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村》 第一章 夜梦预兆 在床上躺了三十多分钟,尝试了许多种姿势,但全然没有半点的睡意,床头灯被点亮,勉强爬起来观察下四周的环境,凭借微弱的灯光依稀能辨别几处熟悉的角落,明明在自己家,到底害怕什么?周一开始,整个人丝毫没有半分的力气,好像身体一下子被抽干。回想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方紫航确信厄运便是从那一刻开始。 前两天刚好是清明,那晚作为外科医生的方紫航当班值守。按医院规定,值班医生照例都会在七点半准时进行查房。所以方医生在晚上七点半刚一到就从休息室走出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和所需记录的表单,把每一间病房都查看一遍,最后她停在a2号床位边,a2床的病人她认识,是一名肺癌患者,刚由自己负责主刀做了一项手术。病人睡得正香,方紫航还能听到病人连续打呼噜的声音。方紫航看了一眼床头的信息牌:苏蓉,28岁,肺癌一期手术,建议留院观察。方医生看了一眼床头的心脏监测仪器,显示器上一条白线上下有序地跳动着,滴滴答答不停地作响,微弱而无力的气息对一个正常人而言似乎太低了,但对她这样一个刚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人来说,已算是正常情况。 方紫航记得苏蓉刚入院时的样子,虽说身患重病但她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分毫的沮丧,枯瘦的脸上始终能见到灿烂而轻松的表情。她用笑容减轻了许多病体上的痛苦;她让家人带来了鲜花,插满了整间病房;每一个照顾过她的护士都为之唏嘘,称赞她的生命力是多么顽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病魔已经在一步步地蚕食着苏蓉的青春和生命,不管她做的再多,努力的再多,结局始终还是会来。方紫航走近苏蓉,看了一眼自己的病人。手术缓解了一部分的病痛,这样可以让苏蓉安心的睡上几个小时。可却不能根治她的病根。以方紫航多年从医的经验看来,一年的时间已经是上帝对这可怜的姑娘最大的恩赐。方紫航用手摸了摸苏蓉的额头和手,额头上的温度有些高,应该是术后的高烧;一双白皙的小手却如同寒冰一样。应该给她增加点抗菌药,帮助女孩降下持续不退的体温。方紫航将这些仔细地记录完后,轻轻地离开了苏蓉的病床。 夜晚医院的人很少,走廊的灯也逐渐熄灭,只余下少数几盏走廊灯还散发着亮光。方紫航检查完病房后,朝着休息室走去。休息室和病房之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一边是护士台,值班护士这时都会聚集在那里整理第二天需要的药单。 “方医生,今天又是你值班呀。”护士小艾见到方紫航走过来,连忙询问道 “是啊,小双今晚不和你一起搭班吗,她人呢?”方紫航望了眼护士站里间的办公室,然后笑了笑问 “小双今天家里有事请假了,所以晚上就我一个人在。怎么了找她有事?” “没,好了你忙吧。”方紫航回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方紫航很喜欢这两个丫头,两个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直都是重症室几个护士中最肯干最吃得起苦的。假如自己能年轻几岁该多好,想着年轻时候的自己在学院中可是出了名的美女,那时候追求自己的男生得排满整个体育馆。或许有那么一瞬间,方紫航很是后悔早早地敲定未来的夫婿,将自己嫁出去。如今的男朋友叫徐浩东,是一名广告公司销售主管。 两人在大学时认识,说起两人的第一次相遇,还有几分狗血偶像剧的因素。大约是在第二学期,徐浩东邀请自己和朋友到去学校附件一座宿营地玩,而大家预想不到的是徐浩东早已在营地周围布置了烟火和鲜花,就在几个人玩的正嗨的时候,徐浩东双手捧着玫瑰花,背后是烟花聚集而成的彩色天幕背景,绚丽而夺目。方紫航起初被这种情景惊讶得呆站着,而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这是一个女人对婚姻最大的满足。接下来便是一段徐浩东浪漫深情的告白,泪水湿润了方紫航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终于等到相守一生的天使,等到一生的幸福,她点头了。漫漫相守是最长情的告白,在大学毕业后,他们同居了,徐浩东和方紫航搬来这座城市开始自己人生的梦想之旅。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作为外科医生的方紫航经常上夜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徐浩东已经出去上班,聚少离多的生活开始折磨起这个即将组建的家庭。 回到休息室的方紫航身体疲惫不堪,几天来的高压工作让她整个人都陷入困境。 “也许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方紫航脱下外套,躺在床上,身体立即得到神经性的指令,舒服是这张简陋的硬板床带给她的唯一感受。她闭上双眼,准备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得,方紫航立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她梦到大学时期的同学老师、儿时巷子里的玩伴,还有那一片经常去的小池塘。很小的时候奶奶家后院有一口池塘,池塘边是用石头砌成的路径,池塘很小水也很浅。平时奶奶都会在池塘边歇息喝茶,偶尔也会在池塘里养些小鱼。每年暑假方紫航都会住在奶奶家几日,闲的时候约上三两好友便在池塘边玩耍,童年最愉快的记忆应该就是在那口池塘边度过的。梦里的池塘和现实的很像,甚至方紫航都以为自己真的回到奶奶家了一样。她望了下四周,没有一个人,只有水草边的青蛙在呱呱的叫唤。方紫航站在池塘边很久,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医院上着班,怎么一会功夫就回到远隔千里的奶奶家。她努力的思考着,想着这些奇怪事情如何发生。突然她听到一声尖利的叫喊声,听上去像是女人的声音,低沉着呼唤着方紫航的小名,偌诺,可是这个世上除了奶奶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名字。 “诺诺,你在哪儿,奶奶看不见你,不要躲了,快出来吧!”声音由远及近地移动着。 “诺诺,你不要怪奶奶,奶奶也是没法子。快出来见见奶奶。” “奶奶,我......我在这儿。”方紫航本想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但刚迈开脚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试了几次,可是身体始终无法动弹。 “奶奶,快来这里,我在这里。快救救我。”方紫航突然发现自己此时在连说话都说不出来,如同空气一般无声无影。 奶奶的声音停下了,连同池塘边的蛙叫都消失了。 方紫航的身体忽然能动了,由于身体的解放,一个踉跄方紫航差一点跌倒。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离家多年的她第一次流下了热泪,此时的她感觉无助而孤独。 池塘水摇曳着微波,水草枯黄暗淡,院子里已没有了生气。方紫航走在用小石头铺成的小路上,她想回去,回到自己的家,这里给她的感觉太凄凉。可是走了那么久哪里才是回去的路,四周被黑色笼罩着看不清任何方向。方紫航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凭借一小点灯光也许会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就在她打开手电的一刹那,一个身影突如其然地出现在方紫航的视线中。开始那个身影是背对着得,那枯瘦的身形,看着应该是一位老妇人,老人徐徐抬起头来慢慢转身,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方紫航认识她,她就是自己过世已久的奶奶。 “奶奶......”方紫航明明有许多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诺诺......奶奶想你。”老人首先开口说道 “我的好诺诺,奶奶在那边想你,快跟奶奶走,不要再跑了。” 说着老人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朝着方紫航走了过来。步伐缓慢吃力,也在此时方紫航看清奶奶的脸,老人憔悴的脸上一行行皱纹紧拉着额头,干无神的眼神空洞地望着方紫航,这张分明是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人脸。 “不要.....千万不要去窟村,不要去哪里。记住我的话” 这声音分明就是奶奶,她好像还想说什么,一闭一张着却发不出声音。 “奶奶,奶奶.....”方紫航呼唤着奶奶,失去亲人的苦楚在一瞬间迸发,眼泪夺眶而出。“奶奶,你别走.....诺诺想你。”她不由自主地想去拉住奶奶。 就在两人手与手接触的一刻,奶奶又一次消失了,化作片片花瓣飞溅开去而后如烟飘散不见了踪影,方紫航知道这次奶奶她真的走了。 池塘的风渐渐停了,一切又归于平静。方紫航闭上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多希望刚才的一幕是真实的,期望奶奶能多和自己说说话,虽然自己清楚说话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许久。 等到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方紫航见到不是奶奶家的池塘,池塘变作了医院休息室的床。方紫航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看来昨晚的遭遇终究是黄粱一梦,大梦过后的方紫航头晕脑疼,很是不舒服。又在床上躺了许久才勉强下了床。 刚走出休息室,立刻就有护士和职工迎了上来,每个人脸上显得异常奇怪,人群中一些人窃窃私语道::“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咱们医院死人了” “啊.....什么,谁死了?” “一个值夜班的护士死了。好像就是咱们重症监护室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听说死的时候样子还很恐怖呢” “好像是被人推下楼的,尸体是被保卫科发现的。发现时就没气了。” “快看,警察已经到了,在勘察现场。” 警笛声此起彼伏,听上去来的不止一辆警车。四五个身穿制服的警察跑进了大厅,他们在一名年轻警察的带领下径直朝科主任办公室跑去,人们似乎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家属的哭泣以及少许的几句安慰。方紫航坐电梯到了一楼,这里早就被围了起来,这里也是案件的发生地,原本的惨象已被抹去,只余下地板上浅红色暗迹还依稀可见。大厅内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不久前刚发生一起惊人的惨祸。对死去的那位护士,方紫航很熟悉,多年来都是她和自己搭班上夜班,多么开朗爱笑的女孩,可如今却躺在冰冷的太平间,不经让人唏嘘感叹。 在学生时代作为院校学生,被要求进行科学严谨的医学知识学习;作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经历常人无法忍受的生离死别;方紫航渐渐领会到,对每一位逝者应该抱有同情和怜悯,任何的妄议和猜想都是极不负责任的。她在拥挤的人群中挤过一条道,便直奔一楼大门而去。 第二章 车祸 “你好,我是公安局刑侦科的田元,这位是我的助手韩楚” 清晨,就有人叩开方紫航家的大门。出现在门口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亮出了证件。男的叫田元,站在他左手边的是韩楚。 “哦,你好。有什么事吗?”方紫航显出惊腭和诧异,对于这此突然的造访,方紫航并没有太多准备。 “不好意思打扰您的休息”男警察用专业礼貌的口吻问道:“我们这次来想了解下那个叫小艾的护士跳楼的事情,您是最后一个与死者有接触的人,所以我们想从您这里具体了解下。” 方紫航是昨晚的当班医生,也是她最后一个见到小艾的人,她努力回想着昨晚每一个过程,生怕遗漏什么细节,可是却也想不起来有哪里不对劲。 “您再好好想想,昨天小艾有没有和您说起什么,在晚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一旁的韩楚再一次问道 “真没有,重症监护室病房一般很少有病人,昨晚小艾一直待在护士站,没见到她去哪。”方紫航回答说 “据我们了解还有一个当班护士没有来上班?” “是的,是小双,她本来那天晚上也值班,小艾说她请假了。” “方小姐,我们了解的情况和您知道的一样,院方说有个叫小双的女孩,本来是小艾的搭班,昨晚请假没来。”田元眉头一皱说道“可是,我们却在小艾的遗体上发现有小双的手印,另外我们还在死者的指甲中验出有小双的dna,据我们推测极有可能,小艾不是自杀是被人推下楼坠亡。” “什么.......坠亡,推下去.......怎么可能。”方紫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两个平时关系都很要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方紫航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们在监控中看到小双曾经在八点整时到过医院,而后就不见了。”韩楚语气肯定地说: “我们也是看了监控才得出的结论。” “请问那晚您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没有,我七点多一直在查房,回到休息室就睡着了,所以晚上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好的,方医生。如果以后想起什么就联系我们。” 方紫航默然地点了下头,两名警官正准备转身离开,田元像是想起什么,又回到头递了一张名片说:“方医生,如果见到小双就通知我,我们立刻就到。” 一件简单的跳楼事件如今变成了有预谋的杀人案,方紫航很是不解,小艾和小双的关系,她是知道的,两人同时进的医院,也同时被分配到重症监护室做夜班护士;平时两个人都勤快,聪明,方紫航对她们的印象也不错,谁能想到小双居然成了杀害小艾的凶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都怪自己睡得太死,居然没有一点反应。方紫航想如果自己能听到动静早点醒来,也许事情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也许自己也该对无辜生命的逝去负上一点责任。 窝在被褥中躺了一天,方紫航想到今天是她男朋友出差回来的日子,她早就说好要去机场接他,一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方紫航从床上蹬了下来,简单的洗漱后便开车去了机场。 路上的风景难以用新奇有趣来形容,只有远处几处山矗立在两旁。一路上没有太多的闲情逸致,只希望能快些到达目的地,车厢里放着激昂的旋律,令人抓狂的声音刺激着方紫航身体上每一处的神经。已经上了高速,一路上的路况很不错,车子也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它的脚步。 方紫航紧紧盯着前方,因为车速的原因,前面的路看起来越来越窄,像是被拧成一股细绳,绳子的尽头便是自己的终点。车已经开了四十分钟,按照原本计算的路程,应该早就到达原定的机场,可是现在道路却越开越长。方紫航以为自己一定是哪里开错了,错过了下高速的路口,于是便想在下一个口子出去。但问题是:自己始终看不到双叉路口。方紫航经常来往于这条道路,记得很清楚自己家离开机场只有三个分叉路口,而现在三个分叉路口早就过去,机场居然连影子都没有看见。路越开越空,很快路上只余下方紫航一辆车孤独地行驶着。女孩慌了,她想报警求助,于是她将车停在最靠里的紧急停车道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高速求助电话。拨通了却出现了忙音,嘟嘟嘟的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再打打看。”和先前一样,还是忙音,方紫航无措地看着电话屏幕,突然想到自己的男朋友徐浩东。 “还是打给浩东,让他想办法”于是她又拨了一串数字键。电话通了,方紫航不等对方说话,立刻喊道“喂.......喂喂,是浩东吗,我......我被困在高速上了,怎么办。”方紫航焦急地询问着男朋友,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着。 “紫航,你在哪儿,你手机......你手机信号”说话间,徐浩东的手机断了线。 等方紫航回拨过去时,手机里传来的是女人生硬的说话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此时方紫航发觉整个世界只留下她一个人。 高速路上零星的几盏灯悠悠地晃着,几束光线照在地上显出暗黄色的影子。此时方紫航从一辆跳着双闪的轿车里跨了出来,她四下不安的张望着,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麋鹿,黑暗给她带来了视觉和心里上的压力,生怕被追踪她的猎人抓住。方紫航额头冒出了热汗,要是徐浩东这个时候在自己身边,他一定会尽力的安慰她,安抚她这颗受伤的心灵。她注意着来往的车辆,希望能够有一辆车能够停下了注意自己,那样至少会安全些。奇怪的是居然连一辆车都没有。 方紫航按动按键将车窗打开,空气立刻透过窗户流入进车厢。新鲜的空气让方紫航感觉舒服些,她将头靠在沙发椅背上,默默地闭上疲惫的双眼,大脑与身体的压力立刻得到释放。 砰.......砰......砰.......急切的声响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声音很清脆像是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方紫航从睡梦中醒来,她听到声音转头看了眼窗外。窗外下起雨,雨滴落在车窗上,稀稀落落的雨珠滑落下来。车窗外除了空气别无他物,刚才是什么东西? 方紫航疑惑地看着窗外,她肯定假如是雨滴发出的声音,一定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应该是人,或者是一种巨大的物体。方紫航推门下了车,车外凌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风呼呼的作响,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划过的声音。四周围很安静,没有看到什么异物,方紫航刚想坐回车上,却在余光中发现,就在不远处的道路上,横躺着一个东西,由于距离的原因,方紫航并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她一步步朝那东西靠近,渐渐地前方的视线清楚起来,居然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个头不大,约莫和自己一般高,再看体型也极像了方紫航本人,靠近过去瞧了下,方紫航这才看清楚,躺着的女人就是自己,这世界上竟然有和自己一般模样的人,方紫航看到的第一眼,不禁尖叫起来,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难道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紫航突然觉得眩晕,脚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一股从脚而上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忍受,嗷的一声叫出声来。就在她跌倒的一瞬间,躺着的女人却毫无征兆的从地上爬起来,女人披散着头发,手上脚上满是伤痕,鲜红的血液从手臂上滴落,滴在冰冷的地上凝结成一体。她慢悠悠地靠近方紫航,嘴里发出嗷嗷地怪叫,她好像是在说话但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 方紫航看着那个和自己神似的女人,脸上露出极其惊讶的表情。看着女人拖着脚步朝自己走来,心里不由得害怕恐惧。她想跑可转身的一瞬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眼看那女人走向了自己,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她已经吓得叫不出声。女人看着方紫航很久,却没有丝毫动作。 停顿了片刻,方紫航以为女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她就准备起身。 “不要去窟村,不要去窟村,你们都会死。” 方紫航没有听清女人的话,刚想凑近听下她在说什么。女人突然嘴里冒出无数只蝼蚁,蝼蚁成群而动,如泉水般涌出女人的五官瞳孔。方紫航一个踉跄又跌倒在地上,她惊恐到了极点,尖叫着哭喊着说道:“救命啊,救命啊.....” 她站起来拼命地奔跑,跑向自己的汽车,身后成群蝼蚁似乎并没有罢休的意思,他们结队地朝着方紫航的方向追逐而来。就在方紫航即将跑到自己汽车旁时,一道汽车灯光照射到自己脸上,刺眼的灯打在方紫航眼睛上,使她失去了视觉方向。不久开始感觉极强的疼痛,眼睛被黑暗笼罩,不一会便晕了过去,方紫航被驶来的汽车撞倒,跌倒在路边上,她身后追逐的蝼蚁忽然间消失了,道路上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第三章 初见窟村 方紫航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她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竟然在自己的汽车里, 汽车里除了她还有她的男朋友徐浩东。自己明明刚刚发生了车祸,方紫航脑子里彻底地一阵晕眩,她拉起袖子,看看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丁点的伤痕。徐浩东望着窗外,正悠闲地抽着烟,方紫航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车上的。 “浩东,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睡着了” “啊,我昨晚7点就到了,一直和你在一起啊,怎么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徐浩东被方紫航问得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方紫航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昨天晚上,他的确是7点下的飞机,刚一到就给自己女朋友打了电话,告诉她见面的地方,然后就朝着机场车库走去。很快徐浩东就找到了方紫航的车,车没上锁,徐浩东便打开车门钻了进去。可是钻进去后才发现,方紫航此时头靠在椅背上,眼睛闭着。徐浩东以为女朋友一定是累了,就没叫醒她。没想到方紫航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我以为你累了,就没叫醒你。”徐浩东坐上副驾驶的位置,一面系安全带一面说:“你一直睡着,我没敢叫醒你,后来不知怎地,迷迷糊糊地也睡过去了。” 实在太大意了,晚上两个人竟然在这车库里睡了一夜。 方紫航庆幸,庆幸昨天那场可怕的车祸只是自己的梦,庆幸徐浩东见到的是一个活奔乱跳的自己,而不仅仅是一具尸体。 “我们走吧。” 车发动了,汽车朝着出口的方向而去。 车上两人似乎没有太多的话,小别胜新婚,一对情侣多日未见,两个人应该有许多心里话要说,而现在的情况让两个人很是尴尬。 “紫航,最近的事情我听说了,你给医院请个假,我们去旅行。好好玩一玩,调解下情绪。” “好,去哪儿” “你决定吧,你想去哪都行。” 这场旅行其实在徐浩东心里已经计划了许久,他想带着方紫航去云南,那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方紫航喜欢花,喜欢云南的人,喜欢云南的山和水,,喜欢云南的一年四季。她梦想和徐浩然在云南举办一场关于花的婚礼,那时她可以站在花海中央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多年的异地分居让俩人的感情暂时停滞,徐浩东更多的精力如今放在了事业上,徐家拥有一家自己的地产销售公司,徐浩东是家里的唯一继承人,家庭的重担让他不得不疲于应付所有的麻烦,渐渐地他和方紫航的联系少了,交流的停滞带了终究是感情的隔阂和畸变。徐浩东这次回来则是为了修补他和方紫航之间感情的破痕。 “去窟村吧,你知道窟村在哪里吗?” “窟村......?” 这个名字徐浩东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不清楚方紫航为什么会问起这样一个地名。自然界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自然许多县市乡镇交通闭塞,不被大家熟知是很正常的。徐浩东通过手机搜索着关于窟村的一切信息,突然徐浩东发现一个名叫“窟村”的地方,那是在d市,离方紫航所在的城市不到二十公里的路程。 “紫航,找到了,就在这附近。”徐浩东惊喜异常,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般。 “亲爱的,我们明天就去吧,我来开车。” “好,明天我们就去。”方紫航淡淡地说了句,此时她的心里十分害怕,害怕梦里的一切都会变成现实,她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对什么?也许一切都会在那个地方得到答案。 晚上收拾了下第二天出行的装备,徐浩东准备了两包方便面,一个手电筒,一些换洗衣物,还有一把折叠工兵铲。 “你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方紫航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到徐浩东吃力地整理着旅行包,好奇地问道? “我们明天不是去名山大川,也不是住旅馆。指不定到时只能借宿,到那个时候再想起来就晚了,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方紫航觉得徐浩东想的比自己更加的周全,一路上保不齐要风餐露宿,另外对于不熟悉的环境还是有些准备的好。 方紫航给医院领导请了家,说自己需要休息几日,没想到科主任二话没说就批准了。 旅途上的风景是旅行中最值得欣赏的。方紫航带着她的单反相机,一路开一路拍,徐浩东成了她的专职司机加摄像师,方紫航摆出各种姿势让徐浩东给她拍照,两个人还时不时地对某张得意之作评点一番。离目的地还有几公里,汽车显示屏上提醒车子的油量不足。 “哎呀,出门忘了加油了。”徐浩东拍下自己的脑门 “看你个驴木脑袋做的好事。”方紫航调皮地回了句 “行,我们先找个地儿加油。”徐浩东吐吐舌头说 “你看这地儿鸟不拉屎,去哪儿找加油站?” 徐浩东看了下四周,周围除了茫茫的荒树和破败的瓦房,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了。伴随着车轮的疾驰,飞溅起漫漫的尘埃,徐浩东依旧在寻找着。 “如果再找不到,这车就没法开了。”显示屏上的警报灯依旧不停地闪着,似乎它已经失去了足够的耐心,一遍遍地提醒着开车人。 “浩东,你看那是什么?”方紫航指了指一个方向 顺着那方向看去,徐浩东隐隐地看到一家加油站。与其他地方的加油站一样,砖瓦的屋顶,四台加油机像士兵一样笔直的站立着,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人。 徐浩东将车开了进去,车停在加油位置,车里的人抬着头四下张望着,等待工作人员过来加油。只是空荡荡的加油站里除了他们,没有再进来车。 “喂,有人吗?”徐浩东喊了起来。 “浩东,这里不会没人吧,你看这地方破的,估计早荒废了。” “再等等,说不定在里面。” “喂,有人吗,加油.....”徐浩东重新喊了一句,这次他特意喊得响了些。 喊声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只有风吹了几下,加油站值班室的门依然被紧锁着。 徐浩东见没有人便打算下车查看,可等他刚一下车,加油站值班室的门嘎吱一声响了,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从门里走出来,扎着马尾辫,石化职工常见的制服证明她就是这个加油站的员工,她走过来问了句:“喂,加多少?现金还是油卡?” “现金,怎么这么慢啊,这里就你一个人?”徐浩东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问了一句。 “对,这加油站就一个人,白天是两个,晚上没什么车,就留一个值班的。”女人将油盖打开然后把一根粗壮的油枪管伸了进去。 徐浩东看不清楚女人的脸,可能是因为晚上这里实在是太黑了。 “行了,加完了。350元正好。”女人说着就把枪管拔了出来,重新架好油枪后,回头对徐浩东说;“要加点油宝吗?” 帽檐遮挡住女人的脸,徐浩东还是看不清楚,只能从声音上辨别出女人大概四五十的样子。 “不用,可以开票吗?”徐浩东挥了下手回答道 “额,开不了。开票机坏了,要明天才能修好。” 徐浩东没有再和女人说话,他感觉这个地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产生某种恐惧。他启动了汽车,穿过加油站破旧生锈的铁门开了出去。 “真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方紫航说 徐浩东只是点下头,然后又默默地,双眼紧盯着路的前方,没有再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徐浩东并不认识去窟村的路,一路上靠着手机定位才能找到。徐浩东长吁了一口气说 “该死的,要不是手机,谁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说的很对,在方紫航和徐浩东这两个从大城市来的人眼泪,这座村子处处透露出它的落后和破败。麻雀虽然小但算是五脏俱全,村里有供应社、小餐馆、村委会、警务室、甚至还有一间信用合作社。现在还是白天,街上人流量不少,一条略显宽敞的街道横贯整个小村,两旁开着几家餐馆,老板忙碌地招呼食客。徐浩东和方紫航肚子都有些饿了,便停了车,手拉手进了家小吃店。 店堂里已经坐了一桌客人,几个人正喝着酒,三瓶二锅头加三个小菜,几个人脸上红红的,显然已经有些醉了。徐浩东和方紫航挑了靠里的位置坐下,然后喊来老板点菜。老板见是外地人,很是热情的介绍起自己的菜品来。徐浩东挑了两道下饭菜,方紫航爱吃青菜便也点了。老板正准备往里走时,被徐浩东拦住了。 “老板,麻烦你打听下,这附近有旅馆吗?” “呦,咱们村破大点儿地,可没有什么村,如果要住的话,可以去街东面,哪儿有个招待所。一般村里来的外乡人都去那借宿,而且还不收费。” “不收费,为什么呢,开店不是要做生意吗?”方紫航纳闷地问道 “啊,原本是公家的,是一座大宅子改建的,听说这宅子建国前可是大军阀的财产,后来被政府征收了,之前一直空着,几年前给了村委会。村委就把那宅子改成了招待所,靠招待所增加点儿收益。去年从外地来了一个老板,很是阔气,将那地方包了,允许大家免费住宿。” “那太好了,我们今晚就去哪儿住。”方紫航一听说是民国风格的古宅,一下子就来了兴子,便笑着对徐浩东说。 “不过姑娘,你们可得当心着点儿。听老人们说,那宅子不干净。” 对许多年轻人来说,这只不过是长辈对小辈的谆谆教导。对如今生存在现代社会的人来说,更多的人挣扎于忙碌的社会活动中,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温饱和钱袋,能在城市中寻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能在环线外买到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他们早已将老一辈的禁忌抛掷在脑后。虽然是这样,徐浩东和方紫航对老板说的话还是愣了愣,他们脑海中迅速略过去只存在于恐怖片里的画面,古宅小巷,雨夜红衣,这些都只存在于影视剧或书里,他们没有真正见到过。 “哈哈,您去过哪宅子吗?”徐浩东反问了一句 “我们是本地人,都知道这个宅子闹得很,所以没有人敢靠近它。也只有你们这些外地人敢去住。”老板脸色堆起笑容说 “浩东,我们晚上真的要住那里吗?” “看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今晚就住那里。” 徐浩东和方紫航脸色都很是难看,他们没有说话点了几个小菜上来后,便开始扒拉起饭来。结账的时候,徐浩东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一张红色的一百元大钞,看来今晚只能去古宅蹲一晚。 沮丧的两个人拖拉着行李朝着古宅的方向走去。 第四章 来自地狱的猎手 世有时候却会有雷同的遭遇。这些遭遇会被上天安排在不同的时间,发生地极其偶然,你并不会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却可以知道一个必然的结果。 李潇冉,年轻的富二代,激进而独立的女人。她拥有世人都羡慕的身份和地位、财富,以及拥有一副世上男人所倾倒的容颜。她也许是幸运的,她的父母亲为她创造了无比巨大的财富,如今又将这些财富交给了她。她也可能是不幸的,她的父亲去年因患病而离开人世,留下一对可怜的母女继续生活。李潇冉是现代女性,知性而富有魅力,可她却缺失了家庭和温暖。唯一让她还感到欣慰的是她的男朋友,钱斌。 界上有许多的人,他们虽然没有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爱好、相同的机遇和命运,但他们 钱斌,是李潇冉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的男人。三年前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钱斌认识了比自己大两岁的李潇冉,对方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大度打动了李潇冉,多年未开花的铁树最终也有了自己的归属。钱斌告诉自己女朋友,他是名孤儿,从小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但在李潇冉身上,他看到了遗失多年的归属感。自己是一名专栏摄影记者,经常会从外地拍摄归来,归来时带回许多异地的特产,还有很多当地的美景图片,这些李潇冉都很喜欢,她喜欢旅行,她说她喜欢的旅游是有他的旅行。 钱斌刚从西南回来,下了飞机他就接到潇冉的电话,电话里李潇冉温柔而委婉,柔言软语地说道 “亲爱的,不好意思,我晚上不回去吃了,不好意思咯....”话没说说完,电话就挂了。 钱斌挂了电话,这样的场景他已经习以为常。多少个夜晚,都是独自一人在家用咸菜或方便面打发了事,他没有过多的职责,因为他了解自己爱着一个崇尚所谓“自由”的女人。 做在回家的大巴车上,钱斌反复地翻看着一路上用摄影机记录下的美丽瞬间。左手边靠窗的位置没有人,钱斌将旅行包方在空座位上。此时汽车刚抵达一个站点,大巴刚一停下,人群便迫不及待地往车门处挤了上来。 一对母子第一个上了车,钱斌看到母亲将近二十岁左右,手上抱着一个婴儿,孩子还在哭。 “您好先生,您左边有人吗?”怀抱孩子的母亲走到钱斌的位置上,看了一眼他左手的位置问道 “啊,可以啊。您坐。”钱斌看了眼周围的位置,坐位都是空着的。钱斌尴尬地笑了笑说:“车上位置还挺空的,您右手就有一个位置。” “这大哥真会说笑,哪里空着,不是坐着人嘛。” 坐着人,年轻母亲的话让钱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坐着人,明明是没人的。 钱斌又去看了眼右边,右侧是一条窄小的过道,过道右侧是一排双人座,椅子上此时空空如野,没有人坐着也没有东西放着。为什么那女人会说坐着人呢? 车缓缓地启动,车上的旅客也各自到了座位,但是唯独钱斌的右侧却没有人坐。一路上钱斌一直盯着那一排空座位,希望能有人坐上去,当然结果令他失望了。还有一站钱斌就要下车了,最终没有人坐到那个位置上。钱斌的大脑开始不断出现这样的一幕场景,一男一女安静地坐在她的右侧,女人的头微微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的眼睛看着女人,嘴似乎动着,上下翻动好像在说着什么。钱斌被这情景吸引住了,他望向那对男女,希望看清他们的脸。不知不觉得,男人和女人好像知道钱斌想干什么,纷纷把头朝向他的位置。钱斌看见男人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脸色煞白如同一张白纸;女人和男人一样脸也是白的,而且他们都没有五官。 司机一个急刹,车厢一下子摇晃起来。车上的人也跟着车子的摆动,有节奏的向前倾倒,钱斌赶忙用手扶住把手,然后又看了看右边的座位。眼神的余光中,钱斌看到右侧的那对男女身体微微抖动了下,而头却从身体上掉了下来,似乎这身体和头本来就是两个个体。 钱斌惊呆了,这已经超出他的忍耐范围。他大声地喊了起来,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他此刻异常的反应。 “怎么了先生你没事吧?”钱斌左侧座位上的女人关切地问 钱斌的反应似乎是有些过头了,他听见女人怀里的孩子此刻正哇哇地哭着,显然是被吓到了。车上的乘客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也许大家都觉得这个男人一定是个神经病。 车终于到站了,钱斌动作迅速地下了大巴车,他目送着大巴车远去。在大巴车离开时,钱斌看了眼自己右侧的座位,没有人。他长吁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确是太累了,最近是该好好休息下。 走进家,钱斌才能感觉到稍许的安宁。他躺在沙发上,享受着只属于自己的空间。这种感觉是由身体给出的信号,信号告诉他此刻他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之中。钱斌翻查着手机里女朋友的照片,从照片中可以看出女孩依偎在钱斌的身边,笑的格外的开心,眼睛中充满了喜悦的色彩。钱斌和潇冉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中认识,性感魅力的女人是这世上的抢手货,钱斌并没有期望自己能被李潇冉相中,但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钱斌和李潇冉没过多久就打的火热起来。李潇冉在钱斌面前犹如一只兔子,温顺而可爱,更多的时候只要闲下来,李潇冉都会粘着他。 李潇冉看重了一套独立式公寓,工作才五年的钱斌于是狠一狠心,在银行办理抵押贷款买下了现在这套公寓,公寓成了他们俩人温馨的家。公寓是一居室的房子,附加一个阳台和客厅,外加一个厨房。虽然不大但却很温馨,李潇冉将阳台隔成了一个房间,用于小的茶室;平时她都会和钱斌在这里共度他们浪漫快乐的时光。 这个时候李潇冉不在家,钱斌知道她这个时候应该会在酒吧,正和几个朋友喝酒。周末的时间一般都是他一个人打发。他走进卫生间准备好好冲个澡,水流哗哗地拍打着地砖,瞬间狭小的空间内被烟雾掩盖。钱斌沉浸在隐隐的烟雾中。 “咚咚咚....”连续有节奏的敲击声从门外传来,钱斌立刻警觉起来。潇冉回家了?难得她回来得这么早。 “潇冉,是你吗?”钱斌喊着。 “咚咚咚.....”声音一直在持续着,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音。 不对,钱斌发觉声音的方向应该不是客厅的大门,而是阳台的窗外。 窗外,不可能。窗外根本没有能够站得住脚的地方,除非它不是人。想到之前发生在公交车上的一幕,钱斌心里产生一种诡异的念头。 是-----鬼。 钱斌关闭了水笼头,一下子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走出卫生间,走到客厅再试着听了听声音的方位。 “咚咚咚.......”还是那个声音,有节奏地反复地敲打着窗户,而声音的来源就是在阳台。 钱斌有些犹豫,他退后了几步,寻找着客厅灯的开光。按了下,没有亮。 “该死,怎么这个时候停电。” 钱斌开始害怕了,他的心砰砰地直跳。两只眼睛拼命地寻找着光源,或者能够辨被别出大门的方向。 路灯透过玻璃窗照进客厅,白色的光影刚好能够使钱斌看清些前进的路。 借助依稀地灯光,钱斌摸索进卧室,摸出一把高尔夫球棍。锋利的击球柱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寒光。 钱斌紧紧地握着这把武器,一步一步靠近阳台。 声音依旧持续着,似乎它是从地狱中传来,是魔鬼从地狱升上来的手。钱斌仿佛从玻璃窗一眼看见有一支干枯的,能够看清骨头的手臂正轻敲着窗户。 钱斌慢慢地靠近这支手,他好像能够看清这支手,烂肉正从干瘪的手上一块块地剥落 手升向空中,挥舞起来,在空中划成一个个圆圈。钱斌盯着那只手,死死地看着 突然它迅速落下,直接向钱斌扑过来,玻璃被击的粉碎,转眼那手已经冲破了窗户的壁垒,进入了客厅。 毫无防备的钱斌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手上的球棍摔落在地上。唯一一件能够自卫的武器都没了,钱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想拔腿就跑,可腿忽然不听使唤,钱斌此时只能站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支枯手朝自己抓来。 钱斌闭上了双眼,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老公,你怎么了。老公......” “我......我怎么在这里躺着?” 一道刺眼的光将钱斌唤醒,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是自己的女朋友李潇冉。 “潇冉,是你,我怎么在这里。我记得......”钱斌回想着刚才,自己明明已经被怪手抓到,但现在为什么会在客厅躺着。 “我刚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你躺在地板上。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这大个拉起来。”李潇冉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钱斌“我生怕你出什么事了,你说如果你真那个了,我一个人今后该怎么办呢!”说着说着李潇冉小声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宝贝儿。我不是没事嘛,看你哭的,好像我真怎么了似得。” 钱斌从沙发上坐起来,走进厨房去查看那扇被怪手冲破的窗户。窗户完好无损,钱斌疑惑地想着,难道刚才是自己的梦,但梦没有那么真实。从玻璃的反射中,钱斌看到自己的脸,他拧了下脸,疼痛感让自己确信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依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房子里。 “诺,有一封信,丢在门口了。”李潇冉递过来一张白色的信封。 信封是普通的纸质信封,上面没有写字。钱斌接过来看了看,又将信封翻过来看了看,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打开信封,里面塞了一张照片。照片有些泛黄,估计已经有些年头。 钱斌拿出来看了下,照片中有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孩。女孩微笑着目光看着镜头,孩子依偎在男人的身边,脸上挂着孩童般的天真的笑。男人和孩子背后是一排老式砖瓦房,灰色的屋檐加暗色的墙,看得出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在很早以前的农村房子,而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字迹依稀能够辨别------“窟村”。 第五章 明府中的男人 对窟村这样一个名字,钱斌并不太熟悉。 钱斌看了半天照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对李潇冉说道:“这名字真是奇怪,也没有写寄信人。” 李潇冉一脸疑惑地问道:“是不是什么无聊的人和咱们开玩笑?” “不对,如果是认识的人,大可以在信封上写点更恐怖的东西,这样才能达到他们要的效果。可是现在这份信封里除了一张旧照片并没有其他东西,可见这送信的人并不是在开玩笑这么简单。” 钱斌努力地把记忆中某幅画面与这照片进行联系。 “这幅照片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连忙跑进书房,翻开一摞摞堆积的书册,从一个玻璃柜中找到一本厚实的相册,相册是硬皮的,上面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不是我小时候的照片吗?”李潇冉也跟着进来,看见钱斌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就问道。 “找到了!”他拿起一张照片说道,语气中充满兴奋和激动。 “找到什么了?”李潇冉走近问道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钱斌手中的照片,不禁吓了一跳,钱斌手上的照片是自己和母亲的合影,照片中上有一对母女,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女孩。女人微笑的目光看着镜头,孩子依偎在女人的身边,脸上挂着孩童般的天真的笑。女人和孩子背后是一排老式砖瓦房,灰色的屋檐加暗色的墙,看得出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在很早以前的农村房子,而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字迹依稀能够被辨别出“窟村”。 一模一样,李潇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女孩的长相竟然和自己小时候一样。她再一次确定了右下方的拍摄时间,白色的水印字在旧照片上印刻着:1988年5月13日;钱斌手上的照片时间显示为:1988年2月13日,看来不是同一个人,照片并不是同一个时间拍摄的。 李潇冉不明白的是,自己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叫窟村的地方?为什么在不同时间拍下照片?如果照片中的女孩都是自己的话,自己身边的男人是谁?李潇冉清楚那男人并不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李旭东常年在国外,平时只是电话或通过网络才和潇冉联系。再说年幼时父亲和母亲一直待在城里,并没有去过什么叫窟村的地方。 “你看是不是很像你小时候?” “.....确实很像,可是这个男人是谁,窟村是什么地方?” “我来查查?” 钱斌打开电脑,通过网络搜寻各省市关于窟村的信息,但看到图片又不没有一张与照片上的吻合。 “没有啊,该不会这照片是p的吧” 钱斌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潇冉。是的,如今在科学技术发达的今天,一张普通的照片可以通过合成的手段制作而成,那么所谓的相似或者雷同也就不难解释了。如果这张照片真的是p出来的,那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有会有什么目的做这样的事情呢?李潇冉默默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脑海中仔细地拼凑这每一个环节。她确信自己是世界上对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自己的位置,无论过去将来,她都是李家的独生女儿。 钱斌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说:“潇冉,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真的只是谁和我们开玩笑,这照片也只是p出来吓唬人的。” “钱斌,我们要不去问问大姨。她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李潇冉的大姨叫刘凤梅,她是潇冉母亲的姐姐。说起这个大姨,命也是很苦,很早就没了丈夫,独自一个人住在乡下的刘家老宅里。刘姨有一个女儿,和潇冉一般大,一直都和她妈妈住在一起。去年过年时,潇冉和钱斌曾经去过一次刘家,看了看病重的刘姨。可怜的她得了肺病,失去劳动能力只能由女儿照顾着。说起刘姨的女儿,一双生得倒是十分好看,浅浅眼睛大大的,笑起来也十分甜美。她叫刘楚娇,大家都叫她小名娇娇。儿时就失去父亲,一只跟着母亲相依为命,她把姓氏也给改了,她最大的愿望只是和她母亲过一辈子。刘姨的家住得离潇冉不远,李潇冉决定回一趟老家看看,顺道问问她关于照片的事情。 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头条路。河道笔直的穿过,河道两岸是数不尽的树林和延绵的山丘,河道里的水早已干涸,清澈的河水只保留在仅存的记忆力。李潇冉和钱斌开着车一路朝西而行,两人都默默地没有说话。车胎碾压这碎石和沙土铺成的小路,这条路看起来十分的窄,仅能让一辆车通过。前面就是刘姨的家,刘姨的女儿接到潇冉的电话说会在这里住上几天,高兴地跑去镇上采办些肉菜和用品,娇娇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潇冉,在她印象里李潇冉还是很多年前的模样,如今她已经变了副模样,成熟且富有气质。车一点点得前进着,很快就到了刘姨的门前。车停在门口,钱斌和潇冉从车上下来,钱斌招呼着娇娇拿行李,而潇冉则站在一旁观察着这个久未来过的地方,这个地方曾经也是她的家。 窟村的历史比所有人的想象的还要久远,时间的痕迹往往会被忽略,被埋没在漫漫的长河之中。作为一个村镇,窟村不算大。仅有的土地如今都被建造了居民区,村子吸引企业投资建厂,农民们手里仅有的土地被卖了去,青壮年没有了地只能跑去县城或更远的大城市打工,村里只留下老人和孩子。外来人在这座村里不算新鲜,更多的人来这里不是为了呼吸干净的空气,寻找自己所谓的自由。外来人口不断地涌入进企业新办的工厂,轰鸣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一车车的石膏、面粉、木材被大卡车拉着往外运送。 遁去黄沙尘土,几幢古色古乡的房子隐秘在大山深处。一条小道如蛇曲折蜿蜒地向山上延伸着,阳光被树林遮挡住,山上的雾气此刻间腾起,形成一个大圆形罩子。朦朦胧胧中能依稀见到山上一幢老式的古宅,宅邸是明代类型的,雕梁玉栋很是气派。估计在当时算是有些低位的人家。山道上有一对男女正慢慢地走着,男人提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走在前面,女人拎着一个橘红色的女士手提包跟在男人身后。 “很快就到了,我能看见房子的一个角。”女人喘着气说 “真叫一个累,这次怎么说也是出来旅游的。怎么还要受这样的罪。”男人语气有些无奈和哀怨。 “鬼知道这么大个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还得爬这么高的山去住什么宅子。”男人继续抱怨道 两人吃力地迈着步伐,在台阶上一步步地走着。 “终于到了,歇会儿.......”男人放下包,一屁股坐在地上道 女人跟了上来用鄙夷的眼光看了眼男人,接着将目光瞄准到面前的大宅。宅子的门死死地关着,两个老式的门栓上镶刻着一对古画中的兽,兽眼发出凶猛的锐光,紧盯着面前的女人;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看上去有些年头,牌匾上纂刻着一行字“明府”。 “明府?好奇怪的名字,莫非这宅子的主人姓明?”女人喃喃自语地说道 “管他什么明啊清啊的,饭馆老板给我们的地址就是这里,先住下再说。”男人不耐烦地说 女人走上前两部,想敲下门栓。嘎吱一声,门开了。女人不禁一惊,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怯生生地问道 女人上下打量了下男人,瘦削的身材配上一副黑框的眼睛,颇有些文人气质,加上身上一件老式褂子,这样的形象只有在民国电视剧上看到过,乍一看以为自己走进一个拍摄现场。 “请.....请问这里是明府吗?我们想住一晚。”女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我们这里可以提供住宿。”瘦男人礼貌地向右侧让了让,然后弯腰恭敬地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男人和女人都进了这座古宅里,瘦男人将他们领到大堂。令人震惊的事,大堂的陈设很是现代,沙发、窗帘、吧台、电脑,酒店前台有的这里都有。瘦男人拿出一本略有发黄的本子要求登记,女人和男人都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证,女的叫方紫航,男的叫徐浩东。 “先生,请问您贵姓?”方紫航随口问了句。 “我姓何。”瘦男人回答道 “请问,你们这里是免费的吗?”徐浩东在一旁又问道:“大家都说你们这里免费招待各地的客人,很好奇,偌大的一个店面买下来,老板不用赚钱吗?” “哈哈,我们老板是做建筑生意,前几年生意很是景气赚够了钱。可去年得了很重的病,有法师劝他多做好事,所以他就买下了这幢宅子,修缮之后改建成了旅馆,免费开放给来往的旅客。”何姓男人脸上挤出丁点儿微笑说 “对了,这天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们这里六点供饭。” 登记完,瘦男人将本子收起来,而后便带着客人准备上楼。 “记住了,晚上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出门,一定记住我的话。”男人刚迈向台阶,突然转头对着方紫航和浩东说了一句。 他的语气中带了几份阴气,两个眼珠子直直的瞪着,眼里放出幽幽的蓝光。 从瘦男人的眼睛里,方紫航发觉出一丝警惕和不安,他似乎在害怕什么。方紫航并没有多想,也许自己是外地人,或者这个男人本就无趣。 第六章 镜子中的女人 走上二楼,方紫航和徐浩东震惊了。没有想到在一座这样偏僻的小山村里,一家破旧老式的洋楼里,还能有人会精心设计出这样一座旅馆来。整个二楼都被设计成中式古典风格,就像许多民国电视剧里一样,用红木装饰着墙面,一幅幅山水人物故事此刻在雕梁画栋中,栩栩如生地被呈现在墙体表面。世上的东西只要有人想,就一定有人能做出来,看到如此匠心慧眼的杰作,方紫航和徐浩东一定猜想这位老板该是多么的有心。方紫航看得有些出神,她走在二楼的走廊上,脚下是用一块块木板铺制而成,踏在上面劈啪啪的发出响声。 快走到房间的时候,方紫航和徐浩东发现门口放置着一尊仿檀木的手掌,手指向上张开着,似乎要去抓着什么。也不知道设计者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摆在那里,到底有什么目的。诧异了良久,徐浩东打开了房间的门,房间的一切顿时出现在俩人的眼前。房间不算太大,只够一张双人大床的空间。床的对面是电视和书桌,临近门的地方是卫生间。由于房间实在太小,并不能奢望有多余的地方安置衣柜和梳妆台,方紫航抱怨了几句。 “就是这房间太小了。” “好了,好了.....本来嘛出来,也不能和家里比。” 徐浩东安慰了几句就进了卫生间洗澡,房间里只剩下方紫航一个人。她将包一扔,上下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间。四周围的墙都是用墙纸简单的铺整,由于没有窗,房间里很暗,虽然打开了灯,但微弱的光源只能够发出它仅存的一点生命力。方紫航坐在床上,打开电视看了起来。除了几个地方台外没有其他的节目,想来这样一个地方,上网什么的也是奢望。方紫航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手机,检视着每一条信息。大多都与她无关,只是些广告或者宣传的内容,但有一条方紫航的手停了下来。 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这条短信。 “您好,方小姐。这个时候相信您已经到达我们预定的地点,现在可以开始我们之间的约定,谜底的答案很快就会由您来揭开。另外,还有一对男女也在前往窟村的路上。他们会和你们汇合,放心,他们来这里和您的目的一样,在揭开真相的道路上,也许还需要他们的帮助。不早了,您和您的朋友也该进入梦乡了,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忘了告诉你,晚上千万不要照镜子哦!您的朋友。” 不要照镜子,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吗?还有人要来,也是冲着窟村而来?方紫航对这一条短信的内容十分的怀疑,这个号码从一个礼拜前就开始发送各种短信息,而谈论的内容谈的大多是讲窟村的。每一次方紫航都试图拨打这个号码,但得来的回应不是无法拨通,就是已经关机,看来这号码的主人没想过有人联系到他。 洗漱间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徐浩东一边哼着歌一边将脸凑在镜子上看。徐浩东的脸算是比较凹凸有型的,方紫航经常拿他和某电视剧小鲜肉做对比,可他总说人到中年只能算是老鲜肉。男人和女人一样抵不过岁月的侵袭,时间的痕迹在他脸上划出条条沟壑,不知几时已经变成了月球的表面一般。抚摸着脸上的道道沟壑,徐浩东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些感叹,他曾几次向方紫航示意结婚,让婚姻结束他们两个艰难的爱情长跑。方紫航拒绝了,她并不是不爱他,作为一名外科大夫,方紫航明白自己肩上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许多事情都被羁绊着,比如说现在这件。原本徐浩东打算带着方紫航去南方旅行,偏偏却被她带来这座偏远的小村庄,徐浩东此刻的内心是其实是抗拒的。徐浩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产生些许怜悯,是对自己的惋惜。 镜子中的自己眼神暗淡而无光,黑色的瞳孔没有半点神采。多么晦气的一张脸,看来今晚得好好休息,正当徐浩东准备脱衣洗澡时,他突然发觉镜子似乎在变化,同时镜子里的自己也在发生着变化。徐浩东看得清楚,他竟然在对自己笑,沟壑的脸上挤出生硬地笑容,僵硬地、机械地、令人恐惧地,徐浩东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笑容并没有消失。渐渐地镜子里的男人开始有了动作,他的嘴蠕动着,像是咀嚼着一块硬面包,又像是在说着什么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了出来。镜子里的男人说话没有声音,徐浩东只能努力地辨别他每个字的读音,最终他终于明白了。 “救救我,我好疼,救救我” 镜子里的男人想从里面出来,徐浩东难以置信地张大着嘴,他向后退一步一步,最后跌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由于惯性的巨大作用,当他跌倒的一瞬间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连卧室门外面都能听见。方紫航躺床上看着电视,刚有一些睡意,突然的一声闷响立刻让她清醒了几分。 “浩东,怎么了?”方紫航迷糊着眼睛,快步走到卫生间的门口喊道 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开门冲进去。刚一进入卫生间,见到徐浩东上身光着身子,两眼惊恐地圆瞪着,眼神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梳妆镜。方紫航顺着徐浩东的目光看,镜子里除了自己和浩东,没有其他异样。方方正正的一块镜面下,整齐的摆放着洗漱用品,这些东西事先方紫航也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那到底是什么能够让一个大男人吓到如此境地? “浩东,你怎么了没事吧?”方紫航再一次问道 “有......有......有人在镜子里面。”这句话让方紫航着实吓了一跳,她安慰地说:“没事,快起来,一定是你看错了,镜子里什么都没有啊。” “刚才有个和我长大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开口说话,我听不清楚,但我知道他说要我救他出来。” 方紫航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面诡异的镜子,现在它平静地被挂在卫生间的墙上,墙的后面似乎有一双眼睛正窥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入夜的寒气格外的阴凉,特别是在农村中,许多人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的农活,都喜欢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说说家长里短的事情。李潇冉好钱斌紧挨地坐着,他们身边坐着一对母女,母亲年纪稍大,两鬓处生出徐徐的白发,沧桑的褶皱说明她所经历的过去,一双手枯瘦暗淡,这女人是李潇冉的大姨刘凤梅,而她身边年轻的女人叫刘楚娇,娇娇端着茶挨个地倒着,一边还招呼着说:“潇冉,很久没回家。我妈和我都想死你了,你们也不回来看看咱们。” 李潇冉看了看钱斌,说:“哪里,这不是一直忙嘛,也没时间过来,正好这次我和钱斌去外地办事,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年轻,看你男朋友一定很疼你。”矫矫放下茶壶,扫视了下钱斌和潇冉说:“我觉得你们两个正是天生一对,那么般配,不知道什么时候办事儿呢?哈哈!” 钱斌坐在一旁本来话也不多,听到说起自己和潇冉,立刻回答道:“快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和刘姨喝喜酒。” 众人哈哈大笑。 “刘姨,您有见过这张照片吗?” 李潇冉身子略微的靠向刘凤梅,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上有一对母女,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女孩。女人微笑的目光看着镜头,孩子依偎在女人的身边,脸上挂着孩童般的天真的笑。女人和孩子背后是一排老式砖瓦房,灰色的屋檐加暗色的墙,看得出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在很早以前的农村房子,而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字迹依稀能够被辨别出“窟村”,潇冉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刘姨接过照片看了看,说:“这不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怎么会不认得?” “那您再看下这张照片?”继而,李潇冉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说 刘凤梅看了几眼照片,已经有些不太好使的眼神仔细地辨别这照片中的场景,照片中有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女孩。女孩微笑着目光看着镜头,孩子依偎在男人的身边,脸上挂着孩童般的天真的笑。男人和孩子背后是一排老式砖瓦房,灰色的屋檐加暗色的墙,看得出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在很早以前的农村房子,而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字迹依稀能够辨别------“窟村”。 突然,刘凤梅好像丢了魂似得呆住了,她的瞳孔急速地萎缩,神情异常的难看。 “来了,她回来了。她来了,回来了。”她开始不断地念叨,反复地说着:“报应,这都是报应。” “妈,您这是怎么了?” “刘姨,您怎么了,别吓我们?”李潇冉和矫矫眼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询问道说 “不要去窟村,那里......那里是地狱!”接着刘凤梅突然大喊一声:“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走开,不是我做的!”然后就晕了过去。 窟村第七章 尘封的往事(一) 刘姨家门口围着许多的街坊。大家都听说刘姨家里来了客人,原本打算来看看热闹,哄闹着来到刘姨家院外,谁承想刘姨竟然倒在地上,家里人正七手八脚地将刘姨抬到炕上。几个要好的邻居刚忙帮忙,端热茶灌汤药,这才让见刘姨脸上红彤了几分,大家见没了事情也就散了,屋子里只留下李潇冉、钱斌还有娇娇。刚才的一幕把娇娇吓得不清,小姑娘颤抖着手,眼睛里流出几滴泪珠;李潇冉也十分紧张,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手里正紧紧捏着那张让刘凤梅胆寒的照片,她不知道这张照片到底潜藏着什么样惊人的魔咒。 钱斌坐在炕沿上,一手扶着刘凤梅,一手端着碗药汤。从娇娇的口中大家才知道,刘姨最近几年身体不好,去过县城看了几次都不见好,一直靠中药汤维持。现在发病其实和她经受不住惊吓导致的,李潇冉准备将手里的照片放好,刘姨却突然说话了。 “啊.......冤孽啊,冤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时候告诉你了。”刘凤梅示意娇娇扶她起来,然后长吁了一口气说:“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是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不得已只能将藏在心里的事说出来。” “其实你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 “什么......妹妹,这不可能,我爸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李潇冉惊讶地看着刘姨,她不敢相信居然自己还有一个妹妹。而许多年来,自己的父母都对此讳莫如深。 “哎......,其实你们是一对孤儿。二十多年前你的母亲茹珍从孤儿院里把你带回来,其实很早她就因病失去了生育能力,可她偏偏又极其喜欢孩子,没办法只能偷偷去了孤儿院。在孤儿院里她选择了你,将你带了回来。” “那现在这个女孩呢,我那个妹妹。她现在在哪儿?” “当年的那座孤儿院因经营不善早已经关门了,剩下来的孩子也四散在各地,很难寻找,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刘姨摇了摇头说道 线索到这里就算是断了,刘凤梅的一句话让李潇冉觉得自己原来一直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自己原本以为,自己理所因当的应该享受一切,现在的是上天对自己最大的恩赐。过去她藐视一切过着漫无目的、毫无目标的生活。她认为自己是凌驾于一切的主人,而现在她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那您知道这个村子吗?”潇冉继续追问道,她指了指照片中孩子背面的那一堵墙,指着墙上的字 “您知道窟村对吗?那个男人牵着的小女孩,和我长得很像,我想她就是我妹妹。”李潇冉哽咽地说:“刚才您跌倒前提起了窟村,那里是什么地方?您去过对吗?” “窟村,这个地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它叫明家村。村子离这里不远,以前村里大多都姓明,解放后政府在那里盖了一间孤儿院,你们就是在那里被领走的。” 窟村,这个地方与自己的身世彼此联系在了一起,问题的答案也该藏在那里。 “那为什么,您让我们不要靠近那里?” 说到这里,刘姨没有再说下去。她低着头,脸色很是难看。似乎有什么心事,嘴边嘟了几声,然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道:“这件事情要从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说起,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你的祖父,他叫李莫” 俊城县坐落在南部,一条河横向穿过小城,像一把匕首将小城一切为二,人们根据河流的的形状给它取名皮带河。这条河不宽,窄窄的河道两岸错落这许多人家,人们在河道边洗衣、洗菜、有时三两成群的小儿在河道中嬉戏玩耍。县城不大但周围群山环抱,风景宜人,一到春夏两季,县城便汇聚来八方来客、文人诗客,以此不少的居民开始在自家建起些客栈旅店,方便往来的客人休息。说这么一家旅店,名字**来明轩。老板是本县人,姓明名楼字毅之,在这县城白手起家也开了属于自己的店面来。明楼娶了一位太太,生了一个女娃子。不到两岁就可以识字断文,被县里太公都很是赏识。这个小儿名唤明熙,自大一生出来便有人断言此儿命里富贵但一生却也坎坷,明家人对这一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等女娃二十出头,家里人发现,女娃额头竟凭空生出一点红色的印记。印记像是花瓣一般娇艳异常,明家人以为自己女儿是得了病,可后来发现有了这颗印记,明熙越来越长得动人。乡里人都听说了明熙的大名,许多人家都跑来争相提亲,其中不乏省城大户商家大贾,但却始终没有一个满意的人选。 明家在县城的生意越做越大,赚钱的同时也得罪了一些同行,同行见名家人生意好眼红,便想法儿给明家使绊。一日明家的店里来了两个北方客人,一胖一瘦两人走进明家的旅店,见是有客住店,小二很是殷勤地将二人请进店里安排好客房。令人意外的事情当晚就发生了,不知因为什么小事胖客人与瘦客人发生了口角,胖客人拌嘴不成,两人竟然打将起来。结果瘦客人讲胖客人打死;闹出了人命这个店也开不下去了,明家人只能将旅店转卖。明熙只得和父亲母亲回到明家村去投靠亲戚。路上遇到一个男人自称是父亲的旧相识,这个男人名叫李品轩,是俊城县数一数二的大家李家的大公子。李品轩知道自己这位故友落难,于是盛情邀请明家人一起前往自己家安顿。 春来秋往,一晃眼便到了岁末,府里上下都忙碌着准备过年。这天明楼和夫人被李品轩喊去喝酒,明熙独自一个人在家。正欲去逛花园,刚起身就听下人来说李家小公子来访。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莫,明熙曾听几个丫鬟说起过这位公子爷的光辉历史,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考虑该用什么理由撵走这位大少爷时,一名穿着考究的少年在数名随从的簇拥下,挎着大步走了进来。 “呀,今天到底是吹了哪门子的风把我们家少爷给请来了。”见到第一面,明熙倒也没有什么害羞的,她用暗带讥讽的口吻说:“前些天不是还筹备着去省城给人家大帅当乘龙快婿嘛,今个怎么还没动身?” “原想着前几日明大小姐惦记西洋镜子,巧的是小生昨日一朋友相赠,今儿过来将这稀罕玩意儿送与大小姐,不想大小姐竟然如此看轻在下,那在下只能告辞了。” “哎......你先等等。你方才说西洋镜子要送我?可是真的。”听说自己喜爱的物件,明熙倒对李家公子少了几分厌恶之色。 “当然,你看我手上拿着是什么?”李公子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来,与其他镜子不一样的是这面镜子外表用银质片装饰,配以西洋花纹很是显眼。 “如今这可是稀缺物,只有在省城才能买到。既然小姐不喜欢,在下也不喜用镜子,那只能去把他当了好换几个钱儿喝酒。”李莫有些欲擒故纵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看明熙,此时明熙正盯着镜子看得出神。 “你等等.....谁说不稀罕,来,拿与我看看。”明熙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回答道 “镜子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李公子滑头地说 “什么事情,该不会又是什么歪主意。告诉你本姑娘可是身家清白,如果再像上一次那样,本姑娘可要翻脸,到时候直接去老夫人那里告你一状。” 明熙是受过李莫的当的,对这位爷也是多少了解,虽然这个李公子看上去吊儿郎当但从没做过什么忘形的事情来,无非就是些花花肠子。 “说吧,什么事情?” “走去省城玩,有什么事路上说去。”李莫只说一句话就硬拉着明熙朝门口走。 江南地方有个特色,就是老阴天下雨。江南地方的人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在阴天里打盹。 去省城必经皮带河,因为下雨的原因前些天河水暴涨,过往的船只变得很少。只余下几艘小艇可以过去,船工门因生意淡,围坐在一块抽烟打牌。一个船工嘴里哼着调调,手上捏着几张用白纸写成的牌子,牌子上画着圆筒金币,以此来代表牌的花色。 “我去,又黄了。”嘴里叼烟的船工骂了几句,看来他今天已经输了好几局。 “赵四,再玩会儿,这么着急走。” “他是着急,着急着回去抱媳妇呐。” 众人哄笑成一片,赵四将手里牌狠狠地一扔,拍了几下屁股起身走人。刚走出两步看到迎面走来一对男女,男的喊了一声:“出船吗?我们要去对岸。” “不出,这浪急风大的,不能保证安全啊。”赵四解释说:“要不您们等明儿再来瞧瞧?” “不能明天,我加钱,一倍。”男人爽快的说 “那也不行,这天气可过不了河。”赵四还是推托 “那行,四倍,四倍总行了吧。”男人脸上皱了皱说 “.......那......行吧,不过你们可要自己当心了。” 赵四撑着帆,将船行驶起来,船身摇晃了几下最后无奈地朝前行进。 风呼呼地吹着,雨很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赵四的船随着风力,一摇一晃地。 “这船能行吗?怎么感觉要沉了。”女孩一路上一惊一乍地,身体不由得靠向身边的男孩。 “我以为明大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也有害怕的时候。”男孩洋洋得意的说 “李莫,算你还是男人,说这样的话。我看你的胆子也打不到哪儿去。”明熙看着李莫,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体不停地颤抖,估计因为自己在的缘故,所以也不好发作。 船已经行进到湖中央,船抖动的更厉害,窗户外连绵的雨打在船沿上发出梭梭的声响。 船身猛地一晃,明熙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李莫见此情景,下意识地用手扶住了即将倒地的明熙。明熙禁闭双眼,等张开时看见李莫那张白净的脸正直冲自己。明熙一时愣住了,对着这样一张令人深恶的脸,自己心里仅产生莫名的感觉。李莫盯着她很久,突然嘴一撅作了一个轻吻的动作,明熙这才清醒过来,一把将身上的男人推开。 “你干什么!”啊的一身明熙坐起来,双手抱在自己胸前大声地问道。 “问我干什么,是你自己扑过来的好嘛。”李莫刚忙说 “你明明是想乘机占我便宜,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说不定就被你......”明熙恶狠狠地瞪了几下眼说:“快向本姑娘道歉。” “凭什么,我刚才可是帮你。” “你......,哼,姓李的你可给我记住。” 俩人伴嘴的功夫,船已近岸边。赵四用长杆扶住船,将麻绳一头固定在岸边的石柱上,确认船身稳定后,将船舱门打开。说道:“二位,到了可以下来了。” 第八章 尘封的往事(二) 下了船,再走几里地便是省城。刚才船舱惊魂一幕让明熙有些胆战心惊,路上 她一直与李莫保持距离。俩人没有半句话语,似乎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开口。 “船上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终于明熙先开口说话,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莫打断,李莫说。 “是我有有错在先,你不用这么说。”李莫呆立在原地,没想到明熙居然给自己道歉 “我.......,我喜欢你。”明熙脸一下红了,这是那个时代里女人绝不会做的,她竟然主动地向李莫表白。 “啊.......哈......,你是在开玩笑吧?”李莫反问道,他心中多少是吃惊的,作为阔少从来没有女生会主动向他求爱,料想明熙一定是被刚才的意外吓到了。 “没有......李莫,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可以,你说。没有哪件事是我李莫做不到的。” 明熙缓缓地说出她心里一直在想的,她闭上眼睛,轻声地说:“我要你一生一世地对我一个人好。”明熙都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好,我答应你。此时我李莫只爱明熙一人,若违此誓言,我宁愿妻离子散,孤独而死。” “不,我相信你不会。”明熙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整个人扑向李莫。李莫用手抱住明熙温情地在她额上轻吻,此刻俩人的心被连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天色渐渐沉下去,落日的余晖映衬入城市的深处。家家户户有孩子的都唤进屋里不再出门;街道上的路人纷纷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肚子有些饿了,要不就找个店住下吧?”明熙说 “前面就是家旅店,店主和我相熟,今晚我们就在他家歇息一晚。”李莫站在一旁说道 两人手拉着,彼此间没有太多的距离感。李莫加快脚步,而明熙也紧随其后。 云来客栈,在省城之中算是极小的客店,店主姓钱,本省人,今年五十出头,家中独有一子,名唤钱福,平时游手好闲。半年前父亲老韩托关系将儿子送入城防司令方玉虎的府中,钱福生得机灵被老夫人看重安排给萧玉虎的独生女儿方艾戚做了使唤仆人,钱福倒也勤快端茶递水,偶尔给方大小姐背锅,没一年下来方艾戚已经将钱福视作自己亲信无二。钱老汉眼见天色渐晚出门准备打烊歇息,远远地看见李莫拉着位姑娘朝这边走来,便又将门敞开。 “这不是李公子,今儿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小店。”店主殷勤地说道 “哦,是这样。我和舍妹今日来省城办事,天晚了就劳烦钱老板安排两个房间。” “那里,那里,平时握着生意多亏了您啊!”、 店主笑嘻嘻地将李莫和明熙送上二楼各自的厢房,明熙被安排在李莫的隔壁。 “快些休息,明天带你去几个好玩的去处。” 俩人早早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明熙眯着眼睛走到楼下,就见到李莫站在桌子边忙活着什么。好奇地凑上去看,就看到满满一桌的菜,一盘摘菜、一盘白馒头、还有一大碗玉米粥,这是她最爱吃的。 “这些都是你让人准备的?”明熙看了眼李莫问道 “是李公子一早起来亲手为小姐您烹制的。您看这玉米粥上还冒0着热气呢。”钱老头笑呵呵地从里屋走出来,说道 “你.......是你自己做的。你还会做饭?”明熙奇怪地问李莫 在她印象里面前的男人除了玩世不恭外居然还有善于烹饪的本事。 “你......,你为我做的?” “我只是随便弄了下,以前看吴妈就这么做的。快吃,不然就凉了。”李莫拉着明熙坐下,说道 “你们兄妹关系还真不错,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小两口呢,哈哈。”钱掌柜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回头说 “看来,他真把咱们当兄妹,把我这个小丫头当成你们家的小姐了。”明熙在李莫耳边轻声地说:“你.....会不会真把我当你妹妹了?” 李莫没有说话,他笑了。此时两人四目相对,脸上泛起温润的红色。 吃过早饭,李莫带着明熙四处闲逛。明熙从没有到过省城,只听父辈们说起省城的各中好处。西式洋楼、店堂高轩、还有山水亭台,人们熙熙攘攘无不热闹非凡。 李莫说要去茶楼听戏,明熙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刚一落座,就听得台下一片叫好声,只见几名穿着戏服的武生从后台鱼贯而出,做了几个翻腾的动作;接着又有一群小孩模样的小武生也奔到了前台,台上台下多了许多的生趣。明熙是第一次看戏,虽看不懂里头的名堂,但见李莫看戏时聚精会神的样子,明熙也只得坐着看。 茶过三巡,只听得有人在喊:“唱得什么戏,真没意思。这茶也太淡了,哪能和本姑娘府中的相比。”戏台上的演员和戏台下的看客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戏楼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说话的身上。 明熙和李莫一同朝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子,年纪约莫二十出头一点,脸孔矫滴水嫩的,一身淡黄色的衣袍、配饰和发饰是相当讲究,一看就是某家的千金小姐。只见她身后站着一个男子,也是极为年轻,虽然穿着简单但其相貌也算是端正,男人正和小二理论着。 男人说:“我家小姐嫌你们店的茶次,快去重新沏一壶上好的来。” 小二说:“这位客官,刚才您喝的可是小店里最上品的铁观音,只有几位大客才有如此品级。” 男人又说:“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不够格喝这碗茶吗?” 说着话男人的手已经举起,似有动手的意思。小二见对方要动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脸色很是难看,嘴了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很是畏惧和委屈。 “这位小哥且慢住手。”正欲动手时,李莫从背后一把拉住男人的拳头说:“钱大哥,几日不见哪里多了这么多脾气来?” 只当是一个路过的打抱不平,回头看时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李府公子李莫。钱福立刻收起了拳,转而笑呵呵地回答说:“瞧,这不是李家大公子嘛。您可是这里的稀客。” 众人见没了事情,也都散了去,李莫和明熙被钱福拉到方艾戚的位子旁做了引荐。方家小姐平时傲气十足,从不把一般人放在心上。但今日见到李莫时,她的脸不由的红,嘴角微微动着,说不出话来。眼前的男人见如此,便先开了口。 “不知是大帅府的方小姐,在下失礼了。在下带着小妹途经贵地,不知竟打扰小姐的雅兴。死罪,死罪。”李莫摆了摆手,十分恭敬有礼地说道 明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李家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莫是什么读书人、新派大学生、或是什么旧式儒生,想必这位方家小姐一定不知道这位少年郎的底细,明熙心里很是好笑。 四人坐定,李莫被安排在方艾戚身边,而明熙则被远远地打发在一旁。 “李莫,我跟你介绍下。这位方大小姐可是大帅的千金,大帅有四房姨太太,可是唯独宠爱这位方小姐,小弟我给你捞了一只下蛋金鸡。”钱福凑在李莫耳边轻声地说。 李莫当即瞪了钱福一眼没在说话。身边的方艾戚见气氛尴尬,便主动搭话道 “李公子和妹妹想必第一次来省城吧?” “不瞒小姐,在下之前已经来过,但我这妹妹却是头一遭。” “哦,那太好了。我们几个相逢便是有缘,今日跟我回去,为二位接风。二位也可以在我府上小住几日,小女子好略进地主之谊。” 李莫见不好推辞也就应允了,明熙一旁默不做声,看了眼李莫点了点头,只道是找了好去处,有吃有喝,不想她和李莫即将面对一场大的变故。 李家老爷听说,自己儿子带着明熙不声不响地跑了出去很是生气。夫妻俩不停地向明家人道歉,说要等李莫那小子回来一定好好教训一番。可等了五六日,还是没有见到人,夫妻俩急了,赶紧打发人出去找,但始终也没有音讯。一日府下人回报说,李莫和明熙去了省城,又说现在二人正在大帅府中。李品轩心里的手头这才放了下来,就当他准备登门将儿子捉回来时,旁边人却说大帅有意要和李家结亲,说自己女儿看上了他们家的大公子,要让李家人去省城完婚。李品轩一下子没了主意,假如不允这桩婚事,李家上下便将迎来一场血光之灾;如果同意了,这场婚事又不随自己儿子的愿,李莫一定会反对甚至做成出几件出格的事情,所以这让李家老爷很是头疼。 李品轩衡量再三最终决定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不过要求得等到自己亲自去帅府后才做商定。随便收拾了下,李品轩便带着底下四个伙计去往省城。 第九章 尘封的往事(三) “什么,要我和方家小姐结婚。这不可能,我爱的是明熙。爹,这事我绝不答应。”李莫断然地回答道 “莫儿,你要知道我们李家是惹不起大帅府的。方大帅可是省城实权人物,你要是得罪他,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得陪在这儿!”老父亲呵斥道 看着父亲低垂着头,额头上满是汗水。李莫的心里突然有了几分不忍,自己肩上还扛着李家老小几十口人的性命,如果自己强行和明熙成亲,那么这些人都会作了刀下亡魂。他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脑袋空空的如同白纸,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伯父,我听说您来了.......,你们这是......?”明熙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看见李莫和李品轩脸上都布满忧郁和沮丧的神情,知道事情不太对。便问道:“这是怎么了,伯父是否家中发生了变故?” 李品轩并没有回答,她又问李莫:“你们刚才说话那么大声,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李莫皱了皱眉,说:“明熙,没事。刚才我爹爹说我来着,说我一声不吭地把你拐跑,家里都急着找你。” 李莫的话顿时让明熙的心定了许多,也许自己和李莫自作主张的决定真的让伯父和自己父亲着急,李伯父训斥儿子也是应该的。 “伯父,您别着急。我和李莫做得欠妥,让您和家里担心了。”明熙欠了下身,鞠了一躬说:“我们这就打点下便和您回去。” “哎......还是明熙懂事理,伯父也不怪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心,只是现在世道不太平,做家长的也是担心你们。”李品轩磕了两下嗓子,调整了下语气说 “这样,你们先再这住上两天,县太公正好有要事要我来找方大帅,等伯父把正事办了,就一起回去,你看?”李品轩用一个理由将明熙心里的疑问打消 “一切就照伯父的主意办。” 明熙躬了下身便退出房间,李家父子刚才掂起来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来。 “爹,您为什么要骗她?如果万一她知道真相,会很难受的,她会去死。” “这孩子是为父我从小看着长大,她的脾气为父是知道的。不过事到如今只能先瞒着她。至于你一定得答应这门婚事,我给你一晚上好好想想。”说完,李品轩摔门而去。留下李莫呆呆站在原地,他的脸上面无表情。 这几日的大帅府很是热闹,仆人们忙着张灯结彩,看着高挂在门头的红灯笼,方艾戚高兴地上蹿下跳,她的心里如陶罐中的蜜糖美滋滋得,她希望用自己这罐蜜糖将李莫的心包裹住,永远也不愿离开。而她的意中人,李莫却满脸的苦涩沉闷,他很多次都想告诉明熙,但每次又都停在她的门口。他要找个突破口,和心爱的人一起逃出这个如牢笼一般的方府。 连续过了两日,这两日里,李莫发现自己门口多了许多双眼睛。仆人和卫兵们纷纷紧盯着自己,一刻不停地都有人暗中窥探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从这么多双的眼睛中,李莫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了。他必须做出决断,决定是否有所行动,他从房间中一个劲步突然冲了出去,朝着后花园而去。在花园的一角他找到明熙,将她紧紧地抱着,他不愿松开,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面前这个女人。明熙觉察出李莫的反常,她想要挣脱试了几下但却摆脱不了。 “李莫,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一见面就这样,会被人看见的。快松开手。” “明熙,跟我走,咱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顿。” “走?你爹不是答应了,说明天就起程回县里吗?” “不,不能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你爹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我......我爹他逼着我......逼着我和方家小姐成亲。” 秘密其实早就被公开,方府上下都知道李莫将成为他们的姑爷,成为方小雅的丈夫,而明熙只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明熙被拉进一间空屋,在确定屋内没有人后李莫悄声地将门关上。 “今晚,我们就逃出去。我托人雇了个船工,他可以带我离开这。” “逃出去,怎么逃。这里到处是卫兵和岗哨,要是被大帅知道的话,你爹和我爹还有李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 “.....明熙.......答应我跟我走,爹的事我会安排。”李莫紧紧抱住明熙的肩膀,双眼盯着她一刻不离,他的眼神告诉她,李莫的决心已定。 李莫所说的计划的确可以说天衣无缝,他那么多天来一直就在观察,查看偌大的府中哪里有死角?什么时候方府的戒备最低?他想好了逃跑后的一切,他们一起去往s市,那里有他的好朋友,他是名律师,借用律师的职业身份向省府和中央呼吁,法律不能约束方大帅但却能保护李家家人。而在s市,没有人会计较他们的过去,他可以和明熙享受自由的时光。 “.......好.....,,我跟你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明熙低头想了很久,最后她咬着牙点了点头说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李莫现在只需要一个时机,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机会。 三月三日,是方艾戚父亲的生日,方府中每个人都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尤其是方艾戚,她决定要在这一天向未来的夫婿订下白首到老的承诺,她要在那一天给李莫一个惊喜。 时间回到一九四三年三月三日,这一天几乎所有省府大员都汇聚在警备司令方玉虎的家门口,一时间方府门前车水马龙,士绅、富商、公务员、亦或是军官模样的人出入方府,人们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嘴里满是祝福和奉承的话语,没有一个人会预料到这里到来一场好戏。 方艾戚是今日的主角,她在丫鬟们的陪伴下正在闺房里打扮梳妆。一身大红喜服的姑娘端坐在梳妆台前,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自己,不时扬起眉毛,做出魅人的风姿。 “小姐,瞧今儿您这一身的妖艳儿,李家公子一定被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是呀,小姐天生丽质,我看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比的过去。” 贴身侍女们鹦鹉学舌地在主子面前卖弄着,只听得外面忽然间吵闹起来。方艾戚站起身出去看个究竟,只见一个男仆跌跌撞撞地朝方艾戚这里跑来,进到门口便跪下。 “出什么事情了,为何如此慌张?”方艾戚站起身,呵斥道 丫鬟们都停下各自手里的活,把目光都投向跪着的男仆。 “李公子......李公子他......他跑了。” “.......你说什么,李莫跑了?!”方艾戚的脑子突然像是机器脱了线,整个人站不稳当差点摔倒。几个丫鬟赶忙过来扶住,将瘫软的方艾戚扶到坐位。 “快去找我爹,把李莫找回来。”方艾戚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夫君竟然逃婚,她的脸面、尊严、方府的脸面、尊严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对她的爱此刻也化为了恨,对一个男人彻骨的恨,她一定要将他抓到自己面前,用最毒辣的方法剥去他身上层层的伪装,在那个男人面前毁去那个女人的一切。 第十章 泣血观音 明家人到底在守护什么样的一件东西 这是刘凤梅话中所透露出来的,也是她多年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娇娇,去把我床底下的小箱子打开。”刘凤梅嘱咐矫矫说道 娇娇吃力地将一个沉甸甸的旅行箱从床底托了出来,从箱子上布满的灰尘可以得知,这口箱子可是有一点年份的东西;箱子外表看上去和普通的旅行箱没有两样,款式虽然旧了些但还是可以勉强使用的,箱子鼓鼓囊囊地,李潇冉推测里面一定藏着一个大家伙。 嘎吱一声,箱子被打开了。在打开箱子的一瞬间,李潇冉的脸变得惊讶异常。原来里面只有一些衣服杂乱地放着,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刘姨,您说的那个东西在?” “啊,别着急。我来给你们拿出来。”刘凤梅说着便起身下了床,在钱斌的帮助下俯下身去在那一堆烂衣服中不停地搜寻着什么。 “找到了,快看就是这个。” 刘凤梅的手从一叠旧衣服中抽出,手中多了一个黄色信封纸,信封纸因为年代的原因发黄发皱。信封上的字迹还可以依稀辨别出一两个,上面写着:无事勿开,估计是老一辈传下时千叮万嘱的寄语。 “这封信是明熙亲笔所写,是她当年留给你祖父李莫的,你祖父将之视为珍宝珍藏至今。” “可是我从没听过他提起这件事。”李潇冉疑惑地问道 “这封信是明熙在临死前写下的,她将信交给一名信得过的丫鬟,让她偷偷转交给李莫,但李莫却并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刘凤梅眼色渐渐模糊,她强撑着身体继续说:“你祖父一直认为是明熙辜负了他。当然,明熙也没有再机会澄清这一点,她瞒住了天下人,他也将明家的秘密转交给了李莫。之后李莫便离开了省城带着家眷去了s市,一辈子再没有回来过。”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方家和李家的恩怨犹如小说情节一般跃入李潇冉的心。她拆开信封将一张白色的信纸拿了出来,随着信纸一起的,还有一件玉观音。李潇冉将观音观察了很久,玉器上多了许多旧时的斑迹,原本翠绿色的胎体上显出黄色的痕迹,从斑纹上能推测玉器的年代很久远。 “在这里,明熙将明家人的秘密告诉了李莫,你自己看看吧。我身体不舒服,娇娇扶我躺一会。”刘凤梅躺下来不再说话。 “李莫君,你好。我明白你对我的心,但此时我们两个都对这份爱无能为力;方大帅已经订下了日子,很快我就要成为方府的姨太太。这也是我同意的,没有人强迫我做这件事,这世上想来也没有人能强迫我。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还有伯父,他是我这个世上第二个父亲,你们的恩情我无法报达,就让来世的我在做吧。为了我们明家人感谢你们多年来的照顾,我将这枚玉观音交到你的手上,希望您好生保管。这枚玉观音是我们明家人历代相传的,我父亲告诉我这块玉是一枚钥匙,是打开明家宝库的钥匙。” “明家宝库?”李潇冉震惊了,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有些发抖,索性她的异常并没有被人发觉。 信到了第二页,她继续看下去。 “我们明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家底殷实。明家的祖先靠着多年经商所得积攒下不少的财富,而这些都被明家人藏在老宅之中。相传,为了防盗和防止别有用心之徒,明家人召集能工巧匠将玉器雕琢成的玉观音。这些也都是老一辈的传说,具体我也只是听我父亲所言。相信这笔财富对你和伯父一定大有帮助。好了该是我们绝别的时候了,珍重,明熙。” 李潇冉料定明熙信里说的财宝,李莫至死都没有找到,她也怀疑所谓的财宝的是否存在。也许这也只是一个传说,也许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财宝之说。李潇冉此行的目的只是想询问关于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现在竟然横生枝节多出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刘凤梅的身体似乎并不是很好,想来在世上的日子是不多了。 “刘姨,这信上说的玉观音?” “听你祖父说,这玉观音很多年前就被偷了,长得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你祖父去世时只留给我这封信,至于玉观音的去向我想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了,也许可以去明家老宅看一看。” 她这句话让李潇冉顿时一怔,她问道:“您说的是那个叫窟村的地方吗?” 刘凤梅点点,看来一切都要去那里验证。 “刘姨,您还记得我出生时的情况吗?”李潇冉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端起手中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口而尽。 “我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妹,是不是照片中的女孩?” “事到如今,我就都告诉你吧。” 故事又一次回到原点 今年的冬天很冷,虽然是傍晚但天暗地很快。s市长安大街上陆陆续续涌来不少的客商小贩,大街上吆喝声此起彼伏。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原本的平静,“阿蓉,你在哪呢......阿蓉?谁有看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是一个女人在找寻自己的孩子。可怜的女人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街上的行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可他们也无能为力。从上午找到下午,从白天找到晚上。母亲始终在焦急地寻找着,她原想着可能是孩子一时贪玩忘记了回家的时机;或是与同学相伴在某一个工地角落游荡;也或许她已经回家在家等待着母亲的归来。 一辆自行车停在母亲的身旁,一个男人开口问这位母亲 “您是找一个女孩吧,脖子上戴一颗玉的?” “对,是的,您有见过她,在哪儿,她在哪儿。”母亲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泪水。 “我刚从水泥厂下班,在我们厂门口遇到一个穿雨披的男人。他还带了个女孩,孩子哭得很厉害。我上面去问,那个男人说是自己女儿偷跑出来的。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你们家闺女。” 女人还没等他话说完,便跑向男人手指指的方向。可是等她跑到男人所说的水泥厂时,看见的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紧闭的厂门。那个戴雨披的男人和女孩不见了。 “阿蓉......阿蓉........你在哪儿!”女人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女孩的家报了警,警方全力侦查但似乎没有一丁点线索。冬天的风很冷如刀般冰凉彻骨,刀将他们一家分割也许永远也无法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