。正当她起身的时候候,电话又不识时务地响了起来。 她抓起话筒:“你好,花芯杂志社。” “你好,我……找张荔枝。”对方是一个男声音,似乎有些矛盾,有些迟疑。 “我就是。有什么事请讲。”张荔枝笑着说。她经常接到读者的来电,有时候他们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和她倾诉。起初是不好意思,但聊天了,也就释然了。 对方沉默。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张荔枝起初还觉得奇怪,对方怎么不说话呢?忽然,她猛地一个激灵,再次回味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感觉万般熟悉。她开始是吃惊,继而不可置信地将话筒贴到自己的耳边,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 对方还是沉默,只有微弱的喘息声。 张荔枝等待着。 “你……还好吗?”那边,终于有人说话了。 也许是心灵感应,她一刹那就明白过来,真的是曹晨曦。是的,他的声音,除了有些苍老,仍旧还是那样的浑厚。 她也沉默。太突然了,太意外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还好吗?”他又问。 张荔枝哭出声音来,可还是倔强地不说话。 “你不要哭。如果你哭,就会让我觉得,不应该给你打这个电话。”曹晨曦说,声音也开始沙哑 张荔枝抹干眼泪。不知道是激动,高兴,还是惊讶,委屈。 “你还好吗?”张荔枝问。 “你好,我就好,你不好,我也不好。”曹晨曦这样回答。 张荔枝一愣,回答:“我很好。” “那就好,我也很好。”曹晨曦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虽然确定了他的身份,但她还是很奇怪,他怎么能够找到自己。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和那个城市作了所以的断绝。 “我看了你们的杂志。”曹晨曦说:“两个月前就看到了,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联络。” 张荔枝沉默。 曹晨曦说:“既然你过得好,那我就高兴了。” 张荔枝仍旧沉默,过了一会儿,曹晨曦说了声“愿你好”,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手握着传来“嘟嘟”声的话筒,仿佛做了一场梦。 第62章 荔炎的女朋友 整个下午,张荔枝无心工作,她回味着那个声音,像是梦幻般。心中有些三分激动,有七分怨恨:“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呢?为什么呢?我如此拼命地想要忘记你,你又何苦再勾起我的回忆呢? 没有人回答她,房子里安安静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直到荔炎给她打电话,告知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她才回过神来。,尽管这样,她还是心慌意乱,收拾东西的时候,总是出错。下班前,她到梳洗间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了不少。拿着包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大楼。直到见着了荔炎的女朋友小清,她才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了,她必需调整自己的情绪。 老妈说得没错,这小清果然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金黄色的头发,弄成时下流下的粟米状,乱糟糟的松散开来。穿着很休闲,但也很另类,虽然是春天了,天气仍旧冷,她却穿着人字拖,大脚裤,看起来很夸张。张荔枝掩笑,难怪老爸老妈接受不了。好在,她也算半个年轻人,还能够接受这样的装扮。自己若是像小清这样的年纪,指不定也会尝试这种风格。 小清嘴很甜,一见到张荔枝就亲热地喊:“姐姐好。”并咧开一个真诚的笑容,牙齿洁白得可爱。 张荔枝礼貌地回以一个微笑:“你好。” 倒是荔炎,显得很不好意思。张荔枝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弟弟这副腼腆相,遂望着他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这个女孩子。爱情是双方的,只要相互喜欢,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何需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这样一来,她从心里接受了小清。 吃饭过程中,荔炎不断地给小清夹菜,而小清也不断地将肉片往荔炎碗里送,时不时深情对望。张荔枝望着这一幕发愣。曾几何时,她和曹晨曦也是这样亲密,羡煞旁人。而和刘建成在一起,也会有这种场景,可无论如何,都不及和前者在一起的幸福。 “姐,你在想什么呢?”荔枝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她收起自己的失神,笑了一下:“没,没呢。” 低头一看,见小清正往自己碗里夹菜,便笑:”谢谢。” 荔炎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张荔枝说:“姐,你看要不要叫姐夫过来?反正刚开动,菜不够了再叫。”荔炎一直对他姐夫刘建成不大满意,总觉得刘建成不配自己的姐姐,可他姐结婚几年了,过得也算风平浪静,他也渐渐消除内心的偏见。 张荔枝摆摆手:“不用了。他忙。” 分别的时候,张荔枝想,初次见面,应该给小清送点什么礼物。打开手提包一看,将自己包里一面新的化妆境送给了小清。 小清没有推脱,大方地接了下来,又从自己手上摘下一串手链递给张荔枝:“姐姐,这个送给你。” 张荔枝一笑,也接了过来。 这餐饭,就在轻松的氛围中结束。当然,除了张荔枝压在心里的心结之外。 回到家里,荔炎给她打电话。张荔枝拿起电话,就知道荔炎所为何事。 果然,荔火一开口就问:“姐,怎么样?” 张荔枝直言:“小清很不错,洒脱,虽然有点另类,但也落落大方,和你很般配。” 荔炎骄傲:“我就说呢。姐,你不愧是我姐。” 张荔枝说:“既然喜欢她,就要好好珍惜,不要给自己留有任何遗憾。”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荔炎觉察到姐姐不对劲,便问:“姐你怎么啦?” 张荔枝摇头:“没呢,我只是想告诉你,让你好好珍惜,这样才会幸福。”说完便笑。 第63章 生活的悲哀所在 这天是锡润妈的生日。一大早,洪遥就叮嘱温锡润,让他晚上早点收店,下了班一起去郊区陪老人过生日。 洪遥订了一个蛋糕,又买了些礼品。快要下班时却接到温锡润的电话,他说晚上有事,有几个笔友从外省过来,要请他们吃饭,让洪遥一个人回郊区。 洪遥用商量的口吻说:“能不能改天再请他们?今天可是你妈生日。” 温锡润沉默。洪遥能猜测得到,他也在犹豫不决。过了一会儿,他说:“他们只停留一个晚上,也许以后再也就见不上了。” 洪遥一听,便妥协了。她知道,温锡润是一个很重视友情的人,特别对那些志同道合的文人,更是心心相惜,即便是自己节约些,也要招待好那些朋友。于是点头:“好吧。” 下了班,洪遥拎着礼物独自登上了开往郊区的班车。刚下车,远远地看见锡润妈在门口张望着。 她挥了挥手。 走近了,锡润妈问:“洪遥,锡润呢,还在后面吗?” 洪遥歉意地笑笑:“妈,他今晚有事,来不成了。” 锡润妈的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一分失望,两分伤心。洪遥能体会得到锡润妈的心情,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儿子还没能前来聚一聚。为了分散锡润爸妈的注意力,洪遥表现得很勤快,什么东西都抢着去收拾整理,平时话语不多的她还绞尽脑汁说了很多平时压根不会提到的话题。 锡润妈没什么精神,手轻轻一摆:“洪遥,算了吧,别收拾了,菜我做好了,将就着吃吧。我以为锡润会来,弄了很多他喜欢吃的菜,现在他没空,那就算了吧,不做了。” 洪遥没说话,按照锡润妈的意思将厨房里焖好的饭菜一样样端到餐桌上。 锡润爸在看新闻,洪遥一边摆碗筷,隔着门轻轻唤:“爸爸,吃晚饭了。” 锡润爸应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电视机。洪遥也就不好意思再催促,站在餐桌前等着。锡润妈坐了下来,往客厅看了一眼,对洪遥呶呶嘴:“洪遥,你去叫他吃饭。” 洪遥应着,转身去了客厅,又说:“爸,先吃饭吧。” 老头子应了一声,仍然对电视画面恋恋不舍。 过了一会儿,锡润妈冲了出来吼:“你到底还吃不吃啊?吃个饭也这么麻烦。要不大家都等你,不吃算了。” 老头子将电视一关,遥控器扔在沙发上,电池外壳松懈,掉了地上。洪遥见状,连忙去捡。 锡润妈恼火:“你还发脾气?” 老头子也不满:“你嚷什么嚷?你生日儿子没来,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教唆的,真的,胡乱发火。” …… 洪遥几乎是艰难地吃完了那顿饭。吃饭过程中,她很想说些什么来缓解那沉闷的气氛,但看着对面两位老人阴沉的脸,即使她有再多话也不敢说。 吃完饭后,她麻利地收拾碗筷,也不想再提切蛋糕的事。说了声“爸妈,我回去了”,然后飞一般地逃出了那个“家”。 锡润妈看着儿媳妇远去的背影,先叹了一口气,后又愤愤地说:“早知道我当然就顶着没工作的风险,再生一个女儿,不求她作贴心小棉袄,但也能知冷知热。现在呢?几个月见不到儿子的踪影,儿媳来了一回也是也来匆匆去也匆匆,哪有把这儿当家,哪有把我们当成爸妈? 锡润爸双手握着烟斗,“吧嗒吧嗒”抽着烟,并不发表意见。锡润妈一见老头子不搭理,跑到房间里生闷气去了。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洪遥心绪万千。她知道,锡润妈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温锡润没有到场。锡润妈将这种不悦在她和公公之间来回散发。她亦知道。自己这一走,锡润爸妈肯定会有想法,毕竟自己连生日蛋糕也没吃就走掉了,因为这,他们也有可能会到老温那儿去告状。但她顾不上了,她觉得,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将她和锡润爸妈得理得像别人所说的那样,礼让相加,亲密无间。 或许,她做的不够好。 或许,这也是生活的悲哀所在。 洪遥回到家中,温锡润还没回来。直到凌晨两点,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虽然疲惫,但言语中,有着兴奋的成分。洪遥也不忍心说什么,闭上眼睛,睡了。 第64章 女儿和媳妇的差别 星期天早上十点,王海蓝在家里辅导盈盈做作业。这时候,吴为民的二姐吴丽匆匆敲门而入,看起来十分紧张。 吴丽左右看看,问王海蓝:“咦,海蓝,我妈呢?” 王海蓝说:“去菜市场了。” 吴丽又问:“为民呢?” “去单位了。”王海蓝答。 吴丽一听,“哦”了一声,冲到门边向楼梯口张望着,一副很焦急的样子。 王海蓝想了想,知道吴丽肯定有什么事。即然吴丽不说,她也懒得问,便说:“姐,你先坐下吧,她应该很快就回来了。”说着给吴丽倒了一杯茶。 吴丽接过,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心神不宁。 尽管不怎么喜欢吴丽,但王海蓝还是很客气地给她削了一个苹果。吴丽接过,道了声“谢谢”。 她们都不是那种擅长主动交流的人,所以,短暂的客套之后,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如果不是盈盈时不时提出问题,氛围可能会更凝固。 王海蓝知道这种状况很尴尬,但她也无能为力改善。嫁给吴为民七八年,她和这吴为民这两个姐姐之间的关系一直如履薄冰,再加上上次为民妈生日事件,大家心里都有了芥蒂。 王海蓝又想,她们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但中间隔着个吴为民,便有了关系。正当她寻思着要不要找些什么话题和吴丽说说的时候,为民妈拎着菜蓝子回来了。 吴丽一见到她妈,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妈……你怎么才回来?” 为民妈看着女儿突然来了,很是惊讶:“小丽,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我也多买点菜啊。”说完掂了掂手上的菜,表示买得不够多。 吴丽说:“妈,我马上就得走。我有事……” 为民妈放下菜;“什么事?” 吴丽看了看了王海蓝一眼,低声说:“东桥他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为民妈一急:“东桥出车祸?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 吴丽急得眼泪掉了下来:“早上他去单位加班,骑自行车去的,结果和一辆轿车撞上了。那轿车司机逃匿了。伤势现在还不确定,初步说是骨折,还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医院作了初步处理,现在要交八千块押金,否则就不给治,我想问问,您手头上……”话没说完,开始抽泣。 东桥是吴丽的老公。 为民妈急得团团转,又用眼角的余光望了王海蓝一眼,低声对女儿说:“你跟我来。”说着扯了一下吴丽的衣角。 母女俩进了为民妈房里。 王海蓝听着这些对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波澜起伏。她仍旧若无其事般辅导盈盈做功课。 几分钟后,为民妈和吴丽出来客厅。为民妈放低声音对王海蓝说:“海蓝,你姐夫他……出了车祸,我出去一趟。如果中午前没回来,你就先做饭。”说着便和吴丽走出了家门。 王海蓝注意到一个细节,为民妈的双手一直捂着衣服口袋,不用猜也知道,那里面装着她视如珍宝的存折。 王海蓝冷笑一声,心里的冰又加厚了一层,压在心里的问候语也收了回去。 为民妈和吴丽走出巷子口,为民妈就埋怨吴丽:“你也真是的,嘴也不严实一点,现在好了,海蓝肯定知道你是来借钱的了,这下她更不平衡。” 吴丽说:“我不也是焦急嘛,乱了方寸。再说了,钱是您的,她有什么不平衡的啊?” 为民妈脸色一沉:“她一直还在为当年耿耿于怀。当年盈盈生病,我没拿钱出来。” 吴丽低头说说:“好了,妈,没事,东桥单位有医保,等出了院,费用报销后我再拿给你。” 为民妈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哎……” 两个一前一后往银行方向走去。 第65章 拿什么衡量爱情 王海蓝正准备做中饭,却接到张荔枝的电话。 想着心头的郁闷,她也懒得做饭了,说了声:“今天本人心情郁闷,去你家坐坐,准备好饭菜等我吧。”说完带上盈盈就去了张荔枝家里。 一到了她家,三个人吃了顿简单的午饭。趁着大人收拾碗筷的间隙,盈盈好奇地钻进张荔枝家的书房里蹿来蹿去,不一会儿,她就找着了一本漫画书,抱在手上看得津津有味。张荔枝摇摇头笑笑,又抱过去一大堆零食给她。 一回到客厅,看见王海蓝皱眉拉脸的,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好像谁惹了你似的,不会又和吴为民吵架了吧?” 王海蓝不说话。 张荔枝又问:“怎么了?你可别在我这儿装忧郁小妇人,这一套我不吃。”边说边笑。 王海蓝抬起头,说:“荔枝,也许是我自私,也许是我不够大度,可我心里就是郁闷。你知道吗?今天吴为民二姐上我家里,找为民妈借钱,为民妈二话不说,就拿着存折跟了出去。” 张荔枝说:“他姐借钱或许有用途呢,你就别斤斤计较了。” “是啊,我知道他姐借钱有用啊,她老公遇车祸,住进了医院,要交按金。本来这人事关天的大事,我是不应该计较的。可我一想起老太婆几年前抠着那笔存款不肯帮盈盈交医疗费,我就不平衡。”王海蓝愤愤地说。 张荔枝笑了:“王海蓝你还真庸俗,说来说去就是为了两个钱。看开点不就没事了吗?啊,别放在心上。” 王海蓝脸色一变:“你别说我俗,这是原则问题,如果吴为民他妈没钱,我屁话不讲,可是她有钱,不给哦!现在她女婿有事,她二话不讲就掏钱了呵。我知道她心疼女儿,我妈也心疼我啊,可是盈盈生病在前,盈盈是她孙女呵,居然一毛不拨。我想起老太婆的抠,我就肠子悔青了,当初真不应该嫁给吴为民。” 张荔枝捶了她一下:“你还后悔什么啊,吴为民人那么好。再说了,不嫁吴为民哪来的盈盈。” 王海蓝沉默了一下,心情好了些。也许压在心里的话就需要宣泄。宣泄过后,就会轻松许多。 想了想,王海蓝问:“你呢?最近心情还好吧?你也别想太多了,刘建成现在很不错。” 张荔枝看了看屋子,头仰在沙发上:“前几天,他给我打电话了。” “谁?那个姓曹的?”王海蓝一惊,本来仰着的身子直了起来:“他说了些什么?” 张荔枝点点头:“是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我过得好不好。” 王海蓝说:“你最近不要跟他再联系。我这人这一生虽然没有经历过轰轰烈烈的感情,但我知道,既然选择放弃了,就不要再联络,否则真会万劫不复。你没看小说吗?小说虽然夸张了点,但绝对是存在的。” 张荔枝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理性了?我没跟他联系,这几天,他没有再联系我,我也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实际上……这两天我一直在期待着他能给我打电话。”低头,沉思了一阵,带着近乎痛苦的表情说:“王海蓝,我实话告诉你,我忘不掉,真的忘不掉。就连跟刘建成做爱,我想起的都是曹晨曦。” 王海蓝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感情是毒品呵! 两个人的心都是沉重的,只有盈盈一无所知。她抱着漫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妈妈,荔枝阿姨,你们说,这个穿白色衣服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王海蓝苦笑,想要帮盈盈分辩漫画书中人物的好坏,很简单,仔细看看图,或者看漫画书上的说明就可以明白。可是要分辩一段感情的对错,拿什么来衡量呢?用什么来说明呢? 第66章 夫妻之间 王海蓝两母女在张荔枝家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两人聊了很多,说来说去,两人对目前的生活都不满意,但又无力挣脱。晚上六半,王海蓝准备带盈盈回去准备吃晚饭,这时刘建成拎着大袋小袋的蔬菜水果回来了。 两人说什么都不肯让王海蓝母女走,执意要留她们吃晚饭。 晚饭是刘建成主的厨。 他的厨艺相当不错,鱼香茄子,麻婆豆腐,红烧排骨……色泽分明,味道鲜美,连王海蓝都自叹不如,大赞张荔枝有口福。刘建成对盈盈很好,一个劲地往盈盈碗里夹菜,一脸疼爱地笑,眼睛里发出一种期待的光芒。 饭后,趁着刘建成去洗碗,王海蓝附在张荔枝耳边说:“我看得出来,刘建成非常喜欢小孩子。他对盈盈都能这么上心,以后对自己的儿女,肯定是宠爱有加。” 张荔枝很烦闷,轻声说:“你提说这个了,我烦都烦死了。”说着头往沙发上一靠,一脸忧郁。 王海蓝顺应张荔枝的意思,没有再提。她知道,很多事情物极必反。逗留片刻,便带盈盈回了家。 盈盈洗完澡就睡觉了,屋子里剩下三个大人。吴为民和为民妈盯着电视看,王海蓝看了一会儿,就回房了。 不一会儿,吴为民推门而入。 “今天在张荔枝家玩得开心吧?”他一脸讨好地问。 “嗯,还好。”王海蓝答,语气不冷不热。 “工资的事落实下来了,加了二百八。”吴为民坐在床头,一边说一边看王海蓝的眼睛。 “哦,那就好。”王海蓝一边叠被子。 早些睡吧。王海蓝说,钻进被窝。吴为民也关门,随手将灯熄了。 王海蓝盯着天花板,上面是若隐若现的格子,像极了人生的格调。 黑暗中,一只手伸了过来,揽着她的腰,继而,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搂住她的脖子。 王海蓝微颤,她能感觉得到吴为民的身体中有着某种冲动。在这一点上,再木讷的男人都是主动的。 她的身子软了些。 吴为民在黑暗之中寻找她的唇,开始亲吻她。吴为民的吻有些笨拙,从来都是。王海蓝早已习惯。 在慢慢的酝酿之中,王海蓝也有了感觉。 这时候,吴为民说话了。 “我二姐今天来了,姐夫出了车祸,住院了。”吴为民轻轻说。 “嗯,我知道。”王海蓝缩在他怀里,声音很小。她不愿意吴为民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很扫兴。 “海蓝,你不要生气。”吴为民突然蹦出一句话。 “我生什么气?”王海蓝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的某种温度顿时降了下来,语气开始不悦。她似乎能预感到吴为民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 吴为民说:“你也知道,我姐这几年没什么钱,工资不高,又要养孩子,我姐夫的单位也是不稳定,现在他出了事……”说到这儿,他没说下去。 王海蓝推开吴为民,冒火:“你能不能不提这个?”这一刹那,她对吴为民那种失望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她是一个很冰的人,好不容易升了温,他却又要一盆水浇下来,浇得她对任何事都没了兴致。如果他不在这个时候提这些,也许这是一个完美的夜晚。 “那我不提了。”吴为民在黑暗之中说。 既然提起来了,王海蓝又不甘心:“为什么不提?你怕了?你妈借钱给吴丽了,你觉得我会生气?是,我生气,非常生气,但我生气并不代表我介意,我无所谓。那是她的钱,她撒到大街上也与我无关。” 说完,一头恼怒地蒙关被子睡了。 吴为民看着气愤而侧身的王海蓝,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隐约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的夜,让他感受到了时间的漫长。 第67章 一个拥抱也没有 晚饭过后,温锡润依然到书房里看书。洪遥拿着七彩布条的拖把地将板弄得干干净净,继而开始整理房间,客厅,鞋柜,厨房。望着一尘不染的屋子,她很满意,也感受到了劳动的价值。 她洗完澡,也到了书房。 温锡润抬头看了她一眼:“洗漱完了?” 洪遥点点头:“嗯,你也去洗吧。” “我还想再看会儿。要不你先睡吧?”温锡润说。 “我不困。坐在这儿陪你看吧。”洪遥说。 温锡润点点头,继续低头看书。 洪遥闲着无事,也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看封面,是一本经济学,虽然喜欢文字,但她对这类书却不感兴趣,于是放好,又抽了一本诗集。翻阅的时候,从书中掉落一张小纸条,她捡起来一看,上面有一行飘逸洒脱的字:你是我内心的一朵玫瑰。 如此熟悉的字体,当然是温锡润写的。洪遥的心一阵窃喜。 温锡润好久没有写诗给她了! 洪遥故作平静地递给他:“咦,这个是什么时候写的呀?” 温锡润一看,眼神有些闪躲:“前段时间。” 洪遥笑了:“是写给我的吗?为什么不给我看呢?”她很高兴,显然,她将温锡润的慌张当成了他在难为情。温锡润从来都不会说我爱你之类的话,他喜欢把所有的情感放在一行行诗词间。美好又浪漫。 “写完后顺手就夹在书本里的。又不是什么长篇大论,不值得看,你明白就行了。”温锡润说,头仍然低着。 “我喜欢这句话。”洪遥又将纸条上的字念了一遍,眼神开始发光:“你是我内心的一朵玫瑰,我是你内心的一朵玫瑰。很美。”她的脸上,有着少女才会有的红晕,连日来所受到的冷落也因为这句话而抛到了九宵云外。 “你喜欢就好。”温锡润说:“我很久没有写过诗给你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三国》,所以没有精力,你不要放在心上。”温锡润说。 洪遥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缩到温锡润怀里,仰面问:“今晚,我们早点睡,好不好?” 温锡润迟疑了两秒:“好的。不过,我看完这一段,你先回床上等我好吗?”说着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洪遥欢天喜地地回到卧室,缩在被窝里等待着温锡润的到来。 两个人在一起,相互拥抱着,亲吻着,那是一种多么浪漫的事。 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温锡润还在书房里,偌大的房间里,只有日光灯发出的“嗡嗡”声。洪遥有些失落,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但她又不想去打扰温锡润,她知道,他看书的时候,最不希望别人去打扰。 而此时,书房里的温锡润也无心思看书,他双手绕在脑后,靠在椅子上,时而微笑,时候皱眉,像在回味什么,又像在忧虑什么。他拿着那张纸条盯了很久,等到第六支烟烧尽的时候,他终于起身,将纸条收起来,熄灯,然后去洗漱。 洗漱完毕,温锡润看见床上一动不动地洪遥,上前轻轻唤了一声:“洪遥。” “洪遥,你睡了吗?”他又问。 还是没有声音。 “睡了。”他松了一口气,轻轻地上了床,蒙着被子侧身而睡。 一旁的洪遥,觉得到自己的心在缓缓地下沉。这段时间,她总是感觉到温锡润心不在焉,她感觉,他在渐渐忽略自己。可刚才温锡润的一句诗又让她的心沸腾起来,仿佛回到了恋爱时期。 自己充满期待地等他,可一等就是几个小时,她有些生气。但这种生气,也只是闹闹小脾气而已。她只是希望,他能轻轻抚摸自己的发丝,说声“我来了”;她只是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亲吻,或者一个拥抱,那样,她就可以小鸟依人般缩在他的怀中,做安稳的梦。 可是,等了这么久,一个拥抱也没有,换来的,只是背部与背部之间的几厘米空隙。 第68章 幸福还是不幸福 就像张荔枝对王海蓝说过的那样,自从曹晨曦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之后,她的内心每天都在渴盼着能接到他的再次来电。因此,她爱上了办公室的那二十个平方的空间,甚至一步也不愿意离开,生怕错过每一声电话铃响。 她也知道,自己只不是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她亦知道,她和他,已经是两条道路上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再走到一起。她告诉自己,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 仅此而已。 可是,曹晨曦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过来。 失望之余,她在抱怨:既然说好了不联系,为什么要打电话过来呢?为什么要掀起她心中的涟漪呢? 还是,她心中的涟漪从来就没有平复过? 不得而知。 她藏得越深,对刘建成的愧疚也就越深,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她常想,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平静冷静地和刘建成结婚,那么,自己就不用对任何人有歉意了,即使心不由己,也不用这么畏畏缩缩的了。 她的心不在焉,刘建成也察觉到了,常常问她:“亲爱的,你怎么了?” 她只能慌忙地掩饰。 人生真是矛盾。如果能有下一次,她一定选择远离曹晨曦,一步也不接近,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念想和痛苦。 中午时分,刘建成打来电话,问她晚上去哪里吃饭? 张荔枝一时决回过神来,说,在家吃就行了啊。 刘建成有些失落,说,哦,那好,下了班我去买菜。 张荔枝有些狐疑,平白无故干嘛说这个,而且还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她往桌前的日历盯了盯,才恍觉,原来今天是刘建成的生日。自己居然忽略了,他当然不高兴。 她赶紧将电话回过去:“亲爱的,晚上我们去吃西餐吧。” “好。”刘建成回答。 下午,她抽空去了趟百货商场,在男装面前转来转去。刘建成的骨子里还是有些孩子气,过生日什么的,喜欢收到礼物,值钱的不值钱的,只要是送给他的,他都喜欢,像宝贝一样收藏着。 她买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又去皮具专柜给他挑了一条鳄鱼皮带,让售货员包装好,拎着进了办公室大楼。 在大厅遇到同事老周,看到张荔枝手里的礼品盒:“张主编,去买什么了?” “衣服。”张荔枝笑笑。 “哟,衬衫呢,是给建成买的吧。”老周一脸羡慕。 “嗯。”她点头。 这时候又围过来几个同事,老周说:“你们一个二个别羡慕了,我们社里这么多人,张主编是最幸福的了。” 张荔枝也笑,转过身,心中很不是滋味。 晚上,她和刘建成去了一间新开的西餐厅,张荔枝拿出礼物送给他,刘建成高兴地接过,变戏法地从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张荔枝。 “是什么呢?”张荔枝接过,问。 “你打开看看。”刘建成仍然不肯揭开谜底,脸上笑意盈盈。 她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盒里豁然放着一款手机。 “送给你的。”刘建成笑。 张荔枝握着手机,千思百绪。手机这个先进的通讯工具,在这个小城来说,还比较新颖,别说她,就连他们杂志社的社长都没有。张荔枝一直有这个想法,但还没有实现,刘建成居然先买给她了。 “谢谢。”张荔枝由衷地表示心中的感动。 刘建成握着张荔枝的手:“以后,你走到哪儿,我都可能够找到你了。” 张荔枝一感动,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她也动容地抓住刘建成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第69章 温锡润有外遇? 王海蓝下班回到家,看盈盈正仰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上前捧着她的脸问:“乖乖你怎么啦?” 盈盈挣扎:“妈妈你不要碰我哦,我鼻子又流血了,奶奶说头仰着就会好了。” 王海蓝说:“又流?经常流吗?我怎么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自责,自己看似忙来忙去,一事无成,却忽略了女儿。 盈盈捂着鼻子:“就这几天,老是这样,好讨厌哦。” 为民妈从厨房里出来,对王海蓝说:“和她爸爸一个样,吴为民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经常流鼻血,止都止不住。” 王海蓝心疼地凑前去:“乖乖,没事,妈妈过两天带你去检查检查,让医生看一看就好了。” 不一会儿,吴为民也回来了。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用一种很好奇的语气问王海蓝:“海蓝,那个老温的书店是不是在沿江路?” “是啊,怎么了?”王海蓝觉得奇怪,平白无故提老温干嘛? “我今天看见他了。”吴为民缓慢地说。 王海蓝不以为然:“世界这么大,随处都可能碰见。”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吴为民迟疑。 “有什么你就说呗,吞吞吐吐干什么,这儿又没别人。”王海蓝漠然。 “下班时,我顺道去沿江路那边派最后一个快件,发现老温……”吴为民欲言又止。 “怎么了?”王海蓝放下手上的笔。 “他和一很年轻的女孩子走在一块,两人搂着,那女孩……靠在他怀里,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吴为民说,有些不好意思。 王海蓝惊讶:“那是洪遥吧?” 吴为民摇摇头:“不是,洪遥我还不认识么。洪遥没她高。” “你确定?” “确定。”吴为民点点头。 王海蓝吸了一口冷气,温锡润有外遇?不可能嘛,他和洪遥的感情一直很好,洪遥也从未向她传递过他们之间感情出问题的迅息。可她再看吴为民,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何况,吴为民是从来不会关注人家的私事,之所以提出来,是因为洪遥是她的好朋友。 “你看清那个人是老温,你确定?”她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万一吴为民看错了眼,那岂不是害死了人家。 “我确定,以前你生日的时候,洪遥不是带他来过我们家么?我还和他聊过天,怎么会错?”吴为民说。 “他没发现你吧?”王海蓝问。 “没有,最开始我在他们后面,后来我就放慢了车速。他没发现我。”吴为民说。“该死的温锡润,如果他对不起洪遥,我第一个不放过他。”王海蓝喃喃自语。 这时候,为民妈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插嘴了:“别人的家事,你就不要管了。” 王海蓝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如果这是真的,那洪遥还不得崩溃。她那么爱老温,视他为一切,一旦知道老温这样对自己,她能接受得到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一个晚上,王海蓝都在想老温的事,她多么希望是吴为民看走了眼,那男的不是老温,或者,老温搂着的那个女孩就是洪遥,这样,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想了想,她还是不放心,心里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好一会儿,她决定还是给洪遥去了个电话,打听打听情况。 电话是洪遥接的,那边传来电视机发出的打斗声。 “在干嘛呢?” “看电视。” “和老温哪?” “没,他不在家,参加文联的什么活动去了。” 王海蓝心一凉。这是温锡润找的借口吗? “搞文化的都这样,参加活动是常有的事。”王海蓝想了想说。 “是啊,这段时间他特别忙,几乎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活动,我都快闷死了。”洪遥百无聊赖地说。 …… 王海蓝挂断了电话,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老温,他真的会是这种人么? 她不愿去相信。 ******欲知更多章节,请在百度搜索书名,进腾讯网阅读。感谢各位读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