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爱(maybe·love)》 第1章 她,十五年的困苦,独留现今众人眼中骄傲的神话。他,近八年的噩梦折磨,缘由却只是至亲至爱的人背叛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她的繁华与骄傲,有人惊艳,捧至云端,以为灿烂若盛开时的昙花;有人唇角挽起一个清淡的笑容,是昭然若揭的鄙视…… 他不懂她,当所有的黑暗席卷而来,艰难排铺在眼前之时,她只是微笑,置身事外如若旁人……他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至少应该开开心心,活泼开朗……”却不知,当她选择理性放弃清幽若百合的笑容时,他的世界便再也回不去当初……他亦不知没有温度的微笑过后,苍白的脸,她几近嵌入手心的指甲印,是如何地疼痛与寂寞……或许,她依旧会唱“我假装淡漠,视而不见你的在意,我故作坚强刻意忽略你的离去……”只是,仍期盼,当所有的一切,如碎了一地的玻璃再挽留也徒留指尖被划破的伤口时,能够……在如是地点,如是时间……遇见,同样如是的你…… 炎热六月,尚学联合高中。 教数学的老头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述解题方法,让人出乎意料地不厌其烦。所有的学生都在认真地做着笔记,以期能在下一次测试之前获得一点考试情报。 这是高二年级理科学习班六班。 坐在窗旁的那个女孩本也在认真地听讲,但当老头讲到第三步的时候,她放下手中的笔,将腕上的手表取了放在课桌上,然后闭上眼睛,堂而皇之地伏在课桌上睡起觉来。 本来讲的津津有味的老头,只能在心底里叹气:经常缺勤,上课又不认真听讲,学习班怎么会混进这种不良学生? “这个题目结合地考虑了代数与几何的思维方法,具有很强的代表性,考试时很有可能成为最后的压轴题,同学们要好好掌握。”解完之后,老头扫视着在认真记笔记的学生们,满意地说道。 “对不起,我可以打扰一下吗?”一只手高高地举起,声音虽小,但全班的同学都听到了。 整个教室出现了一瞬间的僵局。 老头微微一怔,望向那只手。现在,它的主人已经站起来了。 竟是窗旁的那个瘦弱女孩! 全班同学不用看也知道说话的是谁,有的把刚做完的笔记沾上涂改液,有的甚至将一页纸撕下,扔进纸篓。他们只知道:老头有两个下场,要么道歉,要么下岗,(当然,这个老师的名字在教育界将不复存在),因为老头即将丢尽脸面! 原来是那个睡觉的学生。 “你有什么疑问吗?”老头没好气。可是他没有将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因为众所周知,尚学联合高中的任何一位学生都得罪不得,否则将冒事业被毁的危险!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不急不忙地将手表重新戴上。脸上的成熟与冷静仿佛并非出自这个外表稚气未脱的学生。 “请问你有什么疑问吗?”看见她这样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老头虽恼,但还是勉强忍住了。 “没什么,只是你做错了。”女孩淡淡地回答。 “什么?”老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从第三步起你就做错了,所以你所求出的答案并不满足整个题目的取值范围要求。如果想要依据的话,大一高等数学教材第二章第71页的定理四可以否定你的结论。”女孩面无表情。 “怎么可能?”老头失声叫出来。 “怎么不可能?!”大声喊出来的是班上的其他同学。 “老师做错了!老师做错啰!”班上的同学开始起哄,全然不像平时那些听话的学生。 “老头慌慌张张地看着自己的备课本,对着那些解题步骤直冒冷汗,口中不忘申辩:”没有啊!根本就没有!“ “老师。”女孩微微一笑,“我认为你还是引退的好。这样下去可会误了我们大家的将来。” “对对对!退休!退休!”起哄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我没有做错!”老头急急道。可是望着一波一波围上来的学生,听着耳边的嘲笑,他全身都麻了,赶紧夺门而逃。 “耶,打败他了!”全班学生欢呼。 望着老头狼狈的背影,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坐下,继续低头做题。 “你又让我们的课上不了,是打算让我们大家考零分吗?” 女孩抬起头,对着眼前的长发少女微微一笑,“我也不想,是他自己做错了而已。” “可是你又让一个老师提前退休了。”少女嗔怪道。 “我给了他两分钟。”女孩瞟了眼腕上的手表,“30秒钟看清题目要求,30秒钟回忆自己的知识,30秒钟做题,30秒钟检查解题过程。可是他还是做错了。第一个30秒我仅仅以为是他的不认真所致,但到最后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错误,那就只能说明他自己的无知。” “并且,作为一个老师,是否离开尚学,并不是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裁决。” “可是,你别忘了,你是学习会的会长。”少女提醒她。 “但你也别忘了,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不是吗?”女孩冷冷地回答。 第2章 “太不象话了!学生怎么可以在课堂上胡闹!”老头闯进办公室,“拍”地将课本扔到办公桌上。 “怎么了?”办公室里的老师都闻声凑了上来,边在心里揣测着他在理科六班遇到了什么状况。 “竟然敢恶意胡说我解题错误!”老头余气未消,生气地嚷。但看见有那么多的老师都关切地围着他,心里因自以为受到尊敬而得意洋洋。 “消消气,学生们尚在求知阶段,难免会犯一些不可避免的错误,您要多多体谅。”六班班主任赶紧端上茶水,转而问道,“不知道是哪个学生竟敢这么胡来?”老头可是教育界元老,六班班主任自然不敢怠慢。 “哦,坐在靠窗,头发齐肩的那个。”老头傲慢地说道。 茶杯僵硬在空中。六班班主任只发出了三个音:“尹——哲——冰!” 说到尹哲冰,自然要提及她所就读的尚学联合高中。尚学——时尚和学习,是尚学这个庞大教育体系的两大部分。校园中央的一条河将校园一分为二:学习部和贵族部。学习部的学生全是来自全国各地成绩优异的学子。学习部教育部则针对学生进行一天一次小考,三天一次大考,不满足规定分数的,则会被遣送至下面的普通高中学习,从此与尚学高中毫无瓜葛,甚至不能再踏进尚学校园一步!所以尽管学习部实行全免制度,但尚学高中的高门槛仍让人望而生畏。而尚学高中之所以能成为全国第一名牌高中的原因,除了拥有闻名国内外的教育资源外,其雄厚的财力已是不可忽视的。尚学高中每年对贵族部限定招生1000人,而招生对象则是资产已上千万的企业家的子女。可以想见,其学费高到了何种程度:每位学生每年的学费加上学杂费,以及其他诸如外出旅游,冬夏令营等活动费用,总计不会低于40万。可是尽管如此,仍有许多家长依权傍势,攀关系都想将自己的孩子推着挤着送进尚学,有的甚至从幼稚园起就在上学就读,虽消耗巨大,但家长们乐此不彼。每到早上和傍晚,在尚学高中贵族部大门进进出出的私家车队伍,成为整个城市令人唏嘘的风景。 在尚学联合高中校园内,有两大派系:学习派和贵族派。学习派包括着所有学习部的学生。贵族派则是尚学校园内所有贵族之家学生的集合,由两个分支汇成:狂野和时尚。狂野派倡导“crazy and wild”,学生以进出pub和歌舞厅闻名。时尚派则宣扬“fashionable and popr”。所有会员对流行事物了如指掌。环球购物,服饰装扮,旅游冒险成为他们必学的知识。学校的责任就是将他们教导成知道如何消费,如何交际的上流社会小姐和少爷。不过由于狂野派一直都不及时尚会总数的三分之一,所以贵族派总称为时尚会。而他们最崇拜的偶像则是由他们亲手投票选举出来的三年一任的时尚会会长。 有差异便会有战争。学习会与时尚会一直以来势同水火。唯一可体现他们合作精神的便只是他们的校刊——尚学日报。报纸一半讲述学习方法与技巧以及高考典型题类,一般则讲述流行趋势,介绍名商城的有名商品,服饰,化妆品等,同时报道时尚会的最新消息。时报主笔,编辑,记者不下一百人。同时,尚学时报也成为了整个城市最畅销的报刊杂志,不仅可以从中学习,也可以开拓视野。当然,收入会归于学校财政。 尹哲冰,家庭背景不详,现年十五岁,就读于就读于本校高二理科学习六班,在全体学生中数年龄最小。小学时曾辍学两年,并因成绩优异跳级两次。初三被保送进尚学。自高一到目前,学习成绩一直位居榜首,大考小考均为满分,与学校第二名拉开不下70分的距离。每星期在上学出席两天课程,其余五天缺课,班主任也不能透露其所在,而唯一好友安小纯总以“无可奉告”来搪塞记者。不过,据获悉,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尹哲冰与高三年级第一名陆君宇关系甚密……欲知尹更私密情况,请参考本年度校刊第118期a2版。 --------本报记者xxx报道(学习会) 这是摘自校园网上学习网中的一段介绍,所有的尚学学生,对于这个满分天才少女,除了疑惑,惊叹,羡慕,猜测之外,便只有好奇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嫉妒与憎恶,在这个默然开放于尚学联合高中的不可超越的神话面前,都自卑而自觉地消散。这个神秘少女,让想报道她的记者最为头疼,因为他们完全摸不清楚她何时会出现,何时会消失。幽灵般的神秘感和不可触摸性,同时也使她的人气指数暴增。 东野雪己,现年十八岁,东野财团的既定继承人,时尚会会长。在去年的三年度大选上以全票当选。十三岁时,在尚学附小闹出惊人绯闻,从此花边新闻不断。“少女杀手”称号实至名归。fans们也自发成立了他的支持团,人员总数呈不断上升趋势。与其女友交往期限从未超过一个星期,但女伴们仍旧保持三天换一次面孔。与之关系最为密切的幸运女生为东野集团第二大股东之女雪乃韩,雪乃家曾表示,若两家结为姻亲,则雪乃家所持股票将悉数转入东野雪己名下,那么东野会长将有可能提前接手整个集团。而东野家也有答应的迹象……据报道,东野会长在西景拥有一幢私人别墅欲知更多,请点击…… 支持东野会长,支持时尚会! ---------本报记者 xx报道(时尚会) 然而对于陆君宇,两派之间颇有争议。有传闻说,陆家在巴西拥有一家相当大的牧场,在美国则拥有一家大型贸易公司。而尚学的资料显示,他原先虽在时尚会报名,后又迅速转入学习部,原因也让人颇有研究。有另一方观点则是既然陆君宇成绩优异,就读于全免式学习的学习部,则可判定其家世平凡。面对记者们不屈不饶的追问,陆君宇都只是一笑置之。 傍晚,贵族校园。 河边森林的长廊上,两个女孩的脚步声虽小,却仍让空气有所震颤。 “哲冰,我们走这边过,真的行吗?”小纯担心地问。 “不要怕,我们走我们的路,闲事莫管就行。”尹哲冰紧了紧小纯的手,安慰她。 “这边可是贵族部,他们一向很厌恶我们学习部的。” “可是要再不去的话,又要迟到了,呀呀姐会生气的。”尹哲冰面无表情,“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一丝顾虑的。贵族部与学习部之间的战争已是众所周知。甚至校园也是分界自处,互不相干。贵族部都只会埋头苦学的学习部厌恶至极,而后者则对前者的奢侈,自高自大和趋炎附势嗤之以鼻。战火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她可不想成为事件的导火线……可是,要不是时间太晚,也不会……哲冰微微皱了皱眉。 转过了那个弯之后,就是远离贵族部教学楼的一条小路了。她们俩加快了脚步。 可是,就在转弯的那个瞬间,0.01秒的时间内,哲冰在她的眼前竟看到了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 “啊!”小纯和那个女生同时发出声来。 哲冰听到小纯的声音,本想偏过头去看,不料却突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抬起头,恰好对上了那对玩世不恭的眸子,而小纯,则与那个女生抱作一团。 “啪”! 巴掌撞击脸部的声音突兀地在这个安静的过道上响起。 哲冰愕然回头,便看到了错愣地捂着脸的小纯,还有那女生骄傲地晃了晃自己纤纤玉手的悠闲动作。 “没长眼的!”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啪”地一声,哲冰的一掌已经掴到她的脸上。 完全不能相信眼下发生的事实,那女生不可置信地瞪着哲冰。 随即,她的巴掌毫不犹豫地要挥下去。却被几乎小她一个头的尹哲冰挡住。“哲冰……”一旁的小纯嗫嚅着,担心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似乎没有注意到小纯的目光,尹哲冰冷冷一笑,盯着面前已恼羞成怒的女生:“阁下又长了眼么?”她的目光中满是不屑。 想要抽出手来,却发现手腕已被对方紧紧握住,完全挣脱不得,女生只能柔声向一旁的男友求助:“雪己……” 原本被打扰的男生此时已闲闲地抱胸立在一旁,慵懒的神色,与看热闹无异。 “洛晨晨,你不会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吧?”男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余光却在打量前面的两个女生。 那个叫洛晨晨的女生恶狠狠地盯了哲冰一眼,随即望向东野雪己的目光却无辜不已:“人家没这死丫头力大嘛!”她还想要撒娇,被哲冰握着的手却一时松了。 她一愣,再看时,尹哲冰已经略去了神色,面无表情。 男生也是一愣。 “对不起。”第一步必须要道歉。 “?” “我们赶着有急事,请让让。”哲冰拉起小纯要走,“两位继续忙。” 意外地,竟被人拦住。 是那个在一旁本打算看好戏的男生。 哲冰皱了皱眉。 “为什么道歉?”是一个略带嘲笑的声音,其间透着慵懒的倦意,“很没骨气呢……” “是我们先没看清楚,所以要道歉,至于其它……”哲冰冷冷地抬眼看他,眼角扫了旁边那女生一眼:“她不是已经还回来了么?” “你还真是无欲无求……”男生坏坏一笑,“要是我,至少该还十个百个才是。” “雪己……”女生的脸瞬间苍白,惶恐与哀求地望着身边的男友。 “哦,是么?”她的表情依旧冷淡。 “所以,坏了本少爷的好事,你打算怎么还呢?”东野雪己手支着下颌,询问的口气中满是挑逗。 一旁的女生却长长地地舒了一口气。 “那你想怎样?”哲冰漠然地问。 “没想怎样。”东野雪己放下手来,将手插进袋中,邪邪地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任何事情有得必有失,刚才你们俩很不幸地撞到了我,我可是要补偿才行。” “雪己……”洛晨晨急急地插上话来,想要说什么,却识相地顿住。 小纯的脸顿时毫无血色。她赶紧扯了扯哲冰的衣角,低声道,“哲冰,这个人好像是时尚会的的东野雪己……” “谁?” “你不会连雪己都不知道吧?!”洛晨晨上下打量着她们身上的校服,不屑道,“果然是学习会的穷酸丫头。” 应到洛晨晨的话,东野雪己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女生,玩味似的看着哲冰。 “说,你到底是谁?”他暧昧地靠向哲冰的脸。 “我是谁似乎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像没必要告诉你。”她的脸上依旧没有神情。 东野雪己微微一怔。 一旁的洛晨晨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拉起小纯,她本想离开,却又再次被拦住。 “我可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吃亏。”东野雪己笑意盈盈,“看你们穿校服,是学习部的没错了。从贵族部穿过的机会可是不多的,撞上我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看你们俩的长相……”他兀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似在打量他的容貌,“长得还不错,不玩玩倒还真是可惜了……” “雪己,你就放过她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吧。”洛晨晨小心地偎在他的怀里,柔声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善?这还真让我感到欣慰。”东野雪己斜瞟了她一眼,口气中不无嘲讽。后者立即住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我也很吃亏。”哲冰望着他,轻轻地拉开了她的手,“”非礼勿视“这句话果然没错,依这个情况看来,我今天恐怕要恶心很久了。” “臭丫头!”一旁的洛晨晨尖声骂道,“学习部的也敢在这儿撒野!” “没你的事,闭嘴吧……”看似商量的语气,其中的厉害,洛晨晨是知道的,尽管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见洛晨晨乖乖地闭上嘴巴,退到一旁,尹哲冰复又牵起了小纯的手,抬眼看他,“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阁下可以放我们过吗?” “就一个对不起吗?”东野雪己有些好笑地望着她,“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放过你。” “呵呵。”哲冰竟然笑出声来,让安小纯都瞬时愣住。 “凭什么?”她笑,“凭什么是你放过我?只怕阁下过于自恋了吧。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第3章 东野雪己闻言一愣,随即不怒反笑:“有意思。”他道,“我现在越发对你有兴趣了。” “我今天突然来了兴致,不如我们玩一玩吧。” “雪己!”洛晨晨慌地想要拦住他。 “嗯?”他只瞥了她一眼,却让洛晨晨慌忙住了嘴。 “可惜我没有兴致。”哲冰看也不看他,冷冷的视线扫向地面,“阁下再怎么滥情也不应该这么低水准。” “臭丫头!”洛晨晨只当是在骂她,“你当你是谁!”巴掌便要落下来。 哲冰反射性地去挡,却有人轻而牢地在她面前握住了洛晨晨的手。 东野雪己目光犀利,看着洛晨晨的目光中有着慑人的怒意,让她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打人,好像过于暴力了。”一个温暖的声音响起,“换一种方法难道不行么?” 东野雪己抬眼,淡然地打量着来人,黑色的校服,干净温暖的笑容。他自然认得他,陆君宇,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 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讽笑,望向哲冰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探寻:“我现在对你的身份反倒更疑惑了,怎么办,你该知道,我东野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没有被隐瞒的道理。” 轻轻放开早已目瞪口呆的洛晨晨,陆君宇转向哲冰,眉头竟有些不悦:“哲冰,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一次见到陆学长不高兴的样子,小纯先是诧异,后又急急地为哲冰解释,“不是的!学长!是这个坏蛋想欺负哲冰!”说完,还不忘狠狠地瞪东野雪己一眼。 “小妹妹,你那样子看我,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东野雪己不怒反笑,暧昧地望了望小纯。 “学长……”小纯赶紧躲到陆君宇身后。 尹哲冰冷冷地回敬他一眼,却被他摆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似乎并不买她的帐。 “你是尹哲冰?!”一旁的洛晨晨突然反应过来,惊奇地大声说道。 尹哲冰?东野雪己盯着眼前的女孩看,她么?他不是没听说过的。学习部的少年天才。就模样看,倒像是十五岁,可是脸上的成熟却是远胜于其他比他大的人,难怪被圈定在天才级人物范围内……刚刚听闻这个名气完全不输给自己的人时,他曾以为是个戴着大眼睛每天只知道读圣贤书的蠢男,却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瘦弱的女生! “好了,别在我面前调情了,快点说说该怎么办吧!” 尹哲冰方想阻止东野雪己再冒出粗俗不堪的话来,肩膀却从身后被人轻轻按住,回头,是陆君宇。 对视一眼后,哲冰听话地退到他的身后。 “那你想怎样?”陆君宇收起笑容,挡在哲冰与小纯面前。 “我也不知道呢!”东野雪己懒懒地笑了笑,手指却指向了哲冰,“让她好好补偿我。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他挑衅般的看着陆君宇。 “你这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陆君宇亦笑着看他。 “呃?” “那我并不觉得怎样,似乎跟天方夜谭无异。”陆君宇的表情诚恳。 “我很疑惑,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天方夜谭。”东野雪己并不恼,反而是淡淡地笑,其中的轻蔑,昭然若揭,“或许是因为你还不甚了解我们东野家吧,玩物而已,无需我说一句话,便会自己送上门来。” “那我只能抱歉地说,你的那些规律与定理,在我们身上不起作用。”陆君宇冷冷地说道。 “那我倒着实奇怪你现在的立场,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在你们身上做实验吗?尤其是这个叫做尹哲冰的。” “随便你怎么想。我们还有事要办,恕不奉陪。”说完,陆君宇拉着哲冰与小纯离开 “所以说,相当于我一个人一厢情愿咯!”身后,东野雪己邪邪地问。 “恐怕是这样。”陆君宇头也不回。 “还真是荣幸,我竟然有本事把公认好脾气的陆君宇弄恼。”东野雪己随意地搂着洛晨晨,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微笑。 “雪己……”洛晨晨不禁担忧地望着他的侧脸,好看的面容却让她有些害怕。 “学长,这个人好奇怪。”似乎生怕身后的人追上来一般,小纯走得很快,又忍不住问着,“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有钱得无聊的人,别去管他。” “可是,依我看来,他不像是会轻易善罢甘休或是妥协的人。”尹哲冰冷静地说道,“只怕反而因为他的无聊,我们倒是招惹上他了。” “他是一个绝对难缠的人,所以以后你们一定要小心些,尽量避开这一号人物。” “学长你放心吧,我们以后会谨慎的。” 今天从贵族部校园穿过,真是一件无比失策的事…… “嗯,能够理他多远就多远,尽量避免卷入是非之中,那样的局面,不是我们能够单纯控制的。”陆君宇温柔地叮嘱道。 “嗯。”尹哲冰也笑了。好像……只有在陆君宇的身边,她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备,才可以成为一个没有长大,依然可以微笑的孩子。不必取向各式各样的烦恼,也不用去管家里所有的问题……想到这,她唇角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住。 “哲冰!”安小纯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失声叫道,“我们肯定又迟到了!呀呀姐又要开骂了!” “对哦!学长,我们必须得走了!”哲冰拉起小纯要跑,“学长再见!” “等等。”陆君宇赶紧拉住她俩,又不住嗔怪道,“你们呀,什么事都急得火烧眉毛似的。”他笑了笑,“今天你们不用去了,我已经替你们请过假了。” “呃?”哲冰一是没能反应过来。 “我才你们可能在路上遇到事情耽搁了,所以就替你们请了假,只是没想到你们果然选择了从贵族部绕道。”陆君宇解释。 “学长这算不算料事如神呢?”哲冰笑着问。 只有小纯嘟着嘴,忿忿道,“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学长出面,呀呀姐那张不饶人的嘴就会自动软下来。为了哲冰,学长甘愿被呀呀姐色眯眯地盯来盯去。” 哲冰脸一红。 陆君宇轻轻敲了敲小纯的额头,笑道:“好了,少说一句。” “雪己,你打算怎么样?”洛晨晨柔柔地靠在东野雪己肩头,好奇而小心地问。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东野雪己坏坏一笑,“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喃喃道,“看起来,那个叫尹哲冰的还是个抢手货呢!” 平静而无趣的生活,刺激是必不可少的……这,应该会是个好玩的游戏吧! 晚上,成京大桥上。 一直认为晚风是最干净的,徜徉在黑色而冰凉的晚风中,能够维持她那每时每刻所必需的理智,尽管吹乱了头发,却同时也带走了烦恼和无用的热度。 “学长,今天……谢谢你。”她道。 “谢什么?” “呃……没什么,谢谢你难得地为我和小纯生气了。”她低下头,右脚轻轻踢着桥栏杆,许久,有偏过头望着陆君宇,笑了笑,“还有,谢谢学长帮我们请了假。” “对了,学长怎么会去呀呀姐那儿?”她转而问。 “哦,没什么,只是想到她那儿去买束花而已。”陆君宇的神情轻而淡,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见你们不在,呀呀姐又忙着,所以找你们的任务自然就给了我。店子离贵族学校近,我猜想你们应该会走那边。” “学长真聪明!”她呵呵笑。 “你也不错啊!每次考试都是满分。”陆君宇夸道。 “分数并不代表智慧。”她认真地说道,“学长你才优秀呢!是真正的聪明!对了,就快高考了,学长准备好了吗?打算报考哪一所名牌大学?” 听到她的话,陆君宇的心似乎被刺了一下,但他仍微笑着问:“那哲冰觉得我适合上哪所大学?” “学长各方面的实力都很强,无论你考哪一所大学,都一定能考上的。不过,学长似乎理工科较强些,不如选择报考理工科大学。” 看着她认真地为自己计划着,陆君宇的心一痛,却又立即平静下来。 “不过学长别报考太好的学校哦!要是将来我考不上就惨了!'' “你呀,就别谦虚了!要是考不上,没人会相信的。”陆君宇点了点她的鼻尖。 “呵呵。”尹哲冰狡黠地笑着。 “对了,伯母的身体还好么?”陆君宇柔声问道。 “我妈她……很好。”笑容凝固在脸上。 “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 “不要!”哲冰猛地打断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妈她不希望……我也不希望……我会赚钱的……” 陆君宇看着她脸上写满的倔强与坚强,有的时候,他会以为着珍贵的坚强是对他无比残忍的拒绝,这让他有片刻的颓丧与泄气。但现在,他看着这张脸,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第4章 第二天早晨,学习部大门前。 尹哲冰推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口时,小纯已经站在那儿等很久了。 “哲冰!”你总算来了!“ “怎么了?”尹哲冰平静地问,但小纯已经先一步拉她进了校园。 公布栏前。 一张特大号的海报贴在公布栏上,而海报的内容……是尹哲冰摔进东野雪己怀里的照片! 两大会长亲密接触,不知是缘还是仇……《尚学日报》第156期b2版。 “具体呢?”尹哲冰一边轻轻将海报撕下,扔进垃圾桶,一边冷静地问身旁的小纯。 “具体情况就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看《尚学日报》,你的照片也登在上面,也就是说,只要买了今天这份报纸的人,以后都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了,以后你的麻烦会很多!”小纯担心地说道。 的确……会很麻烦…… “先别管这些,今天是我这星期的最后一天课,我们先进教室上课。” “哲冰……”小纯很是担心,却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劝阻她。 教室里早已乱做一团,当尹哲冰站到教室门口时,所有议论的声音都戛然而止,视线全部射向门口的她。 哲冰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那里安静的躺着一份报纸。她拿起报纸,翻开来阅读。 没有什么题目,学习方法,也没有什么娱乐新闻,旅游购物的报道。照片几乎是对昨天那一事件的全过程拍摄。尹哲冰只是对文章匆匆掠过几眼。 神秘天才尹哲冰与东野会长撞出火花! 昨日傍晚6点22分16秒学习部尹哲冰闯入我贵族部校园,意外地撞到了正与现任女朋友洛晨晨热吻的时尚会会长东野雪己的怀中……陆君宇劝解杰终于使风波平息。但让人怀疑与好奇的是,东野会长一向厌恶旁人打扰,这次却在现在进行时的情况下与尹撞个满怀。东野会长会如此轻易放过这件事吗?这在时尚会中引起了不同意见,至于尹哲冰会长是否会向东野会长正式道歉?时尚会全体成员期待她的回答。 尚学日报特约记者xx报道(时尚会) 每次考试均以满分夺冠的天才少女尹哲冰,每星期翘课五天的行为却被学校教育处宽容放过。想报道她的记者不仅摸不准她的行踪,但不论通过何种途径总会轻易跟丢她。有人称曾在跟踪失败的地点附近看到过陆君宇,又有人称曾在学习部校园内撞见过二人接吻,是否属实,还有待查证…… 尚学日报风云主笔xx报道 尹哲冰神情冷淡地放下报纸,正要拿出书来做作业,b4版的最角落的一段小字却勾起了她的注意: ps:昨日下午第二节课,理科学习六班的数学讲师xx因发生教学错误,其教学经验遭到全校学生的严重质疑,经教育部投票通过,将其调到本市十八中任教…… 尚学联合高中教育部第五号文件 十八中?那个全国首屈一指的差级中学么?学生几乎无所不包,坑,蒙,拐,骗,强无所不通,抽烟,酗酒,调情是他们的代名词。警局每年抓获的犯人,有三分之一出自于十八中,蹲警局则是十八中学生的家常便饭,如同进办公室一样频繁……有传言称,如今的十八中已完全被黑道第一帮会藤井堂控制,所以学生们更是有恃无恐,警察拿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尹哲冰紧锁着眉头,死死地盯着那一行字。 为什么解雇他?原因不言而喻。可是,她想的结果根本不是这个啊!她只不过是想纠正他的错误而已! “哲冰?”小纯小心地退了推她,“现在,你跟东野雪己已经完全成为敌对双方了。” “他被解雇了。”尹哲冰手指着那条新闻,面无表情道。 “呃?”小纯明白她的意思后,反应过来,急急说道,“你难道都不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吗?从此以后,你的生活秩序将会被彻底扰乱!” “为什么?” “……” “为什么要解雇他?”她盯着小纯的脸,固执地问道。 “因为你是天才!他被你当堂指出错误,学校就是想留他也不行,《尚学日报》还是会肆意报道,添油加醋,这不就是娱乐新闻的本质吗?可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小纯真的生气了,“我在一个劲的为你担心哎!你却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哲冰!” “天才?!原来我是天才啊!”她冷笑着。 天才?谁会知道这件缀满荣耀与骄傲的华丽衣裳里面,裹住的是多么残酷的事实!每星期翘课五天?要是她有选择的话,她也想与其他人一样好好坐在教室里听课。可是,不行!这是现实给她毫不留情的回答。为了母亲,她放弃了一个孩子所应有的天真烂漫:因为父亲,她失去了应有的家庭幸福。 因为成绩优异而跳级两次?所有的人都说得好听。就连整个尚学,也在为这个满分天才而骄傲。可是又有谁知道,所谓的跳级,只不过是为了省掉应缴的学费和学杂费。为了顺利考上学杂费全免的尚学,她从初一起便开始学习高中课程:为了不被尚学残酷的竞争淘汰出局,到高二,她已经学完了大三的课程。 她力所能及地避免卷入两会是非中,就连学习会会长的称号,她也从未承认过。可是现实却好像任性地跟她作对。 她全身无力地靠倒在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练习本,开始做题,丝毫不理会周围好奇而异样的目光。她想起了上一次,几乎如出一辙的事情…… 高一上学期第25次模拟考,却是她第六次参加。一位任课老师因为看不惯尹哲冰平时的“目中无人”:几次考试都由安小纯代交白卷。所以在那次打分时,将原有的满分改为99分。 而尚学全体师生听到尹哲冰不是满分的消息,大为震惊。后经校长,教育部部长亲自查卷,查到了那位老师。后来,那位老师离开尚学时的模样,除了狼狈,再无其他字眼可以形容。 “这一次,不仅是尹哲冰同学,同样的,学校也是无辜受害者。尚学出了这种缺少师德的老师,是奇耻大辱!如果不对他施以小惩,那么社《校长的话》那篇文章的一小段。 那次记者会,哲冰当然没去。不过后来却有人亲眼目睹了所谓的“施以小惩”,那位已经攻下硕士学位的老师,正在某个偏僻小镇的幼稚园內当幼师…… 傍晚,放学时间。 “哲冰,你怎么了?”小纯走到尹哲冰身旁。 “没什么,只是有点烦。”她的笑容有点勉强。 “那为什么要独自一人揽下所有的卫生任务呢?你可从来没有参加过学校的卫生打扫。”小纯有些不理解她的举动,“你一个人,需要我陪吗?” 想起自己说出要包揽今天班上所有的卫生任务时,同学们的眼神可谓露骨无比:班主任从未将尹哲冰的名字列入卫生打扫名单中,这次主动请缨,莫非今天的报道,哪里有戳到她吗? “不用。”哲冰拒绝道,“你去上班吧,顺便帮我请一下假。”说完,她拿起抹布开始擦窗户。 “那好吧,我先走了。”小纯知道她的性格,不再坚持,“你自己记得小心那些校园记者,他们都是坏人。”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叮嘱。 真的没什么。下楼梯的时候,哲冰这样想,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行为举动在某时某刻竟然成为了伤害别人的工具。这是让她始料不及的。因为一直以为受伤害的是自己,让她渐渐忽略了这一点:自己也可能伤害到别人。 心情……许是沮丧罢。证明自己不去招惹是非却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是非,这是一个人对困难束手无策的明证。让她恍然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三楼的水房里洗好抹布,正要转身上楼,空旷的空间里那似曾相识的口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循着声源,她看到了楼下那个人,东野雪己。 她本想直接上楼,不去管闲事,但东野雪己面前的那个女孩却让她止住。 她认了出来,是她一个名义上的学妹,小栗。 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在安静的教学楼之间扩散。哲冰敛声屏气,仔细地听着。 “东野学长,我求求你,求你别这么对我,好吗?”小栗泪水涟涟。 “你说话非得这么小声吗?”东野雪己一脸厌恶地瞥眼看她,不耐烦道,“你除了哭鼻子之外还会干什么?被那些校园记者看见,又会说我欺负你了。况且,不是刚开始就已经定好了游戏规则了吗?你早就应该料到这个结果的。” 第5章 “学长,你说过会跟我交往一个星期的!”小栗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哀怨地看着东野雪己。 “对,没错,我确实这样说过。”东野雪己懒懒道,“可我不也说过么,若是游戏不好玩,你随时可能出局,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可是好好答应了的。” “学长,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听话的,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学长你!”小栗哭着请求道。 “好喜欢好喜欢么?”听到她的话,东野雪己不自觉喃喃念道,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但随即又恢复了先前的慵懒,嘴角依然是不屑的笑意,“只怕你是好喜欢好喜欢我的家是罢。” “不是的!学长!”小栗仿佛受到莫大的冤屈一般,急急证明道,“我不是的!”但望见东野雪己完全不为所动的神情,她瞬即泄下气来,扯动着嘴角,却什么也没有出声。 “或许你不知道。”东野雪己垂眼看着她,“就是因为你太听话了我才不喜欢!更何况,像你这种家境普通,资质平凡的女生,我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要不是你苦苦哀求,我见你可怜,你早就被时尚会踩在脚底下了,怎么可能有机会跟我交往?!”东野雪己满脸不屑。 “学长……” “你不是知道的么,对我而言,女生只不过是一盆可以用来净手的清水,洗完了,毫无疑问要倒掉,不可能再用。更何况,你的水质还不是很好。”东野雪己转过身,无情地宣判了小栗的下场。可是,无意地,竟对上了一双充满厌恶情感的眼睛,他当下止住。 尹哲冰冷若冰霜地看着他,只有那双眼睛似乎是她神态的象征与表达。 然后,她手中的那块抹布便毫无征兆地被顺势朝他的脸直直扔下来。 “啪!”东野雪己轻微一侧身,抹布的冲力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小栗完全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望向三楼,但那过道上却空空如也! 成京大桥上。 “学长,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尹哲冰满是疑惑地问,……似乎,每一次,陆君宇都能预知自己的事情,并且是轻而易举。 “要是我再不出现,麻烦就抓住你了。”陆君宇温柔地笑道,心里却闪过一丝担心。 “怎么了?”哲冰问道。 陆君宇拍了拍她的头,“刚才在对面教学楼的二楼,有一个时尚会记者……” “什么?”哲冰倒吸一口气,从栏杆上跳回地面,不相信似地望着陆君宇,随即又无所谓一笑,“管它的,拍都被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既然没做错,又何必怕他?” “只是,我对小栗太气愤与失望了。懦弱让她逆来顺受,到头来却跟东野雪己的其他女人一样,尽管,她那么痴心。”尹哲冰说道,“可她自己还在被动的局面下没有丝毫理智。” “扔抹布的事情,对我而言,现在回想一下,也只是一时没能管住自己的情感罢了。” “只怕……”陆君宇欲言又止,“这一次的没能管住情感,带来的……可能是无法预估的麻烦。” “好了,学长。麻烦就麻烦吧,再议论也没有任何挽回的作用。”她止住了他。 与同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真心实意担心自己的人,像陆君宇,议论隐患中的麻烦相比,她更愿自己单独一个人在安静的空间中进行思维上的自问自答。人与人之间互不关己,这种自由反而能让她更加得心应手地处理问题。 “不过,学长,你刚刚还真是吓到我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出好远了。”她轻声笑。 “刚才那么用力拉你,手痛吗?”陆君宇这才想了起来,拉起哲冰的手,担心地问,“让我看看,刚刚太不小心了,很痛是不是?早知道我就该轻一点了。” 看着陆君宇后悔加抱歉的样子,尹哲冰不禁笑起来:“学长,你别担心,不痛的。要是小纯在的话,又会说你大惊小怪了。” “好了,只要以后别再让人替你担心就行了。”陆君宇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你呀,虽然没有小纯爱闯祸,可是你闯的祸统一地比她大。” “我下次一定注意。”尹哲冰不好意思地笑,“我以后看见时尚会的人就避开,绝对不会再惹祸了。” “你呀,每次都是这样!”陆君宇似责备又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宠溺地拍着她的头。 sweety酒吧前。 哲冰才刚将自行车停好,就瞥见了从出租车后座跳下来的安小纯。 小纯一手扬着一份报纸,匆匆跑向哲冰:“哲冰!哲冰!” 尹哲冰停下来等她:“怎么了?不是要上学么?这么突然来找我有事吗?” “报……报纸。”小纯跑到她面前,气喘吁吁,一把将手中的报纸塞入她的怀里,勉强地干声说道,“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哲冰疑惑地望她一眼,展开怀中的报纸。 五个大字触目惊心:对决开始了! 原本应该登载照片的地方,现在却留有一大部分开了天窗,零零散散的报道分布在各个页面。 报道一:两位会长正式结仇! 昨日傍晚6:15分左右,东野雪己在学习部校园内拒绝了一位学习会学妹,目击了整个过程的尹哲冰会长因气愤不过,遂随手将手中抹布扔向东野雪己……昨日上午,报道出来之后,时尚会似乎有责备尹哲冰会长闯入贵族部校园的声音,但为何昨日傍晚东野雪己也私自进入学习部校园?学习部全体成员亦希望东野雪己会长能作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请支持尹哲冰会长! 本报记者xxx报道(学习部) 报道二:显而易见是挑衅。 时尚会高层领导人员于昨晚在贵族部会议厅召开总结大会,全体会员对尹哲冰的不满逐渐上升为高涨的愤怒情绪。部分会员认为应制定妥善方针,对尹毫不犹豫地发起进攻,并应重新商定时尚会对学习会的态度……目前,会议结果待定中。 本报记者xxx报道(时尚会) 报道三:两会长矛盾是否成为引发两会战争的导火线,本报将记者提出疑问。 …… …… …… 哲冰将报纸前前后后翻看了一遍,可是却找不到。 “你在找什么?”小纯问道。 哲冰不回答,只是径直走向垃圾桶,把报纸叠好了放进去。 “真想看看那混蛋被扔时的面部表情。”哲冰冷冷道。 “时尚会怎么可能会让那些有损会长形象的相片曝光!哲冰,时尚会的领导人员已经对全面攻击你的提议进行审理,这次你该怎么办?”小纯很是着急,“这回你得罪的可是东野雪己!东野集团的少东家!” 哲冰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啦,别着急了,你这么可爱嘟嘟的样子,要是被学长看见,可一定要说你比我小了!” “什么嘛!人家可是在担心你哎!”小纯满是冤屈地嘟着嘴。 “好了,我要进去上班了!不然,经理又要训我不务正业了。你也赶紧上学去吧!” “我才不要!时尚会要对付你,我应该要在这儿保护你才是!”小纯赌气似地说道,“况且,上学才没有帮你干活好玩呢!” “那好吧。”哲冰没有勉强她,“只有下次再抽空帮你补习了。” “我就知道哲冰最好了!”小纯高兴地搂住她。 “快点进去吧,我可没空让你撒娇。”哲冰一幅实在受不了她的样子,但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事:以后的路,她该如何应付东野雪己甚至时尚会的攻击…… 哲冰推开sweety酒吧的门,前者小纯走向吧台。 虽然是白天,但来sweety打发时间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从她们俩进入酒吧到走到吧台的这一系列动作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将视线转向她们。 哲冰环顾四周,那些人又赶紧挪开视线,装作并在看。 哲冰什么也没说,吧台的服务生却拉了她一把,凑到她耳旁轻声道,“在找你呢,经理。似乎急得很啊!” 望着同事紧张的目光,哲冰余光瞥见了被压在酒杯下的《尚学日报》,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却只是微微一笑,道,“哦,我知道了,谢谢。”边便牵着小纯向经理室走去。 经理室。 气氛有些尴尬。 象征性地咳了一声之后,经理清了清嗓子:“哲冰,我叫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没有任何回应,哲冰等待着他的下文。 “其实,我一直在考虑你的事,总觉得……你还是个学生,我这里的环境,似乎不太适合你。”说完,他瞥了眼哲冰的脸色,是让人琢磨不透的面无表情。 “你觉得呢?”他试探性地问道,又急忙解释,“当然,我完全是为你着想。” “经理,你知道的……”小纯想要站出来说话,却被哲冰拦住。 “是因为那个吗?”尹哲冰指着沙发上的《尚学日报》,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 那张本来已经背被经理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报纸,因为不小心而滑落在沙发上。 经理尴尬地笑了笑,难堪地望着哲冰,“这个,你要体谅我……我也很为难。你是个很称职的员工。在这之前,你的新闻不多。所以尽管我知道你的身份,还是将你留了下来,并且,尽力地帮你保密。你在这儿工作,对酒吧来说,也是件很好的事情,可是……” “东野雪己么?” 经理避开她直视的眼神,“我也很想留住你,可是,你现在得罪了东野雪己。一个东野雪己,牵连着他身后的时尚会与东野财团。我一个酒吧的小经理,怎么可以把他们得罪起?除非我打算从此永不翻身!” 第6章 “你知道,时尚会的人,到部分的活动地点是酒吧,sweety也经常有某些时尚会成员出入。你刚才也看到了,外面有那么多人都对你引起了注意,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是时尚会成员,但你总有一天会被时尚会发现在我这里的,那么我……” “这样很好。”尹哲冰漠然答。 “啊?”经理没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 “我已经知道原因了。我会马上辞职。” “哲冰!”小纯惊讶地叫道。 “那样……很好……”经理一时无话可说,尴尬着脸色。 “经理,你以前就承诺过的!哲冰可以留在sweety,现在却……”小纯还想为哲冰争取最后一丝希望,但尹哲冰用冰冷的眼神即刻制止了她。于是她只能乖乖闭上嘴巴。 “我们先告辞了。”哲冰礼貌地说道。 “好……好。” 望着两人出去时的背影和随后被轻声带上的门,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哭丧着脸,“我也想留你,但你得罪的……可是东野雪己啊!” 单车上。 “气死我了!原来经理跟其他人一样!都是同一类人!”后座上,安小纯嘟着嘴,气愤不已。 “我们不可以怪他,现实逼人,他也没办法,是我以前目光太短浅,没有意识到东野雪己的强大。”尹哲冰看着前方,目光中有些疲惫。 “你刚刚为什么不再劝劝经理呢?两份工作丢了一份,伯母的病……”小纯匆匆忍住嘴。 “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哲冰勉强笑了笑,算是安慰她。 “每次都是这样,一副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样子,可是你才十五岁,一个人怎么可以担下那么多的负担?陆学长有心帮你,你也死活不肯。” “我自己可以,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养活我和妈妈,所以……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无能。” “学长还是别人吗?”小纯叹了口气,“你不要这样,为什么幸福敲了你的门,你却不愿意去开门呢?他已经在你的身边守了近四年,四年的时间,足以毁掉一个人的耐性了。” “我不是不愿,是怕。我怕我会亲手毁了它。”尹哲冰淡淡地笑了笑,像是在自嘲。 对于爱情与友情,她始终有一份让人觉得残忍的理智。尽管她无法洞悉这混淆着的本质,但感情的偏离平衡刻度,让所谓的意识泾渭分明。不可否认,她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如果要将爱情强加于友情之上,那么,凌驾于两者之上的,只怕会是她的毁灭欲,而她自己将同样无法预知,自己会对着交杂的感觉,以什么行动进行区别。 “不是答应了学长要谨慎行事的吗?怎么又惹上了东野雪己?” “小栗太懦弱了,女生不应该在爱情面前低头。东野雪己太过卑鄙无耻,可耻地玩弄别人的感情用以自娱。” “可是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向他扔抹布啊!这一个动作就足以让全校女生跟你作对!” “一个人可以不善良,但绝不可以邪恶。我不后悔向他扔抹布,因为,他跟块抹布毫无区别。”哲冰深吸一口气,不愿再继续那个话题。 “全校女生都跟我作对,是不是也代表着你也会跟我作对?”哲冰笑着问。 “怎么可能?!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和学长一直都会支持你,一直都会!” 看着她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样子,哲冰微笑着打断她,“我知道,你就不要用你的大嗓门嚷嚷着了。” “谁说我大嗓门啦!我说话很温柔,连学长都这么说。” “自恋狂……” “才不是呢!” “……从明天起,你可要开始帮我找工作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成无业游民了!” “那我就帮你找一个总是要干活的工作,累死你这个天才!” “原来你早就想谋害我!” “对啊,你现在才知道,可惜太晚了。” “你这个小害人精!” “我才不是,你才小呢,十五岁……” …… …… 第7章 第二天早晨,学习部校门口。 才跳下自行车,哲冰就看到了校门口公布栏上的通知。 因特殊原因,尚学联合高中(学习部和贵族部)从今日起放假一星期。期间,学校将全面开放校园网,欢迎同学们上网学习…… 尚学联合高中xxxx年xx月xx日 丢了白天的工作,总算能来学校上课,却又碰上了学校放假。虽然很是惋惜,但哲冰没有再想其他。环顾四周,确定消息的真实性之后,她重又坐上了自行车。 “尹哲冰吗?”不一会儿功夫,从学校保安室里走出的两个黄发男生便拦住了她。 “是,有什么事?” “跟我们走一下。”两个男生随即架住了她的手。 “你们是谁?”哲冰甩开他们的手,镇定问道。 并未打算勉强她,两位男生收回手来,没有直接回答,“我们会长找你有事。” “东野雪己?”哲冰反问,“告诉他,我没有空。” “没空?会长不是给你空出时间了吗?”一个男生用眼神示意着校门口的通知,说道。 “我现在要回家,没空理他。” “你别让我们为难,反过来这是在为难你自己,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其中一个男上的口气还不算恶劣。 “穷人家也想跟时尚会作对,就必须得先搞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是先前的那个男生,狂傲的口气,让哲冰不禁微微皱了眉。 “我跟你们走。”哲冰忍住心中的愤怒。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不会犯中途逃跑的错误。”那个男生挑衅似的望着哲冰。 哲冰不去理他。 另一个黄发男生拨通了电话。 “会长,那丫头抓到了。” “是。” “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既然躲不过,只有待会儿见机行事了。尽管危险是未知的,担心也是真实存在的,但尹哲冰暗暗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处之泰然。她不允许自己有畏缩,也不允许那个“穷人家”…… 十五分钟后,贵族部校园。 校道上,学校专用的大型停车场内全部挤满了一部部的私人轿车,高级跑车。校园内空无一人,没有保安,没有老师,就连一个清洁工也没有,静得有些诡异。 那两个黄发男生直接带着她往西转。 而同时,哲冰看到了贵族部的大型操场上,列着一排排的人,尽是时尚会的成员,整齐地成队立着,静静的望着主席台上的那个人。看到尹哲冰三人,一条道立即从人群中央让出来,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男生,随即也隐没在人群中。 尹哲冰抬起头,缓缓步上主席台,不去顾及那些死死钉在她身上的视线。 “我们又见面了。”东野雪己坏坏的声音响起,“不过,我想对你而言,因该不算什么好事。” 看了看哲冰冷若冰霜的脸,他继续道,“我还真没料到你这么快就现身,不是一星期才来学校两次么?不会是兼职的工作没有了吧?” “你!”哲冰瞪了他一眼,又立即平复下来。 “你应该知道,对时尚会来说,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对付你这种穷酸丫头,实在不应该浪费时尚会那么多的气力。” 哲冰握进了拳头,没有应答。 东野雪己不怀好意地望了哲冰一眼,然后对着麦克风,“时尚会的各位成员们,我是东野雪己。” 台下立即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夹杂着:“会长,我们爱你!”“东野会长!……”的高呼。 “嘘!”东野雪己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台下瞬即又回复了先前的安静。 东野雪己笑了笑,“今天,时尚会30000名会员同时站在这里,临时召开我们的全体成员会议,主要是这几天发生了几件事。”东野雪己顿了顿,“几件让所有会员极度关注而又愤慨的事。”他望了眼站在操场边扛着摄像机的记者,道:“今天,时尚会的校园记者可以随意,不用躲起来。” 他的话立即引来下面一阵欢呼。 东野雪己停了一会,瞟了一眼身旁的尹哲冰。 “现在站在我身边的,便是众所周知的学习会会长,尹哲冰同学。本来,两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因为本人的一点私事,使得两会的全体成员无辜的牵连到两会斗争中。今天,我破例地请尹会长来到贵族部校园。”他故意加重了“请”的语气,“并且过分地让尚学高中停课一周,主要是因为现在会员们已经因为我的事而异常愤怒了,我不得不如此,希望各位能够谅解。” “尹哲冰,道歉!道歉!……”台下的喊声又响了起来,会场一片喧闹。 “安静!”东野雪己一句话就让会场所有人都住了口。 “我与尹会长的误会主要源于三件事:一,在没有经过时尚会允许的情况下私自闯入贵族部校园:二,撞到了我和洛晨晨,却丝毫没有道歉的诚意,反而求助于他人解围:三向我无缘无故扔抹布,虽然这对我而言,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却同时严重影响到了时尚会的名誉。说来惭愧,让这种丢脸的事情发生在我这一任会长身上,实在是我做为会长的失职。” “我并不想过分追究,所以,只要尹会长能够对时尚会进行公开道歉,并且答应,解散学习会,不再与时尚会作对,时尚会将会大事化小,不再计较。” “道歉!道歉!” “太便宜学习会了!” “整死她!整死她!” …… 东野雪己朝一旁的尹哲冰故作无奈地耸耸肩,随即挑了挑眉,嘴角弯成了一个柔和的弧度,“尹会长,你看,我也没办法啊!” 哲冰抬眼望他,对上了那双满是无辜的眸子,握紧了拳头,冷笑,“东野会长不加入邪教蛊惑人,还真是浪费人才。” “过奖。”并不理会她语中的嘲讽,他依旧懒懒地笑着。 感觉手心的缝隙中沾满了汗珠,她立刻使自己镇定下来,坦然地对着麦克风: “这次被破例邀来这儿,实在是荣幸之至,无意之中做出损害贵会名誉之事,我万分抱歉。但对于适才东野会长所罗列的三点,我想发表另外一些意见。” “我私闯贵校,实在因为当时形势紧迫,虽无意为之,但仍感万分抱歉。但东野会长擅入学习部校园的事实,却也是不容置疑的,至于此次,受邀前来,不算私闯,所以我大胆地认为,这两件事可以抵消。” “再则,打断东野会长的激情时刻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尹哲冰天生胆小,并非有魄力的东野会长,能将接吻被扰的事坦然自若地说出来,今日的状况并非我所想见。” “另外,外界都认为我是学习会会长,那么我就有义务维护各位会员的利益,正如东野会长所说的保护时尚会的名誉一样,东野会长在未经我允许的情况下与学习会会员谈恋爱,并对她造成了精神上的伤害,这是我作为会长所不能容忍的。” “再加上一点我这个人虽然生来比较笨,但以众欺寡这个词的意思还是知道的,如果在场的哪位对这个词的意思不甚理解或是从未听说过的话,可以翻到高二语文教材第二册的第88页,在右下角有很详尽的解释,有兴趣的同学,翻看词典也可以。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各位耐心听完。”尹哲冰象征性地鞠了一躬后,便打算走下主席台。 “你何必如此含沙射影讽刺我?”东野雪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逞一时口舌之快可不是明智的做法,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地放你走吗?” 她回过身,看到东野雪己正抱胸站着,表情似笑非笑,目光随即冷了下来,“不然,你想怎样?我倒是很疑惑东野会长你会怎样地不肯放过我,至少,这是一个法治的社会,难道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吗?至少有的东西因该不是。” 听到她的话,东野雪己的脸色瞬时苍白,声音是不自然的低沉:“是啊,有些东西,无论你怎么想要……别人也可以很轻易地夺走。再怎么想要也没有用……” 哲冰正要诧异他的变化,只见东野雪己的神情又恢复了往常的玩世不恭,“好笑,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幼稚了。还没交代清楚,谁让你走?”似乎刚才脸色一瞬间的苍白只是哲冰一个人的幻觉。 “东野大少爷还认为我交待得不够清楚么?”她冷冷地问道,面无表情地对着他,“我们穷人家,没有什么值得宝贝的东西,但时间却是无比珍贵的,请你别再打算浪费我的时间。” 她正欲迈下台阶,却被人挡了去路。抬眼,便是那标志性,略带邪气的微笑,“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偏喜欢浪费时间,正愁没人跟我玩呢!” “请你放开,好吗?” 东野雪己作势点了点额头,“让我满意了,自然会放了你。” “东野会长难道只会这么粗暴的方式么?”主席台下传来了一个声音,再次引起了全场轰动。 “陆君宇哎!温柔王子陆君宇哎!” “真的真的!是他!快拍下来!” “该死的,他不会是来帮尹哲冰那个贱女人吧!……” …… …… 人群之中的议论并没有让这个笑容干净而明澈的少年将目光从主席台上转移开去,他望着那个他最想保护的人,手心有一个小小的东西慢慢化开,触觉松软而温柔。 陆君宇笑了笑,握紧手心,从三号校道步上主席台。 “哦?难不成你想在我面前上演英雄救美的话剧吗?”东野雪己邪邪地打量着来人,然后皱眉说道,但转而又笑了笑,似乎是心知肚明的样子,“那好,我就权当是看免费电影,娱乐一下。” 尹哲冰握了握拳头,却被陆君宇拉到了身后,他摇了摇头,然后才对东野雪己道:“只是不知道东野会长为什么要这么针对哲冰。” “针对她?”东野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她似乎还不具备让我针对她的资本,我东野雪己的脑子还不至于坏到那种程度。” “那你这么做,是为什么?”陆君宇并不露出情绪,只是微笑着问。 第8章 “好玩啊!”东野雪己不假思索便答,“你难道不觉得玩弄一个完全不是你对手的人,是一件很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么?” “东野会长,你这样无理取闹,并且对象还是我的女朋友,实在很难让人能够忍受。” 听到她的话,台下的记者拍的更欢了。 “学长!”尹哲冰略带惊讶地抬头望他,但后者的安慰的眼神,终于让她忍住了口中的话。 “呃?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事实终于承认了么?”东野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尚学日报的记者还应该感谢我咯!挖掘了那么久的题材终于有答案了。”随即他眯眼看了哲冰几秒,又对向了麦克风,“既然尹会长不肯答应我先前提出的条件,那么,只能要求她答应与我交往一周了。除此之外,这件事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台下轰然:“为什么便宜她跟会长交往?!” “不能让她接近会长!我们不能放掉这个臭女人!” …… “你!” “要玩就玩彻底点。”东野雪己笑笑,“是你没听到还是我没说过呢?想来陆君宇先生并不知道我一贯的行事作风,越是具有挑战性的东西,我越想要得到,一直到真正成为我的为止。本来我不过是想玩玩而已,现在却有点玩真的的念头了。” “有些事情并非单纯地以你的个人意志为转移,东野少爷即使有万贯家财,也未必知道这一点。因为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把哲冰让给那些只会玩弄的人。另外,我还想说。”陆君宇依旧只是微笑,“哲冰不是玩具,不是你想要就可以用钱买到的。要是你实在无聊之极的话,圣学路113号有一家宠物店,就在学校的斜对门,闲来无事,你倒是可以去那里逛逛。” “还有。”陆君宇补充,“别把哲冰跟你的那些女人比在一起,她们不配,你也不配!” “混蛋!”东野雪己的脸色铁青,恨恨咒骂着,“你已经让我超级不爽了!去死吧!” “啪!” “特大新闻!陆君宇被打了!” “被东野会长!” “只是为了抢尹哲冰那个臭丫头!” “哇,东野会长可是练跆拳道的!” …… …… “学长!”在众人的喧闹之中,尹哲冰叫出声来,赶紧扶住他。 “没事。”陆君宇笑了笑,轻轻用手拭了拭嘴角的血迹,“我很好。” “东野会长,这一拳权当作是我替哲冰向你赔礼道歉,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学长!”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这个叫尹哲冰的,这个游戏已经大大勾起了我的兴趣,所以非玩下去不可。”东野雪己双手插在袋里,“我说过,我想的,没什么得不到。”他凑到哲冰脸前,在2cm的地方停住,“跟我东野雪己玩玩,你绝对不会吃亏。”他暧昧地朝哲冰使了个媚眼。 感觉到他的呼吸气流喷到自己脸上,哲冰后退一步,维持安全距离。 “看来你挺喜欢这个丫头的。”东野雪己转向陆君宇,“不过我可不会对那种小我三岁的女生产生兴趣,但我说过,越是得不到的我越要!所以,你越是表现出乎你在乎这个女的,我越要她成为我的!”他偏过头去看哲冰,“不想我采取进一步的话,让我在明早喝牛奶的时候,在尚学日报上看到她的公开歉辞和她心甘情愿答应与我交往一个星期的消息。” 陆君宇看了眼哲冰,她正咬着下嘴唇沉默着。他紧了紧手腕的力度,心下不禁懊恼起来,想到自己明明说要保护她,如今却没有任何帮助,指尖的力度又加了几分。 哲冰疑惑地抬头看他,有些摸不懂此时此刻陆君宇的所思所想,隐隐的担心起来。 陆君宇刚要对着麦克风,尹哲冰便下意识的要挡住他,尽管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没事,放心。”依然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连目光都是那么柔和。 拉着他手臂的手轻轻放了下来,哲冰也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对不起,各位。”陆君宇淡淡道,“东野会长的要求我们没有办法答应。” “也就是说,你,加上这个丫头,准备一起对抗时尚会啰!”一旁的东野雪己支着下巴,一脸新奇。 “不是,是我。并不关哲冰任何事,与你作对的人是我,要找便找我好了,我是不会让你的!” “学长。”尹哲冰抬起头,望着陆君宇。陆君宇也看着她,微笑着示意她别担心,但心中更加坚定起来。 “各位。”他俯身对着麦克风,“我是陆君宇,旁边的这位是我的学妹,尹哲冰。”他偷偷斜瞟了哲冰一眼,决心说下去:“这几天,我的这位学妹与贵派会长产生了一点误会,而我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的原因是,我曾经说过会好好照顾她,我俩的关系想必在场的各位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我即将面临高考,如今东野会长如此强人所难,我恐怕自己的诺言会在接下来的一年内不能兑现,所以,我决定放弃今年的高考,明年与她一同参加考试,虽然……”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但麦克风已经被哲冰关掉了。 “学长,高考对你很重要!”哲冰几乎是喊出来的,“你难道要我成为不折不扣的坏人吗?!” “我知道。”陆君宇依旧温柔地笑着,“但在我心里,更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哲冰面露尴尬之色,随即低下头去,她当然明白他画中之意。 “太好了。”东野雪己装模作样地拍着手,“在几千人的公共场合说出这种暧昧的话。不过,陆君宇,我听说你本应该属于贵族部,后来却选择了呆在学习部。深处豪门,难道你的家族会允许你跟穷人家在一起吗?”他一脸好奇的样子。 “那就不用东野会长担心了。至少,那是我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关我家族什么事?”陆君宇冷冷一笑,“陆家的家务事无需东野会长费心,我们自会处理。并且,我跟你的兴趣不一样,东野会长可能比较喜欢掉在自己头上快要发烂的红苹果吧。” 东野雪己忍住怒气,笑了笑,“不要紧,我这个人向来喜欢大人不计小人过,但要是你们惹得我超级不爽的话,没好果子吃的只会是你们。” 哲冰望了眼台下的时尚会成员,转而向东野雪己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哈,待遇果然是不一样,在她面前就小鸟依人,在我面前就牙尖嘴利,你对他还真是有心。”看到哲冰的脸顿时变得愤怒异常,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可惜得很,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棒打鸳鸯。因为家里太有钱了,我从来就习惯了为所欲为,当然,对你也不例外。” “东野会长可能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你这样咄咄相逼,我也豁出去了,你就放马过来吧!” “那就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们不敢跟我作对呢!”东野雪己懒懒地伸了神腰,满不在乎道。 “我们走,哲冰。”陆君宇牵着哲冰要离开,却突又停了下来,因为哲冰止步不动。他疑惑地回头,便见尹哲冰回头看着东野雪己:“对了,东野会长。东城区那边有一所精神病院,我看,你还是去一下比较好,因为我觉得你这里有点问题。”她用手指了指脑袋,“这是我对你的奉劝。” 看见东野雪己的脸色渐趋苍白,陆君宇赶紧拉了她离开,为防万一。 纯情花店。 尹哲冰皱着眉头,轻轻将药涂到陆君宇的嘴角。而陆君宇看到她孩子气的样子,忍俊不禁。 “刚才为什么故意气他,让他出手?真是个笨蛋!是谁要你挺身而出的?”哲冰生气地瞪他,“你还笑!” “那你刚刚又为什么要气他?”陆君宇笑着问。 “为你报仇!”她笑了笑,随即神色严肃起来,“睚眦必报,占有欲极强,习惯以自我为中心,难缠的像强力胶,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种人更讨厌的了。”表情忿忿。 “虽然知道与他和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试着跟他缓和矛盾,毕竟你在学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哲冰点了点头,“但也不能太寄希望。环境是一个人的第一导师,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贵公子的身份后面,他要使的花招还是未定的。” “以后尽量避开他。” “学长。”哲冰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讨论那个让人不快的话题,“还有三天就要高考了,你现在却挨了打,都是因为我。” “我说过我已经放弃今年的高考了啊!” 哲冰愣了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随即,她把药放好,盖上医药箱,约莫三分钟的光景,她才用强硬的口气说道: “不行!” “哲冰。” “学长必须参加高考!” “我已经说过了,并且是在大会上公开宣布的,所以我不能答应你。”陆君宇温和地说道。 “学长怎么可以这么任性!难道想我一直内疚吗”她大声问道。她的确气极了,被她看得那么重要的高考,他竟然一句话就放弃了!要不是自己无缘无故惹上东野雪己,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子! “别生气了。我明年可以再参加啊!到时我们也可趁机竞争一下,一直以来都无缘见识尹哲冰会长的本领,恐怕我的压力会很大!”陆君宇半开玩笑地说道。 哲冰勉强笑了笑,日日夜夜想出口的话,现在应该是最佳时机罢。可是她居然发现是那么地难以说出来。毕竟,她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够改变些什么,她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她无意于去强制他人的意愿, 更何况已经做了的决定,陆君宇很难改变,这一点她是知道的。现在,下下策,她只能支持他了。 见他被自己说服了,陆君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环顾四周,一边问,“呀呀姐呢?” “在房间里打电话,应该是和在日本的男朋友。”哲冰用眼神别有用意的瞟了眼房间:房门紧锁着,竟然用国际长途甜言蜜语,待会儿一定要戏弄戏弄她。 “你就别想些鬼花招来戏弄呀呀姐了,小心她反过来整你。”陆君宇微笑着点破了她的诡计。 哲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余光却瞥见了店里进来的一位客人。 “您好,需要买花吗?” 戴着红色太阳镜的长发少女本在打量店里的花,听到哲冰的问话,她并不答,将店中的花扫视了一遍,然后才漠然地回答:“嗯。” “那请问您想买什么花呢?”哲冰微笑着问,似乎只有这个时候,在面对着完完全全陌生的人时,她的笑容才真正的放下了戒备与负担。 “不知道。” “那是要送给谁呢?爸爸妈妈还是男朋友?” “都不是。” “那是朋友吗?” 望着哲冰纯真如幼童的面庞,长发少女内心涌入一丝温暖,她对哲冰报以微笑,“都不是,是送给我自己。” “送给自己?”哲冰重复着,但她立即巧妙的隐藏住了自己的讶异,问道,“那你要送给自己什么花呢?” “什么花?”少女喃喃地问,脸上浮现出一丝怅惘。现在,她的选择权还在吗?在父亲的眼中,一切已成定局:就连母亲,也不再支持她。她的朋友们,只会献上无谓的祝福,毫不理会她的快乐。 “能给人带来快乐的。我要这样的花。这儿有吗?”许久,她终于问。 哲冰仔细观察着女子脸上的神色变化,又掠了一眼她的装束,浓厚的贵族气息间,给人华丽而时髦却不缺乏实在的感觉。服装打扮上,没有贵族之子身上的骄奢之气,可以看出她不仅在服装上更是在思想上的主见性。颜色的搭配,大小的量制,亲切而自然,无丝毫做作之感,哲冰立即对眼前的这个少女产生了好感,笑了笑,“给人带来快乐的花么……百合花或是火鹤花,姐姐你更喜欢哪一种呢?” “我也不知道。我刚下飞机,只是需要一份期望来让我保持缄默而已。” 这便是东野雪己的准未婚妻雪乃韩。父亲为她量身定做的服装设计师的华衣让她在两年前携着梦想,飞往“浪漫花都”巴黎。服装设计是她喜爱的专业,父亲也曾允诺过她,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在学成之后,一直留在法国继续服装设计。可是,父亲却在一个星期前派出保镖,虽说接回,却是胁迫她回国,商量订婚事宜。两年的时间,东野家与雪乃家却趁机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了统一认识,她恼怒之余,却争不过一心要将她送入东野豪门的父亲。东野雪己的恶劣行为她不仅耳闻,也曾见识过,这样的一个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她实在无法接受,就连接机的那些东野家保镖,她也是好不容易将他们甩掉。 “姐姐是从哪里回来的呢?”哲冰认真地问道。 “法国。” 雪乃韩也开始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了:聪明却不失机智,可爱却不失自制。她本来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好奇的,可是却在不到0.1秒的时间内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成功地未将自己的想法曝露在言谈之中。虽拥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和独特的想法,却可以兼有简单,可爱与纯真。 “法国?”哲冰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怎么了?”雪乃韩对她的反应很是疑惑。 “因为那是她好早以前就想去的国家。”陆君宇代哲冰作了回答,此刻他收起了正在看的书本,正式加入这两个女生的对话,“还一直摸准机会要当交换学生。” “学长,你怎么过来了?”哲冰故作生气状,“还打断我们俩的对话。” “哪有?明明是你的声音太大,我不想听到都难。”陆君宇作势揉了揉耳朵。 “学长你不讲理!” “哪有?我不过是在说明事实罢了。”陆君宇作无辜状,“那次听到今年是与美国的友好学校进行学生交换,你还郁闷了那么久呢!我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你笑话我!” “哪有!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不讲理,是我不好,我服输了。”陆君宇举双手投降,“尹哲冰同学别再生气了。” 哲冰得意地笑着。陆君宇温柔而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在一旁注视着的雪乃韩愣住,一种从不曾有的奇怪感觉笼罩在她的心中。她说不出自己怎么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这种感觉:脸上热得发烫,心跳快了半拍。那么充满暖意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自己需要的就是这些。 雪乃韩垂头端正了一下太阳镜,用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她很喜欢你呢!”陆君宇转过头对雪乃韩微笑。说完,他拿过一束百合花,递与她,“欢迎回国,祝你以后心想事成,快乐幸福!” “还有天天开心。”哲冰笑着帮他补充。 “学长,你怎么可以先我送花给这位姐姐?”哲冰一把夺过陆君宇手中的花,送给雪乃韩,笑着说道:“姐姐,幸福的花是开在自己心里,那才是最美的花。” “这是我送给你的,绝对不是学长送给你的!是吧?学长?” “嗯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君宇微笑。 “你这是?”雪乃韩看了眼他嘴角的伤。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学多了绅士教育,今天亲身体会了一下什么暴力的含义。” 雪乃韩笑了笑,不再显示自己过多的关心,只是深深看了眼怀中清幽的百合,抬眼望着哲冰与陆君,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第9章 “还有,姐姐,我要送你一束代表友情的万寿菊,希望以后还能见到姐姐你这个朋友!” “谢谢你。”雪乃韩真诚地说道。她已经打心里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了,当然,也包括她的学长。 “姐姐,记得以后再来哦!” “我会的。”雪乃韩微笑着应答。 “她是叫你以后多来照顾她的生意。”陆君宇一本正经,“你可别上她的当。'' “学长,你好坏!” 雪乃韩羡慕的来回看着他们俩,心中被快乐充实。一定会再来的!她在心中默默念。 “陆君宇先生,现在是付费时间,你买花费用总计100元。” “你刚才不是说你送吗?” “我是说我帮你送给她!别罗嗦了!快拿钱!” “我不干!很明显你是在打劫。” 走出了好远,雪乃韩依旧可以隐约听到身后他们俩的谈话内容。 甩开那些保镖果然是明智的。她怜爱的凝视着怀中的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重新走进纯情花店的时候,店主呀呀姐早已一脸愁容地在等着他们了。 哲冰突然预感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哲冰,我有话要对你说。”看见他俩正走了进来,呀呀姐赶忙迎上前去。 “什么事?”哲冰问。尽管尚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已从呀呀姐的表情中明白到了事情的严重。 用了三秒钟来措辞,呀呀姐叹了口气,却掩不住脸上的欣喜。“我要去日本了。刚才他来电话,说是已经已经在日本安定下来,并找到一份稳定可靠的工作。同时,让人出乎意外的是,我的签证和其他手续竟然很顺利就办好了!所以,他希望我去日本,我们结婚。” “也就是是说……” “我的意思是,我以后会长期生活在日本。所以这间花店,在经营也没有意义了。” 虽然是个噩耗,但还不至于将她击倒。哲冰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也就是说,我和小纯需要另找一份工作?” “这倒不是。”呀呀姐微笑了一下,“我想把这间花店转给你,毕竟你也在这儿工作很久了,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将它办得更好。” “不用了。”哲冰婉言拒绝,“我可以另外再找工作。” 不对劲!潜意识里,她觉得哪些地方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背后控制一般……所以,她毫不犹豫便拒绝,她不想受制于人。 “我相信你一定能行的!别再推辞了!”呀呀姐试图劝她。 这不是行与不行的问题,而是她尹哲冰所要坚持的自尊和坚强!她明白呀呀姐的用心,也知道她是为她好。但她从不接受不求回报的帮助,并非她不识好歹,而是,那样的她,有了更多的牵绊,以后,更容易受制于人。况且,这件事,她隐隐的觉得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不是她的疑心重,而是她的直觉,她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总觉得有人在后面推动似的,尽管,生性直率的呀呀姐没有察觉出来,她却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你……”呀呀姐还想再说什么,但终于决定不再勉强她,她是知道深知哲冰的脾性的。 “我没事。”哲冰安慰地笑了笑。 自从十岁那年起,当她下定决心用自己瘦弱的肩膀,单薄的力量来维持那个支离破碎的家时,她便知道,唯有靠自己的努力,她才能去得到,去拥有。没有人会帮她一辈子。世界上从不会有免费的晚餐,她必须用自己的双手来替不幸买单。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饿死的,天塌下来还有学长这个高个子替我顶着呢!”她开着违心的玩笑。 “哲冰……”陆君宇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哲冰苦涩地笑了笑,回眼看他,微笑之中蕴含着无人可以洞察的悲哀。陆君宇也是一时无言,只是用力地按住哲冰的肩膀,希望能予以支撑的力量…… 夜晚,成京大桥上。 哲冰吹着晚风,闭上眼,一直沉默着。 陆君宇始终站在她的身后,眼神之中满是隐忍与担心,他想打破这种可怕的安静,但又深知她是需要这种安静的,需要这片安静来蓉姐她思绪中的情感:回忆,痛苦,回忆,痛苦……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是未来的,循环往复,他所挑起的任何话题,都有可能让那些已经被压制住的情感有重新席卷的机会。而她,需要安静来维持理智,用以支撑。 “学长,你知道吗?”半晌,她手指着不远处那宏伟的成京大厦,开口说道。 “五年前,我差点死在哪里。当我看到血泊中的那个人时,我顿时明白,这个世界上,我能够相信的,只有我自己,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伤害我,即便是最亲的人,也不能够相信!那个时候,柔柔弱弱,时常哭泣的尹哲冰便死了。因为害怕死亡,害怕到了极致,就变得坚强。'' “他对我说要带我去玩。站在100层的天台上时,我后悔相信了他。那个人,到死都要拖着我下地狱!即使侥幸存活,也被他留下的繁重债务折磨得生不如死。” “所有的东西都被强行搬走。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们,本来就已经对我们敬而远之了,因为他的死,我们像被所有人遗忘的流浪狗,走投无路,历尽艰辛才得以苟存。” “因为一到晚上我就会梦见在100层的高楼上被他推下,无时无刻不被噩梦萦绕,我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调整好自己。” “十一岁的夏天,我帮一家冰城送气水,好几次都差点中暑:十一岁那年的冬天,我挨家挨户送报纸,发传单:十二岁,我在一家kfc当服务生:十三岁,顺利的考上了免费高中——尚学高中学习部。后来,逐渐在sweety和纯情稳定下来,可妈妈却患了病。而现在,两份工作都没有了。” 陆君宇不忍地看着她,依旧沉默。 “不过,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啊!不能够气馁,尹哲冰是绝对不能够灰心丧气的!所有的痛苦和不幸,你们就放马过来吧!我不怕你们!”她手呈喇叭状迎着风大声喊。 陆君宇微笑着望着她的背影。果然,他认识的尹哲冰,是绝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的! “学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她突然向陆君宇问道。 “当然记得,记忆犹新呢!”他疼爱地拍了拍她的头,“刚从巴西的航班机下来不到十分钟就被你的自行车撞到。” “本来是骑车上学,却不小心撞到了你,学长不仅不生气,还不停的向我说这对不起呢!” “那是因为你气得冒烟的样子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要打人,谁晓得你抡起书包就向另一个男生砸去,弄得他一旁的女生还一直尖叫。”陆君宇满脸无辜。 “我当时的确是气极,那个男生竟然扇那个女生耳光,我实在看不过。”她有些抱歉,又有些埋怨地看着他,“要不是学长反应慢,我早就逃了,根本不会被抓住。” 她转而满脸严肃,“那个男生根本没有资格打女生,男女之间不是平等的么?无论强弱,无论贫富。” “所以我才讨厌东野雪己,他以为金钱就可以权衡一切,裁定所有。目空无人,自负到了极点!” “虽然没有贫富之分,但我赔钱可是事实,你可不能赖账!” “明明是那个男生自己有问题!他硬说我的书包击中了他的左半脑,有可能会让他行动不便,语言障碍,甚至失明。本来我根本不打算理会那个疯子,可是学长你这个笨蛋,竟然赔钱给他!” “我是怕他找你麻烦。”陆君宇微笑着。 “我骑自行车套不就行了!”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结果却因为讨价还价让我迟到了。” “倒是我在那一天第一次见识了尹会长的杀价本领,坚持一分钱也不多给,让我这个拿钱的在一旁都惊讶到害怕。” “你干脆说我吝啬好了。”她故意埋怨的瞪他一眼,“我也是为你省钱啊。” “学长,你真是个好人!”她诚挚地说道,“是学长在我那些最黑暗的人生的低谷处,给我温暖,给我快乐,还有你的支持与信任。说起来,倒还真有些不可置信呢!学长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偏偏让我遇到?要是我晚一步或是迟一步,要是我没遇见那对恋人,要是我没扔出那个书包,说不定学长跟我现在完全不认识呢!” 陆君宇只是宠溺的望着她,任凭她胡思乱想。 “学长是天使,对不对?上帝派来收走人们痛苦的天使?不对,看学长你的样子,上帝应该不会派这么重要的任务给你才是。”她在自己的念念叨叨中自得其乐,“那么就是辛德瑞拉的新女了!肯定是的,学长肯定是助人为乐的仙子!” 陆君宇微笑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学长,我现在都有些依赖你了。要是学长以后找到了女朋友,我就不得不离开学长了,那该怎么办呢?”她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笑容在她的脸上有些僵硬,心中的光芒突然被黑暗取代。 “啊!我必须得回家了!妈还在家里等我呢!”她看了眼手表,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她说过会等我回家时吃饭!” “等等,哲冰!”陆君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她。 “什么事,学长?” “明天你会去学校么?”看到她疑惑的表情,他解释,“我们今天跟东野雪己起了冲突,所以,如果能够保持成绩不变的话,我想,在考试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内,为避免其他的纠纷,你最好还是不去学校上课为好,加上那些无孔不入的校园记者,我想,你还是避开为好。” “好。”她领会到他的用意,“我也可以用这段时间去找工作。” “那好,快点回家吧。路上小心。”他微笑着嘱咐。 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他苦涩的笑着,有一天,她也会像现在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么?而自己,只是她艰难生活的见证人,一个过去式么?他不愿想,也不敢去想。 他何尝不知道,她刚才是故意说出那一番话,而他,也直接将心中的伤痛表现在脸上。她终究是不忍啊!而他,并非如她所说的天使,只是一个为了幸福而不愿直面事实的懦弱者。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离开,他,是该放下执着的手,还是该强留呢? 第10章 市中心。 她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已经五天了。五天来,去的地方不是已经人满,便是嫌她年纪太小,有的甚至第一眼便看中了她,却在听到她“尹哲冰”的名字后,都客气地请她另觅高职。 难道一个东野雪己就可以逼得她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吗?她不相信。她不相信财富可以打倒一个人的努力,可以让奋斗白费。 白色的运动鞋映入眼帘。抬头,至下而上,直至东野雪己那张有着坏坏笑容的脸完全呈现在眼前。 哲冰不去理会,站起身要走。 “甩开那么多女人和记者来见你,你那么急着走,岂不是辜负了我一番努力?”东野雪己拦住她,“听许多人打电话到时尚会会长室,说是最近几天我的仇人尹哲冰在四处找工作,我很是惊讶呢!” “请你让开,周围那么多人,我可不想当众丢脸。”哲冰冷冷地说道。 他似乎是没听到一般,依旧笑意盈盈,“怎么样?阻碍重重?终于知道东野假得厉害了么?开始后悔了吧?” “后悔什么?”她只想甩掉面前这个难缠的家伙,但对方却好像兴致很高,“看来你还是没有觉悟啊!那还真是令人扫兴!”他作惋惜状,“总有一天,你会跟你的那个亲亲学长一起后悔的!”东野雪己笑道,似乎这只不过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找你还真是不好找,家又在那么穷酸的地方……” “你去过我家了?!”她警惕地问。 “用得着这么激动么?不过就是在东区那个贫民区么?要找到你家,只消随便打发一个时尚会情报员,不到十分钟便可得到答案。但想想也知道的,我是绝对不会踏进那种穷人家一步的!” 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倒没想到你还蛮有骨气的,我料到了那个花店老板会把店转让给你,却没料到你竟然不要,这倒很出乎我的意外。”东野雪己玩弄着之间的指环。 “果然是你!”哲冰冷眼看他,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哦,是吗?”东野雪己冷笑,“那现在,你不是在找工作么?” 哲冰不再理他。 “那么久不去学校,是不是害怕了?跟我作对的时候难道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吗?乖乖地向我赔礼道歉,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四处碰壁了,可惜你却不识好歹。” “你那样跟我作对,想让我放过你是不可能的。当然,为了我的名誉,我可不想让我的名字跟你这种穷酸丫头的名字同时出现在报纸杂志上,平起平坐只会让我觉得丢脸。” “东野会长还真是自尊自爱。”她讽刺道。 “你不必话中带刺,跟我作对绝对没你的好处。今天来找你,你可别误会成是我放弃了对付你们的打算。”他笑了笑,“正如我刚才所说,如果我跟你交往的话,除了降低我的身份和名气外,实在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当时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跟你玩玩而已。所以,我决定取消当日在学生大会上的挑战书。” 尹哲冰咬着下唇,并不答话。她知道,这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他要说的话……还在后面…… 看到哲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东野雪己双手插进袋中,说道:“当然,前提就是你必须向我道歉,不公开也行,但你必须召开一次学习部学生会议,承认陆君宇在时尚会上的无理取闹完全源于他对时尚会会长位置的觊觎,利用你向我挑起冲突,同时,你要尽全力利用会长的身份,宣布解散学习会,承认学习部只不过是贵族部的附属高中,还有就是,你要转到十八中学习。” “东野会长把我当作傻瓜吗?”她冷冷地看着他。 他将她的话当作耳边风,仍旧自顾自地说下去,“不是要将你赶出尚学,而是让你转学到十八中,面子上,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宽恕你了。要知道,我本来打算联合全国所有高中拒招你,那么,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不可能再踏足高中校园。但转念一想,为了你这种穷酸丫头,既耗时又耗钱,实在不值得。” “在你召开学生大会的时候,我会对外宣布取消当初的决定,那你以后找工作就不会像这几天这么难了。”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让尚学高中取消明天的期末考,供你召开会议。” “看来东野会长对自己的打算很有信心,并且还以为是您宽宏大量放了我一马,我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吗?”哲冰面无表情,“但我向来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人,所以没办法接受东野会长对我的安排。” “你必须得认识到,即便没有你的答应,我照样可以解散学生会,也照样可以给陆君宇冠上这个甚至其他莫须有的罪名。”东野雪己的脸上突然少了平时的邪意,多了一份认真,“你要是个聪明人,就不该拒绝。” 哲冰一脸奇怪地望向他,有些惊讶于时尚会会长此刻的神情。 “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想对付你,要的只是一个对时尚会会员的交代,你信么?”东野雪己盯着她的双眼看,视线之中多了一份郑重,“如此,我们不过各取所需,我要的是会长的威信,你要的则是生活的安宁。” 哲冰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缓缓道,“我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更何况,我失去的东西,将是几份工作远远不能弥补的,而你,只需做壁上观,没有任何损害,那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哈!”东野雪己笑出声来,“真是个固执的人!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否则的话,后果会是怎样,我自己都无法预料,那些时尚会会员的高涨情绪,我可不打算让它们降下去。” “也许,你和陆君宇收到的不会是尚学高中的续读通知单,而是蓝色封页的劝退书了!你可要考虑清楚,是在家里喝西北风,还是留在十八中学习,一切可全在你!” “那就多谢您的好意了!但宁愿离开尚学,我也决不会让学长成为众人心目中卑鄙无耻的人!”她迎着他的目光,无所畏惧地说道,“哦,对了,我要纠正一下你的一个错误,现在是夏天,所以我在家里喝的不是西北风,而是东南风。下次再说这话的时候,请您联系一下地理知识好吗?” 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话会在他的身上产生怎样的后果。不管他这次是真情还是假意来劝她,她只觉得自己对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充满了厌恶,再也不想要再见到他! “路是你自己选的,你可要坚持走下去啊。”身后,是东野雪己似笑非笑的声音。 暑假开始后的第二天,她便得到了消息。 那位叫做仁叔的大叔,由于早年结交的人比较多,遇见他的贵族朋友们需要什么帮工或保姆之类的,他都帮忙寻觅对象,直至后来干脆干起了这一行。得益于他的见多识广,哲冰的工作不久便有了消息。 “由于管家要回乡下住几个月,所以想找一个临时女仆照顾先生的饮食起居。” “主人的人品怎么样?”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如果是个上流社会不可一世的财主,那她宁可放弃这份工作! “这个你尽管放心,管家向我打了包票,说是要是主人知道了你的事,不仅不会惧怕你的对手,还有可能替你教训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呢!听说他尽管自己也是个有钱人,却从来不摆架子,家里出了那个管家便再也没有其他佣人,说是他觉得什么事都应该自己做,所以把原来的用人全部辞退了。” 西景山明洲区xxx号 她一手拿着仁叔给的地址,一手提着行李沿着山路往上走。 在西景山上,贵族人家的的别墅如星棋罗布,聚集的都是那些有名有财的企业家。尽管是在山上,但说不出原因地,当她第一眼望见那白色的屋顶,高大的树木以及黑色的大铁门时,便肯定了那是她将要去的地方。她注意到了这间宅子没有门牌,难道是主人不愿提及自己的姓氏?还是由于主人的低调呢? 她按了按门铃。 “哪位?”铃声响过第二次,里面响起了一位妇人的声音。 “我是尹哲冰。”她答。 “是仁建介绍来的那位吗?”妇人的声音很温和,顿时让哲冰放下心来。 “是。” “好,请等一下,我来给你开门。” 借着这些时间,哲冰从木栅栏处往里面打量。 说不出是何种风格的建筑,给人一种华丽而纯洁的感觉,宅子的一大部分被茂密的树木掩映,草地是干净的绿色,给现代化的建筑增添了几分生机。园子内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通往主楼。从满院被料理得极为舒服的花草看来,主人的生活情趣应该不错。哲冰暗暗想。 不多久,一位妇人便出现在那条小路上,朴素的服装却挡不住散发开来的气质,脸上慈祥的笑容使哲冰立即对她产生了好感。 “尹哲冰小姐是吗?”妇人将哲冰让进门,“请进来吧。” 妇人要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却被哲冰赶紧拒绝,“我自己提着就好。” 妇人没有再勉强,只是微笑着,引她进了房子。 哲冰在玄关处换好鞋子,随着她走进客厅。 “牛奶还是咖啡?”妇人在厨房问道,“冰水也行?” “冰水,谢谢。”哲冰放下行李,在沙发上坐下。 不多久,妇人走出厨房,将冰水递给哲冰,同时在她对面坐下。 “我是这儿的管家,你叫我静姨就好了,少爷也是这样叫我的。”静姨笑了笑。 “少爷?不是位先生么?” “不是不是,少爷只是个学生而已,在尚学高中贵族部读书。”静姨解释道,“对了,听仁建说,你也是在尚学读书,并且还是全校第一名,是真的吗?” “只是侥幸碰到好运气而已。”哲冰谦虚地说道。但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既然也在尚学高中读书,不知是敌是友。但从仁叔给的消息看来,从管家的态度判断,至少应该不会站在东野雪己那一边…… 似乎是看出了哲冰的疑虑,静姨微微一笑,“少爷虽然也在贵族部读书,成绩不怎么理想,但一直以来都很听话,并且也很讨厌那些利用金钱去与别人作对的自以为是的有钱人。我看着他长大,少爷是善良的人,绝不会因为惧怕你的对手而对你抱有偏见,你尽管放心。” “更何况,他一直都很听我的话,要是他敢怕的话,我就训到他不怕为止!”静姨故意装出严厉的样子。 哲冰笑了笑。她看得出,静姨是为了让她放心留下来。这么说,主人并不坏。哲冰暗暗想,但心里却免不了一阵担忧。静姨或许不知道,那天的学生大会,要对付她的,是整个时尚会,整个! “对了,既然你学习那么好的话,可不可以顺便帮少爷补一下功课?”静姨突然想了起来,对哲冰道,“酬劳我会另外给付的。” “好,我可以帮他补课,但酬劳么,我并不需要其他的钱,只要按先前的约定付我工资就行了。” “只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你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你说少爷也在贵族部。我希望他别将我在这儿的消息透露出去,因为……对方在贵族部的势力很大。” “这是肯定的!”静姨回答。 “对了,少爷现在在读几年级?”哲冰问道。 “跟你同年级,高二。虽然少爷的成绩不怎么理想,但他可是很聪明呢!”静姨不忘夸奖少爷道。 既然东野雪己让她不能再读书,那她就好好利用自己所学教好这个学生吧!哲冰握紧了拳头。 “真奇怪,在整个尚学,除了少爷,还有谁有能力让她找不到工作。”静姨纳闷不已。 “静姨,我回来啦!”伴随着玄关处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愉悦的声音响起。 “少爷,你回来了!”静姨急忙迎了上去,随即语气有些疑惑,“不是自己开车回来的吗?” “不是。坐朋友的车到山下,趁着还早,就走路回来了,锻炼锻炼身体。不过好累啊!”哲冰听到了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却没有立即想起来。 然后是有人在玄关处换鞋的声音。 “咦,怎么有女生的鞋子?是谁来了?”声音的主人问,却多了一丝警惕。 “是我找来的一个女孩子。”静姨回答道,“过几天我就要回乡下了,所以就找她来照顾你一段时间。她也是尚学的学生,学习部的,成绩很好,可以趁机给你补补课,你觉得怎样?” “是么?”声音的主人没怎么在意,“行啊!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静姨,谁也代替不了你!” “少爷你真是个小孩子!”静姨柔声嗔怪道。 脚步声由远及近,哲冰缓缓站起身来。 第11章 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啊!哲冰再一次体会到了老天的残忍。这种不怀好意的玩笑在她身上发生的过于频繁,以至于她终于知道了天不遂人愿是什么概念。 那张自己厌恶至极的脸的主人现在却像撒娇似的牵着静姨,神情完全不似平常。而他,在她看到他的时候,也发现了她,顿时怔住,有些不可思议。 “少爷,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静姨没有察觉到他二人的异样,向东野雪己问道。 “咳咳咳咳!”东野雪己一时被呛得面色通红。 “怎么了?”静姨赶紧抚着他的背,焦急地问道。 “没……没事。” “好久不见了,请多多指教。”哲冰噙着笑容向他打招呼。 东野雪己已从适才的惊讶之中恢复过来,并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哲冰。 “怎么了?你们两个认识吗?”静姨来回地看着东野雪己和哲冰,不明白他俩为何是这种表情。 “嗯,当然。”出声的是哲冰,“少爷在学校里可是出了名的优秀学生呢!”她颇有深意地望着东野雪己。 东野雪己望了望静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我上楼换衣服去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没有理会哲冰和静姨,自顾自地上了二楼。 “走吧。我带你去看你的房间。”静姨微笑着看着哲冰,“你的房间在二楼,就在少爷的旁边。床我已经为你铺好了。” 当尹哲冰将所有的东西整理好了之后,已经是一小时后了。静姨早已下楼去做饭。 她打开房门,正准备下楼,却看到了斜倚在房门口的东野雪己。 “有什么事吗,少爷?”哲冰冷冷地问。 “进入角色还真快。”东野雪己嘲讽道,随即又显现出平日里的漠然,“我刚想好该怎么对付你,你竟找到我家来,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倒是挺聪明。” “再聪明,又哪能及少爷你万分。”哲冰并不示弱。 “好得很!”东野雪己恨恨道,望向她的视线是慑人的寒意,“不过,你要明白,我是看在静姨的面子上才留你下来的。我能留你,自然也能赶你走。” “那倒不必了。”哲冰道,“静姨一回来,我自己会走,毋需您赶。” “你!” “因为我知道少爷您的秘密吗?时尚会的会长,静姨眼中的乖孩子。我也知道少爷是那么在乎静姨,所以就更加不可能在静姨的眼下赶我走了,不是么?”这一点,其实在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她便明白。 “告诉你,别以为利用静姨就可以一直赖在这儿!我绝对会找一个很好的理由将你撵出这幢房子的!未免以后难看,你最好别做长期逗留的准备。” “你放心,只要你不难为我,我自然也不会难为你的。并且我要说的是,我早已经做好打算留下来,并不打算被赶出去。”哲冰边说边走下楼梯,“对了,静姨托我兼辅导您的功课,为了表现您的听话,您说,我们今晚该补习什么呢?国文?化学?还是化学好了。”哲冰似乎没有注意到气得冒烟的东野雪己般,兴趣高昂地说道,“那就化学好了,少爷先回房把化学课本从头到尾看一遍,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静姨可是特别嘱咐我,一定要给您恶补功课呢!” “失陪了,我进厨房帮静姨。”哲冰下了楼梯,向厨房走去,留下气得脸色苍白的东野雪己。 “可恶!”他一拳重重地砸在墙上。 晚饭后,厨房。 “哲冰,少爷和你以前真的是朋友吗?是不是曾经起过冲突?”与哲冰一起洗碗时,静姨突然问。 哲冰随意地笑了笑,“没有,但也算不上是朋友。说起来,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现在想想都让人忍俊不禁。刚刚静姨上楼去叫东野雪己吃饭,却被他生生挡在门外,说是尹老师要他勤奋学习,抓紧时间看书,所以没空吃饭。静姨连拖带拉,终于把他架出了房间。但在餐桌上,他也只是狠狠地瞪着哲冰,一边闷闷地扒饭。哲冰懒得去理他,吃完饭就帮静姨收拾。 “真的吗?可我看少爷对你的态度不怎么好。你有注意少爷的眼睛么?很漂亮是不是?眼角拖延,眼神明亮,睫毛长得让女生羡慕。但少爷喜怒哀乐的表现总会在眼睛上,这一点,不仔细注意的人很难发现,可是我刚才却发现,他看你的时候不怎么高兴。” “是吗?”哲冰问,“仅是不高兴吗?” “可能是我看错了。你别太放在心上。重要的是,他要是敢欺负你的话,你只要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静姨慈爱地望着哲冰,“在这儿别拘谨,尽管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吧!我总觉得你这孩子对人总有一定的戒备,但是,这儿是安全的,我跟少爷需要的,不是女仆,而是朋友。试着去接触少爷,他并没有恶意,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 哲冰的心中一时被感动充盈,但她立即克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可能是少爷对陌生人住进家里来有些敏感和不适吧!毕竟,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是朋友。” “可能真的是这样。”静姨猜测道,“除了雪乃小姐来过一次外,还从来没有女生踏进过这所宅子。少爷的女伴很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呢,他就会搬出一大堆道理来向我说教,说是谈恋爱有什么好的,现在一个个被公认为是美女的女孩子,一般都是性格蛮横,思想愚钝,做事没大脑,慢半拍。刁钻自大的,应有尽有。我劝他去试试他也不听。可我多想看着少爷谈一场恋爱,幸福地牵着他喜欢的女孩子来见我…… ……” 为什么自己见到的东野雪己与静姨所了解的少爷完全不同?简直是天壤之别!莫非东野雪己有双重人格?看起来又不像是。那么,难道其中有一面是假的?是他装出来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东野雪己呢? “哲冰?在想什么呢?”静姨轻声叫她。 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抱歉地笑了笑,“没什么。”但她立即转移了话题,“您刚才说,哪位小姐来过?” “雪乃韩雪乃小姐。”静姨微笑道,“她的父亲是东野集团第二大股东。因为是独生女,所以雪乃先生很疼爱她。雪乃家很久以前就有意与东野家结为亲家,然后将雪乃家的资产转到少爷名下。但少爷不喜欢别人强迫他去做事,所以一直都很排斥雪乃小姐。雪乃小姐人很优秀,人长得漂亮,聪明有主见,在法国学了两年服装设计。但少爷就是不喜欢她,她对少爷好像也没好感。两年前在东野家参加过一次少爷的生日派对后来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了。” “东野家?难道这儿不是东野家吗?” “当然不是。”静姨笑了笑,耐心地为她解释,“这是夫人生前的别墅,以前每到空闲,她就会带少爷过来住。夫人死后,少爷就搬到这儿来了。至于真正的东野大宅,则是在南城郊外的那片富豪区。” “哲冰,我把这些都告诉你,并不是让你对东野家的事情产生好奇,然后费尽心思去探究什么。只是要你知道,主人家的很多事情我们都不方便议论,所以以后,尽量少开口为好。夫人早死,少爷从小就是个孤单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好好照顾他,尽管你比少爷还小三岁,这个要求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合理,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守本分的女孩子,你一定能行的。” “谢谢您这么相信我,我会努力的。”哲冰答应道。为了静姨,看来她得暂时对东野雪己的卑劣行径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了。 “最最重要的是,以后尽量少在少爷面前提起夫人与董事长。”静姨提醒她,“特别是在七月二十八号那一天。” “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静姨缓缓答道,“这是少爷的禁忌。” 晚上十二点,哲冰的房间。 她把已经做好的作业放进书包,整理好桌子上的书,正打算关掉灯,房门却被推开了。 “我找你有事。”东野雪己推门直接走了进来,冷冷地说道,表情似乎不情不愿。 “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我找你有事,你先别急着轰我走。” “我说进来之前记得敲门!”她固执地重复。 他用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将化学书扔到书桌上,有些无奈,“好吧,下次注意还不行么?这么固执!” “你给我看看这本书,那些化学方程式我全都看不懂,搞得跟天书一样,我真怀疑那些字到底是不是中文。” 哲冰暗暗皱了皱眉头,拿起了桌上的书本。 整本书都已被人细细看过,很多地方还用红笔画上了问号。她慢慢地翻着,间或抬眼望一眼东野雪己,再垂眼看书。 “划了问号的地方都是不明白的吗?是不是要我讲这些?”她阖上书,抬起头问他。 “呃,就是那些东西,搞得我快疯了。”他皱着眉头,“一直看到现在,脑袋都快磨出茧子来了。” “你抱怨的话可不可以少一些?”她冷冷地看他。 真的一直看到现在吗?从吃完晚饭到现在,少说也有四小时,难道这四小时他都呆在房间里看书? 很稀奇,他竟然没有与她斗嘴,而是乖乖地让步,什么也没说。 哲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书桌旁坐下。 他也坐下。 要将一本书的疑问全部解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尽管他在认真听,并是不是点头或是发表一下意见,但有些地方,她必须重复两至三遍才能让他完全明白前因后果。所幸她的表达能力不错,他的理解能力也还好,所以耗费的时间并不长。 “…… ……就这样,明白了吗?”她说这话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东野雪己重新看了一下她的笔记,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合上书本,将书还给他。 “其实,说真的,你比那些老师强多了。两个小时搞定一切,讲解过程简单易懂。”他接过书,笑了笑。 哲冰有些怔住,不知该如何接受他的这个真诚的笑容。自己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虚伪,不怀好意的邪恶的笑容,一时之间对这个陌生的笑容竟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我向来事事分明,你教的好,并不代表我会因此而留你下来。”不多久,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静姨三天后就走,这三天内,我会当一个乖小孩,在那之后,你别期望我会好好对你。” 尹哲冰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跟我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你给我工资,我照顾你,教你,这些都只不过是一笔交易而已。其他的,你对我好不好,我答应静姨要好好照顾你之类的,则是另一回事。至于你对我好不好,我对你好不好,都只是态度问题,结果才是最重要,那就是你给我钱,我们皆大欢喜。少爷是富人家的孩子,应该比我更清楚的明白物质交易的客观性。” “我跟少爷一样是个事事分明的人,所以,希望我们俩都不要把当初的恩怨带入这种新的关系之中。换言之,少爷您根本不必担心我会在静姨面前揭您老底的事情,毕竟,我目前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但又立即恢复了过来,“穷人家的小孩果然是与众不同地缺钱,这让我更加讨厌你了。你放心,工资我一定会给你,但我也会好好注意过程的,你要小心哦!”他坏坏地笑着。 “少爷您打算怎样是您的事。”哲冰不动声色。 “那好,我不打算解雇你了。我会好好努力,让你过一个终身难忘的暑假的。”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少爷你可以回房了。”她的口气依旧平静。 “你…… ……”东野雪己想要发火,但最终只是耸了耸肩,“随你的便,我本来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是你自己先惹上我,现在又送上门来,就不要怪我趁人之危了。” “谁先惹上谁这个问题想必还值得商榷吧!”哲冰冷笑,“另外,你趁不趁人之危与我无关。少爷您不累吗?我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跟他罗嗦。 “那好,我们走着瞧。”东野雪己边说边走向门口。 “这很好,您觉得有意义,快乐就行。”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呯”地重重关上了房门。 她懒得去管,关掉灯上床睡觉。说实话,他这个样子倒让她自在,要是他不说什么,冷冷淡淡地将她留下,或是像刚才那样,时不时发神经来几个真诚的微笑,难保她不会手足无措。所以,现在的情况反而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 哲冰那天晚上很舒心,不久便酣然入睡。 第二天,早上八点。 “好香啊!静姨,这些都是你做的吗?”一走进厨房,他便察觉到今日的异样,不仅是桌上的饭菜,更还有那个多余的人。 “不是,是哲冰做的。从今天起,她就要开始试着接手我的工作。”静姨微笑着。 他瞥了眼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的哲冰,只是哼了哼,然后在她旁边坐下。 “怎么样?好吃吗,少爷?”静姨期待地问。 东野雪己皱着眉头,干巴巴地说道,“难吃死了!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 “呃?”静姨显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这是哲冰一大早起来弄的,我就觉得很好吃。” “那有什么,我随便弄一个菜,都会比这个好吃!”东野雪己急急地反驳。 “那少爷你是说我没品味吗?”静姨假装生气的样子。 “静姨——” 哲冰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般,低头喝着汤。 东野雪己的余光瞟到她,“你是被饿了三天吗?只知道吃饭!” “少爷,想必您弄错了。”她的口气毫无波澜,“我在喝汤。” “你!”他顿时被她的话噎住,正想爆发,但看了一眼身边的静姨,终究只是狠狠瞪她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扒饭。 在某一瞬,哲冰的确曾趁他不注意,对他的眼睛匆匆掠过一眼,而她看到的恼怒以及恼怒以外不知名的东西,那些东西她说不出是什么,有些异样与特别。然后她实在觉得自己无聊又笨到透顶,便不再去探究这件事。 “我有一件事需要征得您的同意。”她放下手中的勺子。 “什么事?”他没好气。 她似乎没看出他的不耐烦,继续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尚学联合高中学习部打算大规模地进行暑期补习,我想去参加夜间补习班。” “你不是不能上学吗?”他的话脱口而出。 “不能上学?”一旁的静姨显然因这句话而惊奇。 她忍住自己的愤怒,平静地说道,“我能不能去上学,还不是取决于少爷您么?” 语带双关,让他一时无法应答。最终只能闷闷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她问,尽量不透露自己的情绪。 静姨也帮忙劝道,“少爷,哲冰爱学习,你就让她去吧!反正她也只是去上夜间补习班,应该不会影响工作。” “不行!”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还是不答应。 “为什么不行?”哲冰冷冷地重复了自己的问题。不是希望自己在他眼前消失得越快越好么?现在是大好时机,他为什么不肯答应? “你走了谁给我做饭?”他终于憋出了一个牵强的理由,脸上的倔强表情却有些挂不住。 静姨愣了愣,仔细看她的少爷,再看面无表情的哲冰,只是舒心一笑。 “少爷应该可以自己做才对,反正也只有您一个人吃,您可以扣我工钱,或者是我走之前弄好饭,您要吃的时候可以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己再炖一下。”她重新拿起勺子,不紧不慢地喝汤。 “谁说我可以自己做饭的!”他朝她吼。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少爷的原话是说您随便弄一个菜都比这些菜好吃,换言之,少爷的意思是,您的厨技一流,难道不是吗?”她不慌不忙地回答。 他先是一愣,随即朝她吼,“我只说我会烧菜,谁说我会做饭的?!”口气不善,用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并且,我堂堂大少爷,怎么可以像个女人一样下厨房!” “少爷。”旁边的静姨已是一脸严肃,“您不应该耍少爷脾气。” 看了眼静姨的表情,他顿时泄下气来,耷拉着脑袋,扒着饭。 “我想您应该打个电话给洛晨晨,她可能会很愿意为您做饭。”她低头喝着汤。 “喂!” “洛晨晨?是谁呀,少爷?你喜欢的女孩子吗?”静姨插进来问。 “不是,洛晨晨是个男生,一个我很讨厌的男生!”她赶紧回答道,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感觉到他的目光,哲冰停下喝汤的动作,抬起头略微迷茫地望着他,而在这之前,她几乎没有往他的那一方向看过。 “你已经是全校第一了。满分天才,干吗要把时间浪费在补习上?”他朝她嚷。 “那是我的是,只问您答不答应。” “你去吧去吧!最好再也不要回来了!”他赌气似地望向别处。 静姨来回看着他俩,先是疑惑,再是微笑。 晚饭后,厨房。 她刚与静姨收拾好餐桌,“咚咚咚”的脚步声便从二楼下来,由远及近。 “喂,尹哲冰,我的那部相机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拿了?”他怒气冲冲。 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哪一部?是那部被您扔在房间角落里的佳能吗?” “好像…… ……应该是。” “我打扫房间的时候看见了,就把它放到米色柜子的中间抽屉里。” “是吗?那…… ……那我的那件白色衬衫呢?” “少爷,您的二百七十四件衣服,我已经分类放在了四个衣柜里,外套,衬衫,t恤,羽绒服四大类,颜色从左至右由浅到深。衬衫分为长袖和短袖,不知道少爷要找的是长袖白色衬衫还是短袖白色衬衫?” “我…… ……我要找长袖!” “您要找的白色长袖衬衫在靠右边的第二个衣柜里,那里有少爷您的十四件白色长袖衬衫,至于您是要白色纯棉或是其他,那就是少爷您的事了。” “至于您的那些正装,都叠放在放外套的柜子里,也就是右边第一个柜子的最上面,那里还有您的校服。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少爷还可以再来找我。”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你…… ……”他想生气却找不到理由,转而嘲弄似地笑了笑,“你的记忆力…… ……还真是好啊!” “谢谢少爷夸奖。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要干活去了。哦,对了,少爷您如果闲着没事的话,可以试着去做一下练习题。” 东野雪己瞪她一眼,看见站在一旁正用探寻的眼神望着他的静姨,气呼呼的转身上了楼。 这已经是他从哲冰说要补习之后第n次来找她麻烦了。一会没看见这个,一会又丢了那个,其实只怕是丢了某些东西而已吧……静姨望着东野雪己的背影,慈爱地笑了笑,依旧低头忙着收拾,少爷,果然还只是一个笨拙的孩子…… 第12章 东野家别墅,晚上八点。 一道,两道,三道。 再数一次,依旧是三道。 “三道菜叫我怎么吃饭?!你烧的菜又那么难吃!”东野雪己扔下筷子,呆坐着,生气地朝她嚷,“我不吃了!” 仿佛是没听到他的话,她继续埋头吃饭。 “我说不吃了!”他重复一次,加重了语气,“你难道没听到吗?” “少爷您是在跟我说话吗?”她抬起头,一脸迷茫。 “不是跟你难道跟鬼!这幢房子里除了我们俩就没有别人了,你以为我在跟谁说话!”他生气地朝她吼,“静姨才刚走,你用不着这么着急明目张胆地报仇吧!” “所以少爷您以为我是在借机公报私仇吗?”她一脸严肃地反问,“那么请问您,我跟您有什么仇?” “是,我们俩没仇…… ……没仇!”他恨恨地看着她。 “我完全是按照静姨给的菜谱烧菜,就连配料的用量也是按规定添加,那上面不都是少爷您喜欢吃的菜么?” “我突然不喜欢吃这些菜了,难道不可以吗?”他霸道地说道。 “当然可以。”她答,“要是少爷突然喜欢上什么菜,可以告诉我,我会为您做的。” “跟你吃饭真是没趣,说话永远都是一个语调!”东野雪己站起身来,“你慢吃,我要出去了,记得给我留门。”他边说边走出了厨房。 不一会儿,从车库里隐约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然后,渐远,然后,消失。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她继续吃饭,然后,洗碗,打扫,做作业,上床睡觉。时间随人的意识很快流逝…… …… …… 浓浓的一层雾,包裹住所有的一切,只有隐约地男人的打骂声和一个女孩嘤嘤的哭泣声说明世界还未荒凉。 画面推进,逐渐清晰起来,那个高大的男人,正对着一个柔弱的女人拳脚相加。 “你个臭女人!老子赌几个钱你就发牢骚!当初要不是老子不嫌弃你的出身要了你,像你这种女人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条肮脏的臭水沟里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快说,钱在哪里?!” “老公,你别再赌了!我们的家就快没了。债主每天找上门来,你叫我们娘俩该怎么办?”女人挣扎着,苍白的脸上却有着落魄的美。 “快说,钱在哪里?!”男人又对她甩了一个耳光。 缩在墙角的小女孩看着这一切,依旧只是轻声哭泣。 “老公,不要…… ……你要是再把家里的钱拿去赌的话…… ……我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女人恳求道。 “走投无路?”男人冷笑,“像你这种婊子会走投无路?大不了重操旧业。”男人捏紧女人的脸,“以你的姿色,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个畜生!”女人骂道。 “好啊!敢骂我是畜生,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男人又挥了一巴掌,威逼道,“快说,钱在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当初算我瞎了眼,竟然相信了你这个赌鬼,天真地以为你真的爱我,以为你不顾世俗的眼光爱着我,以为你要带着我离开那个泥潭,让我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怪我有眼无珠,还连带着女儿受苦!” 男人又甩了她一巴掌,“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等我赢了几千几百万来的时候,你讨好我都来不及。想当年,四处与男人调情,你不也是为了他们银行卡上的钱么?” 女人在骂着什么,血从她的嘴角渗了出来。 “爸爸,你别再打妈妈了!”不知在什么时候,女孩已经扯住了男人的衣角。 “快告诉我钱在哪里?”男人向小女孩吼。 “爸爸……”小女孩显然被吓住,顿时哭出声来。 “哲冰,别过来…… ……别过来,快走!” “妈妈…… ……”女孩怕怕的望着那个受伤的女人。 “快告诉我!” “老公,求求你了!那是哲冰的学费,是我好不容易才瞒着那些债主攒起来的,求求你,放过你女儿吧!”女人乞求着,“她可是你女儿啊!” “女儿?”男人冷笑,“谁能肯定这件事?依你的放荡,说不定我已经帮人家养了好几年的孩子了!”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女人骂道。 “啪!”又是一巴掌。 “妈妈…… ……” “快告诉我,钱在哪里?!” “别…… ……别告诉他…… ……” “妈妈…… ……” “哲冰,不要……” “快告诉我钱在哪里!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不打她了!” “妈妈……” “哲冰,不要!” “在厨房墙脚的罐子里!”女孩闭上眼睛喊道。 男人立刻奔向厨房,女人跌落在地上。 “妈妈……”女孩缩在她的怀里。 “哲冰,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 …… 画面再一次模糊,但很快,又再一次清晰。 “爸爸,你要干什么去?” “别跟着我!” “爸爸,你又要去赌钱吗?你别赌了,妈妈病了,你别再去赌钱了。” “我叫你别跟着我!” “爸爸,你不可能一下子赢好多好多钱的,你把钱拿给妈妈治病吧!妈妈总是在咳!” “我叫你别跟着我!你没听到吗?!” “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女孩倔强地说道,“你不能再去赌钱了。” “…… ……是不是……爸爸走到哪里,哲冰就跟到哪里?”男人蹲下身来,柔声问。 “嗯!”女孩重重地点着头。 男人牵住她的小手,慢慢地,却是无比坚定地走着。直到他们的目的地,成京大厦的100层的天台上。 “哲冰,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爸爸现在才知道错了,是爸爸混蛋,爸爸没用!”男人拭去眼角的泪水。 “爸爸,只要你不再去赌,也不再打妈妈,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很好的生活啊!”女孩笑着。 “哲冰。”男人蹲下身,抱住她,“刚才你说,无论爸爸走到哪里,你都要跟到哪儿,爸爸听了真高兴。我是因为舍不得你,所以才要带你走,你不要怪爸爸…… ……” “爸爸,你再说什么呀!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这里好高,好恐怖!” “哲冰,你看下面!”男人指着一百层的楼下。 女孩试着看一眼,却立即因为害怕而捂住眼睛,“我不要看,好可怕!” “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吧!上帝,原谅我吧…… ……”男人喃喃地说道。 …… …… “爸爸!”她腾地坐了起来。 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幕,她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五年前的回忆,压缩成了五年来一成不变的噩梦。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惊恐,早已习惯了提高警惕,却没想到,梦里的她,只是她十岁时的模板,坚强无从谈起。 她回想了一下梦境,仍旧呼吸紧促,心有余悸,甚至有一刻,她竟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十岁。 等等,床…… ……怎么突然变小了?她正打算重新躺下,却又发现了一件不容忽视的事情,还有,她盖在身上的毯子呢? 她摸索着去开灯,手却突然触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那条本应该盖在她身上的毛毯,现在却盖到了一个体积庞大的物体上。 她努力抑制住尖叫的冲动,终于开了灯,总算看清楚了她旁边的东西,那不是一个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东野雪己! 她稳住胸口的心跳,推了推东野雪己。后者全身紧紧裹着她的毛毯,他枕的枕头,也是从她那儿抢过来的。由于他的加入,她的有限空间更小了,几乎是睡在他的怀里。 她有些懊恼,更用力地推了推他。 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全身蜷缩着,原本收紧的五官更加皱缩了。 “少爷,喂!”她试着叫醒他,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你怎么睡到我床上来了?”她继续推他,“整座宅子那么多平方,为什么偏偏跑到这儿来睡?喂,醒醒!” “冷……冷……星星……”这是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吐出来的几个字,他将被子裹得更紧了,缩着身子睡到哲冰旁边,眉头紧皱,似乎是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冷?星星?这是什么啊!看他这模样,似乎是在做噩梦。果然,坏事做多了也会怕的。 她突然想起了静姨的嘱咐:不要对东野家的事情产生好奇,然后去猜测…… ……她想了想,便不再去想这件事。既然已经答应了静姨,她便没有了去怀疑的理由。 本来应该推醒他,臭骂一顿,再叫他回自己房里睡觉。但她最终没有这样做,只是穿好衣服,弯腰系好鞋带,小心地替他盖好毛毯。 东野雪己翻过身,然后安然地睡去。 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轻声走下楼梯,来到客厅,推开玄关的门。 顿时,黑色的夜风扑面而来,穿堂入室,将她席卷,包围。 她深呼吸一口,走出了宅子。 她一直以黑夜为安全,并对黑色有特别偏好,所以对黑夜之中的物体,轮廓,喜欢以美的概念去定义。山路上昏暗的灯光,树木投下的黑影,都让她觉得心安,还有那从耳边吹过的飒飒的晚风,是不可多得的神赐。自处安全地带,她便无所顾忌地奔跑起来…… …… 噩梦中就会结束,东野雪己的梦,说不定醒来之后,梦境会被淡忘,梦里的惊恐与伤害也都被抛诸脑后,全然忘记这个梦的曾经存在。只是,自己呢?那个噩梦似乎永远没有结局,每每到了固定情节便会被惊醒。尽管现实生活中的自己侥幸存活,在最后一刻被人救起,但是,梦中却始终没有这一片段…… ……或许,尹哲冰早就死了罢,天真活泼的她亲手被父亲的双手勒死,冷静,不苟言笑的尹哲冰在那一躯体上复活…… …… 第二天,早上。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卫生间?没人…… ……就连阁楼的贮藏室他也找了,还是没人。庭院里呢?他张望了一会儿,也没发现。 等等…… ……那不是她么! 别墅的铁门前,陆君宇坐在自行车上,单脚斜撑着地面,另一只脚踩在踏板上。白色的衬衫在阳光的映衬下更显得耀眼,而那温暖的笑容,似乎只是他一个人的专有物,有着任何人也模仿不来的高贵与特殊。 他们两个…… ……在很高兴地交谈着。 “今天晚上就要开始上课了,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都还不错。学长呢?是不是跟我同一个班?” “我上的是日间补习班,刚好错开了。”陆君宇微笑着解释。 “虽然父亲希望我去公司上班,在他左右学习,但我还是想在大学读完企管再去。另外,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留在尚学的。” “是吗?那请问陆君宇先生都想到什么办法了?”他的声音似乎是从天而降。本来看见他们在谈话,他就没缘由地不舒服。自己走过去的时候,竟也没被这两个人发现。谈得太高兴,太投入,太入迷了吗?!他握紧了拳头,胸腔被一股气流憋着。 “我这个做主人的似乎没有邀请陆君宇先生过来做客吧。”他冷冷地望向陆君宇。 “是我叫学长来的。”她说话了。替陆君宇作了回答,“学长是来送自行车给我的。” “是吗?”东野雪己冷笑,“你只不过是个佣人而已,什么时候谁允许你把不相干的人带到家里来的?” “少爷您管不着。”她站到陆君宇身边。 “你是说我管不着吗?真是笑死人了!我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当然有权利去管家里来些什么人。对那些不受我欢迎的人,当然可以将他们扫地出门!倒是你,一个佣人,倒是反客为主起来了!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龌龊,不明就里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你是主,我是客了。”东野雪己讽刺地说道。 “请你别说脏话,好吗?”陆君宇站了出来,已是受不了他对哲冰那傲慢无礼的态度。 “学长。”她极力克制住了那即将爆发的愤怒,脸上毫无表情,“学长,你先别管。” “少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野家名义下的土地是不包括这铁门外的山路的。请您注意,学长和我所在的位置是在山路上,而非您的豪华别墅内。”哲冰顿了顿,“所以,简单地说,我在这儿见什么人,与少爷您无关。至于我见的人,少爷您也没资格轰他们走。” “我现在就将这片土地买下来不就行了么?”他不屑地答,“只要一个电话,不仅是公路,整座西景山也将是我的。” 尹哲冰淡淡地笑了笑,“刚刚跑步的时候,看到山下管理室没人,管理大叔一般都在九点钟以后值班。”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现在是八点二十五分零七秒,离九点钟还有三十四分五十三秒。至少在这段时间内,少爷您买下整座山的愿望恐怕不能实现,不过在这之后,您倒是可以打电话实试试。哦,对了,少爷您可能不知道管理室的电话号码,我可以告诉您,是xxxxxxx,您可以打去看看我有没有说错。” “你好像太低估我的能力了,也太小看了东野财团。”他冷笑,“九点钟上班的规矩难道不可以改变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又何须我费心?至于山上的其他住户,只要听到是东野家收购房屋,谁不会是像捡了宝一样欣然答应!东野家的财大气粗不是没地方使的。” “那少爷您先得联系那些人,得到他们的同意后在签订合同,不是吗?”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那么请您允许我在这段时间内下山,好吗?” “干吗?”他被气得脸色苍白。 “我只是想送学长下山,然后去采购一些食物,生活用品之类的,少爷您不会不答应吧?” “我不答应怎么了!”他吼道。 “少爷您没有理由不答应。早餐我已经做好了放在餐桌上,少爷您随时可以去吃。房子我也已经打扫好了。衣服也已经洗好晾好了。我只不过是向您告两个小时的假去采购,我会准时回来的。” 东野雪己顿时语塞。 “既然答应的话,少爷您得给我钱才能买到东西。” 他想要发泄,却根本找不到对象。 “你只要跟他们讲,说你是我东野雪己的佣人,他们就会为你免费服务了。” “我没有少爷您的那张招牌脸,使得别人一眼就看出我是东野家的佣人,乖乖地让我免费购物。我看少爷您还是给我钱吧,我可不想以盗窃罪被关入警局。” 他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哼了哼,却又只得拿出钱夹,从一叠卡中随意地抽出一张来,扔给她,“只要东野集团没有倒闭,这张卡你就可以一直用下去。以后别再吵着我要钱了。” “我会给您记好帐的。”她将信用卡收好,然后坐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却又回头望着他,“少爷,虽然您说穷人家的孩子龌龊,但我觉得,与您的缺乏常识,单纯地以为用钱就可以办到一切的幼稚想法相比,却也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另外,我非常高兴少爷您知道龌龊这个词的意思,并懂得如何运用它。估计如果下次考了这个词的话,您的国文成绩就不用亮红灯了。” “再见!” “可恶!”他一脚踹到路边的大树上,向前看去,却只有她和陆君宇渐渐远去的背影。 混蛋!自己本来要说的不是这些啊!他不过是心里莫明其妙地不爽而已,为什么一出口就是这么过分的话?难道自己…… ……真的变坏了……?他的心“噔”了一下。 第13章 山道上。 “哲冰,你,过得好么?”陆君宇担忧地问。刚才看到东野雪己对她的态度竟那么恶劣,恐怕她在东野家的生活并不尽人意。 “都还好。”她答,微微一笑。“学长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具挑战意义的事情吗?我根本没想到会在他家工作,亏了静姨,他竟也没将我赶出去。但每天与自己的对手同处一室,我的应变能力又得提高了,忍耐能力肯定又要加强了。” “你呀,就是这么好玩!”陆君宇放下心来,宠溺地微笑道,“只要他不欺负你就行了。”又回头看到她的脸,轻声叹了一口气,“你还说过的好,为什么那么大的黑眼圈?” “没有啦!晚上睡不着觉,所以一大早就在山路上跑步,出了好多汗,黑眼圈当然会冒出来啊!”她笑着解释。 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回过头,就看见了那辆白色跑车,以快得惊人的速度从她身后向下飙去。 “那样的速度开车会很危险。”陆君宇意味深长地望着远去的车子,“看来,你的话真的激怒他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一不小心就把话说得很重。跟他说话,好像口才都会好一些,脑袋里也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气人的话来。” 原来…… ……是不由自主啊…… …… “不过,他真的很可恶,凭借自己的家世就那么狂傲自大,说话那么过分,教训教训他也是应该的。”她调皮地笑着。 “我想他的本质可能并不坏,只是生来优越的家庭怀镜让他自然地有了一种自傲。”陆君宇暖暖地笑着。 “才不是!学长就没有!”哲冰反驳,突然又发现了疑问,“不过这几天,他在行为上倒是很不一样,会乖乖的呆在家里看书或是玩电脑游戏,无聊时会躺在沙发上睡觉,有时也问我题目,我会帮他解答,倒是从没见他带什么狐朋狗友回家。前几天,静姨还在的时候,他甚至有时一天都缩在家里不出门,呆呆地一旁看着我干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她似乎是在讲给陆君宇听,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刚来的时候,仁叔对他的评价很好:静姨说他是一个听话善良的人,从来不因为自己的家世而歧视别人。可是他们口中的好像与我见到的完全不同。”她自顾自的抒发着胸中的疑惑。 “学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好像没在听。” “没有…… ……我在听你讲话。”陆君宇赶紧回过神来。 尚学高中学习部,晚上十点。 下课铃一响,老师立即揣着教案走出了教室。 学生们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地离开。 尹哲冰将书放进课桌,背上书包刚离开座位,就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小纯,她正靠在教室门口等哲冰。 “怎么了?刚才上课的时候梦周公了?”她问,口气中略带责备。 “哪有?我可是一直在跟周公坚持抗战到底,强忍着没睡,打起精神想听课。可那老师却紧张兮兮的,课也讲得结结巴巴。我差点就要头悬梁来保持清醒了。”安小纯揉了揉眼睛,一边抱怨着。 “其实老师们的压力也挺大,毕竟,要长期留在尚学并不容易。”哲冰有感而发。 尚学高中学习部除了以一日一小考,三日一大考来检测学生,对其进行部分淘汰以外,对老师也有一套整治措施。每个月,尚学高中都会组织全体学生对全校任课教师进行投票,对于那些票数不满全校学生人数百分之一十五的,则将其无条件地开除出尚学,派遣到下级高中任教,而连续三月高居榜首的,则会获得最高奖励。所以,不管是学习部还是贵族部的老师,都在尽量与学生打成一片。 “不是因为这个。”小纯纠正了她,“是因为尹哲冰在听他的课,他才会那么紧张,几乎是跑着出教室的。”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有威力。” “因为有前车之鉴嘛!他怕你忽然举手说,老师,打扰一下好吗?那他的饭碗不就保不住了。”看见哲冰越来越冷的表情,她赶紧住了嘴,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你要是再把舌头伸来伸去的话,很快就会成为一条可爱的哈巴狗了。”哲冰笑了笑,用以缓和气氛。 “哲冰,你竟然那样说小纯!”安小纯哭丧着脸,“我要哭了。” “狗狗也很可爱嘛!就像小纯一样可爱!”哲冰“安慰”道。 “你欺负我!我要告诉学长,让他来教训你!”小纯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泪水就快滑落一般,“我好伤心,哲冰竟然这样对待可爱的小纯!” “唉,你怎么没往演员的方向发展呢?”哲冰叹着气,“真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呵呵!”两人相视一笑。 市文化中心大书店内。 在教育界内,能与尚学联合高中相媲美的文化基地便是这座文化中心大书城了。与尚学相当的地位使得它吸引了来自各地的络绎不绝的学生,家长,娱乐记者,而学生则大部分来自尚学高中。尚学高中的学生凭学生证不仅可在全城范围内在坐公车,上kfc等享有半价优惠,在这座书城里,也可全部按五折付费。整座书城共有五层,第三层摆放的全部是高中书籍,包括参考书籍,文学名著,娱乐杂志等,仅参考书就有几十甚至上百万册!而现在,尹哲冰和安小纯就站在三楼的参考书籍高二书架旁边。 尹哲冰还在翻看着,安小纯却早已经累得头晕眼花了。 “哲冰,我真不明白。”安小纯尽量找话题来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你已经在课程上大学毕业了,只差一个大学毕业证书,不上课也不打紧了。为什么还跑来……上补习浪费时间呢?” “我想珍惜这次机会,巩固一下自己所学。”她仍旧集中注意力看书,头也不抬地回答。并未察觉到安小纯的疲惫。 小纯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哲冰,我实在不行了。头好晕,我的眼睛已经在冒星星了,我们走吧!” 哲冰从书中抬起头,回转身,看到了哈欠连天的小纯,有些抱歉:“对不起,我竟忘了时间了。”她拿起已经选好的几本书,“我们走吧!”说完,便牵起小纯向收银台走去。 她把书放到四号收银台上。 戴着工作帽的收费员为每本书消了磁,盖好章,在电脑上计费,开出发票后,将书装好递给她。 哲冰从校服外套上取下学生证,递给他。 “尚学高中学习部尹哲冰。” 看到这个名字,收银员微微一怔,缓缓接过学生证,被帽檐遮住的脸埋得更深,头也垂得更低了。但他还是将学生证编号输入电脑,直到屏幕上显示“此证属实”,才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五折,共计六十元。” 哲冰从书包里拿出东野雪己的卡,递给他。 刷完卡后,当哲冰一齐从收银员手中接过书本和卡时,却意外地看见了工作帽下那张略微熟悉的脸。 “尹哲冰同学,你好吗?”见哲冰正冷冷地盯着他,收银员笑着将帽檐往上扯了扯,嘲弄似地望着她。 “您好,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哲冰向他打招呼。 “手里拿着东野集团的白金卡,说明你过得还不错。”男人笑了笑,“但我就惨了,被你害成这样。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在教育在奋斗了数十年,极尽艰辛成为专业权威的我,竟一朝因为你这个小丫头,落魄到当收银员的地步。” 哲冰咬着下唇不说话,而一直站在她身后昏昏沉沉的安小纯,无意间瞥见了这张脸,原本的睡意去了一大半,只能发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来,“你……您……哲冰!” “您不是在十八中教书么?怎么到这儿来了?”她的态度依旧冷漠。 男人嘲讽地望着她,“校长在校园内被枪杀,班上又有十几个男生参与黑社会斗殴,死了人,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可能不连带受罚。又加上我曾经被你尹哲冰当堂指出过莫须有的教学错误,第一个池鱼当然是我。”他嘲笑道。 “我曾经说过您要引退,可您现在却仍逞强不服,我真怀疑您口中所谓权威的真实性。” “根本就没有错误,我为什么要服?”数学老头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重新回到尚学的。” “老师,难道您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小纯惊讶地看着他。 哲冰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在收银台上沙沙写起来。 “喂,你们还要磨蹭多久?我们后面的还要买书呢!”其间,排在后面的男生开始不耐烦起来。 哲冰冷冷地回头,声音不容置疑:“大约三分种。” 看到是她,那男生立即收起了嚣张的表情,有些惶恐,“会长……您……对不起……您慢慢来!” 哲冰不理会他,继续在纸上认真地写着。 “事隔这么久。希望您还没有将这个题目忘掉。”她不一会儿就写完,冷冷地将纸片拿给数学老头,“这是我的解题过程,您可以看看。” 老头将信将疑地接过纸片,垂眼看着,渐渐地,他的手微微地抖动起来。 望着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哲冰将书包重新背上,缓缓说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以为您早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很遗憾,你竟没有。” “尚学有那么先进的教育资源,就算我尹哲冰不提出你的错误,以后也终有其他老师和同学发现。这是竞争的社会,能力是生存下去的资本。您比我年长那么多,相信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也懂。既是这样,那么在这儿当个收银员,对你来说也不冤。” “所以,你该怨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无能。”最后望了眼满脸通红的数学老师,哲冰前者小纯离开了收银台。 “哲冰你好棒哦!”电梯里,小纯兴奋地说道。 她却丝毫笑不出来,但还是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我根本没有要将他打败的意思,是他自己太好强了。” “对错误,需要的是纠正而非包容。”哲冰轻声说道,“我不会同情他,也不应该同情他。同情心不能使人永久生存,唯有打击……才能让人存活。” 东野别墅,晚上十二点。 在玄关处换好鞋,她一边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边走进客厅。 正打算上楼,余光却看到了沙发上的人。 哲冰放下书包,走过去。 是睡着了么?眼前的东野雪己让她有三秒钟的怔住。睡着的他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熟睡的婴儿,眉毛微皱,眉尖轻轻上扬,脸上没有了平时的飞扬跋扈,取而代之的是沉睡的安静。怀中被紧抱的枕头,似乎是他梦中唯一的依靠。 哲冰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他。 “少爷?少爷?……” 东野雪己动了动,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朦朦胧胧看见是哲冰,手撑着沙发坐起身来,“你回来了?” “您怎么睡在这儿?”她问道,“容易感冒。” 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睡意并未淡去。而显然,才睡醒的东野雪己并未对哲冰设防,只是直接便答:“睡在房里容易做噩梦,所以就睡在沙发上等你回来。”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您等多久了?” “睡多久就等多久吧!”他继续揉了揉眼睛,脑袋清醒了一些,“我九点钟下来的。现在真的有十二点了吗?一觉竟睡这么久,那我有十二个小时没吃饭了。”他伸了伸懒腰,“我快饿扁了。” “你没吃饭?”哲冰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做好饭了吗?你一回来就可以吃。并且,我今天买了那么多熟食,你怎么都没吃?” “你五点多钟烧的菜,要我八点多的时候吃?难吃死了!我宁愿倒掉。”他一脸厌恶。 “我去做饭。”她不管他的表情,不由分说要去厨房。 “不要了!”他赶紧拉住了她,“现在都十二点了,你该睡觉了。” “饿着肚子睡不着觉。”她不为所动。 “我都已经睡了那么久了,少睡几个小时也没什么大不了。倒是你,明天还要工作,上学,晚上不睡好,白天怎么会有精神?”他说道。但随即,发现了自己口气中的关心,他脸一红,转眼又换成了平日里的腔调,“你不会是想明天没精神干活,让我批你假,趁机偷懒吧!” 她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我去给你熬粥,马上就好。” “别……”他再次拦住了她,“随便弄一点就好,炒饭吧!我更喜欢吃炒饭!” 她有些奇怪地望着他,“放什么?鸡蛋?牛肉还是泡菜?” “放鸡蛋吧!更方便一些。”他答。 “好,三分钟。我炒鸡蛋炒饭给你吃。”她漠漠答。 …… …… 他吸了吸鼻子,有点惊讶于她的速度,要快也不必快成这样吧…… …… “喂,你不会加了香油吧!我从来不吃那种东西!”他推开,却不知自己更有故意找茬的意味。 “要是您觉得里面加了什么香油之类的东西,您可以找人去鉴定一下,或者选择不吃。”她背上书包,“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少爷您吃不吃是您的事。我要上楼去了。” “喂!”他叫住将要上楼的她。 “要是是陆君宇的话,你……会哄他吃,对不对?” 她怔了怔,回过头,望着他的眼神有些不解,但终于做了回答。 “要是学长的话,就算里面真的有他讨厌的香油,不用我哄,他也会乖乖地吃下去,然后微笑着说好吃……并且……” “你跟他的感情就这么好么?” “并且……我从来没有做过饭给他吃,你是第一个男生。” 他愣了愣,赶紧又叫住了她,“喂!” “您想说什么?”她望着他,已是冷若冰霜。 “你……吃饭了没有?”他尴尬地问道。该死的!自己明明想问她那话是不是真的,为什么冒出来的竟是这句话?! 他挠了挠头,涨红了脸,“你……有没有吃饭?我记得……你也没吃。” “在学校吃过了。”简单而又冷漠的回答。 “哦,我忘了。尚学提供免费套餐。” “少爷您到底想说什么?”她望着他,眼中满是疑惑。 “没有,我好像……不要说什么,不是,我要说的是,你……要不要做下来一起吃?”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要,这纯属浪费时间。”她直接拒绝,但却突然想起了静姨的话,她叹了口气,口气软了下来:“我不饿。要是少爷要我留下来的话,我会坐在这儿直到你吃完。”说完,便在原位坐下。 本来由于她的话而略带愤怒,现在却是讶异至极,“你怎么又……”看到她依旧冷峻的眼神,他摇了摇头,“不对,你的表情很明显地说明你是被强迫留下来的。好了,你上去吧。不用理我了。” “没有,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她一边打开书包,“静姨要我好好照顾你。” “为什么?”他的重点放在她的前半句话上,“为什么心情不好?” “一件小事,已经过去了。”她搪塞掉这个问题,从书包里拿出那几本刚买的书,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表情疑惑地问。 “这是我刚才买的书,少爷要是没事的话,可以抽空去看看,不懂的地方可以跟我讨论。” 他扒了口饭,随意地抽出一本,翻了两三下,撇了撇嘴,“以前连参考书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现在竟然要我去看。”但随即,他发现了书上盖着的“市文化书城”的章印,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脸上是不屑与嘲弄,但立即又换成了针对哲冰的冷哼,“你竟然跑到洛晨晨家的书店买书。哼,那种女人……” “我真为那些曾被你喜欢过的女生感到悲哀,您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吗?” “要是每个交往过的女生都必须我好好对待的话,那么就有三百多个女生等着我去赡养她们了。你以为我是慈善堂么?并且,谁说我喜欢过她们?是她们自己要投怀送抱的……”看到尹哲冰越来越阴沉的脸,他住了嘴。 “不过说真的,你帮我买书,我要谢谢你才行。你别那么冷冰冰地看着我,你可是我第一个说谢谢的人,就像我是你第一个做饭吃的男生一样。要我东野雪己说一声谢谢三千年才有一次,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既然是三千年才有一次的话,少爷您还是把这句话留给别人吧。毕竟三千年以后,少爷您早就尸骨无存了。既然是一辈子只说一次,应该留给最重要的人才是!”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现实!” “另外,少爷您千万别误会。你是第一个吃我做的饭的男生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其他意思。要是雇佣我的是另外的男生,那么他就是第一个了。”她拉上书包的拉链,瞥了眼桌上的书,“至于这些书,既然使用您的钱买的,也就不存在什么谢不谢。” “难道非要什么特殊的理由你才会关心我吗?!”他生气地吼道,“因为静姨,因为我给你工资,因为你是我雇用来的仆人,家庭教师,可是却没有一次是因为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锁好门,无缘无故睡到别人床上是很离谱的一件情事。”她看也不看他,气定神闲地背起书包,离开了座位:“少爷您要是继续喊下去的话,别忘了喝口水润润喉。我要上楼去了,再见!” “喂,你!”眼看着她走出厨房,他有些绝望地坐倒在座位上…… 第14章 地板已经被擦干净了一大半。从东野雪己一大早就在厨房内东嚷西嚷,饭也没吃便开车出门,一直到现在的三个小时内,她干完了大部分的事情。安静,空旷的房子里,除了她在轻声呼吸,似乎再也没有一丝振动的空气。 突然,玄关处响起了开门声,夹杂着笑声和一个女生的声音:“雪己,这是你家吗?” “嗯。”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冷漠,“怎么样?” “真是不一般的酷!”女生夸赞道,转而担心地问,“家里有什么人吗?” “没有,除了一个佣人以外,就只有我们俩了。” “是女生吗?” “是女生。怎么了?你连这点醋也吃?好啦,快进去吧!唔,不用换鞋,太麻烦了,我们家的地板可是专门为你铺的。”男生油腔滑调。 “雪己,你说话真是甜死人不偿命!” “有吗?我说话可是实在的很。” 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客厅。 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啊!东野雪己一手搂着洛晨晨,口里嚼着口香糖,脸上挂着坏坏的笑容,饶有意味地看着蹲在地板上,正冷冷地盯着他们的尹哲冰。而后者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望着眼前的两个人,眼神之中时从未有过的寒意。 虽然没弄清楚状况,但循着东野雪己的目光看过去,终于看清了他口中的女佣是谁,洛晨晨只差没吓得尖叫出声了。 “雪己,难道……你说的佣人……就是她?” “怎么了?不可以吗?她已经在这里工作好几天了!”迅速地将视线从哲冰身上收回,他懒懒地搂着洛晨晨直接越过她,无所谓地坐在沙发上。 “可是,她是学习会的会长,你们俩也有仇啊!”在肯定了哲冰不过是东野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佣人之后,洛晨晨定下心来,不再顾忌哲冰。 “你不知道吗?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钱,她尹哲冰不也乖乖做我东野雪己的佣人。”东野雪己厌恶地瞥了眼哲冰,又笑意盈盈地搂着洛晨晨,“说起来,我还不是因为你才跟她干上的!从这件事你就可以看出我有多在乎你!” “雪己,你好坏……”洛晨晨娇声骂道。 望着地板上的鞋印,哲冰握紧了拳头,然后继续擦地板,将弄脏的地方重新擦干净…… “对了,尹哲冰,你昨天可又出了一次名,连书店里一个小小的职员也跟你干上了,看来你结的仇还真不少!”望着还蹲在地板上擦着她的鞋印的哲冰,洛晨晨得意洋洋。 “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雪己?昨天晚上这丫头跑到我们家书城去买书,恰好碰到一个以前被她赶出尚学的老师,两个人当下就吵起来,那个老头到最后被她吓得只会一个劲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竟然输给一个十五岁的学生!之类的话。没想到,尹会长不仅成绩一流,吵架的技术也不赖!” “那后来怎么样了?”东野雪己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什么?你是问那个老头么?”见他对自己挑起的话题起了兴趣,洛晨晨不禁喜上眉梢,“他呀,还能怎么样,在公共场合喧哗,丢尽了书城的脸,当然要被解雇啰!至于这个丫头,……” “请你别解雇他!” “吓死我了!”洛晨晨抚着胸口,“你干吗突然出现还打断我的话!”她生气地嚷道。 “请你别解雇他!”一样的口气一样的话,只是向洛晨晨多鞠了一份躬。 “你这丫头真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谁啊!你只不过是雪己家的佣人,卑贱的穷人!” “好了,别理她。”东野雪己皱了皱眉头。 洛晨晨赶紧丢下刚才刁钻泼辣的样子,温驯地靠在东野雪己怀里。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到书店去吗?”东野雪己笑着问。 “不知道,你知道吗?”洛晨晨装出很疑惑好奇的样子。 “请你不要解雇他。是因为我他才会那样,并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难道是我的错吗!我说你这丫头真扫兴,你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干吗要听你的!书店是我家的,我想解雇谁就解雇谁!什么时候轮到你尹哲冰来指手划脚!”洛晨晨怒气冲冲,看了眼一旁双手抱胸看好戏的东野雪己,她笑了笑,“倒是你尹哲冰来求我让人蛮惊讶的,学习会的会长,神秘天才,不应该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看不惯我们贵族派所作所为的冰美人吗?” 她咬着下唇,洛晨晨这种女人已经到了她所能够忍耐的最低限度了…… 东野雪己作为旁观者,现在更是懒懒地将视线直接转向哲冰的脸,他知道,她进行反击的时候到了…… “你难道不知道吗?对比产生差距。因为你愚蠢,我才被认为四天才:因为你放荡,我才显得冷漠。”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洛晨晨站起身来,要挥,手却悬在了半空中。 是东野雪己。 “好了,别跟她一般见识。这是我家,你总该给我一点面子吧?”虽是询问,但洛晨晨却听出了其中不容置疑的命令。 “雪己,对不起,是我太冲动用事了。”瞬即,洛晨晨又变回了小可爱的模样。 “少爷。”她明知他便是整个事件的导演者,“我真是同情您,每天必须与这些女人在一起,难怪成就了您现今的模样。”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没有管这些话到底在他的身上起了怎样的作用,她不再管他们,而是转身上了楼。 很快换好衣服,她下了楼。 东野雪己正在与洛晨晨说着耳语,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我们贵族部的人向来以用参考书为耻吗?” “真是个讨人厌的丫头!……” 哲冰如同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嘲笑一般,径直向玄关处走去。经过东野雪己身边时,他只不过用余光瞟了她一眼,然后继续与洛晨晨说笑。 “喂,你要干什么去?”就在她换好鞋要走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东野雪己追上来的声音。 “我出去一下,你们继续。”她回头,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换了衣服,看来不是出去那么简单,是去见陆君宇吗?” “少爷您观察得很仔细,但这是另一回事。我现在要出去,所以就不打扰你们了。” “你!”他一时气结,随即抑不住满腔怒意,“难道每次跟我说话你都只能是这种口气!”他吼道,“我到底哪里不如陆君宇?!” “对不起,我不是洛晨晨。”哲冰客气地说道,“我还有事,必须得先走了。” “你是要去见陆君宇吗?我不准你去!”他不由分说地拦住她。 “放开!少爷,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要出去!”她也生气了,“你以为你给我钱当作劳动的代价就顺便将我的自由买下了吗?!就可以控制我的行为,表情,思想,情感吗?不,你错了!你所自负的在我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我在什么时候买下了你的自由,控制过你的行为表情思想情感了!”他怒不可揭,“一秒钟也没有!你一秒钟也不曾顺应过我的心意,不是吗?我什么东西在你的眼中有过价值,什么时候不是一文不值?!” 五年来,从没有一件事情让她像现在这样爆发过。但她立即平息的心中的起伏,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对不起。”她垂眼不看他,“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他默默地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低沉着声音说道,“你走吧,早点回来。” 她稳住自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门。 他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消失,无力地靠倒在墙上。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竟会干出这些荒唐事来,刚才又为什么那么生气呢?他闭上眼睛,用手扶住额头,发出一声轻微的咒骂,但他立即恢复了状态,睁眼冷漠地望着前面的洛晨晨。 洛晨晨正狐疑的望着他,被他一望,顿时吓得一激灵,结结巴巴道:“雪己……你怎么了?”她微微壮了壮胆子,小心地问道,“你……不会喜欢上尹哲冰了吧?”随即,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已经触到了自己不该过问的地方。 喜欢?自己从未将这个词与她联系在一起。本来以为自己的情感迟早会干枯在那些骄傲自大,放荡多情的富家小姐之中。尽管厌恶,却不得不接近,不,是她们来接近他,讨好他,极尽谄媚之能。因为他有钱,有一张漂亮的脸,有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老爸,还有那个盛名全球的东野财团等着他去经营,于是他便接受了,却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为了报复一个他不该恨却又不得不恨的人而已。这种方法虽然幼稚可笑,却至少可以安慰他的恨意,使他不再做噩梦。他以为自己便会就这样麻木,僵化。可是,却好像自己所有情感的跌宕起伏皆源自于她,会失落,会生气,会很没有原则地大吼大叫,不再是该有的自己。 “你给我滚开,趁我还没有发火!”他沙哑着声音道,音量不大,震慑之力却丝毫不弱。 洛晨晨登时打了一哆嗦,乖乖地退到远处。 他没有去看洛晨晨,只是重又闭上眼睛,“为什么不找我帮忙呢?连个可以被利用的机会也不给?” 为什么讨厌的在身边,而喜欢的……却在远方呢? 山路上。 她快速地走着,不去理会刚才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快了半拍,也不去管因觉得说重了话而对他有的稍纵即逝的愧疚。她现在的心思,在于怎样让数学老师回到尚学。同是沦落人,她知道要在这个名利观念浓厚得呛人的城市找一份工作有多难,所以她不能亲手毁掉一个人的未来。因为,她根本没有这个权利,其他人也是。 成京大桥上。 现在,也只有陆君宇能让她安下心来了。她握紧栏杆,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一告诉了他。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如何让那位老师回到尚学么?”他问。 “嗯。”她点了点头,“我得想办法。” 陆君宇深锁着眉头。这件事,简单,也不简单。办法,他自然是有的。只要他利用陆家长孙的名义打电话给尚学校长,那么事情会好办得多。但是,这不仅会让他以后的生活麻烦重重,更重要的是……他看了她一眼,最重要的,这是她不喜欢的啊…… “那你想怎么办呢?”他问。 “我想去找校长试试。” “让一个被赶出尚学的老师重新回到尚学任教,校长出面,相信不管是贵族部还是学习部的教育部,都应该会给一定的面子。可问题是,校长会不会答应……”陆君宇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被赶出的人不得再踏入尚学,这是尚学多年来的规矩。洛晨晨那边已经没有回旋的希望了,我们只有在校长这一面想办法了,但,要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呢?”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微皱着眉头:“不要等着学习部给他人情,而是要他卖给学习部一份面子。在名义上,我是学习部公认的会长,而那位老师也是因我而被解雇,于情于理,我都有出面的理由。相信只要避开新闻杂志的虚张声势和贵族部的横加干涉,这件事情应该能够暗中解决。” “只不过……”她迟疑着。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跟校长,似乎有过过节……”她犹疑着说道。 “嗯?”陆君宇不明白她的语义。 “没什么啦!”她安慰似的笑了笑,“总之,先试一试。”她给自己打气。 “但是,你也不要太勉强。毕竟,有的事情,我们终究无能为力。” 她点了点头,回给他一个自信的微笑。 第15章 尚学教育大楼校董部。 “顾校长,有客来访……并没有预约……”秘书小姐向办公桌前的陆君宇和哲冰露出为难的神色。 “是,您待会还有个会议,但……” “但是,来人是学习部的尹哲冰和陆君宇……对……是……好的。” 挂下电话,秘书小姐朝他们友好地笑了笑,“顾校长答应现在见你们,我领你们进去。这边请。” “请进,顾校长就在里面。” 校长室的门被离开的秘书小姐带上之后,顾校长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啊呀,尹哲冰同学!还有陆君宇同学!真是校长室的稀客啊!”随即便引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尹哲冰与陆君宇扯出一个笑容来应付他,并排在沙发上坐下。 顾校长也在他们对面落座,脸上的笑容未变,“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个偏僻的校长室,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学生们都不愿赏脸光顾呢!” 偏僻?哲冰在心里冷哼。谁不知道尚学教育机构的教育大楼是建在全城数一数二的黄金地带,将近一百层的高大建筑,惹得教育界其他人士红透了眼,虽然要管理尚学这个庞大的体系,教育大楼离尚学校园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但校董们完全利用电脑程序对尚学进行控制,几近可以足不出户。 “是的,我们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陆君宇礼貌地回答,“我们……” “希望您能够答应让一位老师重回尚学。”哲冰冷冷地替陆君宇说出了下文。 这丫头!陆君宇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这么轻易就说出来了呢?那么直接,直接得让人愤然不能接受…… 虽然依旧满脸笑容,但顾校长却在心里摇着头:这个丫头,她以为他自己是谁?上次放他鸽子,这次还敢这么嚣张!是天才就了不起吗?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头,今日公认的的天才就会是明天为人人所唾弃的蠢材!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位老师?”顾校长和蔼地问。 “我不知道。尚学已经将他除名了,我查不出他的名字,但我记得他是在高考的前几天因为教学问题被转到十八中去的。”哲冰盯着顾校长的脸,缓缓说道。 “十八中?”顾校长作恍然大悟状,“我记得,那个全国有名的十八中,好像后来他被辞了,是不是?我隐约记得是因为学生杀了人,他才受到处分。” “我明白您的意思。”哲冰不想跟他打哑谜,“但是,杀人的是学生,并不是他。” 真是个不识相的女孩子!顾校长在心中骂道,但并没有将不满表现出来,只是笑了笑,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这个……虽然肇事者是学生,但作为老师,学生犯下了那么大错误,却没有来得及制止,他是不能推卸责任的。” “但您也应该知道,十八中的学生发生这种事情早已屡见不鲜,老师不能及时制止也是情有可原。”说话的是陆君宇,“凭您现在的地位,要让他找一份工作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并不一定非要回到尚学不可,只要能够让他不至于走投无路。” 那是当然!顾校长在心里洋洋自得,以他今日的地位,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但是,他首先在尚学犯了错,后来又在十八中遇到了那件事,就算我不打算追究,但仅凭前一件,就足够让他潦倒至现今这样。并且,要我以尚学校长的身份出面,只怕会对学校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 “只是,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严重了点?”哲冰放低了态度。她明白,冲动对整件事情的发展毫无益处。尽管她自知对方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表面上和蔼可亲,内质却是心胸狭隘。她看得出顾校长仍在为上次未出席记者会那件事而记恨她,这就是事情变得更加棘手。现在,只有好好说话了…… “尚学的老师,是决不允许任何纰漏的出现的!这是尚学的治校格言。尚学在教育界的地位,使之成为公众瞩目的焦点,再小的差错,在众位对尚学满怀信心与希望的家长及社会各界人士眼中,却是一件大事,甚至可能让他们对尚学失去原有的信心。所以,为了尚学的将来,即便只是将应有的句号换成了逗号,加号弄成了减号,老师也应该没有余地地受到惩罚。”顾校长滔滔不绝,本想再发表一下自己的任职感想,却又被哲冰打断,“我身为学习会会长,这次来,就是代表全体学习会成员向您提出这个请求,希望您能够答应。” “但我不能因为学习会而破坏学校制度甚至损害到学校名誉!”顾校长坚决地说道,“下半年,我校将收购十八中,并将它并入尚学。从这件事起,学校就应该表明立场:决不姑息任何应受惩罚的人!你们都还是学生,就应该服从学校指令。将不合格的老师筛选出尚学,也是为了净化我们的教学环境,提高教学质量水平。” “就像上次,我已经在校园网上宣布要为你举行记者会,可你并不领情,其实我全是为你好。”顾校长语重心长,“尚学的老师必须在德,智,体,美……” “对不起。”哲冰打断了他,“上次确实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但这次,请您……” “我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虽然上次你让我在记者会上生生等了你一个多小时,最后不得不以病假为由来解释你的不能出席,但那件事是那件事,这件事是这件事。”顾校长打断了哲冰的道歉,“而且,我不能因为你一个学生而破坏了尚学多年来的规矩。” “并且,这么重大的事情得由校董会召开会议进行审核投票,并非由我个人说了算。校长不是万能的……” “叮铃铃!叮铃铃!……”校长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混蛋!竟然又打断他的话!他在心里骂着,没经过秘书室就直接打到他这儿来了!哪个不识相的人竟敢这么嚣张! 但他还是对哲冰和陆君宇呵呵一笑,“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哲冰和陆君宇也礼貌性地微笑。“不要紧,您先接电话。” 在电话响起第七声之后,顾校长愤怒地拎起了话筒,“喂,这里是尚学校长办公室,哪位?” 立刻,哲冰看到了顾校长脸上愤怒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媚笑和恭敬的态度:“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有事要忙,对不起……是,是……是……是……” 他偷偷瞟了一眼沙发上的哲冰和陆君宇,“是……对……是,我会的……对……再见……您先挂……是,是……您先挂。” 终于挂了电话,顾校长笑呵呵地回到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在心里措好辞,便一脸严肃地望着哲冰,“尹哲冰同学,思前想后,我总觉得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位老师……他的错误并不至于让他落得如此地步,刚才和校董会最高执行长商量之后,我们一致觉得应该给那位老师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我们最终决定,同意让那位老师回到尚学。” “是吗?”她神色淡然地问。 “是,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顾校长一阵尴尬。 “那太谢谢校长您了!”陆君宇微笑着道谢,向顾校长鞠了一躬,然后牵着哲冰站起身来:“非常谢谢您的帮助。” “那么,我们就不打搅您了。” “那好,你们慢走。”顾校长本还想礼节性地挽留一下,但看到哲冰那张木然的脸,他识趣地放弃了这个打算。 陆君宇拍了拍哲冰的头,示意她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与他对视一眼,她只得听话。“谢谢校长!”哲冰向顾校长微笑着说道。脸上的风云变幻只在一瞬间。 听见她的话,顾校长赶紧连连摆着手,“不用不用,你们快慢走吧!” 看见他俩正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笑着说道,“你们快回去学习吧!既然事情已经得到解决,就不要再耽搁学习时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 哲冰装作没有听到他的废话,率先走出了校长室。 门被关上之后,顾校长回头望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冷哼一声:倒真是有眼光!傍一个这么硬的后台…… 山路上。 陆君宇扶着自行车,一面与身后的哲冰说着话。哲冰撑着伞,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时不时被头顶的树荫投下阴影的身影,一面答着。 “没想到校长最后竟然答应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一直咬紧牙关不放呢!”她有些庆幸。 “你呀,实在是太冲动了!开口说话边那么直接,我都被你吓到了。”陆君宇装出责备的样子。 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不惯他做作的样子啊!”转而又不服气起来,“他明明让我对他丢脸的那件事还怀恨在心,却说自己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之前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后来说做不了主,可是一接完电话,情况又是天上地下了。”哲冰嘲笑道。 “你还记不记得他接电话时的模样,点头哈腰的,羞死人了!”她可爱地扮了个鬼脸。 “你不要笑他,可能他自己也不想那样。” “我知道的啦!谁会想做出那种讨好人的动作来?身不由己而已。”她听话地点了点头,但又突然想了起来:“对了,学长,你说帮我们的人是谁呢?不会真的是什么最高执行长吧?” “最高执行长?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们正在谈论的事情并且我们从未见过他,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她怔怔地看着阳光从树缝间穿过,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马上恢复过来,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或许,是我们运气好而已吧。” 陆君宇疑惑地回过头,凝视着伞下的她。然后抬头看了眼树缝间刺眼的零碎天空,笑了笑,轻声说道:“好热呢!我们要快点。” 她甩了甩头,挥掉刚才那不知名感觉,坐上车后座,开着玩笑:“那,陆君宇先生,重任就交给你喽!” 他一脸无辜,“我叫你快点可不是要你打免费便车,大热天的,你想让我中暑吗?” “我可是你学妹呢!哎呀,不要紧的啦!等你中暑了再说吧!” “天!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学妹!” “因为我有你这个学长啊!你就乖乖认命吧!快骑!” “冤枉啊!想我一介良民,竟落入这等女子之手,苍天无眼!” “上帝闭上眼睛午睡去了,你别再吵他了!” …… …… 她坐在后座上,轻轻踢着脚尖,手上的伞也在转着圈圈,身体则完全被伞下的阴影所笼罩。 陆君宇则在前面慢慢地瞪着车,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皮肤被阳光衬托成金黄。并不是哲冰没有叫他共伞,只是他自己一个劲地拒绝,理由是伞太小。看了看自己与学长,估计出身高差,她没再勉强。 上了最后一个坡,东野别墅边便在眼前了。从那一排排包围着的高大缝隙之中,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东野家的白色屋顶,在太阳之下更显鲜亮。 她从伞下探出头来,目光却被钉在门前的大树下。 东野雪己倚在树干上,左脚单撑着地面,闭着眼睛,双手斜插在口袋里,微风吹动着他衬衫的衣角,而他安稳的表情却与一个熟睡的婴儿如此相似。树叶的沙沙声,从树木枝丫间投在他脸上的阳光,以及哲冰关心的目光,都没有让他睁开眼来。 白色的衬衫,淡蓝色的牛仔裤,有着不急面孔的少年,带着夏风的暖暖味道,绝对是一幅唯美至极的画面。但哲冰对这些都不感冒,她所在意的是,为什么她在东野雪己的身上,看到了一层提防着别人靠近,同时隐藏着自己的迷雾…… 她轻轻从车后座跳下,向大树下走去。她没有看到,身后的陆君宇,脸上是多么深切的忧伤,尽管嘴角柔和的弧度依旧,眼中的无力却是那么地明显。 大约感觉到有人在旁边盯着自己,东野雪己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眼前的尹哲冰。而后者,依旧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你回来啦!”他的眼中满是掩不住的欣喜。本来还怕她会拖很久,没想到不到三个小时。 “您在这儿干什么?睡觉么?” “不知道,只是想站在这里。”他敲了敲额头,使自己清醒过来,口气中有些不好意思。 “大热天靠着大树睡觉,过几天您就可以进化成猴子了。” “喂!大热天的我在这儿等你三个小时,你以为我不累么!”他生气地吼道,但立即,脸上有些尴尬。 是为了等她吗?她的心里似乎被夏风掠过一般,有被波澜触动的感觉。 “您等我做什么?”她的语气依旧淡然。 “我……我当然是等你回家做饭!还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快饿扁了!”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他霸道的朝她吼,但在她探寻的目光下,又赌气似地别过脸去。 她看着他的表情,知道他在说谎,但并未拆穿。只是用手迎着夏日午后的阳光,让手心被黄金铺满…… “太阳光那么毒辣,为什么不到里面去等?至少也应该撑把伞才对。”她握住手心的阳光许久,才将手缩回,缓缓问他道。 “只有女孩子才会撑伞,我才没那么娇贵呢!”他一脸不屑。 她认真地看他一眼,又回过头望着仍站在原地的陆君宇,道,“那您先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办好了立即去给您做饭,不需要很多时间。” 他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闷哼一声,突然一把抓住了即将要走开的她的手,钻到了她的伞下。 “喂,你!” “我是主人,共用一下伞怎么了?”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同时一只手握住她撑伞的手,微微往上提,又撇嘴说道,“你这伞也撑得太矮了一点吧!我比你高那么多,总不可能让我猫着腰走。”看见她正在挣脱他的手,一不小心却对上了她愈见寒冷的目光,他满脸不屑,“只是碰一下手而已,你别胡思乱想!” “我的脑细胞没您那么发达,还没进化到胡思乱想那一层次。”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让正准备还击的他愣住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以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对待他…… 她抬头,却触到他盯着她看的奇怪眼神,微窘,低下头并趁机抽回了被他连同伞柄一齐握住的右手,然后仰头望了望头顶的伞,转向他:“您刚才不是说您不要撑伞的吗?现在怎么突然又……” 他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感觉到手心渐渐变得湿滑,又看了眼正一脸茫然望着他,专等着他作答的尹哲冰,只能在心里恨恨地骂:该死的! “你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那句话我都说那么久了……还记得。”他想趁机转移话题。 可她偏偏不放,“谢谢少爷夸奖。我记得原话似乎是只有女孩子才会撑伞,我才没那么娇贵呢!您是这么说的对吧?我应该没有记错才对。” “是啊是啊,我是这么说的没错……”他暗暗地咬牙切齿,又立即将矛头对准了她,“怎么了?我一个大少爷撑把伞也用得着你管吗?没错,我是那样说过!那我突然变得娇贵了也不行吗?撑把伞而已,用的找你来废话!”他生气地朝她吼,用以掩饰自己的理亏。但他的声音也同时吸引了不远处陆君宇的注意。 “突然变得娇贵?”她用略带戏弄的语气反问道,“少爷您说话还真是有趣,但幸好您没说您突然变成女孩子了,否则的话,我就不仅仅是担任您的佣人和家庭教师那么简单的职务了。” 他无意间往陆君宇的方向看,顿时明白他不过是想把她气走而已,于是更加坚定了守卫伞下阵地的决心。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大人有大量,不生你的气。” “那少爷您就慢慢撑大您的肚子吧!”她揶揄他,同时走出伞下的阴影,“既然你现在需要这把伞,那您就拿着它吧!我还有事。” “喂!”他急忙拽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扯入伞内。 “喂,你!” “我突然觉得一个人撑伞太没有意思了。虽然只是撑伞而已,但确实要讲究情调的。情调,你懂吗?”望着正冷冷瞪着他的哲冰,他一脸寒心,“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懂,那么深奥的东西你怎么会懂呢!所以我还是跟你同撑一把伞的了!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要办吗?不要紧,我陪你去办,然后再回去做饭。” 她看着正一个劲说个不停的他,面无表情,漠然无比:“少爷,你把我当傻瓜吗?” 他当即被她的话噎住,脸一阵红一阵白。 现在换成她一脸寒心地看着他了,“您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可我一句也没听懂。也对,那么深奥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懂。” 他气得想冒烟,但只是挑了挑眉,“你也看到了,每次说话都是你把话说得那么呛人,可不关我的事。就因为这样,我偏要跟你同撑一把伞,不如你的意!” 第16章 她狐疑地看他一眼,远远望着正观察着他俩的陆君宇,轻轻点了点头。 “喂,你不是中暑了吧!”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您想干什么?玩吗?”她垂眼看着地面,低声问道,并不看他。 “你在说我吗?”他问,“当然不是为了玩!我只不过是听说你的亲亲学长是个脾气超级好的人,但他却有好几次都弄得我感觉不爽。我这个脾气不好的人,还真想见识一下他的好脾气呢!” “时尚会的会长,您都没有地方玩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这不是玩!”说完,他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嘲讽似的扯动了嘴角,“怎么?我要和你的学长玩,你心痛了?” 她不回答。就快临近陆君宇时,她从伞下走出,三步并作两步跳到陆君宇面前。 “学长,这么热的天气,你就先回去吧!要是中暑了我就没办法救你了。”她抱歉地笑着。 “刚才不是说要等我中暑之后再说么?怎么突然变好了?呃,肯定有阴谋!”陆君宇食指顶着额头,作深思状。 “第一,我不想付医药费。第二,我可不想被尚学的那些美女们指责说我虐待她们的王子。另外,我的阴谋是,把你留下来,以后再慢慢去虐待。”她调皮地笑着。 “真是很毒,我迟早有一天会丧命在你手中!”陆君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笑得好开心啊!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总是绷着个脸,搞得跟一僵尸似的,好像他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一般,跟这个混蛋在一起的时候就笑得那么开心······他握伞的力度又加了三层。 “真的要走了,我参加的是日间补习班,今天可是翘课来的呢!” “学长成绩那么好,不要紧的啦!对了,太阳那么毒,你就骑我的自行车回好了,总不可能走路回家吧!” 这两个人······打算把他当空气到什么时候?!该死的!······他预感自己快要爆发了! “你晚上还要上课呢!如果没有自行车,一来一回会很耗费时间。”陆君宇拒绝道。 “不要紧,走路不是锻炼身体吗?我更喜欢走路。但是现在太阳很烈,容易晒伤,你是绝不能走路回去的。”她再次劝说道。 “真的没事。”陆君宇还想说些什么。 “叫你骑你就骑,啰哩罗嗦那么多干什么?!趁你们说话的空档,人早就晒死了!”他突然插话进来。 “你怎么来了?”哲冰闻言,皱着眉头问。 “什么叫做我怎么来了!”东野雪己生气地嚷,“我一直都在!只不过你们全把我当作没在而已!”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扶了扶额头,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也对,你们亲密的恋人谈话时,当然看不到我这个旁人······”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哲冰欲言又止。 陆君宇不想给哲冰再添麻烦,于是对东野雪己善意地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当然,希望后者能够微笑着回应纯粹是幻想,陆君宇收到的只有一个代表着主人不耐烦的大白眼。 “那,我先走了。你跟他进去吧,不要再起摩擦了。”似乎微笑和白眼对他而言并没有两样,陆君宇并没有将东野雪己的恶劣态度放在心上,仍是温柔地嘱咐着哲冰。 “学长,对不起。因为我,你每次都······”哲冰满心歉疚。 陆君宇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和地说道:“没什么,今天总算没有吵架呢!” “学长······”哲冰还想再说什么。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干吗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我快要饿死了!”那边,东野雪己突然煞风景地嚷嚷着,“你快去给我做饭!” 似乎没听到他的大喊大叫,哲冰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劝说陆君宇,“学长,你听我的,就用我的自行车吧!现在······” “喂!我要吃饭!吃饭吃饭!你到底有没有听到!”东野雪己的声音又闯了进来,他干脆站到她面前,“喂,你聋了吗?总不可能是我的声带还没发育完全吧!” “我有听到。马上就去给您做饭。”哲冰一脸阴漠地看着他。 “那就赶快啊!还在这儿磨磨蹭蹭干什么?” 陆君宇向她投去一抹安慰的视线,但哲冰只是朝他无奈地笑了笑。 当哲冰正想着手解决掉眼前的这个麻烦时,却发现陆君宇并没有带上她的自行车,于是急急叫出声来,“学长,你······” “做饭!做饭!给我做饭!” 哲冰实在受不了他的聒噪了,狠狠得瞪了眼他。后者立马静默下来,但却在心里直犯意:自己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服从了她的意愿? “学长,你一定要让我生气才行吗?!”她真的有些气了。 “好好好,我听你的话,我乖乖投降。”尽管自己全然是为了她着想,但看见她生气时微向上翘的眉毛,陆君宇实在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好,快进去吧,我会听你的。” “你手上的伞先给我。”她对东野雪己说道。令他在事后尤为后悔的是,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已经不明就里地将伞给了她。“学长,你得撑伞。。”她将伞塞给陆君宇,“否则太阳会晒伤人的。” 望着她命令式的眼神,陆君宇只得接过伞来。 “喂!你干吗给他撑?那可是我的伞!我要用!”他气得跳脚。 “家里并不缺伞,您需要用的话我马上上楼去给您拿。可是,你不是打算进屋去吗?”她认真地望着他。 “其它的伞我都不要!我只要这把!”他的态度只能用执拗来形容。 “那我明天带来还给你,您现在不要用,不是么?” “喂!”他忿忿然,却不愿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挥挥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拿去吧拿去吧!你把所有的伞送给他我也没意见。” 尹哲冰一脸荒唐地看着他,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向陆君宇说道:“学长,路上小心。” “嗯,快进去吧。”尽管始终有些担心她与东野雪己之间的摩擦,但这种时候他却只能选择听她的。 哲冰终于释然,紧皱的眉头也放松下来。 “我快要饿死了!”东野雪己的声音真是无处不在。 哲冰受不了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少爷,对不起,我马上进屋去给您做饭。” “总是说马上马上,却拖到现在!” “对不起。” “利用工作时间跟学长说话,把主人看成是空气!” “对不起。” “那你还不快进去!”东野雪己吼道。然后,他转过身,挑衅地望着陆君宇,“不知道陆学长(呼!该死的!真他妈别扭!),没错,我是应该这么叫你才对,毕竟你曾经高我一届。不知道陆学长是否有意愿赏脸一起吃个午饭呢?就在我家,今天中午,也就是现在。”又回身对哲冰说道,“今天中午你就不用做饭了,进去给天使饭店的叶老板打个电话,叫他派人送外卖来。” 吃个饭,趁机打听一下敌情。总不可以一直是敌暗我明,让那个讨厌的陆君宇占了上风······ “那······”她其实是想问为什么要叫外卖,但她的话因为陆君宇的开口而停在口中。 “谢谢你的美意,”陆君宇拒绝道,“你的盛情我接受不起,并且,我自问素来与东野大少爷没有什么重要的往来,我们之间的交情好像还没深刻到这种地步。” “那你的意思是她不重要喽!”他理所应当地用眼神示意着哲冰,“因为她,我才挥你一拳,难道这个往来不重要么?” 陆君宇默然,不置可否,只是静静地望着哲冰。看到哲冰不安地垂下头,他什么也没说,唇角浮上了一丝失落的笑容。 看到他拒绝,东野雪己露出满不在乎的神色,“受到我东野雪己的邀请,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我从来只会邀请那些我看得上眼的人,至于我看不惯的,永远都不可能有这种机会!” 陆君宇微微一笑,“对不起,我只能说,我跟你一样。” 东野雪己的脸顿时变了颜色,但他握紧了拳头,露出一丝傲慢的微笑,“你现在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来,是因为你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以后,你就会后悔自己今天由于无知而说出的这句话了。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跟我说着种话。” “你的钱并不能让所有人都表示臣服。”陆君宇缓缓说道。 “学长,你快走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哲冰轻轻扯了扯陆君宇的衣角。 陆君宇暖暖一笑,看着她,“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他这是在故意找茬,并不是单纯地想躲就能躲开的。”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只要是东野家的敌人,就再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东野雪己懒懒地说道,但其中的危险气息却是强烈无比。 陆君宇不管他的话,牵起哲冰的手,“哲冰,我们走吧,一起,不要再呆在这种地方了。我真的很担心。”虽然知道她做什么事都会用自己的意志去坚持,努力坚持,但这个东野少爷性格中的恶劣已经在语言和行动之中暴露无遗,他真的想要将她带离这种环境远远的,越远越好! “学长,你知道的,我······”哲冰垂下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陆君宇失落地放下她的手,略带忧伤地笑着。果然,他终究不能将她带走······ “没想到紫外线则么厉害,你们这儿还挺热闹。”东野雪己正要说话,一个戏谑的声音让他怔住。 第17章 东野雪己眯眼打量着来人,那刚从银色跑车上走下来的长发少女,戴着蓝色太阳镜,身材高挑。略微熟悉的身影让他想起了一件事,顿时全身僵住。 “你怎么来了?”东野雪己冷冷地问。 少女看清楚了东野雪己身边的男生,心下虽情绪复杂,却迅速地将视线移到陆君宇身旁的尹哲冰身上,发现后者也正盯着她看,似乎已是认出了自己,于是率先走到她面前,脸上挂着明媚的微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花店里的哪位小姑娘,对不对?似乎是叫哲冰吧?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来这儿打算干些什么?”东野雪己一脸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不能突兀地打断别人的谈话,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雪乃韩一脸疑惑,“莫非是东野大宅的管家在你小的时候忘记教你了?难道也没人告诉你这是东野家组大少爷所必须具备的优良品质之一吗?富豪之家的大少爷可不是只会花天酒地就行了。”雪乃韩讽刺道。 “那你这个在网上被公认为比雪还纯洁的雪乃韩大小姐,不是应该在法国卖你的烂布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花花公子东野雪己的面前,难道想成为我第四百个女友吗?”东野雪己不屑地哼了哼,“你先去排队等着吧!”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已经两年了,你说话的口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地恶劣。”雪乃韩耸了耸肩,“不过。”她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近两年来,人变可爱了?” “你!”东野雪己杀人的心都有了,但他尽力让自己的口气软下来,“如果你是为了我们的事来的,那我们进去谈。” 雪乃韩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朝身旁的陆君宇友善地笑了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是东野雪己大少爷的朋友么?你能够陪我一起进去吗?” 陆君宇有些为难,但还是勉强笑了笑,点了点头。 “朋友?”东野雪己冷哼一声,“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们俩的关系离朋友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雪乃韩不去理会他。其实早在下车时,她便已从他们的神情中猜出了其中的关系。但有的时候,装聋作哑并不坏。 雪乃韩不去看东野雪己,而是感激地朝陆君宇笑了笑,又问哲冰道,“哲冰,你也是,好吗?” 哲冰微笑着,“姐姐,我就住在这儿。” “你住在这儿?”雪乃韩惊讶地挑了挑眉,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那你跟他……”她用手指了指东野雪己。 “你再指我试试看!”东野雪己生气地瞪向雪乃韩。 “我是这儿的女佣。”哲冰解释道,不想让东野雪己再与雪乃韩发生冲突。 雪乃韩毕竟明白此行不是来吵架的,读懂了哲冰的用意,便径自牵了哲冰率先走进了东野家别墅。 东野雪己虽气,但只得随后进去。 东野别墅客厅内。 “各位要喝点什么吗?”待三人坐定,哲冰问道,同时朝陆君宇眨了眨眼睛。 陆君宇体贴地笑了笑,“我不用,你不要太辛苦。” “我要五十杯咖啡,五十杯可乐,五十杯冰茶,记得多放冰块,十分钟内搞定,马上!”听到陆君宇的话,东野雪己偏要与他作对。 “您要是喝的完的话,我便弄给你,并且是在十分钟内。”哲冰答的不慌不忙。 “主人说的话你都不听吗?”见她仍站在那儿不动,东野雪己吼道。 “我会听的,要是您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便做。否则……”她面无表情。 “我说的话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神态坚决。 “我只是这儿的帮佣,并不是一架只会服从命令的机器。如果您的要求理所应当,我自然会去办。但是,如果只是为了满足你整人的心态的话,我会有自己的选择。我来这儿之前,并未写身体切结书,不是吗?” “喂!” 雪乃韩实在受不了东野雪己的幼稚行为了,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还要不要谈正事?” 看见自己的话在东野雪己的身上立马奏效——闭了嘴,瞪着她,雪乃韩牵着哲冰,安慰似的笑道,“没事,我们什么也不要喝,你也坐下吧。”相较于对东野雪己冷冰冰,面无表情的尹哲冰,雪乃韩更喜欢在陆君宇面前会开玩笑,有点孩子气的她。 面对雪乃韩诚挚的微笑,哲冰果然放松了表情,扯动了唇角,在她身旁坐下。 东野雪己只是哼了哼,并没有反对。 “我现在要说的话,你一字一句给我听好。”半晌,东野雪己开口,“我不管那些八卦的娱乐记者,报纸杂志怎么说,一,我不喜欢也更不需要你雪乃家的钱:二,我更加不喜欢你:三,虽然你很漂亮也很有钱,但我一不缺钱二不缺美女。所以,我的答案是,无论你怎样漂亮,多么有钱,我们俩之间那可笑的契约,我答应的概率是——零!”他重重地强调了最后一个字。 没想到她真是东野雪己的准未婚妻雪乃韩!陆君宇在心中惊叹,当日原本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伤心的陌路人,没想到今天却再次见面,还真是巧合! “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看不惯,所以,想必你也不会答应那种愚蠢而自以为是的所谓婚约吧?” 雪乃韩轻轻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对,我并没有说我不想答应婚约。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打算试着和你交流,慢慢地熟悉,至于订婚的事,还留待以后去商量。毕竟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是第一印象就可以决定的。我们可以在一起慢慢培养感觉。” 不仅是东野雪己,就连不是当事人的哲冰和陆君宇也是惊讶至极。他们看得出来雪乃韩对东野雪己不抱好感,甚至还有一丝厌恶。但疑惑的是,为什么…… “你疯了吗?”许久,东野雪己缓过神来,怒视雪乃韩。 雪乃韩淡淡地笑,“你认为可能吗?”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反正我决不答应!” “那你认为,东野伯父是更听他那个只会花天酒地的儿子的话,还是听他世交女儿,又是他准儿媳妇我的话呢?”雪乃韩胸有成竹地问道,“你可别忘了,我早已是她认定的儿媳妇人选,东野家未来的少夫人!” “反正我决不答应!并且,你认为东野集团董事长的话什么时候在我身上起过作用?一次也没有。”他的脸上瞬即闪现素日的不屑,那是雪乃韩与他初识时看到的冷漠表情。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找个更舒服的方式半卧,嘲讽似地望着对面的雪乃韩:“你也太高估东野财团在我心里的地位了吧?我告诉你,若是我愿意,我可以将整个东野家的财产随便送给一个路边的乞丐,眉都不眨一下。” “并且。”他的脸暗沉下来,却并不在脸上显露情绪分毫,“他根本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自燃,也没有权利命令我。他凭什么要我听他的?!” “钱!别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可全都标上了他东野龙彦的印记!” “这印记,你以为我稀罕么?”东野雪己冷笑,“我外祖父在日本的un公司可是一直等着我去继承呢!那里的黑白道都只认我东野雪己作为唯一继承人!跟东野财团比起来,日本那边可是毫不逊色!”他虽在笑,眼中却是慑人的冰冷,“不然,他当初为何会娶我母亲?” “你可别忽略了生意人的胆识和谋略。你以为他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跟无数富家小姐纠缠不清呢还是希望他早婚?”雪乃韩自信地笑了笑,“我看他就算是绑也会将你绑到教堂。老人家可都是希望自己的后人早日安家,你的外祖父只怕将会是我们的座上宾吧。” “你结婚的梦倒是做的挺浪漫。”东野雪己讽笑,“就算我进教堂,那也不是跟你!我跟他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别人不就得了!”他冷哼一声,“想必,就算是我的外祖父,也没有强迫我的理由。” 雪乃韩看着他,不说话,似乎是败下阵来。 东野雪己回望她,得意地笑了笑。 雪乃韩却一直直盯盯的望着他。让他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阵发麻,正要发怒。“你喜欢谁?”她突然来一句。 “咳咳!”他顿时被呛住,红了脸,同时望向别处,用以逃避雪乃韩不问到底不罢休的目光。 “你喜欢谁?”雪乃韩再次问道,眼神不变,口气也不变。 他装作没听见,不回答。 “你喜欢谁?”她再问了一次,已经凑到他面前。 “关你什么事!”他回击。 第18章 “那他会喜欢谁呢?”雪乃韩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边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喂,你要干吗?” “呃,你叫我吗?”雪乃韩回头,一脸茫然。 “你这个疯女人!你打算干什么?走来走去的,烦死人了!” “哦,我在找东西。”她回答道。 “你找什么!你才刚来就掉了什么东西?莫名其妙!”虽然是在大吼大叫,但他却暗暗地松了口气,尽管潜意识里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我在找你东野少爷喜欢的人啊!在宅子里找找看,说不定她就在宅子里呢!”她一本正经。 “你!”他完全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滚出去!你再不走我马上杀了你!”他恐吓道。 似乎根本没听到他的威胁,雪乃韩完全无动于衷。 他跳下沙发,正要动手将这个飞来的眼中钉扔到外面去,却又停住。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生,他又不喜欢我,难不成他喜欢你吗?哲冰?”她已经徘徊到哲冰面前。 “姐姐,你别再玩了,你们还是谈正事吧。”哲冰劝道。 “喂,你这个疯女人!我告诉你,你要是把我给惹毛了,我管你是什么雪乃大小姐,同样的把你扔到山对面去!”他挽起袖子,一幅就要开打的模样。 “我是学击剑的,等我下次把剑那来了再跟你打。”雪乃韩不屑一顾。 “那正好,我学跆拳道,也想会会呢!”东野雪己不甘示弱。 雪乃韩盯着他的眼睛看,就在他即将发怒之际,她悠悠然来了一句,“你干吗为了哲冰发这么大火?” “你!”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只一瞬,之前的神情便不复存在,满不在乎的神色似是对她的嗤笑,“对,没错,你猜对了。我喜欢的人就是尹哲冰,那又怎样?”他玩弄着指间的指环,懒懒地笑。玩心机?看谁玩得过谁…… 一旁的陆君宇闻言,唇间的笑容已是僵硬。唯有哲冰,一如往常,是猜不透的神情。 “真是没趣。我还以为两年了你应该有个喜欢的人,变得风趣一点才是,没想到还是鳏寡孤独,身边无人啊!”雪乃韩故作深沉地叹道。 “你!没常识就不要乱用成语!”他已是怒极,随即又冷冷一笑,“都说红颜祸水,寡妇事多,以后没事你就不要四处招摇,人家嫌弃你你倒不知道了。” “反正我终究要嫁给你,在你生前,我多来看看你,谁敢说闲话?”雪乃韩一脸无辜。 见他一副要冲过来杀人的模样,未免殃及无辜,雪乃韩理了理头发,戴上太阳镜,“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该走了。陆君宇先生,介意做我的车下山吗?” 陆君宇考虑了一秒钟,微笑着算作应答。雪乃韩也向他展露一个善意的笑容。 “我不会答应婚约的!”就在他们走出客厅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东野雪己冰冷的声音,“只要是我要达到的目的,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得了我!” 雪乃韩停下换鞋的动作,立起身,回望东野雪己一眼,缓缓说道:“我也一样!” “那好,我们就走着瞧吧!”东野雪己咬牙切齿道。 “对不起,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拜访!”雪乃韩和陆君宇双双走出了玄关。 哲冰望了一眼一脸怒容的东野雪己,起身追了出去。 东野家别墅门前。 “学长!姐姐!” 雪乃韩和陆君宇同时回过头去。 “怎么了?”陆君宇担心地问。 “没什么。”哲冰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以后姐姐能多来这里,学长也是。虽然我只是个佣人,但我相信他下次不会这么无理的。我想,家里热闹点总是好的。” 雪乃韩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我当然会来的,那可会是不一般的热闹!到时候你可别不在家哦!” 哲冰点了点头,“一定会在家的,任何时候我都会。” 家?东野雪己的家……看来,她已经完全融入到新的生活之中了,难怪……自己没有能力带走她。陆君宇忧伤地想道。 “姐姐,现在我的心里有三种猜测,但还不确定哪个才是正确的。”哲冰饶有意味地笑着,“姐姐能给我答案么?” “什么猜测?”雪乃韩微微察觉出她话中的意味,但随即,她灿烂地笑了笑,摘下太阳镜,眼神明亮地望着哲冰,亮晶晶的眸子中,闪动着狡黠灵动的光芒。 哲冰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凝视了许久,这才后退一步,待到雪乃韩重新戴上眼镜,她露出会心的微笑,“姐姐,我已经很确定答案是什么了,谢谢你解除我的疑惑。” 虽然身旁的陆君宇向自己射来疑惑的目光,雪乃韩依是问道,“那你会支持我的,对吗?不会跟我对立吧!” “只要能让他幸福快乐,我会尽力帮助你。”哲冰承诺道。 “被我这样利用,你不怪我吗?” “这也算是一种帮助的方式罢。” 陆君宇来回看着两人,不明白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雪乃韩向他做了个保密的动作,然后与哲冰相视一笑。哲冰回到客厅的时候,东野雪己仍旧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 “怎么?她是下定决心答应婚约吗?真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看到哲冰进来,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开飞机撞到冰山上了么?总不可能是为了钱吧!你可别告诉我她是喜欢我!” “那您认为呢?”哲冰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问道。 “什么都不可能!”东野雪己咬牙切齿,“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已经疯掉了!” “为什么?”她接过话茬,“理由呢?” 他深呼吸一口,“我必须得承认,虽然我讨厌她,但雪乃韩的确不是那种见钱眼开,可以为金钱而出卖自己的女人。另外,虽然她没说过,但我也明白,她非常讨厌我,之前,因为父母的擅做主张,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僵化。她根本不屑于我,这个,我两年前就看出来了。” “但是,如果她只是想玩弄一下你呢?” “这也不会。”他果断地摇头,“我说过,她根本不屑于我,既是如此,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并且……她不是那样的人,像她那种办事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是不会去做与正事无关的事情的。” “那么,只有第三种猜测了……” 山路上。 车在公路上飞驰着,路边浓密的树木隐约遮住了夏日的阳光。残留的温暖从树叶间撒下,泄到身上,留下依稀可辨的光斑。 陆君宇安静地望着车窗外依次一闪而过的树木,有些失神。 车子里一片安静,除了被风盖过却隐约可闻的知了声。雪乃韩专心于开车,也时不时偏头望一眼陆君宇,终于…… “哲冰真的很可爱,是吗?” 果然,听见她的话,陆君宇的视线慢慢地转到了雪乃韩身上,嘴角挂着一丝宠爱的笑容,“她对你很好。” “嗯。我也很喜欢她。一个讨人爱的丫头。”雪乃韩评价道,“她对人很真诚。” “你是少数破例的一个。一般对于初次相识的人,她的态度都会比较冷漠,但一旦发现对方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人,她便会直接越过那一段时期,转而对他很热情。她一开始就对你很有好感。” “是吗?” “她看人很准确,所以一般他认为的好人,最后都会对她很好,而她也同样地以自己的热情回报。”陆君宇说道。 “那你也是破例的一个啰!她好像对你也很好。” 陆君宇笑了笑,但笑容之中却带着丝丝哀伤。 “她的戒备心很重?”雪乃韩再次问道。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全部是因为过往的痛苦才会使得她对旁人有很强的戒备心啊…… “在我看来,你也是。”看到他的神情逐渐僵硬,她继续说下去,“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呢?你喜欢她对吗?一直喜欢,无可救药地喜欢。” 他不答,任凭微痛在心脏处蔓延。 但她的话并没有因他的沉默而停止,“那么,从今以后,她就是我的目标了。” 他惊起,“为什么?” “因为,你爱她,而我喜欢你。” 他讶然,“你刚才不是……” 她不答,脸上的狡黠是恶作剧得逞后的笑容。 如果不这样,那她用什么理由去东野雪己家接触尹哲冰,接受她的帮助,然后将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他牢牢把握在身边呢?有时候……间接也是一种捷径。 本来想好的退婚台词在遇见他的那一刻彻底土崩瓦解,一副十分愿意与东野雪己交往的表情,成为了接近他的王牌…… ……这就是哲冰的第三个猜测…… 山路上,晚上十点。 黑色的晚风轻拂着身体,温柔地向后卷去。幽幽的路灯光映着人的影子,时短时长。 哲冰蹬着单车,微微有些倦意,温暖而湿润的晚风更让她觉得疲惫。刚才下课时,那些因数学老师重新回到尚学而惊讶至极的同学们都围到她的身旁抱怨,就连小纯也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来她这里寻求答案。而她只是冷漠地推开所有人,拉着小纯走出了教室。 还好《尚学日报》在假期停办,否则的话,不知又该引起什么样的轰动了。要是刨根究底的话,又会挖到她吧!她在心中有些庆幸,但不久,她的目光突然停滞在前方那个于自己相向而行的身影上。 那个让她觉得熟悉的身影,竟是东野雪己。双手插在袋中,沿着道路向下走,他不一会儿也看到了哲冰,于是便停在路边。 她把单车停在他面前,下了车,一面仔细打量他。 “不是在家吗?您怎么走路下山?”她连问了两个问题。 “我……”面对她突兀地问题,他有点不知所措,终于想到了一个烂得可以的理由:“我在散步。” 自己总不可能告诉她是因为她不在家里他觉得太无聊,所以特地出来接她吧! 她很不解,“现在散步?怎么散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我……要出去玩,还要下山……没错,就是这样。”他支吾着终于憋出了一个理由。 “那为什么要走路下山?”她重复了第二个问题。 “因为我想散步。”他回答得不假思索。 “是散步吗?可是为什么散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我不是说过我要出去玩吗!你难道没听见!”他不耐烦地吼道。但碰到她望着他的莫名其妙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前后矛盾,于是只得一边在心里骂着“该死的”一边努力措辞,“我是说,我的意思是……我要出去,因为突然想散散步,于是就走路下山了,你……听明白了吗?”他尽量使自己的话令人信服。 “我明白。”她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不耽搁您的时间了,您早去早回吧。我现在要上山,那么,再见了。”说完,她便坐上了自行车。 “喂!”他急急地叫住了她。 听到他急切的声音,她回过头,一脸疑惑,“怎么了?” “我……我突然不想去玩了,就让那群人自己去疯个够吧!”他说道,一边为自己的尴尬恼火不已。 “为什么?”不带任何感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境地陷入更加无措。 “不想就不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霸道地吼道。 “也就是说,您现在打算回家吗?” 回答是干脆的点头。 “您说您想散步?” 他愣了愣,不明白她问这些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重新坐上自行车,“那您慢慢散步回家吧,我要先走了。”她不紧不慢地说道。说完,便要蹬着自行车离开。 他在她身后被气得半死,却又没理由发作出来,只能用冒火的双眼死死地瞪着她的背影…… 行了还不到二十米,却见她停下车来。由于突然停下,自行车发出“吱”的刺耳的声音,在沉静的空间里,有些单调和干涩。伴随着她面无表情地回头,“你一个人回家吗?要不要……一起?” 四目相对,他呆呆地看着她,而她也目不转睛的回望他,茫然的神色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是这种表情,气氛怎么会这么尴尬。而他,足足愣了将近半分钟。 “既然不需要的话,那我先走了。”她的口气,一如先前那么平静。 “喂!我有说过不需要吗!”看到她要离开他急忙叫出声来。得到的回应是她投来的那不解意味的目光。他懊恼地解释着:“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陪我……一起走回家吗?”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下了车,将书包放进单车篓里,然后单手扶着车子,回过头向他示意道:“那我们走吧。” 等到他从后面追上她,两个人才一起并排走着。 空气很安静,只有暖暖的风沿着长长的山路在树木间穿过,碰撞着耳膜。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依旧是双手插在袋中,眼神却时不时地向身旁的哲冰瞥上几眼。哲冰装作对他的目光没有感觉,并不看他,只是抿着嘴唇,默默地推着自行车。 终于受不了这种沉默,他率先开了口,不过却是一个无聊透顶的问题:“你……上完课了?” 她停下来,自行车也“吱”地停在原地。她一脸荒唐地看着他,但终于,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直视前方,轻声吐出了个“嗯”字,又继续推着自行车。 “陆君宇没有跟你一起放学?”他戒备地问道。 “嗯。”不冷不热的回答。 “为什么?” 等了大约十五秒,才听到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我上的是晚间补习班,学长上的是日间的。” “他今天不是说要带你走吗?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他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他微微一愣,但还是做出了回答:“没有您的允许,不能。”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追问。 “因为您是雇主。” ……令人失望的回答…… “那……如果我允许了呢?”他沮丧地退了一步。 “……不知道……” “为什么?”他有一丝说不出的喜悦。 她抬眼望着他,缓缓说道:“既然结果不是这样,那我再去猜测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什么意思?” “不知道。” “喂!”他真的有些生气了,但得到的回应仍旧只是她的沉默不语,他只能转移话题,用另一种语气掩饰自己对这个问题有多在乎,“说到底,你的那位亲亲学长不还是丢下你跟别人跑了!” 她装作没听见他的话。 “雪乃韩人又漂亮,老爸又是东野财团的老二,又在美国混了两年时装设计……” “是法国。”她冷冷地提醒。 “法国就法国,反正人家去了伊拉克也比你强!”他鄙夷地打量着她,“谁像你,一没身材,二不性感,脸蛋还长得不错,可是你有钱吗?她随便花钱整一下的话,每根头发都会比你强,难怪陆君宇会毫不犹豫地选她不选你。” “我们到了。”她抬起头,望着前方,然后推着自行车进了后院的车棚,并不去理会已经被气得半死的他。 第19章 深夜。 一切似乎有些异样。哲冰辗转反侧,熄灯已是许久也不能入睡。 房间里的黑色很诡异,悬浮着不安而躁动的因子,哲冰干脆掀起盖在身上的毛毯,静静地躺着。 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然后随着隔壁房间“”地一声,哲冰坐起身来,打开台灯,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闹钟:两点十五分。 她并不打算去探察究竟,而是关了灯,然后静坐在床上。 似乎过了很久,房门口处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显示出主人的不安。 她重新开了灯,瞥了一眼闹钟:两点十八分。 她面无表情,弯下腰穿好鞋子。但门上的敲门声却突然停了,门外随之而来一片寂静。 她系好鞋带,坐在床沿边,望着房门一言不发,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分钟直指二十五的时候,她向房门走去,脚步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房门在门外的一股压力之下顺势开了,一个人差点摔在她身上。 ……是东野雪己…… 她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脸色异为苍白的人,眼泪正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中滑落。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开门……”他轻声说道,声音有些虚弱与干涩。 他轻轻揽紧了她,将头深深埋在她的颈间,喃喃地说道:“就这样……十分钟好吗?一分钟……半分钟……也好……” 她微微皱紧了眉,但并没有反抗。看了眼自己僵硬在半空的双手,她有些矛盾。 知道全身感觉到他的颤抖,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挣扎,她才垂下双手,静静地拥住了他…… 那天晚上,她的肩上…… ……一片潮湿…… “我今天有事,晚上可能不会回家,你一个人,不用等我……” 早上一出房间,便看到了房门上他贴的纸条。她看了一眼,然后从房门上轻轻将纸条撕下,放进口袋里,下了楼。 刚走进客厅,电话便响起了。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是静姨打来的。 “哲冰,少爷呢?”开口,静姨便是这句话,话语之中满是担心。 “他现在不在家。” “那他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没告诉我。” “怎么办?!他肯定是回东野大宅了!我可以想象那孩子的模样!他们俩之间的战争又要爆发了!”静姨失声喊道,“七月二十八!要是夫人知道的话,要是她知道的话。”她喃喃念着,“不,她也不想的……”哲冰并没有打断她,安静地听她在电话那端焦急地念着。 “哲冰,今天是一个尤为特殊的日子。”静姨终于镇定下来,对哲冰吩咐道,“你要对少爷特别留心,如果他在白天回来了,你要尽力将他留在家里,一整天也不让他再出去:如果……他是在晚上回的家,他一般都会在那里呆到这个时候,那你就尽量别让他独处,尽量别让他回自己的房间。陪他说说话,一起学习,干什么都行,记住,凡事顺着他,千万别触怒他!” 哲冰沉默着,手触到袋中的纸条,但终究,她什么也没说。 静姨说的那里,因该是东野大宅吧……可是,为什么是七月二十八号呢? 凡是对上流社会稍有了解的人,便不可能不知道东野家族的豪华大宅。因为,这个令人瞩目的地方完全是个宫殿!仅从大门步行到会客厅就需要不下四十分钟,至于参观完整座庄园的时间却没有人计算过,因为这座庄园到底有多大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就连工程设计师也是在毫无联系的情况下分开设计。而那些能够走进东野大宅的人物则都是能在商场上振臂一呼,引得无数人侧目的权威人士。拥有这个机会的人只会感到莫大荣幸,但在这些人当中,至今都还未有人完整浏览过整座豪宅。尽管这几十年来,商场上豪杰辈出,却没有一个人有这个资格!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们连小声说活都不敢,更别说是在庄园内随意走动了。 但上流社会最受关注,商人们最期待,东野家客人最多,最热闹的日子,就是东野集团唯一继承人,东野集团董事长东野龙彦的独生儿子——东野雪己的生日。那一天,庄园上上下下的人都是喜气洋洋。那些平日里无缘进入大宅的商贾们,纷纷从国内外各地,从繁忙的会议工作中赶来,只为参加东野大少爷的生日宴会。虽然光礼金便要上百万,但能与东野集团打好关系,能一睹东野大宅的风采却是比什么都值得。 东野龙也多年来坚持举办这个宴会的原因,一来可让东野集团与各方面打好关系,让集团的地位更加凌驾于其他企业之上:二来可以让他的儿子东野雪己及早认识那些社会名人,与重要人物熟络,积累商业经验,有利于他将来接手东野集团之后更加顺利地经营集团。 现在,东野雪己正从这座大宅走出来,东野家多年来的管家在大门口追上了他,“少爷!少爷!” “什么事?”东野雪己停了下来,冷冷地问。 老管家顿了顿,说道:“刚才大宇集团的尹少爷和成铭集团副总裁的儿子明少爷打电话来,说他们待会儿会来接您。” “嗯,我知道。” “少爷。”老管家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您现在就要走了吗?老爷他……就要回来了。您每年只会在今天这个日子回来一次,就连生日,也不得不派人去请您。老爷他整天被事务缠身没时间与您交流。虽然你们的关系不怎么好,但是他真的非常希望您能够回来,毕竟,这儿才是一个家,不是吗?” “这话是他叫你说的吧。”东野雪己冷笑,“那你也告诉他,我的家在八年前就已经毁了。他如果是希望我回来帮他赚钱,那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 “少爷,您别这么说,老爷他……其实很疼你,他很希望能对你好。他就快回来了,您先进去,等他回来了,你们别再吵了,好好谈谈,这几天……” “就是不想要跟他吵,我才要走。”东野雪己直接打断了老管家的话,冷冷地说道。 “可是,您为什么要跟尹少爷和明少爷那种人在一起呢?他们都是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都是因为您的家世才跟您做朋友。还有那些您交往过的女孩子,都是各企业的千金大小姐。老爷知道了之后,都气病过好几次了。” “那他怎么没被气死算了?”东野雪己不为所动,唇角反是带着讥讽的微笑。 “雪己少爷……”忠心的老管家还想再劝劝他的少爷,但车子驶近的声音打断了他。 东野雪己扬了扬眉,“他们来了,我要走了。” 两部银色轿车停在了大门口,从车上下来五六个男女。为首的那个一身时髦,搂着一个女郎的男生首先开口嚷道:“雪己,你怎的很过分,每次都要我们等!” “明若霖,等一小会儿就抱怨那么多,难不成是想让我等你吗?”东野雪己微笑着反问随即不以为然道,“也好,下次就换我等你们。” 明若霖深知这微笑背后的严重性,赶紧换了姿态,一脸讨好的笑,“当然不是,你让我们等,无论是多久都没有关系。”说完,他朝身后那一帮人大声问道,“是吧!” 那群人赶紧附和,“是是,当然!” 东野雪己微微一笑,“那走吧。” “雪己,今天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每次都回去的那么早,让我们很失望呢!” 东野雪己打开车门,“不会回去了。” “为什么?难道你……”那群人很是兴奋。 “是我不方便回家,不对,是家里不怎么方便。”东野雪己若有所思。 “那好,我们今天就好好玩一番,彻夜不归!” “尹莱,你那脸上又弄什么了?”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哦。”尹莱摸了摸脸上的图案,手上戴着的银饰碰撞着叮铃作响,“昨天才在纽约的纹身店弄的。喂,sunny.”尹莱向一位穿着妖艳的女生吩咐道,“你去陪陪我们的雪己少爷,把他伺候高兴了,你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东野雪己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恶心,但他只是微笑着问道,“谁呀这是?” “天地集团的大小姐啊,才从国外回来不久。”似乎是担心东野雪己看不上sunny的家境,尹莱解释道。 “那好。”东野雪己对sunny示意,“你就做我车上吧。” 听到吩咐,那个女孩立即向他靠过身来。 sunny已在副驾驶位上坐好,东野雪己正准备上车,却突然,从背后感受到一丝寒冷的目光,他怔了怔,瞥了眼后视镜,便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女孩,面无表情,但眼神,却是失望到极度。 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车中的妖艳女子一脸娇态,催促道,“快上车嘛!” 东野雪己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正准备上车,手臂却被人从后面牵住。 他回过头,盯着来人。 正打算上车的那一群人也停住,一脸新奇地盯着那个女孩,有人轻声喊了出来,“尹哲冰!” “跟我回去。” “不要。”他拒绝道,但望了眼哲冰,他的口气不知不觉便放软了下来,“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就回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还给他,“我知道,你不会回去的。” 他接过纸条,扔在地上,“既然知道,那还来找我干什么?”他冷笑。 “雪己,你怎么又跟尹哲冰扯上关系了?” “雪己,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啊?” …… …… “没什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人!我们走吧!”东野雪己朝他们一笑,推开了哲冰。 众人都已经上车,东野雪己正准备再次上车,手却又被人拉住。 “喂,尹哲冰,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一个男生朝她吹了一声清脆的口哨,“你站在这儿是不是专门来陪我们玩?!” “雪己,你们刚才说的话好怪,就跟同居了一样!” “美眉,我的手机号是xxxxxxx.” …… …… “你先回去吧!再不走的话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什么话来了!”他回头,压低声音对她说道。看到哲冰并不为所动,他心中很是苦涩,却只得柔声劝道,“听话……” 哲冰一脸奇怪地望着他,想确定刚才说话那么温柔的人是否是那个只会耍脾气的东野雪己。 他察觉到自己的口气已经远远超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闭了口,不再理会她,可是被她拉着的手却始终没有被松开。 “你放开我的手,我真的要走了。” “你跟我一起回去。” “你怎么突然来了?”他转移话题,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是静姨叫你来的吧!”他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那你希望是什么样的呢?”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但还是不由自主说出了口,“我希望,是你自己愿意的。” “那就是我自己愿意的。”她答道。 “真的假的?”他有些不怎么相信。 “真的。”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那是来这儿干什么?”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他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 “解救即将落入虎口的危险少年。”哲冰笑了笑。 东野雪己也笑了。 众人本就被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搞得迷迷糊糊,现在又被东野雪己对尹哲冰的态度变化弄得一愣一愣的。 “尹哲冰,你烦不烦,我们要走了!”妖艳女子尖刻地说道,她可不想失去人生中鲜有的转折性机遇…… “闭上你的臭嘴!”令众人跌破眼镜的是,说话的竟是东野雪己。而他们本来以为可以看一出二女争一男的好戏。 妖艳女子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刚才亲耳听到的话。 “下车!”东野雪己命令道,语气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冷意。 众人皆是一愣。妖艳女子羞红了脸,只能为自己刚才的不识相后悔不已,但仍旧乖乖听从了他的话,“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东野雪己把哲冰牵上车,为她系好安全带。临走,又转而对早已目瞪口呆的那一群人冷冷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说出去,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给我死死吞进肚子里。不然,他就再也在地球上看不到他的家族公司!” “你怎么来了?”车子加速行驶的时候,他再次问道。 “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真的吗?”他不看她,“我不相信。”在平日里,总是对他冷眼相待的她,怎么会突然像是乾坤逆转般地对他。一反常态。并且,她竟然对他笑了,很舒心,很自然纯真的微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轻声说道。 她应该不会管他的事才对啊,要是以前,看到刚才的情景,她肯定如同没看见一般面无表情地走过,权当他们是一群夜行的小混混而已,而这次,自己竟然会找上门去! 风将她的声音吹淡,远远飘到身后。 他没听见她的话,以为她用沉默代替回答。于是,他没有再问。 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悲伤地想道,略带丝满足。 “你刚刚……为什么要跟那帮人走?”她疑惑地问。 他不想回答。 “不是……不喜欢吗?为什么还要……?” 他不答,望着前方。 “我们现在去哪里?” “回家。” 七月二十八日的这天晚上,只要不让他孤孤单单一个人就好。更何况,今天晚上,陪他的,是身边的这个女孩子…… 第20章 东野雪己房间内。 “喂,我们……来你的房间干吗?”她扯了扯他的衣角,觉得对眼前的状况,有些应付不了。 “你用不着害怕,我又不会对你怎样。”他平静地说道,一边走向阳台,然后跳上了窗台。 他朝她伸出手来。 她犹豫着。 “我又不会吃了你!拉你坐上来也不行吗?” 哲冰轻轻拍掉他的手,“我自己也可以。”说完,也跳上了窗台。 东野雪己的房间真的很大,窗台上便可以并排坐下十个人,而阳台就更不用说了,简直可以用来做观星台。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她开口问道。 “今天晚上正好,天空很漂亮,有那么多的星星,一闪一闪。”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然后呢?” “你陪我看一个晚上的星星。” “无聊!”她骂了一句,刚要跳下窗台,却发现手正被他紧紧攥住。 无意中看到他的那双眼睛,眼神之中让人无法忽略的孤独让她有一瞬的触动。她看了眼星空,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 “你看,星星好漂亮,对吗?”坐定之后,她看着黑色天幕上的繁星,怔怔地说道。 她没有回答,抬头静静地望这着黑暗中的那些突出的亮点。 “那天晚上……也是这一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也是坐在这儿,充满恐惧与怨恨地……看着那些星星,背对着那张床!”他猛地回过头,指着房间里的那张大床。 哲冰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空旷的床在黑暗之中无比诡异与可怖,如同墓室之内的暗棺,而那床单,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是一张庞大的裹尸布! 但哲冰并没有对那恐怖的景象特别在意,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现在,那原本俊俏得几近毫无瑕疵的脸上却弥漫着浓郁而让人无法捉摸的悲伤,而他握着哲冰的手也攥得更紧了。 哲冰紧抿着下唇,静静地望着他,任凭自己的手被握得生疼。她知道,他现在正被痛苦的回忆紧抓住不放,唯有正视那回忆,才有可能逃出矛盾的漩涡。 那天晚上的暴风雨是从傍晚时分开始的。当风雨,闪电进入最高潮时,震耳欲聋的雷声也轰隆隆地响着,振痛人的耳膜,仿佛要毁灭掉这座宅子,毁灭掉宅子里的那两个人…… 床上的人的咳嗽声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想在雷声之下寻找最后一份生机…… “雪己,听话……别再打了……来妈妈这边……”床上的女人呻吟着,向床边的男孩虚弱地招手。 床边的男孩脸上挂满泪痕,伏在女人身边,抽噎着,“妈妈,没有讯号,我拨了一百遍,却总是没有讯号!爸爸接不到,静姨也接不到,怎么办?!” 东野夫人,那个贤淑端庄,心地善良的女人,原是一位日本富豪家族的千金,嫁给了当时事业如日中天的东野龙彦,一辈子过着与世无争的清净生活,只是,这瘦弱的女人,在弥留之际,身边除了她的儿子雪己,再无他人。 她望着自己的孩子,心中很是悲苦,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拭去他满面的泪水,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挣扎的痛苦,眼泪掉了下来…… …… …… “妈妈死了……妈妈死了……”男孩缩在墙角,全身瑟瑟发抖。 雨势已经减弱,但绵延的细雨仍在下着,断断续续地,像是亡人的眼泪。 雪己失神地望着床上的母亲。他是爱着这个人的,非常爱!可是,刚刚十岁的他,面对着暴风雨,空无声息的房间以及床上毫无生机的人,恐惧与爱交杂着,战胜了一切的感觉。他喜欢平日里那个疼爱他的妈妈,害怕现在这个他所面对的对他的恐惧,哭泣没有任何反应的人……虽然他才十岁,但从小聪秀灵慧的他,很清楚地明白死亡的意义…… 他茫然地拨着号码。 电话通了,“喂!” “爸爸,妈妈死了!妈妈死了……妈妈死了,你来救救她吧……”雪己喃喃地念着。 “你打错了!”对方也是一个小男孩。 “爸爸,妈妈死了……” “我说你打错了!”男孩提高了音调。 雪己微微回过神来,“我是雪己……我爸爸是东野龙彦……你找他听电话……” “什么东野龙彦?你找我爸爸有什么事?!” “你是谁?你怎么会拿着我爸爸的手机?”雪己虚弱地问道。现在的他,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偶。 “我是我爸爸的儿子,当然会拿着我爸爸的手机!”男孩的声音有些软了下来,“我是小宇,你是谁?雪己对吗?那爸爸叫什么名字?还有,你妈妈怎么了?” “你去找东野龙彦,我爸爸是东野龙彦……告诉他,妈妈死了……”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一定要说我爸爸是你爸爸!我不认识你!爸爸妈妈睡着了,我要挂了!”男孩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雪己怔怔地望着手中嘟个不停的手机。许久,终于,他重新认真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我说过你打错电话了!你妈妈生病了,你就把她送到医院去啊!为什么总是来烦我!”又是那个叫做小宇的男孩。 “那爸爸叫什么名字?”雪己平静地问。 “东野龙彦,他叫东野龙彦!你别再烦我了!”男孩就要挂断电话。 “我不会烦你,你告诉我,你爸爸妈妈现在在哪里?”雪己急切地问。 “这么完了,早就睡了!你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干什么?这么晚了跑出来吓人!” “嘟……”男孩挂断了电话。 雪己冷冷地盯着手机屏幕。他明白他与那个男孩之间的这场对话的意义,顿时,对父亲,那个平时忙忙碌碌,很少见到面的爸爸,恨意涌了上来…… 然后,他缓缓拨通了静姨的电话。彼时,她正在一个叫做青竹的日本乡间小镇上过夏。 “静姨,妈妈死了!你快回来。” 雨早已完全停住,换上了夏日晚间的清爽以及天幕上躲在黑暗之中却更显光亮的繁星。 雪己爬上窗台,静静地坐着,背对着床上的妈妈,温柔地望着漆黑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心中却充满着恨意的毒瘤。怨恨着,恐惧着,他就那样坐着,安静地坐着,等待着在第二天早上才匆匆赶回来的静姨…… …… …… “你看,星星真的很漂亮,对吗?……就算不能够说话,就算根本不能够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它却总是在眨着眼睛向你示意他在听你说话,可是,人却不同……无论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答我,不能说话不能动,连眼睛……也不曾眨过一次,身体冰冷,手指也渐渐僵硬……”东野雪己神情麻木地说道。 “那双手,以前……总是会抚摸着我的脸,很温暖很温暖……她会笑着说我们家雪己,真的好乖好乖呢!……然后,便会将我拥入怀里。”哲冰意外地发现,他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是挂着微笑的。 哲冰难受地望着他。 “可是,她却留下我一个人……一个人……就那样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帮我,没有人帮我……但是,星星却不同……” “我害怕那种感觉……我爱的人,我喜欢的人……我拼命拼命想要留住他们,我想要留他们在身边……我会轻声喊他们的名字,可是……我却害怕……没有人回应我,让我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唤声一遍一遍重复,一遍一遍减弱……只能看到那足以将我淹没足以将我杀死的黑暗……没有回应,我害怕这种孤独的感觉!我知道,在你看来……这样的我,很懦弱,是不是?”他偏过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你很坚强。”她很肯定地回答他。 他无力地露出一个忧伤的笑容。她明白这其中的苦涩,也朝他轻轻一笑。 “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在我叫他们的名字时……能够回应我,能够对我说……愿意做我的星星……一颗能够回应我的星星。” 我希望……他们愿意做我的星星…… 第21章 第二天早上,厨房。 东野雪己闷头扒着饭,时不时抬起头,一脸郁闷地望着站在他旁边的尹哲冰。而后者则装作全然没察觉到他的目光。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了。 “喂,你站在那里真的很碍眼你知不知道!让我食欲都没有了!” “那我先出去,您吃完了我再进来收拾。”她缓缓答道,边说着边要走出厨房。 “喂!”他赶紧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带着些许疑惑看着他。 “那个……那个……你不饿吗?我是说……既然你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你难道不饿吗?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还不如……坐下来吃饭。” “不要。”她的一句干脆的话顿时浇灭了他的所有热度。 她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于是换了口气:“我现在有事情要忙。” “忙什么?我有说过一定要在早上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干完吗?!现在不是早餐时间么?”他有些委屈,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并且,难道我说的话你就没有一句会听吗?”后一句的声音比较低。 她认真地看着他,犹豫了三秒,终于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颇感意外地看着她。哲冰并不去理会他,只是默默坐下来,默默吃饭,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僵硬冰冷的气氛。似乎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一般,二人都只是埋头吃饭。 实在受不了这么冷人的场面,他只能试探性地引起话题,“今天……星期天?” “嗯。”没带任何感情的回答。 “晚上不用上课?” “嗯。” “那你晚上有时间么?” “没有。” “要干什么去?” “跟学长约好了去书城看书。”她答道,随即抬起头,迷茫地望着他的脸:“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又没说要约你,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他霸道而急切地嚷道,但不一会儿,他便发现自己竟不打自招,不禁脸色发红。 她愣了愣,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喂,只是看书吗?”他不放心地问道。 “嗯。” “那你早点回来。”他干巴巴地说道,“一看完书就回来。”他嘱咐。 “嗯。” “看完书就回来,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还去干了些什么别的话,我……”他想不出来自己会怎样。 “看完书就要回来。”他闷声闷气地重复,“十点之前一定要回来。” “嗯。”她轻声答应着,但又疑惑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我有什么话要说!莫名其妙!”他嚷嚷道。 她认真地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 终于,他有些慌乱了,“喂,你在看什么啊!”他用来掩饰情感的方法,在她面前,似乎永远都只是大喊大叫。 “昨天的东野雪己。”她缓缓回答道。 他愣了愣,没有说什么,低头吃饭,却在轻声嘟哝着:“那昨天的你呢?你今天不还是这样么?”况且,每天那样悲伤的自己,只怕会惹得那个人的一阵自满与嘲笑吧!至少,他不是个可以示弱的人,一切的一切,他会要那个人用一辈子去偿还……只是,在七月十八号这天,他才允许自己发泄一下。对她,他可以放心托付自己的秘密,因为,她只会是个忠实的倾听者,而绝不会是泄密者。 她蹲着身体擦着地板,汗珠打湿了额前的刘海,从眼角滑下,她腾出右手擦了擦,然后继续工作。而他则一直坐在沙发上看书,视线却时不时地偏离到正在来来回回擦着地板的她的身上。看到她正要转向自己这边,他赶紧正了正脸色,继续看书,一副陶醉在书中的模样。 地板终于擦完了,哲冰站起身来,正打算进厨房做午饭,却仿佛突然意识到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东野雪己一般,她有些意外,便好奇地瞥了他一眼,余光掠过书本的页角。 第128页!她倒吸一口气。这家伙,从早晨开始,便已经坐在这儿看书了,直到她打扫完房间,洗完衣服,浇了花,擦了地板之后还在看。平常的时候就好象避鬼一样整天不在家用以无视她的存在,但今天却不仅在家,还一直在看书! 她走过去,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 东野雪己瞥见她走过来,便偏过头,却正好撞见她看外星人一样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便看了看自己身上,一边疑惑地问,“怎么了?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难道您打算专攻中文系吗?” “什么?”他瞪大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我读中文系?我疯掉了吗?!” “那……”哲冰用手轻轻指了指他手中的书,“是第128页的字很难懂吗?我记得你开始看的时候就是这一页,现在还是128页,难道你不是在分析句子结构吗?”她盯着他,一副专等着他解除疑惑的模样。 “咳咳!”他显然被她的话呛到,顿时涨红了脸,一时不知作何解释。 只听见他几近咬牙切齿,恨恨地说道:“你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谢谢您的夸奖。”她从容不迫地应着,“如果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我们可以讨论。” 对于她没有将自己逼进死角,反而腾出一个小台阶让他下的情况,东野雪己颇感惊讶,睁大眼睛望着她。 “看来您已经进入目光呆滞,理解能力减弱阶段了。”她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他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的语义,但只能怪自己活该,在心里恨恨地骂着“混蛋”。 哲冰不再理会他,端起擦地板的水正要走出客厅。他赶紧叫住了她,看似不经意地闷声问道:“今天晚上真的要跟陆君宇出去吗?” 她转过身,“我记得您已经在早上问过了。” “是,没错。”他有些丧气,脸色顿时黯淡下来。 “你已经答应我在九点之前回来。” “您可能记错了。在我的记忆中,您是在我浇花的时候问的,而我的回答是十点钟。”她面无表情。 “九点跟十点有区别吗?”他生气地嚷道。 “差别是一小时,相当于60分钟,3600秒。”她淡淡地回答道,紧接着,她叹了口气,缓缓向他问道,“您真的要这样无理取闹吗?难道你认为这样把我玩来玩去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吗?” “喂,我没有……”他刚想争辩,却被她直接打断,“算了,您是雇主,随便您怎么样好了。等静姨回来之后,我的任务也就完结了。” “现在,我去给您做饭。” 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身影没入厨房,胸腔一时被失落盈满。 晚上,东野别墅。 他看了眼时间,离她出门已经将近一小时了,而他却只能百无聊赖地缩在沙发上等着时针指向十。 突然,他从沙发上跃起,深呼吸一次,心里有些愤愤然:为什么他要一直坐在这儿等她回来?她可以出去约会,为什么自己就一定要一个人坐在这儿浪费时间呢? 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名字,他犹豫了两秒,下定了决心,便开车出了门。 xx咖啡屋。 哲冰有些抱歉地望着陆君宇,“学长,真是对不起,又浪费你的时间了。” “不能怪你,我们谁都不知道书城会突然举行书本义卖慈善活动,不是吗?”陆君宇笑了笑,“要不是它停业一天,我们就不会在这儿一起喝咖啡了。难道你认为和学长一起喝咖啡是浪费时间吗?” “当然不是。”她被他的神情逗笑了,但转而又顾虑起来,“但是我必须在十点以前回去。” “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没有。”她笑着否认。如果说实话的话,学长会不高兴吧。 “要是真的很重要的话,那我们先回去吧!”陆君宇知道她即便有重要之事,但下定决心就能够烂在肚子里的性格,不禁担忧起来,准备离开。 她慌忙拦住他,“没有,学长,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朴林小区。 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雪乃韩非常满意自己今天的造型。虽然并不想参加,但自己毕竟出自大家,不能断然拒绝对方的美意,更不能在服装打扮上丢设计师的脸。 一切都就绪。她打开玄关的门,却一眼便望见了铁门外的黑色跑车。 她有些懊恼,恐怕今晚又要陷入一场口角之争了。 她径直向车子走去,打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你的家还真是难找!到了你家,你老爸却告诉我你已经搬出来了。没想到你还挺自立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雪乃韩开门见山地问道。 “怎么?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是一些老同学开party庆祝我归国而已,我本来也不想去。”雪乃韩干脆地说道。 “那我送你一程如何?顺便谈一件事。” 雪乃韩挑了挑眉,故作惊讶的样子,“你送我去?还真是莫大的荣幸。” “我们谈什么?” “雪乃家大小姐这么聪明,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傻?”他依然是寻常的慵懒与嘲讽。 雪乃韩心下了然,淡然一笑,道:“你果然没变,还是两年前那个心机重重,聪慧不失他人的东野雪己。” “学长,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让人生气,失望,痛苦呢?”哲冰搅动着手中的勺子。 “怎么会呢?”陆君宇微笑着轻声说道。 “因为,尹哲冰做事的时候总会忘记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一直一直闯祸,学长也一直一直在她的身边支持她帮助她,可是她却如同一个傻子一般,丝毫不懂得珍惜。” 陆君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本来,学长一直都生活在国外,可是却因为她而留了下来:本来,学长要进贵族部,可是,也是因为她,学长不顾家人的反对进了学习部:本来,学长跟东野雪己没有一丝关联,可是却又是因为她,不仅得罪了贵族部,还挨了东野雪己一拳:本来,学长可以顺利地完成学业,只等着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是又是因为她才……现在不仅可能再也不能回尚学学习,还跟东野雪己结下仇怨。而她。不仅不能维护好学长,却还呆在东野家作佣人……” “哲冰……”陆君宇几近艰难地唤她的名字,眼中闪着痛苦的光芒。 “学长,我真的很坏很恶劣,想跟学长说,算了吧,尹哲冰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可是,却总也开不了口,话到嘴边,却因为挣脱不了学长的关心与爱护,自私地想着,要是学长可以一直就这样站在我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东野雪己看了眼副驾驶位上的雪乃韩,“你不是喜欢陆君宇吗?为什么还要坚持不跟我退婚?”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哲冰告诉你的对吗?”雪乃韩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早就知道他已经明白。 他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叩着驾驶盘,脸上是淡淡的不屑,“喜欢他,告诉他不就得了?我东野雪己可不是你可以用来利用的人。” “那你呢?”雪乃韩不答,而是反问他。 “什么意思?” “喜欢她,告诉她不就得了。”她模仿着他的口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虽被她言中,但他仍想狡辩,不觉嘲笑道:“难道仅仅是因为那天在别墅说的笑话么?”却没注意到自己的神情已是多么地不自然。 “有时候,眼睛起不了什么作用,直觉却是一种好方法。” 第22章 “可是,我就是这么自私啊!想想,放过学长吧!既然不可能,又为什么要固执地牵绊住他呢?但是,每每学长拍着我的头顶微笑的时候,我就幸福地忘掉了自己的自私心是多么地过分……就像溺爱着一件不该溺爱的东西,想放却放不开……毕竟,再能够承受痛苦的人也需要关爱啊……” “学长是除了妈妈,小纯以外,唯一真正对我好的人……那种不求回报,无穷无尽的好。我不希望我永远也偿还不了这种感情,所以……学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再背负你的债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才好……” “我给你造成负担了……是吗?”陆君宇努力地微笑着,面色却愈加虚弱苍白起来。 “学长,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中噙满泪水。 “四年前,我是幸福的,因为可以守候在你的身边……四年后我依然幸福,因为我以为我可以依然守护者你。现在,我同样觉得幸福,因为你终于向我坦白了整整四年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我一直想着,就算你不明白我的心思,但只要能够让我一直默默地看着你就好,就算注定只有背影,也是好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雪乃韩偏过头问道,“这可不是你东野雪己大少爷的作风,不是两三分钟就可以搞定一个女生吗?” “你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打算向她发起攻势,为什么到现在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跟从前的你很不想呢?是欲擒故纵吗?” “……” “唉,毕竟哲冰跟其她女孩子不一样,追她会比较困难,还要讲求技巧。” “你说完了么?”他冷眼看着她,黑色的瞳仁中附上了一层冰霜。 “不是么?”雪乃韩满不在乎道,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这样的表情是不是代表,在追到她后的一周内,你会像往常一样,甩掉她?” “不知道就别自以为是!”他已是被激怒。 “哦?是吗?难道是我理解错了?”她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他想说什么,但却终究将话咽了下去。 “东野大少爷。”雪乃韩脸上是得意的笑容,“需要我告诉你么?两年,你的变化可真够大。似乎……终于有东西可以让你沉不住气了呢!” “现在,连守护也不可以了吗?……其实,你不必顾虑我,无论你做出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幸福,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你开心,我也就开心了……” “学长,对不起……对不起……”“学长,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的,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尹哲冰不值得你这样的!其实,学长才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啊!” “你是指雪乃韩吗……?” “……既然有一个更好的人在等着你,为什么不能够敞开心扉接受呢?” “哲冰,你知道吗?四年来,我曾经有无数次怀疑,我最珍贵最幸福的……是不是就是遇见了你。也许,在你看来,这可能有点好笑……可是,四年前,那个女孩坚强而自信的笑容足以融化我的一生……”陆君宇笑了笑。 “学长……” 哲冰现在已经到了痛恨自己的地步了,如果没有自己,学长又怎么会如此伤心难过呢?!……可是,走出这一步,是她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这种矛盾让她的心脏刺痛着…… “为什么学长可以这样,不论我的对错,任何事情都可以被你坦然接受呢?……那只会让我的抱歉和对我自己的厌恶更深一层!” 她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从这样的一个陆君宇面前彻底消失……她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无尽的愧疚了……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迅速地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强大的力度几乎将椅子也一同掀翻! 头顶响起了东野雪己冰冷而愤怒的声音,“你在这儿干什么?!” 她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冒火的眼睛,“你哭了!为什么哭了?!” 她低下头不说话。 他霸道地扳过她的头,对着自己:“不是说只去书城看书,不去干别的了吗!不是说好十点之前一定回家的吗!你现在在哪!现在什么时候了!” “对不起……”哲冰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陆君宇想过去拉开东野雪己,却被身后的人拉住,随着一声叹息,雪乃韩抱胸站在他身边,“真不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是怎么了……” “对不起?这个词倒很少从你尹哲冰这里听到!”东野雪己冷笑着,却又落寞,“你以为……一个对不起就可以让我好过吗?” “难道我还可以说别的吗?”哲冰悲哀地笑。 “你们俩刚刚是怎么了?她好像蛮伤心的。”雪乃韩淡淡地问道。 陆君宇没有回答,却又被雪乃韩拦住,她挑眉笑了笑,“今晚我有个party,一起去吧!” “为什么?”陆君宇忧伤地苦笑,“难道,连仅仅让我走近的机会也不给吗?” 雪乃韩的心轻跳了一下,但她仍是笑着,“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好脾气,连被人拦在喜欢的人面前这种事都能够忍下来。” “但是,你要知道,爱情之中没有忍让妥协,只有争取。要是东野雪己碰到这种情况,早就一拳挥下来了,这便是你们之间的最大不同。果然是性格决定一切,就算是唱对手戏,你永远只是被动,而他,将是主动。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还有信心赢过他吗?” 陆君宇看她一眼,很是不解,“难道你以为爱情是战场吗?最终总要分个谁胜谁负?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努力之后就一定要得到,这种思想也是我不能理解跟认同的。” “你……”东野雪己气极。 “我们离开这里再说好吗?”哲冰渐渐恢复过来。 “为什么?”他嘲笑着反问。难道她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自己感情的玩偶,想利用便可利用吗? “那我先走了。”她早已无暇去顾及他,只希望能快点从这儿逃离。 “也许是我的这种思维方式错了罢,但我劝你最好别靠近。”雪乃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能确定东野雪己不会伤害她?” “哲冰!”陆君宇挣脱掉雪乃韩,正欲追上去,却又再次被她拦住:“你没看见,东野雪己已经追上去了么?并且,我说过,这场游戏里,你是被动。” “你错了,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游戏,不可避免地会有伤害。” “但是任何人也没有办法阻止伤害的产生啊!”雪乃韩反驳道。 “但至少,我会尽全力去将伤害减到最低限度。”陆君宇挣脱掉她的手,便冲了出去。 公车上。 从车窗外透进来的风风干了脸上的泪痕,也让她清醒了不少。 刚才在横过人行道的时候,她很轻易便摆脱了紧追在身后的东野雪己。做惯了豪华轿车的他,定然不会想到还有公交车这种交通工具吧…… 车上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刚下班的陌生面孔。 漠然低下头的时候,却无意地听到最后一排的人的谈话。 “喂,前面的那个好像是那个尹哲冰耶!”是一个女孩子清甜的声音。 “藤井薇,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花痴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紧随其后。 “宇草尾,我已经八百遍地重申了,我是藤井幽微!难道非要我把枪架在你的脑袋上那才能改口吗?!”女孩子很生气地嚷着,“你这条小草鱼,非要费劲心思损我对不对!尹哲冰难道是个男的吗?!我才不花痴呢!你个笨蛋!” “我也说过了,我不跟哥哥姓,我只叫草尾!不是什么宇草尾!让人听起来好象是草鱼!”小男孩偏要跟她作对,似乎很不满意自己的名字被人肆意修改。 “喂,宇凌涧,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弟弟了!”叫藤井幽微的女孩子朝另一个人说道。 “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应答着,“草尾!” “哥!”小男孩不甘心地喊道,却又似乎被人遏制住,只能低声嘟哝道:“像你这样总是只会大小姐似的命令我哥,我哥才不会喜欢你呢!” “宇凌涧。”藤井幽微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到那个女孩子身边去。要是能够在十分钟之内让她答应跟你好,我就让哥哥给你加派任务。” “多少?” “两三个吧。但一定要在十分钟之内哦!”女孩子嬉笑着。 “我哥出马,一分钟都不要呢!否则的话,你也不会老是缠着我哥,想要跟他好了!”小男孩不屑一顾。 似乎被他说到痛处,女孩子狠狠地敲他一下,“我看你不是草鱼,是草包!臭小子,你知道尹哲冰是谁吗?不知道就别乱说!” “不就是尚学高中那个天才嘛!喂,你凭什么捏我的脸!” “不知道就别瞎嚷嚷!她的脾气,我看,跟你哥有得一拼了!”女孩子略有感慨地说道。 …… …… 这期间,哲冰一直垂着头看地面,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然后,灯光突然被遮住,她完全处在那个人的阴影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身旁。 略微嫌恶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张异为俊俏的脸,纯黑色的瞳仁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哲冰冷冷地看着他,不发一言。这个人,应该叫做宇凌涧吧。 男孩子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准确地说,是打量着她的脸,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下颌,依然面无表情。 哲冰从脸上微弱地触到他呼出的气息,然后,右手轻轻打掉了他的手,将要下车。 “你的脸很适合画素描。”身后,黑衣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是吗?”她回头反问道,漠然地看着他。 “你让我突然很想画画。”男孩子双手插进黑色风衣的口袋。 “是么?谢谢。”没有一丝波澜,声音依旧平静,“你很适合画画。” “是么?”男孩子有些意外。 “你看陌生人的时候,很暴露并细致至极地观察。你应该很熟悉人的面部表情,并且能准确的推断出产生这一现象的机理,同时,你很会控制你的手。” “是反语么?讽刺我刚才碰了你?”男孩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没有。”哲冰轻摇着头,“你的手很漂亮,虽然很冰。” 公车到站,偏过头,却看到了怒气冲冲站在路边的东野雪己,哲冰有些意外,但马上恢复了平静,只是有些疑心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担心? “我要下车了。”哲冰走向车门。 “你男朋友好像很担心你。”男孩子把手重新插回袋里。 “你误会了。”哲冰淡淡地说道。 “你的手很漂亮。”哲冰斜眼端视着他,“希望你是个好人。” 男孩子一愣,随即看了看自己修长的手,但又插回袋中,笑了笑,但仍脱不尽一股冰凉的气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好人。” “我觉得你本应该是个好人。”哲冰认真地说道。 男孩子又一愣。 “另外,任务多了未必是好事。” 男孩子有些惊讶的望着她,最后只是淡淡地说道,“危险总是最先降临在过于聪明的人身上。” “多谢你的嘱咐。”哲冰笑了笑,正要下车,却又再次回头,“另外,其实我们一点都不像。” 男孩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但这并没能看到他接下来的反应,因为,刚走到门口,她便被一股强大的作用力强拉下了车! “那个男的长得不错嘛!”他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第23章 东野别墅。 随着“哐”地一声,玄关的门被重重地关上,整个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她走进客厅,正要上楼,却又反手被他拉回。 “难道你以为这样简简单单结束就行了吗?!”他怒不可揭。 “否则的话,你希望怎样?”她平静地反问。 他顿时语塞。 “没有按约定在十点之前回来,我明白是我不对,但我已经道过歉了不是吗?你还想怎样?或许,在你看来,违背诺言就等于欺骗,那么,我必须为我的欺骗行为说上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才能令你满意吗?” “令我意外的是,你尹哲冰竟然可以对我东野雪己一口气说出那么多话来……”他讽刺道,“于是,你就可以冠冕堂皇地以为我便再也没有理由生气,发怒,反而必须心存感激么?” “我在你的心目中,莫非只是这样一个人?”她仰头问道。 “呵呵……否则你以为你的对不起对我而言算什么?!价值黄金万两?倾国倾城?告诉你,我从来不缺这些垃圾!对不起?从小到大,我听的最多的便是这句话!卑躬屈膝的,谄媚讨好的,统统都有!无论我犯了多么大的错,我永远都是收到对不起的那一方,你知道当八岁的我无意之间将一座庄园烧成废墟的时候,他们对我说的是什么吗?是少爷,我们不该让您拿着打火机,太危险了,对不起,吓着您了!” “所以,你说再多的对不起,对我而言,跟别人毫无分别,反而是一种侮辱。”他冷笑道。 “我是真心诚意要说对不起。至于讨好你的事,随便你怎么想。”哲冰沉声说道。 “真心诚意?不得不说,我可是丝毫没有感觉到这一点。” “那你又何必追来?难道只是为了看我的虚情假意吗?”她反问。 “你……!”他气极,怒视她没有表情的脸,然后……俯下身…… …… …… 他吻了她,似乎几近霸道地,他扳过她的头,强行吻住了她的唇。其中,似乎有让人不可抗拒的力量。 她想挣脱,可是,根本没有这个力量…… 到底有多久,她不知道。一分钟,两分钟,抑或是三分钟,五分钟吧,在她即将眩晕之际,他放开了她。 “因为是我而不是陆君宇,所以才这么反抗是不是?”他冷哼一声,挂着一丝异样的笑,然后,用手拭去了唇角慢慢渗透开来的血。 “你……!”她被激怒了。 她用自己的最强意志使自己平静下来,冷冷地看着他,默然无声。 少顷,她才漠然的转过身,“你的嘴唇流血了,我去给你拿药。” 卫生间内。 水哗哗地从水龙头中泄下来。她看了看镜中自己没有生气的脸,面色苍白,嘴唇上还有血往下渗,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有一种辣辣的感觉,用手捂住胸口,似乎快了两三拍。 她不敢再去想刚才的事,应该算作是耻辱吧。被一个男生强吻。可是,无可忽视的是,这似乎她第一次靠男生如此之近。 用冷水洗脸。 尹哲冰,你要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不该做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不要的又是什么……规规矩矩,做你应该做的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用毛巾擦干脸,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刚才那个如同逃离般离开客厅,满目煞白的尹哲冰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眼神依旧,表情依旧,只是失措的心却已平静下来。 “忘了吧……”对着镜中的自己,她轻声说道。 客厅里。 为他的嘴唇涂上药,她起身。 “吃饭喝水的时候要小心,避免伤口感染,否则不容易好起来。”她淡然地看着他,“另外,别随便亲女孩子,不然,就更不容易好了。” 他亦站起身。冷峻地看着她即将离开的背影。 “我突然觉得你这个人很恐怖。” “是么?”她反问,“希望没吓着您。”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至少应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性格活泼开朗,不需要过于外向,青春,也不必窈窕大方,可不应该像你这样,整天板着一张脸,冷漠,面无表情,生活得如同一个修女,更像是一个幽灵。”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将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看穿,看透。 “很遗憾,我并不是你说的那种女孩子。”她缓缓说道,却并不转身,“不过,我会把这个当成是一种赞扬。” “可能,是我太蠢了吧。”他自嘲。 她不答,径直离开客厅,上楼。 嘴角有一点麻麻的,用手指碰了碰,鲜艳的红色,是自己的血液。 原来,受伤的……是自己…… 第二天。 早晨醒来,玄关的门未关上,庭院的铁门大开着,车库里空着。 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但终于,深呼吸一口,烟消云散,心情依旧平静。 留出饭菜放进冰柜,默默地吃完饭,然后,洗碗碗筷,弄好厨房里的事,再,打扫楼上楼下的房间,擦地板,洗衣服,浇花…… 初升的太阳,光线从庭院的树枝桠间泄下来。伸出手,让手心被阳光划下痕迹,握住,手心一片温暖。想要张开口,却发现,无比干涩,嘴唇因失水而显得苍白。 虽然一上午都没有说话,但哲冰却更偏好于这片宁静。幼时的梦想便是一个人安静地住在乡下,抑或是山上的小木屋内。没人搭理,也不用去搭理别人,七八天不说话也行。可是这样的生活却久久奢望不到,反而在这意外的时刻偶然捕捉。 那么,至少应该感谢东野雪己吧。以前,就算整天不在家,电话却会每半个小时打回来一次。通常会是有些低沉的声音,“喂,尹哲冰么?” “嗯。”她便会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早已习惯了这种方式。 “哦,那我挂了。”声音有些闷闷的。 …… …… 而今天,电话却没有响过一次。 虽然有丝纳闷,但又觉得情理之中。于是,不再疑它,继续沉溺在自己内心的那片安静之中。 有些郁闷地记起要下山采购,于是便推了车,出了门。 路上行人稀少,只是时不时地有轿车从身边飞驰而过,扬起的热气让她有瞬间不适应。 突然想到陆君宇。学长,学长……该怎么办呢?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做他的小学妹?可是,都已经四年了,不摊派便是太自私了。拖住一个人四年的时光,再长一点,便是一辈子的幸福,自己并没有这个权利去阻挠别人的幸福…… 想着想着,便来到了那个转弯加下坡的地方。有一辆银灰色的跑车朝与自己相反的方向驶来。 尽量避开,却没能达到。 倒在地上之前,哲冰想到了“马路杀手”这个名词。 一个漂亮到可以说是妖艳的女子从车子里探出头来,直发飘飘,化了淡妆。 “每长眼睛啊!” 然后,她似乎是认出了哲冰,冷哼一声。 车子从身边傲慢地驶过。 副驾驶位上的男生的身影很熟悉。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却更像是不屑于管这些事情…… 车子驶远之后,哲冰才从地上艰难地站起来。裤子在右膝盖处破了一个大洞,有血肆意地从那儿渗淌出来,打湿了周边的白色牛仔裤。原本的白色,现在却像是染在红色液体中的绸子,不均匀的红色让人触目惊心。 车子并没有摔坏,哲冰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停靠在路边的树下。 幸好才走了没多久。这里离东野家的别墅并不远,仍旧可以依稀看到白色屋顶和高大的树木。 不能骑自行车回去,只好用手捂住伤口,缓缓地沿着山道返回。 庭院里依旧安静,出门前刚浇的花,叶瓣上仍有未干的水珠。只是车库里多了一辆银灰色的跑车。 哲冰尽量使自己走路的声音达到最小,就连开门的声音,也轻微到几乎听不见。 玄关的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和那个靠在墙上的女孩,闭着眼睛,两个人…… 膝盖处的疼痛在那一刻不再清晰,模糊到可以忽略不计。 女孩子睁开眼睛,瞪着她。男孩子也转过身来,一脸讶异。 哲冰低下头,“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下次,记得关门……”她抬起头,却看到他无比愤怒的脸,眼神极度失望与痛苦,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哀伤。 她低下头去。然后,门在他们之间轻轻关上。可,在他的耳里,那声音却是无比沉闷与笨重,仿佛是“轰”地一声关上,便裁判了他的结局。同时,也将他关在了一个人的密室。 铁门外的山道旁。 她静静地坐在路旁的石凳上,艰难地把脚放到上面。 膝盖上,红色的面积更大了,但似乎已有止住的趋势。可是,心里为什么也疼痛一片呢?为什么? 只是接吻而已,只是看到他跟女孩子接吻而已啊!自己为什么要难过?难道……自己……喜欢上他了么?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绝对不可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嫌贫爱富,处处与自己作对的大少爷,花花公子?!可是,又好像,到目前为止,自己并没有用这样的词去定义他了。 突然想到了学长,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小纯。晃了晃头,使自己清醒过来,对,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但是,不管有没有,喜欢不喜欢,从今以后,尹哲冰什么事也别去管,当好佣人和家庭教师就可以了。让那些什么情感和情绪都简单地消失吧! 哲冰正了正自己的脸色。现在的她很自然,也很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知道,她有一次控制住了自己…… 有声音由远及近,抬头,便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车上下来,立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膝盖怎么破了?还流了这么多血!”她很是担心。 “姐姐。”哲冰有些虚弱地微笑,“没事,骑车不小心摔倒了。” “那为什么不进去?请个一声或是自己涂点药也好啊!” “……有些不方便。”许久,她才说道。 雪乃韩心领神会,啐道,“那个笨蛋!……走!你现在跟我一起进去!” 哲冰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在外面就行了。”“你的脸色好差,白得可以跟一张纸打对手戏了。”雪乃韩拍了拍哲冰的头,“要是陆君宇的话,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学长……还好么?” “很好……你也是为了他,不管怎样,你是没有错的。哲冰,谢谢你。”雪乃韩安慰哲冰道,随即转移话题,“真的不用进去吗?” “嗯。”哲冰轻轻点了点头,“姐姐,我刚刚走路回来,现在好累……可以坐在你车里么?……我想睡一会……” “好,你休息一会……要我扶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姐姐有事就快点进去吧……”哲冰轻轻笑着。 真的好累了呢……辛苦了一上午,又忍者痛那么久,突然好想好想睡觉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脑袋渐渐放松下来…… 第24章 别墅内客厅里。 “雪己,你们家好大啊!”那位伊蕊公司的千金伊蕊莎笑意盈盈地赞扬道。 “你们家也不错啊!”东野雪己笑着牵住她的手。 “哪有?东野大宅和这栋别墅跟我们家比起来,大得多呢!”伊蕊莎夸赞道,又不忘说道,“雪己,你的生日宴会我们伊蕊集团一直很少有机会参加。今年的生日,你会请我吗?” 要知道,如果能在东野大宅参加一次宴会,那么,她以后再社交圈里的地位便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名单可不是由我说了算,你得去跟东野龙彦说才算数。”东野雪己不以为然地说道,一边用手指玩弄着伊蕊莎秀长的头发。 知道在这方面没戏唱,她换上了柔柔的声音。“雪己,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没想到,你竟然在三年后的今天约我出来……还带我来家里……” “什么三年后?什么意思?”他有些疑惑。 “你难道忘了吗?三年前,刚进尚学初中部三年级的时候,我曾写过信给你,我说过我会等你三年的,没想到,你竟真的没有忘记我……”伊蕊莎满足地说着,一副连自己都被感动的模样。 真不愧是交际名花……泣涕涟涟,眼泪说来就来了。东野雪己在心里感叹。 “我忘了。难道,你是那个坚持两天等在我的教室门口,只为了送情书个我的那个女孩子!” “不是啊!你想想看,一定能记起我来的!” “难道是那个以跳楼为要挟,一定要跟我交往的女孩子?” “不是不是!你再想想看!” “难道是那个说非我不嫁,否则就去当卖笑女的女孩子?” “雪己,你怎么会把我跟那种不要脸的女生想在一起!”伊蕊莎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希望他能马上记起自己当年的形象。 “难道是那个站在保镖后面,突然冲出来挡住我轿车的女孩子?” “不是啊!你再想想看……” “想不起来了。”东野雪己双手一摊,无奈的样子,“要不,你告诉我吧!” “就是……”伊蕊莎还要解释,但随着玄关处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回顾,便看到了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饶有意味笑着的雪乃韩。 “不错嘛!好像相处得蛮融洽的样子。”雪乃韩摘下太阳镜,,笑着打量着那两个人。 “你怎么又来了?”东野雪己很不高兴地站起身来。伊蕊莎也赶紧跟着站起身来。 “私闯民宅之前,请你先求得主人的同意好吗?” “来未婚夫的住所也不行吗?让我疑惑的是,伊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跟雪己一起来的……”伊蕊莎显得局促不安。 “哦,难道,上次跟新加坡珠宝行的小开相亲,没有成功吗?”雪乃韩疑惑地问道。 伊蕊莎没有说话,咬着下嘴唇,脸色张红地低下头。 “所以就来勾引我的未婚夫吗?!”她转而问道,很是愤怒,“怎么可以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与我抢丈夫?!难道,这就是你们那些贵小姐所谓的高贵品质吗!” “对不起……”伊蕊莎的头低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如同蚊子。 “只要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家雪己面前,我这次可以放过你。你放心,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会利用家族的经济地位去毁掉你们伊蕊。现在,请你马上从我们家滚出去!”雪乃韩用极度愤怒的声音说道。 “真的非常对不起!”伊蕊莎赶紧抬头说道,随即逃也似地离开客厅,匆匆去车库取车离开。 “喂,大婶,你这又是唱的哪出?”东野雪己愣过之后,回神说道。 “小心你的嘴巴!”雪乃韩松下脸色,盈盈一笑,“唉,装个泼妇还真不容易。” “什么容不容易?你本来就是个泼妇!”东野雪己撇嘴说道。 “我再说一次,小心你的嘴巴!我带的剑可还在车上呢!” 东野雪己哼了哼,不再说话。 “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为你赶走了一个难缠的女人。” “缠我吗?她敢!”东野雪己不屑地说道,但仿佛又失落起来,说道:“并且,我有叫你赶她么?” “那我还真是做错事啰!”雪乃韩嘲弄似地“哼”了一声,重新戴上眼睛,但看到她有些失落的眼神,她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严肃:“她在我车上……受伤了……” 靠着后座,昏昏欲睡的情况下,感觉有人走到车前,打开车门。 睁开眼,却看到了他的脸,没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横抱起来。 “喂!”她挣扎着,却发现力量根本不够。 “姐姐!”眼角瞥见了雪乃韩,而对方却只是向她比了个“v”的手势,随即坐进了车子,驱车离开。 她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便不再挣扎。看到东野雪己的侧脸,那是什么表情?她说不上来。似乎有气愤,有痛苦,也有心疼。但是,她知道自己理会不了这些。 用很大的力踹开了玄关的门,进去,上楼,来到她的房间。 “你要干什么!”她有些害怕。 他不说话,也没看她一眼,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出去。隔壁房间的门好像被打开了,过了一会,又被“砰”地关上。 他重新推门进来,拿给她一条米黄色的裤子。 “这是我的。你先换上。长大一些,方便待会儿涂药。我就在外面,换好了就叫我进来。”他低着声音说道。 车子在山路上飞驰着。雪乃韩注视着前方银灰色的车子,笑了笑,“技术不好还开车,撞到了却不知道道歉……” 加速,便与那辆车并驾齐驱,她按了按喇叭。 听到声音,伊蕊莎侧过头来,看到是雪乃韩,脸一红,不敢再看。但看见雪乃韩停下车来并示意她也停下,只得咬咬牙,停下车,走到雪乃韩的车门外。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带丝无辜地问道。 雪乃韩降下车窗,示意她坐到自己车上来。 关上车门后,她对身旁的伊蕊莎说道,“伊小姐,我们今天来交流,切磋一下,如何?”唇角笑意若有若无。 清洗完伤口,他小心地为她涂上药。 有一丝丝疼痛的感觉沿着细小的神经传入心脏,但终究,她咬住下唇,默然无声。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复又低下头去,继续涂药,却放轻了力度。 “痛就说出来,咬着嘴唇,破皮了会很痛。”他小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 她不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伤口。棉签沾着黄色的液滴和白色的固体物质,在血色的混杂下,有一种难看的颜色。挽起的裤脚,也沾上了药的气息。 “刚才……我跟她不是在接吻。”半晌,他突然说道,“只是凑到耳边讲话,仅此而已。” 抬头,她正看着他,大约半分钟,她重又低下头,说道:“所以呢?” “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他亦平静地说道。 “我误不误会其实没有关系不是么?我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帮佣而已。”她淡然地说道。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你昨天晚上替我擦药时说的话,证明我有听到。”他亦再次低下头去。 “嗯。”她木然地答道。 直到他弄完,为她将裤脚放下,拿着瓶瓶罐罐的药转身离开。 “过几天静姨回来了,我就会离开。” “所以呢?” “没什么,只是跟你说一声。” “哦。”他不回头,依旧背对着她答道。走了几步,再次停下来。仍旧不回头。 “尹哲冰,我突然觉得……似乎什么希望也没有了……得不到幸福的,终究不会幸福。不是你的……依然不是你的,再怎么心存希望也没有用……你是尹哲冰,我是东野雪己。以后,你还是尹哲冰,我仍是东野雪己。以前没有关联,以后也不会有关联。改变不了的,也注定改变不了。” “……” “……你休息吧,我马上就出门,晚饭不用做了,我出去带来给你吃……另外,你离开的那天,东野家的财务官家会跟你算清工资的……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门在背后轻轻被关上,他颓然地靠倒在墙壁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知道。五味杂乱地混合着,也许是绝望了罢,可以与别人敞开心扉,愉悦交谈的她,却不愿对他多说一个字。不知道她的性格,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己完全不了解她。像陆君宇一样宠她溺她么?不仅他做不到,更何况,从未有这样的机会:像对待其他女孩子一样么?甜言蜜语?那她与她们又有何区别?同样地,也毫无机会可言。 想到他们的第一次遇见,多么滑稽可笑啊! 终究的终究,他们是陌路的啊!不是她不适合他,只是他不适合于她而已。改变不了的,也注定改变不了…… 她怔怔地望着房门出神,许久之后,似乎清醒过来。躺下,全身蜷缩在被子里,周身被黑暗笼罩,而疼痛也愈加鲜明起来。 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别墅内客厅里。 “雪己,你们家好大啊!”那位伊蕊公司的千金伊蕊莎笑意盈盈地赞扬道。 “你们家也不错啊!”东野雪己笑着牵住她的手。 “哪有?东野大宅和这栋别墅跟我们家比起来,大得多呢!”伊蕊莎夸赞道,又不忘说道,“雪己,你的生日宴会我们伊蕊集团一直很少有机会参加。今年的生日,你会请我吗?” 要知道,如果能在东野大宅参加一次宴会,那么,她以后再社交圈里的地位便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名单可不是由我说了算,你得去跟东野龙彦说才算数。”东野雪己不以为然地说道,一边用手指玩弄着伊蕊莎秀长的头发。 知道在这方面没戏唱,她换上了柔柔的声音。“雪己,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没想到,你竟然在三年后的今天约我出来……还带我来家里……” “什么三年后?什么意思?”他有些疑惑。 “你难道忘了吗?三年前,刚进尚学初中部三年级的时候,我曾写过信给你,我说过我会等你三年的,没想到,你竟真的没有忘记我……”伊蕊莎满足地说着,一副连自己都被感动的模样。 真不愧是交际名花……泣涕涟涟,眼泪说来就来了。东野雪己在心里感叹。 “我忘了。难道,你是那个坚持两天等在我的教室门口,只为了送情书个我的那个女孩子!” “不是啊!你想想看,一定能记起我来的!” “难道是那个以跳楼为要挟,一定要跟我交往的女孩子?” “不是不是!你再想想看!” “难道是那个说非我不嫁,否则就去当卖笑女的女孩子?” “雪己,你怎么会把我跟那种不要脸的女生想在一起!”伊蕊莎眼巴巴地望着他,只希望他能马上记起自己当年的形象。 “难道是那个站在保镖后面,突然冲出来挡住我轿车的女孩子?” “不是啊!你再想想看……” “想不起来了。”东野雪己双手一摊,无奈的样子,“要不,你告诉我吧!” “就是……”伊蕊莎还要解释,但随着玄关处开门的声音。两人同时回顾,便看到了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饶有意味笑着的雪乃韩。 “不错嘛!好像相处得蛮融洽的样子。”雪乃韩摘下太阳镜,,笑着打量着那两个人。 “你怎么又来了?”东野雪己很不高兴地站起身来。伊蕊莎也赶紧跟着站起身来。 “私闯民宅之前,请你先求得主人的同意好吗?” “来未婚夫的住所也不行吗?让我疑惑的是,伊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跟雪己一起来的……”伊蕊莎显得局促不安。 “哦,难道,上次跟新加坡珠宝行的小开相亲,没有成功吗?”雪乃韩疑惑地问道。 伊蕊莎没有说话,咬着下嘴唇,脸色张红地低下头。 “所以就来勾引我的未婚夫吗?!”她转而问道,很是愤怒,“怎么可以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与我抢丈夫?!难道,这就是你们那些贵小姐所谓的高贵品质吗!” “对不起……”伊蕊莎的头低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如同蚊子。 “只要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家雪己面前,我这次可以放过你。你放心,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不会利用家族的经济地位去毁掉你们伊蕊。现在,请你马上从我们家滚出去!”雪乃韩用极度愤怒的声音说道。 “真的非常对不起!”伊蕊莎赶紧抬头说道,随即逃也似地离开客厅,匆匆去车库取车离开。 “喂,大婶,你这又是唱的哪出?”东野雪己愣过之后,回神说道。 “小心你的嘴巴!”雪乃韩松下脸色,盈盈一笑,“唉,装个泼妇还真不容易。” “什么容不容易?你本来就是个泼妇!”东野雪己撇嘴说道。“我再说一次,小心你的嘴巴!我带的剑可还在车上呢!” 东野雪己哼了哼,不再说话。 “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为你赶走了一个难缠的女人。” “缠我吗?她敢!”东野雪己不屑地说道,但仿佛又失落起来,说道:“并且,我有叫你赶她么?” “那我还真是做错事啰!”雪乃韩嘲弄似地“哼”了一声,重新戴上眼睛,但看到她有些失落的眼神,她叹了口气,话语中带着严肃:“她在我车上……受伤了……” 靠着后座,昏昏欲睡的情况下,感觉有人走到车前,打开车门。 睁开眼,却看到了他的脸,没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横抱起来。 “喂!”她挣扎着,却发现力量根本不够。 “姐姐!”眼角瞥见了雪乃韩,而对方却只是向她比了个“v”的手势,随即坐进了车子,驱车离开。 她知道自己挣脱不了,便不再挣扎。看到东野雪己的侧脸,那是什么表情?她说不上来。似乎有气愤,有痛苦,也有心疼。但是,她知道自己理会不了这些。 用很大的力踹开了玄关的门,进去,上楼,来到她的房间。 “你要干什么!”她有些害怕。 他不说话,也没看她一眼,把她放到床上,然后,出去。隔壁房间的门好像被打开了,过了一会,又被“砰”地关上。 他重新推门进来,拿给她一条米黄色的裤子。 “这是我的。你先换上。长大一些,方便待会儿涂药。我就在外面,换好了就叫我进来。”他低着声音说道。 车子在山路上飞驰着。雪乃韩注视着前方银灰色的车子,笑了笑,“技术不好还开车,撞到了却不知道道歉……” 加速,便与那辆车并驾齐驱,她按了按喇叭。 听到声音,伊蕊莎侧过头来,看到是雪乃韩,脸一红,不敢再看。但看见雪乃韩停下车来并示意她也停下,只得咬咬牙,停下车,走到雪乃韩的车门外。 “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带丝无辜地问道。 雪乃韩降下车窗,示意她坐到自己车上来。 关上车门后,她对身旁的伊蕊莎说道,“伊小姐,我们今天来交流,切磋一下,如何?”唇角笑意若有若无。 清洗完伤口,他小心地为她涂上药。 有一丝丝疼痛的感觉沿着细小的神经传入心脏,但终究,她咬住下唇,默然无声。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复又低下头去,继续涂药,却放轻了力度。 “痛就说出来,咬着嘴唇,破皮了会很痛。”他小声说道,声音有些干涩。 她不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伤口。棉签沾着黄色的液滴和白色的固体物质,在血色的混杂下,有一种难看的颜色。挽起的裤脚,也沾上了药的气息。 “刚才……我跟她不是在接吻。”半晌,他突然说道,“只是凑到耳边讲话,仅此而已。” 抬头,她正看着他,大约半分钟,她重又低下头,说道:“所以呢?” “没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他亦平静地说道。 “我误不误会其实没有关系不是么?我只不过是一个临时帮佣而已。”她淡然地说道。 “不是,只是突然想起你昨天晚上替我擦药时说的话,证明我有听到。”他亦再次低下头去。 “嗯。”她木然地答道。 直到他弄完,为她将裤脚放下,拿着瓶瓶罐罐的药转身离开。 “过几天静姨回来了,我就会离开。” “所以呢?” “没什么,只是跟你说一声。” “哦。”他不回头,依旧背对着她答道。走了几步,再次停下来。仍旧不回头。 “尹哲冰,我突然觉得……似乎什么希望也没有了……得不到幸福的,终究不会幸福。不是你的……依然不是你的,再怎么心存希望也没有用……你是尹哲冰,我是东野雪己。以后,你还是尹哲冰,我仍是东野雪己。以前没有关联,以后也不会有关联。改变不了的,也注定改变不了。” “……” “……你休息吧,我马上就出门,晚饭不用做了,我出去带来给你吃……另外,你离开的那天,东野家的财务官家会跟你算清工资的……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门在背后轻轻被关上,他颓然地靠倒在墙壁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知道。五味杂乱地混合着,也许是绝望了罢,可以与别人敞开心扉,愉悦交谈的她,却不愿对他多说一个字。不知道她的性格,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己完全不了解她。像陆君宇一样宠她溺她么?不仅他做不到,更何况,从未有这样的机会:像对待其他女孩子一样么?甜言蜜语?那她与她们又有何区别?同样地,也毫无机会可言。 想到他们的第一次遇见,多么滑稽可笑啊! 终究的终究,他们是陌路的啊!不是她不适合他,只是他不适合于她而已。改变不了的,也注定改变不了…… 她怔怔地望着房门出神,许久之后,似乎清醒过来。躺下,全身蜷缩在被子里,周身被黑暗笼罩,而疼痛也愈加鲜明起来。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何时睡着的,睡了多久。掀开被子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已经灰蒙起来。打开台灯,闹钟显示已经五点了。眼角瞥见了书桌上那好几个白色的塑料袋,用手一触,还是温热的,是他带回来的晚餐。 这才记起了受伤等事,那么,自己睡了将近三个小时? 起身,膝盖处已不再疼痛了。穿好拖鞋,缓而轻地下了楼。 整个屋子都处在灰蒙的空气中,她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看样子,他应该不在家吧……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失落。 刚想关掉灯上楼,客厅里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第五声,哲冰缓缓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 耳畔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哲冰么?” 第25章 是雪乃韩。 “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伤口涂药了吗?还痛不痛?”电话的那头传来她关切的声音。 “他……替我擦了药,现在已经不痛了。” “哲冰?” “嗯?” “哲冰,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只是,有些必要的东西,你依然要去了解……我是一个干脆的人,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不喜欢什么就甩开什么,爱憎分明。今天,姐姐只是想告诉你,喜欢了就不要再去管其他,喜欢内在就不要再去管外在,就算别人如何驳斥,也别管。因为,没有人能为你的幸福负责,除了你自己。” “就如同我喜欢陆君宇。也许在这一点上,我与你讲这番话也是带有私心罢。我本就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并且,我与他对爱情的认知不能达到一致,但是那有什么?爱就爱了,还管其它?!这样岂不大家都痛快!” “姐姐,我不明白。”哲冰对她说这一番话的原因很是疑惑。 “也许,你不明白倒更好。只是希望你别在沧海桑田之后,才会去回望逝去,否则,终究不会好过。” “姐姐……” “另外,我的父亲已经与东野伯父说明了我的心意,从今以后,我与东野雪己再也没什么关系。今天去找他,也只是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可能回法国,可能跟陆君宇在一起,但终究不会与东野雪己发生什么。只是,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权利去幸福……” “你我都一样……” …… …… 挂掉电话,雪乃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看到了已经吐得满地都是,在喘着气,仍要继续吐下去的伊蕊莎。 雪乃韩笑了笑,走上前,一把将她扶起,用纸巾替她擦着嘴。 “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才带你出来兜风,并不是想要整你,玩弄你……伊小姐,我只是想要你明白:爱情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如同飚车一样,需要的是胆量和担当!” 尚学校园内。 尚学校园内最高的建筑物,莫过于那十一层楼高的图书馆。图书馆建在尚学地势最高的坡顶处,站在上面,可以环视整个尚学,甚至整个城市。初进门的人,以图书馆作为指路标,便可轻易横穿整个尚学校园。 现在,雪乃韩便站在这全校最高建筑的最顶楼。 “曾经期盼着来这所学校读书,可能是因为初中是占地仅为全尚学土地的八分之一的尚学初小,所以才一直向往着这里的高中部,对那些在这里学习的人也是抱着无比歆羡的感情,可是,最终因为其他原因使我更喜欢服装设计而放弃了直升进高中部的机会。”雪乃韩回忆道。 “所以你才把我约在这里吗?”一旁的陆君宇问道。 “应该是吧!现在站在这里心情很复杂。从这里望下去,你看,那些在明亮的灯光下,在教室中进行着补习的学生们,以同龄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们,感情却似乎不再是羡慕了,可能是遗憾罢。”她感慨道。 “只要是选择了的,是正确的,幸福的,就不应该再去遗憾了。每个人都有点后知后觉。”陆君宇笑了笑,温柔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对服装设计,对浪漫名都巴黎抱着何种情感。以前,我是不怎么喜欢服装设计的,只是对布料和颜色搭配有着比较敏锐的想法。可以变着花样摆弄自己的衣服,同一件衣服,加一点,减一点,便可以弄成各式各样,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父亲在来自各方面的赞美声中,认定我是生来便要做设计师的。同样地,我也开始喜欢上了服装设计。很多时候,很多show里的作品,都有我的标记。全是因为父亲的支持,我才有信心去设计,去超越。可是,就算是后来,我对服装设计的感情仍不及对尚学的向往。但是,因为父亲的期待,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为了理想,抑或是为了自己高兴和为了所爱的人高兴之间,你会选择哪一方?”雪乃韩抬头,眼睛明亮地望着陆君宇。 “我想。”陆君宇沉吟着,随即说道:“如果自己所爱的人高兴了,自己也会高兴吧。” “此时此刻,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我一直都这么认为。”陆君宇点了点头。 雪乃韩笑了笑,但随即严肃地望着他,“那,我们一起去巴黎吧!” “什么?”陆君宇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终究是希望哲冰幸福的,对不对?所以,我们一起去巴黎吧!明天就走。”雪乃韩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微风穿堂而过,带着夏日夜晚的气息,似乎在说:我们一起去巴黎吧…… 东野别墅内。 已经将近一点了,她才从沙发上起身,上了楼。缓缓推开门,黑暗无处不在,她摸索着开了等。 阳台上有人回过头来,却又立即重新转过身去。 “你一直都坐在这儿吗?”她望着坐在窗台上,背对着她的东野雪己,问道。 “有什么事吗?”他回头问道,没有神情,声音却干涩无比。 “我一直以为你不在。”哲冰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漠然地望着他。 他抬头看着天幕上的群星闪烁着,就连隐藏在云层之中的,也有一团光晕,明亮的黄色,以一种唯美的方式出现在眼前。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缓缓说道。 她避开他的视线,也抬头望着夏夜的星空。微风从耳机拂过,有温暖舒适的感觉…… “我来,是想请求一件事。”沉默了良久,她才开口说道。 “什么事?”他偏过头来问道。 “希望能明天就允许我离开这儿。尽管静姨还没有回来,我也有违背诺言或是约定的嫌疑,但是,希望您能够答应,抑或者,我请我的朋友来代班也行。”她低头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么?”心中涌入一丝讶异与怅然。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这一学期,尚学学习部准备与法国的友好学校进行学生交换活动,校董会准备派我去……”她解释道,“另外……很早以前我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了,我不想失去。” “还有,雪乃姐姐与陆学长也打算明天飞去巴黎,所以,我打算与他们一并去。” “什么时候的事?”他侧头问道。 “刚才接到打来的电话。哦,对了,雪乃姐姐说你与她的婚约在今天……已经正式取消了,她叫我告诉你。” “……那……恭喜你了。”很干燥的一句话。 “谢谢。”她真诚地望着他,“也恭喜你终于摆脱了婚约的束缚,希望你以后……能够过得幸福,我真心希望。”她朝他微笑着。 他一时愣住,木然地望着她。 “我要走了。现在去收拾行李。” “……好……那,再见……”他看着她。 “再见!”她笑了笑。 将走,却发现手被攥住,紧紧地攥住! “我说……再见。”哲冰提醒着他,示意着自己的手。 他不说话,深深地凝视着她,手却攥得更紧了,几乎是想要融在一起,再也不放开。 “刚刚才说过的再见,所以请您放开好么?我很痛。”她亦看着他。 “……假如,我不是东野雪己……只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单纯,善良,你……会喜欢我么?” “什么意思?” “……假如,我是一个成绩很好的乖乖学生,对你很好,爱你护你,你……会喜欢我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你放开我的手好吗?!我好痛!”哲冰挣扎着。 “……假如,我是陆君宇呢?家庭富裕,性情平和,宠你溺你呢?你……会喜欢我么?”他木然地望着她,却似乎很期待着她的回答。 “不会不会!请你放开我好吗?!” 他微微松开她的手,但却没有完全放开,仍是握着。 “为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对学长有过特殊的感情。我喜欢他,但不爱他。宠我溺我的话,我只会害怕,因为会心虚,害怕自己得到了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所以,要是你像学长那样对我的话……我不会喜欢你!”哲冰平静下来,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不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释然还是痛苦,他闭上眼睛,沉声说道:“所以,我的机会不是零,而是负值,对吗?” “呃?” “所以我连自我安慰的资本也没有了。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对吗?” “你……什么意思?” 他不答,垂下眼睛,握住她的手也渐渐落了下来,终于悬在空中。 “那我问你。”哲冰看着他,“如果我不是尹哲冰,而是洛晨晨,尽管刁钻跋扈,但是对你却百依百顺,你……会喜欢我么?” 他眯眼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复又眼睛闭上答道,“不会。”很肯定的语气。 “那,假使我是小栗,那个被你甩掉的女孩子,温柔善良,长得可爱甜美,你……会喜欢我么?” “不会。”依然是很肯定的回答。 “如果我是今天那位伊蕊莎呢?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还有家族公司在身后作为后盾,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仍是很肯定的答案。 “那……如果我不是尹哲冰,而是雪乃姐姐,个性独立,有主见,有聪明才智,并与你约为婚姻呢?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依然是很肯定的回答。他睁开双眼,心中涌起困惑之感,奇怪地盯着她。 “那……如果我就是我,尹哲冰,什么也不是,只是尹哲冰呢?长相平平,所有的聪明才智只能用于考试打满分呢?你……” 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愈来愈浓,他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失神,许久,这才回过神来,唇角是苦涩的笑意,“如果……我说会呢?” “家庭贫穷,父亲曾是赌鬼,母亲曾是娼妓呢?”她复又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愣愣地看着她,手不自觉地想要去握住她的手,但终是放弃了。他看着她,嘴唇翕和:“如果……我说会呢?”断续的话语,是斩钉截铁般的回答。 “如果大家都认为她不值一提,都否决你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呢?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世,她的家庭背景,所有能够让你丢脸的东西全部被曝光,大街小巷的人都竞相唾弃她,诅咒她呢?而你,也因为她,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你为他做出了无数次的牺牲,她却丝毫不领情,反而愈加厌恶你呢?如果……” “别人厌恶她,那是别人的事。既然喜欢她,这种时候就更不应该放弃。至于她讨厌我……我什么时候没被她讨厌呢?”他自嘲道。 “你为什么不回答说不会呢?!这样的她,连我自己都讨厌!这样的尹哲冰,你……为什么会喜欢呢?!” “因为她是尹哲冰啊!”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她,随即呆滞地望向前方,“你会因为我替你涂了一次药就喜欢我吗?不会。同样地,我也不会因为名声,付出与收获,或是金钱而厌恶她。” “但是,我仍旧是没有机会啊……” 哲冰噙着泪花望着他。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直接坐在地上,让自己处在她月光下的阴影里,抬头仰望着她。 “你看,我们俩就像现在这样,我看着你,却看不清,你看着我,也是看不清。原因是,我们俩都不能适应阴影。所以,没有的幸福,终究奢望不到……” 眼泪从眼中滑落,在脸庞上肆意流淌。她笑着望着他,“所以呢?” “所以……她不是我的星星……所以……再见吧。”他亦笑着望着她,“握个手好吗?”他伸出手来,微笑着。 她亦微笑着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 “再见。”他仍是微笑着。 “……”她望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愿意呢?” 笑容渐渐僵硬,指尖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什么?” “如果,我,尹哲冰,愿意做你的星星呢?”她笑着道,眼中含着泪光。 “……” 他没能说出话来,因为,在那一瞬,她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他愣愣地睁大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边流泪边笑,“如果我想做你的星星,这个请求,你答应吗?” 他回过神来,站起身,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搂住,似乎她是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再见了……巴黎……谢谢你。她在心里默念道,眼泪流得更加凶猛,沉溺在他的怀抱中,也更加抱紧了他。 第26章 特大新闻!《尚学日报》新学期001期校报推出最新报道: 两会长牵手步入校园?! ……两会长同时从学习部大门进入尚学校园……东野会长欲牵尹会长,被拒后,仍执意牵手进入校园……现,东野会长已转入学习部高三理科六班尹会长所在班级。贵族部上下希望会长能给予答复:时尚会的前途命运将如何?与学习会合并?抑或是解散?…… -------贵族部 xxx报道 ……目前,全会271名女生自发组成了抗议团,强烈要求组织东野雪己与尹哲冰的交往,并呼吁会中其他成员的加入。为此,她们将绝食三天,以示决心……希望会长能回心转意,改邪归正…… -------贵族部 xxx报道 东野雪己将报纸仍在桌上,不屑一顾,“威胁我?”他冷冷一笑,“我的私事几时需要她们来凑和了?” “喂,我在说话,你还看书?”他一把夺过她手中正在看的书,忿忿然,她还有如此闲情逸致? “我有在听你说话。”哲冰笑了笑,拿回书摊在课桌上,“生气也没有用啊!抑或是,难道说,你有妥协的意愿和打算了么?”她看着他。 他一愣,才有些不服气地说,“喂!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又不是被吓大的!” “那不就行了。只是你要小心处理才行。” “就让她们去绝食好了!我看,她们的最终目的还是以此来减肥,次要目的才是来威胁我呢!”他撇嘴说道。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要是成为了娱乐记者争先恐后报道的焦点,只怕会引起学校的动乱。”哲冰认真地说道,随即又有些埋怨的望着他,“说了你又不听,偏要牵。” “喂,难道我们牵一下手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么?”他瞪她一眼,忽然想到一件事,“还有,我们俩个坐在哪儿,你朋友用不着也掺合进来吧!” “喂,安小纯对吧?你干吗一定要坐在我跟哲冰中间呢?小纯同学?” “……” “安小纯!”他生气地敲着小纯的桌子。 小纯抬头望着他,一字一顿,“因为你是坏人,你会占哲冰便宜,我要帮陆学长保护好她。” “笑死人了!难道我一看就是坏蛋,陆君宇就是好人吗?况且,要是我想占她便宜,就凭你,一个人可以阻挡得了我吗?”他坏坏地笑着。 “更何况,你的陆学长早就去了法国,现在说不定正站在埃菲尔铁塔的第三层上,吹着外国的风,与雪乃韩一起欣赏着巴黎的景色呢!”看着就快要哭出来的小纯,哲冰赶紧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好了,雪己,别再开她玩笑了。” “我哪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她瞪他一眼。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小纯缩在她怀里,鼻子一抽一抽的,“哲冰,你为什么不跟学长在一起呢?偏要喜欢这个自私自利,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喜欢自卖自夸,自欺欺人的东野雪己呢?学长比他好千倍,万倍……” “喂,尹哲冰!你的朋友要是再敢乱说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哲冰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小纯的头,看着她说道,“小纯,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但是,雪乃姐姐也说过,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什么,喜欢了内在就不要去管外在。你,可以支持我,不成为负担我的外因吗?”她期待地望着怀中的小纯。 小纯直直地看着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两人相视一笑。一旁的东野雪己也松了口气,最终露出舒心的微笑。 “东野会长!东野会长!你有在听吗?”广播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三人都疑惑地抬头望向教室里的扬声器。 “东野会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xx班的xxx!就是那个两年来坚持每一天都写一封情书给你的xxx!你还记得我吗?”女生激动地说着。 “每天写情书给我的人多着了,我怎么会每个都记得。”东野雪己嘟嚷着。 哲冰再次瞪他一眼。 “我想,你是记得我的,因为我是这么的崇拜你!” “可是,你这次的举动却伤透了我们大家的心!以前,你每星期换一个女朋友,我们大家都毫无怨言的在身后支持者你。但是这次,你怎么会看上那个样貌平平,一副穷酸香的丑丫头呢!更何况,尹哲冰是我们的长期对手——学习会的会长!……” 东野雪己望了眼哲冰,后者回看他一眼,仍旧默默地听着。 而此时,尚学的学生们,都自觉地坐在座位上,听着广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东野雪己接通了,“喂?” “喂,东野少爷,现在在跟你的女朋友一起干什么呢?” “一起听广播。”他如实回答。 “呃?” “你怎么有空打电话来慰问我,你们家陆君宇呢?”他瞥了眼哲冰和小纯。而那两个人,在听到他的话后,注意力都转了过来。 “哦,我现在刚吃完早餐,开车去上课,君宇就在我旁边,怎么了,找他有事吗?” “没有,就是打听一下敌情。”“喂,你怎么可以再把他当敌人看待!”雪乃韩的声音加大了分贝,“还有,你下次说话的口气可不可以改一下?对恩人说话难道就是这样吗?” “什么恩人?”东野雪己问道,又加了一句,“我说话向来就是这个口气。” “既然不是恩人,那你转告哲冰,我马上回国去接她来这儿。” “喂,你想死吗!” “你们那边在干吗?那么嘈杂!” “在开批斗大会。”他皱了皱眉。 “什么?”她惊问道,随即顿了顿,笑道,“呵呵,你的第一个考验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我想,我可以猜到那场面是多么地宏大了。” “喂!” “不过。”她正了正语气,“就算有好的解决办法,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要习惯自己做主,自己去担当。另外,好好保护她,嫉妒和愤怒的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何况是贵族部的那些千金大小姐和大少爷呢!” “烦死了!我个当事人,还用你教!跟老太婆一样啰嗦!”他不耐烦地说道,心中却在感慨,果然,不愧是雪乃韩…… “可以让我跟学长说话吗?”一旁的小纯低声请求道。 东野雪己点了点头,把手机拿给她。 …… …… 广播里,那个女生还未说完:“……会长,希望你为了我们贵族部,为了我们这些忠心支持你的会员们,为了我们时尚会的将来,回到时尚会,甩掉尹哲冰那个臭丫头吧!……我也是抗议团中的一名成员,那些同样抗议着东野会长与尹哲冰在一起的会员们,加入我们吧!……” ……“学长,小纯想你了!” “我们都很好……哲冰也很好……嗯,他们两个……相处得不错。学长,你快回来吧……嗯,我会听话的……” 广播停了,是被人强制性地关掉的。而那个女生,应该是被学校宣传部的人员抓住了吧…… 东野雪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轻牵住哲冰的手。她偏过头,朝他暖暖一笑,有鼓励的意味。 摊开报纸,却在另一版发现了关于另一重大新闻的报道: 自本学期起,全校原本的结构与秩序将会被新设计的样案所取代…… 原先的十八中,是全市艺术生的聚集地。但由于原校长在校内被杀害,目前为止凶手仍是逍遥法外。而尚学联合高中于今年九月份与教育部签订合同,正式将即将破裂的十八中并入尚学本部。自本学期开学起,尚学联合高中保持原名不变,但从此分为三部分:本部的学习部和贵族部,以及刚并入的a部即艺术部……a部学生将于本学期全部搬入尚学校园…… 对于这件事,东野雪己是早有耳闻的。十八中已被如今黑道上的最大帮派——藤井堂控制。而在十八中内就读的学员则大部分都是藤井堂的成员,因此,十八中成为了全市乃至全国最乱的中学。而对于其校长的死,全校上下中口否认其死于枪杀。 真是扫兴!他郁闷地把报纸扔到一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两人一起上学的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情,真是不怎么好的开端……可能这几天,真的不会很顺利呢! 中午。 由于a部的并入,三部的教学楼成品字排列。所以,以前完全隔开,独立存在的学习部与贵族部,由于新订计划,将会紧密联系起来。就连就餐,也须与a部一起到新建的大型餐厅,实行分楼层分部分班级的免费就餐制度。 东野雪己与尹哲冰刚进入二楼餐厅时,有向雪己打招呼的时尚会学生,而东野雪己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也有向尹哲冰做手势,甚至恶狠狠地盯着她,抑或是默默看着她的时尚会会员。 东野雪己与尹哲冰刚进入二楼餐厅时,有向雪己打招呼的时尚会学生,而东野雪己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也有向尹哲冰做手势,甚至恶狠狠地盯着她,抑或是默默看着她的时尚会会员。 哲冰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后,不再去看他们,即便有学习会的同学从旁走过,向她点头,她也只是疏远但不冷漠地回应着。感觉到他轻轻牵住了自己的手,她抬头看他。 “哲冰,我有一个秘密。”他轻声说道,似乎唯恐他人听见一般。 “什么?”她问。 他凑到她耳旁,柔声说着,“秘密就是,我牵着哲冰的手呢!” “无聊!”她轻声骂道,低下头,轻声说道:“那,我也有一个秘密。” “什么?” “秘密就是秘密,不告诉你。”她耍赖。 “哲冰?”他询问着。 “好吧!那我告诉你。”她轻轻笑了,“秘密就是,我知道东野雪己讲那个所谓的秘密,只是为了让尹哲冰开心一下。” 他也笑了,“那,现在的心情好了吗?” “本来就没有不好啊!只是有些不自在而已。” “你的朋友怎么了?好像很低落的样子。”他问道,眼神示意着一直跟在哲冰旁边的小纯。 她看了眼身边的小纯,自从与陆君宇通过电话后,她的眼睛就是通红的。毕竟,学长就那样离开,她,会很伤心的吧。 她轻轻拍了拍小纯的肩膀,而后者只是抬起那双红红的眼,看了她一眼,虚弱地笑了笑,重又低下头走路。 “你以后别再逗她了,她也不好受。”她批评性地指出他的错误。 “我哪有逗她?我可是说真的!”他委屈地反驳。 第27章 餐桌旁。 “喂,尹哲冰!你朋友到底是怎么啦!”他生气地朝她嚷。 “呃?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明白他的话。 他朝天白了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随即对已经做好的安小纯叫道:“安小纯同学,难道连吃个饭你也不让我舒服是吗?连个清静也不给?为什么我坐哪儿,你就偏要坐在我跟哲冰中间,是不是我坐她对面,你就要坐餐桌上?呃?” 小纯看了看哲冰,又看了看他,“我又没阻止你跟哲冰在一起。只不过,你是个色狼,谁知道你会对哲冰做什么?陆学长不在,我更要好好保护哲冰。” “陆学长?”东野雪己冷笑,随即模仿着小纯的语调和口气:“学长,小纯想你了!” “安小纯同学,你要是再这么为非作歹下去的话,我就叫雪乃韩再也不打电话给你了!你不是说我色狼吗?那从今以后,我就是色狼加坏蛋了!”他恶狠狠地说道。 “学长刚刚说以后会直接打电话给我。”小纯显然不理会他的威胁,继续吃着饭,“更何况,雪乃韩会听你的话吗?” “你!”他气极。 “小纯,吃完饭了吗?”哲冰问道,看到小纯点了点头,她道,“那我们走吧。” 由于刚刚声嘶力竭地与安小纯作斗争,所以忘了去吃饭,他现在才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果然—— “你还没吃完吧?那你慢慢吃,我跟小纯先走了。”她看了他一眼。 “喂!”他叫住即将离去的她,有些可怜的样子,“你,不会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吧?” 她认真地看着他,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真是受不了他…… “小纯,你先走吧!我跟他,还有事。”她转身对身后的小纯说道。 “可是……”小纯仍要坚持留下来。 “好了,听话。我没事的,难道你还怕我会被欺负吗?”她轻轻拍了拍小纯的头,笑着说道。 小纯终于听话地点点头。 看到她的朋友走了,他有一种奸计得逞的感觉,但看到她严肃的脸,只得赶紧止住笑意,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真不枉费我战斗到忘记吃饭的斗争精神。”他开玩笑地感慨着。 “你怎么可以这样无理取闹呢?”她责备道。 “我哪有?”他有些屈。 “本来就是啊。男女朋友并不一定要一起吃饭,一起上学,甚至就连上课都是同桌,这根本就不必要。也不用再吃饭的时候非得坐在一起,这样岂不太不自由,太没自我空间了吗?”“所以,这就是你坚持要从别墅搬回家的原因吗?”他问,一边扒着饭。 “嗯。”她点了点头,“明天我就会搬回家。另外,你还要记得我们两的约定:早中晚饭可以一起吃,你也可以送我回家。但是除此之外,除非有重大事情或是学习上有疑问,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喂,你不觉得这样太死板了吗?要是我在课间跟其他女孩子接吻,你也不会介意吗?” “不会。” “喂!”他生气了。 “我相信你不会的,又干吗要介意?”她抬眼望他,认真地说道。 虽然很高兴听到她说相信自己,但他仍有点不满意,“如果我会呢?而且是当着你的面,你难道也不会介意吗?” “不会。” “喂!”他真的有些生气了。这样明明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嘛! “你又不喜欢她,我干吗要介意?”她反问,很是自信的样子。 “要是我喜欢她呢?呃,比喜欢尹哲冰更喜欢的那种,你难道还是不会介意吗?”他干脆不吃饭了,认真地问道。 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可能会吧!” “喂!什么叫做可能会吧?!可能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真的非常非常生气了!她到底是不是他女朋友?一般的,不是连男朋友看其他女生都要限制,都会生气吗?他都接吻了,她却“可能会”介意!这算把他摆到哪片菜地里去了?!一点都不在乎啊! “本来就只是可能会啊!还能有什么意思?” “喂!” “因为到那时候,我们肯定早就分手了。那样的话,只是可能会介意啊!” 他把她拥入怀中,虽然有些庆幸,庆幸她不是不在乎自己,但却也有些被她的话吓住,“以后,再也不准说什么分布分手的,包括我们身边的人,开玩笑的话也不准说,就算是谐音或是近义,统统不准说!以后我也不会再去假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既然不来可能发生,还去假设干什么!” “雪己。”她有丝感动。 “可是,你这样不就太霸道了点吗?连自己都有可能不能完全控制住,又怎么可以去限制其他人呢?” “我不管。反正不行就是不行,大不了不再跟他们说话。”他抱得更紧了,气呼呼地说道。 “……喂,雪己,这里是餐厅!”她突然记起这一点,急忙挣脱他的怀抱。 他也立即松开了她,看了看周围,因为他们的一系列动作,他们已经成为了整个餐厅的焦点,甚至还有从一楼,三楼问声赶来的学生。 他不自然地咳了咳,脸涨得通红。当然,她也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身去!”几个时尚会的男生站起身来呵斥道。他们是东野雪己以前的“玩伴”。 “所有拍下照片的相机也马上送到时尚会办公室去!” …… …… 人群“轰”地一声渐渐散开,但仍有人不时地回头看。 东野雪己用手抚了抚额头,抬头望了眼哲冰,随即低下头,骂道:“该死的!以前跟她们当众接吻都不在意,今天怎么会这么紧张?!混蛋!” “呃?你说什么?” 看到哲冰正疑惑的望着他,他赶紧摇了摇头,“没事。嗯,我们快回教室吧!我已经吃完了。” “嗯,好。”哲冰也起身。显然,她已经恢复过来。 “雪己,有空吗?”刚才起身帮忙呵斥的那几个人走到他们跟前,向东野雪己问道,“我们有事想跟你说,要找你谈谈而已,不会花很长时间的。” 他犹豫了片刻,偏头望向她,“你,可以等一下吗?我去去就会。” “嗯,好。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她点头笑了笑。 他亦笑了笑,下一秒望向他们的神情却是冷漠疏离,“最好是重要的事,否则,你们要搞清楚后果。” 来人皆一怔,领头的人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是,我们知道。” 带他们走后,哲冰刚在原来的座位上坐好,就感觉到身边有人来回移动。然后,四周的光线变暗,自己如同被阴影包围一般。 抬头,全是陌生人的脸庞。 “尹哲冰,跟我一起去玩玩吧!”为首的一个漂亮女孩子说道。 离餐厅最远的楼梯口。 “你们想要怎么样?”她冷冷地问道。 “怎么样?”一个染了红色头发的女孩子冷笑道,“你不是应该知道了么?” “跟我们抢东野会长的人,下场是无法想象的,更何况是你尹哲冰呢?”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这二楼直接摔下去,要么答应以后再也不去骚扰会长了,两个选择,你要哪个?”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黑色领带的卷发女生,从袋中掏出一把小刀,邪恶地笑着。 “从二楼直接跳下去是什么意思?”她笑了笑。 “如果你仍然死不答应离开会长的话,那么,下面的那片水泥地就是你的归宿了。如果答应以后不再勾引会长,我们会放过你的,但是。”女孩子们笑了笑,“你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照镜子了。” “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哼,我要是你的话,生成这副鬼相,我可是不敢见人的,还敢自不量力打败我们大家,去迷惑会长?哈!”她们都哈哈笑出声来。 “你们以为,我离开那么多人的餐厅,跟你们来到这儿,只是为了接受你们这种可笑的选择吗?否则的话,我就会在餐厅直接向你们妥协了。”哲冰冷漠地望着她们。 其实,在他们把雪己叫出去的时候,她便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只是,既然躲不过,就直接面对吧!她们终究会来找她。毕竟,明强相较于暗箭,前者更容易躲掉。 “难道你还想得出第三条路吗?”是那个领头女孩子的声音。 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看来,我只能选择第一条,但是,我也不想死。” 女孩子们哄笑起来,“你以为有那种可能吗?!除非你摔下去的时候命大,只是缺胳膊断腿而已。” 她依旧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变成残疾。” “那就去死吧!你这个臭女人!”那群人拥了上来。 “好像蛮好玩的耶!要不要算我一个?”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笑声。 众人回头,便看到了那个手里玩着小刀,穿着黑色风衣的女子……那个刚才在餐厅门口擦肩而过的女孩子,在手中把玩着小刀。现在,她的身后并排站着一列穿着黑衣的男生,都皆面无表情。 “喂!我们的事你别插手!时尚会的事还轮不到你们a部来干预!” “可惜啊可惜!我这个人生来就喜好打抱不平了,这种坏习惯想改都改不掉。”女孩子叹了口气,收起小刀。 “徐苍旻,打女生,哦不,打漂亮女生,大哥不会反对吧?” “不会。”她身后一个略微比较瘦的男生低头答道。 “那,会坏了堂里的规矩么?”她又问道。 “不会。”依旧是那个男生回答,“不过,大小姐,是您出手,还是由我们代劳呢?”男生躬身问道。 “我没吃饭就直接过来了,有点饿,今天就麻烦你们了。”女孩子伸了伸懒腰。 “是,大小姐。”男生做了个手势,立即,其余人便将那几个女孩子围住。 “大小姐,我们是用刀,用棒,还是用枪?”徐苍旻依然躬身问道。 “相信对付她们几个,你们赤手空拳就可以打发了吧?”女孩子吹了声口哨,“喂,那个女孩子,尹哲冰吧?我认识你,你就来我这边吧!看看戏也行!” 那几个女孩子就快哭出声来了,一步步地往后面退着。 “管家,我的管家为什么还不来?……呜呜……” “阿拓……薛拓,快来救救我啊!你老婆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出现?……呜呜……” …… ……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那几个女生那个已经眼泪直流了。 “大小姐?”徐苍旻回头请示。 “好吧好吧,放掉放掉!莺莺燕燕的,烦死人了!”黑衣女子手一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谁叫我这人天生心肠软,坏习惯想改都改不掉呢!” “哭哭啼啼的,没一点骨气,真他妈窝囊!”黑衣女子大声骂道,又转向哲冰,“喂,尹哲冰,你还要跟她们说些什么作为分别留念么?” 哲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对她们说道,“我刚刚跟着你们出来,不是因为被你们所慑服,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如果轻易便能答应你们离开雪己,那么当初,我就不会跟他在一起,同样地,他也不会。另外,希望你们别自己得不到也让别人摸不着。再者,以后别来吵我了!”说完,她用眼神向黑衣女子示意自己已经讲完。 “听到没有?!”黑衣女子大声问道。 那些原本缩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听到她的话,赶紧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三秒钟内给我消失!” 听到她的话,那些女孩子获救般飞奔下楼,“咚咚咚”的下楼声不久便消失了。 “苍旻,你也带人走吧!大家都还没吃午饭吧!” “是,大小姐。” “别大小姐大小姐的!叫得我都恶心死了!”黑衣女子推他一把,“我们是哥们儿,大家都是兄弟!平常时候直接叫名字就好了。”说完,她爽朗地笑了一声。 “是,那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徐苍旻也微微一笑。 “好的。还用担心我吗?”黑衣女子扬了扬手,似乎是在打包票。 等所有的人退去,她才回过头来,打量着哲冰。 “喂,你怎么那么笨?!竟然会乖乖地跟着她们过来!餐厅里面那么多人,还担心她们敢害你不成?” 哲冰轻轻摇了摇头,“餐厅里面敌人太多了,打不赢他们,只怕会造成群起而攻之的场面。”刚才在二楼餐厅,她便已经打量过了,除了少数几个是尚学学习部的以外,其余的学生都是时尚会和a部的人。a部的人于这件事无关,是要做看客的,而时尚会的人,恐怕不仅仅是看戏而已吧! “你真有趣!”黑衣女子拍了拍哲冰的头,随即笑道,“要是我不来,你岂不会被她们直接推下去?” “我有把握你会救我。”哲冰抬起头,肯定地说道。 “呃?”她有些不解。 “我刚才在餐厅被她们围住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你要进去。我觉得你会救我,所以才会安心地跟着她们出来了。”要是没看到她,自己出来的时候绝不会那么乖顺吧……只是,她还有另一个原因,另一个让她安心出来的原因,只是,这个,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噢?你怎么知道我会看见你们?餐厅那么大,要是我先一步进去,没看到你们呢?” “我算好了时间跟速度的。”哲冰如实说道,“我的理数没有白学。” “可是,要是我没有这个能力救你呢?”她有些疑惑,“要是我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还怎么救你?” “你不像是这种人,直觉告诉我你可以救我。” “佩服佩服!”黑衣女子啧啧称赞,“相较于你而言,我的脑袋就少了一根筋了。” “好了,我今天就交下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有人敢欺负你,随便拉住一个a部的人,只要告诉他你是我藤井幽微的朋友,就算肝脑涂地,他也一定会帮你!” “那是你男朋友对吧!我得闪了,再见!”她赶紧沿了楼梯,上了楼。 果然,她便是藤井幽微了。好在自己没记错。当日下车时的一瞥,没想到却在今天救了她…… 第28章 “不是说好站在原地等我的吗? “不是说好站在原地等我的吗?怎么突然跑来这里?”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楼上楼下,有些疑惑地问。 “有人找我到这儿来有事,并且,恰好碰上了a部的朋友。”她解释道,却并不想让他知道全部实情,“怎么?是不是找了很久?对不起。” “也不是很久。有学习会的同学,就是我们现在班上的,跑来告诉我说,你被几个时尚会的女生挟持住了,好像来到这边,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了。”他淡然地说道。话未毕,他便注意到她正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其中的笑意让他有些心虚。 “哎呀,我承认!”他在她的面前举手投降,“我刚刚是明知故问。” “你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找我对不对?”她笑着问,眼中的亮光已是将他看清。 “我只不过是想要让他们绝了念头而已。”他解释道,突然大悟,“那你!”他瞪着看她,“那你也早就知道了!”见她点了点头,他恨极,责备道,“那你刚才还乖乖跟他们出来!” 她微微一笑,“你要演戏,那我就陪你演啊!” “你就不怕!”他恨铁不成钢道,“笨死了!” 她满不在乎,“既然你都能放下我一个人出去,我害怕什么?”她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放下我一个人不管的,除非。”她顿了顿,“你早就安排了人跟着我。” “瞧你那么自信的样子,我真应该吓吓你的!”他也笑了。 “那你还这么急着跑过来?”她注意到他额上的细小汗珠,帮他擦了擦。 “是我后悔了。”他答,“我后悔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因为我不放心,就算是把再厉害的人留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 “笨蛋!”她低声念到。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她问。 “有东野龙彦和东野集团的地位在,他们还不敢为难我,只不过是在一个劲地在拖时间而已。那群笨蛋,你要是出了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的眼中闪过坚决,随即又柔了下来,他认真地看着她,“放心,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来闹事了。也算以一儆百。”他笑道。 “现在,跟我说说你那个a部朋友吧。”他若有所思地问道,心里却犯着疑。 “只是幸运地碰到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是她救了我。”她说道,直觉告诉她不应该让他与黑道牵扯太多,虽然只是莫须有的直觉,但她不想拿他犯险…… “那真应该谢谢他。”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轻轻拥住她,“以后,不要再做让我担心的事了,好么?我刚才……真的真的非常担心,后悔得不得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着……什么都好……”耳畔,他的声音柔柔的,似乎是在请求。 “嗯。”她闭上眼睛,在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 晚上,山路上。 灯光下,影子变长,变短,再变长,再变短……如此循环往复,单调而幸福。 她坐在后座上,不知方向的夜风迷惘地吹着,带起衣角和那耳际的发丝。 她默默地在心里复习着白天上课所学的内容,脚尖轻轻地点着地面,有规律地。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发明了自行车,我非砍了他不可!”他抱怨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有些孩子气。 “哲冰,嗯?睡了吗?”他轻声问道。 “没有。” “我们下来走走好么?我不想骑自行车了,只是想和你一起走走。”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让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嗯,好。”她靠在他的后背点了点头。随即,从后座上轻轻跳下。他也紧接着停下车,帮她把书包放回单车篓里,然后,他缓缓推着自行车,两个人一起慢慢地走着。 只是静静地走着,不说话。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 微风轻轻地吹着,仿佛要脱去尘世的灰尘,变幻出一个干净而美好的世界…… 可能,现在还不行吧。他思忖着。 哲冰的房间。 他小声地推开门进来。她回头,望向门口,“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挠了挠头发,“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她点了点头,“明天会先把它寄放在小纯家,晚上回家的时候再提回去。” “哲冰。” “嗯?” “没什么,只是想送你一样东西而已。”他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打开盒子。 是一条手链,由水晶做成的星星连缀而成,晶莹剔透,旁边有蓝紫色的小珠子点缀着,侧面镶嵌着几个细小的字:东野雪己。 “其实,刚才在山路上就想给你了,可还是打算,现在再给你。”他帮她戴在手腕上,“上面有我的名字,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星星了。我的,我东野雪己的。那几个字便是徽章,谁也抢不走,夺不了。” “喂,这样太专制了吧!” “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你也不想完全属于我,你要有你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世界,所以你才会从这儿搬出去啊!”他理解地笑了笑,“你不是我的,你是你自己的。但是,这几个字至少能给我安全感,让我坚信,你的心里,有块地方,是属于我的,没有人可以替代。”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一点过六分,记住这个时间。”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我的野心不大,只是希望在这一刻,在现在的十一点过六分,你,尹哲冰,看着的是我东野雪己,心里想的,也只是我东野雪己。你只要在这一刻属于我,只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雪己!” “可能我能力不大,给不了你什么,但至少我可以确信,我可以给你幸福。” 他轻轻拥她入怀,闻着她头发的味道,是幸福的香味。 “哲冰,我们会幸福的,是吗?会永远幸福。”良久,他在她耳畔柔声问道。 “嗯。”她在他怀中点着头。 “谁也不能带走你,谁也不能阻挠我们在一起,对吗?” “嗯。”她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肯定地点着头。 “不要惧怕那些想站出来阻止我们的人,也不要怀疑我们的未来。那天晚上我就说过,不管别人认为你怎么样,也不管其他人怎么否决我们在一起的可能性,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否决也不要紧,不要去在意他们的话,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是我东野雪己,而不是他们。” “你会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的,对吗?” “嗯。”她轻轻点着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更没有动摇过。” 他欣慰地笑了,抱紧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间。 “哲冰,我可以一直一直地,就这样抱紧你……一直一直,对吗?” “嗯。”怀里,她重重地点着头。 手链上的星星,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明亮,那四个字鲜明可见:东野雪己……这一刻,尹哲冰是属于东野雪己的吧?至少……在这一刻。 第29章 ?!“天才身世被挖出!”《尚学日报》002期头版头条。 据有关人员提供情报,现,尚学联合高中学习部高三理科六班的尹哲冰,号称为“神秘天才”的学习会会长的身世之谜终于有了痕迹。据获悉,尹之父原为x城一赌徒,而其母,原为x城有名歌舞厅月光之城的压座歌星……月光之城的老总周先生称,他们二人于某晚从歌厅二楼逃走,从此不知去向,而尹父,则是月光之城的常客……,至于尹哲冰是否为其亲生女儿,则仍需佐证…… ------- 时尚会 xx 报道 据时尚会情报员调查,尹哲冰所就读的小学是由东城孤儿院院长组织成立的一所贫困生学校,中学则在一所普通高中就读,由于跳级,只在哪儿呆了不上两年,而后,尹参加了尚学联合高中面向全国招生的统一考试,以满分成绩位居榜首……五年前,发生在成京大厦,使得成京大厦各公司股票连连下跌的百层跳楼自杀事件,据档案部记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起的女孩,与尹会长同名同姓同龄…… ------- 时尚会 xx 报道 …… …… “不要再看了!”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报纸,扔到地上。整个教室里的人都奇怪地盯着他们。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约定好了不准过来找我吗?”她笑着看着他。 “哲冰!” “我的身世,他们竟然可以做到比我自己还清楚,真是一件让人丢脸的事。”她仍只是笑着。 “哲冰!” “我没事的,真的。”她拉住他的手,“真实存在的事情本来就没必要怕被别人知道啊!再怎么遮掩,存在的还是会存在,改变不了。我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别人在接受的同时,不过是会加上嘲笑或是同情,嘲笑,我根本就不会介意,至于同情,我也不需要。” “对不起!”她的话让他难受起来。 她扬了扬手腕,星星闪耀着光芒,“手链我还戴在手上,所以,不要说对不起,好吗?” 他有些怔住。 “好了,快回座位上去吧!就快要上课了!”她提醒道,“真的,我没事,不要担心。”说完,向他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他回望了她一眼,有些疑惑:“自己爱上的这个女孩子,到底……有多坚强? 手里握着的那份报纸被折叠后放进抽屉。真是一群笨蛋……他们以为,他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么?真是愚蠢啊……他在心里嘲笑,从今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尚学日报》了吧…… 晚上,东区的路上。东区,这个城市最贫穷的地方。但住在这里的人,却多数并非是本地人,大部分的,是从各地搬来的贫穷人口。他们在尚学联合高中和东野财团,教育与金钱的诱惑下,来到这个城市,想要冲进社会上流却反而失败,只得沉淀在这个地方,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 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这里的人们多数早已进入了梦乡。 他推着自行车,随在她身后。 “袋子沉么?要不要我来提?”看着她提着大大的旅行包,看起来很重的样子,他赶紧问道。 她回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蹲下身来,打开旅行包,从里面取出一幅画。 “那是什么?一幅画吗?”他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把已裱褙的画放进包里,却又突然回想了起来,“那是陆君宇离开那天送给你的那幅画吗?” “嗯,学长送给我的那幅素描画。我要把它带回家。”她把那幅画提起来,让他拿着。 “难怪你的袋子那么满,原来你把它藏在里面。”他接过画来。 “学长送的,当然要珍惜。”她拉上旅行袋的拉链,理所应当地答道。 “你就不怕我会介意吗?”他看了眼她,随即低下头来,端详着那幅画。 他看了看画,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她,“画得还不错嘛!”他言不由衷地赞叹道,心里却懊恼着,该死的!自己怎么又输了人家一成…… “应该不是学长画的才对!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会画画。并且,画已经裱好了,应该是在画廊买的。”她否定道,重新提起行李包。 他注意到画的右下角用绘画铅笔草草地写了个“宇”字,他怎么会忽略掉,陆君宇的名字里,有一个“宇”字!……小宇,小宇…… ……我叫小宇,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说我爸爸是你爸爸! ……你打错了!…… 他晃了晃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世界上的人,名字里有“宇”字的有几千几万个,怎么可能会是他! “你怎么了?”她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没,我没事。”他矢口否认。 “你脸色不太好。这幅画……是这幅画怎么了吗?”她问。 “真的没有。”他不想她担心,“只是突然心情不好。” “那,你就送到这儿吧!我可以自己回去。另外,画我也可以把它夹在后座,你也回家吧!” “我才不要!”他不听,“今天是我第一次送你回家,至少也应该送你到家才对!至于待会儿你要不要请我进去喝茶,那倒是你的事了。” “好啦!真的,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也快点回去吧!明天记得早点起床,别迟到了!”她抢先一步走到自行车旁,正想坐上去,却又被他叫住:“哲冰!” “嗯?还有什么事吗?”她回头。 “没……没什么。”他看着她,很是疼惜的样子。 “你还记得吗?我说过,就算别人知道了你的家庭背景,大街小巷的人都竞相唾骂你,诅咒你,这种时候我更不会放弃,更应该爱护你。” “我现在重提这句话,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要去管那些对你指指点点的人。因为,在那些无关的人对你指指点点的同时,我,仍站在你的身后。”他的眼睛异常明亮,让她有一种灼伤得想掉泪的感觉。 原来,她是知道的。面对着尚学学生们的指指点点,还有他们厌恶的神情,恶毒的目光,甚至是在餐厅里偶然听到的不堪入耳,声音洪亮的咒骂声,她是不介意的,更制止了要发怒的他。可是,毕竟会失落,会孤独的啊! 她努力去洒脱,去无视别人的厌恶,却又差劲地做不到洒脱与无视。这让她发现,竟然有那么多人讨厌她。她仿佛是置身于孤岛。就连那些根本不认识,从未交谈过一句话的人,竟也是巴不得她身败名裂,声名狼藉。最最重要的,是身边的他。也许,他是不介意的,可是,她会为他介意的啊! “你不用替我着想,我不会介意的。”他看懂了她的心思,安慰地笑,“我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 “嗯,我有听到。”她笑了笑,“口才能力不错,但诚恳度仍有待提升。” “喂!” “呵呵,别生气了。”她笑了笑,转而认真地说道,“谢谢你,雪己。谢谢你依然能够理解现在的我。” 他看着她微笑的样子,也笑了,“好了,你也快回去吧!我不送了。” 他明白,她需要时间来让自己清醒,想明白一些事情,并用理智来控制自己。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她所需要的,是独自一个人的安静。而他,必须理解,并主动从她身边离开。 “好,再见。你也要路上小心些。”她坐上自行车,一边说道。 刚走没多远,却又被他叫住,“哲冰!” “那天你是说尚学与法国友好学校的交换生活动吗?”他大声问道。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蹬车离开。 也许……他们俩,都应该感谢那个谎言吧…… 第30章 他往回走着,时不时地有车子在身边停下,请他上车。那是在各个pub流连的时尚会成员们,但他都一一拒绝。 回想一下,他好像偏离那个“原本”的自己已经很远了吧!不再利用家世,金钱去做那些自己原本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再对她说一些违心的话,好像这样子的自己,很轻松,很快乐呢!不过,“原本”的自己本就不是真实的自己啊!也许是为了报复,也许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孤独与无措罢。以前,只有在静姨面前才敢说出心里话,现在,对她,却觉得无比安全与自若。虽然,有好多的波波折折,但一想到那手链上的那四个字,却又觉得是值得的。那条手链,现在应该牢牢地套住了她的手腕吧! 突然想起了陆君宇,进而忆起了那个叫做小宇的男孩子。母亲的葬礼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派人去调查。那个让他的家庭破碎,给他造成了七月二十八日的痛苦的小男孩,他跟他的母亲,现在应该仍处在幸福之中吧! 他拨通了手机,“给我调查一下陆君宇!”语气冰冷。说罢,便挂了手机。 尽管他早已知道陆君宇的家世,知他是陆氏的长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东野龙彦的本事,为了防他报复,将儿子送给他姓抚养之事,又怎会做不出来?他的嘴角划过一丝讽笑。他的父亲,原本就这么不堪。 刚走进庭院,便来了电话。 是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除了从对方那边传来的嘈杂声外,没有任何说话声。 “你是谁?”听到没有回应,他有些奇怪,随即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喂,你是……哲冰吗?” …… …… “……雪己,对不起……没吓到你吧。”她说话的声音很是异样,让他的奇怪感更强了,嘴里一面说着:“我的胆子那么大,才不会被你吓到!你,怎么那么久才说话?” “……对不起,我只是……刚缓过神来。” 他终于发现她的声音哪里不对劲了!对,是很机械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他着急地连问了三个问题。 “我现在在……在医院里……我妈妈……死了……她自杀了……她死了……雪己……”她的声音依旧很机械,“她死了……他们告诉我……她自杀了……医生说……她死了……她死了……” “哪个医院?!我马上过去!”他冲出庭院,刚要进车库,却又听到她的声音:“不用了。你别过来。”她的声音有些恢复,却依旧很麻木。 “给我十天好吗?十天……十天内,别来找我……我不会去学校。但是,我答应你……十天之后,我马上会出来见你……并且,是一个原原本本的尹哲冰,会哭,会笑,会说话,除了少了妈妈……” 她的话让他的心揪紧了。 “我说完了……要挂了。” “哲——!”“冰”字还未出口,电话便挂断了。“嘟嘟嘟”的声音在耳畔有节奏地响着。 手机屏幕发出的幽蓝的光在黑暗中显得很诡异,照亮了他的面庞,有一种浓黑色取代了幽蓝色,悲痛似乎就在这一刻,也取代了幸福…… 似乎是过了半个世纪,他终于回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女声,但却不是她。 “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生还在吗?”她问。 “你是指那个才打完电话的女孩子吗?”是医院里值班的护士,“那个手上戴着水晶手链的女孩子?” 他有一瞬间的僵住,随即回过神来,赶紧回答,“是是,她现在怎么样了?状态还好吗?” “他现在正坐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情绪好像还算很稳定。” “她,有哭么?哲冰她,孤单么?害怕么?”他呆呆地问道。 “没有,她没哭,情绪很稳定,只是脸特别白。您要找她听电话吗?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好像挺冷。” “…… ……不用了……”许久,他才答道,“她冷的话……你可以借件衣服给她么?她要是一直坐在那里……你可以帮忙叫她回家么?她要是孤单的话……你可以找她说说话么?我们家哲冰,现在这个时候……很不喜欢别人找她说话,但是,你可以帮帮忙吗?” “好好,先生。我们值班室便有一件外套,待会儿我给她送去。你真的不用叫她听电话吗?” “不用了,谢谢。我明天……会再打电话来。” 他有些颓唐地靠在庭院的铁门上,为什么同样的悲痛……要在她身上重演?一个人的不幸,难道注定要伴随其一生吗?难道再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这种不幸,再怎么幸福,也没有办法将这种不幸淹没? 抬头,天空依旧,而星空却不再。暗淡的星星早已隐没在黑色的云层之中…… “妈妈。”他哽咽地唤道,面上已是一片潮湿。 …… …… “……先生,她已经三顿没吃了,一整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就那样呆呆坐着不说话,连眼睛都一眨不眨的……我们拿衣服给她,端饭给她,找她说话,她都没反应……似乎是没感觉一般……” …… …… “……先生,两天来她只起来过一次,就是刚才往太平间方向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重新坐下。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先生,你女朋友真的很吓人,脸白得跟纸没什么分别,没有一丝血色,脸上没有一丝变清,像个幽灵……有个值夜班的实习生还被她吓到了呢!” …… …… “……先生,她在早上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向我们要了一杯水……你说她妈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一般都是火化吧……我看葬礼应该就在今天……” …… …… 十天,这十天,恐怕是尚学学生们最疑惑的十天了。新闻的主角尹哲冰在丑闻发布的第二天便在尚学消失了,连安小纯都不知道原因。而另一重大新闻的主角东野雪己也在尹失踪后反应异常,随仍在理科六班上课,但对时尚会的事务,似乎已经完全撒手不管。据他旁边的同学传言,他经常在书上,本子上,甚至是课桌上画星星,各种各样的星星,有时却干脆缺课…… 而能给这些传言提供答案的《尚学日报》,市面上已被封杀,尚学报社也不知为何而神秘关闭。原先的抗议团,在时尚会副会长主持了全会大总结后也“自动”解散,但是否为真正的“主动”,外人仍旧有不同种猜测。 最让人费解的便是第十天了。 一大清早,东野雪己便到教室上早自习尚学高中实行早自习自愿式,这让值班导师都为之一惊。但他却仿佛并不急着学习,而是木然地靠在座位上,手里拿支笔,在书上画些什么,间或往隔座,尹哲冰的位子望一眼。有好事者计算,东野雪己的后一动作,在整个早自习四十五分钟内,总共为二十三次。 最让人惊讶的是:中午,尹哲冰来了! 虚弱!这是尚学看到她的学生们的第一感觉!虽然与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瘦与虚弱却是她十天内的变化的形容词。 在教室门口大约止住了半分钟,等到全班愣住的同学反应过来,她才提着书包慢慢地走向自己的座位。 慢慢地靠近了。 十天没见的人,现在正走向他。苍白的脸,一身黑色的校服,有悲怆的气息。他不忍去想,笑了笑。 靠近,靠近,靠近…… …… “你瘦了。”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但是白了。”他看着她的脸。 “……” “头发也长长了,就快遮住眼睛了。”他坐在座位上,仰视站在面前的她。 “下了课,哦不,今天上完课,一起去理掉吧?” “……”良久,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好。” 他起身,揉了揉她细碎的头发,笑了笑,将她拥住。 果然,她没有食言,他的哲冰,回来了…… 第31章 第二天,当东野雪己与尹哲冰一齐步入校园时,被东野雪己牢牢牵住的尹哲冰,给尚学学生最大的改变就是,原先长长的刘海被理短,长发也被弄薄了很多,神情似乎恢复,与原本的尹哲冰并无两样,不再有虚弱的感觉,但除了对东野雪己与安小纯,对其他人,依旧冷漠。 他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牵着她。她的书包放在单车篓里。两个人的模样,是校园情侣的姿态。只是,东野少爷却不再是一边开着车,一边与副驾驶座上的某位小姐调情了。 进入学习部校园不久,两人停下了片刻。 “这十天里,你过得还好吗?”沉默了许久,他终于问道。 她低头看着脚尖,然后,看着他的脸三秒,重又低头看地面。 “很好。”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把滑落的发丝撩到耳后,低沉着说道。 “那……很好……”他的表情很不自然,“有按时吃饭么?” 她抬头,望着前方,终又回视他,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认真,“嗯。每天也有按时起床跑步,看日出。” “那……有穿足够的衣服,没有挨冷受饿,也没有感冒发烧,也没有感到孤独,是吗?”他问。 “……嗯,都没有……” “……嗯。”他苍白地笑了笑,“那就好。” 她看着他的脸,颇为疑惑于他的表情。 “喂,我们要快点,就快打预备铃了!”他突然急急地说道,让她没能将他的神色看得透彻。 他却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反而迅速地将自行车停靠在路边,拉着被他弄愣的她一路狂奔起来。 校道上一排排的树木从眼角滑过,次序井然。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偷偷回瞟了她一眼,又重新望着前方。早就祈祷过,他们会幸福的,不管是他还是她,会洗去不幸,会快乐幸福着,是吗?这一刻,他仍在心中……默默祈祷…… 中午,二楼餐厅。 刚进门,远远地便看见有人向她挥手,“尹哲冰!” 他眼神疑惑地望着她。她笑了笑,“一个朋友而已。” 走近,她身边那位着黑色风衣的男生让她有些意外,但她仍只是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喂,现在我也知道计算速度跟时间了!”藤井幽微自得地说道,“一学就会,一点即通对不对?” “哦,忘了介绍了。”她突然想起来,“我左边的这位叫做宇凌涧,你们可能见过面。”她转向宇凌涧,“他们两个想必你也认识吧!” “嗯。”冷漠的回答。 双方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并无话说。 “喂,藤井薇!你干吗不介绍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一个小男孩不满的声音响起。 哲冰这才注意到那个站在宇凌涧旁边的小男孩,一个大眼睛,皮肤白皙,很可爱的男孩子。不过,此时此刻,他对藤井幽微的表情使得他不再可爱起来。 “臭小子!我说过我叫藤井幽微!”藤井幽微就要发怒,只一秒光景,她变换上了一副微波澜不兴模样,“哦,我左边的第二位,是一位人见人厌性格八婆长相平平好咬人耳根子,喜欢满口胡说的今年芳龄十二岁的宇草尾小朋友,喜欢逃课来找我,哦,加上不值一提!” “你怎么不这样介绍你自己?!满脸雀斑眼神呆滞性格暴躁鼠目寸光行动不便下肢瘫痪人老珠黄叽里呱啦的藤井薇老奶奶!活到八十岁都还怕猫咪!”说完,草尾吐了吐舌头。 “你这个心胸狭窄脑袋发育不健全的臭小子!”藤井幽微来火了。 “你这个肝硬化糖尿病小儿麻痹症骨质疏松症患者!” “你这个每一个女孩子看得上一辈子要当光棍一整天都要倒霉的小肚鸡肠没一点口德的糟老头!” …… …… 东野雪己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两个正吵得天昏地暗的一大一小,偏头看了看哲冰。后者只是弯了弯唇角,并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有一束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循望过去,竟然是他!那个穿着黑色风衣,自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陌生男生,那个小男孩的哥哥,正专注地打量着他。 “我说你要是再叫我藤井薇的话我就会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宇草尾!” “你要是再叫我宇草尾的话!我就,我就叫哥哥再也不理你!” …… …… “难道你们姓宇吗?”他问。 对面的三个人都愣了愣,藤井幽微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对宇草尾说了一句,“不跟你一般见识!”之后,回答道,“对呀!他们俩都姓宇!” “我说过我不姓宇!哥哥才姓宇!”宇草尾气极地纠正。 “你,姓宇?”他对那个黑衣男子好奇地问。 宇凌涧双手始终插在袋里,面无表情地说道,“是。” “是你父亲姓宇还是因为你母亲是宇姓?”他继续问道。 宇凌涧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也发现了自己对“宇”字的敏感,不自然地咳了咳,看到身旁的哲冰很是担心地望着自己,他握了握她的手,“你慢慢跟他们聊,我先去给你打饭。” 让他欣慰的是,安小纯现在已经失去的不再跟着他们了。“都不是。”刚转身,便听到宇凌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都不是。我的父亲不姓宇,我的母亲,也不是。” 他没有理会身后的话,径直离开,并未去管哲冰疑惑地望着自己的目光。 “喂,宇凌涧,你也应该去给我打饭才是!”藤井幽微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又不是我个的女朋友,凭什么要他帮忙!”草尾插进话来。 “有报酬吗?”他冷然问。 “喂!你难道非要报酬才肯干吗?” “嗯。”依旧是冷漠的回答。 “算了,我本就不该寄希望于你。”藤井幽微颓丧地说道。 三人将走,她凑到哲冰耳边,“喂,你男朋友好帅!有对你那么好!说不定哪一天我放弃宇凌涧去追他也说不定哦!你要小心我噢!”又不忘叮咛,“没事可以去找我玩!再见!” 哲冰笑了笑,看着三人离开。 地上的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是从宇凌涧口袋里掉出来的。她走过去,拾起。 是两张折叠在一起的白纸,最外面的一张上有一个黑色的符号,哲冰仔细分辨,看出是两个字母:t和j. 打开。 印入眼帘的文字,让她有一刻的撼动。她与他的命运,自她拾起这两张之起,将从此改变! “喂!”东野雪己拍了拍愣住的她,“你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她回过神来,赶紧说道。 “……那好,那就快点吃饭。”他提醒她。 “好……”她呆呆地应答着。 “那两个人都是a部的人,那个男生是那次公车上的那位,对不对?”他抬头问。 “哲冰?” “……” “哲冰?!” “……” “尹哲冰!”他有些,不,是很生气了。 “嗯?怎么了?”她缓过神来,见他正生气地盯着自己,有些不解。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魂不守舍的?!” “对不起,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她问,“从现在起我会认真听的。我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见她很是抱歉的样子,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算了。” “嗯?” “我是想说。”他忍不住继续说下去,“以后,尽量少跟那三个人来往。” “为什么?”她不解地问,有点明知故问的意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叫做藤井幽微的女生,应该是黑道上最大的帮派————藤井堂的大小姐。至于那两个兄弟,可能是杀手,也可能是情报员,说不定还会是某一个分堂的堂主。” “那个小男孩也会是吗?” “不确定。但,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可是我看不出他们三个人对我会有什么危害,毕竟,我与藤井堂从未有过联系,更与他们素无仇怨。同样地,你与他们也不构成利害关系,他们没有理由会伤害我,更何况,藤井薇还帮助过我。” “冥冥之中,说不定会有透明的线将所有的东西联系起来,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但也许是我太庸人自扰了,说不定全是危言耸听呢!”他笑了笑,安慰道。希望她能引起注意,却又怕她太放在心上。 “那,如果是的话。”她不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那么,他们三个人里面,我最应该小心谁呢?” “都应该小心。但是,最应该小心的,却不是他们三个。而是————” “藤井浩司。” “藤井浩司?他是谁?”她皱了皱眉。 “应该称作少帮主吧。我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在黑道上的名气很大,才十九岁,却已经是有名的英雄出少年了。” “那,你们东野家与藤井堂的关系好吗?”她问。 “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就算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听说他们与日本的大帮鲨鱼帮处对立关系,而我外祖父的un公司在那里,黑白道通吃。” 她想了想,将他的话在脑中过滤一遍,重又问,“那,你短期内会去日本吗?” “应该不会。母亲死后,我就很少去了。”他开始对她的问话起了疑心,“你怎么了?突然问一些这种问题?” “没事。”她答道,“吃饭吧。” 应该不要让他知道吧!再理智的人站在当事人的角度都不会再理智。他,应该也会吧…… 第32章 晚上,东区的路上。 他注视着走在前面的她。现在,她正在低头想着什么。 都已经这么久了。自从午餐后,她便认真地沉浸自己的思绪中。连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却没有答上来。 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她根本没有听到老师的问题,就连起立,也是老师走到跟前,她才意识到自己被提问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下午的三节课,加上四节晚自修,她都没有在听,也没有做作业,而是一个人呆呆地想着事情。 “哲冰!”他喊她的名字,在空旷的道路上,声音更显突兀。 “……”可是,她没有听到。 “尹哲冰!”他再次喊。 “嗯?”她终于听到,并回过头来,“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双手插在袋中,很是严肃的样子。 她停下来,刹住车。自行车由于受力突然停下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却反而让气氛显得更加安静。 “我不是那么好蒙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直视她的双眼,“你这么久的时间里,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似乎已是预料到他的问题,她抬头,淡然地说道。 略微有些生气,但是他忍住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白他的话。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问,“就算是不方便,但也得给我一个不知情的理由啊!”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询问她,她思虑了两秒,道:“理由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不告诉你,全是为了你好。” “就算是为了我好。可是,一旦被别人蒙在鼓里,特别还是你,你以为,我的感觉会好过吗?” “雪己,你明天就去日本,好吗?”她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她没有缘由的话让他一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异常认真,但又似乎是在心里矛盾着,“不行,你还是必须留下来,但是,你要重新回到贵族部去,当你的时尚会会长,过以前的生活。” “什么?!” “不必一定要像是以前的东野雪己,只是,你的身边要有更多的人,你的会员们,你确定他们没有贰心吗?你要尽量少地一个人呆在一起。还有就是,从明天起,不,从现在起,我们两个便分手了,以后就是遇见了,连看也不能互相看一眼,权当作不认识。” “喂!” “你一回时尚会,便宣布与我正式分手,再随便找一个女朋友,另外,以后不论看见我与谁走在一起,就算是牵着手,你也不能走近。”她认真地说着,“哦,对了,那些你安排在我身边做保护的人,现在起,也撤了吧。” “喂!” “最最重要的是,尚学报社必须要彻底关闭,决不能让它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张报纸也不能印刷,否则的话,它所带来的舆论影响会对我们不利。” “停!”他大声命令道。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些什么吗?!你干吗莫名其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是不是神志不清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她的肩膀。 “没有!我没有神智不清。雪己,你听我说,如果一切都按我的思维进行下去的话,那我们必须这样做!再躲避也没有用,只有迎击了!”她急切地说道。 “迎击谁?”他反问,冷笑,“你连发生什么事了都不告诉我,又要我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就算再白痴也该听出了其中的危险性,你以为,危险的时候,我会愿意让你去挡,而我自己一个人躲在后面吗?” 她望着他倔强的脸,脸上的坚毅渐渐融化,她抱住他,“你听话好么?你听我的话好不好?”见他无动于衷,她急了,“虽然我现在给不了你理由,但是你要相信我!我知道被别人蒙在鼓里是什么感受,我也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是,不危险,真的不危险,你要相信我!” 他一把推开她,“我早就该察觉到,你今天怎么会突然问我那么多关于黑道上的问题,跟藤井堂有关,对不对!”他的口气不是疑问,而是绝对的确定。 她抿着嘴唇,不回答。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两个人就那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就连空气也没有一丝震颤。 许久,她终于开口,却是:“你不相信我?” 失望的口气,让他揪心。 “……好,我相信你。”沉默了很久,他才说道,“我听你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她松了一口气。 他拥住她,说话声轻如呓语,“所以,明天我们就是陌路人了,对吗?” 她点了点头。 对不起,雪己,现在,我利用你对我的在意让你相信我了……她在心里说着。 “明天,一切都会改变了吗?你是学习会的会长,我是时尚会的会长,不能够在一起,必须像以前一样,对立并无关,是吗?” “嗯。”她轻声答道,“你对我,必须决绝必须狠,不能有一丝留恋,不能留有一丝让人怀疑的空间。” “好。”他麻木地应答着。 “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吗?” “好。”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星星手链还戴在我的手腕上,那么,尹哲冰,便是东野雪己的星星……” “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她甩开他牵着自己的手,“再见!” “喂!哲冰!”他想要挡住她,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她坐上车座,蹬着自行车离开,速度飞快,连头也不曾回过一次。 他站在原地,双手插进袋里,默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影子消失在长街的那边…… 星星……那条星星手链,一辈子,一定要一辈子,都戴在她的手腕上…… 第二天。 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东野雪己竟然重新回到贵族部!最让人震惊的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阻碍之后,风平浪静之时,两会长竟然分手!并在同一时间分别向所在校部发布了消息! 疑惑!实在是太让人疑惑了!在开学典礼上向全会宣布自己与尹哲冰在一起,谁也不能出来反对,并以实际行动实现了这一诺言的东野会长,竟然在全会大会上正式宣布,再也与尹哲冰没有任何关系! 时尚会的会员们轰动了!有的女生甚至相互抱着喜极而泣!她们的会长回来了!她们的会长在受到那个狐狸精尹哲冰的诱惑之后,终于知道迷途知返了!她们这么多天的不懈斗争终于没有白费!时尚会又恢复了往日的团结和和睦了!她们的努力,会长的心,终于感受到了! 而另一方面,让她们不满的是,尹哲冰凭什么站出来讲话,又有什么资格宣布这个消息!明明是会长甩掉了那个穷酸丫头,她还有脸出来丢人么?!但是,会长说,既然曾经在一起过,为了显示时尚会的重情义,以后不论在哪里碰到尹哲冰,所有会员一律当作没看见,任何人不准报复! 兴奋盖住了不满,时尚会的会员们都赞叹会长的心胸宽广,于是欣欣然答应。 上午。 哲冰缺掉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来到了a部校园。 果真是名副其实的十八中,已经上课了,走道上却仍是人声鼎沸。每个教室里,老师对着几个哈欠连天的学生讲着课,教室外面,有成对的情侣在说着悄悄话,也有人搬着凳子出来晒太阳,脸上盖着一本小说,还有直接坐在二楼护栏上的,怀揣着一个掌上游戏机,似乎根本没有将不慎摔下去的危险当作一回事。更有甚者,五六个人组成了一个小组,玩起了纸牌。 拉住了一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男生,问:“请问音乐二班的藤井幽微在哪里?你知道吗?” 男生奇怪地看她一眼,“你不是学习部的尹哲冰吗?” 他的话立即引起了其他正忙得热火朝天的牌友们的注意,一致性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兴致不减地玩牌,其中,夹杂着几次口哨声。 “你来我们这边干什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老实,但实际上却并非这样,他口气不善地问着,“你跟大小姐什么关系?” “朋友。”答案简洁而又明了。 听到她的回答,男生的脸缓和了下来,声音也和善了很多:“她在三楼最左边的音乐教室上课,至于现在在不在那里,我就不知道了。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谢谢。”她回绝掉了男生的好意,一个人独自上了楼。 与一二楼完全不同的是,三楼安静了许多。走道上没有一个人。 她刚走到教室门口,便听到了从教室里传来的一个女孩子的歌声,是一段rap: ……爱与不爱我说不出来 只是觉得应该存在 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只是认为可以信赖 你说宝贝快点过来 牵着手便可以摆脱现在无需感慨无需缅怀 ……我忽然觉得我们的爱情一片苍白 你是浴缸里的海带而我是咖啡中的紫菜 我们没有同一片海命运早就提前安排 我们的爱排除现在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排除了你牛仔裤与牛排 便是我的最爱…… …… …… 似乎不一会便已经厌烦了,唱的人又另外开始了一首歌。那首歌的音乐已经响起,哲冰敲门的手只能重又放下。里面的人又开始唱了起来,声音换成了哀怨与忧愁的腔调: 微风过去的时候天边的彩云浮现出你的容颜 如此唯美的画面却忽而消失不见 为何失去我们的语言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忽然集中到这一点 再多的思念都是离别前的重现 那樟树下的誓言如今已变成谎言 你的目光何时才能看到我的底线 我的天空是为了你而重建 你却忽视了这一点 微风过去的时候我开始想念 刚唱到一半,便听到从门口传来的掌声,回头一看,竟然是尹哲冰! 藤井幽微放下麦,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没想到你的歌竟然唱得这么好!音色很美。”哲冰真心夸赞道。 “哪有像你说的那么好!宇草尾那臭小子就不止一次说过我的声音像锯木头,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她郁闷地记起了那个小鬼的话,但转而又感到意外,“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个班的?理数老师可没告诉你这个该怎么计算。” “我看过你的名牌,所以就记住了。”哲冰指了指她胸前的学生证。 藤井幽微也看了看别在胸前的学生证,随即说道,“不错嘛你!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让你注意到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说过没事也可以来找你玩吗?”她笑着反问,又看了看四周,“你的老师和同学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都下去打牌了。”她瞥了撇嘴,“我叫他们都滚下去玩,别在这儿烦我。” “那你呢?好像很勤奋的样子。” “哪有?”她依旧撇着嘴,“那个美女音乐老师说我是一颗种子,可以培养。”她模仿着那女老师说话时的模样,“不久的将来,乐坛将砰地一声炸开,因我的存在而轰动!” “喏,她就是这么说的,每天都只会这么对我说,却又自己偷着去追班上的帅哥。”她忿忿然的样子,很是可爱,“要是乐坛没炸掉的话,我就把她炸掉!”她打了一个响指,呵呵一笑。 哲冰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眼角注意到了舞台上的那架钢琴。 “那架钢琴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是steinway的吗?” 她拉着哲冰走上舞台,一边应答着,“嗯。crown jewels,还不错了,只要那个老师不弹错音就比较完美了。” “你会弹吗?”她问哲冰。 哲冰没有回答,扫了一眼88个黑白键,然后在钢琴旁坐下。 藤井幽微看着那些跳跃的琴键。是那首歌接下去的曲子。于是,伴着钢琴乐曲,她继续唱了下去。 ……那年夏天我们遇见 青绿色的台阶我握住你手心的纹线 我们说过要一起等待未来的明天 坐在石阶上的你清纯而又莞尔无边 思维便定格在这一画面 你的小提琴弦映衬着我的黑白键 一起弹唱我们的华年 那转角处的屋檐雨滴如珠线 你突然投入我的怀间 措手不及时你向我眨眼 ……小提琴布满尘埃我们谁也弹唱不到终点 微风过去的时候我开始想念 最后一个音符隐没在空气中时,藤井幽微开始鼓起掌来。 “别光给我鼓掌。”哲冰微笑着望着她,“能把男声独唱唱得这么理所应当地悲伤,很不错呢!” “得,你打住,别夸我了!自己长什么样,我还是明白并理解的,有几斤几两重我也有自知之明。”她随意地在钢琴上弹着。 “你不要这样打击自己嘛!真的是很不错呢!”哲冰真诚地说道。 “哎呀哎呀,说了别再夸我了!人家脸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的钢琴在哪儿学的?虽然不是艺术生,但也弹得很不错呢!”藤井幽微赞扬着问。 “在sweety打工的时候,钢琴手趁着排练的时间教我的。弹得最多的便是这首歌,又加上这架钢琴的响应度和灵敏度都很不错,触感也好,所以才能超常发挥呀!”她开心一笑。 “唉,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老哥就不会老是说我是败家子了!”她感叹着,又突然记起了什么,“你今天过来,真的只是为了找我玩?” 哲冰没有回答她,弹着钢琴。 是贝多芬的《命运》…… 弹到第二章,声音戛然而止,整个教室寂静无声。 “我想加入藤井堂。”声音停止的时候,她抬头说道。 第33章 中午,餐厅。 尚学的餐厅分为六层,一二三层为混合餐厅,四五六层为专属餐厅,分别属a部,学习部,贵族部。 而尹哲冰与藤井幽微去的,便是四楼。 藤井幽微把座位选在了1号出入口,对着哲冰坐下。 “从这里进来的,大部分都是藤井堂在a补的骨干力量。”她解释说。 ………… “看到了那个刚进来的女孩子了吗?长头发的那个,大眼睛,尖尖的下巴,一身黑衣的那个。”见到哲冰点了点头,她收回了视线。 “她叫木蝴蝶,我哥手下的人。别看现在看起来那么冷艳,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样子,谁晓得是哪个妈妈桑的手下……她负责传送情报,是暗线分堂的情报员……” …… “那个一身休闲装,染了黄头发,跟他女朋友一起进来的那个,看见了吗?”她用眼神示意。 “男的叫林宥里,我哥手下的人。简单地说,整个藤井堂,除了老爹以外,其他的,都是我哥手下的人。那么,细一点说,这个男生,是宇凌涧手下的人,是暗杀分堂的持枪手,另一种说话便是,狙击手。女的叫郁清画,一直在某个迪厅做领舞,也是杀手中很厉害的角色。” …… “看到了那个长头发,别着一个粉红色心型发夹的女孩子了吗?她叫沈凉夏。不过,她不是我们的人。”她朝那个女孩子回了挥手,又凑到哲冰耳边说道,“倒计时,不出三十秒,便会出现一个因为去梳头发而晚了三十秒的男生。” 果然,不一会儿,门口便出现了一个头发乱糟糟,正在用手抚平的男生,匆匆赶了进来,追上了沈凉夏。 藤井幽微站起身来,朝他挥了挥手,“哥!” 男生应声望向这边,看见藤井幽微,笑了笑,走过来,坐下。 “喂,老哥,你难道又是因为上课睡觉把头发弄成这副鬼样子吗?丢脸死了!”藤井幽微故作厌恶状。 “喂,败家子!你除了会打击你老哥之外,你还会干什么?”乱头发的男生终于把他的头发弄顺了。 “你除了把你的亲生妹妹不当人看以外,你还会干什么?”藤井幽微不甘示弱,又突然记起自己忘了介绍了。于是向哲冰指了指坐在那个男生旁边的长发女生,“这是沈凉夏,我大嫂。”弄的长发女生的脸绯红了一片。 然后又用眼神瞪了瞪旁边的男生,“我老哥,长得像一般市井小民的一个丑八怪,没多大好介绍的,只会对他身边的那个叫做沈凉夏的美女实施特殊照顾,名字一般般难听,相信你不会介意,藤井浩司。” “再怎么打击也没有用!我只会对特殊的女孩子实施特殊照顾,像你这种看了一千遍,放在人堆里仍旧找不出来的人,特殊照顾就干脆省去了。”藤井浩司搂住沈凉夏,轻松地说道。 “你!”藤井幽微被气得够呛,但仍旧正了正脸色,“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是尹哲冰,我朋友!”她兴奋地介绍,“打个招呼吧!” 女孩子向哲冰善意地笑了笑。 “你就是那个满分天才吗?”藤井浩司凑上前来问道,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哲冰,“很高兴认识你。” “我妹在你面前丢过多少次脸,你可千万别迁移到我身上来。我跟她可是完全地不同,虽然是兄妹,但是她是她,我是我。”他重新坐好,却又发现自己的妹妹神情异样,目光呆滞地看着某一方向。 他点燃了一根烟,眼睛眨也不眨,“藤井幽微,拜托你就别再给你哥我丢人了。你要是能够成功的话,我倒过来叫你姐。” 藤井幽微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而是兴奋地朝着前方喊道:“宇凌涧!” 哲冰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那个刚进来不久的黑衣男子。听到喊声,他只是朝这边望了大约五秒,两秒看喊他的人,两秒看哲冰,一秒钟看背对着他的藤井浩司与沈凉夏。 眼神漠然,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然后,双手插进风衣口袋,离开。 看到妹妹备受打击地坐下,藤井浩司一副就快要被气死的模样。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你可不可以别这么丢脸!我们藤井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你这么热情高涨,他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你?我不用看就知道结果怎么样。要是你能把他追到手,那也许是在他进了精神病院以后。”藤井浩司在他妹妹耳边幸灾乐祸地说着风凉话。 被他气极之后,藤井幽微反倒是不慌不忙着,“哥,你说,要是你明天……见不到大嫂的话,会怎么样呢?怎么样?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她兴奋地笑着,“大嫂,你也很喜欢捉迷藏是不是?这个点子不错吧!” “藤井幽微!”他死死地盯着她,“不想被关进暗室的话,这个点子你倒是可以试一试。” “随便你!反正苍旻会救我!至于大嫂,我会把她藏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那我也会把你藏在徐苍旻找不到的地方!”藤井浩司以同一种口气说道。 但玩笑总归是玩笑,一旁的沈凉夏出来止住了他们兄妹俩的谈话,“好啦!你们兄妹俩不要见一次吵一次啊!”声音极为温柔。“喂,你朋友怎么一直都不说话?”藤井浩司注意到一直在一旁默默无声的哲冰,“不说话的神态跟宇凌涧倒是很像呢!” “哦,忙着跟你废话,差点忘了正事了!”藤井幽微记起了今天中午来这里的目的。 “哥。”她搂住哲冰的肩膀,“我朋友,想加入我们。” “你不是东野雪己的女朋友吗?怎么会想加入黑帮?”沉默了很久,直到手中的烟抽到一半,藤井浩司才缓缓说道。 “哥,她已经跟东野雪己分手了!你今天上午真的是睡觉去了吧!难道没听到消息么?”藤井幽微抢先答道。 “为什么会分手?”他问,并拦住了一旁想要插嘴的妹妹,直视哲冰。 “没什么原因。”哲冰面无表情,“不喜欢了,就分开了。” “为什么会不喜欢?”他问,表情严肃。 “很多。”哲冰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他是大少爷,身处豪门。我是一个不同家庭的女儿。他的家族会出来反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只会顾到自己的感受,又加上他花花公子的本性,我也没办法忍受。” “时尚会总是出来阻拦,羞辱我,打击报复我,就连我的母亲,也是因为这样才死的。” “所以,理由很简单,不喜欢便不喜欢了,没什么好说。”她的神情很淡然。 藤井浩司安静地听着,在心里仔细地斟酌着哲冰的话。 “为什么想要加入黑帮?难道只是为了报复他吗?”他继续问。 “想要报复他,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分开了就不能怀恨在心。报复对方,只能显示出自己的愚昧无知和小肚鸡肠。” “否则的话,难道是为自己着想吗?” “嗯。”她答,“我在尚学树敌太多,若想轻易脱身,只能依附于强大的势力,藤井堂是首选。” “跟着我们,可不仅仅是辛苦就行了,还可能因此丢了性命,你难道不怕么?” “那你们呢?你们怕吗?”她反问。 “哈。”藤井浩司大笑,觉得她的话很有趣,“我们,是肯定不怕的。”他自信地答道。 “那我又为何要怕?”她面色平静地问道,“既然有那么多人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听到她的回答,藤井浩司有些意外,但随即,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的家人呢?你难道不替他们担心吗?干这一行的,家属都有可能被绑为人质,那种时候,我们上头处理起来可是不会管什么情谊的。你要替他们考虑一下。” “没有,不用再考虑了。”哲冰答道,胸口有些疼痛,“我没有家人了。” 藤井浩司怔了一秒,但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说道:“好,条件也满足了,我赞成了。” 又对藤井幽微吩咐道:“明天中午带她回暗杀分堂举行加入仪式,老妹。” “你的个性很像宇凌涧。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临走,藤井浩司搂着沈凉夏,不忘说道,“你很适合做杀手,并且,是很优秀的杀手。” 第二天中午,暗杀分堂。 刀拭,藤井堂统一割左手的中止,旁边有人准备着刀和碗,之后,便是起誓,祭神仪式和跪拜仪式,冗长而又枯燥。 最上方是藤井浩司,旁边是藤井幽微,左右坐的是个分堂主,都是年历资深的叔父辈,独有宇凌涧一人较为年轻,却只是冷冷地抱胸站着。 三次跪拜礼,然后敬茶,聆听告诫。 最后是本堂内的人员熟悉。暗杀分堂的堂主是宇凌涧,又有郁清画,聊去去,庚辰,千菊芋等多位主力,均是年龄在二十左右,甚至远不满二十的青年人,以女生居为最多。 稍微熟悉了堂内的情况后,要进行新人员的培训。 藤井浩司给予了哲冰自由选择导师的机会,但终因相互不了解而放弃。 “你就跟着宇凌涧吧!”藤井浩司发下话来,“这里属他能力最强,又是堂主,便于熟悉环境。你跟他的个性蛮像的,两个人应该容易合得来。” 身旁的藤井幽微凑到耳边来,“你要小心那个直头发,披肩的女孩子,她是千菊芋,我的情敌,一直对我不满。你是我的朋友,现在又是宇凌涧的徒弟,她一定会对你心存戒备,你尽量少跟她接触。” 哲冰轻微地点了点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剩下的,便是先学习堂里的规定,再学习暗杀堂的各项技能,而这一些,全部要在导师的指导之下进行。 刚才一直冷眼旁观的宇凌涧却让她省去了第一部分,直接带她到了射击场。 “只要学习枪法就行了,并在这方面下足努力。”他说。 “为什么?”她不懂。 “女孩子在刀棒上不容易取胜,只有枪,才是最好的武器。”他依旧声音淡然。 “学一种便够了吗?”她问。 “虽然是只学一种,但却要学到最好。”他拿起枪,对准目标射击,冷冷地说道。 “你似乎先天条件不错。”她打到第四发的时候,他停下来说道。 “但,仅仅准确度高是不够的。你要了解各种枪支的构造原理,不论手里拿的是哪一款式哪一型号的枪,都能够运用自如。”他补充道。 她赞同地点着头,又问:“那你完成任务时,发挥最好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我忘了。”他答道,并不看她。 “印象最深的呢?”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然后,答道:“那个人坐在摩天轮上,200米开外,我坐在过山车上,到达最高点的时候,我开了枪,相对于坐在车上面,兴奋的人们的尖叫声,枪声完全听不到。” “摩天轮停下之后,那下面有一滴滴雨滴般打下来的血,血渍很恐怖,但过几天就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知道。” “嗯?” “黑条上是那样命令的,那是藤井堂至高无上的命令,必须去做。”他漠然地答道。 她也不再说话,尽管这里只有他们俩,但是,在不安全的地方,有的东西可以说,有的东西,却绝对不可以说……这一点,他们俩都心知肚明。 第34章 晚上,尚学餐厅。 宇凌涧似乎并不急着训练她,却反而让她回学校上课,这是哲冰所不能理解的。 晚饭的时候,他叫上她,上了四楼。 四楼的餐厅内,全部都是a部的学生。哲冰的黑色校服似乎与a部的白色校服有些格格不入,但抬头便可发现,a部的好多人都着黑色的衣服,如同代表着藤井堂。而她身边的宇凌涧,黑色的风衣,却与他们不同。 藤井幽微在座位上向他们打着招呼。宇凌涧依旧是不冷不热地看她一眼,然后,离开。 反倒是哲冰的出现,似乎引起了一个不小的波动。因为,只是宇凌涧身边,除了藤井幽微以外,第一次出现女生!不是同种电荷互相排斥么?性情相近的两个人,竟然可以相容!而这个女生,竟是尹哲冰!这是a部的学生们想不通的地方。一个宇凌涧就够他们疑惑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同样的尹哲冰。 哲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座位选在离藤井幽微最远的地方。 而他,似乎看懂了她的心思,却只是压低声音说道:“尽量与她少接触,以后方便你做出抉择。”语调不冷不热。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证实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猜测。而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她打量的目光,只是低头吃饭。 这顿饭花费时间很少,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似乎只是独自一人而已,对方仅是空气。就连下楼时,也是一前一后,毫无关联一般。 但转角的时候,他却停下来等了她片刻。一起下楼,却正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她想见却又同时不想见到的人……东野雪己。 他们一群人正往楼上走,而她与宇凌涧,是反方向,下楼。 他也看到了她,愣在原地。心中是什么感觉?欣喜罢。已是两天未见到她。有想过去找她,但,记起自己答应她的话,便又放弃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似乎是存在于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笼外有人欢呼,有人歌颂,有人顶礼膜拜,而他,却始终无法快乐起来。心里像是被套上了桎梏,紧紧的,挣脱不开,束缚着他,随着他的搏斗,变大,或缩小,最后,只有束手待毙。 她正与那个叫做宇凌涧的黑衣男子一齐下楼,看到了他,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依旧以同样的速度,靠近,靠近……然后,擦肩而过…… 心里有些空虚,似乎是丢掉了什么,失落感油然而生。原来,再怎么信誓旦旦地答应她,再怎么不放到心里去,再怎么说自己会相信她,他仍然会在意的啊! “我们找个时间谈一谈好吗?”隐约听到身后宇凌涧对她说道。 “嗯。”她应答着。 “下了课你在校门口等我。” …… 但是,自己不是说了吗!不管怎样,自己都会一直相信她。星星手链便是见证。没错!自己说好了要相信她的!东野雪己,现在是你实现诺言的时候了!他在心里激励着。 感觉到他已经上了楼,她长吁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一次,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以后,就只有尽量避开了…… 出乎她的意料,宇凌涧竟然带她回到了他的家! 他的家是一个阁楼,在七楼上,仅是上去,便要花费不短的时间。但是,上去之后,从阁楼的小窗户往下望,却也又在循环反复走楼梯之后萌生的快感。 宇凌涧将她让进自己的卧室,拉上窗帘。另一个房间里,草尾睡得正熟。 哲冰看他关上门,拉上窗帘,“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吗?” “再怎么小心也是无措的。”他解释,“藤井堂的势力渗透范围之广是你所无法想象的。就连现在睡在隔壁的草尾也是他们的情报员。” 一切皆有可能……雪己的担心,果然不无道理。她在心中感慨。 “虽然草尾是与我一起的,我相信他,但我不相信那些方圆一百米内就可以找出三四个来的藤井堂情报员与杀手们。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们正窥视着这里。” “那么,这样也不安全啊!”她说。 “他们并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又加上我在藤井堂为他们效忠了八年,至少在短期内,藤井浩司应该不会怀疑到我。因为,至今,我都从未拂逆过他的意愿。” “所以,这里,至少现在仍比较安全。”他双手插进袋里,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雪己呢?”坐定之后,她问他,“雪己死了,不是对你有很大好处么?” “这是我欠他的。”他漠然地答道。 “至少,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你是坚持正义的,对不对?东野宇涧。”她问。 他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片刻的不适应。也对,已经八年了,都已经八年没有人叫他这个名字了! “我不知道。”他答,“都已经在黑帮待了八年,看惯了因果夹杂着是是非非,正义与不正义是什么概念,也许早就忘了罢。” “你本应该是个好人。”她重复了上次在公车上的话。 “但是,现在你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我实在不知道,你还算不算是好人。”哲冰迷茫的望着他。 他不回答,反而问,“那你呢?我没想到你会用这么直接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加入藤井堂之后,你还会坚持正义吗?” “我一直都会坚持,以后也是。”她肯定地回答。 “可是,你是杀手,不可避免地会被安排任务,到时候你还怎么坚持?” “那就得拜托你了。我的射击成绩可是由你说了算。”她狡猾地笑了笑,“要是打得很烂的话,他们是不会放心我去完成任务的吧?” “好,我答应你。”他的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那好中那个户口证明的原本呢?你打算怎么处理?”她问。 其实,那天中午在餐厅捡起来的两张纸,最里面的一张便是东野宇涧的户口证明复印件。而外面的一张,则是来自藤井堂总部发出的白条。 藤井堂主发出的各项命令全部都是以纸条的形式传出,再有情报员分送到杀手,侦查员或是卧底的手上。这种最传统的方法,虽然未必有现代科技的灵活,但却是最保险,也是最保密的方式。藤井堂有规定,任何成员都有责任保证纸条的传递。凡是藤井堂发出的命令,在纸条的背面均有以藤井拼音开头的两个字母t和j组成的图案,再用黑色颜料加带着不同含义的图形,便是不同性质的纸条了。 按加上的图形不同,纸条可分为红条,蓝条,黄条,紫条,白条和黑条。红条是最普遍的纸条,没有加上任何符号,是召集人员的信号,上面写着被召集的杀手和侦查员等的姓名:蓝条是属于侦查员的纸条,在图案上加了一个四边形符号,上面写着该派出的侦查员的姓名和被侦查人的姓名甚至帮派名:紫条是属于卧底的纸条,加上了一个圆,上面写着卧底员在本堂的编号和以秘密符号写成的命令。在藤井堂内部,黑白条是最具权力的纸条。黑条是给杀手的讯号,图案上将重重地画上一个叉,写着被派出的杀手姓名和被杀人的姓名及应该的死法:白条是发给个分堂主的纸条,但任何本堂人员拾到,都必须去实施指令,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不能有片刻的犹豫。白条的符号是在图案外加上一个三角形,上面写着分堂的名称和该执行的命令。另外,根据情况的不同,将发出其他的纸条。 由此可以看出,藤井堂对各分堂的人员了解之细致。任务不仅落实到分堂,甚至是姓甚名谁的分堂成员。而哲冰拾起的那张纸条,上面有东野雪己姓名的纸条,外面是有一个三角形的……是白条…… 宇凌涧正坐在哲冰的对面,听到她的话,沉默了许久。 “你应该知道,人是有私心的,我能够保证他不会死,我也会尽全力控制住暗杀分堂的力量,因为,我欠了他。”他抬头望着对面的她说道,“但是,其他的,我仍不能够保证。也许,到最后,我仍是暗杀分堂的堂主,并且是东野集团的财产继承人。” “东野集团的财产,对你而言,很重要么?” “我不知道。你只要明白一点,我不会伤害东野雪己的性命。但是,是否要恢复我东野宇涧的身份,则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这从我把那两张纸条丢给你,就可以看出来。” “我明白。”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聪明到出乎我的想象。但是,别对我寄予太多希望,毕竟,藤井堂这个地方,曾经收留了十岁的东野宇涧,也塑造了全新的宇凌涧。” “我并没有寄过多希望于你,因为,对于你的童年,同样地也是不平等的,再要求过多便是得寸进尺了。也许,让你做出这些决定,早就已经过于勉强。但是,仍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提前知道了某些事。”她向他鞠了一躬,“至少,从某一程度上说,你对我们而言,是安全的,对不对?” “希望哪一天你能够理清自己的思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对不起,我要走了,再见。”她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刚起床喝水的草尾,看到有女生从哥哥房间里走出来,水顿时呛住在喉里,一个劲地咳起来。 刚走到玄关处,身后响起了他的声音,“也许,你是对的吧!” 她回头,看到他正倚在房门口,双手插在袋中。她不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始终未弄明白,自己的立场应该怎样。也许,打一开始,藤井堂收留我,便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份罢。” “我不得不说,你是个好人。”她望着他,“但是,人生那个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希望哪一天,你能及时地走出这悲哀的漩涡。也许,你是可怜的,雪己也是可怜的。但是,再怎么不幸,再怎么悲哀,都应该知道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并去努力获得它。雪己做到了,希望你也可以做到。” “我也不得不说,你有不属于你这个年龄的聪明才智。”他平静地说道。 “谢谢夸奖,再见!”她推开玄关的门,出去。 门关上之后,房子里面只剩下了草尾的吼声:“哥,她是女生哎!你怎么可以带女生回家!” 第35章 今天的情况明显的有些不对劲。哲冰一开始就感觉到了。 她看了看站在自己与宇凌涧之间的草尾,似乎是自讨苦吃地想阻挡自己与宇凌涧说话。哲冰在心中微微一笑,平常的时候,她与宇凌涧便几乎很少说话,草尾这么做,简直约等于浪费时间。 草尾也有偷偷地往哲冰的方向看,不时地吐着舌头,还以为哲冰没有察觉到。 想跟他抢哥哥的人,他才不会好脸相对呢!像藤井幽微那样的大小姐,像千菊芋那样执行任务时不折手段的人,还有那些企图通过他来接近宇凌涧的人,凡是想要抢走哥哥的人,他统统都看不惯!身旁的这个叫做尹哲冰的女生,应该也是抱着同样的企图心,与那些女生是一路货色吧! 他瞪了瞪哲冰,做了个鬼脸。 “宇凌涧!”迎面走来的千菊芋叫道。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草尾在心里闷闷地想。 “才来吃饭么?”千菊芋问道,看见一脸不爽的草尾,她暖暖地笑着,“你弟弟又来看你吗?” 宇凌涧只是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嗯”,并未说话。 虽然明知自己碰了冷墙壁,但千菊芋仍旧笑着,终于看见一旁低着头的哲冰,问:“这是你徒弟对不对?叫做尹哲冰吧?”她特别加重了“徒弟”二字的语气。 “你好。”哲冰向她礼貌地打着招呼,“是千菊芋前辈对吗?刚进藤井堂的那天我们有见过。” 千菊芋似乎很不高兴哲冰把自己叫成“前辈”,将这个很不适合自己年龄的称呼冠在自己身上,但碍于宇凌涧在场,只得忍住。 草尾望着千菊芋脸色涨红的样子,忍俊不禁。 “宇凌涧!”每天按时打招呼的藤井幽微发现了发生在这边的一幕,走了过来。 “千菊芋,你也在啊!” “是,大小姐,你也在这里吃饭么?” …… …… 感觉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哲冰低下头去,却发现了草尾那个小鬼。 “我们走吧!”他轻声说道。见哲冰作出不理解的神情,他依然轻声地解释,“不想看到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跟我走!” 楼梯间里。 哲冰与草尾并排坐在台阶上。这里是离餐厅最远的楼梯间,所以一般很少有人走这边。而他们两个现在却呆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无所事事。 “就这样跑出来,我们难道不吃饭了吗?”哲冰撑着下巴,问她旁边的草尾。 “难不成你也想加入她们的大战吗?你也打着我哥哥的注意?”草尾鄙夷地看着她。“你哥哥是不错。但是。”哲冰看着他,“我对他可没有感觉。” “你别骗我了!对我哥没感觉的人,除非不是女生!”草尾明显地不相信她的话。 “那你就别把我当女生好了!反正,我跟你哥哥,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更不是恋人。”哲冰重又支着下巴。 “那他是你什么人?”他又问。 “什么都不是。但是,从另一层面上来说,他应该算作是师傅,正如千菊芋所说,我是你哥的徒弟。” “你刚才是故意气千菊芋的,对不对?你那是为了我哥吃醋,你是喜欢我哥的对不对?你骗不了我!”自以为识破了哲冰的诡计,他得意洋洋起来,“但是喜欢我哥的女生那么多,就凭你,根本不可能获胜!” “自以为是的小鬼!”哲冰笑着骂道,“我喜欢的人,可是比你哥哥好一千倍一万倍呢!” “我不信!这世界上没有比我哥更好的人了!” …… …… “会长!请你接受我的心意好不好?”一个女生乞求的声音。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是谁?为什么这么多天来你都是一个人呢?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 “听你这个口气,好像是要求我必须跟你在一起,对不对?你,凭什么?”他冷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连尹哲冰那种人你都可以接受……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够了!我对你们这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生……厌恶至极!” …… …… 四楼半的谈话,以及有人走下来的“咚咚咚”的声音,她都装作没听见,继续与草尾说着话。 忘了到底跟草尾说了什么,只是感觉到下楼的声音有一刻的停住,然后,自己似乎被他的视线死死地钉住了,再然后,下楼声从自己身边响起,而后,穿着白衬衫,淡蓝色牛仔裤的背影出现在眼前,没有一秒钟的停驻。 看了他一眼,却恰好对上他转角时往上看的视线,她赶紧看向别处。而下楼声也似乎没有丝毫犹豫,“咚咚咚”,直至在耳畔完全消失。 “喂,那个男生就是你说的比我哥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的人吗?”草尾问道,“他是你男朋友对吗?” “不是。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曾经。”她感觉喉咙很是干涩。 “他好像不错的样子,但是,我仍然觉得我哥是最好的。”草尾撅着嘴。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架天平,偏爱于哪一边,哪一边就会更加重要。你跟我的天平不同,所以,同一个人,在我们的心里,才会有不同的地位。” “我不懂,那些女孩子都喜欢我哥,为什么你就不喜欢?” “爱情不是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我认为好的,你不一定认为好,尤其是在小孩子眼中,自己喜欢的,便是唯美如童话的。只是,很多东西,不,应该说是所有的事物,都不是完美的,所以,也并不是全天下的女生都会喜欢你哥。” 草尾点点头,“你说的好像蛮对的样子。那么,你为什么又要跟你的男朋友分手呢?” 她愣了愣,随即说道,“你应该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呀!” “那你还跟他分手?笨蛋!你刚才看他的样子,明明是还喜欢他嘛!还让别的女孩子向他表白!”原来,他竟也听懂了那个谈话。 “所以,你才不准别的女孩子接近,恐怕她们会抢走你哥哥,对不对?”她反问。 “呃?你什么意思嘛!”小男孩红了脸。 “原来,人的欲望,从孩提时代起,便开始萌芽并成长了。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对不对?” “不管是那些对自己好的,自己心存好感的人,还是亲人,好朋友,都希望他们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别人不准分享。对你哥哥,你也是抱着这样的情感,对不对?因为,只有哥哥一个人对你好。” “喂,我才没有!” “只不过,你哥哥终究会有女朋友,然后是妻子,然后是宝宝。”她继续说着,柔柔地笑着,“只不过,你这样的表现,很容易让别人误解呢!要是,再也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哥哥,你会高兴吗?” “可是,只有哥哥对我好啊!”草尾竟然哭出声来,这倒让哲冰措手不及。 “只有哥哥对我好,我不能让别人抢走他……可是……我也不想哥哥找不到女朋友啊!呜呜……从孤儿院出来以后……就只有哥哥对我好……呜呜……”他一边哭喊着一边双手抹着眼泪。 “可是,我也会对你好的呀!”哲冰安慰地笑道。 哭声顿时停住,小男孩一脸奇怪的望着她。 “呃?怎么了?”看着他奇怪的眼神,她也很是奇怪的望着他。 “没……没什么。”小男孩语无伦次地说道,仍旧呆呆地望着她。 四楼餐厅。 “喂,尹哲冰,你盘子里的那只龙虾给我。”他命令道。 “呃?” “你刚才不是说要对我好的吗?我要吃你的那只虾,快给我!” “啪!”宇凌涧的勺子敲了敲他的头,“你是脑袋抽筋了吗?这么没大没小。”“哥!你别打我啦!要是起包了你要负责!”他挣脱开宇凌涧的勺子,“尹哲冰,快给我!你没听见吗!” “你自己不是有吗?况且,吃这么多的话,会引起消化不良,你哥会带你去看医生吗?” “什么啦!别管那么多!快给我!哥,你别再打了!” “道歉!你得给姐姐道歉!”宇凌涧依旧敲着。 “什么姐姐!她才不是姐姐,我死也不道歉!”小男孩嚷道。 …… …… 傍晚,下午最后一节课后。 “尹哲冰!尹哲冰!”才刚把书本放进课桌里,便听见门口略微熟悉的喊声,“尹哲冰尹哲冰尹哲冰!” 为了不使他引起更大的向动,她赶紧跑上前去,一边堵住了他的嘴巴。 “喂,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他拼命扯开她的手,忿然地说道。 “那你干吗那么大声音叫我?整幢楼都快听到了啦!”她笑了笑,“你跑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男孩子,现在似乎已经对她好多了,至少,不再视为仇敌了吧! “晚上有空没有,去我家吃饭。”他声音很低的说道,好像还有些不好意思。 “在学校吃不行吗?”她问。 “我哥不准我整天逃课来你们学校,晚上我必须得回家,更何况,在学校里吃饭哪有在家里吃饭有气氛,有情调?闹哄哄的,吵死了。”草尾抱怨道。 “也就是说,你哥也会回家啰!” “当然,你以为我们两个吃饭会很好玩么?”他的口气似乎很不屑,又突然想了起来,“我告诉你哦!你可绝对别想打我哥的注意!” “今天中午,你难道还没听明白我的话吗?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宇凌涧的!”哲冰笑着保证道。 “那就好。我相信你,但是你必须得说到做到。”草尾一本正经地望着她。 “我们现在就得走了。” 哲冰应了一声,匆匆跟上了他。 自高三实行夜读制以来,她还是第一次逃掉晚自修呢!这几天,她好像有好几次,成为了逃学生……前几次,都是为了雪己,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谁呢? 第36章 晚上,阁楼里。 美其名曰请吃饭,但实际上,弄饭,择菜,烧菜,全都有哲冰一手包揽,就连剥蒜这种小事,那兄弟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站在一旁,打下手也不会。宇凌涧斜靠在厨房门口,草尾站在旁边,二人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了全过程。 直到把菜端上桌,三人依次坐定,哲冰才问,“厨房里面的灰尘蛮厚的,你们难道都不弄饭吃的吗?” “哥都在学校吃,在家里的时候,我就吃泡面。”草尾咬着筷子答道。 草尾能长得那么可爱,到还真是奇迹。哲冰在心里默默念着。 “喂,尹哲冰!你的手艺还不错嘛!”尝了一口,草尾便赞道,表情似乎还蛮惊讶。 她想起了东野雪己,那个第一个吃她做饭的男生,皱着眉头,干巴巴地说道:“难吃死了!这是我至今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他当时的表情之可爱,她到现在仍记得。那么,雪己,他现在在哪儿?在干些什么呢? “我夸奖你,你难道不应该说谢谢吗?”草尾的话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轻轻一笑,“谢谢。” 草尾听到她的话,似乎甚为满意,继续吃着饭,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哥,你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宇凌涧瞧也不瞧他一眼,低头吃着饭。 “真是搞不懂你。”草尾决定不再理他,转向哲冰,“既然,你的饭菜做得那么好吃的话,那我允许你以后可以来我家里,给我做饭。” 这个男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大到如此之地步的人啊!为何却把请求说成命令?似乎哲冰便是他一个人的佣人一般。 “不是说过要对我好的吗?那现在还要犹豫什么!” “当然要考虑的啊!晚上我还要上课。”哲冰认真地说道。 “难道上课比我还重要吗?” “呃?”哲冰不懂他的意思。 “草尾。”一旁的宇凌涧终于说话了,“吃你的饭,别乱说话。” “哥,不该说话的时候就别说话!”草尾生气地嚷道,继而又问哲冰,“你多大了?” “十五。怎么了?”哲冰如实以答,却很是迷惑于他的问题。 “没什么。那,你家住哪里?” 哲冰一一告诉了他,又问:“你要干什么?” “那你小学,初中是在哪儿毕业的呢?” “小学,我是在一所由东城孤儿院的林院长临时组织成立的贫困小学读的书,初中……”哲冰将要说下去,却又被他打断,“真的吗?我也是在那里读哎!现在在读六年级!” “尹哲冰!我们真是太有缘了对不对!”他好像还蛮激动,“尹哲冰,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对不对?!呃,你现在十五岁,我今年十二岁,你等我六年,六年之后我就十八岁了,到时候我就来娶你!” “啊!”哲冰差点没把口里的饭吐出来。 “砰砰!”他的头上又挨了宇凌涧的两筷子。 “宇草尾,快点吃饭,别再说一些废话了!”宇凌涧冷冷地说道。 “哥,当着女孩子的面,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头!太丢脸了啦!”他捂着痛处,呱呱叫起来:“早就说过的啦!我不姓宇!这样听起来像草鱼!你怎么可以当着人家喜欢的女孩子的面这样叫我!” 哲冰终于听明白了这个小男孩的话,这不过是想对他好一点啊,怎么会如此“引火烧身”?哲冰吐出一口气,这个小男孩的情感也太丰富了一点吧! “你比她小了三岁,你们之间不可能。”宇凌涧依旧冷冷地说道。 “哥,你太封建了啦!三岁而已,你不也比她大三岁,难道就可能吗?男比女大,三年一次代沟哎!”草尾依旧振振有词,“我就不同,我这么年轻,别人才不会说闲话,哥你都这么老了,跟她就更不可能了!” “砰砰砰!”这次是三声。 “哥,你干吗还要打我的头!” “你要是再吵的话,我就把她送回去,让你见不到她!”宇凌涧望着哲冰对他说道。 “哥,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你弟弟结婚你也要干涉吗?!你怎么这样自私!我再也不叫你哥哥了!” “你这样在你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大吼大叫,不觉得丢脸吗?” 听到宇凌涧的话,他赶紧乖乖闭上嘴巴,低头吃饭,却不时地偏头看看哲冰。 而这期间,哲冰一直来回地看着这对活泼可爱的兄弟,特别是弟弟的话,不禁让她微微一笑,这个男孩子,真的不是一般般地可爱呢! 风平浪静地吃完饭,收拾好桌子,正要进厨房洗碗,却又被他拉住,“尹哲冰,我要睡觉了,你哄我睡!” 这对哲冰而言却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毋说自己从来没哄过小孩睡觉,更何况是要哄这个顽皮的小男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要我讲故事吗?”她问。 “随便。要是讲得好的话,我也会听。”他盖好被子,表情乖乖的。 “那你要听什么故事呢?”她转而问道。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会说随便吗?”他气嘟嘟地说着。 门口有开门声,宇凌涧倚在门口,冷眼望着他们俩。 “喂,在没主人的同意下就闯入,你这是私闯民宅!”他对着门口气愤地叫道,“哥你快出去!我们这是在培养感情,你懂不懂!快点出去!” “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会考虑让你出去的!”宇凌涧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上第四节晚自修。”他对哲冰说道。 来回看了看哥哥与哲冰,思虑了片刻,他终于不情不愿的对哲冰说道,“那你走吧!学习不好,老师就要打你手板了,我不想让你挨打。” 看到他如此可爱的模样,哲冰笑了笑,从床边的凳子上起身,与宇凌涧一起。 正欲关上门,出去的时候,又听到他坐在床上朝她喊,“尹哲冰!六年后你要跟我结婚,这件事你一定要记得哦!牢牢记在心里!” 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个男孩子,只能用“可爱”二字来形容吧…… 宇凌涧的家离尚学校园不远,才不久,两人便回到了学校。 “小孩子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宇凌涧打破了二人之间一直以来的沉默,轻声对哲冰说道。 “我知道,他只是对我有好感而已,就觉得应该永远在一起。”哲冰一脸了然,“但是,他以后就会明白,这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误会草尾,他不是那种占有欲强,喜欢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毕竟还是善良的,对不对?能够这样对待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在旁人看来,对你而言,是很不容易的了。”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才能没有距离地相处。并且,这也是我的义务,当初,我把他从孤儿院领出来时便承诺过的。”他缓缓说着,神色依旧平静,“这与善良与否完全无关。” 她眼神清澈地看着他,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 “你们两个不要再站在中间了!”是值班室的保安,他从窗口探出头来,“东野家的车队马上就要出来了!要说话也站到边上去吧,别挡着了!” “什么车队?发生什么事了吗?”哲冰问。 “你们不知道吗?今天是东野家少爷的生日。宴会从今天下午开始举行,应该会持续到明天中午。待会要出来的车队是来载时尚会会员们的生日礼物的。东野少爷应该也在车上,你们快靠边站着吧!喏,就要出来了。快点快点,站在路边!”保安急忙上前把他们推到路边。 十几部轿车,满满地塞着各式各样的精美的礼物,这倒让哲冰理解到了生日的另一种含义。 最后面的白色轿车紧跟其后,却并非同样地装着礼物。车后座上,端坐着东野家的大少爷,黑色的正装,条纹领带,纯白色的手套,胸前象征着东野家族的蓝色徽章,一切都是何等的高贵与典雅!眼神漠然地望着前方,似乎有俯仰万物的勇气与权力! 眼角似乎瞥见了一直站在路边的那两个人,但却冷漠地收回视线,直视前方,视他们如同空气一般。 她也看见了他,匆匆别过头来,不再去看,直到车子开出校园。 “我要走了。你也快回a部上课吧。”她回头对一直站在身旁的宇凌涧说道,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我本应该坐在他旁边的,与他一起,并排坐着,你知道么?” “什么?” “如果不发生那么多的事,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应该叫我大哥,而我,应该坐在他旁边。佣人们叫我大少爷,而他,是二少爷。但是,这些东西统统不是我想要的,我对这些根本不屑一顾。什么东野财团,什么东野少爷的头衔,这些东西,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那你想要什么?”她顿时警惕起来。 “我想,最终,我会从东野雪己那里夺回一件本属于我的东西,抢走一件我看上的东西。”他看着她,说道。 “什么?”她问道,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乱。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只不过是两件东西罢了。一件是我的父亲,我的爸爸,东野龙彦,本就属于我。” “另一件,则是我喜欢的。那是。”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披在肩上的长发,轻轻触碰着她的面颊,“你。”他望着她纯黑色的瞳仁说道。 她后退一步,果然……果然被她猜中…… “如果,我想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你……会答应吗?”他在她耳边沉声说着,如梦幻一般。 第37章 第四节晚自习后。 一整节课都在想着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试着去理清思绪并想出解决的办法,但一直到下课铃响,都没能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办法。也有考虑过利用时尚会的势力与财力,但是,自己至今仍不清楚藤井堂的力量到底有多强,毕竟,时尚会只有三千人,如何对抗未知的危险? 小纯已经被她叫着先走了。哲冰是整个教室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关好灯,锁上教室门。整幢教学楼都一片寂静,相信其他学生都已经离开了。 只有头顶的日光灯还在亮着,走廊上一片安静,空荡荡的,连带着人,也一起空荡荡着。 哲冰提着书包,慢慢走着,脑中仍在想着刚才未想完的事情。 教室靠左边,所以她要从最左边的楼梯间下去。左边楼梯间的对面,则是四楼办公室。 走到办公室前的时候,一只强有力的手把她拖了进去,力气之大,让她险些摔倒在地! 门“砰”地关上,感觉自己被压在墙壁上,全然没反应过来,便被人吻住了。 她挣扎着,睁大眼睛,却发现,竟是东野雪己。她用尽自己的力气想要推开他,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他,所有的反抗都只是徒劳,反而,他似乎更加愤慨了。 是什么呢?满腔的失落与失望罢。似乎想要完完全全地倾泻出来。他要让她明白自己是如何的孤独,无助与痛苦!习惯了唤她哲冰,习惯了牵她的手,习惯了看见她心中便一片温暖,习惯了把她当作自己的星星……又叫他如何装作陌路人,装作没看见她,装作自己对她无比厌恶来视她为空气呢?叫他如何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如何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与别的男生在一起,而视他如无物? 对,没错。他会相信她,一直都相信。可是,他不会相信自己,不会相信自己面对这样种种却能够坚持下去! 她闭上眼睛,书包从手中滑落,跌落在地上,“砰”的声响,仿佛代表着主人的妥协…… 哒啦!哒啦!……她似乎听到了时间在走动的声音。 直到她几近因缺氧而窒息的时候,他放开了她。 她靠在他怀中,轻喘着气。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空间里,只听见他怀里她轻微的喘息声。 “不是说过,不能来找我的么?”终于,她低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干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样子!不是说好了会永远在一起的吗?!那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我们又是什么关系!”他往墙上挥了一拳,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不知道。” “是的,没错。我说过要相信你,我也有这么做,一遍一遍向那些好事者解释,你是如何不堪,如何卑微,如何寡廉鲜耻。我知道,对于这些中伤你的话,你不在乎,也不会介意,可是,我会去在乎,我会去介意啊!”他痛苦地说道。 “雪己。”她终于动容,轻轻抚上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眼中疲惫的神色,心中涌起一阵酸涩,这些天,他肯定很不好过罢…… “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笨蛋一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会照着你的话去做,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更不明白我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将我蒙在鼓里!这种傻子般的生活我再也不想继续下去!我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便是不知道原因就轻易放开了你的手!” “雪己。”她努力使他平静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十八中会并入尚学?一盘烂泥的十八中不是应该被每个学校嗤之以鼻的么?为什么一直注重声誉的尚学联合高中会接下这烫手的山芋?”她问,“还有就是,为什么他们的校长会死于枪杀?为什么校长会死,死于何种原因,死于何人之手?” 听到她的问题,他安静下来,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开始在脑中寻找着答案。 “十八中由哪一方势力控制住?”她给他提示。 “藤井堂。”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好,我们先假设校长是由藤井堂杀的,那么,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掉校长?你想想,杀人的动机,一般是什么?” “杀人的动机一般会有两种,因仇恨杀人,或因为杀了这个人可以得到什么利益或排除什么障碍。”他答道,又问道:“难道他们杀掉十八中校长,仅仅是为了并入尚学么?” “我们先假设校长的死,是藤井堂势力渗入到尚学的垫脚石,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控制尚学?黑道不是一直对财政两界比较忌惮的吗?难道这里有什么天大的利益,或是什么吸引着他们的东西吗?”她试着进一步提示。 他想了片刻,缓缓答道:“除了时尚会,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们的。” “那时尚会肯定有什么东西足以诱惑人的,但绝对不是教育资源。” “钱。”他立刻回答道,“时尚会会员身后的家财,足够吸引他们了!” “那么时尚会最有钱的人是谁?他的家族公司是哪个?” 听到她的问题,他看着她,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东野财团的雄厚财力,的确足够吸引力了。 “可是仅仅接近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就算是杀了我,他们也不可能拿到东野家族的财产!总不可能绑架我,干一些愚蠢的敲诈吧!” “绑票虽好,但始终只能拿小份资金。你今天生日,已经满了十八岁了,最好的,拿大份的方法是什么?” “继承遗产。”他配合地答道。 “如果,这个时候,出来一位哥哥,而这个哥哥,又是他们的人,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哥哥?”他突然想起那个叫做“小宇”的男孩子,对啊!八年过去了,他也足够大了吧! “可是,他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怎样才能让东野家族接受他?毕竟,我才是名正言顺,已经被公认的继承人啊!” “这就需要依靠尚学日报的影响力了。”良久,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二人共治天下,如果想一人独裁,那么,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是什么?” “杀。”他只回答了这一个字,便被她捂住了嘴。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一直都不想让你跟杀戮扯上关系,只怕你回抽不出身来。” 他的心里已是恍然大悟,所有的困惑都烟消云散,听到她的话,心中的感动一时晕染开来,不禁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哲冰,不管怎么样,只要你没事,我只要你没事。所以,不要再涉险了,好吗?” “雪己……”她也紧紧抱住了他,心里的冷静却没变,“真的不危险,真的。不论怎样,我已经陷入,自然是难以抽身了。并且……我要确认万无一失,不然,我绝不放心。你不能让我涉险,我自然不能让你涉险。” “哲冰……”他已是无言。 她提起地上的书包,刚想打开门,却又回头问道:“雪己,如果,有一天,局面不受我们的控制,有个人说,要么你死,要么,你可以活着,但是我必须跟他走,你,会选择哪一样?”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他的脸色凝重起来,“我会选择前一种。” “为什么?” “不知道。”不知为何,他的脸上竟是释然,“反正我会选择前一种。也许,是因为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放开你吧。” 她的眼睛有些模糊起来,随即回过头,背对着他,“我宁愿你选择的是后一种,那样,至少……你还活着,不是吗?”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不让他受到伤害么! “我已经加入藤井堂了,以后,你不可以再任性了,再见!” “我不是任性妄为!”他想辩解,但她已开门,走了出去。 他无力地倒在墙上,头贴着墙壁,心里满是失落与迷茫……这场未知的战争,他不得不加入,带上她,一起加入,如此无能为力,却,必须要赢…… 第38章 第二天。 下了早自修,哲冰正想跟小纯去吃早餐。刚走出教室,微微地感觉到教室旁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视线似乎还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出乎她的意料,竟是草尾! 对方只是默默地站在教室旁,这倒是与平时的草尾不一样,不是应该大喊她的名字么? “怎么了?这么早就来找我,不用上学吗?”她问。 草尾抬起头,表情很是伤心地望着她,随即“哇哇”哭出声来。 “你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由于事出突然,哲冰顿时被他的哭声弄乱得手脚。而他们俩,也引起了不少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草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要哭了!”她耐心地劝着,“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姐姐说啊!” 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姐姐”两个字,草尾哭得更凶了,一边哭喊着:“我才不要叫你姐姐!我才不要叫你姐姐!” “好好好!不叫我姐姐,叫我哲冰行不行?好不好?别哭了,好不好?” 终于让他将哭势降了下来,听着他一边抽噎着,一边用稚气的声音叙述着原因: “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哥哥喜欢我,你也喜欢我……哥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可是……要是我们结婚了,哥哥跟谁结婚?那么……他不就一辈子,都没有宝宝了么!我想跟你结婚,可我更不想……哥哥一辈子都没有宝宝……可是,哥哥得跟你在一起才会有宝宝啊!那么我不就不能跟你结婚了么?……呜呜……” “哥哥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对不起他……所以,尹哲冰,你不能够再喜欢我了!你不能够跟我在一起,跟我结婚了!你得跟哥哥生宝宝!……呜呜……尹哲冰,你不要太伤心……你不要哭噢!只要我一个人哭就行了!……呜呜……呜呜……”由于太投入,他干脆直接坐在走廊的地面上哭了起来,声势也更大了:“尹哲冰……六年之后……我就不能够娶你了……呜呜……呜呜……” 听见他的哭诉和他那几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哲冰简直哭笑不得。蹲下身来,看着满脸泪水的草尾,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你还笑!这是人家的初恋哎!我的初恋,还没到一天就没了!呜呜……”他哭得更伤心了! “草尾。”她想了想,问了他一个相对而言难度比较大的问题,“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某一天,有个坏蛋抓住了我,他给了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救出了我,但你却要死掉:要么的话,你可以活着,但是我必须跟他走,离开你的身边,两个选择,你会答应哪个?”草尾停止了哭泣,愣愣地望着她,边用手擦了擦眼泪。 “你再把题目说一次。” 于是哲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我会选第二种。”出乎意料地,草尾答得很快。 “为什么?” “我那么小,肯定是要活下来的啊!并且,你跟他走了之后,我肯定会找到比你更好的女孩子,就像现在,班上也有好几个女孩子喜欢我啊!我才不要那么小就因为你而丢了性命呢!”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哲冰点了点头,也觉得他的话讲得很有道理。 “好了,快起来,回学校在上课去吧!不要再哭了,这世界上,比尹哲冰好的女孩子到处都是,以后,你找到的女朋友也一定会比我好的。”哲冰扶着他站起来,“所以,别再哭啰!” “可是,这是我的初恋啊!”草尾不甘心地眨着眼睛。 临走,草尾突然记起了一件事,“这是我哥要我交给你的。”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着的小纸条。 哲冰接过,打开,没有什么符号,是红条,上面写着:尹哲冰。 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她把纸条重新折好,放进袋里。眼前,满面泪痕的草尾正痴痴地望着她,可怜巴巴地嘱咐道:“尹哲冰,要是六年之后,哥哥没娶你,你也没人爱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还是会跟你结婚的!” “你一定要来找我噢!一定喔!” 哲冰笑着点点头,一边向他挥手。是再见的意思吧…… 中午,暗杀分堂。 全堂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就连藤井浩司,藤井幽微,徐苍旻三人也皆到场了。 看到这个阵势,哲冰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尹哲冰,有人说,昨天看见你跟东野雪己在一起了,有这回事吗?”藤井浩司坐在藤椅上,严肃地问道。 “没错,但请问,是谁看到的?” “这个你别管,我只问你,你跟东野雪己在一起,有什么事吗?都干了些什么?”藤井浩司一副当家人的姿态,有不容置疑的威严,果真不愧是藤井堂的大少爷。 “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只是他要我还东西而已。”哲冰不慌不忙地回答。 “什么东西?” “一幅画,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送给我的画。”学长,对不起了。她在心里默念道。 “那为什么要跑到办公室那种隐蔽的地方去?” “他说他不希望别人看见了又说闲话,我们俩之间已经完全结束了,他只是想要回那幅画,然后毁掉,并不想再与我扯上任何联系,丢他东野家的脸。”她镇定地回答。 “什么事要跑到老师的休息室去?”站出来的是千菊芋,她冷笑一声,“我看肯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放干净你的嘴巴!”一旁的藤井幽微也站了出来,“我看你也光明正大不到哪里去吧!” “小薇!不准放肆!”藤井浩司出来制止住她的妹妹。 藤井幽微还想再说什么,但触到藤井浩司严厉的视线,只得忍住。 千菊芋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嘴唇气得发紫,却不好说话。 “再怎么见不得人不也是被你看见了么?前辈。”虽然火上浇油,落井下石不怎么仁道,但此刻,哲冰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幅画而已,在你眼中却如此之不堪,也许,只是我们衡量的标准不同而已吧,我认为平常的事情,在前辈眼中,却是见不得人的。”看到藤井幽微向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她微微一笑,却停住,再继续说下去时,对象已经变成了藤井浩司:“我不明白暗杀堂要对我与人见面进行刨根究底,我只不过是去见了东野雪己,我以前的男朋友,为什么大家要这么紧张,这么关心在意这件事呢?大少爷。” 藤井浩司有一秒钟的语噎,但却被他熟练而巧妙地避过了。 “藤井堂之所以能这么团结,这么有组织纪律性,全都是由于我跟各位分堂主能及时地掌握各个成员每时每刻的动向。这一次,我们并不是要针对你,只是按规矩办事而已。千菊芋看见了你跟东野雪己先后从办公室里出来,却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她将情况报告给我们是理所应当,我们查清楚,更是理所应当。” “在这一点上,我们也不是针对东野雪己,这一次,换成是你跟其他任何人,即便是本部的成员,我们也还是会寻根究底的。” “这次是我不对,没有弄清楚堂规。下一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及时向堂里汇报的。”哲冰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昨天他向我要画的时候,我没带在身上,今天可能会去送还给他,是否要让千菊芋前辈跟着一同前去,以便向您更详细的汇报情况呢?” 现在,只有假戏真做,才会让他们信服了…… “嗯,好吧。”藤井浩司也赞成她的想法,“千菊芋,你就跟着去吧,也顺便带带后辈,教教她一些本领和技巧。哲冰,这次是不明白堂规,下次一定要注意记得。” 散会的时候,藤井幽微凑上前来,“哲冰,你有没有看见千菊芋那被气疯了的样子?!听到你叫她前辈,哥也把她当成老一辈,她的脸简直白得发紫!”语气之中是掩不住的得意洋洋。 哲冰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大小姐,她过来了!”一旁的徐苍旻提醒道。 藤井幽微伸了伸舌头,凑到她耳边:“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小心她!”说完,瞪了一眼走过来的千菊芋,也走开了。 “哥,根本就没有什么汇报情况的事,你干吗要骗哲冰?!”只剩下他们兄妹俩的时候,藤井幽微不满地质问着藤井浩司。 “你懂什么!”藤井浩司恼道,却又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重了,缓下来道:“小薇,虽然哥每次叫你败家子你都很生气,可是你要明白,你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藤井堂真的败在你手里。” “喂,哪有这么恐怖,我又不是白痴!” “你先别争辩,先听我说。”藤井浩司耐心地开导她,“身为黑道最大帮派的大小姐,你这种性格根本不足以成大事,说狠一点,要不是因为你藤井堂大小姐的身份,在道上,你早就被乱棍打死,乱刀砍死,乱枪射死了!” “最不该的一点,你轻信他人。你看人只看到了表面,也太主观臆断了。那个尹哲冰,是你的朋友,这我也知道。她今天说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她便是真的不清楚堂规了,我骗她也不为过。但是,如果是假的,那么,她便是一个极会应变,感觉敏锐的的人,不得不防,那么,派千菊芋去监视她,也在情理之中。” “小薇,你要知道,干我们这行,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真正的敌人,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足为过。黑道上,先死的,只会是那些粗心大意的人。” “第二点,你太以自我感觉为中心。虽然千菊芋是你的情敌,但她在你手下办事,你便不能与她结恶,排斥她。因为,说不定哪一天,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与我们倒戈相向,引狼入室,同样地,她也得防。” “不会的,才不会有那么多人要来对付我们呢!”藤井幽微对他的话不很在意。 “要是你搞清楚了形式,就不会再这么说了。黑道上的敌人,我们难道还少吗?在日本,就有鲨鱼帮,在泰国韩国也有,就是在这个城市,想找我们报仇,想抢我们场子的人还少吗?就是想夺黑社会老大的帮派,都有那么多。”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管是仇视你的,效忠你的,每个人都得防着,更何况是那个你远远摸不透的尹哲冰呢?” 第39章 贵族部b栋教学楼。 刚走到b栋教学楼十米开外的地方,她们便被人发现了。顿时,一群群的学生涌了上来,夹杂着嘲笑声与咒骂声。 “看到了么?那是尹哲冰哎!她竟然敢跑到这里来!”…… “那个不知廉耻的穷丫头,会长都已经放过她了,她还敢跑到这里来撒野吗?”…… “一定要让她见识一下时尚会的厉害!还想勾引会长,太自不量力了!”…… “你的仇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呢!”一旁的千菊芋轻声讽刺道。 哲冰当作没听见她的嘲笑,面对着人群,面无表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真应该感谢这些时尚会会员们。那么现在,东野雪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反应过来了吧! “都给我安静下来!”不多久,人群外面出现了一个人慵懒却霸气十足的声音。 顿时,所有人都闭上嘴,停止向前,站在原地,安静无声。 一条道被自觉地让了出来。人群外,东野雪己搂着一个头发微卷,长得娇小玲珑的女孩子的肩膀,走到跟前。 “跑到这边来,有什么事吗?”东野雪己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口气无比淡漠,其中的不耐烦,昭然若揭。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哲冰亦漠然地答道,“只是这幅画。”她把一直提在手里的画提升到胸前,“你昨天晚上让我拿给你,希望你还没有忘记。我现在把它送来了。” 人群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竟然把自己的素描画带过来,难道是对会长还不死心么?” 他不理会她的话,也似乎没听见人群里的交谈声,只是看了看她身边的千菊芋,邪邪地笑道:“你这个朋友从来没见过,长得不错嘛!可以介绍一下么?” 千菊芋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别过脸去。 “呵!好像不怎么愿意的样子,那就算啦!我身边的小可也长得不比你差,是不是?”他对着卷发女孩笑道。而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听见他的话,幸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好了,画我就拿着了。”她单手接过哲冰的画,又说道:“以后就别再到这边来丢人了,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谢谢你的提醒,我相信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来尚学校园。另外,不管怎么样,仍要谢谢你曾关掉了尚学报社,让我的事情能够不了了之。”哲冰低着头,冷冷地说道。然后,示意一旁的千菊芋一起离开。 人群让出一条道来,哲冰与千菊芋一起走了出去。 “我真不知道你的眼光怎么会那么差!竟然会跟东野雪己那种人在一起!”走出贵族部校园的时候,千菊芋冷笑道,哼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宇凌涧呢?又为什么要跟我作对呢?”她淡然地问道。直到千菊芋无话可说,她在心里想,希望雪己能听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提醒,否则的话,事情趋向就再也没办法扭转了…… “她跟宇凌涧两个人的脾气,还真像!”千菊芋在旁边轻声自言自语道。 东野雪己,大少爷?二少爷?东野宇涧,私生子? ……东野宇涧,现名宇凌涧,谣传是东野财团现任董事长东野龙彦与另一女子的私生子。东野宇涧在x医院出生后,东野龙彦派人在当地政府为其办理了户口证明书,亲自为他取名东野宇涧……这是否表明,在在十八年前,东野龙彦便有意向让东野宇涧成为名正言顺的东野大少爷,并继承东野家族的财产?……但东野宇涧却在其母死后,流落街头……现在尚学联合高中a部就读…… -------- 时尚会报道 整张报纸印满的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而第一版面的上端,赫然印着“尚学日报”四个大字。 哲冰没有心思再看下去。藤井堂的势力,最终还是渗透到时尚会了。 “别担心,这没什么。”身旁的座位上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迅速地偏过头去,一身时髦的雪乃韩出现在眼前。 “姐姐!”惊讶与欣喜交杂着。 “你老公叫我告诉你,别担心,他这招只是为了引蛇出洞而已,揪出时尚会的内奸,才能充分利用时尚会的力量。”雪乃韩笑着望着她,“他叫你一定要对他有信心。” 发现雪乃韩用眼神示意着她的身后。回头,竟是陆君宇!不过他现在,已经完全被小纯给缠住了! “你们不是呆在巴黎吗?怎么会突然回来?!”她高兴地问道。 “还不是你老公说有重大事情,叫我们连夜赶回来的!”雪乃韩故作抱怨状。 听到她的话,哲冰脸一红,小声说道:“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呢!” “还说没有!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还要瞒我们瞒到什么时候,欺负我们远在巴黎对不对?”雪乃韩指着她手腕上的星星手链,开玩笑地说道。 “姐姐,难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他都告诉你了么?”哲冰的脸更红了。 “没有。”雪乃韩答道,“我猜的。” 雪乃韩笑了笑,“好了,不跟你玩了。以后你想叫他雪己,还是更喜欢叫他老公,都不关我和君宇的事了,随你自己的喜好叫。” “这种时候,他叫你们回来,是叫你们帮忙吗?” “其实,就凭我,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倒是你老公,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会这么理智呢!我倒是第一次见识了真正的他,原来也不是那么骄奢淫逸嘛!” “什么?” “他叫我们回来,主要是想利用君宇,另外,他说,还需要我的帮忙。”雪乃韩答道。 第二天。 《尚学日报》的下一期紧接着出版了,同样的标题: 东野雪己,大少爷?二少爷?东野宇涧,私生子? ……东野宇涧,现名陆君宇。与东野财团第二董事之女雪乃韩远在巴黎的他,听闻在尚学高中内有人冒充自己的身份,连夜赶回,他压制住自己的愤怒情绪,希望对方能拿出所谓的东野宇涧的户口证明,否则的话,身为东野宇涧本人,他将向法院,提起告诉…… --------- 时尚会报道 两则新闻的相继发表,使得人们就这件事争论起来。而东野财团,始终抱着漠然的态度冷眼旁观,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也正因为当事人没有出面发表事实,人们已经分为对立的两方,分别支持宇凌涧与陆君宇,两队人数则不相上下。 整个尚学都轰动了!学习会理所应当地支持陆君宇,a部则支持宇凌涧,时尚会却始终坚持东野少爷只有一个,那就是会长东野雪己。因为争论而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愈加频繁起来,学生们的观战情绪使得原本的教育教学秩序再也没办法维持下去。 “越乱越好,只有混乱了,矛盾才会暴露出来,缺口也就会显现,我们也就更容易控制局面。现在,我们也把他们的重点提前了,先前,他们只要让宇凌涧回复身份,重点放在杀掉东野雪己,现在,他们必须把重点放在向我们出示户口证明,从而平息人们的争论。”雪乃韩说道,“又加上我父亲是东野财团的第二股东,而我又与君宇一起从巴黎回来,出于雪乃家与东野家的密切关系,认为君宇就是东野宇涧的人将会更多,相对地,他们的困难也就会更大。” “你老公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嘛!竟能想出这个办法,我以前还真是错看他了。”雪乃韩感叹道。 对于她的话,哲冰只是浅浅一笑。 “那学长怎么办?他们不会想要伤害学长吧?”一旁的小纯问道,很是担心的样子。 “一般不会。”雪乃韩答道,“他们要是想要危害到君宇,那么那些本来相信他们的人,就很有可能认为他们是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了,这样容易受制于我们,他们的立场会更加狭隘。由于这件事的影响很大,又涉及到东野家族,警方肯定会更加关注。他们是黑道,这样只会于他们不利。” “要是他们真的狗急跳墙了呢?”小纯接着问,似乎万分不放心。 “时尚会虽然多纨绔子弟,但是有很多从小就被开明的父母要求接受训练的人。东野雪己便是学跆拳道的,我呢,学习过击剑,哲冰的枪法也练得不错了吧?我们这么一大帮人,都会保护君宇的。”雪乃韩自信地笑道。 “我并不会害怕他们来伤害我。”陆君宇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担心哲冰,她一个人在藤井堂,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至少藤井幽微和宇凌涧都会帮助哲冰,从你们的讲述中,我听得出来,藤井幽微的性格,对她自己而言,她是不怎么喜欢黑道的那种人,至于宇凌涧,他呢……”雪乃韩看了眼哲冰,没有继续说下去。 “还有沈凉夏这个人,我们也可以好好利用。” 哲冰低下头去,不说话。她不喜欢人与人之间利用来利用去的,尽管她也知道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可是,这样的话,宇凌涧将成为众矢之的,这对他,公平吗?他并未冒犯,因为他本来就是东野宇涧啊! 尚学图书馆最顶楼。 她看着这个背对着她站着,双手插在袋中,迎风而立的黑衣男子。此时,他正闭着眼睛,让风将整个躯壳包围,蒸发掉痛苦与不幸,让身体的温度比心脏跳动的温暖更加冰凉…… 风将声音吹过她的耳畔:“明天晚上,藤井堂将以我的名义召开新闻发布会,出示户口证明书。发布会后,暗杀分堂的人会出动,教训陆君宇,至于东野雪己,我会尽力救他。” “因为藤井浩司仍对你有猜忌,所以你不知道消息。” “那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她问,“你应该早就察觉到形势的变化了,雪己已经不再处于被动地位,你这么做,只会让藤井堂的计划实施多一份危险而已。” “我希望你能让他提前准备好。” “什么?” “我这个人好像一直都处在矛盾之中,以前,有两条路摆在眼前:回东野家或是加入藤井堂。我选择了后一种。在藤井堂,我也有两种选择:麻木的机器——情报员和没有血性的木偶——杀手。当时,只要后退一步,什么都可以变回原样,我依然可以做我单纯可爱的东野宇涧,但我还是选择了做一名杀手,后来也因为成绩出众而被任为暗杀分堂的堂主。” “后来,便再也没有后退的机会了。” “到现在,为了草尾,为了收留我八年的藤井堂,我必须走这条路:杀死东野雪己,杀死父亲,然后继承遗产,然后再受制于人,前提是他们能放过草尾,放过爸爸。至于东野雪己,留他下来,后患太大,他们绝不会答应冒不必要的险。”他缓缓说着,幽幽地问道:“这样的我,很失败,很懦弱,对吗?” “对,你不仅懦弱,不仅失败,你还幼稚可笑!”她已是满脸怒容。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她。 “你以为藤井堂一定会成功,雪己就一定会失败吗?你以为他们可以控制局面,而雪己就只会是被动吗?你以为邪一定能够胜正吗?不,你太幼稚了!强大并不代表就一定能够战胜那个弱小,精心设计的阴谋也并不一定能够得逞!难道在黑道上艰难生存了八年,只是让你知道如何用枪杀人,只是让你执迷于弱肉强食吗!你应该明白,一个人要生存下来是如何地艰难,而你,更不应该助纣为虐,成为他们杀人的帮凶!” “也许正义并不一定会赢,但我仍坚信,邪恶终将失败!”她肯定地说道,口气异常坚定。 他看着她,眼神之中似乎有惊讶,有震撼,也有欣喜。 “的确,诚如你所说,我是这样一个人。”许久,他转过身,迎着风说道。 “习惯了麻木服从黑条上的命令,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感觉,自己的主张,所以根本没办法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要做的事,要持有的态度,思维便像八年前的小男孩一般,简单而幼稚。我必须得承认自己不如东野雪己,他是聪明的,从他的反击中便可看出来。八年前的那个电话,愚蠢无知的我在很久以后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而东野雪己,一个电话,便在八年前查探到了父亲的阴影,聪明而伶俐。” “你大可不必这样想,我说刚才那段话的本意,不是为了贬低你,只是想让你不要再为虎作伥,帮着藤井堂去伤害你的家人。”她解释道。 “所以说,我是矛盾着的啊!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自己想得到的幸福是什么。也许,就如你说的那样,我是悲哀的罢。” “所以你还是会出席新闻发布会吗?”她问。 “我早就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也早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忧伤地说道。 微风轻轻吹拂着脸颊,两人都默默地站立着,情景相似于当日的雪乃韩与陆君宇,只不过,当日的谈话,有关于幸福,而今日的谈话,无关于幸福,有关于不幸…… 第40章 在本市的国际机场,任何人只要稍加留意,便会察觉到,那天的航班与平常的相比,有很大的变化,日本东京飞往本市的航班,在那一天,异常地多,似乎所有的东京至本市的航班都集中在那一天。而那些从飞机上下来的人,有很多手提黑色密码箱,穿着白衬衫,系着黑色领带,外面披着黑色大衣,左腕上戴着白色护腕的人,零星地分布在各路航班的各个机舱里。更仔细的人,可以隐约瞧见那护腕上的日文以及黑色的鲨鱼图案,也会发现,每个拥有那些特征的人,左手的手心都有一条长长的划痕,是红色的,像是刀伤。 晚上,东野别墅。 他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将下颌搁在她的肩上,头埋在她的脖间,闻着她的发香,闭着眼睛,不说话。黑色的头发,在他的鼻息之间,笼罩着淡而朦胧的香气,清清的,给人的感觉,宁静而清明。 长时间的安静,只有脖间的发际沾上他温暖的呼吸,有规律的触觉。 她疑他已经睡着,于是轻轻握住他的双手,问:“雪己,睡了么?”声音轻而柔。 “嗯。”他答道,声音轻如呓语般,却更加抱紧了她。 她轻轻笑着,“不是没睡么?还骗我。” 头在她的肩上不安分地动了动,他慵懒地说道:“才没有骗你,我就快睡着了。” “好了啦!不能再睡了,今天晚上还有正事要办呢!你可千万别忘了。”她提醒着他。 睁开眼,偏过头,小心地在她的耳际吻了一下,然后重又将脑袋靠着她的头,安然地闭上眼睛。将她的手紧紧握住,软软的感觉,温暖了手心的纹路,他才用暖暖的声音说道:“我怎么会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情呢!新闻发布会开始的时候我就走,离现在还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就这样抱着你,好不好?” “才不要!你肯定会睡着的。”她不答应。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睡着的,好不好?” “那也不好。你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睡着。” “不相信我吗?” “嗯。”她轻点着头。 “哲冰……”他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受不了他撒娇的样子,她长吸一口气,松开他的手却又被他反手紧紧握住,于是只能乖乖地被他抱着不动。 “那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得陪我说说话。” “好。”他懒懒地答道,鼻尖轻轻抵着她的耳垂。 “雪己?” “嗯?”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嗯。”他答,“鲨鱼帮的杀手们已经在今天都到齐了,时尚会也选拨出了一批人马,全都在原地待命。我们会在藤井堂伤害陆君宇之前对他们进行围攻。时尚会的情报员也已经将藤井堂各个地盘的详细情况打听清楚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今天晚上就可以将他们的地盘一举拿下。” “藤井堂,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吧?” “时尚会的情报员已经调查清楚了,藤井堂在国际机场的情报员已经全部被调到总部,另外,现在,藤井堂将全部精力投注在新闻发布会上,暗杀堂的杀手们也都被安排在新闻发布会现场的周围,他们无暇顾及到我们的秘密行动。” “答应我,尽量将死伤人数降低到最小,好吗?” “好。”他答着,下巴轻轻摩擦着她的头发,与她食指交叉握住。 “我也不想有太多的伤亡事件,所以,外公把杀手们派出的时候,我已经要他们滴血盟誓,在敌人枪弹用完之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枪火,尽量活捉。俘虏过来的藤井堂成员我也会根据他们自己的情况给予不同对待,没有犯过罪的,如某些情报员,我会给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离开这儿,到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去,走上正道:至于像杀手那些有案在身的人,我会把他们交给警方处理,同时,尽量不曝露身份。” “雪己。”她轻轻闭上眼睛,沉溺在他的怀抱之中。 “我们会成功的,是吗?” “嗯,你要相信我。” “我会相信你的,如同你相信我一般。”她说道,“雪己,你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 “嗯。”他重重地点着头,“我只要负责指挥就行了,另外,时尚会护会队的成员也会在一旁保护我,况且,我自己的身手也不赖啊!” 她放下心来,又笑着道:“你这是自卖自夸吗?” “才不是呢!”他不让她有机会看轻自己,“几年的跆拳道,不是白练的。” 她握了握他的手,又问:“那,护会队是些什么人?可靠吗?” “呃,怎么说呢,是经过大赛选拔之后,身手了得的那些胜者吧。他们负责保护时尚会会员们的安全,维护时尚会的正常秩序,打击那些抱有恶意的会外人员,一般的职责主要就是这些。”他顿了顿,“并且,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只听命于时尚会会长。” “你还记得么?那次我派去抓你的那两个男生,就是护会队的。还有前不久我安插在你身后保护你的人,他们也是。” “后面的我记得,可是,什么抓我?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完全记不起来的样子。 “你忘了吗?那两个男生是黄头发的,护会队队员统一染黄头发,还记得么?我叫他们到学习部校门口等你。”他似乎努力想唤醒她的记忆,“当时因为你拿抹布扔了我,我才叫他们去抓你的,才几个月以前的事情,你不会全部忘记了吧?” “完全没有印象!”她实在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当时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所以很快就淡忘了,真是对不起。” “喂,你有没有搞错!”他很不甘心,“连我这个主使者你都会忘记么?当时我还叫你跟我交往一个星期呢!” “那我又没有答应?”她问。 他实在被她气晕了,但又想了想,答道:“有啊!你当时听说是要跟我交往,高兴得不得了!” “等等。”她打断他的话,“你刚刚说我拿抹布扔你?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他顿时语噎,脸有些涨,却暗暗庆幸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于是措辞说道:“没什么,你当时看我不顺眼而已。” “不对!我不会这么霸道!”她否定道,“好像有些记得了!你当时,是要甩掉一个女孩子对吧?结果被我扔中了脸,对不对?” “喂!” 她在心中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隐约还可以记起一些来,当时我好像有说你脑袋不对劲,建议你去精神病院对不对?还有还有。”她似乎因为记起来这么多事情而显得特别兴奋,“你也有被学长说喜欢砸到自己头上的烂苹果,对不对!” “喂!”他满脸黑线,“那难道只记得那些我丢脸的事情吗?!” “那也是因为你丢脸的次数太多了,我无意之间就记住了啊!”她“耐心”地解释。 “对了,你当时还被陆学长挥了一拳,对不对?” “喂!到底是谁挥谁啊!”他黑着一张脸。 “难道是你挥学长?我记错了?”她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可是,你怎么可以这么坏,竟然对学长使用暴力!” “喂!”他实实在在被气疯了。那家伙,不仅把当初的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只记得一些自己丢脸的片段,而且还这么偏袒陆君宇!看她那神情,好像他挨打就是理所应当,陆君宇挨打就算是他暴力了!嗯,看样子,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她根本就是这么认为的! “生气啦?”她笑着问。 他不回答,伏在她的肩膀上,装作没听见她的话。 “好了啦!生气的时候怎么可以跟个小孩子似的。” “我哪有生气?”他不服气地回她,“并且,我也不是小孩子。” “喂,尹哲冰!你刚才是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呵呵,被你猜中了。”她轻笑道。 “该死的!所以你早就在心里偷偷笑了几百回了,是不是!”他恼怒地说道。 “哪有几百次?我只笑了一次而已。”她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一次就够了!一次就足够我被你气死了!” “那你刚才还说你没生气?” “……”他一时说不上话来,一面在脑中搜索着应对词汇。 “呃……喂!你难道不知道我刚才是骗你的吗!我其实很生气很生气。”他瞥了撇嘴,放低了声音,“只是不好说出来而已。” “喏,这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 “好了啦!别生气了。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让我被时尚会围攻,你让我处处碰壁,你让我受尽别人暗地里的咒骂,怎么会那么快就忘记了。” “对不起。”他感觉还蛮愧疚的。 “既然说了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好了。只是当时真的很气人,气你这个大少爷去去一句话就可以让我陷入窘境,也气人们的势利与懦弱。”她微微一笑,“但是,换一个角度看,我不也因此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么?还可以时常气气你以训练口才,所以说,你也让我走投无路,重新遇见你,也遇见了重新的你。” “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现在不会忘,将来也不会忘。现在,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我,尹哲冰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是装着你东野雪己的,任何人都闯不进,至于它到底有多大,我不能明确地告诉你,这不是什么煽情,也不是将感觉具体性地完美化,也不是为了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如何如何坚贞,如何如何深厚。自己的感觉,我自己最清楚,将来是什么样子,我虽然无法预知,但至少现在,我喜欢你,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明确而肯定。最重要的是,我虽然喜欢你,但是,这并不代表我的整颗心都属于你。”她庄重地说道。 他扳过她的肩膀,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她:“我也说过,我的野心并不大,我不会去限制你的将来,也不在意你的过去。”他说道,“如果我得到的爱是以限制你为前提的话,那我也不会快乐。” “雪己!”她感动地拥住他,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谢谢你!” “谢什么?难道谢我喜欢你吗?”他开着玩笑。 “喂!”现在换成她这样叫了。 “好吧!”随即她改口说着,“这一点算进去,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给了尹哲冰这么多的幸福与感动。” “这算不算煽情?”他坏笑着问。“才没有!”怀里,她迅速地回答道。 低头闻一闻,发香,依旧清幽。 第41章 对着白色的灯光,伸出手迎上去,手腕上便出现了一个亮色的光圈。星星手链,沉浸在白色的光线中,反射出柔和光芒,投在眼中,美丽,温暖。“东野雪己”四个字,随着角度的变化,也在其中,变幻着不同的色彩。 她安下心来,收回手,打开台灯,正想做作业,门口响起了开门声。 她转过头望向门口,是静姨。 “静姨!” “哲冰,下面有一个小男孩要找你呢!我已经把他让进客厅了。”静姨慈祥地笑着,又补充了一句:“大眼睛,一个长得很可爱的男孩子,跟少爷小时候差不多呢!同样地可爱。” 哲冰只是笑了笑。她已经知道那个小男孩是谁了,只是,雪己才刚走,他来找她有什么事呢? 果然是草尾。 她才刚走进客厅,他便扑了上来,“尹哲冰,你要救救哥!”这一突兀的举动,让连站在哲冰身后的静姨都吓了一跳。 “尹哲冰,哥哥就快死了!你要救他!”草尾红着眼眶说道。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她很是困惑于草尾的话。 草尾没有回答她,只是从袋里拿出一张纸条来。 哲冰接过,打开,是三角形的符号,是白条。上面写着:户口证明书,晚上九点,新闻发布会。暗杀。宇凌涧。 草尾一边在旁边说着:“我是前天把纸条交给哥哥的。刚才在家里,无意之间发现了它,可是哥哥已经出门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他去哪里了对不对!” “嗯,我知道。”哲冰答道,“可是,谁会想伤害他?” “藤井堂!藤井堂对哥哥一直以来根本没有情谊,只是把他当作工具来利用而已,甚至他们要哥哥答应什么伤害他弟弟的事,要不是他们拿我来威胁哥哥,哥哥才不会答应!要是让他们知道,哥哥根本没有户口证明书的话,他们肯定会杀掉他的!” “你说什么!他没有户口证明书?!” “没有!”草尾哭着答道,“户口证明书早就不在哥哥身上了!” “那在谁那里?!”哲冰急急地问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草尾哭喊着,“哥哥把它放进了一幅画的画框里,现在那幅画肯定早就被人家买走了!” “什么样的画?”哲冰强自保持镇定地问道。 “一幅素描画,画的是一个女孩子。哥哥说是因为在那天看见了他弟弟,然后他说他弟弟的女朋友画出来应该会很漂亮,所以才会画了那一幅画。那个女孩子的画像真的很漂亮,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后来他就把户口证明书放进画框里,一起卖给了一间画廊。”草尾哭着回忆道。 “怎么办?你一定要想办法救哥哥!我知道你最聪明了,你要救哥哥!” 哲冰轻轻推开扒在自己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草尾,对身后的静姨请求道:“静姨,你先帮我照顾好他,我先上楼去,好吗?” 静姨很是疑惑地望着她,但终于,点了点头,将草尾牵到身边。 “尹哲冰,你难道不救哥哥了吗?”看到她要上楼去,草尾问道,口气中很是担心。 “不是,我只是上楼去找一样东西,马上就下来。”哲冰看了他一眼,说道,又问静姨:“静姨,少爷有没有把一幅画带回家里过?” 静姨想了想,答道:“嗯,我记得那是前几天的事了。后来我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那幅画被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最中间的那个抽屉里面,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哲冰回答道,然后上了楼。 东野雪己的房间内。 她小心地拉开最中间的抽屉。里面的格子里,左边放着四本大的相册,右边则放着日记本,数码相机,白金手表之类的东西,而最外面的格子里,静静地躺着那幅画。看到这幅画的同时,她也看到了那右下角的“宇”字。 轻轻地将画拿出来,她拆开了画框,果然,一张对折了的白纸出现在眼前。打开,内容与她拾到的那张复印纸完全一样。 将纸折好放进袋里,她装好画框,将画重新放回原处,关好抽屉,然后,关灯,走出房间,关上门。一系列的动作,迅速,却从容不迫。 安慰好草尾,将他交给静姨照顾,她走路下山。途中,有出租车停下来问她是否上车,她都一一拒绝。 医院,一点钟。 三人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休息。东野雪己将头靠在哲冰的肩膀上,闭目休憩,右手轻轻握住她的左手。哲冰并没有说话,有时看着地面,有时也看着安静地坐在对面的宇凌涧,而后者,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但却并不看她。长时间内,空气似乎都没有一丝波动。 病房里,雪乃韩与安小纯正照顾着熟睡的陆君宇。子弹已经取出来了,由于即使被送往医院,现在已并无大碍。这是医生的原话。 现在,安小纯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陆君宇。而雪乃韩,站在窗前,正在想着些什么。 哲冰偏过头,小心地帮他擦了擦脸,手却反而被他握住。 “吵醒你了吗?对不起。”她轻声抱歉道。 “没有。”他睁开眼,依旧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很轻,如同柔软的风声,“我一直都没有睡着。” “那就好好睡吧,走的时候我再叫醒你。” “不要了,这样靠着就行了。我想和你说说话。”他答。 “那好吧。”她答,“我来陪你说说话。”她在脑中想着话题,“你,累了么?” “你呢?从家里走到这儿,累了吗?为什么不叫出租车?”他问,口气中似乎有埋怨。 “喂,是我先问你的好不好!”她笑着,似乎不满意于他的逃避问题。 “嗯,好吧!”他只得妥协,乖乖回答问题,“我累了,但是有人比我更累。” “你呢?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提醒道。 “我不累,知道赶不上,所以走得不是很快。”她小声地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伸手,递给对面的宇凌涧。后者亦伸手,接住,看清楚了之后,表情之中带着些许惊讶。 “我得说,有的事情,真的很巧。”哲冰看着宇凌涧,说道:“现在,物归原主,将它收起来,小心保管好吧!毕竟,这是你独家所有的宝贝,是你身份的证明书。” 宇凌涧看着白纸,沉默不言。 “明知道赶不上新闻发布会,但我还是来了。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是东野宇涧这件事,谁也改变不了,包括你自己,是便是,本来就是的事情也别否认。若我是你,我会选择在新闻发布会上当众证明自己的身份。也许我的想法是短浅,狭隘的,但我仍认为,你不应该放弃东野宇涧的身份,因为,你本来就是东野宇涧,谁也没权利否认这件事。而你这么做,是下下策。”她的口气,无比认真。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东野宇涧,这个名字,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就算今天,我死在了藤井堂手里,也只算是报答了他们八年的收留之情,再也不欠他们。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么?”他面无表情地问。 “你难道以为你的一条命仅值那八年的收留之情吗?你是杀手,就更应该懂得活下去的艰难和生者的顽强。生命的价值,虽由你自己去实现,却并不是由你自己去定义。我一直都不敢确定你的人生观太过悲观与黑暗,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了。”她说道,“另外,只有自己努力,才会有更大的选择余地,你要明白。” “我的人生,除了迷惘与矛盾,便是空白,你无法切身体会。”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那你就更应该消除迷惘与矛盾,充实那些空白啊!”一直听着他们谈话的东野雪己也插了进来,“再多的迷惘与矛盾,也需要你来消除,再多的空白,也会有被填充的一天,你这样轻视你自己的价值,根本就不像是东野龙彦的儿子。” 宇凌涧惊诧地望向他。 他有点尴尬,咳了咳,不再说话,继续靠在哲冰的肩膀上,表现出对他们谈话的不在意。 宇凌涧也不理会他的变化,望向哲冰,视线停留在他们紧紧相握的手上。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天晚上的问题,如果,我想把你从他身边带走,你……会答应吗?”他用眼神指了指东野雪己。 “喂!你!”他干脆坐起身来,生气地瞪着对面的宇凌涧,也更加握紧了哲冰的手。 “不会。”是她确定无比的回答。 他迅速转过头望向她,却发现她也正笑着看着自己,嘴唇弯成了半圆的弧度。在他的眼里,这是唯美到极致的笑容。于是,他亦释然地笑了,不再多说什么。 “为什么?”坐在对面的宇凌涧漠然地问道,仿佛这提问不是出自于他的内心,却反而更像是一种仪式。 “我喜欢他,爱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这便是理由。”她答道。 听到她的回答,宇凌涧有几秒钟的静默,半响,他才缓缓说道:“理由很简单,却也很有说服力,好,我会彻底放弃的。” “不,应该说我从来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太多的自信,寄过太多的希望,我始终明白你的答案会是否定的,所以,很早很早以前,我便放弃了,刚才那么问你,也只是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同时将最后一丝希望割断。” “我一直都是处在绝望与恐惧当中的。母亲当年死的时候,要我活下去,好好地。于是我就答应了她的遗愿,成为了如今的这一副模样,也许,就如你所说的罢,我的人生观是悲观与黑暗的。”他说着,口气冷漠得如同在说别人一般,仿佛毫不关己。 “假使一个人可以仅仅因为对别人纯粹而简单的道德感而将生命继续下去的话,那么,他所谓的存在,在自己和旁人的眼中,他的生命本质,只不过是一种存在的义务,而并非凭借自己的探求最直白而完美地诠释生活。”哲冰认真地说道,“而你自己,也像是蝜蝂,把生命当作是压力,因而用一种最单调的方式过活了你的八年。” “别再说下去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他突然用极有力度的声音说道,闭上眼睛,不再去想她说的话。 她明白自己的话在他身上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便不再说什么。 于是,他们之间又再次沉默下来,出现了刚开始的安静,配着医院的白色,有一种鲜明而异样的反差。 许久的许久,她声带的振动打破了这一片安静,撕裂了笼罩在三人之上的沉闷气流:“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就这样坐在这儿,肯定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办。”她的声音在长而静的走廊上显得很突兀,却足够引起另外两个人的注意。 “被抓的人我已经分情况处理了,受伤的人也都被送往医院,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死亡事件,所有的事情都被处理好了,还有哪些被忽视了吗?”说话的是东野雪己。 “别太掉以轻心了,哲冰的话不无道理。”望向声源,是刚从病房里走出来的雪乃韩,“事情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嗯。”哲冰也肯定道,又问他:“你不觉得我们漏掉了一个人吗?英雄出少年这句话的评价可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轻易拿到的。” “必须得够狠,够毒才行!”东野雪己接下去说道,有恍然大悟的意味。 宇凌涧与雪乃韩也领会到了他们的意思。 “那么,黑道最流行,最有用的可以用来威胁对方的方法是什么?宇凌涧,你应该最清楚吧?”雪乃韩向他问道。 “绑架亲属。”四个字脱口而出。 四个人都愣了愣。东野雪己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拨了电话,惴惴不安之中,电话终于接通了,是静姨。 他长吁了一口气,但心仍没有放下来,悬在空中。 “草尾还在吗?”他问。 “那个孩子坚持要回家看看他哥哥有没有回家,我送他到半路,他就一定要我回来了,说是自己可以走,他有告诉我他家的地址,按时间算,应该早就到家了吧。” ……令人窒息的回答…… 安静的走廊上,手机里静姨的声音显得很大,扩散到空旷的外面,无心的人也可以听得很清晰。 手机被抢了过去,是宇凌涧,他迅速地拨了一串号码。 “嘟嘟嘟”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膜。 将近十五次之后,他再拨了一次,生怕是自己按错了号码。但,声音依旧,“嘟嘟嘟”的响声仿佛是没有尽头的一般。 待哲冰等人反应过来,宇凌涧已经从他们的身边冲了过去,衣角带起的风,冷而绝望,打着哲冰的脸颊,让她的太阳穴有一瞬间的刺痛。 东野雪己牵起哲冰,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要穿过医院一楼大厅的时候,来了电话。 是藤井浩司。 三人都停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手机上。气氛有些僵硬,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东野雪己,现在在狂欢庆祝胜利吧?” “要冲就冲我来,绑着一个小孩子,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不觉得无聊吗?”他镇定下来,嘲笑似地说道。 “那你以为我们藤井堂一夜完蛋的仇该通过哪种正当途径来报复?”藤井浩司冷笑,“难道是报警吗,我的大少爷?!” “好,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就过去。”他只得放下口气,软下话来。 “就你一个人来可不行哦!叫上宇凌涧和尹哲冰一起来玩玩吧!”满是调弄的口气。 “你像一条命换三条命?” “怎么了?你也可以考虑不来啊,这个提议你倒是可以试试,只是,宇凌涧恐怕就要伤心了。” “我现在在机场大厅,他们两个坐的飞机已经起飞了,现在在去英国的万米高空上,你叫他们两个怎么去?”他反问道。 “那把飞机降下来不就行了么?凭你东野大少爷的本事,应该是小菜一碟吧!”藤井浩司似乎并不吃他那一套,“我们就在藤井堂总部,宇凌涧应该知道地址,就在这个城市与a城交界处的郊外,一座老宅,等你把飞机降下来之后再去问他详细情况吧,我们这边的人可是随时准备迎接你们的到来呢!” 挂了那通电话,谁也没有说话,继续向门口走去,只是放慢了脚步。 到了停车场,刚打开车门要坐进去,听到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再叫:“宇凌涧!” 抬眼,是藤井幽微。宇凌涧看着她,没有说什么,眼神漠然。 “你可以过来吗?我想和你谈一谈。”藤井幽微说着,却仍站在原地不动,“我不想走近,所以请你过来好吗?”今天晚上,藤井幽微的神情很是憔悴,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你就过去吧!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东野雪己看着宇凌涧说道。 哲冰也向他点了点头,“顺便帮我向她说一声对不起,好吗?这一次,最受伤害的,应该是她吧!你们好好谈一次。” 宇凌涧没有说话,手插进黑色风衣口袋里,径直走向了藤井幽微,而后者,脸色也愈来愈苍白,眼睛直直地望着他走近。 第42章 东野雪己与尹哲冰相继坐进车里,等待着。 终于,藤井幽微向他笑了笑,却是无比忧伤。 “你知道吗?曾经有多少次,我就像刚才那样叫你的名字,可是就算听到,你也只是站在原地,看我两秒,然后就冷冷地离开。所以,刚才你慢慢走近的时候,那种感觉,对我而言,是多么多么地不真实,就像是在做梦,你知道吗?”藤井幽微依旧是在微笑,却有眼泪从眼中滑落下来。 宇凌涧默默地看着她的脸,不说话。 “从你十岁进藤井堂起,我就总是想跟在你身后,你希望进暗杀堂我就在爸爸面前为你说好话,后来,爸爸死了,要重新选出分堂主,我也向各位资历深厚的长辈推荐你,再后来,堂里有人不服你年纪轻,经验少,我就求哥哥给你多派任务,以此来证明你的实力。一直以来,我都想尽力帮助你,就算你对我冷淡,丝毫不买我的帐我也毫不在意。因为,在我心里总是以为,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一直跟在你身后的藤井幽微,会在身旁留一席之地给她,让她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那么,所有的希望,再也不是泡沫,所有的付出,也都是值得的。”她的笑容,苍白而又虚弱。 “对不起。”许久之后,他张嘴说道,语气僵硬。 “所以,你的这句话,是不是就预兆着我所得到的结果?”她看着他,眼中闪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的答案是“不是”,但是,他的沉默,让她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 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然后,消失。 “苍旻受伤了,就在这家医院。”她说,“他希望我能跟他一起离开。” “他一直都喜欢你。”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她答,“所以,刚才那样问你,自欺欺人地希望得到最后一个确定的答案,也许也只是为了替自己做出选择。” “既然我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么我想我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的拒绝。等苍旻的伤好了之后,我就会跟他一起离开。” 他不说话。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他跟我一样,不喜欢黑道上的打打杀杀,我们会找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一切,没有黑道,没有藤井堂,也不再有你宇凌涧。” “那样很好。”他答,“我不能给你的,苍旻终究能够给。” “这也是我唯一可以选择的生活。”她说道,“你知道吗?你们今天晚上创造了黑道上的一个的神话,第一大帮一夜之间溃败,场子被夺走,人员被遣散,当家人也不知所踪。” “他绑架了草尾。”“什么?” “他现在在藤井堂总部,叫我们三个人过去。” “我只能说对不起,当初他以草尾来威胁你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出手阻拦,你作出反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现在,他是我哥哥,所以,抱歉,我帮不上你的忙。” “你是个好人,会幸福的。”他真诚地说道。 “希望会吧。”她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忧伤的笑容,“你也是,你并不是坏人,苦痛尽后,幸福也应该不会忘了你。” “世界上的幸福只有一点点,有的人幸福了,其他人就必须不幸。我的幸福,在十岁那一年,就已经终结。”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而你的幸福,才刚刚开始。” “不要只望前方看,任何的幸福,都不会主动出现在你眼前,你需要环顾四周,去寻找。其实,我应该也没有什么立场向你说这些才对,毕竟,我也只会看着前方的你,现在,才开始转移视线。”她缓缓说道,语调比刚才轻松了很多。 “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对吗?” “嗯。”他答道,又记了起来,“哲冰要我替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要不是哥哥打着东野财团的主意,她也不会利用我,所以,她也是迫不得已的。我并没有想过要责怪她,况且,藤井堂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她微微一笑,“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她,真心想跟她做朋友,我也有自信她同样是以真心对我,把我当作朋友。所以,跟她说,对不起是多余的,只希望以后再见面,还是朋友。” “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的。”他发自内心地说道。 “所以,只能怪你自己没福气啰!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我真么做,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幸福打算,否则的话,不快乐的也会是我。” 宇凌涧静静地听着她的话,心中有些释然。 “另外,如果你答应就算你们赢了也不伤害我哥哥的性命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 “如果是你们赢了,哥哥可以不死:如果是哥哥赢了,你们也可以活下来。我并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受到伤害。”她解释道。 “好,我答应你。”宇凌涧说着。 …… …… …… 车里。 “怕吗?”他轻轻将她的手握住在手心,问道。 “你呢?怕吗?”她反问他。 “嗯,怕。”他轻声说着,又问:“你呢?还没告诉我呢!” 她微笑着,“我也是,怕。很恐惧,怕会有陷阱,怕会有人死掉,更怕三天命换了一条命,更怕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感觉就像是行走在无边的冰面上,不仅不知道方向,而且还随时有可能落水,现在就是这样,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措施应对,也不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是什么。” 他揽住她,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 “我也怕,怕我保护不了你,怕你受到伤害,怕我没能力救出草尾。”他低声说着,“但是,就算是有一丁点零星的希望,我们也不应该放弃,就算前途渺茫,我们也要尽力去救草尾,对不对?” “嗯。”她肯定地答着,“希望再小再微弱,我们也要去尝试。” “谢谢你。”宇凌涧对她说道。 “另外,见到我哥,帮我告诉他,他的妹妹会建造一个温馨的家,等着他回去,要他别在错事上彷徨太久,记得他还有一个妹妹在等着他。”藤井幽微的眼中泛着泪光,“没有了什么藤井堂,他还有我。” “好,我会记得告诉他的。”宇凌涧答应了她。 “谢谢你。”藤井幽微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希望你们待会儿,一切顺利。” “如果现实真的能够如希望所愿的话,那么,我们都不会是现在这副光景。”宇凌涧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43章 藤井堂本部大宅。 宅子很大,就风格来说,有点像是旧时那些没落贵族的庄园。蓊郁的树木高大地立在宅子两旁,遮住了青灰色的瓦檐,一片寂寥无声。昏暗的灯光在头顶散发开来,映衬出黑暗里那朱红色的柱子,镂空的窗户,雕刻了各式各样图案的栏杆。 哲冰暗暗在心里想象着它繁盛时的模样,一定是风光无限罢! 有穿着带有藤井堂标志的黑色衣服的人领他们进去。哲冰默默地观察着宅子的布局,发现这座宅子主部分,即藤井堂的大厅,便正对着正门,两侧,有通往分庭的长廊。 藤井浩司坐在藤椅上,两旁立着数十个藤井堂的人,都着黑色衣服,面无表情地直立着。而草尾,则被绑着靠在柱子旁,不知是睡熟了还是被迷晕了。 东野雪己牵着哲冰的手,步入大厅。 “宇凌涧,你应该知道规矩吧!”藤井浩司似笑非笑地说道。 “是,我们没有带武器,也没有报警,只来了三个人。”宇凌涧依然是他杀手的风格,回答得简明扼要。 “其实,你们带不带枪根本就没有区别,对我而言,你们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死!”藤井浩司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你到底想怎样?”宇凌涧面无表情地问道,似乎根本不受他所说的话的恐吓。 “你们还问我?真是好笑!要不是你们联手将我的藤井堂毁成现在这副样子,所有的场子,都没了,所有的人,也都走了,只剩下这几个!要不是你们,我会成现在这样,会走到现在这一步?!”藤井浩司一拳打在藤椅的扶手上,站起身来。 “是你自己野心太大,不满于黑道老大的地位,还想将势力渗透到经济领域,你以为一切都会受你控制吗?你以为我会真如你所料想,像一个没有头脑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一样乖乖坐以待毙?你错了,我们不是笨蛋,也不是木偶,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反击。”东野雪己说道。 “黑道上,只有不断往上爬,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藤井浩司走到他们跟前,“藤井堂是我的祖父辈们用性命换来的基业,一夜之间就被你全部毁了,你以为我会认命吗?” “你先放掉草尾!”宇凌涧说道。 “你放心,对于一个小孩子的性命,我是不想更不屑夺去的。只是,你们三个,只有用你们来祭拜藤井堂的各位长老,才足以泄愤!” “你就这么有信心?” “对,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你们三个,就在这里,就在今天。”藤井浩司挑眉说道,“只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三个竟然有胆量来赴约,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讽笑道。 “你想不到的事情会有很多。”东野雪己微微一笑,“我们既然敢来,就当然有来的道理。你知不知道,沈凉夏在我们手里。” “什么?” “还要我说第二次吗?沈凉夏在我们手上。”东野雪己依旧淡淡答道。 哲冰意外地望向他,却见他此时并不理会她的视线,而是一脸从容。 “你们!”藤井浩司惊怒,但随即,他恢复了原先的神色,“我已经跟她分手了,这件事,我只能是对不起她了。等我解决了你们,我马上就去救她。” “你妹妹呢?你难道连她也不顾了吗?”宇凌涧问道。 “你们难道也绑架了小薇?!”藤井浩司抓住了宇凌涧的衣领,“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混蛋!我还真是低估了你们!” “不,我们没有绑架她,她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告诉你,叫你早点放手。” “放手?”他冷笑,“父亲死的时候,遗愿便是叫我打理好藤井堂,现在,你们叫我放手我就会放手吗?你们太自以为是了!” “别再跟他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他已经将自己逼进了死角,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东野雪己说道。 “兄弟们,都把枪给我拿出来!” “照原计划!”在几乎是0.01秒的时间内,宇凌涧向哲冰附耳说道。 哲冰会意。三人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倒了最近的三个黑衣人,夺过了手枪。 这是哲冰的第一次实战,但她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刚才在车上,宇凌涧就说过:“这次将不是我们死就是他们亡,我们不得不与他们拼出个死活来,所以,绝对不能手软!” “但是,我们夺过枪来之后,可以只朝向他们的双手开枪,让他们无法进行枪战,尽量不伤害他们的性命。”东野雪己坐在驾驶座上回头说道,又不忘叮咛,“不过,即算是如此,就算我们侥幸占了优势,也不能掉以轻心,得时刻提防藤井浩司的后着。” “藤井堂的精锐力量已经在昨天晚上全部出动,也就是说,全部被我们俘虏,那么,现在我们要面对的应该是藤井堂总部的暗房人马。据我所知,暗房总共只有十五人,枪法也低于暗杀堂。”宇凌涧说道。 “是不是也意味着,对手的实力又弱了一层,而我们获胜的几率就更大了呢?”东野雪己问。 “大体上应该这样说。但对方是十五个手下,我们仍需小心谨慎。”宇凌涧说道,“而我们最要小心的,则应该是藤井浩司,我不知道他的实力怎么样,所以不好轻易出招,也不容易对付。” “所以,哲冰,待会儿就由你负责向藤井浩司开枪,我是你师傅,所以知道你的实力怎样,我对你有信心,这之前,你可以不参与战斗,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向藤井浩司开枪的时候,第一目标是心脏处,第二目标是眉心,最保险的做法是连开三枪,同时,时刻警惕自身周围的情况,也许你在瞄准藤井浩司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把枪的枪口正对准你了。” “因为暗房的人一直守卫着无人侵犯的藤井堂总部,他们只是接受简单的训练,并未参与过多少实际战斗,摆平他们应该用不了很多时间,我们会尽快解决他们。而你,要充分利用时间,否则的话,开枪的最佳时机错过,我们三个人就只有死的份了。” 东野雪己和哲冰都明白似地点了点头。 “也许我也有夸大的嫌疑,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另外,不要被他恐吓似的话吓倒,黑道上的战争开始之前,帮主们总习惯于说一些话,以此来压倒对方的士气,有利于夺得胜利,我们决不能吃他那一套。” “做最坏的打算,如果你瞄准他的时候,他也正瞄准着你,那么你一定要抢时间,在他之前开枪,同时,绝对不能分心,发慌,要保证准确度,然后再以最快的速度躲开。” “嗯,明白。”哲冰点头答。 “道上的规矩有三个:不准带武器,不准报警,也必须遵守约定,否则的话,就极有可能撕票,我们这次也必须遵守,所以难度很大。万一处下风或是失败,先保护离自己最近的人,同样地,救人也必须先救离得最近的。” “但是,如果胜算很大的时候,可以尽量放过藤井浩司,因为,我已经答应了藤井幽微。” “好,至于其他的事,我会再做安排。”东野雪己说道,“现在,先解决眼前的困难,总之,一定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哲冰在解决了身边那个向她举枪的暗房人员,又迅速地瞄准了坐在藤椅上的藤井浩司,本来一直在观战的他,作为时刻警惕的人所有的敏锐,让他在几乎是下一秒便发现了哲冰的枪口,并极为迅速地调准枪口,瞄准。 其时,东野雪己与宇凌涧相互对背靠着,以身前的圆形大柱作为遮挡物,与对面的哲冰相互呼应。 “小心!”东野雪己低喝一声,一把将宇凌涧拉至身侧。 宇凌涧从右面抽回身来,迅速感应到左面的敌人,以极快的速度调转枪头,熟练地对准对方要害,然后单脚踢出,枪法干脆利落,将被击中的人飞踢至远处,抽腿,然后,然后又闪电一般地靠向东野雪己,击毙了一个远处的持枪人。 “谢了。”他对背后的东野雪己低声说道,随时不带任何感情,却也颇出乎后者的意料。 “没什么。”东野雪己淡然答道,压制住心中的情绪,“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命相连。” 对他的回答没什么明显的反应,宇凌涧只是轻声嘱咐:“待会儿要是有什么的话,你先救尹哲冰,你自己小心点。” 东野雪己回击了两枪,靠在柱子上,喘着气:“为什么?” 但宇凌涧没能回答他的话,因为,他的腿部,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被前方的枪击中。 “你没事吧?”东野雪己并不回头,只是朝后面问道,同时对四周保持着警惕。关心则乱,他明白在这重要的关头,最重要的是什么。 “没事。”宇凌涧迅速调整姿势,保持身体的安全。 “砰砰砰!”哲冰连开了三枪,然后,虚弱地闭上眼,不敢去看那些流出来的血液。 只是瞬间的事,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是东野雪己与宇凌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推她趴下。 也是三枪,第一枪打在了哲冰身上,由于她及时趴下,只是打中了右臂:第二枪迅速地擦过了东野雪己的左肩,第三枪则击中了挡在她左侧的宇凌涧的右肩。 东野雪己压倒在哲冰身上,而宇凌涧,则卧倒在哲冰的左侧。 “我早就在这间屋子里面埋了炸药,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同归于尽了!” 是藤井浩司,他竟然没死!被他躲过了吗?!他还点燃了引线! 被雪己牢牢地压在身下,她看不到藤井浩司此时的表情,也不清楚此时的状况,但,不,她注意到了,他应该没躲过才对!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喘,莫非,子弹打偏了,打中了他的肺部吗?还有,炸药?! “东野雪己,快带尹哲冰离开!”宇凌涧最先反应过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大声命令道,“快呀!由我来掩护!快!” 东野雪己闻言,没有丝毫犹豫地一把抱起地上的哲冰,小心而迅速地冲了出去。 果然没错,既然要同归于尽,一定是打中了,藤井浩司再也没有力量开枪,那么,宇凌涧呢,他该怎么出来!他的腿部中了枪,而草尾,也被迷晕了! 他的速度很快,她只感觉晚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那是她一直所偏好的物质,可是现在,她向来以之为安全的夜风,此时带着令她所不安的悲伤与绝望,以及浓重的灾难气息。 时间似乎过得很缓慢,如行走在在沼泽地一般,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 她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从耳边传来,急促却不慌乱,这是让她安心并觉安全的距离。一瞬间,她突然对这个怀抱有着一股冲动的依赖,如同一种失去前的挽留,而这种莫名其妙的依赖,让她恐慌。 “雪己!”她在他怀中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一股酸涩涌了上来。 他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冲到大门口的时候,却蓦地将她突然放下,一把将她推了出去,力度之大,几近陌然。 “雪己!”她喊出声来。 “你快点往外面去!快!不然就没时间了!”他似乎连再看她一眼的时间都吝惜,只顾着往里面冲去。 “雪己!” “他是我哥哥,我必须救他!”他头也不回地回答,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的宅子门口。 雪己,千万要小心!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活着出来!她在心中祈祷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从右臂上堂下来的血以及那刺痛着的神经。 她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下坐下,头虽然有点晕,却仍是死死地盯着门口,期待着他们三个人从那里面出来,短短的一会儿,却如同几个世纪一般漫长。 但所有的一切,在那声巨响之后,全部变成空白。 伴着那冲天的火光,她的眼前一片黑暗,然后,世界归于一片沉寂…… 第44章 a城医院里,有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聪明,出众,深受那些医生,护士,病人们的喜爱。在医院的三个月里,她完全是将医院当作家一般,与病人闲聊,替护士照顾病人,与医生讨论病例,所有的一切,都显示出她的热情与好学。但可惜的是,她是失忆的。 已经是十二月的天气了,外面的街道上,屋顶上都铺满了厚厚的白雪,有的地方,有车子,行人走过的印记。外面的世界,一片安静。 病房里,空调的作用下,是温暖的空气,穿着白色毛衣的女孩,静静地趴在窗户上,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真的好漂亮呢!”女孩回头笑着对正在整理床铺的林护士说道。 “嗯。下雪可是最漂亮的呢!只是今天的天气,恐怕是要出太阳的了。”林护士有些惋惜地说道,“融雪的时候会很冷,出院时就穿我给你买的浅灰色长靴好了。” “好,谢谢你。” “真的确定要出院了吗?”林护士有些担心地问。 “嗯。”女孩点了点头,“等我走了以后,再替我向各位叔叔阿姨们说再见吧。我想,要是他们都知道了的话,我一定会走不成了。” “林护士,你,觉得我应该有多大了?”终于,女孩有些犹豫地问了出来。 林护士端量了她许久,说道:“你长得像是十六岁的样子,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八岁。” “是少年老成么?那,我就十七岁好了,取平均数。”女孩笑了笑。 “你呀!把这个也当成好玩的事情。”林护士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脸上却是宠溺的笑容。 “那,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呢?”女孩继续问道。 林护士想了想,一边帮她整理行李,一边说道:“我曾经在x城的亲戚家里看到过一张报纸,你跟上面的一个女孩子长得很像呢!嗯,我应该没记错才对,真的很像。我记得那件事好像很大,x城的人都在讨论那个女孩,所以我留意了一下,记得还比较清楚。” “x城?在哪里?” “就在a城的东边,是个很大的城市,是那些资产上千万的公司企业的聚集地,最大的,则是闻名全球的东野财团,贸易关系遍布全世界。” “东野财团?” “嗯。”林护士答着,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记得你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是在a城与x城交界的郊外,好象是在一个很有名气的宅子前被人救了。” “那为什么我没有被送到x城的医院,而是送到了这里呢?”女孩有些疑惑。 “好像救你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是在从x城返回a城的路上发现你的,加上他又是a城人,理所应当地就把你送到这儿来啦!”林护士温和地说道。 “你刚才说很有名气的宅子,到底是什么?”她继续问道。 “我也只是暗地里听人说的,听说那座宅子是全国第一黑帮的总部,至于是不是,我还不敢确定。不过,听那出租车司机说,他是听到爆炸声才过去的,后来就在树下发现了你,那个时候,宅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林护士说道。 “难道被救的,就只有我一个吗?” “好象是。”林护士不怎么确定地回答道。 “听说,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光了,消防员赶到也没有一点用处。那个出租车司机在发现你之后立马喊了救护车,却没有救到其他人,可能都已经死在爆炸中了吧。”林护士不太想说起这些话题,于是问道:“白色的围巾是放进袋子里,还是待会儿系上呢?” “还是待会儿系着吧!”女孩抱歉地笑了笑,赶紧过去帮忙。 住院部大楼门口。 “所有的东西都放进旅行包里了,昨天给你买的毛衣,手套放在最下面,牙膏,牙刷那些日用品什么的,放在最左边。”林护士将袋子递给她,又说道:“最小的袋子里,放了一个钱包,需要用的时候,那些钱可以供你维持一段时间。” 女孩提过袋子,提在手里,感激地望着林护士,“谢谢你。” 林护士轻轻摇了摇头,又问:“你真的确定要走吗?出去了之后,你打算去哪里?” 女孩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不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一切,也许,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就找不到路了,就会像是海上的帆舟,找不到要驶入的港湾。” “可是。”女孩暖暖一笑,“我出生的时候一定比现在更窘迫吧!既没有意识,也没有活动的能力,只有慢慢长大。但不也活到了现在!所以,不要再担心我了。我可以活得好好的,一定可以。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什么关于过去的记忆,而是走出我依赖了这么久的这家医院所必需的勇气。” “毕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医院里,接受你们大家的照顾,对不对?” “嗯,你说的对。”林护士也笑了,随即嘱咐道:“要是实在没地方去的话,你可以先来我家,然后再想办法。” “好。” 林护士记起了另一件东西,于是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用透明袋子装着的东西递给她。 “这是你被救来医院时身上的东西。当时你右臂中了子弹,衣服上全是血,所以就给你换了下来,一直装在这个袋子里。” “呃,这是什么?”女孩看到袋子的最下面有一个隐约透明的东西,闪闪发光,于是打开袋子,拿了出来。 “是一条手链!好漂亮!” “哦,我记起来了,当时这条链子掉在地上,我不确定是不是你的,又加上时间紧迫,我就一并放了进去。”林护士解释道,“这些东西对你恢复记忆应该会有用。” “这是什么?!好像是字!己……”女孩把手链倒转过来,“己——雪——野——东?不对,应该从左至右念才行!东——野——雪——己?东野雪己?” “好像是个人名,呃,好像东野财团的大少爷就是这个名字!”林护士记了起来。 “……”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差!” “没,没事。”女孩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在病房里呆久了,不太适应外面的天气,所以,头有点晕晕的。” “别着凉了。”林护士替她紧了紧围巾,戴上白色帽子。 “到了外面,一切小心。” “嗯,再见!”女孩笑了笑,走出了住院部大楼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的白色之中。 医院门前的方形广场上。白色的雪覆盖在树枝上,地面上,而其中那个穿着白色毛衣,米黄色长靴,戴着白色毛茸茸的帽子的女孩,蹲在台阶旁,望着那过往的车辆,驶过之后,原本散发着亮色光芒的白色变为煞是难看的黑色,还有那淡淡的尾气,将路面上的雪,渐渐融化。 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她就那样静静地蹲在路边,漠视着街道上稀少的行人,心中一片茫然。三百六十度的角度,没有一个方向是她可以肯定的,前,后,左,右,在她看来,都是那么地陌生。 她该去哪儿? 艰难的不是选择一种方式,而是确定一个方向。 太阳出来了,果真如林护士所说,今天是要融雪的,她仿佛听到了那细小的颗粒在挣扎的声音。它们,也是恐慌而茫然的吧? 她取下套在手上的淡蓝色手套,让自己的手曝露在冰冷的空气之中,让初升的阳光在手心撒下痕迹,在纹路之间刻下温暖的印符。 好熟悉的动作。仿佛是在某个夏日,阳光铺满了她的手掌。树下的那个男孩,笼罩着忧伤的淡雾,淡淡的,很是无助的样子…… 是在那个时候动心的吧…… “上面有我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星星了,我的……谁也抢不走,夺不了……”耳畔,是谁在说着。……只要星星手链戴在手腕上……那么……尹哲冰便是东野雪己的星星…… ……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放开你…… 有出租车停下来,司机从窗户口探出头来,“小姐,要坐车吗?” “我答应过要做星星的……我答应过要做星星的……” “什么?” “……雪己,我答应过要做星星的,我答应过……要做星星……”泪水滑过她的脸庞。 “真是的,疯子!”司机骂骂咧咧。不一会儿,车子扬长而去。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手心的阳光更多了,有一种金黄色的美,疏远而又朦胧。她紧紧握住,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我们会幸福的,是吗?……会永远幸福…… ……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现在不会忘……将来也不会忘……将来是什么样子,我无法预知……但至少现在,我喜欢你…… ……可能我的能力并不大,给不了你什么……但至少现在……我可以给你幸福…… …… …… 雪己,如果这一辈子,我们注定不幸,注定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反抗命运的桎梏,我们的结局,仍只有不幸的话,那么,我祈求上帝,当所有的一切即将归为灰烬的时候,有一条可以通往天国的路供我们选择。当所有的幸福消散,不幸凸显的时候,可以铭记住那些反抗过的人的名字,让他们的来世,可以触摸到幸福的羽翼…… ……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而上帝又审判着这一切的话。请他,告诉那个叫做东野雪己的男孩子:再怎么不幸,仍有一个叫做尹哲冰的女孩子,愿意做他的星星…… 很意外当初我竟然能写到最后。现在,第二部,我希望能够在我的课余尽量完成。大家多多关注。一般的小说第二部都远远落后于第一步,期望《也许。爱》不会蹈覆辙。 評《也许·爱(maybe·love)》 《也许?爱》主要描写天才少女尹哲冰与富贵公子东野雪己从互相厌恶、渐渐接触,到日久生情的一个过程。 尹哲冰,十五岁,就读于尚学学习部,任学习会会长。被冠以“天才‘名号的奇特女生,坚强、理智、不做作。 东野雪己,十八岁,就读于尚学贵族部,任时尚会会长。东野集团的接班人,高傲、肆意、轻狂。这些特点在爱上尹哲冰后逐渐消失。 以上,是关于男女主人公最精简的介绍。通过人物介绍,大概可以初步了解到《也许?爱》,贵族学校,天才少年,校园对立。看起来似乎与一般青春校园文并无大异,但仔细阅读后便会发现,跟一般的青春文比起来,《也许?爱》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里,我想主要从全文的结构和内容上进行分析。 全文以第三人称叙述,依情节发展的需要,作者巧妙的穿插一个又一个的小故事,涉及朦胧情感、家庭纠葛、黑道势力。情节起伏较大,颇具吸引力。 尹哲冰是个家境贫寒的孩子,为了赚取母亲治病的费用,她在上学的同时也兼职几份工作,为了省掉应缴的学费和学杂费,她小学时连跳两级。为了顺利考上学杂费全免的尚学,她从初一起便开始学习高中课程,为了不被尚学残酷的竞争淘汰出局,到高二,她已经学完了大三的课程。就是这样一个奇特的女生,与东野雪己相遇,经过重重困难,两人相爱了,在幸福离她很近很近的时候,新的危机出现了,当市最大的黑帮藤井堂欲夺取东野集团的财产权,于是对东野雪己产生了杀念,为了保护东野雪己,为了更加了解敌人的行动,她毅然的加入了藤井堂,涉足黑道。终于,藤井堂溃败了,解散了,可是,心爱的东野雪己却在震耳的爆炸声中消失了。 全文至此结束,作者为故事写了个模糊的结局,没有特别交代东野雪己的生死,留给读者幻想的空间极大。 从整体上看来,故事循序渐进的发展,时间转换上承接紧密。前半部分很好的运用了“尚学日报‘的内容报道对已发生的情节进行总结和过渡。 作者对于人物情绪反应的表情描写做得很到位,语言表达清新流畅,让人很容易接受。 但作者在对故事情节发生的前因后果方面构思的不够慎密。因为情节安排的不甚清楚,导致文中许多地方都让人产生疑问,比如:尹哲冰成为东野雪己的佣人后,便住进了东野家,这期间,重病的尹哲冰的母亲谁来照顾?东野家的两个少爷互相产生矛盾的时候,东野龙彦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东野龙彦当初是怎么抛弃宇凌涧和他母亲的?既然根本没有沈凉夏的情节,那么作者之前着重提出沈凉夏是为什么呢?日本鲨鱼帮的杀手是如何成功击败藤井堂的…… 同时,作者在对人物角色的轻重拿捏方面也不够擅长,为故事中几乎未起到作用的人物和情节浪费了太多的笔墨,显得有些多余。比如在开头提到的贵族部的狂野派、中间关于藤井堂成员们的介绍。 不过这些并不显著的瑕疵并没有影响到故事的精彩,总的来说还是一篇不错的文,尹哲冰期待爱、追求爱、到失去爱的精彩过程值得一看。 (完) rn书评团特邀评论员:52qingrenjie 第45章 虽然很不想食言,但还是这样做了,具体原因,在于买笔记本的问题上,所以,虽然第二部早就写完,但迟迟没有上传。曾经在火车站的一间网吧里写了一篇博文,想要解释一下,花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用最基本的智能abc打出来的,结果因为忘记了登陆,一切都是无用功,前天晚上敲了几千字,但,新电脑的系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强制性关机,什么也没有保存,现在,趁着新开学的空档,我抽时间努力努力地敲,总算弄出了几千字,语言输入法我很不习惯,所以速度很慢,大家体谅。诚挚的谢意…… 在冰冷的台阶上坐了多久呢?她不知道。似乎是千万年一般。她的身体,她的思维如同脱离了真正的她。没有任何感觉与意识,除了脑袋里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悲伤,再无其它…… 变幻莫测的天气,悄然地隐去了温暖的光线,原本灿烂的金黄,也转变为沉闷的阴郁。飘扬而至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街道上,覆盖了大片的房屋。一片纯白的世界里,唯有她一个人,在漫天的雪地里,孤单地停留。 然后是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温暖。 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跑向她,在她身前停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声音急促地问道:“你是谁啊?干吗大冷天的坐在雪地里?!” 她感觉有人为她摘下头顶的帽子,为她掸去身上厚厚的雪,然后,头顶一种异样的温暖兀然传来,是那个人脱下自己的帽子为她戴上。 游离的视线终于聚焦到一点,落在前面这个人的脸上。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就连忧虑之中夹杂的急躁都是那么地相似。可惜,他不是。可是虽然明知他不是,她的嘴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喃喃念着:“雪己……”眼神空洞茫然,泪,已是大片大片地砸了下来。 “喂喂喂,你怎么了啊!”男生又是焦急又是不耐烦,“坐在这里,大雪天的,你想被做成雪糕吗?” “雪己……”她已经完全停留在自己的意识当中,对外在的状况浑然不觉。 “什么?雪己?到底什么跟什么啊?!”下一秒钟,她便被人毫不犹豫地横抱起来。冷风扑面,打在脸上辣辣地疼,只是,这冷,这疼,她已经全然感觉不到。 “喂,出租车!” 不多久,她便进入了一个充满暖气的空间中,迎面而来的温暖,让她僵冻的意识有一些零星的恢复,渐渐慢慢地感受到来自四周的温暖,以及被冻僵的四肢的麻木。 冰冷过后的温暖,立刻使得长久寒冷积累的疼痛苏醒,腿部不断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给我开到云星街122号!”身畔的男生发话,然后又转过身来,脱下自己厚厚的手套为她拭去满面的泪水。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就算是老妈死了也用不着哭成这样吧!”男生絮絮叨叨念着,却突然想了起来:“嗯,不对,你刚刚就是坐在医院门口来着……不是吧!这么巧!” “真是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生满脸歉疚地说道,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比方的结果会是这么地过分,探究的视线一面在哲冰的脸上游移。 只是他的视线,他的神情投入到她的眼中,空如无物,激不起任何反应。 沾着雪花的外套被他脱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沾染着陌生阳光气息的羽绒服,如徜徉在夏日沙滩的温暖,吹拂着她的每一个细胞,是与头顶相同的温度。 男生伸手掸去她衣服上的雪花,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念着:“雪己?好熟的名字,怎么像极了前不久东野财团死去的大少爷的名字……还真是奇怪……” 所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皆已遥不可闻,唯有他最后一句咕哝的话语,像巨石砸入结冰的湖水一般,惊起了漫天寒冰…… “还有……长得这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耳畔,他的嗓音渐渐低沉,终于轻若虚无,飘渺得再也没有任何声音。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是熟悉的位置,她记得那晚的方向与位置。只是原本古老庞大的藤井庄园,此时只剩下一片凄凉的废墟。踩在被烧焦的土地上,残余的木灰随即在脚下碾为尘土。满目疮痍,泥土烧焦的气味扑面而来,刺耳凄厉的乌鸦声响彻耳际。她茫然地顾望四周,寻找寂静空间中那唯一的振动,便看到了细瘦的树枝上稳稳立着一排排的黑鸦,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死亡气息。 而树下,则是她曾经躺过的地方。 隐约看到那埋没在枯草中的一缕淡蓝,定眼看时,她便惊诧地发现那是她的星星手链,她匆匆扬起手,却看到光秃秃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有。 瞳孔因为恐惧而骤缩。 “雪己!”她“腾”地坐起身来,却发现瞬刻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觉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摸手腕处的链子。 什么也没有!她不相信地扬起手腕,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她一把掀开被子,刚要站起来,“咔”,房门应声而开。 “嘿,你醒啦!”进来的是一个栗色头发的男生,酷似记忆里东野雪己的面容,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只是他神色之中的那一丝陌生的欣喜让她迅速回过神来。是原先雪地里的那个男生。 男生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内心变化,走到床旁,将一盒外卖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偏过脸对她说道:“睡了一天一夜,想必你一定是饿极了。医生说你今天一定醒,我本来还不信呢!没想到还挺灵验的。” 哲冰不理会他的聒噪,直接打断他,口气生硬:“我的手链呢?!快把我的手链还给我!” 男生明显地一愣,不解地望着她,“什么手链?” “我的手链,我的星星手链。”她冷声道,不相信他的话,“你最好快点还给我。” 男生伸出右手来,想要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她毫不犹豫地直接将手打掉。他无奈地将手收回,插进袋里,“我看你是烧傻了吧?哪有什么星星手链?” “你快还给我!”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我都说了没有什么星星手链了,哪来的莫名其妙的链子!”男生一副被冤枉的冤屈模样。 “你快还给我!”她的神情坚定不移。 “真的没有什么链子!我骗你干什么?!”男生为自己辩解着。 “快还给我!”她无动于衷,死死地盯住他,“不然我要报警了。” “哪来什么狗屁链子!”始终不被相信,男生很不耐烦地吼道:“这倒好,我好心好意救个陌生人回来却反过来被当作小偷了!” 她冷冷地盯着他的脸看,刻意忽略他面庞上给她带来的错觉,眼神如冰一般刺骨寒人。而后者也在她冰冷的视线下闭了口,默不作声,接受她的探询。几近三分钟,她终于挪开视线,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满壁的摇滚明星海报以及搁在柜旁的架子鼓给暖意浓浓的房间带上了一层狂野气息。 她认真地观察了一眼房内的摆设,径直走到衣柜前面,毫不犹豫地打开,扫了一眼下层的抽屉,干脆利落地打开,然后再慢慢地阖上。 “喂,你在干什么啊?!”被人随便翻动东西,男生走上前来想要阻止。 “找我的链子。”不假思索的回答,却是比寒雪还慑人的语调。 “呼,我快被你气死了!我都说过我没有拿你的链子了,你为什么偏偏不相信?!”男生嚷道,见她根本没有停歇的打算,他干脆大手一扬,“翻吧翻吧,你把我这屋子翻倒过来也只能算我自己活该!”他的神情之中颇有牺牲的意味。 就如同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哲冰继续将一个个的抽屉打开,又关上。突然,她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一丝亮色飞过,翻东西的手便停在了那里。 正想庆幸她终于折腾完,却听到她突然没头没脑问一句:“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你记住了吗?” “哪辆出租车?”男生明显没能反应过来。 “载我们俩回这儿的那部。”她出奇地耐心。 “我干吗没事做那种没意义的事情?”男生不屑地说道,“记个车牌号当饭吃吗?” “那,”她将他的答案在脑中过滤,想了一会,又问:“出租车司机的长相呢?你还记得吗?” “那种不相干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记?简直是浪费时间!”仍旧是摇头摇头。 看到他摇头,哲冰未等他的话说完,便冲出了房门,便直接甩下他冲出了房门,胡乱拿上一件大衣,找到正门便冲进了茫茫雪地中。 被这一系列连贯的动作给震慑住,男生慢慢取下衣架上的外套,一边将衣服套上一面愤愤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第46章 算一算已是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但因着这外界的寒冷与内心的焦急,饥恶也成了一件遥远而无法顾及的事情。。雪花一片一片以悠扬的姿态从淡远的天空中飘落,带着她往日所赞扬的诗意和欣赏的浪漫。而现在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刺骨冰冷的雪地里的她,除了寒彻骨髓的冷意,便再也感觉不到其它。 全然不顾双手已冻得青紫,雪块灌进靴子里融化所带来的痛楚,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内心坚决。 虽然慌乱已占据了她心头的一部分,但此刻,她的思维并没有失去她该有的清晰。 先是在路边找到了一部停住的的士,将出租车公司的电话问清楚,再借了出租车司机的手机拨了过去。尽管她满心期待,但回答却仍是寒日里的一盆冷水,将她淋个湿透。 她问清楚了路线。现在,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重回医院了。在她当初停留的地方乃至周围搜索一遍,就一定会找到的。是的,必须得找到,也一定会找到!她绝不容许第二种情况的出现。 唯一的失误便是出门前没有带上林护士交给她的旅行袋。不然,放在里面的钱至少可以用来叫一辆出租车来回,并且,这也同时意味着,即便找到链子,她也仍是需要回到那 个男生的家中。 其实,某种程度上,还是应该感谢那个男生的,尽管自己直觉地不愿意相信他的话,但她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恶意,也知道自己的直觉极有可能是对他的一种冤枉,只是,她的心痛,她的在乎,让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将链子找回的机会,即便,那是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机会。 雪己。心里再念一遍这个名字时,眼中的泪还是受不住控制。哲冰勉强抬头去看迷蒙的天空,极力想要将泪意挡回去。 星星手链,她一定会找到的。哲冰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那是那个陌生男生的衣服,穿在身上比她削瘦的身形大了许多,四面八方扬舞的风从领口袖口灌进来,暗凉的气流充斥 着四肢百骸。咬了咬冻得银白的下唇,想要借此将寒冷的感觉从头脑中驱赶出去。雪己,那条链子,要是找不到的话,被他知道,他肯定会气得跳脚,然后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模样 罢。 她说过的,她会戴着那条手链,一直一直。她不想对他言而无信,这是她最基本的底线。 太阳重又出来了,柔和的光线折射在白雪上,晶莹剔透宛如虚幻。融化中的雪,几次让她差点滑倒,但她正了正脸色,坚持小心翼翼地走过。 街的对面便是市医院了。她站在路口等着绿灯,抬起头来向医院门口张望,希望没有过多的陌生人踏足自己坐过的那片地方。 突然,阳光下一闪一闪的莫名物体引起了她的注意,一个小巧而精致的东西,在愈见强烈的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芒。行人匆匆,偶有人分神向白雪上的那一抹淡蓝瞥去一 眼,随即,依旧漠然地离开。 心早已提到嗓口,她已根本无暇去顾及红绿灯的事情,提步便往人行道的那头冲去! 尚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的车子一辆辆从她的身侧驶过,速度飞驰。带起一阵阵寒风,而她浑然不觉。 只差几步了。 就在她将要穿过街道时耳旁传来刺耳的鸣笛声,然后是强制压迫车子掉转方向的摩擦声以及车轮滑过僵硬的雪块的声音。 小腿处传来一阵疼痛。 “砰”的一声,一辆摩托车重重地倒在不远处的厚厚的雪地里。 戴着黑色头盔,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生撂下车子,顾不得雪滑,慌忙冲了过来,抱起倒在雪中的她,“喂,你没事吧?!振作一点!” 待终于看清楚她的面容,男生一把扔开头盔,诧异中带着满满的焦急:“怎么又是你?!你还好吧?!” 干净的眉眼,绵延的眉梢,狭长的双目,明亮剔透的眸子……一切,都是那么那么地相似……这一瞬间,虚幻如梦,就在她不辨虚实的那一刻,她终于看清,洁白的雪地上,闪耀的 不是她的手链,而是一块淡蓝色的玻璃…… 而眼前的男生,熟悉的一双眼眸中,流动的是陌生的光芒…… 腿部的冰冷与疼痛,夹杂着心中的失望,一齐齐涌上她的头脑,让意识在一次远离…… 醒来的时候已是入夜,依旧是先前的房间,先前的被窝,先前的陌生气息,只有腿部微微的痛感让她许久都无法适应。白色的灯光下,倚靠在床头打着瞌睡的男生,睡梦中微皱的眉眼,依然是那么的熟悉,像极了雪己平日里孩子气的模样。但,眼前的这个人,他的整体轮廓,对比起记忆中的那个他,多了一份幼稚,少了一份慵懒与不羁。 似是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男生磕了一下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侧眼便对上她清亮凛冽的眼眸,不觉一愣。 “你醒了?”男生闪过神来,不确定地问:“还疼吗?” 哲冰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放下心来,随即又有些抱歉道:“真是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哲冰虚弱地微笑,拉开被子,勉强支身站起来,“是我自己闯红灯了。”声音干涩嘶哑。 男生赶紧扶她,一面疑惑地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家住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哲冰掀开裤脚,低头看向右小腿处的伤口,好在不过是不太严重的刮伤,流血的伤口已经被细心地清理,包扎过了。半晌,她才抬头看他,缓缓望向那带着疑惑神色的眼睛, 轻声道:“我没有家,所以……也没有家人……” 男生闻言顿在原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许久,才结结巴巴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哲冰淡淡答,“没关系。”言毕,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的脸上。 触到她的目光,男生不自在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想要侧头避过她那令人不安的眼神,她却先一步挪开眼睛:“我饿了,要吃饭。” 第47章 这是一幢略带古旧气息的房子,装潢透着陈旧的气息,唯有墙壁上四处可见的海报以及还算新潮的电器家具,为房子蒙上了一层现代感。 抬头打量周遭。现在,他们置身于客厅的沙发上。对面的男生蹲身在电热锅旁,哼着音乐,右手搅拌着过重的泡面。 雾气氤氲。哲冰怔怔看着男生的面庞,隔着薄薄的水雾,那略觉熟悉的模样愈加不真实起来。 男生只顾沉溺在音乐与泡面的世界中,对哲冰的视线浑然不觉。 “你……”哲冰挑起话题,嗓音喑哑。 听到她的问话,男生将思绪从自我中抽离,微微一笑,“是啊,我玩摇滚。”谈到他中意的话题,他的笑容很是干净纯粹,哲冰不禁一愣。 “哦,是吗?”她的表情冷淡。 没有察觉到她的漠然,男生继续答:“我是我们chang的一员。我跟左源,翔树都酷爱摇滚。想必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change吧?不过,这只是暂时性的,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说话时,脸上闪烁的满满的都是自信的光芒。 仿佛根本不在意哲冰是否回应,男生哼着歌,等待着锅里的泡面完全熟透。 “好了。”显示灯转绿,他关掉电源,用叉子叉面,“我这里只有这个,你就勉强凑合着吧!” 原本狭小拥挤的客厅,现如今充斥着泡面的味道。二人相对而坐,埋头吃着面,空气一时陷入僵硬与沉闷。 虽然饿,但她嘴唇干燥没有水分,并没有什么胃口,仅是慢慢地吃着,间或抬头看一眼栗发的男生,眼神之中疑惑多于好奇。 对面的人似乎对现今僵冷的状况没有分毫察觉,只顾欢快地吃着泡面,咂嘴自顾自说道:“好吃!” 就在他将要解决掉自己的那一份食物时,忽听得面前一直沉默的女生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让他这才记起房内另一个人的存在。 “呃?”很久,他才反应过来,如实回答道:“夏迟轩,我叫夏迟轩。你呢?叫什么名字?” 哲冰不回答他,顿了顿,又问:“多少岁?” “十八,怎么了?”他的心里泛起疑惑。 不理会他的疑惑,哲冰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吃着泡面,一边问:“职业?” “嗯?怎么?” “职业。”她锲而不舍,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 一时被她冰冷的神情与淡漠的语态弄怔,男生呆呆地反应过来,“喂!我说……” “职业?”她继续问。 “学生。”夏迟轩只能暂且应付掉眼前的麻烦,“我说!” “学校?” “嗯?喂!我说你……” “学校。” “济田高中高三年级理科二班。”他干脆一古脑直接答完,免得她又来折腾。 听到回答,她低头吃了口泡面,像是在想些什么。 他趁机发话,“喂,我说你到底……” “银行卡号?”她的下一个问题毫不留情地砸到他的脸上。 “银行卡号?!喂,我说你这个人……” “账户上有多少钱?”她继续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 “喂!”他直接扔了泡面跳了起来,“我说你这个人有没有搞错?!莫名其妙打听人家隐私!又不是审讯犯人,我有什么义务回答你?!” “有三十万没有?”她对他的话完全采取无视态度,再次问道。 “嗯?什么意思?”他一时猜不透她话中的意味。 “你的银行帐号上,有没有三十万?”哲冰吃着泡面道。 “喂,我说你……”天地良心,他现在很想杀人。 “我不叫‘我说你’,我有名字,叫尹哲冰。”她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但口气并未缓和,仍旧冷漠清冷,一如先前。 “尹哲冰?好熟的名字……”他刚要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的存在,她接下来的一段话顿时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那条星星手链是我男朋友特地央请名设计师私人定做而制,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款式,价值约三十万,如今被你给弄丢了……你有三十万没有,有的话快点给我,我好走人。”哲冰冷冷地说道。 “喂,你那条链子什么时候成了我搞丢的了?!你不要含血喷人!”夏迟轩“腾”地站起身来,怒红了” “还有,你把我撞伤的事,至少应该赔偿损失三至四千,单,既然是你将我从雪地上救回来的,两者,依我看,就可以抵消了。” 哲冰重又说道。 “呼!不行了!我真的要被你这个疯子给气死了!”夏迟轩大声嚷道。 本一会哲冰会对他的抱怨冷言冷语轻松带过,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默默地盯着他的脸看,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在她直直的目光下,夏迟轩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望着她问:“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眼中的亮光迅速地黯淡下去,哲冰放下泡面,忍着小腿处伤口摩擦的撕痛走到窗前。 窗户大开,顿时,一股寒冷的气流朝温暖的室内涌进,翻翻卷卷,她的脸被吹得生疼。 窗外依旧白雪皑皑,即便已是夜晚,却仍是凉冷明亮。她抬眼,天空迷蒙,间或簌簌飘下一层雪花,再无其他。 她面朝窗外站着,许久的许久,仍是沉默。 本就耐不住过分的安静,夏迟轩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发,刚想要开口,对方却转过身来。 哲冰专注地看着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你长得很像某一个人……” “是吗?全球几十亿人,长得像也不是什么怪事。”他不以为意,“不过,那个‘某人’,是你熟悉的人吗?” “不仅仅是容貌相似,就连眼神,表情……也像是印出来的一般……”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就连生气时不耐烦的神情都是那么地相似。” 他只觉得完全看不懂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她的忧郁,她的悲伤,笼罩着她的四周,让人看不见其他,甚至,先前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空洞的双眼,此时流动着明亮的哀伤。心,不自觉便软了下来,那触动,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或许,她谈论的,是自己所爱的人吧……可是,为什么,会是那种令人揪心的苍白呢? “只是……你不是他。”过了很久,她幽幽开口,“再如何相像,你也不会是他……永远不是。”她顿了顿,“世界上的雪己,只有一个……就跟星星手链一样,独一无二,世上仅有。” “喂,”他试探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窗外的树木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细小的枝桠在强大的负重之下,上下晃动,濒临着折断的结局。她回头,视线落在他的脸上,“那个人,他叫东野雪己,想必……你不会没有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他想也不想便答,“不就是东野财团前不久才死掉的少爷嘛!那个葬礼可真……”他突然停住,不对劲地望向她,竟然模模糊糊地感到心疼。 不理会他抱歉的眼神,她的脸色霎时间如纸一般苍白虚弱。最终,她只是无力地微笑,“你没说错,他的确已经不在……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东野财团前不久死去的少爷’,就是他……” 他真的错得很严重么?不过说实话实说罢了……难道,那个人,对她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 她迅速地转过身去,面对着窗外,仰望着苍穹。黑蒙蒙的天空,一如人的心情,云雾缭绕,城市绚烂的灯光映衬了出大片红光,繁华世俗。 冷风毫不留情地刮着她的眼睛,泛起一阵阵泪意。 “星星……为什么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呢?”她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哽咽。 笨蛋!大雪天的晚上哪里会有星星?!要是平时有人这样问这样弱智的问题,他一定想也不想恶狠狠地回答。只是此时的夏迟轩,因为眼前的这个眼含泪意的女生,一洗往日的不耐与霸道。 “星星……”过了漫长的半个世纪,他才想到了适合的回答,“星星……一直都是在那儿的……不管白昼还是黑夜,现在,只是厚厚的云层将它们掩盖,不让人看见而已。但是,云雾一散,仰头观望,它们还是明亮如初,分毫不受重重阻碍的影响……” 他的回答似乎让前面的女生一顿,过了好久,她才哽咽着问:“是吗?” 他更加肯定先前自己的话有多么地欠扁了,只能满怀歉疚地点头“嗯”一声,实在想不出该再表示什么。 “你知道么?雪己……他最喜欢的……就是星星。”面前的女生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那条星星手链,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留给我,唯一的一件礼物……”许久,她微弱的声音才伴随着冰入骨髓的寒风,飘散至他的耳际。 夏迟轩愣住,一时忘了该如何说话…… 那条星星手链……是唯一的一件礼物了……一生一世,再也不会有第二件……倾国倾城,任是所有,也换不到…… 第48章 整理床铺,垫好被子,调好空调温度,再搬来凳子将原先昏暗的电灯修好……待一切事情完毕,已是深夜。 从凳子上跳下来,夏迟轩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意地扫视四周一番,这才对一直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哲冰示意:“现在总算弄好了,从今以后,你就睡在这间房里了。” “找到了链子,我就会离开。”哲冰目光清冷,“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似乎被她正中下怀,夏迟轩的脸有一瞬间的微红,却又立即被他巧妙地掩盖:“哪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安心住下就是,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明知道你没有住处还让你流浪街头……更何况,那么具有重要意义的链子被弄丢,我至少也有一半的责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才是。” 既然,那是她男朋友留给她的遗物,若是真的找不到,他也会心有不安的罢……不是因为那条链子本身有多么高昂的价值,而是……在拥有它的人看来,那是至高无上的宝物…… “我不会白吃白喝。”她面无表情,“我可以帮你分担家务。另外,我也可以找工作,赚钱付你房租。” “是吗?”现在倒是他有些拘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你放心,我不会在这里耽误太久,还有其它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她将林护士给她的袋子拿出来,取出里面的东西,一边说道。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夏迟轩紧张地分辩,“你不要误会。” “我暂时还有些钱,所以短期内不会成为你的经济负担。”她熟练地将衣服放进衣柜,事毕,回头看他,“现在,我要睡觉了。” “哦,哦,”夏迟轩反应过来,“我马上就出去。” 他拿起小板凳,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房门,临了,不忘道:“那你晚安了。” “晚安。”她面无表情。 房门在背后轻轻合上,夏迟轩怀揣着小板凳,一面走一面在心中犯着疑:不对啊!这是他的房子。为什么他要唯命是从,一副唯唯诺诺的蠢样?! 笨蛋!笨蛋!笨死了!他猛敲着自己不中用的脑袋。 几乎是在门关上的同时,原本没有任何神情的脸光速转变为苍白如雪,血色全无。伪装终于卸去,原本清亮如水的双眸顿即干涸得没有一丝泪意。 哲冰走至窗前,轻轻拉开窗帘,凝望着窗外与室内截然相反的寒夜,怔怔失神。 雪又在下了,一片一片,像是她的眼泪,停停止止,没有歇断,带着死亡前的悲凉,从她没有焦距的视线中垂落。 将头抵在玻璃窗上,液化的水珠从额前滑下,一滴一滴,饱满冰凉,像是她曾经的眼泪。可是,现在,她不想哭了。暗灰索然的目光茫然地停留在窗外树间的枝桠上。 是的,不会再哭了……强制性的一种命令,是她业已习以为常的自控力,特殊时刻,总能让她被迫保持清醒与理智。现在,她不得不依赖这样一种习惯,因为,明明知道就算泪水流尽也毫无用处,可是还是忍不住地需要这一份软弱,除了咬牙坚强。不然,只是徒增嫌恶。 若是雪己,也不愿,她这样静静的流泪吧…… 只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呢?且不论他们容貌上的相似,单说性格……不同的是,除去外向霸道的一面,雪己还有更深沉的内质。而她如今遇见的夏迟轩却是单纯没心思的一个人。 希望……不是深藏不露…… 第49章 早上,七点。 经过一夜的大雪,天气并没有好转。已是早上,四周却是暗蒙蒙的一片,像是预兆着下一场大雪的到来。 摸索着打开了墙壁上的灯,夏迟轩睡眼惺忪地穿过客厅走到卫生间处,右手找到门把,习惯性地顺时针旋转。到了固定地方,竟然转不动了! 再用力。还是不动! 夏迟轩的睡意顿时吓走了一半,他猛地睁开迷糊的双眼,竟看到卫生间内亮着灯! 空白的脑袋立即清醒:家里进小偷了! 小心地把耳朵贴到门缝处,隐隐听到从里面传出来水声。 还真是大胆啊!他不忘感慨,偷了东西还不忘顺便用一下卫生间! 有人从里面扳动着门锁。夏迟轩飞快地调整了姿势,摆好架势,等待着门开的那一秒突然出击。 “咔嚓!”门应声从内而开。 “小……”拳头没有挥出去,“偷”字还未出口,从里面施施然走出的女生面无表情地直接越过他,向房间走去。 “喂你!”他欲言又止,,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个女生的名字。 “尹哲冰。”她简单地答道,看也不看他一眼。 “不过,”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止住脚步,望向他,眼神颇具玩味,“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偷窥的癖好。” “喂!我……”他想要为自己争辩,可是她已经进了房间,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温暖的室内,淡淡的雾气处,依旧是煮着泡面的电热锅。只不过这次,搅动着泡面的人换成了哲冰。 斜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夏迟轩时不时不安地抿嘴望向一边搅着泡面一边沉思的哲冰,双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苦于找不到时机。 磨过了几近一光年的时间,他实在在沙发上待不住了,僵直身子坐起来,在光滑的黑木,地板上走了两步之后,径直走到音响旁,将碟放进去。 “不要。”手指还未触及遥控,她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嗯?”他好奇地看她,搞不懂她的话,又有些奇怪于她的突然。 “一大清早就放音乐,”她并不看他,视线停在沸腾的水中上下滚动的面条上,嗓音喑哑冷漠,“你不觉得很吵么?” 他登时尴尬地站在原处,讪讪地附和,“是啊……也对……是很吵没错……”心中免不得一阵疑惑:她不是在想事情么?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动静的? 听到他的回答,她闭了口,无话可说。 “喂,我说,”他试探性地开口,试图唤起她的注意。 “尹哲冰,”她终于抬头看他,目光洞然,“我叫尹哲冰,不是‘喂’。” “哦,好。”他悻悻答,复又挑起话题,“尹哲冰?” “什么?”她应付式地问,一点兴趣全无。 “我只是……想跟你说,”他小心地偷偷打量她的脸色,见她反应平淡,于是便大胆开口,“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真的没有偷窥癖!还有就是……”他在脑海里急速搜索着该如何措辞,“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忽视你的存在,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呆在家里,所以就忘记了家里还有你。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面已煮好,哲冰关掉电源。待从锅中喷薄而出的扑面热气散去一层,这才缓缓答:“嗯,我知道。” “我是十分诚心诚意地邀请你在星星手链找到之前住在我这儿的,只是,希望你别误会。”他还想再进一步解释,但门铃作响,兀然打断他的话。 “肯定是左源和翔树!”他脱口道,不忘向她解释:“他们就是我昨天讲的伙伴。change的另两位成员。”见哲冰对他的话表现出明显的不感兴趣,他识趣得撇了撇嘴。起身去开门。 随即,玄关处响起了开门声。然后是另外两个陌生男生的声音,浑厚中带着清新,只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叽里呱啦,胡乱一通。 高一的暑假,哲冰曾利用学习与工作之外的时间学习过法语,连带自学了一点日语。听到门口的谈话声,她并不难识别出他们口中的日文。倒是夏迟轩,听到流利的日文从他口中连贯顺畅地说出,哲冰多少有些惊讶。 “嗯,好香啊!你又在煮泡面吗?”其中一个男生问道。 “迟轩,泡面吃多了不好哦!”是另一个男生开口,“不要因为懒就不做饭了,请个阿姨也不错啊!” “我看,最好的办法不是请个阿姨,快点找个girlfriend才是真正的策略吧?迟轩。” “翔树,你是专程跑过来戏弄我的吧?”夏迟轩玩笑的声音紧随其后。 “我看翔树说得可一点也没有错……”男生接下来的话一时噎在喉里。 泡面已被夹成了两份,哲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望着僵在客厅门口处目瞪口呆的那两个男生,微微一笑,用中文道:“你们好。” “你……你是……”长相中性,亚麻色长发披肩的男生微张着嘴,口气不确定,深邃剔透的眼睛来回打量着哲冰与夏迟轩,原本柔媚的眸子此时因惊诧而瞪大。 没料到他们是这种反应,夏迟轩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两难地结结巴巴解释:“她……她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朋友……” “哦,”另一个皮肤白皙的黑发男生作恍然大悟状,略显生疏的中文听来柔软温润:“没想到还有同居的朋友。” 哲冰辨出了这一个是左源,而前一个是翔树,但她只是默然不做声,淡淡地提醒夏迟轩道:“泡面好了。” 她的这句话本来再平常不过,但对于此刻的夏迟轩无异于雪上加霜。 “不会吧?!竟然跟女朋友吃泡面,迟轩,你也太抠太不gentle了!”率先出声的是翔树,他一本正经地盯着夏迟轩,“我终于知道,我们不是一个channel的!” “喂!你误会了!”夏迟轩想要解释,却被翔树不由分说地挡住。 “真没想到,最终获取迟轩芳心的人竟然是你,出乎意料!实在是出乎意料!”翔树“啧啧”咋舌,声音带着低沉的轻柔。淡黄色的瞳仁,翔树的眼睛是如烟水晶一般晶莹,妖柔蛊惑。 “我对你真感到好奇,”翔树走向楼梯,一面说道,“想必你绝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改天有机会一定要单独好好认识你。” 哲冰只是无所谓地用一笑带过。清早的单身阁楼,一个素面朝天的陌生女子,热气弥漫的泡面,不知所措的夏迟轩,的确引人遐思。 但一旁的夏迟轩已是恼羞:“什么叫做芳心?!中文没学好就别乱说话!!”他冲着翔树的背影嚷嚷着,但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回头,竟然是左源。 “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手指顶着太阳穴,揉了揉,“竟然对翔树发火……成语怎么说来着?”左源努力思考着,终于想到,“呃,你这叫恼羞成怒……唔,狗急跳墙,嗯,没错,狗急跳墙。”口气中似乎因想起了两个成语的发音而愉悦不已。 “喂!你们两个!”夏迟轩反应过来,骂出声时,左源早已紧随翔树之后,飞一般地上了楼。他怒气冲冲地冲楼上喊着:“你们两个家伙给我等着!我一定要给你们恶补汉语!” 第50章 面带愠色地骂完,夏迟轩再看向哲冰时,竟发现她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看,眼神若有所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于是只能僵硬地开口,避开她的视线,“怎么了?” “没什么。”她迅速恢复了漠然。 “你别在意,他们就是喜欢开无聊的玩笑。”注意到她的神情之中的暖意再次冰冷,以为她是不悦左源他们的误解,他急急开口,“我待会上楼一定跟他们解释清楚!” “面好了。”哲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有着不容人质疑的坚定,“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他愣愣答,隐隐中受她那气息的感染,舍去了探究的初衷,敏感地感觉到她对这个话题所抱有的不耐烦情绪,于是,迷茫地埋下头去,闷闷地吃着他的“早餐”。 雾气转淡薄,手中的面渐渐凉了下去,哲冰全然不觉。面前的这个男生,闷头吃着面,对外界浑然不察的认真模样,再次唤起了她心里那股熟悉而异样潮湿的感觉。 暗暗感觉到来自前方的视线,夏迟轩抬头,却直直地落进她怔愣的眼中,心下不觉失神一愣。 哲冰飞快地敛住了眼底的波潮暗涌,无意识地极为自然地错开了与他交叉的视线,装作漫不经心地吃着面,寻着话题。 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夏迟轩在她的脸上来回看了两遭,结果仍是她那没有一丝热度的神情。只能重又低下头去吃面,而她的提问却在同一时间传来,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漠不 关己,“你的那两个朋友……是留学生?” 对她主动挑起话题,夏迟轩颇感意外,并未去在意她漠然的口气,自觉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是济田高中的日本留学生,不过,我们早在东京就认识了。对了,我没告诉 你对不对?我从小在日本长大,一直到十二岁。” “是吗?” 意识到自己又自作多情聒噪了一番,夏迟轩乖乖地闭了嘴,识趣地低下头,认真吃面。 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哲冰也沉默下来。不知为何,潜意识中,她自然而然对眼前的这个男生有排斥的情绪,直觉地,不愿在这个人面前展示更多的自我。难道仅仅是因为他 长相酷似雪己,她便自私地带入主观情绪吗?这多少有些无理取闹的成分。她也曾将这个问题放入猜测的范围之中,但,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她没有理由拒绝自己情感上的 直觉,可是,也没有理由蛮横地否定他的单纯与善良。 “怎么着手找手链,你,想好了吗?”许久,哲冰面无表情地问道。根本没料到这个问题会出现,夏迟轩先是一愣,继而,心里的话不自主地脱口而出,“我没想过。”话未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坚硬的立场 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遂慌忙补上一句:“难道你想好了吗?”用以转移他话语的中心。 “嗯。”哲冰点头,将手中的碗筷放回桌面上,理清头脑中的思绪,缓缓道:“既然手链极有可能以三种形式不见:一,我坐在雪地的时候疏忽遗落;二,被出租车司机拾到 ;三,被你拿走。”不理会对面的夏迟轩冒火的眼睛,她神色淡淡地2继续:“所以,现在也有三种解决办法:一,在报纸杂志上刊登寻物启事;二,与出租车公司时刻保持联系; 三,你自己再仔细回想一下,是否肯定没有拿走我的链子。” “喂,我说!”夏迟轩“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气得脸色青白:“为什么无论我如何解释你都不肯相信呢?我有什么理由要拿走你的一条手链?!即便它真的是价值千万 百万,用那种卑劣的方法获取不属于我的钱财,任何人都会不屑一顾。” “任何一种可能性,不是我想拍出就可以排除的,我只是在客观地进行分析。”哲冰盯着他满是恼意的脸,依旧平静,“若是你知道这条链子对我而言的重要性,想必,你就 不会像现在这样怀疑我的坚持了。即便是在校的可能,我也不会放过,绝不会。”她一字一句,缓慢而有力度。 “好吧。”他明智地选择妥协,缓和了语气:“我再向你保证一次,我真的没拿,要是我拿了的话,我就……”他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只能凑合性地说道:“我就随便你 拿我怎么样,好不好?就算你杀了我去陪你那个东野雪己,我也绝对没有丝毫怨言,行不?” 他看到她的脸霎时间暗沉阴冷寒如冰窖一般,透着刺骨的冷意,不觉一怔,噤了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哲冰快速隐去了心中的不悦,“以后,我不希望听到你以任何开玩笑的口吻对待这件事。”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有的时候,在你眼中,再平常不过 的一句话,也足以将人彻底伤害。”她冷淡地收拾着桌子,不再看向他。 此时的夏迟轩,除了点头,只会点头。 在她的心目中,东野雪己,真的重要到如斯地步吗?望着眼前女生的侧影,夏迟轩陷入纷杂的思绪之中,他禁不住好奇地想知道,可是,却又无法知道。她的戒备与冷漠,他 已经深入地领教过。 在如今物欲横流的世界,想必,在东野雪己心目中,再优越的家世,即便如何富裕的家族,也远远比不上她的这份爱罢……对她,或许也是如此。不知为何,他竟有些嫉妒了。 第51章 一旦有了目标与方向,时间,便在人的忙碌间飞逝。眨眼,一个月的时间在指间悄然滑过。 报纸杂志上的寻物启事仍旧没有结果,出租车公司那边也依旧没有回复,但这些,都没有挫压到她找到手链的决心。 哲冰充分利用了这段时间正式接手这幢房子的内务,就连翔树与左源,也开始了他们长达半月的蹭饭之旅。change的三人,在生活作风方面都是尤为地随意散漫,喜好猎奇,开放没有约束与讲究。既然夏迟轩这里有热饭热菜,他们也就乐得懒散,而这也成为夏迟轩进一步炫耀自己并打压他们的良好凭借。 翔树是一个活泼开朗,柔软中略带顽皮的人,虽然长相与性格都偏于中性,有时甚至在语调神态上柔媚娇俏,女性化完全不输哲冰,但这并不影响他简单的快乐。 相较之下,左源则给人以孤傲中夹杂冷淡,疏离中又暗含暧昧的感觉。很多时候,他真诚简单,坦然开阔。但有时又似乎很有些复杂的心思。 尽管哲冰并没有刻意去接进他们,在与他们浅显的交流中也没有显示过分热诚,但他们的为人,还是为她所了解。 哲冰走进客厅的时候,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三个男生此时正缩在同一张毛毯里,眼睛一闪不闪地盯着电视屏幕,嘴巴里的日文却一刻不停。 见哲冰进来,翔树最现将发音换成汉语,并挪出一个位置给她。 哲冰并不买帐,转而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把翔树气得够呛。 注意到他们俩的交流,坐在最左侧的夏迟轩撇了撇嘴,“翔树,好得很啊!这么殷勤。”他哼了哼,用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左源接下话茬,云淡风清,“翔树,我怎么觉得,对于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哲冰,你比对人生是将近半辈子的兄弟更好。” “没错。”夏迟轩唯恐天下不乱,“我也这么觉得。” “什么半辈子?左源你也太不会说话了,我可是要活成百上千年的 !”平时注意了过多的汉语语法,翔树火眼金睛揪住了左源的病句,有些愤愤然。 一旁的夏迟轩“哧”地笑出声来,“成百上千年?我还成千上万年呢!你要修炼成精吗?” 翔树一时反驳不上来。 “彭祖不也是活了八百岁吗?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哲冰随手抽出一本杂志来,一边翻阅一边淡然应着他的话。 夏迟轩的脸色顿时有点僵。 翔树不知道彭祖是谁,但是,一看夏迟轩的脸色,他已经明白了几分,感激地望着出手相助的哲冰,“哲冰,每次只有你会帮我,也只有你能够帮我制服了迟轩,我太感谢你了!”掀了盖在身上的毛毯,他想要坐到哲冰身边去。 似乎预料到了他的下一步,哲冰直接伸手用杂志挡着了他俊俏白皙的脸,头也未抬,“感谢就不必了,你只要在原位乖乖坐好就是最大的感谢。” 翔树讪讪地坐回原位,想要重新拉上毯子盖住,被左源一把拦住。 “不是要去哲冰哪里么?”左源似笑非笑,“刚刚那么毫不犹豫地抛兄弃弟,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左源,”翔树满脑黑线,“你也太小心眼了吧!” “每次只要哲冰一加入,最先换成中文的肯定是你,呃,这叫不叫无事献媚呢?”夏迟轩在一旁毫不犹豫地加了一把火。 “没错!”左源认同地点头,眼睛依旧不离电视屏幕。 翔树坐在那里进退两难,意识到自己又引起了两位老大哥的共愤,只能选择讨好地说道:“我也是为了哲冰着想啊!我们总不能只顾着自己谈话,把她晾在一边。”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以及她本身自学日语的功底,现如今,哲冰几乎能够将他们的谈话内容完全听懂,偶尔也处于中间立场地简单插上几句。而翔树的做法,虽是好心,但也因此落下了对面两人的把柄。 果然,夏迟轩愈发得意洋洋起来,“现在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你的表情。左源,你知道吗?” 左源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不可能知道,夏迟轩直接将目光转向翔树:“谄媚!你的表情只能用‘谄媚’这两个字来形容!” 哲冰已经将一篇地理风情的文章看完,翻过一页书去,继续着下一段文字,对他们的谈话完全显示置身事外。 翔树的脸顿时瞬息万变。 “还有,”夏迟轩还未尽兴,“你每次到这儿来,一双眼睛只会随着尹哲冰骨溜溜地转,心思诡异!” 翔树被他说得理屈词穷,绞尽脑汁想出应对的词汇,刚准备开口,身旁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对自己的搭档这么咄咄逼人,算不算心机叵测呢?”尹哲冰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杂志的文章上,全神贯注如同根本没有开口。 翔树反应过来,却听的哲冰又加了一句,明显是在维护他:“换用中文与我进行交流,不正显示出翔树的绅士?更何况,换个角度,我们同时也在进行着中日文化交流。”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夏迟轩恨恨答道,死死瞪着哲冰,尽管后者毫不在意他的视线。 “就算是狼狈为奸也比你现在看得着摸不着要好吧?”翔树不以为然,“要不是你抢先一步动用卑鄙手段,哲冰现在肯定已经是我的人了,哪里会住在你这间破屋子里?” 夏迟轩立即气得说不上话来,脸色青紫,“小人!你这个小人!下次要是再敢进这个屋子,我绝对把你扫地出门!不,我现在就应该毫不犹豫的将你赶出去!”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副就要动手的模样。 “哼,我才不怕你呢!要走的话我也带上哲冰一起。”翔树对他的话根本就不上心,满不在乎道,“反正我跟哲冰已经是同盟了,有她给我做饭,我还用得着往你这儿来浪费时间吗?” 夏迟轩气结,脸绿了一大片,只恨没有长刀在手。 “咳咳!”左源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责备翔树道:“有的话不要那么挑明,迟轩也是顾面子的人嘛!” “你……你们!”夏迟轩一来一回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手指气得发抖。这就是他的兄弟吗?他真的很怀疑这个事实。 “哲冰,”翔树转向她,含情脉脉,原本明亮的眼睛此时更显分外妖娆,“明天你就去我家吧!才不要跟迟轩这种没情调的人在一起!” 自从知道了她与夏迟轩的实际关系之后,这二人更加肆无忌惮地频繁开着玩笑,常常惹得夏迟轩一边争辩一边臭骂。 “那也好,”哲冰合上书本,望向他,目光无比真诚,“不过,我们姐妹俩可要相处融洽才行。” 如愿以偿地看到翔树的嘴角剧烈地抽搐。 左源勉强忍住笑,帅气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夏迟轩干脆很没品地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起来:“翔树,我劝告你,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惹得翔树一阵阵的白眼。 哲冰重新翻开杂志,不理会耳边夏迟轩的笑声,挑拣出一篇文章开始看起来。 犹记得圣诞夜,屋外大雪纷飞。她坐在沙发上看书,夏迟轩与左源在楼上的房间里摆弄乐器,那是他们的专属音乐室。而翔树,则手持遥控器,窝在她身边百无聊赖的转着台。 就在准备跳读到下一章时,转了一遍台的翔树直接将遥控器扔到沙发的角落里,凑到她身边,盯着她手中书本的内容。 湿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脖颈处,源源不断的暖意,撩拨着她的神经。哲冰敏感地别过头去,避开了他暧昧的靠近。 察觉到她的闪躲,他反而更加靠近,近了一步,就连呼吸也拂到她的双颊处。 是令人脸红心跳的距离,但哲冰依旧满脸冰霜。 “你看吧,我走了。”哲冰干脆讲书扔给他,正想起身,偏过身去,耳侧蓦地被人轻轻亲吻,翔树蛊惑的声音给室内的温度加 第52章 “明天就是新年了,”左源突然开口,却是日语,“迟轩,你难道不回去看看吗?” 夏迟轩的家人现如今都在日本东京,只留下他独自一人,以及这幢古旧的房子,还有每月一万元的生活费。而翔树与左源,则干脆脱离了家庭,在外独立。这是在与他们交流 渐多之后,夏迟轩自己主动交代的。 “回去干什么?拿钱?找气受?”夏迟轩打着哈哈,“你们呢?不是更应该回去吗?” “回去干什么?”左源模仿着他的语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大不了,就是家族聚个餐,然后再干些无聊而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还不如在这里吃哲冰做的饭。”翔树插话道,“少不了又要聆听父亲一阵训斥,不如不回去。” “你是活该!”夏迟轩幸灾乐祸,“谁叫你在日本留下那么多情债?伯父伯母单单为你殿后就足够忙得焦头烂额的了!” 被人当面揭了老底,翔树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那是他们自找,生了个儿子就活该被他们摆布吗?!”他戏谑的神情有了一丝轻微的变化,但很快,他酷酷地把玩着自己柔 顺的发丝,眼皮抬也不抬,“他们一直要我约束自己,约束自己。或者干脆找个正经女人,但那也得先遇见,才会知道合不合适,不是吗?总以为我是个不会做决定,错误百出的 人。每一点耐心的话,等我干脆找个男人的时候,他们总归说不出话来了吧!”他的语气若轻若无,花花公子的姿态练得炉火纯青。 左源直接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夏迟轩则大笑出声,“你处处留情的习惯可千万别祸及到我跟左源,否则的话,我们立刻跟你保持距离!” “就你们俩,我还看不上呢!”翔树轻哼一声,高傲地抬头。 “我才不要假女人。”左源冷不丁回一句,却极具杀伤力。 翔树一脸发紫的模样,唯有无可奈何地瞥向哲冰,眼神可谓可怜巴巴。 “你别看我。”料到了他的这一招,哲冰头也懒得抬,裆下了他即将出口的求助,很是诚挚地说道:“我也不要假男人。” “你、你、你们两个狼狈为奸!”翔树气结,干脆活学活用夏迟轩的话。 窝在沙发里,夏迟轩笑得前俯后仰,完全说不出话来。 “不过,”一旁的哲冰顿了顿,道,“我想,夏迟轩肯定四种都喜好吧。” “什么?”翔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男人,女人,假男人,假女人啊!”左源眨着他亮光闪闪的大眼睛,无比认真地接下话来。翔树“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本笑得没有任何形象可言的夏迟轩,此时此刻,脸色可谓风云变幻。 “你们两个……”他恨得咬牙切齿,从喉咙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哲冰,”翔树很不识趣地挡住了夏迟轩怒火中烧的视线,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只要你愿意,我愿将我的heart双手奉上,只为你一人。” “翔树,你真是越挫越勇啊!”左源扶着眉心无力地感慨。 哲冰从杂志中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眼神之中充满着怜悯,同时带着一丝疑惑,“那么血腥,你都不会死掉吗?” 翔树的脸顿时由青到白,由白转紫。他优雅地调整了神情,微笑着对夏迟轩说道,“好了,现在你是要打人还是要杀人,我都不阻拦你动手了。” “这就是他所谓的真心。”左源淡淡归纳道,一语中的。 哲冰附和性地点头,庆幸道:“好在我没要。” 翔树已是气得冒烟。 “上次的那个校花,你还没分掉吧?”夏迟轩不失时机地刺激,“现在又来调戏尹哲冰,你这叫什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他揉了揉眉角,“你的花心倒是让我想起了 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他眼角的余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哲冰身上。 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哲冰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书本上。 “谁呀?!”翔树一脸好奇,“我认不认识?” 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夏迟轩正犹豫不决之际,只听得“啪”地一声在客厅里响起。 是杂志被仍会桌面的声音。 “都是一些本市的杂志,有点无聊。”面对着来自三个人不同含义的目光,哲冰勉强微笑一下,起身道:“我出去买几本外地发行的报纸杂志来。” “喂!”夏迟轩反应过来,及时叫住了她。 “嗯?”哲冰的眼神之中满含探询的意味。 他结结巴巴解释,“最近,外地的报纸杂志都没有再卖了……” 哲冰顿了顿,仍是保持着微笑,“你这么确定?我还是出去找找看好了。” 夏迟轩还想再说什么,但哲冰已经走开。 反省了一遍自己适才的话,他不禁生出一些悔意来,刚才……真的不应该将玩笑开过头,玩什么一石二鸟…… “咔嚓”,是门被带上的声音。 三人的视线皆游离在空气之中,深邃迷茫。只是仿佛浸着氤氲水汽的表情,模糊不清…… 第53章 其实,在街的斜对面便有一间报刊亭。但,她坐在百货商场前的台阶上,面无表情,仿佛早已忘了此行出门的目的一般。 上上下下的行人熙熙攘攘,拥挤的交通夹杂着粗糙的汽车噪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她默默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对自己所处环境的嘈杂没有任何感知。 有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女郎们踩着尖尖的高跟鞋从她身旁走过,踢踢踏踏的足音,异样的曲调。 漠然擦肩而过的人,偶有偏过头,注意到坐在台阶上的怪异女孩,被她本应该稚气的脸上如寒雪般冰冷的神情震慑了两秒,然后讶然挪开视线,匆匆离开。 许久,眼中的光亮闪了闪,她终于从地面上坐起来,拍了拍裤脚的灰尘,跳下台阶,跑过街,往那间报刊亭走去。 “请问,有x城来的报纸或是杂志吗?”她探头向里面的卖报人问道。 天气寒冷,报摊生意清减,卖报人眯眼打量着亭外的瘦弱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解释道:“外地的报纸杂志早就不买了,更别说x城了。” “为什么?”被夏迟轩言中,她的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是想看《尚学日报》吧?”卖报人自以为看透了她的心思,“现在东野财团全面禁止了x市的报纸外销,你难道不知道吗?” “以前都是想看东野少爷的消息,现在哪还有什么消息可以看。”那人自顾自地念道。 她没有再说什么,不去理会身后的自言自语, 面色苍白地往回走着。 是啊,人都不在了,又哪里会有什么消息可以看?她淡淡地讽笑着自己的无知。 其实,还是心存期望的罢……希望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待她彻底醒来,物仍在,人犹存……有这么幼稚的念头,自己还是第一次呢! 走进客厅的时候,夏迟轩仍旧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厚厚的毛毯盖到胸口。翔树与左源,不知何时,早已离开。 听见门口的开门声,夏迟轩回过头来,见是她空手回来,忍不住抱怨道:“我说了没得卖了,你偏偏不信。” 哲冰不对他的冷言冷语做出反应,直接回房。 “喂,我说!”见他又习惯性地把他的话直接置若罔闻,夏迟轩摔下毛毯,径直走过来。 “什么事?”她侧头看他,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他努力卸下心中的不爽,长长呼出一口气。反正,半个月来,早就习惯了她对他的淡漠,他又为什么还要因为她的态度自找气受?这样想着,他立即轻松了不少,表情也缓和 了许多。 “刚才接到出租车公司的电话,”他认真地凝视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情绪,见自己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夏迟轩顿了顿,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冷漠,“电话 里说,有司机捡到了一天很像星星手链的水晶链子……” 未待他的话说完,她便要冲出门去,却猛地被他一把伸手拉住。 “不要去!”他看着她说道,神色犹豫。 “为什么?”她的脸上泛着急切,有些不耐烦。 “没……没什么。”他欲言又止,拉住她右手的手却没有松。 她回转身来,盯着他的眼睛细细打量,随即,用不容置疑的力量甩开了他的手,“我当然要去。”她道,“莫非,你不知道我至今留在这儿的理由是什么吗?”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退一步,要求道。 “不要。”她想也不想便答。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追问。 “为什么要一起去?”她看也不看他,“这完全没有你的任何关系,不是吗?你又何必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呢?” “我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急急地辩解。 “我走了。”她不听他的话,扔下他往外走。 “……注意安全。”就在她在玄关处换好鞋子的时候,他的嘱咐从身后传来。 发现自己的话实在说得没头没脑,他结结巴巴掩饰:“我是说,大冷天的,外面还有大雪……你走在路上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哲冰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回应,踏入外面冰冷的世界。 第54章 出租车公司,晚上七点。 她走在走廊上,脚步轻得没有声音。冬日的夜总是早早便降临,才入夜不久,空气便浑浊稠密得如同深夜一般,黑暗得令人发慌。 走廊上成排地亮起了明亮的灯光,驱走了寒夜的最后一丝绝望。寂静无人的走道上,似是没有一丝空气的颤动。 虽然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望着那条酷似星星手链的链子时,心还是会不受控制的疼痛与下沉,胸腔里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散了一地的落寞。 紧了紧白色围巾,将脸的大部分缩进那片温暖的区域,刚才微微侵袭的寒冷即刻被驱逐出境。双手缩进手套里,给皮肤带来一阵细腻柔软的触感,手套里层光滑的纤毛,小小的温暖,给她片刻的依靠与安慰。 她低下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迅速重新抬起头来,望向前方。 没有一丝的确定或犹豫,想也未想,她立刻追了上去。 出租车公司,储物间内。 这是一个绝对偏僻与安静的地方。废弃的工具物品杂乱地堆在一旁,散发出一种年代久远的味道。堆垛在一起的过时文件相对搁置,中间留下一条狭窄的过道,给狭小封闭的空间更添一份拥挤。 昏黄的橘黄色灯光细细簌簌地洒下来,懒懒地落在她脖间那把寒光逼人的小刀上,泛出银白色的冷光。 背后是紧闭的房门,眼前是嘴角带着恨意笑容的男生,残酷狠毒。哲冰倒吸一口气,喉口有陌生的冰冷密密麻麻地渗进皮肤。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此时,她的讶异多于恐惧。 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藤井浩司冷笑,“你还活着,我干吗要死?” “那雪己呢?!他为什么会死?!”她的情绪波动起来,呼吸也不再如先前稳定,“是你杀了他对不对?!”她勉强抑制了胸中的起伏,“没错,是你杀了他。” 听到她的话,藤井浩司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唇角上扬,是大大的讽刺,“我可从来没有料到你会有这么失控的时候呢!东野雪己能把你折磨成这样,也算命好。” 她重新平静下来,怒视眼前的这个人。 “已死的人必有其该死的理由,你又何必怨我?至于我没死,”藤井浩司笑了笑,“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不是吗?” “你!” “就如今天,你死在这里,也是活该!”藤井浩司幽幽说道,话语之中是刻骨的恨意。 她极力冷静下来,睇视他,“那么剧烈的爆炸,你为什么会没死?到底,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怎么?你想知道?”藤井浩司冷笑着望着她,唇边的冷笑若有若无。 “至少在我死之前让我弄个明白,你应该知道,我的好奇心很强。”她平声说道,不慌不忙,“不然,就算我死了,也不的安心。” “安心?现在,你还敢奢望安心地死去?”藤井浩司不怀好意,“不过,我倒真是出乎意料,死到临头,竟然可以这么平静,尹哲冰,当初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难道,我跪地求饶,你就会放过我?”哲冰冷冷一笑。 藤井浩司会意,满意地笑了笑,“如果你不是敌人,我一定会考虑是否要好好栽培你,至少,关键时刻,你不会倒戈相向。”他的脸色暗沉下来,似是不经意间被戳到了痛处。 哲冰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垂下眼帘,挽起一丝讽刺的笑容,“藤井堂都没有了,你还怎么栽培我?穷途末路的人,有必要说这些豪言壮语么?” 如同听到了莫大的笑话,藤井浩司哈哈大笑出声,随即瞪着她,“你以为,全国第一黑帮的势力,在你们的简单打击下就会轻易消散吗?尹哲冰,你也太小觑我们藤井堂了。” 哲冰讶然,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也就是说,藤井堂现在还存在着?” “不是存在着,是依然屹立着。”藤井浩司傲然答道,“你以为,我在炸药上是放手一赌吗?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命来与你们开玩笑?那种所谓同归于尽的愚蠢做法,还不值得赔上我藤井堂的若干条性命。” “也就是说,”哲冰面无表情,“当时在你的手上,还有一部分藤井堂的力量,并且,你也有确信的把握从那场爆炸中逃脱。”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没有质疑的陈述。 “答对了!”藤井浩司打了个响指。 没想到,受到那么大的重创,不到半年的时间,藤井堂依然可以卷土重来……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心里一阵阵地发寒……当初的她,果然还是目光短浅,头脑单纯…… “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哲冰冷冷提醒他道。 “你的好奇心当真不是一般般的重。”藤井浩司斜眼看她,其中,是抑不住的嘲讽。 “这一点,还要归功于我的祖父辈们,要不是他们有先见之明地在藤井堂大宅的厅堂下面开凿了一条地下通道,当初,我也不会用上那一招一箭双雕的办法来。” “既保住了你的性命,也让藤井堂在此后销声匿迹,逃过了想为东野雪己报仇的东野家族的打压。”哲冰代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不得不赞叹你的聪明。”藤井浩司道,“难怪东野雪己爱你爱得要死要活。” 哲冰的脸在他的这句话说完之后明显一暗。 第55章 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那句话在她身上所造成的影响,藤井浩司手中的刀刃进一步逼入她脖颈处的皮肤,立即划出一条浅红色的血痕。 一寸一寸的疼痛麻醉着神经,直达心脏,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脸,愈见苍白…… “我要让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藤井浩司的声音缓缓传来,宛如地狱修罗,只是,此刻,她的耳际,什么也听不到……除了那一声声的低喃…… ……我爱的人……我喜欢的人……我拼命拼命想留住他们,我想留在他们身边…… ……你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大人有大量,不生你的气…… ……谁像你,一没身材,二不性感,脸蛋还长得不错……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至少应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活泼开朗的那一种…… ……只要你平平安安着……什么都好…… 清醒的意识逐渐地远离,脑中在飞速地回忆,那个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畔说着曾经温柔的话,仿佛此刻就在她的身边,温柔地凝视她…… 应该是要死了吧……死之前,过去的片段才会像倒带一般轮番回放,不然,她又怎么会产生亦幻亦真的感觉呢? 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煦的笑容,如同冬日里透过落地窗浅浅投在指尖,留在手心纯净的阳光,带着慵懒的倦意与满足的温馨。 雪己,谢谢你,给了尹哲冰一个幸福的机会与可能……她在心中低声念道,相信……他可以感觉到罢,不管……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任何身份…… 呼吸也渐渐远离她,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着。原来,窒息,是这样一种感觉……她握紧了掌心,指甲嵌入皮肤,用疼痛掩盖胸腔不断的气流压抑在咽喉处所带来的浑浊的痛苦。 她知道,只要她的一次呼吸,仅需一次,皮肤的抖动便会使那把小刀直刺她的皮肉血管,深深刺入,干脆利落,鲜红的血液四处飞溅,她的性命轻易完结…… 但,她不愿,是的,她不愿。这条性命既然是雪己冒死救来的,就该为他生活下去。所以,她怕死,惧怕死亡的降临,即便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生存,她也要挣扎!艰辛地生活了十五年,母亲费尽心血将她哺育长大,学长、小纯那么关爱着她,雪己为她付出了让她一次次感动的情感,死了,一切不就成为了海面上虚无的泡沫了吗?! 她知道,藤井浩司是想让她心甘情愿地选择死亡,无论进与退,都没有生存的选择。 理智与意识决绝地弃她而去,唯有胸口,惯性地抿住最后一丝呼吸…… 第56章 胸中一阵憋闷,一瞬间的失神,手腕一松,半杯红酒便洒在了纯白色的餐桌布上,显露出面目全非的狰狞。 一直立于身后的侍者见状赶忙惶惶上前来整理,脸色煞白,一面结结巴巴说着对不起,即刻拿着方巾将仍在一滴一滴往下落的红酒擦拭干净。 侍者仓皇的脸从他眼前晃过,他回过身来,手心轻轻按压住胸口畅通呼吸,一面淡淡地答道:“没事,下去吧。” 莫名地,一股不安的情绪从心头漾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kevin集团的千金在他的对面羞涩地朝着他笑,明亮的眼眸中,感情暧昧。 虽然听到了他的命令,但侍者仍不敢草草退身下去。他知道,一旦触怒了东野集团的大少爷,他今日的工作,甚至是以后的工作,都会毫不留情地化为泡影! 被他弄出的动静打断了与kevin集团董事长的谈话,东野龙彦瞥了眼面色异常苍白的儿子,不悦中带着意外:“雪己,你怎么了?”话语中暗藏的警告之意昭然。 迅速地改变了表情,东野雪己对身边的侍者低喝了一声:“滚!” 侍者双腿发抖,赶紧退了下去。 “我没事。”他冷漠地答,扔下手里的纸巾,站了起身,“抱歉,失陪了。” 餐桌上,众人皆是一愣,唯有东野龙彦回过神来,厉声质问道:“你又要去哪里?!”口气之中是掩不住的震怒,但碍于kevin集团董事长一家在场,不好发作,只能勉强忍住。 “我去哪里似乎还轮不到你管。”东野雪己头也不回,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随即冷冷说道,“今天晚上我奉陪了你15分钟37秒,已经足够给你东野集团董事长面子了。” “你!”东野龙彦气得说不上话来。 “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别再来烦我。”东野雪己冷若冰霜,并不把对面的kevin集团放在眼里,“我还不至于连时间都被你卖掉。” 这种变相的相亲,让他恼怒之余,更添一份厌恶烦躁。 管家赶紧上前去,拍抚着东野龙彦的背,打通呼吸。 东野雪己看也不看他一眼,漠然走出了餐厅。 餐桌旁,kevin集团董事长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57章 就在她即要失去意识,头脑陷入一片黑暗的前一刻,,喉间的力度突然一松,“啪”地一声,是小刀掉落撞击地上的声音。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倚在墙壁上,捂住胸口喘息着,没有精力去管四周的环境。 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身体的状况,哲冰惊讶地睁开眼,一时不能适应眼前的光线。 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一个人剧烈咳嗽的声音,哲冰警惕地望向前方,不去管眼睛是否已经适应过来。 藤井浩司坐在狭窄的过道里,背靠着一个纸板,俯下身去,急剧地咳嗽着,脸色时时变幻着潮红与苍白的颜色,像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咳得枯竭一般。 哲冰迅速反应过来,垂眼看到落在自己脚边的尖刀,立即蹲下身拾起。 冰冷的刀柄被她握在手中不到一秒,便被她毫不犹豫地扔到储物间的一堆杂物之中。 “喂,你怎么了?”哲冰匆匆跑到藤井浩司身边,抚着他的后背,缓和他的呼吸,一边问道。 “咳咳!”藤井浩司答不上话来,用手死死捂住口鼻。 哲冰小心地帮他轻拍着后背,不经意间,便看到鲜红色的血一滴一滴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药,你的药呢?!”哲冰顿时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缘由,焦急地问道。 藤井浩司伸出右手去探大衣口袋,却被哲冰抢先一步。 她从他的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药瓶,迅速瞟了一眼瓶身的说明书:一次两粒。 “不管了。”哲冰打开药瓶,“现在就干脆一次性四粒吧!”说完,不由分说地倒出四粒浅绿的药丸来。 扳开他紧捂住口鼻的右手,她的手心沾上了他咳出的血。哲冰掏出手套,从容不迫地擦去了指尖血迹,然后,为他拭去了唇角的抹抹鲜红。 将药倒在他的左手心,“你先吃下去再说。”哲冰又将另一个干净手套放到他满是血渍的右手,“再用它把手上的血擦干净。” 料想他已经答不上话来,哲冰也没等他作答,径直跑到窗台后面,试图将储物间的小窗打开。布满厚重灰尘的窗户散发出年代久远的气息,给原本浑浊的空气蒙上了一份笨重的污秽之感。毫不犹豫地用尽力气将窗户一把推开,瞬即,窗外清新湿润的空气如潮水一般哗哗涌了进来。 什么新年聚餐?听起来还真是温馨的字眼。车子开出东野大宅的时候,东野雪己忍不住冷哼,本质不过是肮脏的野心工具罢了。kevin这家有名的在英华裔企业,没想到最终还 是被东野龙彦以联姻的方式说服。难道,东野龙彦以为他会那么容易就屈服吗?若不是看在他事后将宇凌涧等人安置在安全地方的面子上,他连一秒钟也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联姻?还真是可笑!走了一个雪乃 韩,又来一个kevin的郜浅纱,这种勾当还要来几次?! 晚风依依,凛冽地冰冻着杂乱的意识。这样的一个冬日夜晚,他需要用冷风来派遣胸中的烦闷与仓皇。呼吸,总算慢慢恢复了正常,但,先前那种异样的情感却久久挥之不去 。莫名地喘不上气来,心跳急骤加速,连指尖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受了什么感应一般。 上高架。 伸出右手插进口袋,便触到了那条凹凸有致的链子。拿出来,放在手心,对着昏黄的路灯光,闪耀出一层层的光圈,晶莹剔透。 这条链子,终究还是从她的手腕上取下来了。他凝视着手中的星星手链,眼中是不可名状的忧伤。只是,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下辈子,她是否还会记得,曾经的过去,她拥 有过一条星星手链,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做他的星星?那个人,依然在等待着,尽管,希望已经变成了绝望…… 第58章 橘色的壁灯下,藤井浩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席地坐着,轻轻地咳嗽,苍白的脸上显现出一丝狰狞与扭曲。 见他的呼吸渐渐平顺,哲冰松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气里,唯有藤井浩司的轻咳声间断地打破这一片宁静。 “为什么要救我?”很久,藤井浩司恢复过来,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眼中透露出危险的讯息,以及,一丝深埋在眼底的不可置信,“你刚才完全可以一刀直接杀了我……愚 蠢地扔下刀,放弃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嘲笑你的懦弱。” “千载难逢?”哲冰冷笑,“机会不只有一次,但若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人在我眼前死去,我做不到,毋宁说,动手杀人。” 藤井浩司挑衅地冷哼,“你就不怕我恢复过来之后不念这些,毫不犹豫杀了你?” “既然逃脱不掉,又何必浪费时间与你作无用的周旋?”她轻轻摇了摇头,看得十分清楚明白,“更何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病症也是源自于上次的枪伤吧?说到底, 始作俑者是我。” “原来你看出来了。”藤井浩司有些意外。 “所以,遇上你发病,我提供一些所谓的帮助也是情有可原,”哲冰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现在,你想杀我就动手吧!”她闭上了眼睛。 等待中的疼痛许久不至,哲冰诧异地睁开眼睛,只见藤井浩司坐在原处不动,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真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软弱的仁义。” “这是我的为人原则。”她认真地说道。 听到她的话,藤井浩司大笑出声,随即又停下笑,眼神之中多了一份颇具玩味的深意,“我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惊讶拂过她的眼角。 “我从来不杀救过我的人,”藤井浩司对她的表情并无多大出乎意料,“不论他们救我是出于怎么样的前提条件。” “但是,只有这一次。”他的语气重又冷酷,,“下一次再见你的时候,我还是会不需任何迟疑地杀你。” 她表情模糊地看着他,觉得不可理喻。 “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藤井浩司挑眉,打开储物间的门,将要走出去,又回头问道,“你知道不知道,这间房子的外面,其实,布满了我藤井堂的人。” “什么?” “所以,就算刚才在关键时刻你成功地杀了我,也不能活着走出这栋大楼。”藤井浩司面无表情,“恭喜你,侥幸逃脱了一次。” “也就是说,我来出租车公司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哲冰追问。 “五分钟之内把你在a城的资料调出来,再安排手链的事。”藤井浩司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在这种静僻的地方杀一个人,警察还不至于怀疑到藤井堂身上。” “说到底,藤井浩司的实力仍是大不如前,只能选择潜伏在本市,就连平日里不放在眼里的警方也要提防。”她得出结论。 “不是警方,而是警方后面的东野财团。”藤井浩司纠正道,“藤井堂杀了他的大少爷,你以为东野龙彦会就此轻易罢休?”满意地看到哲冰的脸瞬间苍白,他补充道,“另外,知道得越多,弄丢性命的机会越大,你最好还是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藤井堂有什么人背叛了你?”她想抓住机会一并问清楚。回想起之前他说“倒戈相向”时的神情,她愈发地肯定了这个念头。莫非,当初雪己的行动进行得如此之顺利,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在藤井浩司身边收买了内应? 似乎被她问中了要害,藤井浩司的脸先是一白,继而露出了先前的凶恶,“难道,你把我刚才说的话当作耳边风了吗?!” “我只不过是想了解清楚而已。”深知黑道上的人最重承诺,哲冰并不惧怕他的狠绝,淡然说道:“要是没有的话,你又何必恼羞成怒呢?这等同于间接地告诉了我你的答案。” “你别想激我。”藤井浩司不吃她这一套,“我答应了这一次,可没答应第二次。” 门将关上的时候,藤井浩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幽邃冰凉,“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我保证,在你死之前,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门在她的面前被无声地关上,她的唇角微微上扬,笑意愈来愈深,犹如夏日午后充满暖意的灿烂阳光,不可多得,但她的眼中仍是寒冷似北极之风,笑意全无。 他错了。她既没有软弱,也没有对他所谓的仁义。如果门外没有藤井堂的人,在握住尖刀的那一秒,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冲向他,因为,她恨他。 她早就猜到了他不可能孤身前来,即使有机会报一时之仇,她也宁愿放手一搏,如他所说,她也不会选择同归于尽的愚蠢做法,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她扔下刀,选择了救他。 手指轻轻覆上了脖间的伤痕,血痂摩擦着皮肤,触感异样。藤井浩司,既然这一次你没有动手,那么,你便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 不仅保住了性命,还从中打探听到了藤井堂的情况……这一次,让她赢得彻彻底底的,是心计…… 第59章 八点十分十七秒。 急速下坠的电梯里,暧昧的空气上下流转。向外扩散的音乐,细若缠丝,密密麻麻相互交织。耳塞着mp3的男生,亚麻色长发,唇角微笑魅人,被他抵住的女生羞涩地低头,“ 宫崎学长,我们还要去上课呢!”话语淹没在接下来唇齿的交缠中。沉迷的拥吻,伴随着电梯的下降与耳塞中的摇滚乐,男生身上浓郁的香味,如同毒药,蛊人心智。 八点十五分二十八秒。 宽阔干净的校道,成群的学生骑着自行车飞过,带起一阵阵凉爽的清风。两旁的树木高大茂盛,弥漫着春天复苏的清冽香气。 自行车的车篓里堆放着一本本的书,被丝丝微风带起,一页一页地翻转,姿态轻盈如纸鸢。天空渺远清湛,少年抬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有节奏地蹬着自行车踏板,将前方 的学生一个一个地超过。 远望着前面意气风发的单车少年,被赶超的男生恨恨地按着车铃,啐道:“妈的!又是那个叫桐古左源的小子!”一刻不停地,继续拼命踩着踏板,向前面的身影追去。 春季的花香纯澈撩人,粉白的樱花花瓣随风飘落,扬撒在被风抚平的书页上。 八点二十分零一秒。 早春的阳光温柔而寂静,折落在拥挤的校车内形成极大的反差。栗色头发,眉眼干净如兰的男生,一手攥着拉环,另一只手紧张地挡住了人群,为身边的女生护航。 “迟轩学长!”有坐在后座的女生突然认出了他,尖声叫道,抑制不住满腔喜悦。 然后人群围了上来。 男生一面痛苦地掩住自己的脸,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女孩,一面努力绞尽脑汁想着应付眼前状况的对策。 “迟轩学长!好久不见!寒假我们都没有联系呢!”一个女生兴奋地凑了上来。 “呵呵,是啊。”男生傻笑,“好久不见。” “学长你又变帅了好多!”一个娇俏玲珑的女生柔柔地说道。 “是吗?谢谢。”男生附和性地扯动嘴角。 “change的演出我好期待呢!” “呵呵,是吗?”又是一次傻笑。 由于他们的加入,车子的重心完全前移,后座空出数排座位。 “这是谁啊!讨厌!是迟轩学长的女朋友吗?!”注意到被他护在人群之后的女生,一个尖锐的女声气愤地质问。 “学长,这不是真的,是不是?!”一群女生唧唧喳喳地问道。 男生的前额不知不觉冒上了一层冷汗,后退一步,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是。”处于人群喧闹之外的女生,冷冷开口,麻木冷漠。 “真的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为什么?学长为什么要跟她这么亲近?!” “她骗人!” “我没有说谎。”女生不以为意,神情无比坦诚,“我是女生,夏迟轩不喜欢女生。” 一,二,三!果然,三秒钟不到,巴士内的空气顿时降到零下,唯有夏迟轩,冷汗涔涔,脸部一阵青一阵紫,最终成功涨成通红…… 新学期的第一天,尹哲冰在济田高中狭小拥挤的校车内翻开了她在a城作为学生的新一页。 济田高中高三理科二班的教室。 靠窗的四个位置上,前后坐着三个男生与一个女生。白皙俊朗的男生将夹在书页中的樱花花瓣一一取下,小心放进透明的玻璃瓶内,悠然地捧起书来,细细闻一闻,香气馥郁 盈鼻。栗色头发的男生伏在课桌上,埋头于臂弯中,清凉的微风从他发间拂过,吹不尽他在巴士上所受的闷气。亚麻色长发的男生转头面向后座正安静看书的女孩,柔媚一笑:“ 哲冰,你能够来我们班,并且是坐在我的身后,实在是太perfect了!” 懒得去理他,尹哲冰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 “翔树,我为你坚持不懈的精神折服。”左源将玻璃瓶放入课桌,对同桌毫不吝惜地施以打压,语气却尤为诚恳。 “我看他骨子里就是一只踩不死的蟑螂!”夏迟轩正愁没处散火,也插了上来。 “那你就是一个活该被人嘲笑的冒牌gay!”了解内情的翔树一点也不甘示弱。 “你!”夏迟轩一阵语噎,偏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哲冰,见后者对他的激烈反应完全没有任何做出表示的迹象,他忿忿然回望眼前的宫崎翔树,青白的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桌 面,发出一阵“咚咚咚”的轻响。“你每天都不照镜子的吗?一双妖媚的眼睛每天既勾男人又勾女人,难道不累?”他振振有词,“我当然是冒牌的,因为,你宫崎翔树同志才是 货真价实的啊!” “你!”被他戳到痛处,翔树也没工夫顾及兄弟之情朋友之义了,“你在国中三年级的时候,不是被学校篮球社的社长看上了吗?人家可没有把你当男生!” “那是他自己价值取向有问题,管我什么事?”夏迟轩四两拨千斤,“况且本人向来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万众瞩目无意栽花花自开啊!我可是无辜的很!”他无奈地眨了眨眼。翔树虽然不知道夏迟轩那一句话的深意,但还是想得到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并不放弃攻击:“那幼稚园的时候,你跟我说想跟你表哥在一起是怎么回事?我记忆力好着呢 !当年你跟我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夏迟轩的脸色霎时白了一片,然后又立即回攻,只不过这次换成了日语,语速奇快,僵硬低沉,哲冰听得不甚清晰。 有些意外最先改变语言的竟是夏迟轩,以往的多次唇枪舌战,首先换成日语,并充分用于吵架的必定是气急败坏的翔树。看夏迟轩的反应,这次,想必翔树果然点到了要出… … 只是,小时候的一句稚语,夏迟轩何必这么激烈? 满心疑窦地从书本中抬头,哲冰蓦地撞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细看之时,左源清冷的面庞正对着她。 小小的玻璃瓶,轻轻地放置在她的课桌上。 一股淡淡的花香飘来,令人神清气爽。但,哲冰只是以同样淡然的目光回视他,“怎么了?” “送你。”简单而又干脆的回答,左源交叠着双手枕到脑后,靠在窗口半卧着,调整了一个极为舒服的姿势。 “作什么?”语调既不亲近,亦不刻意漠然。 “情人节提前送的礼物,”左源微闭着眼答,“我猜,你也许不会喜欢商场上泛滥成堆的货物,所以,就选择送纯自然的。” 第60章 这种暧昧同时又带上几分疏离的感觉,在左源身上,哲冰并不鲜见。此时的她,并无多大意外,淡淡地笑了笑,收起小碰巧精致的玻璃瓶。阳光洒在粉嫩的花瓣上,流动着淡白色的光晕。 “左源,你也太会投机取巧了!”哲冰的“谢谢”还未出口,前座的翔树已经不顾与夏迟轩的口角之争,直接撂下对手,愤恨地斥责自己的同桌。 “这不叫投机取巧。”左源半眯着眼打量他脸上的怒意,没有什么触动,“宫崎翔树,从小到大,似乎,就算是用尽心机、投机取巧,你也没有一件事情赢过我,是不是?” “桐古左源!”翔树已是气结。 夏迟轩有些好笑地看着前排又要吵起来的两个人,无意中看向哲冰时,见她早已将头埋在新发的教材之中,对身旁的事物毫不察觉,置若罔闻。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他的心中微微一动。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早已注意到这边的声响,纷纷将视线投过来,注意到那个与夏迟轩并排而坐的女生,及肩的长发,白皙面孔上沾带的暗沉冷漠气息,都心下不觉一凛。 真是个幸运的女生……有的女学生略带羡慕地望着那个埋脸于书页间的女孩子;也有的人,深重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的惋惜,遇上了change三人组,不知该说是她的幸运,还 是不幸。 以后的日子,恐怕没有想象中的好过罢……哲冰心中一阵轻轻的叹息,指尖隐隐碰触到脖颈处的那条细长伤疤。尽管她一直将伤口用衣领仔细地掩住,轻易地躲开了夏迟轩等 人的疑问,但,真正避不过的,只怕是无处不在的藤井堂…… 暖风吹过,轻轻拂起她眼底的一阵阵涟漪。星星手链,没入人海之中的星星手链,此时此刻,孤单地守候在哪个角落呢? 济田高中,处在与尚学联合高中相距不远的a城,早年在尚学高中学习部丰厚的教育资源、贵族部富沃的经济条件的双重压逼之下,学校境况一直浑浑噩噩,生源匮乏,名气日 下。无路可出之下,济田高中第三十七任校长明确地将学校的发展路线定位于娱乐业,旨在将学生培养成歌影坛的明日之星,以此形成与尚学两部完全不同风格的教育模式。而济 田亦将此一路沿袭了数十载,在前一年的全国排名中,荣居第三,仅次于以政治气息浓郁闻名的明冈中学。 现如今,济田高中学子的身影分布在世界各个角落。又在娱乐圈大红大紫的歌星影后;有fans如潮的乐队组合;也有在纽约街头将嘻哈音乐演绎得淋漓尽致的街头乐人;更有在舞厅酒吧纵横喧嚣浮华的卖艺青年……还有甚者,背着吉他或是扛着提琴四处游历,将足迹与音乐印满世界各地…… 济田高中的长存也得益于他的明智政策,再如何蓬勃的发展,只要不妨碍尚学联合高中在教育界一统天下的绝对地位,则免于受到来自后者的打压。 由此,留学生一如翔树、左源者,在济田校园内,其实算是很寻常的学生。而他们与其他人大大的不同之处,完完全全来源于change在济田高中乐队组合中的榜首地位。如果 说,与之相处的一个寒假假期内,哲冰没有将这三个人的实力地位摸透的话,济田高中的形势让她很容易搞清楚了状况。 济田虽然以横向发展娱乐业为主,但另一方面并没有完全摒弃将学习精英纳入门下。两种学生的混合教育,既相互影响,更能达到相互促进的效果。济田高中的学生评选也是 来自于此。 每一季度末,学校将会把进行不同方面进修的学生划分开来。具有影视方面特长的学生自拍自演自导的dv上交校方,统一播放后由其他学生进行投票排名;以学习文化知识为 主的那一部分学生则以传统的考试阅卷由教师进行评估;剩下的以音乐见长的学生,则在学校的允许下,开展具有相当规模的演唱会,以拉票的方式评选出当季的no。1。 尹哲冰以纯学生的身份来到的高三理科二班,远不如尚学学习部那么单调单纯。坐在她身边的那三个男生,组成了以青春与阳光横扫整个济田校区的change三人组,在连续评 选中,维持着第一的地位牢不可破。 而此时此刻,从树枝桠间柔柔投射下来的春光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明媚而舒适,浑然一体。 宽阔的校道两旁种植着高大的乔木。放学的人流渐渐稀疏。摊开掌心,接住一抹正午的阳光,嘴角噙着一丝怅然的微笑,在温度愈见升高的气流中,一秒也如万年一般漫长,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她恍然将失神的自己拾起,隐没在树叶投下的阴影中,彻底与阳光隔绝。脸上的神情,是与平日里毫无二致的幽深疏离。 因为是新学期伊始,济田高中在第一天便宣布了第一天休假以及第二天考试的安排。开学考试,是每个学生都必须参与的,用以检查学生在假期内的认真程度。 夏迟轩三人已经回学校的音乐室练习,为几日后的开学party做准备,那是学校给予的特别优待。 静静地走在校道一侧的石板路上,脚下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她抬头望着重叠有致的树荫,心中一片安宁。 有多久没有像这样正视自己的内心了呢?她模糊地回忆着,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明确。应该说,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是保持着理智而又清醒的,只是,无论她如何试图去用 意志控制头脑的意识,心里仍是有一片不愿面对的区域,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低低地说着:他没死,他没死,他没死……渐渐微痛,渐渐模糊,渐渐再也听不见…… 唯有午夜梦回,缩在被中,脸上淌着一层薄薄的冷汗时,她才不得不承认,原来,真实的自己,是那么地害怕面对现实…… 唇角浮起一层自嘲的笑意,右手理顺被风拂乱的发丝,逆着微斜的阳光向操场上的篮球架旁望去。 白色的校服衬衣在轻柔的春风中翻飞,朝气盎然。站在凌乱的众人之间,漠然而立的男生,一身黑色的校服外套,面色苍白。似乎是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慑人的气场,任何 速度迅即方向错杂的球,在传给他时,余下几人的态度永远是那么的恭敬谦和。 眼底闪过电石火花,收回眼来,待要再看时,“嘎”地连续噪音响在耳侧,身边已是包围重重。 四周的光线被突兀地隔绝,压抑低闷。哲冰漠然抬头,黑色的瞳仁中闪过一丝隐隐的嘲笑,脸上仍是没有一丝表情。 一排急刹车的自行车停在她的四周,为首的一辆车上,一个紫发女生倚在后座,口嚼着口香糖,表情不屑,趾高气扬。 “哈!没想到果然是这个相貌不值一提的女人!”她故作惊讶,神态夸张,披散在两肩的紫色长发迎风张扬,右耳垂处的银色耳钉在零零碎碎的从树枝间投下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 她的话当即引来了其他女生的一阵哄笑,夹杂着恣意的轻蔑:“这样的女人,还想跟我们抢change?!” “拜托……”冷冷而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与她们的肆意形成极大的反差,不禁使得对方有片刻的怔愣。“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她顿了顿,不带任何情绪,“我还没有 成年。” 为首的紫发女生愣在当场,随即迅速回过神来,眼中是深恶痛绝,“所以,你就想用你的青春你的稚小来勾引迟轩吗?!别妄想了!就凭你?!”她不屑地一哼。 哲冰一言不发,微侧着头看着对方,等待着她的下文。 紫发女生显然对她的沉默很是满意,嚼着口香糖,眼神厌恶地盯着哲冰,“你知道翔树的前任女朋友结果怎么样吗?”紫发女生故意停了停,等着哲冰的反应,随即口气异为冷酷狠绝地说道:“她被送往市医院之后,死在手术台上了。” “所以呢?”哲冰望着她,面无表情。 似乎根本没料到她这种不以为然的反应,来人怔住了两秒,一旁的另一个浅黄色头发,画着浓妆的尖锐出声:“所以,不想跟她一样的话,就给我好好听话!” “什么话?”哲冰表情淡淡。 “你今天为什么跟迟轩学长一起上学?!”一个长相娇小玲珑的女生终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妒火,迫不及待地质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若言!”紫发女生很有权威地制止,不容置疑的命令,使得那个女生不甘心却还是听话地退了一步。 “所以,”紫发女生转向哲冰,玩弄着自己秀长的手指,尖硬剔透的指甲折射着淡淡的光泽,“不想把小命丢在济田的话,以后,就好好听我们的,想要接近change,想也别想 !” “否则的话……”她目光凌厉地瞪向哲冰,想要在说些什么。 “啪!” 看到篮球从眼前急速飞过的同时,她的耳边擦过球体击中重物的沉闷浑浊的声响。 “她的命,恐怕不是你们这些蠢女人可以拿得走的。”再看时,一身黑色校服的藤井浩司斜倚在近旁的树干处,阳光散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嘴角,是一抹决绝的笑容。 “古晚学姐!”大大小小的呼声在四周响起。 哲冰转身看时,不得不在心中感慨藤井浩司的狠毒。篮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紫发女生的脸部。受击处瞬即涌起了一片异样的潮红,然后,渐渐转为了青紫。而肇事者的篮球, 经过了反弹之后,已滚到了校道的另一侧。藤井浩司所用力度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第61章 那个叫做古晚的女生淌着满脸鼻血,倒在一旁,浅黄色卷发的女生一把拭去同伴嘴角的血迹,愤怒地立起身来,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到我们的地盘上撒野?!” 与她的不可一世相比,其他的女生早就已经惊颤得脸色发白。 “你们的地盘?”听到这样自负的话,藤井浩司微嘲,冷冷一笑,“还从来没有人在我藤井浩司面前说过这样不知轻重的话呢!你,可是第一个。”他晃了晃手指,比了个“1”的手势。 听到这个名字,为首的两个女生皆是一愣,面色微变,回过神来之际,身边已是围满了黑衣少年,没有表情,空洞而没有血色的脸,明明是适才在篮球场上运动的普通学生!这是此刻,他们完全蜕变成了宛如地狱修罗一般没有怜悯与感情的生物。 浅黄色卷发的女生不由地紧张地抓紧身侧紫发女生的臂膀,指甲狠狠地嵌入毛衣的丝线中。紫发女生猖獗的神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战战兢兢的怯意。 “你,要干什么?!”顾不得脸上几近毁容的伤势,任嘴角的血肆意流淌紫发女生壮着胆子试探般问道。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藤井浩司反而微笑出声,意味深长地问:“你说,我们这些黑社会的……除了杀人,还能干什么?” 他转身,懒得理会自己的话在那群女生身上具体引起了怎样的效果,面色冰冷道:“莺莺燕燕哭哭啼啼就这么好看?跟我走。”说话的对象明显指向哲冰。 哲冰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藤井浩司,只见他已经拾起篮球,沿着校道走出了一段路程。 “你要我干什么?去哪里?”她追上去。不远处,那帮女生的哭声被风吹散,再也听不见。她强迫自己忍住回头看的欲望,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然,难道你想要留下来么?”藤井浩司端详着她的脸,挑衅地反问。 她抿紧嘴唇,直至下唇鲜红似血,才缓缓说出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放了她们吧……” 藤井浩司颇觉意外地挑眉,随即,嘴角嘲讽地上扬,“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命,还被我握在手上,又有什么资格求我?” 早已预料到他的这个回答,尹哲冰并没有气馁,放缓了语气,“她们并未伤害你,不是么?” “那种冒犯,已经足够了。”藤井浩司不为所动,傲然冰冷地看着她,“所以,你该知道,伤害到我的后果,你的结局,将是如何……” “既然如此,干脆将她们的冒犯记在我的账上,让我一并还了,岂不更好?”她提议。 “尹哲冰,你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完全不把我的仇放在心上?!”藤井浩司震怒。 “那么,雪己的仇,你又有放在心上么?”她不屑于他的威胁。微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刘海,飘扬的发丝,映衬着她双眸中的暗潮汹涌,温暖的春光也失去了应有的热度。“难道,你会天真地以为,因为你的势力,我就不想杀你么?” “可惜你永远不会有杀我的机会,永远不会。”藤井浩司表情森寒,一字一顿:“尹哲冰,我保证,永远,也没有!” 风中飘荡着春日万物复苏的清新气息,令人气爽神清。而眼前的这个男生,他的话,如一寸长的冰刀,划割着她的温暖阳光…… 第62章 该解释一下,最近我的确很忙,周一到周五的课都排满了,并且,水粉画画得超级烂,所以正在恶补ing。 最最重要的,我现在偶尔还忙于另一部小说,这个花费了很多时间。不过,我保证,我一定孜孜不倦,刻苦努力地打字,趁早将2发完。这几天感冒了,严重到声音嘶哑,眼睛肿痛,所以,就耽搁了。万分抱歉,今后必改! 接上章: 昏黄的灯光,大开的音响,迷醉的空气,爱美的酒香,舞池里随着节奏扭动着腰肢的形形色色的人物,扑面而来的热气给她一瞬间的错觉。 眼前,一排排剔透的酒杯中,晶莹五彩的液体,让她眼花缭乱。 “你想要干什么?”她戒备地睥睨着邻座的藤井浩司,而后者,斜倚在吧台的一侧,将脸隐藏在黑色的阴影中,带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冷漠,唯有抚在酒杯上的指尖,在微弱光线的笼罩下,蒙上了一层飘渺柔和的光晕。 “怎么?害怕了?”他无所谓地侧头问道,面庞随即曝露在灯光下。“放心,藤井堂还不至于穷到要卖你挣钱。”许是由于酒吧内空气温度的关系,原本苍白的脸,带上了一丝异样的潮红。 她并不将他的话过于放在心上,手撑着桌面,将欲起身,“要报仇的话,悉听尊便。像这样浪费我的时间,毫无意义。” “好好利用你的价值,陪我消磨掉这个无聊的晚上,再让你死,不行么?”藤井浩司支着头,眼中是似笑非笑的流光,“只不过,难道你宁愿早早结束生命,也不愿陪我浪费时间吗?” “明天还要考试,我想省点时间回去复习。”哲冰认真地说道。 听到她的回答,藤井浩司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指关节顶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如果,你想借机逃走的话,那我明确地告诉你,别再浪费心思了。现在的a城,我的人无处不在。要想抓你,易如反掌!” “我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哲冰冷冷回视他。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她的忍耐到了面临崩溃的边沿。 “既然明白你现在的处境,那我奉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坐下!”虽然他在微笑,他话中所蕴含的威胁却是昭然若揭。 僵持了许久,哲冰长长呼出一口气,在原位坐好。 “乖乖听话最好。”藤井浩司满意地看她一眼,“现在的a城,三分之一的天下是我们藤井堂的,所以,要杀你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藤井堂可以找出一千个替死鬼。” “我很疑惑,你没有说全部,而说三分之一。”哲冰讽刺道。 根本不理会她的嘲讽,藤井浩司打了个响指,让waiter替他换上一杯特调的夏日之殇,一面望着她道:“三分之一么,当然是三分之一。现在的a城,只有两股力量可以与藤井堂抗衡,一个,当然是政治力量,第二么,想必,不久的以后,你可以亲身感受到。”饮了一口,他改口道:“不,说不定你现在正感受着,只是你自己察觉不到。” 杯中的酒在暗淡的灯光下泛着阵阵涟漪,浮光闪烁,让人目眩。 哲冰瞥了眼吧台上成排的酒杯,缓缓收回视线,“在这么继续喝下去的话,只怕先死的那个人是你。” 藤井浩司迎光挑眉,“你这是在关心我么?”轻轻晃动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斜眼看她,“若是让东野雪己知道他至爱的女朋友此时正在关心着他的仇人,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勉强忍住胸口的一阵抽痛,她望向别处,声音平静,“这不是关心,而是奉劝。你要是死了,还如何杀我报仇?” “倒也是。”藤井浩司看似迷迷糊糊地点头。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他的话少了丝戾气,多了份醉后的含糊。 “你醉了。”哲冰盯着他不正常的脸色道,“不想像上次一样发作的话,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你放心,我的命,即便是老天爷想收,没有我自己的许可,任是他怎么样也收不走!” “这样子残败的身体,平日里应该多锻炼才是。”并不在意他狂傲的醉言醉语,她依旧波澜不兴。 “锻炼?”他喃喃重复,眼神迷离,“刚才在篮球场上,不正有一大帮人陪着我锻炼吗?为了我能够活下去,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可是辛劳了好一批人呢!” 头脑中不自觉的回忆着先前的场景,她沉吟了片刻,莫名有些怅然,“你知道吗?有一次,藤井幽微也像你这次一样,救过我一回。” “小薇?”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而她已经走向舞台方向,向钢琴手比着手势,交谈着什么。 舞台明亮突出的灯光打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折射出柔和的光芒。她深呼吸一口,闭上双眼,少顷,又睁开眼来,不太适应急速涌入眼中的亮光。不再顾忌四周的声嚣,手指灵巧地在琴键上滑过。 左手支着下颌,藤井浩司眯眼打量着灯光下、钢琴旁的女生,聚焦的光线中,她黑色的头发更显漆黑光滑,柔软如绸缎。白皙的面孔上,漠然的神情,不随场合与气氛而改变。周身散发的疏离气质,是任何人也攻不破的堡垒。 清幽哀伤的的钢琴曲传来,淙淙如泉水,在耳际汩汩流动,潺潺作响。 是她无意之中学会的祭奠之音。犹记得刚学时,她曾嫌曲调过于柔婉缠绵、忧伤悲戚,以致不愿继续练下去。钢琴手也觉得曲子不适合她,因此也就不再勉强。现在,这曲调的懊悔悲伤,却是那么地契合她此时的心境。 sweety酒吧?多么遥远的事……却又恍如昨日。 音律在她的指间缓缓流动,使得台下从热舞中回过神来的人不禁为其中的空灵一阵窒息。 舞台中央的另一个长发女孩,酒吧乐队的主唱,目光幽深地凝望着正沉浸在自我钢琴世界的女生,摒足气息,终于柔柔开口: 我一直在等,下一次轮回的归宿 我一直在想,这一生爱的言语 算不算,我一个人的自作倔强 不理会,你的爱,是何模样 不在意,我的伤害,是否勉强 当天空,飘着白色雪花 我们血色的年华 在冰冷之下,再也无法回答 我对你,不是虚假 你心中的伤疤,我悔恨的泪花 当年的黑色仲夏 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咫尺天涯 满地白色细碎的雪花 我们如玻璃一般碎了一地的锦瑟年华 歌声响彻酒吧,忧伤清澈,温柔缱绻。 他的视线始终钉在舞台中央安静地弹着钢琴的女孩身上。她的坚毅,将她内心中真实存在的悲伤内敛,即使如此,她的钢琴声中,仍是沾上了她独一无二的气息,撼动人心。 他无意识般地握紧手心,直至一直被他保护在手中的物体被渗淌出的汗液润湿…… 第63章 熟悉的曲调再次响起。歌曲已进行至第二回,主唱的女孩并没有停下,低声吟唱,绵长盘旋…… 我假装淡漠,视而不见你的在意 我故作坚强,不屑一顾你的幼稚 可不可以,如是地点如是时间遇到同样如是的你 只愿,下一辈子,物是人未变 只愿,下一轮回,再次遇见 我不再回避不再言不由衷而是学会铭记 你仍是真心仍是孩子气 即便像一朵朝开暮落的樱花也因你而有意义 我走在雪地 有我们分享的回忆 一个一个的足迹 不再清晰 终于明白,我们的年华,如玻璃一般 碎了一地 “玻璃锦年”,已故女歌星阮之筠的绝唱,为怀念她因白血病而亡的爱人。 那段曾被众人奉为传奇的爱情,最终敌不过生命的无常。 而她选择在一个安静空寂的雪夜,在他们最初遇见的喷泉池旁,用自己的鲜血刻画出她的真心,见证她的爱情。 原本来酒吧寻找放纵与艳遇的男男女女,此时皆怔愣在原处,呆呆地望着舞台中央的那一对组合,内心一片茫然,莫名地被一层未知的忧伤紧紧笼罩,再也找不到先前狂歌热舞的冲动。 最后一个音符没入空中,久久不散之际,她的手指从琴键上移开,冷冷淡淡起身,仿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乐声萦绕在耳际,唱歌的女孩,只要仔细看她的脸,心里便会不知不觉涌入一丝好奇:这样一个女生,给人的印象……还真是虚幻呢…… 仍有人沉迷在那首歌的世界中,无法自拔,牵扯着思绪,翻翻卷卷。然后,先是零散的,再是响亮而连贯的掌声,遍布整个酒吧内。 伴随着起起落落的掌声,站在人群中的时云细细咀嚼着刚才的音符,再向台上张望时,右肩上兀地加上了一个陌生的力度。左手迅速敏捷地深入上衣口袋,他戒备地回转身去,却正是适才弹钢琴的那个女孩。而她的肩上,靠倚着一个喝醉的男生,苍白中带着潮红的脸色,明显是久病初愈的人。 见此情境,时云不禁露出一脸迷茫。 尹哲冰却对他的反应不予理会,不由分说将肩上的藤井浩司直接推到他身上。 时云只能慌忙接住踉跄着倒过来的藤井浩司。 “你们堂主醉了,带他回去休息。”刚要疑惑地发问,却听到了来自面前的女生冷漠的话语,想要说的话顿时堵在口中。 一面搀扶着满身酒气的藤井浩司,时云惊讶地注视着渐渐远去的女生,以及她隐没在人群之后的背影。他的眼中带着不可置信,忍不住上下打量自己的穿着,白色毛衣、深色牛仔裤、简单不华丽的帆布鞋,他想不明白,这么正常的装束,按道理,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轻易被她认出来啊…… “夏夏……”眼前,醉眼迷离的藤井浩司,喃喃念着什么。 迎着酒吧内昏黄的灯光,她摊开手心,在柔弱的光线中,微微闪耀着的,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粉红色心形发夹。 唇边泛起一抹浅浅的笑容,眼底一片冷然。藤井浩司,竟敢在她面前展示他的弱点,并且,这么毫无顾虑。到底,是酒后的愚蠢,还是因为本身的无知呢? 第64章 走进客厅的时候,电视里的广告正放得正高潮,哲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电视看到晚上十二点,这在夏迟轩身上,还真是少见…… 浓重沉滞的夜色充斥在没有开灯的客厅中,幽幽的光线从电视屏幕上发射出来,为物体蒙上一层幽幻色彩。 “啪”地一声轻响。 原本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勉强盯着电视屏幕的夏迟轩,因为这一动静回过神来,蓦地,眼前一片大亮,电视在同时被关掉。 “已经很晚了,早些睡吧。”将遥控器扔回沙发,她转身要进房间。 “喂,等一下!”夏迟轩及时叫住了她,从沙发上坐起身来。 “有什么事吗?”她面露不解。 被她这样一问,原本想好的台词只觉多余,夏迟轩反而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了半响,也不见她有任何不耐烦,他只能装模作样冷冰冰地质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女孩子 独自一人在外面,不知道危险吗?”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哲冰目光犀利地看他,“我已经听到你的忠告了,先回房了。” 夏迟轩一时语塞,梗着脖子大声道:“像你这样大半夜才回家,至少也应该交代一下去处啊!难道就不怕发生个什么事情,让周围的人担心吗?” “即便,我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丢了性命,”她微微一笑,其中全是冰凉,“能给哪些人带来什么不便?无处可去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人要为她担心。” “至少我会啊!”他不服气地嚷道,话一出口,其中的暧昧,连他也觉得过浓,于是立即改口争辩:“我是说,无论如何,我的意思是,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房东,尽管你在 这里举目无亲,但如果你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跟翔树、左源他们必定脱不了干系。”他渐渐有些语无伦次,“所以说,你,少给我惹麻烦,就行了。” “你放心,星星手链一找到,我绝不多停留一分一秒,当即就离开。”她面无表情。 不知为何,她的话,让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层淡淡的失落,但他马上毫不犹豫地一语带过,“那好啊,等你讲星星手链找到,我也用不找因为家里多了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 而老是提心吊胆了。” “你有这样的认识,对我们大家都好。”她平静地回答,并没有将他陌然的话放在心上,“那我睡觉去了。” “哦。”他还能说什么? 走到客厅尽头的走廊,她突然回头,望着他,“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会尽量避免给你带来这种麻烦的。”说完,她走进几步,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 在沙发上坐到十二点,等她平安回来,难道,得到的只是这样一个结局?夏迟轩的心里既是失望,又有愤懑,想要叫住她,明明白白摊牌讲清楚,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心里 的另一个自己给喝止住了: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握紧拳头,指甲摁得手心生疼,尽全力克制住唤她的欲望。 不能叫住她,不能叫住她……绝对不能……他一遍一遍对自己命令着。 放下书包,脱下校服外套放在书桌上,她的手探入口袋中,摸索到了那个心形发夹。轻轻将发夹拿出,放进书桌上的笔盒之中。 “这个东西,我再也不想留在身边了……尹哲冰,你……帮我扔掉,好不好?”她的手被握紧,暗暗地,被他的手心摩擦过千万回的东西温暖地传递到她的手中。彼时,半倚在 她身上,带着醉意的藤井浩司,含含糊糊说出的话,至今仍响在耳边。 沈凉夏……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慢慢咀嚼着,眼前浮现那个女孩清纯莞尔的面容……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力量……”她的脑海中回想起这样一句话。 将发夹从笔盒中拿出来,重又放回校服外套的口袋中,她一脸漠然。 ……雪乃姐姐……她的这步棋,走得可真是狠绝……她轻声叹息。 并排坐在早晨的校车上,尹哲冰静静地看着书,不时翻动着书本,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全然过滤掉了汽车的杂音和乘客的交谈声。身侧的夏迟轩头靠着玻璃窗,半卧在座位上 ,像是睡着了。 “迟轩学长连睡觉时的样子都是那么地帅,唔唔,学长实在是太优秀了!”一直伸长脖子盯着这边动静的女生,终于忍不住生发赞叹。 一时之间,周围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是啊是啊,学长真是一个完美的人呢!”另一个女生赶紧附和。 “讨厌!学长的身边怎么还是坐着那个可恶的女生!”有人嫉妒地抱怨。 “她跟学长到底是什么关系?干嘛要坐这么近?”不满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象是叫尹哲冰哎!” “尹哲冰?真的假的?不是这次考试高三年级的满分状元吗?!” “满分?!怎么可能?!”说话人不相信。 “真的!听说一直位居榜首的苏子颐学姐这次竟然差她九十多分呢!真不可思议!……不过,哼,子颐学姐才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人呢!……况且,她竟然敢抢学姐的男朋 友,这么公然……有她好受的……” “才不是!迟轩学长才不是苏子颐的男朋友!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迟轩学长可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 柔和的晨曦透过洁净的车窗静静地投在她摊开的书本,以及夹着薄薄书页的手指间,泛着淡淡的金黄,她默默地看着书,车上的喧闹仿佛距离千里之遥。 靠着车窗一直假寐的夏迟轩,终是被那些女生的唧唧咋咋弄得不耐烦,翻了翻身,想要找个更舒服的姿势,偶然瞥了眼邻座的女孩,视线被她指尖的一缕阳光夺了去,于是愣 了神。 许久,她看完了一页。 翻书的动作虽小,却使得他即刻晃了晃头,回过神来,尽量使自己的表情正常。 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似乎生来就有一股安静的气质,让她可以淡定从容地面对一切议论和诽谤,在嘈杂之中自动散发一种有异于常人的疏离与冷漠,同她的周身隔离开来。 不受控制地,他的目光在此落定在她捧着书的纤纤细长的手指上。 突然,有一种……好想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心的念头…… 指尖轻轻抵在书本光滑的纸张上,她已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对外物发展浑然不觉,即便偶有翻动书页的停顿,思维也没有因此而断开。 看完一页,右手习惯性地要翻过这一张,书本却被人用不大不小的力度盖住。 思绪顿时从书间弹跳出来,她诧异地抬头,竟迎上了夏迟轩那不冷不热的表情。 “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他道,隐去了心中的复杂,“实在要看的话,课间再抽时间看吧。”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从她的书本上移开。 有些意外于他的举动,哲冰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而他已经别过头去,只留下一个淡淡的侧影。照常的睡姿,如同刚才说话人不是他一般。 这样的夏迟轩,这样的他,再次唤起了她心底里的某段记忆……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将书合上,收起来。 这么明显的变化,只对她一个人,再迟钝,也能轻易洞悉,他的疏远,他的故意。已经四天了,从她那晚夜归之后,他便随时对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原本最受不了安静的 一个人,在她面前寡言少语,对与她单独相处的情况避之不及,即便没事,也要把翔树与左源拖来作伴。 她看了眼他装睡的脸,暂时将疑惑压了下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他们两个人,终究会沦为陌路…… 第65章 作为以培养娱乐业人才著名的济田高中,在开学party上也充分展现了其开放性。每一学期的开学典礼完毕后,为新学期而举办的party也接踵而至。此时的校方,以完全信任的态度将组织安排等一切工作全权委托给学生社团或是粉丝club,用以营造完全属于学生们放纵不羁的青春气氛。 历届的晚会都是形式各异,花样百出。有如前年的化妆舞会,去年的cosy,以及,今年的音乐show,都是有不同的学生社团承办,以便使全体学生都融入进来。 而这次的音乐会,change理所应当成为主角,这是尹哲冰还未开学就被翔树灌输的知识。 她向来不喜过分的热闹,一如那晚的酒吧,异样的温暖及人们之间不正常的友善会使她适应不过,自觉拘束。奔流的音乐,台上与台下巨大的光线差,人与人之间暧昧与突兀的摩擦,相比于一个人的安静,她宁愿选择后者,坦然理智地与自我共处。 仍记得当听到她不去看音乐会的消息时,最先表现激烈不满的仍是翔树,淡黄色的眼中露出一丝实在搞不懂她的情绪。他郁闷地甩下自己正把玩着的亚麻色长发,扑到她的课桌上来,“我真是头都大了!我们三个!”他一面用手示意change的另两个成员,最后点了点自己,“我们三个大帅哥上台表演,那可是你千载难逢欣赏我们的机会啊!你,竟然不去!”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抱怨的话语中不忘带上自卖自夸的成分。 面对着他一连贯的动作,哲冰无奈地摇头,“我实在没什么音乐细胞,无才欣赏,去了也只是浪费时间。” 翔树险些吐血,但见她满脸真挚,又是在说不出话来。他偏过头去看夏迟轩和左源。 夏迟轩淡然地听着cd机。左源摆弄着他的吉他,不时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宫崎翔树来回看着哲冰与夏迟轩,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我实在搞不懂你们了!”他坐回座位,生气地用手指缠绕着披在肩上的长发,眼皮抬也不抬,似乎不愿再一个人打前锋插手。 “啪”地一声,夏迟轩重重地将cd机砸在桌面上。 “她不愿去就算了,你勉强人家做什么!”他满脸冷峻,一脸暗沉地拉开座位离开。 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夏迟轩,翔树见这阵势也是一愣。桐古左源则放开了手指压住的琴弦,远望着离去的夏迟轩,若有所思。 “迟轩!”翔树反应过来,“明明是你自己……” “宫崎,听说,像你那样玩弄头发,很容易秃头呢!”左源冷不丁开口。 “什么?”翔树一脸被吓到的样子,什么恩怨全忘了,“真的假的?”他满心仓皇。 “我为什么要骗你?当然是真的。”左源很是真诚,从课桌里抽出一本书来,随手递给他,“是在这本书上看到的,不信的话,你自己翻翻看。” “哲冰,”左源靠近她的课桌,灼热的视线逼迫着她从书本间分出神来。“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拒绝去看我的演出的,对不对?”丝毫不去管正以光速翻阅着书本的翔树,左源柔柔一笑,缓缓开口。 撞上他暧昧的眼神,哲冰顿时哑然,只能在他直直的视线下含糊地“唔”一声,重又低下头去。 左源满意地微笑,然后,手托着下巴,默默地等待着下一秒杀猪般的叫声传来: “桐古左源,你骗我!这明明是菊池宽小说集的中文版!!” 而现在,尹哲冰坐在济田高中的礼堂中,百无聊赖地盯着舞台上不到三四分钟便换一次的陌生面孔,眼中袭上一股浓浓的倦意。 忆起夏迟轩离开时所说的话,她一时失笑。连自己也不知道,最终选择来听音乐会,是源自于左源不容置疑的勉强,还是因为……他说那句“不愿去就算了”的气话时,双唇紧抿,最终冰冷而又嘲讽的弧度,以及,眸中一闪而逝却又被他深深压抑住的情绪…… “下面有请安砚其为我们带来他的原创歌曲——‘没有你的全世界’!!”衣着华丽光鲜的女主持人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安安!”“安安!!”“安安!!!”……紧接着的,是台下一众fans挥舞着荧光棒,摆动着海报,大声尖叫的声音。 耳膜被震得“轰轰”作响,哲冰轻轻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只期待着下一秒钟上台的,就是万众瞩目的change。 一个男孩子怀抱着吉他,随意席地而坐,轻声吟唱,嗓音干净清澈,低转迂回。 很多次,哲冰都试图认真聆听他的曲调与歌词,无奈的是,身边fans们如潮的呐喊实在把万人中央的主角给淹没了。 歌曲已经过半的时候,前排走过一群着正装的女生,胸前端端正正的工作证,无比明确地表明着她们“组办人员”的身份。 为首的一个扎着高高发束的女生,向着迷癫在台上歌声中的观众断然做了个“stop”的手势,声音盖过呼声的浪潮:“下一场是change的演出,我不管你们是安砚其的fans还是谁谁谁的亲友团!总之,待会儿迟轩一上台,你们都给我把海报举起来,把掌声鼓到最大!”女生明亮的大眼睛在光线稀薄的过道里闪烁着一种独裁的凶意,“要是让我知道,有谁明目张胆站在一边的话,有你们好受的!” 一排一排地走过,经过哲冰身边时,为首的女生突然停下脚步,狠狠盯着毫不在乎的哲冰,目光锐利地瞪了她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领着身后的一大帮人,扬长而去。 “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太独断专行了吧!”前排一位高三年级的女生不满地嘟哝道。 “苏子颐,她以为她是谁啊!组织了一个迟轩的fans团,就成了迟轩的女朋友了么?!笑话!”另一个女生也气氛地说道,“大家都喜欢change,还需她在这里高姿态来提醒我们鼓掌吗?好像谁不知道她喜欢迟轩似的!” “迟轩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另一个女生附和。 “喂,你们两个最好小声点!谁不知道她仗着夏f团团长的身份经常领着一帮女生趾高气昂。这一次,她的年级第一名被迟轩身边的一个女生给夺去了,正气闷着呢!注意点,不然,她手下那一帮女生还不知道怎么教训你们呢!”有告诫的声音响起。 “迟轩身边的女生?是那个叫做尹哲冰的吗?长得怎么样?” “哼,样貌一般,可是,听说,迟轩都跟她同居了!” “什么嘛!迟轩怎么可以这样?!……他一定是被那个姓尹的给下迷魂药了!” “不过,好像,她上次竟然能考满分哎!甩了苏子颐九十多分!……” …… …… 她闭上双眼靠倒在座位上,尽量不让耳旁嗡嗡的议论声以及一分钟前那个恶毒的眼神影响自己的心情。 “安安!”“安安!”…… fans尖叫的声音迎来又一个高潮。显然,台上的男生已经将歌唱完。 下一个,想必一定是夏迟轩三人了……她仍闭上眼睛半卧着,等待着主持人的声音。 第66章 “你们在哪里?我想再一次触及……”熟悉低沉的声音充满蛊媚诱惑地浅声唱着,紧接着是一声“砰”的鼓音。 “change!change!change!!!……” “迟轩!迟轩!!迟轩!!……” “左源!左源!!左源!!!……” “翔树!翔树!翔树!!……” 尖叫声一齐响起,整个会场,统一地只剩下四种呼喊,震耳欲聋。 “我们是change!你们好吗?!”夏迟轩、桐古左源、宫崎翔树齐齐登台。 “change!change!!change!!change!!!……” “迟轩!迟轩!迟轩!”…… …… …… 声浪一潮高过一潮,情绪激动的女生全然不顾来自背后的咒骂,疯狂地跳起来舞动着成束的荧光棒,连挡住了后排人的视线也没心思顾及。 哲冰睁开眼。夏迟轩微笑着站在麦克风前,舞台灯光打在那张熟悉的脸上,焕发着自信的光芒,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嘘……”只见他伸出中指抵住嘴唇,发出轻微一声叹息,唇角的笑容未变。 仿佛受到某种魔咒般,原本刺耳的尖叫霎时间归于一片寂静,那些剧烈舞动的人群也停在远处。 满意地微笑着,夏迟轩高举起右手。 “啪!”地一声响指,清脆嘹亮,身后的左源与翔树也闻声而动,奏乐声隆隆响彻整个会场。 台下尖叫声复起。 哲冰抬眼望着台上的那个人,思绪顿时飘渺。不得不承认,身为主唱,夏迟轩的确有汇聚万人视线的魅力。而,这样阳光帅气的夏迟轩,她,是第一次领略…… 或许,舞台,真的是他尽情释放,展现自己的一片无际天空…… “尹哲冰,好像……你忘记鼓掌了哦!”邻座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生生让她冷在当场。 猛地偏过头去,藤井浩司手托着下巴,打量着台上的夏迟轩,唇边挂着一丝冰暗的微笑。 嘲讽地别过头去,“藤井堂还真是无处不在。”她嗤笑。 眼神依旧停留在台上,藤井浩司并不正面应对她,“你不觉得……change的夏迟轩……”他的视线仿佛能通透一切,“像极了一个人吗?” 朦胧的光线下,她的脸登时毫无血色。 “真是越看越像呵!”藤井浩司自顾自说着,“越看就越觉得像极了某一个人,等等……他长得不就像极了东野财团鼎鼎大名的大少爷东野雪己吗?不过,嗯,倒真是可惜了……那位少爷,死得可真早……” “是啊,长得很像,你观察得很细致入微。”她迅速恢复了平常模样,微微一笑,“不过,在我看来,只是长得像而已,实际上,两个人……完全不同……” “哦,是吗?那么,想必你对这两个人都有很深的印象吧?” “是啊,”哲冰微笑,“但,我想,有那么多藤井堂的情报员为之效力,藤井堂堂主掌握到的关于他们的信息,一定比我清楚深入。” 凝视她半晌,藤井浩司不自觉勾了勾唇角,“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东野雪己的眼光还真是不赖!可惜的是,他恐怕无福消受了!”转而,他一脸暗沉。 “什么意思?”她敏感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 “要是我,怎么舍得抛弃红颜,让她一个人独留在世呢?唉,真是狠心呢!”藤井浩司无力地耸了耸肩。 麦克风释放出夏迟轩爆发的歌声。 灯光洒落在她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不要忘记,你是杀死雪己的凶手……我永远会记得!” 藤井浩司一时愣住。 “喂,你们两个!”一个尖锐的女声直指他们。 哲冰愕然抬头,只见眼前一身正装的苏子颐,还有她身后的一大帮女生。 走近,苏子颐冷笑着望着他们二人,“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了?!”她一脸怒容,“这么不把我们夏f团放在眼里,想必,是瞧不起迟轩吧!” 她的话惹得周围众多夏迟轩的众多fans义愤填膺,怒视尹哲冰。 意外地,尹哲冰竟然笑出声,眼底的寒霜依旧,“凭什么?”她漆黑的眼眸中,寒意刺骨。 对上这样一双清冷的眸子,苏子颐兀地一阵心慌,但她立即稳住了自己,保持着倨傲的风范:“就凭我们夏f团在济田的地位,你就不得不听话!”她恶狠狠地说道。 “再怎么有地位,是否有权利限制个人的意愿,恐怕还值得商榷。”尹哲冰淡淡地看她,“唱得好,我自然会鼓掌,无须任何人提醒……如果唱得不好,我自然有自由保持沉默 ,我的选择权,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涉……难道,不是吗?” “你!”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激怒,苏子颐怒火上涌,口不择言:“你竟然敢说迟轩唱的歌不好,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货色?!” “我可没听她说,夏迟轩唱得不好哦!你这是彻彻底底的污蔑。”藤井浩司半卧着,双手叠放在脑后,口气不羁,“况且,像你这样打扮得名媛淑女说起话来却像是个妒妇暗娼 的女生,给人的印象,实在是不好呢!”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苏子颐,似乎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意料之中,苏子颐的脸色大变,“你是什么东西?!”她怒骂道,“有胆子在这里撒野?!” “尹哲冰,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有恃无恐地说话,这可是头一回!”藤井浩司叹息般地微笑,“为什么我总是在你身边遇见这种碍眼的东西呢?还真是令人 不爽。” “有的时候,运气的好坏并非由我一个人决定。”哲冰没有神情,“那只能说,你跟这种人,实在是太有缘了。” “你信不信,”他突然开口,“我现在只要一个响指,她就别想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哲冰心里一寒。 被藤井浩司的话震慑住,但苏子颐尽量将自己的胆怯忍住不表现在脸上。“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一句话就想吓住我?你以为你是黑帮吗?!” “bingo!”藤井浩司打了个响指,满意地微笑,“看来你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作势上下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苏子颐,“瞧你这姿色和气焰,如果不是今天惹恼了本 少爷,藤井堂也许还能把你卖到酒店会馆当情报员……现在,真是可惜了。”他一脸惋惜状。 听到“藤井堂”这个名字,苏子颐的脸顿时失了血色。勉强扶住她身后那一群面色也是煞白的同伴,她倔强地支撑着自己最后一丝自负,“你以为你这样说说,我就信了吗? !别把我当傻瓜!”她冷哼一声。 “喂,苏子颐!”歌声正高峰,却突然戛然而止,夏迟轩恼火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递到会场的每个角落。 众位fans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只见他们心目中的偶像将手中的麦克风一扔,直接从舞台上跳了下来。而台上的桐古左源与宫崎翔树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 听到夏迟轩在这么多观者面前叫着自己的名字。苏子颐心中不禁涌上一阵喜悦与庆幸,眼里泛上一层感动的泪花,适才苍白的脸也恢复了常样。但,她的高兴并没有持续过长 的时间,夏迟轩一把推开她身后的夏f成员,满脸怒容地望着她。 “尹哲冰,这又是怎么了?!”他立刻将视线转向哲冰,见她没事,不禁松了一口气。济田这帮女生的办事方式,他早有耳闻,先前,只是觉得事不关己。现在,他却是真正地 厌恶。他敛了敛情绪,表情也不悦起来,“你的麻烦事可不可以少一点?既然来了的话,无论怎么不情愿,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你的不满。我并没有坚持你一定要来,不是 吗?” “你跟你的支持者还真是很像。”她微笑着看他。 “什么?”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她唇边的笑容虚幻不可捉摸。 “一样地自以为是。”她微嘲。 夏迟轩顿时哑然。 第67章 “我要走了,这样的音乐会,不听也罢。”她起身,转向藤井浩司,“你是要离开还是继续听下去,请自便。” “你说呢?”藤井浩司闲闲一笑,懒懒起身,“要我再对着这种令人作呕的蠢女人,我可不要。” “你是谁?”这时才注意到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夏迟轩戒备地问。 “我?”藤井浩司伸了个懒腰,“‘藤井浩司’这四个字,迟轩少爷想必早有耳闻了吧。”瞥见夏迟轩的脸色顿时变为他预想中的苍白,藤井浩司仍是微笑,随手揽住身边的尹 哲冰,对他道:“你放心,虽然我是黑帮老大,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杀人的。”他锐利的视线落在哲冰的脸上,“所以,也用不找想尽办法把我引开。” 果然,她的那些心思……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哲冰微叹。 “遇上你这样的女生,我也算是棋逢对手。”藤井浩司轻声笑道,“不过,我还真怕自己被你吸引住,情不自禁喜欢上你。那样的话,尹哲冰,你说,怎么办才好?” “那只能算你自己时运不济。”哲冰漠然一笑,冷若冰霜。 “说得没错,真真是尹哲冰该说的话!”藤井浩司哈哈笑出声来,又道,“但是,没有必要的话,无需向不相干的人大发慈悲,要是被反噬,只怕你后悔也来不及!” 哲冰会意,反问:“这算是关心我么?可别忘了,你当初的目的。”她提醒道。 似是早已料到了她的提问,藤井浩司随意地挽起嘴角,“藤井堂从不杀自己人,我奉劝你记住,没有我这个堂主的许可,任何人不能随随便便脱离藤井堂,当然,”他用眼神 示意夏迟轩身后的苏子颐,“我们也绝不容许任何一个藤井堂成员受外人欺侮!” 她的神情蓦地侵染上一层寒霜,“我现在不属于藤井堂,过去不是,将来更不是。”她冷冷道,眸中闪过暗沉的阴郁,“或许,我也该提醒你,藤井少爷,用不着向不相干的 人大发善心,若是被反噬,只怕后悔也来不及!” “你用不着要我警惕你的危险性。”藤井浩司微笑,唇角是淡淡的弧度,眼底一片寒冷,“不要妄想凭借你一个人的力量来对抗我身后庞大的藤井堂势力,因为……那是十分愚 蠢的事……”他拉住身边的她,只轻轻一带,哲冰便跌在他的怀中。耳边,是他拂过的带着暧昧与危险的气息,“不要忘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他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她在他的怀里轻轻笑,“想必,我也没有愚蠢到这种地步。”语气之中的厌恶,昭然若揭。 “呵,我想也是。”藤井浩司抿出一丝轻微的笑意,放开了怀中的她。 在被他松开的瞬间,她刚要后退一步的同时,手腕上一股坚定而强大的力量不由分说地将她向后拉去。 踉跄着后退一步,哲冰惊诧地抬眼,夏迟轩已经挡在了她身前。 “说完了没有?说完的话,你可以走人了。”她只听得他对藤井浩司如是说道,可以想象出他此刻冷漠的神情。 藤井浩司无所谓地微笑,“迟轩少爷的脾气倒真是不小呢!只不过,不知道,是尹哲冰的幸,还是不幸……”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满意地斜瞥了一眼答不上话来的夏迟轩,藤井浩司将视线转向哲冰,最终落在她被夏迟轩紧握着的手上。 “尹哲冰,看来,不久以后,我就要祝贺你迎来爱情的第二春了……”嘴角抿起嘲讽的弧度,若隐若现。 “慢走,不送。”装作没有听见他挖苦的话,她面无表情。 “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刻薄无情的送客辞了。”藤井浩司故作伤心,随即又不以为意地笑道:“果然是尹哲冰的风格——” “发生什么事了啊!”那些停留在主唱弃场的震惊中的fans们逐渐缓过神来,交头接耳地相互询问着,视线统一地射向同一个方向。 “迟轩学长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 …… 并不理会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夏迟轩眯眼凝视着藤井浩司的身影融合在黯淡的光线中,直至完全不见。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转身向身后的哲冰问道,探询的语气中是无法捉摸的怀疑。 “那个女生是谁啊!……怎么跟迟轩学长这么亲密……”议论之声益发张扬。 “没什么关系。”她道,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你!”似乎在尽力克制住什么,夏迟轩强迫性地使自己平静下来,“最好是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也奉劝你……不要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为什么?”她平静地问,语调意味不明。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知道,不是吗?”他讽笑道。 “假若,我偏偏不知道呢?”她微笑着看他,眼底冰冷。 “你!”他瞪着她。 而她面无表情,如同他的心绪波澜起伏悉数与她无关。 “迟轩,”苏子颐小心翼翼的声音突兀地横插进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僵持,“大家都还在等着呢,你……是不是……” “滚。” “什么?”苏子颐怔怔。 “我说滚,你没听到吗?!”夏迟轩暴怒地朝苏子颐吼道。 被自己崇拜的偶像一阵怒喝,苏子颐先是一凛,愣在当场,继而脸涨得通红,泪盈于睫,梨花带雨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子颐,你没事吧?”她的同伴们赶紧护住她,搂着她一面安慰,一面哀怨地望着夏迟轩,恶毒的视线也频频向哲冰扫射过去。 “迟轩学长怎么可以这样?竟然对子颐姐发火……”不满的嘟嚷声嘈杂响起。 但夏迟轩不为所动,凌厉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哲冰神情浅淡的脸上。 许久,哲冰轻轻叹了口气,余光瞥了眼仍在啜泣的苏子颐,“你还是听她的话吧,快点回台上表演……她也是好心劝你……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看着呢……” 没想到哲冰竟会在关键时刻帮自己,苏子颐不禁错愕地抬头。 “虽然苏子颐很讨人厌,但毕竟是他的支持者啊!” “是啊,怎么可以因为跟那个叫尹哲冰的赌气就把火撒在自己的粉丝身上呢?” …… …… “不过,平时只见到迟轩学长开朗亲和的一面,没想到他生气时的模样也是这么帅气呢!” “迟轩真是个完美的人呢!我太喜欢他了!” …… …… “你是在同情她吗?”夏迟轩冷笑,看也不看一旁的苏子颐。 闻言,哲冰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作答。 “尹哲冰,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你!讨厌你置身世外的冷漠,讨厌你漠不关心的毫不在意……”他望着她,眼中是一抹浓得散不开的愁绪。 “我讨厌你,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你知不知道?!” “快带你回台上去吧,所有人都在等你。”她轻声劝道,“你不能就这样自私地撂下左源和翔树。” “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当初没有遇见你,那么,我还是会像当初那么纯粹,那么容易满足……因我的音乐而满足……” “要是雪己还活着,我们根本就不会遇见……所以,你该明白,对于与你的遇见,我是多么地憎恶……”虽然明知道这话会冲撞惹怒他,明明料到了这话在他身上将产生的后果 ,她还是选择了说出口。 果然,夏迟轩的脸霎时间青白,远远照过来的黯淡灯光下,泛出可怖的苍白与无血色。 “迟轩!”此时已顾不得乐队的什么形象,翔树与左源先后扔掉了手中的乐器,直接从前台跳下了舞台。 “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你该讨厌我的……你原本就应该讨厌我……”根本没听到同伴的呼喊,夏迟轩连连后退着,喃喃道:“我不该遇见你的……早知道会变成今天 这样,我就不该招惹你……早知道我会把自己弄成今天这副不堪的模样,我就不应该惹上你……早知道会输得这么彻底,我就不应该接受这个赌局……” “喂,迟轩!”穿过层层人群,翔树一眼便望见了正往外冲去的夏迟轩,想也没想便追了上去。 感觉到一束颇有深意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哲冰抬头,便望见了一脸深沉的左源。 “好久都没有看到这样子的迟轩了。”左源手支着下颌,唇角的笑容清远而又意味深长,“的确……很怀念,这样子的迟轩呢……” 哲冰不禁怔忪。 “好了。”左源释然一笑,并不与她搭话,直接对一边的苏子颐道,“看你的工作证,应该是组办人员吧?”见苏子颐略微迟疑地点头,他微微一笑,道:“拜托你去宣布一下 ,就说,change今天的演出,取消了。” 第68章 或许,正如夏迟轩所说,他们不该遇见,而他也不该来招惹她……不论当初他的接近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怀疑的机会。也许,怪只怪,他的那一份执着,明知道她是个劫,明知道东野雪己在她的心中永远不会死去,却固执地不愿舍弃对她的感觉…… “怎么了?突然伤感了么?”身后,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 她机警地回过神来,却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正叹着气,而台上的表演继续,左源、苏子颐等一干人等早已离去。 “伤感?”她回转身去,对这抱胸而立的藤井浩司微微一笑,“触景怀人难道不可以吗?” “要是东野雪己能够知道你这么坚定不移的话,恐怕是会感动非常呢!”藤井浩司似乎毫不顾忌在她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那个仍会让她心痛的名字。 她抿着下唇,不回答。 “是否,我该感谢你,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呢?”藤井浩司邪邪笑道。 她直接将他的冷言冷语当作耳边风。 “没想到你的心竟硬到这种地步,对喜欢你的男生,可以狠心至此。” “藤井少爷什么时候竟成了月老,管起了这种事情?”她冷冷看他。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你的话说得真是正确无比呢……” “什么……” “只是长得像而已,实际上,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个人!这话,不是你说的么?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了……真正的东野雪己,绝不会像刚才那样失态,将情绪没有遗漏地表现在你面前,至少,会深沉内敛得多。”藤井浩司出乎意料耐心地细细道来。 “不要以这种口气说起有关他的事情,你不了解他,更没有这个资格!”她沉声道。 “作为黑道第一大帮派,杀一个人之前,彻底细致地了解你的目标是必不可少的。这样,才能万无一失地完成任务。”藤井浩司并不着恼,“想东野雪己那么强大的一个对手,你说,我可能交给手下,自己撒手不管么?” 她知道他是在故意逼她,逼迫她愤怒,然后做出反击,而他,仅需以一个看客的姿态观赏她的愤怒与无力,所以,她忍住了。即便,嵌进手心皮肉里的指甲印,是那么地鲜红疼痛。 如果可以……是的,如果可以的话,那么,下一秒,她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早春的天空,总是那么容易掉下泪来。 抬头看了眼云气乌黑浓密的天色,她缓缓伸出右手,让细小的雨滴一点一点敲击在柔软的皮肤上,渐渐在手心的纹路之间积成一粒粒的水珠,像极了饱满的露水。 绵绵的细雨扑面而来,腾起一层沉沉的水雾。她背着书包走在雨中,感受着空气湿润绵密的味道。 校园里很安静,想来大部分是天气的缘故。只有雨滴打在茂密的簇叶上,沙沙作响。 她将手轻轻握紧,原本积聚的雨水便从指间的缝隙中慢慢滴落。 夏迟轩,到底……去了哪里? 在她愣神的几秒钟,头顶的天空倏地一片平静。 哲冰愕然,偏头,撞上一对清凉的眼眸,清澈幽深。女孩浅浅微笑,声音甜美:“像你这样子淋雨可不行哦!容易生病的。” 她眯了眯眼,认出是那天晚上酒吧里伴唱的女生。 抬头,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头顶已多出了一片伞的荫庇。 “谢谢。”哲冰望着她干净明媚的笑容,道:“但是,不必了。” 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女生脸带诧异地愣了愣,再细眼看时,哲冰已经抛下她,一个人离开。 雨滴聚成水滴从发梢一滴一滴连缀地流下,她扬了扬头,甩掉眼角灼眼的雨水,同时甩掉脑中纷繁的思绪。 耳边的风雨声突然变小,如同隔着毛玻璃听雨般,朦胧胧的、毛糙的声音,是不真切的自然。 女孩站在伞外,额角的刘海渐渐湿漉,大大的笑容却并未改变,“我离家近,这把伞你先拿着!”她一把将伞递给哲冰,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要学会对自己好一点才行哦!” 连绵细雨中,女生用书包遮住头,大步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她握着伞柄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出不正常的青白。 上帝,为什么,就在她即将踏入绝望边沿的时候,偏偏让她遇见美好? 第69章 由于昨天的一场雨,今天的空气明显清冷很多。尽管雨早已停歇,但温度并未回升,湿冷的气流仍未散去。 是靠窗的位置,她头倚在透明的玻璃车窗上,凝神望着车外次第变化的景物。阴沉的天空,略显潮湿的街道,雨后新绿的树木……她的生活,将要去往何方? 无力闭上眼,舒缓的心渐渐绷紧。星星手链……到底,遗落在哪个角落? 侧身坐好,抬头,一眼认出了那个手攥着拉环,背着卡通书包,一身洁净校服的女生。在哲冰看到她的同时,对方也认出了她。 “你好!”女生向她点头微笑。明媚如早间的晨曦,“早安!” 哲冰亦对她报以浅浅一笑,刚想要说什么,但就在此时,校车“吱”地一个紧急刹车,车上所有人先是前倾,再是后仰。 “呀!”只听见女生一声惨呼,便斜倒在夏迟轩怀中。 一直在闭目假寐的夏迟轩还没有从刚才的急刹车中缓回神来,只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她。 “你没事吧?”他担心地询问道,想要扶起埋头在他怀中的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女生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急地道歉。 司机抱歉地回头解释。原来是差点轧到一只横过马路的猫。车上的人都松了口气,恢复了常态。 “没关系。”面对这么热情的道歉,夏迟轩只能勉强微笑着答了声,又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女生赶紧摇了摇头,随即,犹豫着问,“请问……你能不能……扶我站起来?” 见她紧咬着下唇,面色染着不自然的潮红,哲冰的视线落在她的脚腕处,“你受伤了?” “没……没有。”女生急急否定,“要不……我自己也可以站起来的……”说完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重新跌回夏迟轩怀中,脸顿时涨得通红。 “你受伤了。”哲冰的口气是再肯定不过的陈述,她站起身来来,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去,像女生伸出手。 女生的表情尴尬了几秒,但在哲冰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乖乖搭住了哲冰得手。 夏迟轩也适时地扶住了女生,与哲冰一起将她搀到靠窗的座位处。 哲冰垂眸打量了她一片淤青的脚踝,“你坐我的位子。”哲冰将她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顺手拿起书包背在肩上,手攥着拉环,在女生原来站的地方站好,“待会儿车子到了 学校,我陪你到校医务室看看。” 听到哲冰的话,女生不由地急了,“这位子还是你坐吧!”她推辞着,费力地想要站起身来,“我可以站着的!这点伤……真的没事!”她咬牙撑着身子半站起来,却又似乎 牵动了受伤的地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脸一阵红一阵白,重又倒在了座位中。 “你的脚扭伤了。”哲冰不跟她讲什么复杂的道理,“不想伤得更厉害的话,最好乖乖坐好。” 夏迟轩来回看着她们,暗暗好奇着二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仍想辩解什么,但哲冰的眼神冰冷且不容置疑,她只能讪讪地垂下头去,怯怯道,“谢谢……” “不用。” 夏迟轩微皱了皱眉头。 “我站着,你坐。”似乎懒得看她一眼,他直接起身,掰开她攥着拉环的手,不容她反抗,便夺过了她的位置。 这,算是事发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了…… 昨天傍晚,当她满身湿透地撑着伞回到家时,他已经在家,见她淋湿回来,什么也没说,而是转身上了楼。而今早,虽然相邻而坐,但其中的距离与隔膜,明显得如同真实存 在一般。 “不用。”这也是她迄今为止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我叫你坐你就坐。”他命令道,不愿啰嗦。平静的面容下怒意掩也掩不住,眼眸一沉,更加漆黑阴郁。 “我说不用。”她紧了紧肩上的书包,想要站回原处,但突然,又一个刹车。 是红灯。 虽然不是紧急刹车,但没有任何依傍的她,只能向前摔去。 仅在一瞬间,她便被他及时地紧环住了腰,摔在了他怀里。 额头磕在他的胸口,有微微的痛感,她抚了抚额头,想要挣脱开,却被他单手抱得更紧了 “放开!”她意识到什么,沉声道。 如若没有听见她的话,夏迟轩腾出攥着拉环的右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头压在胸口。 她一时有些透不过气。 感觉到她的憋闷,他稍微放松了抱着她的力度。 哲冰轻喘了口气,知道在挣扎也是做无用功,也就不再妄想推开。 “还有二十九秒。”头顶,他的情绪莫测,“红灯一转绿,我就下车。这样,你总该会做那个位置了罢?” 她讶然。 并不期待她会回答,他也不再说话,环着她的双手的力度没有减轻。 处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哲冰有片刻的恍惚。这样的温度,陌生而熟悉,像极了过去某时某刻存在过的场景。耳边传来的安稳的心跳声,不再是同一人…… 短短的二十九秒,她却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一般漫长。当夏迟轩放开她,向司机扬声道:“我要下车!”时,她竟莫名地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再次抬头时,夏迟轩已经下车,车子仍按原先的路径前行。全车的目光,几乎全部聚焦在她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夏迟轩那一系列动作不受关注,恐怕是奢望。 视而不见众人的眼神,听而不闻近在咫尺的纷繁议论,尹哲冰在夏迟轩的座位上坐好,不经意便触到了旁边那个女孩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对上哲冰的眼神,女生窘迫地笑了笑,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过于冒昧。 哲冰并没有任何表示似乎适才发生的不过是虚幻。“我叫尹哲冰,你呢?” 没有意料到哲冰会主动跟她说话,女生不知所措,“我……我知道你的名字……”继而,她恢复了一贯的柔和笑容,“我叫郦韵。” “嗯?” “呃……上次见你弹得一手好听的钢琴……加上你又考了全年级第一,我有打听过你。”郦韵无措地解释,“你就在我们隔壁班,这些,我都知道。” “我问的不是这个。”哲冰善意地微笑,缓和她的紧张,“是郦韵吗?很好听的名字。” “呃,谢谢!”听到她的话,郦韵先是羞涩,随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灿烂如若花开。 第70章 抵达教室的时候,早自修恰好上完。见她进来,原本在座位上欢腾打闹的学生有不少都八卦地悄悄偏过头来,视线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 夏迟轩比她先到。 “好奇怪呢!”一落座,翔树那张迷死人的俊脸就凑了上来,“今天早上你们不仅没有一起上学,而且,都还迟到了!”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夏迟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避开夏迟轩向哲冰暗暗贼眉鼠眼笔画,一副狗仔队的标准认真态度,似乎完全将昨天礼堂中的状况跑到九霄云外。 “碰见了一个受伤的女生。” “嗯?” “送她去医务室看了医生、还有回教室,所以就把时间耽搁了。”哲冰从书包中翻出英文课本,打开到第二章。 “嗯?是你认识的人吗?”在他的记忆力,尹哲冰这么主动接近别人,还是第一次。 “唔。”依旧是不浓不淡的情绪,她默念着单词,头也不抬,“她的脚扭伤了,这两天,我可能要送她上下学,呃,不是可能,已经成为必然。” “啊?!”翔树惊叫出声,一脸不可置信,“真的假的?那迟轩……”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夏迟轩已经毫不含糊地一把将手中的英语书盖到他的脑袋上,“每天比鸭子还聒噪,比猴子还活蹦乱跳,我说你难道不能安安分分坐在座位上看书吗?” “迟轩。”翔树满是委屈,“你不是早就知道,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做的事情就是看书啊!” “那也给我转过身去!”夏迟轩对他的境况完全不予同情:“每天早上就听见你一个人叽叽喳喳,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我受打击了。”翔树泫然欲泣,楚楚可怜道,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哲冰,而后者略加思索便将他的求助忽略不计。 将书本重新摊开在课桌上,夏迟轩垂头阅读着,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片刻,他突然道:“翔树,接送那个女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说完,他头也没抬,继续看书。 一连串的打击袭来,翔树已经懵到头脑一片空白。 这样子的夏迟轩……思绪不受控制地纠结复杂起来。理了理耳鬓的发丝,微一侧头,桐古左源黝黑沉静的双眸便沉入她的眼中,其中夹染的了然与异样,突兀地直冲她的直觉。原本置身事外,对三人的谈话从不过多参与的桐古左源,洞悉一切般聪慧湛亮的目光,再一次让她错愕。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生?她在心中琢磨思忖。时而暧昧多情,时而冷漠疏离,可以嬉笑,可以麻木。接近时让人觉得疏远,远离时又给人熟稔相识的错觉……脑中的念头一个个闪过,表面却不露声色。只在一瞬间,她淡漠地恢复常态,并不对正凝视着自己的左源表示过多注意,低下头背着单词,眼底一抹幽深的冰冷更加深邃。 不管如何……总之,是个无害的人罢…… 春季的夜晚仍是早早便到来,她坐在客厅里,认真阅读着杂志。待意识到夜幕降临时,四周已是一片浓黑,泼墨般深远空旷。 窗外是璀璨的万家灯火和繁华的夜市,屋内却是一片迷蒙与空寂。她放下手中的杂志,刚想要起身开灯,电话却在安静的空间内蓦地响起。 心底涌起一层异样,站在电话前犹豫了片刻,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接听。 是一个陌生却夹杂着记忆里些微熟悉的男声:“请问,是尹哲冰吗?” “我是。” “那个……”男生似在考虑着措辞,语调中带着丝焦急,但还未等他再次开口,电话已经被另一个人夺了过去,不甚清晰的声音有些含糊:“喂……尹哲冰吗?” 是藤井浩司。 握着听筒的手指暗暗用力,指节一阵疼痛,她回答寒冷如冰雪:“你想要干什么?”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藤井浩司不再像白日那样峥嵘凸显,语气之中多了份常日不愿显露的柔和,少了过多的棱角:“上次的那个酒吧……你过来……” “什么事?”黑暗中,她漠然的神情带着凛冽的寒光。 “就是要你过来……不准拒绝。”根本不容得她反对,话一说完,电话就被那端挂断。 “嘟嘟嘟嘟……”耳边是一阵阵的忙音,扩散到寂静如死水的客厅里,尤为地大声与清晰。 听筒迟迟才被她放下,她的眼眸中闪烁着慑人的光魄。 出租车在错综复杂的繁华街道间灵巧穿梭,越过晚间的重重人流和深茫的夜色。 她坐在车后座,轻轻揉着锐痛的太阳穴,烦躁之中是无力与无奈。 她的腿上,枕着的是熟睡的藤井浩司。 到达酒吧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是醉晕的藤井浩司和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时云。见她到了,时云如获大赦。取而代之的是,藤井浩司坚持抓着她的手不放。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与时云一起将他搀进了车里。不过,若是时云不在,尹哲冰极有可能将他的堂主直接扔在路边。如果……如果……可是,没有如果,现今,她必须强迫自己适应这种受制于人的生活。 喝醉了的藤井浩司与一般人没有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恐怕是白皙病态的脸上染上了一抹酒精惹来的红潮。车内柔和的光线下,他的脸完全曝露在哲冰眼前,丝毫感觉不到寻常时候的狠戾。 “尹哲冰……”他迷迷糊糊地念着,然后翻身,无意识地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复又沉沉睡去…… 第71章 不能不算我倒霉,本来打好了一章的,结果室友一不小心为我把电源关了。我从来不装电池,所以,打好没保存的字,全部化为泡影。 迅速赶了出来。更新一章。 =============================== “嘟……嘟……嘟……”无人的房子里,蒙蒙夜色中,电话的响声仿佛连绵没有尽头。 而这一边,郦韵的手上,俨然是夏迟轩的手机。 无人接听。 偷偷瞥了眼change三个人的反应,郦韵重又拨了一遍。 不一会儿,郦韵担忧的面庞上终于绽放释然的笑容,“哲冰,你终于接了!”她看了眼无意松了口气的夏迟轩,道:“他们今天要练习到很晚,所以……翔树可能没办法送我 回家了……嗯……你有时间吗?……迟轩想要你来接我……不过,你要是没时间的话也不要紧的!”她急急解释道,复又微笑,“那好,我在校门口等你。拜拜。” “她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吗?”夏迟轩问道。 郦韵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对不起……我忘记问她了。”她将手机递还回去。 “哦,不要紧。”夏迟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展示了过多的关心,“反正她吃没吃饭跟我没有多大关系。” “迟轩,你就是死鸭子嘴硬。”抓到一个奚落夏迟轩的机会,翔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喂!”夏迟轩刚要爆发,却被一旁一直沉默的左源轻轻拍了拍肩:“算了,别闹了,抓紧时间练习吧!” 有和事老出面,夏迟轩自然也就不在这一话题上多说,狠狠瞪了一眼翔树,却收来对方一个鬼脸。 “那,我先去校门口啦!”郦韵微笑,一瘸一拐地走向音乐室门口,向他们挥手告辞:“再见了。” “那么……”想要说什么,夏迟轩最终只是微笑:“路上小心点,别再弄伤脚了。” “好。”郦韵露出一个明媚清朗的笑容。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翔树凝视着已被带上的门,一脸惆怅眷恋,惋惜地说道:“要不是必须训练的话,我肯定会义无反顾地送她回家的……” 夏迟轩忙首于自己的乐器,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而此时的桐古左源,旁边的两个人都没有看到,他望着门口,唇边,是意味深长的清冷笑容。 几经周折,哲冰终于将藤井浩司拖到了他的床上。 这是一件最普通不过的公寓,配以同样再普通不过的装潢,似乎暗示着,主人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住户。但这一切,却只惹来尹哲冰的一阵冷笑。 “我要回去了。”俯身为他将被子盖上,正要将床头的电灯关掉,却猛地被他握住了右手。 “干什么?!”哲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 醉眼迷离地打量着四周,确定了自己所在的方位,藤井浩司的声音虚弱得若有若无:“尹哲冰……我渴了……” “在哪里?” “什么?”藤井浩司一时没能领会她的话意。 “水。”惜字如金。 “哦……在……厨房的冰柜里……”他懒懒回答,想要坐起身来,反而被她一把制止:“躺着就行,用不找给我添麻烦。” “啪!”翔树把贝斯一扔,不耐烦地望向左源,很搞不明白,“桐古,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平时的你不会在这种弱智的地方出错的!” 狠狠地剜了眼翔树,夏迟轩缓和性地笑了笑:“可能是今天不在状态吧。多练习,感觉就来了。” “可是……就算没有感觉,也不应该老是犯一些低级错误啊!”翔树有些不服气,“左源不屑犯低级错误的!” “我去送郦韵!”如同根本没有听到那二人的争执,一直保持沉默的左源猛地摔下吉他,随手拿起自己的外套便冲出了教室。 “时云呢?”喝完水后的藤井浩司清醒了不少,“我记得他跟在我身边的。” “他没跟来。”她的神情淡淡。 藤井浩司轻轻微笑:“恐怕你会成为他一直的心结……咳咳……他的理想,是成为藤井堂最优秀的卧底……结果,上次,你竟然一眼就识破了他……” “是吗?” “尹哲冰,”他看着她,脸部白皙消瘦,眼睛明亮异常:“你总是有让人惊讶的能力。” “是么?”她讽刺地微笑,“那我岂不是要多谢藤井大少爷的谬赞?” 他咳了咳,对她地讥诮满不在乎,嘲弄绊地微笑:“我今天莫名其妙把你叫来,恐怕又挑战了一番你的忍耐力了吧?被人玩弄在手心的感觉,不用想,肯定不好受的……” “我要回去了。”她客气地说道,始终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气度,手却被他握住。 “后天下午,唔,也就是情人节。”他努力握住她想要挣脱的手。酒醉后的眩晕让他没剩多少力气,思绪也有几分漂浮,但话中的命令与不容置疑的指示却是鲜明异常。“尹哲 冰,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刚打开玄关的门,客厅里急促的电话铃响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空旷的房子里,四周依旧漆黑一片。 摸索着开了灯,走到电话机前,刚要伸手去接,电话声却突然停住。但,不足五秒,声音重又响起。 “喂?”她疲惫地摘下听筒。 “你总算接了。”电话那端是夏迟轩低沉的声音,压抑窒息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郦韵出车祸了,你快点来市医院!” “怎么会?”她的心一紧,握电话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的吗?!”夏迟轩怒道,但马上,他努力使自己平息下来,“总之,你快点过来。”又补充道:“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陌生的语气,陌生的夏迟轩……未待她答话,那边已经“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黑蒙夜色中,她的表情模糊不清,唯有炯炯的双眸,在黑夜中散发出沉思的光芒…… 接到电话的时候,夏迟轩仍与翔树留在音乐室,所以,她赶到的时候,二人也才到不久。 “怎么了?”刚到,她边对病房外的夏迟轩三人问道,同时将他们各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你还问我们怎么了?!”夏迟轩的怒火劈头盖脸冲撞而来:“不是你送她回家吗?!她出车祸的时候你人在哪里?!都那么晚了,你让她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出了事还 问我怎么了?!” 她不语,冷眼看着他的怒火,视线最终落在单脚支地,斜靠着走廊墙壁,抱着双臂悠悠而立的桐古左源身上。毫不意外地,她深深落进了那双清明如洞悉一切的双眸中…… 见她没有丝毫愧色地不置一词,夏迟轩的火气更甚:“为什么不回答?!你实在太令人失望了……我本来还以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会有你在乎的东西……”他失神地摇着头 ,冷笑着:“没想到……你果然是表里如一地冷血与不负责任!” “迟轩……”身后的翔树轻声劝慰着,满是担忧地望向哲冰。 “你要我说什么?”她反问,“要我说,我一直都跟藤井浩司在一起?” “你!”果不出所料,夏迟轩阴沉的脸更加可怖,怒气腾腾没有丝毫暖意,冷然如寒霜。想必,若不是翔树一直拉住他以防范于未然的话,此刻,他已经不知道做出了什么举动了…… “还是……”她抬眼看他,眼底是深灰色的无动于衷,“要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夏迟轩用尽全力稳住胸中喷薄的怒气,唇角挂旗一丝嘲讽的笑意:“这种时候,你还要跟我狡辩?!郦韵走之前,明明打过电话给你,,用的还是我的手机……别告诉我,你答应去学校接她,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如果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电话,更没有接熬过什么电话呢?”她直视他,“归根结底,你只是不相信我罢了。” “你!”夏迟轩顿时语塞,很快,他挑眉冷笑:“是,没错,我就是不相信你!” “迟轩,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翔树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俩的争执,想要将夏迟轩拉到一边,但奈何此时,后者已完全被自己的怒火控制,被尹哲冰看似无所谓的态 度惹恼,要想轻易平息怒火善罢甘休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为什么要少说一句?”夏迟轩讥笑道:“到了这种时候,她只会推卸责任……” 所有的话听在她的耳中,都不过是千篇一律。她既不恼亦不悲,漠然地听着,疲于回复他。 “迟轩,适可而止吧……”有人挡在了她面前,侧身护住了她。 走廊淡白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她的正面,处在大片阴影里的尹哲冰愕然抬头,凝眸注视着眼前熟悉的背影。淡淡樱花香味的青春气息温热扑面,混揉着男孩子身上特有的 清新淡雅,在慌乱的争执中拂开一片寂然天地。男生侧脸线条柔和,温润如玉,毫不犹豫地将她笼罩。 对面的夏迟轩也是一愣,怔了片刻。 “不要紧,”哲冰虽有谢意,但依旧冷漠:“他不相信我……同样,我也不相信他。” “是吗?”身前的男生微微一笑,声音的大小恰到好处,力度平稳,足以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相信你。” 夏迟轩与宫崎翔树毫不掩饰惊讶地盯着自己的同伴。 “可是,我相信你。”不让她又听不到或是漏掉的可能,桐古左源重复道,一如先前的坚定。 第72章 安静的病房外,空旷的走廊上,沉闷得几乎纹丝不动的空气,压抑着手腕处的脉搏,在寂然寡穆的空间里,更让人体验貌似平静下的那一份沉重与压抑。 坐在靠椅上的亚麻色长发的男生沉默良久,浅黄色的眼眸中早已波折出他内心的焦灼不安。他终于开口,对象则是他右侧那个一直埋首闭目休息、长发垂肩的女孩。 “哲冰,”宫崎翔树的视线在身旁的尹哲冰周身逡巡了一回,虽觉突兀,但他还是固执开口:“迟轩……你别误会,他……可能内心里是不想朝你发火的……”初次作为和事老 ,他的话语免不了一阵结巴与犹豫。 承受着落在自己脸上充满期待的眼神,尹哲冰仅是从相叠的双臂间抬起头来,露出迷茫的神色,过了近半秒,她终于明白过来,将头后仰靠坐在座椅上,神情漠然,对先前的 事件避而不谈,只是轻声道:“刚才,谢谢你。”话语与表情一样,同样地稀少零落。 “哦。”翔树怏然,知道自己的话题已经被她三下五除二拂开搁置,想要解除二人之间误会的念头也不得不强压下来。“没什么,”他友善地微笑,“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人。” “是么?”她轻声反问道。 刚才的那一幕仍滞留在脑海中。将她挡在阴影中的男生,右臂微张,将她不动声色地拦在了与面红耳赤的夏迟轩对峙的距离之外。容易让人安然的动作,隐隐的暗香,眩迷了她一瞬间的理智。他说:“可是,我相信你。”是第二次的强调,也是对夏迟轩的怒气漫不经心的忽视。 那一瞬间的触动之后,她依旧冷漠,微垂着头,避而不见对面直射她的目光:“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相信。”她道,随即眼中涌上一层不愿示人的波澜,却又立即散去。 她抬头,微笑,毫不在意地对上夏迟轩那一束慑人的目光:“因为,能够舍弃所有,毫不保留地相信我的那个人,已经,不复存在。” “左源,这就是你相信的人,她的态度!”夏迟轩嗤笑,重重地加强了语气,“连她自己都不稀罕别人的相信,你又何必不辨是非地相信她?” 不理会夏迟轩话中的冷嘲热讽,桐古左源轻摇着头:“不辨是非的恐怕不是我,而是某人。”他护着哲冰的姿势未变,“更何况,我的相信,从来不会滥用,只花在值得我相 信的人身上。当然,不管那个人是谁……” “左源你……”夏迟轩还想再说什么,忽然联系到了某些事情,摇着头,略带不可置信:“我没有想到,那个人在你心目中,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地位,让你都……”神色古怪地看了眼桐古左源身后的尹哲冰,他立即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对他的话,左源并不作答,保持缄默,不置可否。而另一旁的翔树似乎是稍迟才反应过来,惊诧在脸上一闪即逝,却终究将口中的话含吞回肚中。 原本融洽默契的乐队成员,此刻心思各异,气氛尴尬无趣。 “迟轩,”打破僵局的是翔树,他眼神复杂地盯着哲冰良久,才道:“我跟桐古一样……我……相信哲冰。” “哲冰,”翔树以与她相同的动作朝后仰坐着,头枕着后叠的双臂,偏头盯着她淡漠如霜的脸,不由得开口问道:“我很想知道……刚刚,你,到底是真心诚意地感谢我对你的 相信,还是……仅仅是礼貌性地说声谢谢?” “为什么想知道?”并不意外于他的提问,她波澜不兴。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一改往日柔媚轻浮的风格,此刻的宫崎翔树显得尤为地安静与沉稳,语气也郑重许多。 她不看他,“两者皆有罢,后者占大多数。”她并不隐避。 “你这么诚实,我本就该相信你。”翔树挑眉一笑,但随即,俊俏的脸上不禁浸染上一层怅惜,语气已不复前一刻的玩味,“哲冰,或许你并不知道,”他深邃幽澈的双眸对上 她萧疏淡静的脸。“我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事物,可以让你感动……” 闻言,半晌,尹哲冰都没有回答,于是他自顾自往下说去,“几个月的相处,你让人感受到了你各异的不同面,你可以与我们玩笑,与这个年龄阶段的普通女生毫无二致,语 带诙谐,微笑着,看上去很快乐……但是,却可以在下一秒对每一件事都抱着漠不关己的态度……” 哲冰微阖着双眼静静地听着,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的姿势。 翔树思量了一会措辞,缓缓接道:“但是,你的那种疏远阴郁却并不让人觉得出乎意料。相反,那些话语、表情与你联系在一起,无比自然地契合。因为,你的眼底是没有笑 意的,一丝都没有,哲冰。”翔树叹息般地摇头,右手食指轻抵着眉心,想要因此理清思绪,“正是由于你的这种无懈可击的自然,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认为那是你对人的刻意 疏远。那种待人的冷漠伴随着你,就像……”翔树沉吟了片刻,“就好像,它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了……” “是么?” “是。”他肯定地回答,“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可以感动你……有什么人可以让你大喜,也可以让你大悲……” 她的嘴角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却甚是悲凉萧煞,“我想,你可能勿需好奇了。满足条件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或许你知道。” “是野雪己吗?”迟疑了片刻,翔树问道,神色复杂。 她闭上双眼,靠坐在椅上,不再回答。或许,这么确信无比的答案,已经不必她再一次重复以加深印象了。刻进心底的名字,任是风吹雨打、霜露浸湿,也绝不可能黯淡分毫 罢。 “哲冰,你这是固执。”翔树叹息。 固执吗?将一个早已殒命的人倔强地不纳入死亡范围,一直假想他的存活,假想在同一个时间的某一个实际存在的地点,安然快乐地生活,就算,他的生命中,没有她的介入 也可以,这样,算不算固执? “其实,迟轩……”他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哲冰毫不犹豫地拦截住他的话,不容他将话题延伸,“他没有恶意,我知道。”她笑笑,“我跟他一样,都担心者郦韵。” “他跟郦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翔树想要坚持说下去,最后却停住,换上了浅淡的笑容,一双秀目有神地凝视着她,“我知道,你不是会胡乱猜想的人……更何况,你那 么聪明,有的东西,只怕是你不想懂得……我说了,只是徒增你烦恼而已。” “谢谢你,翔树。”她道,然后笑笑,补充着,“这次是发自内心里的感慨。” 宫崎翔树也是会心一笑:“我知道,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诚了。哲冰,我们是朋友。”他深深看她清秀的眉眼,“我们四个都是。” “是不欺骗,不隐瞒的朋友吗?”她嘴角挂着笑容,看似纯真地问道,眼睛却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的表情。 翔树的神色一滞,但很快被笑容所取代。他轻抚着额角,似乎很是头疼的样子:“怎么办?我绝对不能告诉你我到底同时混了几个女朋友,不然,迟轩会毫不留情地将我遣送 回国!可是,这算不算隐瞒?”他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乞望着她,一副希望得到谅解的模样。 “色字头上一把刀。”她归纳道,言简意赅。 “那是本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翔树不客气地递她一个白眼,理直气壮道:“美色当前,哪个女生不心花怒放面带桃花?我也是无辜受害者。”哀怨的语气,仿佛真吃了什么大亏一般。 “可是……”哲冰手支下巴,十分认真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我觉得,你好像少了一样什么东西。”“什么啊?!怎么会……”翔树不以为意,他向来对自己的满意度为百分之百,所以并不怎么将哲冰的话放在心上。 但见哲冰表情之认真,口气之诚挚,打量他的时间之久,他不由得泄了口气,只能虚心求教:“那好吧,你说我到底少了什么东西?” “四个字。” “嗯?” “自知之明。” 如意料中的,翔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由青白到深紫,眼神死死地盯着她,最终,恶狠狠道:“尹哲冰,我会记着你的!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完!” “我的逆耳忠言总比你讳疾忌医好。”哲冰漠漠答,唯有眼神中,带着十二分的诚意。 翔树一愣,继而露出一脸迷茫的神色,一副准文盲的模样。 唇角渐渐挽起,是一个标准式的笑容。心房却在同时被抽空,只余下一整片的空荡荡。 雪己,你曾说,你个十五岁的女孩子,至少应该活泼开朗……那么,现如今的尹哲冰,现如今这个会讽刺挖苦玩笑,会微笑着捉弄身边的人,不再是冷漠淡静的尹哲冰,算不算是活泼开朗快乐的?如果是的话,那么,你也会快乐吗? 第73章 轻轻地为病床上的人向上拉了拉被单,哲冰在床旁的椅子里坐下。 柔和的壁灯下,侧睡的女孩,右手探入在软软的枕头下,左手压着被单的一角,鬓发微乱,清秀的双眉毫无戒备地舒展着,唇角是悠远的笑容,浅浅的梨涡。 哲冰手撑着额头,细细地打量着睡梦中的女孩,视线最终落在她打着石膏的小腿上。 闭上眼睛,思维出现暂时停顿,大脑得以一时休息。这么一个可以让人轻易微笑,感受如沐阳光般温暖的女生,真的让人很想跟她做朋友呢……她在心里喃喃念道。 郦韵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窝睡在椅中,身上仅盖着薄薄一件校服外套的尹哲冰。 早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室内一隅。沐浴在阳光中的女孩,偏头靠在椅背上,漠然而略显疲惫苍白的脸颊,紧抿的双唇,都透出一股疏离的气质。 一个……被重重迷雾包裹,让人无法接近看清的女孩,想必,她的背后,有着不一样的故事吧…… “醒了?”清冷湛然的声音响起。 郦韵猛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跌进了一汪清澈如甘泉的眼眸中,心里不禁涌起一种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触到哲冰疑惑的视线,郦韵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怔怔地盯着尹哲冰看,不由得面上一阵尴尬:“我……对了,你怎么会……”她此时才注意到哲冰存在的事实,问道。 “于情于理,我都该在这。”哲冰会意,不想多作解释。 郦韵语噎,涨红了脸,低下头去,蝶翼般纤长浓密的双睫轻轻颤动,染上一层湿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撒谎的……”歉疚的声音中带着一份颤抖与小心翼翼。 “我知道。”她的回答情绪莫测,让人摸不清她的实际想法。 “我只是……那么晚了,不想让你麻烦。”解释的声音更低了一层。 “我知道。” “加上,那时候你好久都没有接通电话,我不想让迟轩他们担心,所以才……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声音渐低,如自言自语,最后轻若细丝。 “我知道。” 郦韵诧异地抬头,却只见哲冰已经起身,披上校服,在低头扣着扣子。微黄的阳光在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即便有光点在不安分地跳跃,仿佛一伸手,就能捕捉那一个一个的分子,将阳光握紧,可是,阳光中的女孩,仍给人以若即若离之感,让人生怕下一秒一眨眼,不经意之间,她就会从眼前平白消失…… “你,要去上学了吗?”见她已经收拾停当,郦韵忍不住开口。 “嗯” “那……我今天只能一个人了……”郦韵轻垂下头。 捕捉到其中的几分落寞,尹哲冰顺手提起病房角落里郦韵的kitty书包,看似随意地抬眼:“我没带书包,先背上你的,傍晚再还过来,好么?” “好!”忍住心中的雀跃,郦韵重重地点头,生怕哲冰没有看见,嘴角眉梢都是深浓的笑意。 “想吃什么?”哲冰没有看她,一面翻看着书包里的书籍,确认无误。 “嗯?” 哲冰这才瞥她一眼,“我给你带晚饭。”然后,重又低头,将书包拉链拉上。 “呃?”郦韵先是一怔,半会儿才明白过来,“真的吗?”她灿烂地笑着,掰着一根根纤长剔透的手指煞有介事地数着:“我想吃竹笋炒肉,紫菜炒蛋,茄子肉丝,糖醋鸡段……”她支头努力回想,“最近我喜欢吃酸豆角炒肉。”想起了什么,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脸羞涩地红了红:“其中两样就可以了。” “无肉不欢?”哲冰失笑,“五选二,十种选择方式。”她微笑,“剩下的时间,看来都要用来猜测你今天的晚餐到底是哪一种了。” 郦韵有些跟不上她思维的跳跃性,只能腼腆地微笑。 “我走了,晚上再见。”背上郦韵的书包,虽先前因包包的图案而暗暗皱过眉,但此刻,她已经没心思与心情去顾及这种细枝末节。 “那个……”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郦韵犹豫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头,只见郦韵面色微涨,视线有些闪躲,拘谨地说道:“那个……你知不知道……迟轩会来吗?”原先自然明媚的笑容已被紧张取代。 她偏头想了想,这才回答:“我不知道,不过,我猜他应该会来。”毫无变化的语气,仿佛当真迟笨得没有理会对方的小女生心思。 “真的吗?!”眼角不自觉溢出笑意,声音也随之而轻快了几分。 哲冰只能点头微笑用以回答。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用说谎来安慰人。哲冰只觉得讽刺。回来吗?夏迟轩……依她跟他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件事似乎并不在她能管辖的范围之内,更何况,她也没心思去掺和那些与他有关的事情。可是……眼前拂过少女璀璨的笑脸,又让她的决心动摇了起来…… 第74章 走出游戏厅的时候,夏迟轩这才发现天色已入夜。一整天对着游戏机,眼睛早就疲劳不堪,脑中还残留着刚才pk的场景,使得他微微觉得焦躁心浮。 轻揉着太阳穴,无视游戏厅门口几个女生露骨中略含娇羞的视线,他一脚踢在路边的易拉罐上,将瓶子踹出老远,本应该感到发泄所带来的舒张心情却反而出乎意料地愈加烦 躁。 手指伸进大衣口袋,按音乐打着节拍,口中哼着歌,想要暂时将不耐烦的情绪撇到一边,眼角扫过路口那裹着白色毛衣,默默等在街边的女生,他一顿。 知道自己还没有修炼到可以直接无视她,然后目不斜视往前走的境界,夏迟轩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见他正走近,尹哲冰只是顶着寒风站着,不急着开口。 “你在这里干什么?”长久的闭口不言使得他的嗓音低沉中透出一丝沙哑。 “去医院。”尹哲冰盯着他,面无表情,“去看郦韵。” 夏迟轩的脸上登时浮上一层尴尬之色,僵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那……你去吧……我先回家了……” 尹哲冰抿了抿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一起去。”利落的拦截,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 “呃?” “郦韵想见你,所以,我们一起去。”她看也不看他,眼神对着街那边的霓虹。 “所以……你是特地来这儿等我的吗?”他渐渐领悟她的话。 “不然……”她终于肯侧目看他,冷漠的雾气已蔓延至眼底,“你以为我是专门翘课一天来这里玩游戏的吗?” 他语塞。 遥见她已径自走远,他追上前去,随在她的身侧。而尹哲冰似乎早已料准了他会跟上来,继续目不斜视,将他无视。 五分钟的等公车时间,夏迟轩已经搜肠刮肚了半天,想要通过合适的话题引导说话的方向。 尹哲冰望着公车来的街口,白皙的脸在迷蒙的路灯下这是射出微微淡黄,对他的为难近乎毫无察觉。 “那个……我说……”他终于期期艾艾开口,没有任何原因地瞪着对面街道霓虹灯广告牌上的妙曼模特,竟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昨天晚上……对不起。” “嗯。”他依旧望着路的尽头,等待着公车的到来。 “……我不该冲你发火……”他慢吞吞地解释。 “嗯。”一字回答,不代表任何情绪。 “我查过家里的电话记录……昨天,是我错怪了你……”他眼神复杂地望着她的侧脸,小声说道。 “是么?”“……对不起……” “有什么要说对不起的?”哲冰终于侧头看他,一脸迷茫,“相信我还是相信你自己的直觉,选择权在你手上,不是么?”她的唇角挽起一抹不甚分明的笑容,“既然,那是 你的权利和自由,哪里又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说法?” “我应该相信你的。”他误解了她的意思,闷闷答道。 “那也只是‘应该’。”她强调,“如果相信,查电话记录也不过是多余。”她的表情宁静无波,“另外,我说过,你想不相信我,对我而言,没有差异区别,毕竟,我根本 不在乎。”她盯着他的眼睛。 “你!”他只觉得一股气在心田乱窜,顶得他说不出话来。 “公车来了。”她道,不再看他,随着人流上了车子,只余下他一个人独自心烦意乱。 见到哲冰进来,一直靠坐在病床上看漫画的郦韵当即绽放出一抹大大的笑容,而随即见到哲冰身后的人时,她的双眼蓦地一亮。 如同根本没注意到郦韵眼中转瞬的灼热光芒,夏迟轩随哲冰立在床旁一侧,等着她们二人开口说话。但哲冰却只是默默地拉开书包拉链,提出保温饭盒,将话头扔给了他。 郦韵依旧目光灼灼,见夏迟轩的目光望过来,她赧然地垂下头去,只见哲冰旋开了饭盒,一股酥香扑面而来,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头去,问道:”咦,好香呢!不知道是哪两个 菜的组合……” “都有。”哲冰将菜一份份小心地端出来,摆在病床的小桌上。 “嗯?”郦韵没搞懂她的话,直至所有的饭菜都呈现在眼前,她才恍然明白过来。今早她提到的五个菜都被哲冰装了一小份带来,只为了满足她的胃口。 心里有一块地方豁然坍塌,鼻尖微微冒着酸意。 “还有这个,”哲冰晃了晃手中的保温瓶,随即搁放下,“这是我炖的鸡汤,光多吃菜不行,搭配汤一起就好了。” “哲冰,你真好!”郦韵扑闪着明亮光彩流动的双眸,然后,笑起来,双眼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儿,“谢谢你!” 尹哲冰但笑不语。 夏迟轩望着眼前摆放的精美饭菜,一时没了味觉,心里面接二连三地冒着细密的小泡泡,涨疼着他的胸口。话,不受控制便从嘴巴里蹦了出来:“还真是丰盛得令人羡慕呢! ”话毕,他这才意识到这话是从他口中溜出来的,而其中的酸味,让他想死的是,竟浓烈得那么不容人忽视…… 他侧过头去,果然,尹哲冰是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而郦韵,一口一口抿着碗中的汤,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 脸上有些挂不住,就在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机响。他立即如抓稻草一般掏了出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但他已顾不得其他,只想逃离这种让人手足无措的境况,越 快越好。于是,对房内的两个人抱歉地示意着手机:“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 见夏迟轩如获大赦般逃也似地离开,尹哲冰没有多大反应,回头,却恰好撞见郦韵正正盯着自己的视线,不禁流露出某种意外。 “怎么了?”哲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迫她回过神来,然后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没……没什么……”郦韵晃了晃头,垂头吃饭,复又抬起头来,眼神一如先前的灼亮,最后却转为不确定的犹豫,目光闪烁着,“哲冰……你知不知道……夏……迟轩他, 喜欢吃什么吗?”她试探般地问道。 “嗯?”哲冰故作不懂。 “他……喜欢吃什么,你们住在一起……你,知道吗?”郦韵紧张地重复,惴惴着。 哲冰想了想,道:“平时他喜欢吃泡面……不过,吃菜的时候,他似乎不喜欢吃肉,倒对绿叶蔬菜比较偏爱……” 雪己,好像也是呢……吃汉堡的时候,专挑中间的生菜吃。每每和他一起吃饭,常常是默默地吃着吃着,碗里便多出了几块肉来。抬头,便会见他笑眯眯地望着她,最后在她 冰冷的视线下举手乖乖投降,一脸谄媚道:“哲冰,一不小心就夹到肉了……你多吃点,补充补充身体营养……”弄得她只能哑然失笑。 “是吗?”郦韵先是若有所思,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哲冰:“那……哲冰,你,教我烧菜……好不好?” “好”想也不用想便答应。 “那,他……喜欢什么水果?”郦韵鼓足了勇气,继续问道。 “柑橘。”哲冰道,复又补充:“含有维生素多。” 其实,谈不上是喜欢吧。只是因为他的生活习惯向来都很规律,每天喝固定毫升的牛奶,吃固定量的水果……基于静姨在养生方面的涉猎,他的饮食习惯一直都很健康,而他坚持吃柑橘的唯一一个原因就是“含有的维生素多”。 “是吗?”郦韵喃喃念着,默记在心,又问:“那,他喜欢什么小动物吗?” “我不知……”一句“不知道”就要出口,但接下来的话却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先于理智脱口而出:“他不喜欢养小动物,对任何可能蹭到他怀里弄脏他的衣服,搔得他不爽的东西都厌恶至极,讨厌得跳脚……”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东野雪己一轮翻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微笑。 “哦……”郦韵一脸领会的样子,随即便被哲冰的笑容弄愣,然后也羞涩地笑了笑,问道:“那,他喜欢什么样的音乐?”才问完,她便自嘲地敲了敲光滑的额头,“我真笨!他是乐队主唱,当然是喜欢摇滚了!” 摇滚?!!哲冰的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么快,让她根本没有时间抓住。 “那……哲冰,你……你喜欢迟轩吗?”在最后一丝勇气消散前,郦韵紧张地问。 被她问得一愣,哲冰望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笑了笑,提醒道:“快吃饭吧,菜快冷了。” “哲冰……”郦韵巴巴地望着她。她回答时,明明是那么温柔如水的表情,那样子温软的尹哲冰,少有鲜见。那么,她对迟轩…… “我又喜欢的人,不是夏迟轩。”又提醒道,“快吃饭吧。” 尹哲冰终于见识了眉开眼笑是什么表情,此刻的郦韵秀美挑起,眼带笑意,是真正的快乐飞扬。 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汤,一面灿烂地笑着:“……真好……哲冰,真好……”由于她口中含着汤,尹哲冰听得不甚清楚,想要开口询问,但病房门口的开门声却打断了她。 房内二人的视线接连射到他身上,夏迟轩扬了扬手机,笑了笑,很是勉强:“别人打错电话了。” 第75章 回到家,径自回房。 “尹哲冰!”搭在门把上的手刚要用力,站在自己房门口的夏迟轩便叫住了她。 偏头,刚要问话,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牌子便已飞落过来,掉在她的怀里。 “嗯?”她不解。 “我又喜欢的宠物,或许你不知道,我喜欢狗。”夏迟轩的话如一记闷雷将她震住半晌,然后,他看也不看她,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砰”一声将门关上。 直至关门的轰鸣在耳畔消散成细细微波,尹哲冰这才拾起怀中的那个小牌。 那是夏迟轩的学生证,黑色宋体字书写着“济田高中高三年级06班 夏迟轩”,而另一端的那张照片让她错愕。 贴着的是夏迟轩的一张近照。照片里的夏迟轩,一身英伦风格修身立在草地上,斜倚着庄园的白色栅栏,左手比着“v”字。布满阳光的面庞,对着镜头绽放绚烂璀璨的温暖笑容。而他的右手边,牵着一条白色牧羊犬,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说不出的亲昵。 原来……他果然已经听到…… 情人节的校园,气氛果然不同。每个少男少女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欣喜与幸福的笑容,甜蜜的表情,似乎连空气也沾上了奶油的香甜味,引得原本沉溺在个人世界的单身贵族们也忍不住抬头频频张望。 才到学校,change的三人统一打开课桌,便见里面早已塞满了花花绿绿的卡片与各式各样精美的巧克力,姹紫嫣红的,煞是缭乱,甚至祸及了尹哲冰的课桌,弄乱了她原本整齐堆放的书本。 而课间,跑来表明心意的女生更是不胜枚举,搞得夏迟轩越来越不耐烦,脸色越显阴沉。桐古左源则是处之泰然,依旧如往常一般好整以暇地看书听音乐。倒是翔树,妹妹都是笑嘻嘻地出去,笑嘻嘻回来,抽屉里又多了一盒巧克力。 “怎么说也是为我们短暂的青春上色啊!”翔树劝慰夏迟轩道,“每年做出统计,发现巧克力的数目呈上升趋势。等你老年的时候,记得曾经有那么多人向你表白过,那样的心情,肯定是愉悦得无与伦比!”他的大番哲理结果只换来左源的一阵无视和夏迟轩的一个大白眼。 济田高中的校风向来开放,甚至对于情人节已经形成了“下午放假”这一不成文的规定。 刚放学,翔树便提议四个人一起吃晚饭,但却被哲冰一口回绝,这让change三人多少有些不解与诧异。其中,夏迟轩的反应最为明显,差点就到拍案而起的地步了。 但哲冰眼看着他不满,并不解释。 藤井浩司……她握了握拳头,这种受制于人的生活,终有一天,她必定要亲手结束! 第76章 本来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打字,但,呵呵,一不小心就被日本动漫给吸引了过去,结果连看7集……眼睛晕死了…… 不过,好在挑灯夜战,终于磨出来了一章。 ======================================== 水天交接处是一条平稳的细线。黑色的夜风纠结着海面,卷起层层波浪,接连向沙滩上推近,流连在海岸,难舍难分。头顶的天幕上布满星星,如同细裂的水银,微亮的光芒 ,点缀着单调的黑色。涛声响在耳际喜欢带着,是海水摩擦着沙砾的呢喃,悦耳动听。 “你要干吗?”此刻,尹哲冰面无表情地望着脱掉鞋子,双手枕头躺在沙滩上的藤井浩司,冷冷地问道。 “你还真是不会应景呢!”藤井浩司哼了哼,“亏我想得到一个这么有情人节气氛的地方带你来,结果你还是这副人人都欠你钱的臭表情。” “有病!”哲冰骂道,提步要走。 “天已经全黑了,你要走么?”藤井浩司闲闲地问道,“不过,我想,等你走到半路,天就该全亮了。” “这个海岸偏僻得紧,平时就人迹罕至,加上情人团圆的情人节,只怕想要找到一辆回去的车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尹哲冰,我想……你应该不会做出这种傻事来吧?”撬开红酒 瓶塞,藤井浩司为自己斟上一杯,在鼻尖处晃了晃,闻着馥郁酒香。 “你用不着激我,我自己有脑子想。”哲冰的脸布满冰霜,随即,她蹲下,在他旁边抱膝而坐。 藤井浩司仰视着她,轻笑出声,“我就知道会这样。尹哲冰,无论怎样,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语气之中的狂狷自负湮灭一切。 “你对此很有成就感么?”哲冰嗤笑道,不惧地回视他。 他呵呵笑,玩味似地看着她的表情,“尹哲冰,你就是只刺猬,平时你都将你真正锐利的武器隐藏起来,而现在,将你所有的刺逼迫出来,成为我的另一个兴趣爱好。” “是么?” “所以就很有成就感。”他品了一口杯中的酒,似笑非笑。 “那么,你把我带到这荒野,只是为了满足你的成就感?”哲冰冷笑。 “情人节,当然是来约会的。”藤井浩司不以为然,“不然的话,你以为我杀人的时候喜欢带着红酒四处跑吗?”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在夜色中分外诡异与妖 娆。 “那藤井少爷的眼光还真是独特。”她嘲讽道,“我真怀疑我的那一枪打中的不是你的肺部,而是脑子。” 没有意料中的仇恨目光,藤井浩司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唇边是一抹喜怒难辨的笑容,许久,他收回打量她的视线,望着无际星空,缓缓道:“尹哲冰,或许……你不知道这是 哪里罢……” 她的确不知道。 “被娱乐界奉为神话的那段恋情你总该知道吧?”见她一副“那又怎么样”的表情,藤井浩司头疼地笑了笑,“男主角的骨灰就是在这个海岸被撒入大海的。” 她恍然明白过来。的确……该算是个有意义的地方…… 那个故事,她略有耳闻。是王子与灰姑娘故事的典型。歌坛天后阮之筠,一个由丑小鸭蜕变而成的天鹅,在喷泉池边偶遇翩翩佳公子。那一段爱恋有人奉若童话,以为纯爱不 过如此。而更多的人则嗤之以鼻,看似单纯的爱情下不过是肮脏的现实:他为她的名,她为他的利。可关键时候,他身后的家族站了出来,看不起他的背景,看不起她的文凭,看 不起她抛头露面的身份。当所有人聚焦于这一事件,等着闹剧收尾的时候,他抛了他的利,她弃她的名,潇洒转身,牵手离开。 “只想,下一辈子,物是人未变,只愿,下一轮回,再次遇见……”她轻轻吟唱着。 “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藤井浩司眼神迷离地支着下巴听她唱歌,“之前二十年锦衣玉食,无病无痛,偏偏跟她私奔不到一个月就查出癌症来。真是讽刺。” 哲冰轻轻闭上眼,任清冷的风拂过脸颊。是啊,不爱的时候,好好存在;一旦爱上了,就被夺走。这,难道是生命法则吗? “藤井少爷都不用处理公务么?反倒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缅怀别人的爱情……”她迅速甩掉脑中的伤感,不想再处于被动地位。 “我的兴趣爱好比任何公务都重要。”藤井浩司重又举杯。 “也对,”哲冰冷若冰霜,“否则也无须将郦韵安插在我身边了。” “尹哲冰,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藤井浩司满意地笑,“藤井堂中技术最烂,任务完成率最低的一个卧底,但我却对她有足够的把握让你心动。” “是么?” “这是你最致命的一个伤口,尹哲冰,我料准了你吃软不吃硬!”他挑了挑眉,眼中流光溢彩,温柔转瞬即逝。 “不想让我察觉到,另一方面又故意露出马脚让我察觉。矛盾的心情想必不好受吧。”她淡淡道。 “首先的确有过,后来就不担心了。反正掩饰得再好也会被你发现,不掩饰岂不干脆?”他如实道:“况且,我只要产生单方面的影响就足够了,然后毋需我动作,单方面自然 会影响双方面。” “夏迟轩?”她问。 “bingo!”夏迟轩激赏地打了个响指。 “别告诉我,你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我对夏迟轩产生感情这个愚蠢的目的。”她冷眼看他。 “我并不觉得愚蠢。”他摇头,“更何况,我对这个n充满兴趣。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第三者插足,但如何想出最简单的方法来解决一件事,需要的却是脑子。”他指手示 意自己的大脑。 第77章 “你的计划的确高明得无懈可击。”哲冰道,“只要是郦韵那种性格的人,在电话无人接听的情况下,而又不想麻烦旁人、害人担心的情况下,都是极有可能选择撒谎这条路, 然后,一场车祸,让原本就对我不满的夏迟轩发泄出更大的怒火。没有证据,遭人怪罪的我,还要为郦韵的善良而感动,满足她对夏迟轩的欢喜之情。” “再次,一个‘打错’的电话将夏迟轩引出了病房,继而让他恰好在门外听到我对郦韵说出的话,让我们的距离更加疏远。” “分析得不错。”藤井浩司微笑着点头,“我选择郦韵,绝大部分是源自于她的性格。单纯善良的女生,总是容易让人忘记设防。如果我当初派出的是风骚妖艳的人物,只怕现 在你已经跟夏迟轩在一起了。”视而不见尹哲冰骤寒的目光,他继续道:“但我可从来没有有奢望过她能够让你不设防。尹哲冰,你心里的城池坚固得像一座堡垒,易守难攻。” “我倒不在乎你是否感动,还是在事后对郦韵心存怨恨,我要的效果是,夏迟轩明明知道错怪了你,却再也无法愈合你们之间的裂痕。而病房里的谈话,郦韵的一系列提问,试 探的只是站在门后的夏迟轩,如果他推门而入,便说明他对你的回答不感兴趣,郦韵的存在也就没有了多少意义,这颗棋子需要尽快收回。如果……他一个人站在门外听你的回答 ,那么,我要的,就是你进一步伤他的心。” “藤井少爷不去做侦探或是情感顾问,还真是浪费人才。”哲冰讽刺道。 “当杀手也不错啊!”藤井浩司无害地笑,“亲自动脑设计一些案件也是不错的享受呢!” “不过,尹哲冰,让我疑惑的是,在明明知道夏迟轩就站在门外的情况下,你怎么下得了手?” 全身泛起一阵寒意,她后退一步,望着眼前笑得毫无瑕疵的男生,眼底的冰冷越积越盛。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说啊,喜欢上你的人,要么可怜到坠落地狱,要么幸福到直升天堂。”他啧啧称叹。 “不知藤井少爷这么关注我的情感问题,步步为营设计我和夏迟轩,又是什么企图?莫非其中还有什么巨大的利益可以吸引藤井堂吗?”她冷笑。 “利益倒谈不上。”他摇晃着头,一口一口品着红酒,“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别人谈恋爱而已,别误会,我可不是要你为东野雪己守活寡,我当然有我自己的考虑。” “你让我想到一个词。”哲冰冷不丁冒口说道。 “什么词?”他问,“我猜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在想到这个词时,又不得不为阁下的自知之明折服。”她抱膝坐着,望着海面的波潮,置身在带着冷意的海风中,声音低而轻。 抬头望了眼天边的那一轮冷月,藤井浩司脱下自己的黑色风衣,扔给她:“穿上吧,这儿风大。” 她将衣服仍还给他:“不要。” “难得我体贴女生一回,你竟然还不领情?”藤井浩司带着自嘲地反问。 “不想让我拖着你的尸体回去的话,我奉劝你最好把衣服穿上。”她面无表情。 他哈哈笑,“我的身体还没到你想象中弱不禁风的地步。大不了咳出几升血,或者,再加上个肺结核、肺癌之类的,数病齐发,热热闹闹的,多好!” 回应他的是她的无声。 “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想活的活不成,想死的反倒活蹦乱跳吧?”他对着她的侧影道:“可喜老天爷就是喜欢以这样滑稽的手段捉弄人。” “你到底要说什么?!”哲冰怒视他,“叫我到这儿来,只是为了听你的废话吗?!” “对了,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像是这才想起来一般,藤井浩司朝她摇了摇酒瓶,“你要不要也来一杯?好让你做好心理准备。” “不要。”她直接拒绝。 “还是这么倔,不过你可别后悔。”他笑,“如果我说,我叫你来,是因为喜欢上你了呢?” “我并不认为,目前的我有能力应对你的玩笑。”她的眼中带着犀利的光芒。 “这不是玩笑。”藤井浩司一本正经,“当年那位男主角躺在这片沙滩上,死在女主角的怀里,宣告了所谓真爱的结局。这地方情人节根本就没人愿意来,冲着那个兆头就不好 。不过,我们俩就不同了。”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能分的都分了,能死的都死了,说不定还是个好的开始呢!你说是吧?!” 她直指的盯着他的眼睛,而他也回看她,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一分钟,两分钟……双方僵持着,都没有疲累的意思。 终于…… “发夹的主人还好么?”她开口道,漫不经心问,同时收回了视线。 他神色一滞,转而望向缥缈夜空,“只怕是好的很罢……”又偏头看她,“不是早就叫你帮我扔掉了吗?” “我总觉得,物归原主才是真正的扔掉。”她从口袋里掏出发夹,迎着薄薄月光看那深红色的心形,“等哪一天,我把这个发夹还给它的原主人,我才算是真正帮你扔了它。”“还给我!”他懊恼地伸手去夺。 她轻巧地闪过,“黑道第一帮派藤井堂堂主的信誉还不值一个普通的发夹么?”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他迅速平静下来,笑意盈盈,“随便你怎么样,还给沈凉夏还是你自己戴着,都与我无关。” “就像你那条手链,人都没了,要链子有什么用,是不是?大不了就是哪一天拿出来怀念一下当初,然后又收回箱底。” “我发现,”她斜瞥他一眼,“你绝对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我的机会……”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躺在沙滩上,翘着二郎腿,“我喜欢上你了啊!当然要费尽心思将东野雪己从你心里拔出!” “那我岂不是也要费尽心思将沈凉夏从你心里拔出?”她冷笑。 “随便你!”他双手一摊,“我随时恭候!” “比起跟你谈话,”她起身,掸了掸衣上的沙子,不带任何感情,“我发现我更宁愿走路回去……” 第78章 扰攘拥挤而逼仄的偏僻粥店里,一对对情侣对坐着,你一口我一口,眼中含着蜜糖一般地相互凝视,视线胶着纠结。 “你选的地方都很偏僻。”在靠窗的一张餐桌旁坐下之后,哲冰翻看着菜单,随意地说道。 “没办法,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藤井浩司手撑桌面,支着下巴从对面看她,“因为杀人都喜欢跑到人少的地方去干。”满意地看到她胃口顿时全无,,他道:“离院养伤的那段时间只能摄入些清淡的食物,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好喝,所以就常来了。” 热气腾腾的粥被端上来,晶莹的米粒在灯光下更显剔透。 她要的是一碗皮蛋粥,入口才发现滚烫,鼻尖都沁出一层薄汗来,双颊微红。 藤井浩司在她对面幸灾乐祸地笑,一边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是一份鸡肉红枣粥,约摸两分钟,他才慢慢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味。 哲冰低头喝着粥,大约吃了两三分的样子,抬头,发现藤井浩司正隔着氤氲雾气看她,若有所思。被她抓个正着,他也不恼,干脆搁下勺子,手撑下巴打量她。 她依旧一勺一勺地吃着粥,任由他看,“你可别告诉我,千方百计地让我跟夏迟轩起误会,真是因为你喜欢上我了……” “若我说是呢?”他笑着问。 “你醉了?”她问。 “我现在没喝酒。”他答。 “你疯了?” “还不至于。” 她从粥中分出神来睇视他,“那就是我耳朵有问题。” “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只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他不再看她,低头喝粥,“我说的是‘若’。” “那么多废话中,这句话最动听。”她评判道。 他哑然失笑,“想必我去掉那个‘若’字,你会觉得更动听。” 她懒得理他。 他支头看她喝粥,有些好奇,“被烫着了,食道不是该不舒服吗?结果你还吃得这么欢畅。”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提醒他回到正题。 发现自己正在离题万里的路上,藤井浩司回到原题:“我只是不希望你喜欢上夏迟轩,日后后悔而已。” “嗯?” “话不说第二次。”接连喝了几口热粥,他额角都出了一层薄汗,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温热的,却在同时听到了她不合气氛冰冷的声音:“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日后会后悔?” “我就是知道。”他说道,感觉到她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反正我是为了你好。” “我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信不信由你。”他甩也不甩她一眼,“夏迟轩不是好人,你最好别跟他走太近。” “那你是好人?”她只觉得讽刺。 藤井浩司哈哈大笑,“绕来绕去,结果你还是在挖苦我!如你所愿,我当然不是好人。要是草菅人命算是善行的话,我现在可要戴红花了!” “我原以为你会说除暴安良。”她讥讽地勾起唇角。 “结果没想到我竟然还懂得草菅人命的含义,是不是?”他续她的话道。 “要是平时,我当然不会管你的闲事。只不过最近我闷得慌,手痒痒,助人为乐的高尚情操突然起作用,同时又能为郦韵提供一个免费的锻炼机会,皆大欢喜,岂不很好?” “我从来不知道堂主这么幽默。”她斜眼瞥他。 他被她的话逗得乐不可支,略带病态的脸多了些生气,然后调整了差点弄叉的气息,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不会在恋爱方面选择主动,所以,打击夏迟轩就显得尤为重要。你知道,能够真正让一个男生绝望放弃,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望而却步的最大推动力是什么吗?不是横亘其中遥远的距离,也不是相隔的漫长时光,而是,明明知道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有一丝希望让心仪的女生喜欢上他!” “你不去做情感专家,的确是浪费人才。”她冷冷道。 “这话你已经说过了。”他提醒道。 “你似乎自负很了解我?” “不是自负。”他郑重地摇头,“我说过,作为黑道第一帮派,了解自己的目标是尤为必要的。” “你最好不要打算针对我身边的人,change三个人,还有郦韵……”她眼底的寒光如冬季的冰,越摞越厚,直至逼人视线。 “郦韵也算?那我岂不是也该算上一个?”他玩笑道。 “她当然算,她是而我的朋友!”她宣告道。 “朋友?”藤井浩司怀疑自己听到了本世界最荒唐的笑话。 “是。”她没有任何犹疑,“我把她当做朋友,从一开始就是。” 第79章 ktv的包房里,宫崎翔树一手端着蛋糕,一手点着歌,满脸郁闷,只能选择将火撒在点唱机上:“烦死了,怎么日文歌这么少?!” “你再吵的话,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出去?!”夏迟轩烦不胜烦,朝他吼。 翔树一脸怕怕,点头如捣蒜:“信!信!!我更相信你是因为哲冰才这么不爽,哭得跟个更年期妇女没什么两样。” “你找打!”夏迟轩一跃起身,随手要抓起身边的包朝他扔,却被左源立即冷静地制止住:“要仍先把cd机拿出来。” 见左源站在自己一边,翔树更加猖狂:“我本来就没说错!”随即又在他们对面坐下,苦着一张脸:“从小到大,我哪一次情人节不是备受你的蹂躏?本来好好的节日,其他人都可以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偏偏就我跟左源倒霉地要推掉所有的约会来陪你过生日!” “你以为我想出生在情人节吗?!!”夏迟轩抓起一件大衣向他兜头扔下去:“谁叫我妈好死不死要在情人节高剖腹产?!” 甩开罩在头上的衣服,翔树颇为诡异地微笑:“等你有了女朋友,我跟左源就真正地解脱了!” “你别拉上我。”左源喝着橙汁,提醒他道。 “也对。”翔树自顾自点头,“我们俩叫什么来着?哦,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用食指缠绕着自己的亚麻色长发。 左源不理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对正郁郁靠坐在沙发上的夏迟轩道:“我看你似乎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干的。半个小时后,我有个约会,你帮我去好不好?” “他哪里是没事情做!”翔树插嘴,“他是因为不知道哲冰的行踪才烦闷成这副模样!”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夏迟轩怒视他,直至后者乖乖地闭上大嘴,保持沉默,他才端起暖茶,猛灌一口,“为什么不自己去?”说话的对象明显指向左源。 “我有事,没时间浪费在女孩子的浪漫约会上。”左源回答得干脆直接。 “那你还约人家?” “这不是我自愿的。”左源似有深意地看了眼夏迟轩,“你知道,我对女生不感兴趣。” “桐古桐古!我替你去吧!”翔树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将夏迟轩凌厉的目光扔到爪哇国,“你陪迟轩,我帮你去约会,太perfect了!” “让你去?”左源吸着果汁,仿佛真是在认真考虑,“那我岂不是自毁名声?”趁翔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重又劝迟轩道:“还是你去吧!虽然对对方不感兴趣,但,还是不失约的好。正好,你看起来也有时间。” “ok,我随便。”夏迟轩不以为意。 “桐古左源,你竟然敢看不起我!!!”包厢内,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慢半拍反应过来的宫崎翔树的吼声。 当在约定地点看到夏迟轩的时候,哲冰的思维有一秒钟的停滞。 看清楚了来人,夏迟轩已经在心底将桐古左源骂得狗血淋头。 “怎么是你?”并肩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夏迟轩疑惑地开口。 “嗯,是我。” 半晌,他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左源那家伙……”那家伙,他绝对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桐古左源那一小瓶的樱花花瓣,她也不会在这状态微妙的敏感时刻,出现在夏迟轩面前罢,尤其,是情人节这种特殊时刻…… “你……吃饭了没?”似乎是思索了很久,夏迟轩终于想到了这个话题。 “嗯。”她望着街边的霓虹灯,夜晚的灯红酒绿比起白日的繁华有过之而无不及。“刚刚吃过宵夜了。” 他有些意外,然后笑了笑,很淡的笑容,“是跟另一个人一起吧?另一个男生。” “嗯。”她并不认为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个叫做藤井浩司的人?”他问。 “嗯。” “你们在一起了?”他看似无意地问。 她只觉得这句话是对雪己的一种侮辱,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冲他发脾气的充分立场,于是强迫般地压下心中的不畅,很生硬地答道:“没有。”见他投来疑惑的一瞥,她沉声道:“以后别将我跟这个人联系起来,因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厌恶的一个人……” 是因为东野雪己罢……他在心中叹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东野雪己…… “今天我生日。”他道。而她,宁愿选择跟她最讨厌的一个人在一起,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生日?”她一愣,下意识问道:“给妈妈打电话了没?” “嗯?”他闻言也是一愣。 生日?那是多久之前听到的一个词汇呢?还是在与他假装分手的那段时间吧。犹记得事后他曾不满地抱怨她竟连句“生日快乐”也没说。而彼时的她笑得无邪:“你的生日不是妈妈的受难日吗?况且,十八岁之后就要承担全部民事责任了,有什么好祝福的?”结果是他又好气又好笑。 “生日……不是该跟妈妈一起高兴么?”她勉强扯了扯唇线。 夏迟轩也笑得勉强,“我的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了……”他的声音干涩喑哑,“是爷爷将我养大。” “对不起。”哲冰低下头去,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触到了原本秘密的禁地。 “没关系。”夏迟轩慢慢答道。 “生日快乐。”她凝望着他,表情真诚认真,“十八岁时一个人很具意义的一年,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 “很朴实无华的祝福。”他也扬起了嘴角。 “朴实?”哲冰抓住了这两个字,“你不会想要什么礼物罢?实话实说,我可没什么好给你的。” “小气鬼!”夏迟轩不满意地嘟哝,“再吝啬也不该在这种时候装穷吧?” “好吧。”哲冰无奈地妥协,“那你说说,要我送你什么?” 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她,皱眉思索,就在她要第二次开口提问时,一直徘徊在唇边话语终于缓缓倾诉出:“我要的东西,或许,对你而言,不是很贵重,也不是什么难得的珍宝……我只要一个机会,你……可以给吗?” 预感到什么,哲冰敏锐地察觉道此时的气氛正一步步走向微妙。 幢幢路灯光下,夏迟轩的眼眸中波光潋滟,泛着明媚温润的光泽,其中内敛的温柔让她倏地有些心疼。 “什么……机会……”那么久的安静之后,她听到自己干燥粗糙得没有一丝水分与滋养的声音,带着暗暗的紧张与迟疑。 “如果……我说的是,一个……可以站在你的身边,独独拥有你的机会呢?”他的话平稳温和,但她懂得那一层平静的薄纱之下掩盖压抑着的汹涌与狂潮。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脸色一定极差,不然,夏迟轩不会猛地一顿,怔忡地盯着她,失神那么久。 半晌,他像是终于找回自己一般,视线微抬,落在她身后的某个方向,远远的,渺远不可触摸。但,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重又凝眸注视着眼前的她,“其实,我早就醒悟,你的心里,属于爱人的那一片区域,盛满了那个人,满得,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存在……所以……我要求的,只是一个机会,而不是某个位置。因为,我可以等待,可以努力。尽管,我知道,现在的你,对我的感觉,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如干脆说,没有感觉。” “你不要有什么压力,因为,我不是单纯地期待一个明确的结果才对你说出这一番话的。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去尝试着改变。我的时间不多,所以更别想奢求从你这儿获得到什么。”他的眼中写着慢慢的认真,“只是不想维持现状到最后,却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尝试,就已经放弃了。” 此时的尹哲冰大致镇定平复下来。不得不承认,先前的她的确闪过一丝恐慌。她没料到,在明知她的心里只有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仍会锲而不舍地表白。而她的难处,便是如何拒绝他。拒绝一个自己明明喜欢的人,需要的只是演技;拒绝一个明明不喜欢自己的人,需要的只是诚实;可是,要拒绝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却没有特殊感觉的人,需要的却是艺术。假装感动地说“让给我好好考虑”和诚实地说“你是我错的时间遇到的错的人”,两种方式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对不起……”终于,她艰难地开口,是最普通的三个字。“我的爱情,不会因为主角的离场而留白。。雪己虽然不在,也许,这也是我一个新的开始。我并不是冥顽不灵,我爱的,我会赶上去争取,而我没有感觉的,我心知肚明……” “或许,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我不能在明知道没有结局的情况下,还自私地给你机会。那样,只会让我们两个,越陷越深,反倒剪不断,理还乱……” 她不懂艺术,所以,在演技与诚实之间,她偏向了后者…… 第80章 早晨的阳光倾泻了一地,透过玻璃窗将室内衬得温暖明亮。 夏迟轩大大咧咧跪坐在地板上,在一片阳光之中翻看着音乐杂志。而坐在沙发上的尹哲冰,身旁堆着一摞的旧杂志,等着一本一本被消灭完。音响中缓缓流动着轻柔的钢琴曲,撩拨着两人之间越来越无言的安静。 自从那晚面色僵得发白之后,二人独处时的夏迟轩仍是说说笑笑,一如往日,甚至比平时更加开朗。只是,当两个人各自忙碌时,哲冰不经意间抬头,偶尔望向他的方向,眼光便与他沉静的黑眸对个正着。 阳光的温度渐渐升高,空气也温热了些,暖得她的毛衣刺刺的,蹭着皮肤不自在。 终于将一本厚达一百页的音乐杂志看完,夏迟轩将杂志随手往角落一扔,站起身来,踩着拖鞋便要往门口走去,虽不想打扰到哲冰,却不得不轻声嘱咐道:“我出去买本杂志,顺便逛一下音像店。” 哲冰闻声抬头,便远远见他正躬着身子,垂头系右脚鞋带。专注的姿势,似乎对她的目光浑然不觉。 感觉到贴在背后的视线收束回去,夏迟轩半带失望地轻轻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摊开一直紧握的手心,竟是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关门声响起,钢琴曲仍在继续。 看了会儿手中的文章,哲冰将书搁下,走到架子上的cd前,翻看着一本本的碟。 有一张很新的cd,混在一垛的专辑中有些醒目,与两侧的颜色对比,使它更加鹤立鸡群。 哲冰伸手抽出那张碟来,在看清楚了封面上的人后,讶异地怔在原地。 画面上竟是change三人的合影,专辑的名字是“just for you”。粗略看来,虽不像是正规的出版碟,连一个像样的商标都没有,除了合影与专辑名称,封面上竟再无其他符号,但,就这本碟的现今状况推测,它不仅很新,而且,备受主人的重视与爱护。 鬼使神差地,她竟按下了遥控的暂停键。 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一张反射着蓝绿红光的光盘出现在眼前。莫非,这是change三人刻录的,属于他们自己的专辑? 夏迟轩虽然喜欢收集唱片,但却并不在意对它们的摆放与整理,因此,打扫、摆弄,这些琐碎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哲冰的头上。加之,对音乐的播放,他向来注意征求哲冰的想法,让她找自己喜欢的歌来听,所以,这一架子的cd,她并不陌生。只是,这一张,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在此之前,,她绝对没有看到过…… 取出原先的钢琴曲碟,将手中属于的change的cd放进去。 不一会儿,change充满爆发力与张扬个性的音乐便扩散至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果然,是他们的专辑……哲冰捧着书本微微一笑。 怀揣着厚厚的一本音乐杂志,夏迟轩蹲身在玄关处换好鞋。 起身走进客厅,他一眼便望见了正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尹哲冰。 以为她正在思考什么难题,他不想惊扰到她,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回来了。” 她不答。或许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动静,只是不愿看他。脸上的表情毫无波澜,深沉却压抑。然后,他远远看见她摁下了遥控。 瞬间,室内的安静被冲乱,change喷薄而出的动感音乐爆发般地射向四周。 夏迟轩的表情一僵,他当然知道,这是这本专辑的最后一首歌……而…… 尹哲冰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夏迟轩由白到青,由青到灰的脸色,以及手中被他越攥越紧,直至被他的手指绞烂的杂志纸页。 一首歌放完,尹哲冰依然沉默。 大约半分钟的静默后,一个男生的声音扩散到耳际: “怎么样,迟轩?”是一个微笑着的声音,“表哥送给你的礼物,你还满意么?听外公说你现在还在意大利,所以,我只能联系日本的各大媒体,把你们当年的演唱会记录翻出来,刻录出了这张碟……虽然很袖珍,诚意到了这个地步,你要是敢嫌弃的话,臭小子,你是知道后果的吧?!……” “被我吓到了没?”男生的嗓音轻快清越,“我就知道没有。”他故作丧气状,“总之,happy birthday!十八岁生日快乐!虽然这本碟经外公转给你,应该是在你的生日之后才能到达你手中,”他的语气低沉下去,“不过,因为前一阵子比较……怎么说呢,既忙碌,心情也很不好,所以就把你的生日给忘记了……没有提前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你不会怪我吧?” “臭小子,你到底要旅行到什么时候啊?!我快要闷死了!!……还是早点回家罢……最近我也在尽力劝说外公,让change参加今年的东京音乐节。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偷偷赞助你吧!”他轻声笑了笑,“虽然东野家的名气在东京毕竟比不上un,但是,我相信你们的实力,支持你们!”男生的声音重又愉悦。 “好了,就说到这。生日快乐!” 声音骤然停歇。哲冰手拿着遥控器,漠然望向几乎僵化的夏迟轩,忽而一笑,却是冷到眼底的冰冷笑容:“我在等你的解释……” 指尖几乎嵌入手心,夏迟轩克制地报以微微一笑,“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开口的?……我的解释,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是吗?”哲冰冷笑,唇角勾起一丝嘲弄,将手中的杂志甩给他,力度毫不留情,“只怕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吧!” “啪!”地一声,杂志打在湛亮的地板上,赫然露出封面上夏迟轩的照片。 她凌厉的视线逼问般地射在他的身上,夏迟轩只是俯身拾起杂志,一眼便瞥见了那连页的报道: 音乐界新起之秀change乐团于x月xx日正式宣布解散,其原因颇惹业界人士争议。乐团成员夏目迟轩、桐古左源、宫崎翔树一致拒绝举办记者发布会,仅由其原签约公司——日本第一娱乐领袖新势娱乐代为公布这一惊天消息。作为原创派崛起的change三人组自打入日本乐坛以来,不到一月的时间内,新曲连续居最新单曲排行榜榜首,专辑“after lemon”一经推出,迅速占领流行歌曲市场。然而,让个人匪夷所思的是,一路所向披靡的change却在人气暴升的特殊时段原因不明地退出乐坛,新势娱乐也对此三缄其口,对记者的所有提问一律采取无可奉告甚至拒绝的态度……有内幕人士称:身为全日第一企业un公司董事长的爱孙,夏目迟轩所属的change自成立以来便受到来自un的重重阻挠,因此,change以退出而告终的结局多少有其必然性……归根结底,这一事件的最大推动者,乃是un遍及商界无处不在的巨大势力…… 他听到了手中的杂志被攥紧得几近撕裂的声音。 这则新闻,他当然知道。身为当事人的他,为了change的未来,近乎与爷爷反目的他,又怎么可能将这一刻入他生命历程致命痛苦的一页给遗忘? “夏目迟轩……”她玩味着这四个字,“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真实名字竟然是这样。”哲冰自嘲的话响起,让他身形一顿,“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的国籍,还有,change的名气……” “是啊!”他苦涩地笑,“原以为与自己同一国籍的人,竟突然变成了日本国籍,原以为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乐团,却没想到曾经曾经在日本掀起过大风大浪,实在让人很意外吧?” “我最讨厌的是被人欺骗。”她道。 “我知道。”他点头,“所以后来我后悔了。” “或许,你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搞清楚了吧……”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却被她偏头避开。他只能露出一丝苦笑,缓缓道来:“在change打入日本音乐界以彻败告终之后,爷爷就告诫过我,只要有un在的一天,我们三个就别想复出。爷爷向来对我的管制比较松弛,但在这一点上,他却始终咬牙不放,甚至不惜多方运用un的关系网络。在那之后,我有一段时间的气馁,所以就一个人背着吉他到欧洲旅游去了。可是,两个月后,我接到了左源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她的反应,继续说道:“电话里说,我的表哥——东野雪己,在一次与黑帮的斗争中受了重伤。当时,他为了救出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以及一个小男孩,不惜为他们挡住了一枪,而且,浑身是血地将他们带离了一场特大型爆炸……” 哲冰的心一抽。 “听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立刻就慌了。因为,从小到大,在所有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中,与我最亲的便是我这个唯一的表哥。如你所说,我们很像。但,你不知道的是,从我懂事起,他便成为了我心目中的偶像。我的偶像,不是什么身家过亿的商界巨腕,不是那些花哨的摇滚明星,更不是什么网球赛手、著名音乐家,只是我的表哥。” “他曾经带着我摆脱所有管家烦人的跟从,坐上电车去中央公园看樱花,也曾经一个人带着我去北海道滑雪,那时候,他不到十岁,而我更小。所有的陌生人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弟。”他沉浸在回忆中,怀念着往昔的情景,“但是,自从他十岁那年,我姑母死后,我隐隐就感觉到他正一步步与我疏远。他变了。尤其是,他对姑父东野龙彦,似乎多看一眼都厌恶……我国中三年级那一次,当他甩开所有东野家的保镖,翻过学校的围墙,将外套搭在肩上,坐在围墙上朝我笑,一个劲地喊‘迟轩’‘迟轩’的时候,我的心情竟比爷爷坐在代表着夏目家族的豪华轿车里,直接开进校园来接我放学时还要骄傲几分……” “那时候我在学篮球,校篮球队队长蓝堂技术很好,知道我的家世,每天追着嚷着要教我,想跟我做朋友。后来,雪己表哥知道了这件事,不由分说跟蓝堂赛了一场。结果他手搭着我的肩,很不屑地俯视一败涂地的蓝堂队长,说道,‘白痴,有我这么强一个哥哥,夏目还用得着你来教?’”他用日语模仿着东野雪己的口吻,“那一刻,我感觉全世界都在羡慕我。” “回去之后,他就请了最好的篮球教练专门教我。”夏迟轩微笑着,被记忆里的快乐所感染,他面部的线条柔和舒缓。 哲冰既不插话也不提问,待他继续话题。 得到哲冰的提示,他重又接下去:“我本来收拾好行李打算直接回x城,但爷爷的命令不容置疑,他派去米兰的保镖也不给我任何反对的机会。无奈之下,我踏上了去往东京的航班。” “爷爷告诉我,表哥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已经治疗的差不多了。另外,他还告诉了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表哥变成那样,只是因为一个女生!” 哲冰面无表情。 “我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长相貌美,家世优越的女生追逐在他的身后,可他从来连看都不愿认真看一眼。因为一个女生……这实在大大出乎人的意料,而且,还是一个长相平庸、家庭背景不良的女生!你可以想象,当时的我,花了多长的时间才将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而之后,我对这个女孩充满了多大的怨恨!” “爷爷突然问我,想不想让change复出,我当然点头说想。接着,他就派给我一个任务。任务的内容是,我需要接近那个女孩,让她爱上我。只要目的达到,后面的事情我想怎样都由我取决。爷爷说,他绝不能容许这样一个出身低贱的女生心思不纯地站在他的继承人身边,觊觎东野集团与un的财产,企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当时的我,抱着多方面的原因,根本毋需作多少考虑,理所应当地接下了这个任务。爷爷也承诺,只要我可以做到让表哥对那个女生死心,他绝对不会再干涉change的发展。”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的你,已经失忆,被爷爷控制在a市的市医院。我对你的厌恶也就更深了一层。凭什么表哥不顾伤势四处派人找你,只为求得你还活在世上的证据,你却安逸地住在医院里,将关于他的一切全部忘记?” “他四处找我?”哲冰眉头微皱。 “是。”他答,“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发疯一样地找你。” “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用的是隐势力,只是暗中寻找。更何况,爷爷既然能够将你监控在医院,而让他找不到,自然也就能够将你控制在a城的任意一个角落而向他断绝任何消息。”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a城,已经被你爷爷控制住了?”她不相信地问。 “对。”夏迟轩面色严峻地点头,“你不要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起初我也没有完全认清楚un的力量,直至已经成为日本天王乐队的change一夜之间被封杀,跌得默默无闻,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更何况,除了un,还有一个东野财团在背后作后盾。” “也就是说,整件事情,东野财团也有参与?” “是。”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她疑惑地挑眉问道。“其实很简单,”他道,“控制住表哥派到a市来的人马,捏造假的调查结果,在不被人怀疑的前提下,封杀《尚学日报》,同时切断外市新闻流往a市的所有渠道,让你也得不到有关于他的消息。再者,”说到这,他的脸阴沉下去,“将他的人安插在你的身边,一次次向你强调东野雪己已经在爆炸中死亡的事实。” 她的神色果然阴暗下去,“所以,我不过是你们的瓮中之鳖?” 第81章 x城的机场,黑西装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地让出一条道来。走在中间并肩而行的两位文质彬彬的男人,一位已经发须斑白,持着紫檀拐杖,身后跟着一列默默而立的随从,有秘书小姐为他拿好黑色大衣,提着行李。而另一位正值中年的男人,走在老人一侧,一丝不乱的头发,整齐的着装,给人的感觉温稳如玉石。 这是机场的vip过道。但人层之外仍有好奇心强的人悄悄用余光打量,暗暗觉得较年轻的那个男人颇为眼熟,琢磨回忆了良久,才恍然记起,那人竟是在全球闻名的经济杂志上出现过封面人物,东野财团的董事长——东野龙彦!! 而外面的老人,威严的气质,领导人的不怒而威的气魄,东野龙彦对他尊敬的姿态,不禁让人对他的身份猜想连连。莫非……还有比全球第一企业东野财团董事长地位更高贵的人吗?! “父亲,”坐上车子后座,东野龙彦将双手叠放在膝上,恭敬地开口道:“让您亲自过来,小婿甚为抱歉。我已经吩咐家里准备好,等待您过去休息。” “反正我早来晚来都是一样,只是为了绝掉雪己心里那些不甘心的念头。”老人缓缓回答,赫然是un集团的董事长夏目林夫,“龙彦,不要以为我身在日本,对这边的情况就什么都不知道。雪己那孩子,早就不是你能够压得住的了。” “是,父亲说得没错。”东野龙彦躬身答,十分尊敬。 “那个叫尹哲冰的女孩子,确保雪己相信她早已经死了,我们不过是成功了一步而已。重要的是,我们要把雪己握在手心,绝不能让任何人有机可乘!”老人严肃地说道,他眯眼思索了片刻,严重的慈爱一闪而过:“雪己是个聪明有天分的孩子,我不能容忍我内定的继承人毁在一个穷酸丫头身上!”其中的狠绝与笃定,让闻者一顿。 “我相信,日后的雪己,在事业上,绝对不会输给你我!” “是父亲教导有方。” “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老人慈爱地问,“我几乎两年多没有见到我的外孙了!” “这……”东野龙彦微露为难之色,“今日的晚宴,他一定会参加的……” “你还是那么容易让我惊讶。”夏迟轩接过哲冰为他泡上的咖啡,“一般情况,在了解了事实真相,得悉男朋友尚在人间之后,不是应该喜极而泣,痛哭流涕地飞奔着去找他的么?结果你却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安静地听我解释。”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还为我泡咖啡。” “莫非我哭着跑出去,就能见到雪己?”哲冰表情淡淡,“再怎么冲动也不见得能脱离夏木董事长的控制,不是么?” “你早就怀疑了?”他嗅出了其中的自信。 “嗯。”她点头。 “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她答,“怪只怪你与雪己的容貌实在太像,不过,当时的我,只是有些微的纳罕。” “可是,当出租车公司打来电话说找到手链,你却反而那么笃定不让我去,旦旦地说有危险的时候,我就联想到,我的那条随身不离的链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你拿走了。所以,后来,我也就不再白费心思四处寻找了,安安静静地呆在这里,上学放学,简单生活。” “后来,经过我自己的轮番思索,外有藤井浩司有意无意的提示,我才发现,我极有可能被一种最简单的方法迷惑了。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没有自己去确认过雪己的生死。市医院的林阿姨说他死了,你说他死了,翔树他们说他死了,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以为,雪己真的死了。可是,我回忆起,当听到我说雪己被他害死的时候,藤井浩司的表情曾经很奇怪。” 她顿了顿,喝了口杯中的咖啡,继续下去,“另外,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听到任何寻找我的消息。在这个世上,虽然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但是,在x城,却没可悲到连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尤其是,假若雪己真的已经不在,他们更有理由寻找我。但,没有,我连最简单的寻人启事都没有看到过。于是,我就大胆地做出假设,也许,是他们寻找我的消息根本就传不进来,a城已经被隔离了……或许,干脆,他们认为我死在爆炸中了。” “你猜得不错。”夏迟轩激赏地微笑,“链子的确是我拿走了。之前在市医院,你尚未恢复记忆,而当时,表哥尚在养伤阶段,爷爷终究是疼他爱他,不愿绝了他的希望,也就纵容他去寻找,只是,并不透露有关于你的消息。后来,医院里的护士拿出手链来,也是为了试探你是否真的失忆。毕竟,你的聪明,让爷爷多少有些忌惮。却万万没料到,你却因此回复了记忆。再后来,也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叫着东野雪己的名字,我才明白你已然将一切回想起来。” “那是,爷爷不得不采用特殊手段,他拿走了链子,交给一家不知名的小医院,后来,表哥再见到那条链子,是在殡仪馆。另外,附带还有你一直夹在校服外套上的学生证。也同时料准了,你为了找到链子,一定会逗留在a城。故意留出些疑点,就是为了牵制你。”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一举两得。” 雪己……她的内心一阵绞痛,毋需想象,当他得到消息,赶到殡仪馆,得到的却是铮铮的证据——那条星星手链与她不离身的学生证时,他会是怎样地绝望……她不愿去想。若是她,只怕早已有晕厥罢…… un公司的董事长……果然是经历过风浪,心机深重的人…… “你还有其他的怀疑罢,我想。”夏迟轩问道。 “嗯。”哲冰应道,“是出去买报纸那次。我很疑惑,a城这么一个不算小的城市,为什么连外城的报刊杂志一份也没有。不说其他,但看《尚学日报》,我在尚学高中读书两年,对它自然了解不过。时尚会在尚学高中虽然地位重大,但雪己不在,并不代表它的根基也因此而摧毁,因为,《尚学日报》的发行,本身就是服务于学校的名与利。时尚会与学习会还在,没道理《尚学日报》就绝版,甚至,对雪己的死也不加一字报道。” “后来我就释然了。这么明显的漏洞,一般人都可以看出来,偏偏留在那里让我去怀疑,很明显,是有人希望我将心思牵绊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好奇心向来很重,不解决绝不罢休,那么,必然是了解我个性的有心人,有意为之。目的,只是希望我能长期逗留。” “哲冰,你的确很聪明。”夏迟轩不由得感慨,下一秒神情却凝重起来,“可是,你是否知道,即便你有再多的怀疑,爷爷也不会在乎。” 凝视着她清秀不染尘埃的面庞,他逼迫自己狠下心来,道:“你可以怀疑,也可以反抗,但爷爷却可以以任何一种方式让你死于非命!若他发起很来,你的性命也就成为了碍眼的东西!如草芥一样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她看着他,似笑非笑,“我极有可能出门被车撞死,走路被车轧死,看热闹被人踩死吗?然后,那位无所不能的夏目董事就可以随随便便收买一个替死鬼,站出来挡下一切罪责?”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夏迟轩不满地瞪她。 “不,你误会了。”哲冰轻摇着头,“我要说的是,不管你的那位爷爷有多么地神通广大,他永远也别妄想将我禁锢住!”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自信。”他虽惊讶于她的从容,但必要时刻仍不忘提醒。 “你错了,我并不自信。相反,我可以用来维持自信的资本少之又少,不过是放手一搏罢了,大不了,就真的被撞死、轧死或是踩死算了,反正,之前我不是死过一回了么?”她笑笑。 他一怔。“可是,你还没有可行的办法离开这里,不是么?”他疑惑地问,“这里几乎四面八方都是爷爷的眼线。” 哲冰微笑:“不,你又错了,不是四面八方,而是……三分之一。我现在,只能依靠另外的三分之二了。” “你是说……”他欲言又止。 她猜到了他的下文,却只是颔首:“对。因为,我从来不相信‘只手遮天’这个词。”她站了起来,走向玄关处,一边对他说道:“谢谢你向我解释了这一切。以后的路,想必会因此而好走许多。” “你不恨我?”他讶然。 “为什么要?”她反问,“如果没有你,恐怕我真的被你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爷爷以另一种方式给处理掉了,哪里还会有性命站在这里说话?或者,即便侥幸一点,冰天雪地在外面流浪,只能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做伴了……所以算起来,我要谢谢你。” “尹哲冰,我不想你去拼命。”夏迟轩深深看她的眼,语气真诚。 “我也不想。”哲冰耸肩微笑,明媚如阳光,“要是以前,我绝对会将我现在的行为判定到不可理喻的范畴。不过,好像自从遇见了雪己,这种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傻事越来越理所应当,连我自己也无能为力。” “我真的很不明白,表哥与我的差异,究竟在哪里……”他叹了口气,“从小时候起,他一直是我的学习的目标。他喜欢的,我也喜欢;他讨厌的,恰恰我也讨厌,当然,宠物狗除外,”他无奈地补充,目光诚挚,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就连他的行事风格,我也努力去学习、模仿,没想到,在不受他影响的条件下,他喜欢的女孩子,竟然也被我喜欢上。” 她停下脚步,不答话。 “我不知道,我哪里不如他……” “你跟雪己不同。”她澄澈的瞳仁中泛出剔透的光泽,“他是他,你是你。你以为你们相似,但其实,你们之间有显著的不同。这也是我没有将对雪己的情愫转嫁到你的身上的原因。” 她叹息一声,“做你自己罢,迟轩。” 第82章 东野大宅的书房内,满室书籍馨香,初初看来,不像是商贾之家的书屋。一架一架厚厚的书堆,更如学者的藏书室。 东野龙彦并不喜欢研究文化,只是因为当初的女主人夏目纪子喜欢探究世界文化发展根源,随即成就了这么一件豪华的书房。这些,东野雪己都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再一次身处这个环境,心中除了激荡的嘲讽,再无其他。 东野雪己躺在卧榻上,腿搭在藤椅之中,头上盖着一本日文小说,正在闭目养眠。他襟口微松,蓝白相间条纹领带被扯到一边,西装外套更是滑落到地板上。 而东野龙彦的书桌,已经被翻得不成模样。 东野龙彦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乱糟糟的场面。象征性地,他咳了咳,想要唤起东野雪己的注意。 “喉咙痛就去找要吃,”声音从书本下传来,很是不耐,“不要来吵我睡觉!” 虽然早已习惯,但此刻,东野龙彦仍需要极力压制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我是来特别叮嘱你,待会吃饭的时候最好给我安分点!你外公也在,你给我乖乖地坐在他旁边,别想耍花招!” “如果不是外公大老远飞过来,你以为我会回来么?”东野雪己挑眉,不以为意,将原本盖在脸上的书拿起随手一扔,满意地看到东野龙彦皱眉,他挑衅地看了后者一眼,,从榻上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来,一边疑惑地说道:“不过,让我好奇的是,以董事长您六亲不认的性格,怎么还会对外公那么尊敬?按理说,东野财团的实力不是早就超过了un么?莫非,un还有您好利用的东西?或者是,您有意将un纳入自己帐下?” “你还是在意宇涧那件事?”东野龙彦不怒反笑,悠闲地抱着双臂看着自己的儿子,见对方不置可否,他嘲弄般地微笑,“你放心,他们现在的状况好得很,过着十八年来最好的生活。更何况,虎毒还不食子,我没有必要做到那种绝情的份上。” “有没有必要我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东野雪己将西装外套拾起,扔到藤椅上,无所谓道。 东野龙彦对他的话不予理会,“利用吃饭的时间多跟郜小姐交流交流,我跟你外公都很中意她。” “你既然中意她,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娶了了事?”他随口漫不经心说道。 “雪己!”东野龙彦面色微变,想要发火,却又想起了医生“忌情绪急躁,动肝火”的嘱咐,于是微微一笑,,垂眼动手松开袖口的纽扣,“我劝你最好听话,否则,你剿灭藤井堂的计划永远也别想实现!” 东野雪己脸色一白,但,一瞬间就被讥讽所取代:“我也劝你最好别威胁我,这样对我对您都没有好处。既然上次我能够以19亿元的低价收购whale公司,就说明了我的配合度。这种事情,我们彼此彼此。不想您百年之后,东野家的财产全部入了慈善机构的话,您倒是可以尽管威胁我。” “你以为我不敢?”东野龙彦优雅地笑。 东野雪己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我没说您不敢。只要您有信心这么一大把年纪还生得出儿子来继承财产。不过,”他双指并拢敲了敲额头,“您倒是可以选择收养,毕竟,对您而言,亲生的与领养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有功夫耍嘴皮子,倒不如多想想怎么把m广告公司给我拿下。”东野龙彦明智地选择避重就轻,不再自找气受。 “您还真是会隐瞒,等我接了这个case才告诉我五年前它就被纳入aborn公司旗下,表面上要夺人家的专业广告公司,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他不屑地笑。 “你倒是很了解我。”东野龙彦款款在书桌后的软椅上坐下,解开西装外套。 “不好意思,怎么说,我也继承了您一半的dna,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东野雪己哼了哼。 “我很欣慰你能趁早明白了这个事实,”东野龙彦眉梢轻展,不在意他的嘲讽,“一句话,你准备以哪个价将aborn一齐拿下?” “130亿。”东野雪己想也不想便答,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130亿?”东野龙彦眉头微皱,“我要更低价!” “我就料到会这样。”东野雪己面带嘲弄地嗤笑,“所以我准备的是112亿。130亿不过是我的初步估算。” 并不恼怒又被他设计了一回,东野龙彦指骨轻敲着桌面,,随后一声定音,“好,那就112亿!三天内我要结果!” 第83章 天空微蒙的时候,藤井浩司甩开头上的被子,瞥了眼时钟,下午四点半。他这才觉得继续睡下去实在有点罪过,不得不懒洋洋地开了台灯,四处找鞋子起床。 而尹哲冰在门打开的后一秒,看到的便是藤井浩司头顶一个蓬蓬头,口含着牙刷,右手端着漱口杯,眼神迷茫没有焦距地对着她。 “你找我干吗?”坐在沙发上的藤井浩司虽然头脑清楚,眼神依旧含糊呆滞。 “我想回x城,所以想请你帮忙。”哲冰淡淡答道。 细细地咀嚼了她的话半晌,藤井浩司终于搞懂了她的语义,眼皮一跳,看清楚了对面一脸平静的尹哲冰。 “你都知道了?”毕竟是第一黑帮的当家,藤井浩司面色不变地靠坐在沙发上。 “知道什么?”她问,面无表情。 他细细地揣摩着她的神色,然后低头理了理衣襟,“当然是指你知道东野雪己没死这件事。” 她死死地盯着他的脸,问道:“藤井浩司,我可以信任你吗?” “只要你别想一刀砍了我为东野雪己报仇,我就该谢天谢地了!信任可不敢当。”他作惶恐状。 “好,那我信你。” “别!我劝你最好别孤注一掷在我身上。”藤井浩司斜眼看着对面的她,“你不想杀我是你的事,这并不代表我不想杀你。” “我知道。”她答,一脸明了的样子。 他盯着她看。 “可是,除了来找你,我再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不是么?这不过是破釜沉舟赌一次,大不了,你一枪毙了我,大家都省事,我也用不找绞尽脑汁想其它可行的办法了。”她的表情轻松如风。 “你赌我不敢杀你?”藤井浩司双眼微眯,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不,”哲冰摇头,“我在赌我的命。”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一言不发,而她也回视他,毫无畏惧。 许久的许久,藤井浩司拍拍裤子起身,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的赌运真好,丫头,我还真不想要你的命。” 第84章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东野雪己回头,便望见一身素雅礼服的郜浅纱拘谨地站在门口。 “快要开餐了,”郜家小姐羞涩地笑,“伯父让我来叫你下去。” 扣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东野雪己捡起脚边的条纹领带,一边向郜浅纱扬眉。 “你……叫我进去吗?”郜浅纱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惴惴地问道。迄今为止,在他的面前,她始终没有正视他的勇气。 东野雪己邪邪一笑,不置可否。 慢步走近,郜浅纱双手绞着衣角,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回过神来之时,却见东野雪己已伸手将领带递至她眼前:“我不会系,你帮我。” 手指微颤,小心接过领带,红着脸立了片刻,郜浅纱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着下唇,轻轻踮起脚尖,将领带在他竖起的衣领外绕过一圈,纤长手指轻柔地擦过,然后,不 经意便撞上了那暗带笑意的眼睛,心里猛地一跳,于是窘迫地低下头去,头越垂越低手上全凭感觉动作,脸颊止不住地滚烫。 终于完成,想要抽手,双手却在上一秒被紧握住。 “衣领还没翻下去呢。”头顶,是男生慵懒而魅惑的声音,随即,被他握住的双手微微上台,在他的颈间流连,随着他慢慢地将他的衬衫衣领翻下,理平。一系列的动作,有序 而自然。 以为手将要放下,她微微松了口气,却又含着怅惘。出乎意料的是,双手反被握得更紧。 抬头,便迎上了那一双晶莹明亮的双眸,温柔中是罕见的笑意。然后,她看见他缓缓低下头来。 越来越短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他温热而轻柔的呼吸暧昧地触到她精致的脸上……四周的温度愈见升高,kevin集团的千金,白皙的面庞逐渐浮上丝丝羞红。她缓缓地闭上眼 睛,唇边泛起不安而欣喜的笑意,等待着她所期待的时刻…… 当尹哲冰换上一件米黄色女士休闲外套,将头发随意挽起,套上棒球帽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客厅之中只剩下了藤井浩司一人。 “我已经让他们俩换上我们俩的衣服出去了,现在……”听见她出来的声音,藤井浩司看着手表说道,望向她时,视线猛地一顿。 “怎么了?”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没什么。”藤井浩司起身,走过去,顺势压了压她的帽檐,“压低一点,就更不容易被认出来了。” “你确定?”她问。 “他们至少还没猖狂到把人布到我的周围来。”藤井浩司冷哼一声,“更何况,我已经让人假扮我们俩去酒吧了,平时保护我的人也都跟了去,应该不会引起怀疑,加上,现在 天已经黑透了。” “那你的安全怎么办?”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安全。”他一边套上一件红色夹克,换上与平日里的黑色外套完全不同的风格。“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的。大不了,我舍命陪你不就行了?” 她现在才发现有些受不了他。 “别一副想翻白眼又努力忍住的样子,看得我自己都痛不欲生。”藤井浩司哼了一声,开始穿鞋。 哲冰决定不说话,保持缄默。 等她穿好鞋,藤井浩司斜倚在玄关的墙壁上看她,正对上她抬头,他将手插进袋里,郑重地问道:“你确定你要去找他?” “换一个有营养的问题问。”她穿着陌生的运动鞋走了几步,眼睛抬也不抬。 “那……”他从善如流,“你真的确定你要去找他?” “你觉得呢?”她干脆将问题抛给他。 藤井浩司偏头想了想,似在思考什么难题,随即道:“要是我,我就不会去。在对方就要订婚的情况下,跑去凑热闹,总觉得是找打的事情。” “订婚?”哲冰皱眉,“跟谁?” “你的反应很平淡呢!”藤井浩司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冷淡,道:“跟英国第一大华裔企业kevin集团的千金,良好的家世,传统优良的教育,温柔的性格……听说,东野龙彦和 夏目林夫对那位小姐很有好感。”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表情,“你……还决定去么?” “是吗?”她淡淡地问道,“那我岂不是更应该急迫地去解救即将落入虎口的危险少年?” “郜家小姐不是老虎,是小鹿!”藤井浩司白她一眼,“如果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反倒丢了性命的话,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她不以为然,“我今天好不容易穿得这么漂亮,当然要去见雪己。” 藤井浩司一阵恶寒,满脸黑线,大拇指竖起,“我发现,你很有幽默天分,真的!” 第85章 温热的呼吸撩拨着她的皮肤,不觉间泛起一阵阵红潮,最终在她的唇边停留…… 许久的许久,寂静的空间中除此之外再无一丝动静,轻浮在脸边原本灼热而炽烈的呼吸也倏地转为清淡,最后,远离…… 猛地睁开眼,东野雪己俊俏的脸庞近在咫尺,冷酷的表情却是千里之外的疏离:“或许,我忘了警告你,绝对不要爱上我!” 郜浅纱瞬间被钉在原地。 “因为,一旦爱上我,那只会是你作为经济交易的立场更为狭隘……不要指望我是会爱你一生的那个人,更别期望讨好了楼下那一帮人就可以得到我喜爱,你要知道,在我的眼 中,他们什么都不是!” “这种做戏的恋爱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困难,只要你需要,我可以让那个全世界都羡慕你,羡慕我爱你到了至死的程度。不过,我想要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被我的表面所迷惑。 毕竟,我虽然会做戏,并不代表我喜欢这样一种让人恶心的状态……”他手指用力,轻抬起她尖瘦的下巴,温柔地拍了拍她剔透如玉的双颊,视线落在她薄薄的双唇上,“正如刚 才,你可以错以为我已经对你痴迷到忍不住吻你的欲望的地步。”他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可实际上,谁也无法知道……”他的眼中温柔转瞬即逝,被阴鸷暗沉所替代,让她不 觉一凛,心里一抖。“我的心里,对你,是如何如何地厌恶……”说完,他邪魅一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拿起外套披上,悠闲地将扣子一颗一颗扣上,再也懒得看她。 郜浅纱愣愣地看着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才几分钟的时间内,室内的温度降了这么多呢?都下雨了呢……不然,她的脸上怎么会有水呢? 打开客厅的灯。原本漆黑的一片霎地明亮如昼,显露出客厅原本空旷的面貌。 随意地将车钥匙扔在沙发一角,东野雪己躺倒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不过是已经吃腻的法国料理,以及虚假到心照不宣的寒暄之词。为了结成儿女亲家,两家人还真是不遗余力……东野雪己冷笑,唇角微勾。 好在外公还是一如往常地亲切,老是爱为他操心这操心那,不厌其烦,甚至还责备他一年没去日本探望,嗔怪之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慈爱。 尽管明知道,外公在以帮忙消灭藤井堂为条件要挟他订婚的事件中多少起了作用,或许,他大胆臆测,说主使也不为过。但是,看着这个一直疼爱自己,又是妈妈的父亲的老 人,他却从心底里讨厌不起来。 倒是郜家小姐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戏弄她,只不过是他为了杜绝她产生爱意的一种手段。契约婚姻,没有烦恼争吵与牵绊限制,大家皆大欢喜。却着实没有想到,两家的 宴会,身为kevin集团的千金却始终一言不发,只顾闷闷地吃着她的foiegras。有好几次,他在外公强迫性的犀利眼神示意下,故作殷情地向她搭讪,她却耍性子地理也不理,让他 满意而归。 难道,他真的做过分了吗? 右手伸进袋中,摸索出那条链子。迎着头顶的灯光,在光束中,闪耀得璀璨夺目,折射出蓝紫色的光芒。手收紧,又放开,循环往复,,手链上的那四个字闪烁着,让他双目 刺痛。 犹记得那一日,疲惫地四处查探寻求信息的他接到电话,奔往殡仪馆,见到的是让他绝望的东西。那一刻,什么都不再存在,时间、空间、光影、声响……统统不在他的意识 之中。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没死,她没死,她没死…… 所以,他一眼也不愿看那骨灰盒,拿起星星手链和她的学生证,断然转身离开。 学生证上的照片被他小心地撕下,放在钱包中。 还记得一起去拍这张照片时,她的刘海已经微微遮住眼睛了。那是高三刚开学,安小纯老是跟他斗气,他却不由分说抢了小纯的发夹给她夹上,气得小纯追着他哇哇叫。照的 时候,她正襟危坐,依旧是表情淡淡,兴趣缺缺。他就在前面当着摄影师的面说再不笑就亲她,结果她脸微红,笑了。然后他就听见自己很无赖地说:“你笑了,可我还是要亲你 !”最终得到她一串爆栗。 他回过身来,发现自己正微笑着,心却很痛。这种熟悉的痛感,总是在任一时间任一地点突然侵袭。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在每一次呼吸之间撕扯着他的血肉,居高临下地睥 睨他,提醒着他的每一丝理智:她已不在,她已不在……他的世界里,尹哲冰,注定成为了一个过去的代名词……再怎样深重的思念,也换不起昔日的分毫…… 第86章 车子停下的时候,哲冰忍不住朝藤井浩司看了一眼,却只见他笑着向她眨眼:“好险,多亏没用命陪你!” 她哭笑不得。 “快进去吧!”藤井浩司温柔地说道。 “谢谢你!”哲冰真诚地望着他,打开了车门。 “以后……多快乐些……”身后,传来藤井浩司的嘱咐,“不开心,没有自信的时候也要假装快乐,给自己打气!”他手支着下巴,“今天真的很漂亮,不来见他还真是失……” “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懂我。”竟然连她搪塞而过的那一丝紧张也被他看了出来…… “那是。”他不以为然,说着大话。 “真的谢谢你。”隐约中,她感觉到,自己与藤井浩司之间的关系似乎变了许多…… “你谢是你的事,里面那位可能就不是这个意思了。”藤井浩司一本正经,“藤井堂的仇我没忘,你的仇只怕他更没忘。战争恐怕是无可避免的,以后……你们好自为之……” “哪怕化解仇恨的希望再微小,我也会努力尝试的!”哲冰旦旦答。 “你走吧!” 推开车门将要走下去,手臂却被人拉住。 回头,只见藤井浩司面带尴尬。 “嗯?”她疑惑地看他。 “我刚刚……其实撒了谎……”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伸手拍低她的棒球帽,“你这样子很丑的,以后还是少穿为妙……多穿校服,既漂亮又好认……” 见哲冰已经步入了庭院,前座的时云略带奇怪地回过头来:“少爷,你难道不送尹小姐进去吗?她一个人,很危险的……” “送她进去?危险的就不是她而是我了!你以为我们都像你那么笨?!”藤井浩司不耐烦地教训他,“东野、夏目两家再有恃无恐,也不敢在东野雪己家门口杀了他女朋啊!!” “也对。”时云刚要赞同地点头,脑袋却被藤井浩司“啪”地赏了一掌:“更何况,你以为你家少爷我坐在这儿只是当花瓶摆设的吗?!要不是确定了万无一失,我会冒险带着尹哲冰那个枪把出门?!” 被藤井浩司连吼了两声,时云只能诺诺点头哈腰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要是我跟着尹哲冰一块进去……”藤井浩司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满脸黑线,随即晃了晃脑袋,把恐怖的画面甩出去,“既然没有发生,我再想也是浪费时间。” “少爷,你好像很烦的样子。”时云不由的说道。 “烦?我才不烦!!”藤井浩司声明道,瞥见时云抿不住的笑意,他着恼地说道:“我就是烦怎么样?!!现在除了睡觉,少爷我干什么事都觉得烦!!”他就势在后座躺下,“你快开车,到了就叫醒我。” 铁门没有关,只是半掩着。这是主人回家不久的暗示。生活了那一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他生活上的小细节。 她推开铁门往院内走去。 走在原先的小径,左右的草地被修建得整齐悦目。晚风拂过,院子两侧的树木在黑夜中的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派熟悉的气氛。 离开了半年多,院子的模样却恍如她在时的那般,仿若,其间的几个月,突然被抽空,不复存在于记忆之中。那一盆盆的花草,按原来的顺序摆放在原处,似乎……今天早上,她才迎着初升的阳光侍弄它们。 这样,她该平和才是。可是,为什么……手还是有些抖? 一下,两下,三下……一声与一声之间,像是隔着漫漫的光年,等得她心焦如焚。 夜色清凉,月光如水,随着晚风吹拂着树枝而摇动,皎洁透明。与她纷繁的情绪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铃声响到第五次的时候,门自内“咔嚓”一声打开。 她知道自己紧张,所以不说话,只是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人,唯恐下一秒他的模样在眼前消失。 而对方,则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狠狠瞪着她。 “你好吗?”她本打算微笑着面对他,可是,一句话,她便已哽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终于,对面的人,瘦削憔悴的脸上闪着不确定的光芒,眼中是飘忽的惊诧,漆黑明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仿佛生怕一眨眼,一切成空一般…… “不会不认识我吧……”她笑意盈盈,然后是微笑,到再也撑不住,泪水浮出眼眶,淌了满脸,而她低声抽噎着:“雪己……”不愿挪开视线。 他的眼中仍是闪耀着不可置信,直至浮起一层层的雾气…… 他闭上眼,缓缓伸出右手,触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擦拭着那凉凉的液体。 她的手轻轻握住他充满熟悉温度的手,感受着他轻微的颤抖,却被他反手紧紧地握住。 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便被一股毫不犹豫的力量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别哭……”头顶,是他颤动的声音,“哲冰,别哭……”他的手渐渐收紧,害怕她下一秒像烟雾般逃开,“哲冰,我已经不管你是人是鬼了……总之,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放你走!”他一咬牙,“除非,我死!” 她的眼泪流得更加汹涌。“笨蛋!”她含泪微笑,“你抱得那么紧,什么样的鬼都被你吓跑了……” 他反而拥得更紧了,像是要将她融在怀里一般,慢慢地,他微松开她,凝视着她的脸许久。而她也同样地深深望着他。 然后她身子一轻,竟是被他凌空抱起来! 他抱着她快乐地旋转,“你是真的!你是真的!!尹哲冰,你还在!!你真的还在!!!” 她被他弄得尖叫,一边流泪一边笑。 他终于停下小孩子般的惊喜,依旧拥着她,眼带氤氲雾气地深深凝视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修长的手指心疼地划过她湿漉的面庞,缠入她的发间。指腹传来的温度,是那么地温暖熟识……稍稍用力,她的头微抬,吻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的唇柔软潮湿,唇齿缠绵间,满满的香气,清新馥郁,在唇舌之间甜蜜地蔓延。 发呆松落,她微挪开唇,喃喃道:“头发……”不待她说完,她的话便被堵住,接着头顶一松,竟是他腾手摘下她的帽子。披肩的长发柔顺地散在她的肩头。而他怔怔,双唇 依旧在她唇畔流连,然后是更深入的撩拨…… 第87章 房外是漆黑夜色,房内是温馨灯火。 东野雪己靠坐在床上,天鹅绒被毯盖至胸前。他微侧着身,压在被子上的右手紧紧握住哲冰的左手,十指相缠。澄澈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坐在床沿的哲冰,挪不开分毫。 哲冰抿嘴微笑,想要低下头去,却迫于他粘人的视线,于是只能换成扬起右手,看了眼时间,偏头向他:“自从我回来,这样盯着我看的状态持续了不下四个小时,呃……难道,你的眼睛,不会疲劳吗?或者,休息试试?” 他不满地瞪她一眼,“再看四个小时也不够!” “很晚了,你还是早点睡觉吧。”哲冰好心建议。 果然,他想要杀人的视线危险地射过来。身子一紧,竟是被他抱在怀里钳制住。 “看来……你好像见到我,一点,也不激动呢……”他饱含危险讯息的声音响在耳际,拂过她的脸颊,一阵凉嗖嗖。不,不是好像,而是根本就是! “没什么。”她把玩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就是有点审美疲劳了……” “你敢?!”他咬牙道,恐吓的口吻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为什么不敢?”她扬眉,觉得有些冷,于是往他怀里缩了缩,蹭了个最舒服的方式靠着,似乎理由充足,“况且,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他气结,想要发作,她轻柔如飘絮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是现在就看厌了,下半辈子不久难捱了吗?” “喂!”腰间力道微松,他干巴巴地开口:“难道每次你说好听的话,都只能是这种口气?” “不然呢?”她虚心请教。 “至少……要温柔点,煽情些,最好,让听的人如沐春风,内心温暖感动……”他咳了咳,意识到什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还是你经验丰富呢!”她赞同地点头,若有所思,“那改天,我去找别人试试,试验成功了再说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他脱口道,狭长的双眼眯成危险的一道:“你说的别人……到底有几个?!老实交代!!” “那,”她头搁在他的肩上,不怀好意:“那些被你哄的如沐春风的小姐,又有几个?” 他手抵着额头认真地想了片刻,苦恼地说道:“人数太多了,早就不记得了。”他拥着她,“不过,能记住一辈子的人,放心吧,尹哲冰,就你一个。” “谁说我如沐春风了?”她为自己辩驳,却发现证据不充分,遂趁机将话题引回原点:“快点睡觉,很晚了。” 他拥着她不放,闷声道:“尹哲冰,我不嫌弃失败的实验。” “嗯?”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到想明白时,脸微红,迅速调整脸色,看着他瘦削的脸,心里有轻轻的疼传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上来了?”他不禁哀叹。 她一根根掰开他箍在腰间的手指,从他怀里跳回地板上,“总之,给我乖乖睡觉!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个精神焕发的东野雪己!” “我现在精神面貌就很好……”他嘟哝,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可是,我见到你之后那么兴奋,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说时,还不忘眼带无辜。 她伸了伸懒腰,“我不管,你自便吧!我先睡觉去了!” 美人计不行,他就只能来硬的了。一把拉住将走的她的手,拖回怀中,“忘了告诉你,你的房间因为一直空着,所以……钥匙被我收起来了。” 她伸出手来,摊开,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除非你留下来陪我。”他还她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那我下楼去睡沙发!”她不买他的帐,轻易便挣脱了他的怀抱,重又跳回地板上。 他赶紧拉住她,收手时才发现因为紧张力道过猛。 哲冰只觉得手臂一滞,随即向后仰去。返过神来之时,自己正枕在他的胸口,脑后被硌得生疼,想要挣脱,却迎头一怔,对上东野雪己湛亮如洗的双眸。然后,他柔润的双唇 便倾覆下来…… 春夏之交的夜晚,空气仍含几分清冷。夜色迷蒙,笼罩着室内。月光轻柔如薄烟,透过落地窗,抚泄了一地。 东野雪己拥着哲冰,窝在暖暖的被窝里,挑衅地扬眉,突然邪恶地吻着她的耳垂,粗声粗气:“起……难道就不怕我吃了你?”嗓音仍是魅惑无边。 哲冰努力睁开惺忪睡眼,将他的脸拧向一边,痛得他呲牙咧嘴,倒吸着气,只嚷着她“谋杀亲夫”才罢休。 她拉了拉自己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继续睡觉。 见她不答,他兴致勃勃:“看来我们之间又进了一步!” “既然你色胆包天,那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在畏罪自杀。”她懒懒地侧身睡觉,不打算再理他。 “你放心,我的欲望还没有上升到那一高度。”他赶紧宣明自己的清白。是不敢上升到那一高度。他又在心里弱弱地补了一句。 “我知道,我要等到你高中毕业,等到你满十八岁,等到你完成大学学业,最后,还要等到我们结婚。”他闷声闷气地隔着被子拥紧她,认命地说道,又有些美滋滋。 哲冰真的很奇怪,这家伙的脑子里,天天都在运转的是什么东西?但由于白天的殚精竭虑,加之紧张地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子,又被他激光似的目光盯着看了那么久,她现在全身疲软,每一个细胞都急不可耐地陷入睡眠的泥潭,理智渐渐昏沉,脑袋也越来越沉重……耳边,他的声音由清晰变为含糊,转为嗡嗡的低鸣,最终化为虚无…… 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稍微一动,恰恰对上了东野雪己那漆黑明亮的眼睛。 “怎么还不睡?”她略带慵懒地问,口有些干。摸索到他的手,十指交握。 他吻着她的发顶,声音低哑深沉:“你没有回来的时候,我总是宁愿睁着眼睛到天亮,畏惧在梦里看到我们在一起的画面,醒来,你却不在……”那种怅然如失去全世界的痛楚曾经不止一次地抽打着他的心,一阵阵地纠结。 “你回来了,我既紧张又害怕,反倒比先前更不愿睡着,怕只怕,醒来之后,你的房门一如往常地紧闭。那么美的梦,一切都是聊以自慰的疯狂假象。” 人都是贪心的动物,他自认为自己也不例外。得到复又失去的痛苦与挣扎,会将他毫不留情地击倒在地,那种折磨,比干脆永远失去,更加痛入骨髓。 “所以,我只想守着你,让你一步也不离开身边。” “傻瓜……”她的眼睛胀痛,辣辣的,顷刻便要流出泪来。 偎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声,那么安稳,那么清晰,禁不住涌起一片片温柔…… 他凑到她耳边,呼出热热的气息:“哲冰,我是那么地想念你,即便,与你只有一墙之隔也不愿放手让你离开……可是,却怕,我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她一怔,顿悟,他介怀的不是简单的过去。 是她疏忽了。她以为,只要重逢,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关键时刻却将最重要的东西遗漏,那便是他的感受啊!她自然清楚,这半年来,他都在忙于四处奔波寻人,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恐慌的。但,他不同。那半年,是他完全没有涉足的生活,他与另一个男生朝夕相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没有也没有办法去打挺有关于他的消息。尽管她在叙述的过程中一再地漏去与夏迟轩交流的片段,但聪明如他,必定猜到了什么。更何况,半年……半年!!他们先前的相处时间甚至不足半年 !!半年的时光中完全没有他的迹,他的紧张与担心也显得那么地情理之中…… 她微笑,捉弄道:“不可一世的‘少女杀手’因为我而自卑,传出去,我岂不是该张贴红幅耀武扬威?”听见他被她逗笑,她翻身主动抱他,在他额上记下一吻,眼中光芒亮如星辰,“雪己,不要担心你是不是最爱我的那一个,如果不是,以后努力便是了。我很快乐,也同样幸福着,因为,我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 第88章 第二天早晨睡到很晚是必然的事。 感觉睡了很久,睁开眼来,却发现房内一片灰蒙。他这才注意窗帘已被拉上。而身边,早就冷却空旷。 撑着身子坐起来,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 于是翻过被子,起床。 窗帘拉开一半,就听到轻微的开门声,似乎先往床上看了一眼,她清越的声音传来:“雪己,你知道吹风机在那儿吗?” “洗手间不是有固定的么?”他疑惑,又回头:“可能在静姨的房间里,你……”他怔住,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手托着门把,站在门口的她,身穿他的白色t-shirt,略显宽大,下身是他的单蓝色牛仔裤,只不过太长,裤脚被折叠着挽起,脚上趿着他的木拖鞋。她左手拿着一条干毛巾,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有一串串的水珠掉下来,脸上淌着水。 简单的装束,呈现着干净而不受约束的美。十八年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会犯花痴。 “怎么了?”讶异于她的表情,她好奇地望着他,又来回审视自己。 “你的衣服……”他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走近。 她明白过来,“我有些纸条的。”她解释,“因为你没醒,没有衣服换,所以我就写了张纸条放在了你的枕边,借你的衣服穿。难道,你没注意到?” “我有看到。”他选择睁着眼睛说瞎话,伸手拥住她。 她想避又避不开,只能晃着不舒服的脑袋,“雪己,我的头发还滴着水呢!” “唔,我知道。” “很湿。” “没关系”他作势闻了闻,“很香。” 她也就不再想挣脱。“睡得好吗?”她柔声问。 “天天抱着你睡才能睡好。”他闭眼拥着她。 她满脸黑线。 “换成枕头不行么?”怀里,她闷闷地问。 “当然不行!”他立即便答,随即悠悠道:“实实在在的人,岂是枕头可以比的?” “呀!”她慌地蹦出他的怀抱,“楼下还在煲汤!” 听着“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响起,他望着半拉开的窗帘,哭笑不得。 早上十点半,厨房。 望着餐桌上丰盛的饭菜,,东野雪己突然觉得食欲大振,免不了也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做这么多菜?” 哲冰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低头喝着汤,“你起得晚,我只能早中饭合在一起,当然要丰盛些。何况……”她瞟了眼他削瘦的身形,“……” “什么何况?”见她欲言又止,始终没有将话说完,他扒着饭好奇地问。口中熟悉的味道,唤起了记忆中深切的想念。 “何况……你瘦了……”她盯着他,“我心疼……”后一句声音很轻,几乎隐匿在空气中。她匆匆说完,低下去吃饭。 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喉中一哽,想要说什么,却被她率先开口:“对了,静姨呢?从昨天起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外公来了,静姨是夏目家的老仆人,外公更习惯她的照顾。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照料的,就把静姨让出去啦!”他笑了笑,有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你怎么现在才问?” 她一时语塞,脸微烫,闷头喝着汤,嘀咕着:“昨天晚上眼里只有你,哪还记得向静姨打招呼……更何况,你不也忘记了告诉我么?” 东野雪己得意得恨不得张牙舞爪,“看来我的魅力还真是不减当初啊!”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两个都是半斤八两。不过,真不指导静姨了解了之后,是何感受……” 她睨他一眼,很成功的将他震慑住,立即乖乖吃饭。 半晌,门铃声响起。 他搁下饭勺,起身:“我去开门。”同时夹杂着层层疑惑,平时客人便少,这种时间,来人是谁呢? 浴室里。 哲冰抓了抓头发,一边用吹风机细致地吹着。 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进了客厅,隐隐伴着不高不低的谈话声,听不是很清晰。她皱了皱眉,无疑间瞥见镜中的自己,竟是一副苦恼烦愁相,于是眉头更深了。 对着镜子拍了拍双颊,长长呼出一口气,微微笑起来:“尹哲冰,加油!”脸色也随之而红润了些。 想起了藤井浩司的话:不开心,没有自信的时候也要假装快乐,给自己打气!只是,现在的她,拥有的不是单纯的开心,而是快乐与幸福,仍有自信,,只不过,自信之外,总有一丝丝对未知的担忧。 如果只是简单地因为门庭差异而出来阻挠,她或许会有更多的自信。可是,对方是不惜动用巨资将她诓骗在一座不小的城市里,甚至咬他性命的人,其决心与坚定可想而知,困难由此也可窥一斑。 不过……她握紧了拳头,一脸冷然,再如何,她将战胜恐惧,即便,这是一场用性命来下注的赌博,她也绝不会却步!因为,她有让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的不惧与自信,以及,一直与她并肩而立的雪己……她是自由的,她的爱亦是自由的。同样,雪己也是如此。她从不相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政治婚姻之类的名词可以发挥作用,这种老一套的行为只会让她更有迎头痛击的动力!“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温软的声音响起,是雪己伸手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峰。 她侧头看他熟悉的眉眼,心中一暖,问:“你怎么进来了?” “你还敢问我。”他从她手上接过吹风机,念念有词:“刚刚四处找你,你都不应,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扔下碗筷缩进来吹头发了。” “我没听见。”她免不了不好意思地抱歉。 “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他为她吹着后面的头发,关心地问道:“连我进来了都不知道。” 她眼眸流转,“我在想你的身价。”顾盼之间,笑意浓切:“没想到,最终发现你果然是倾国倾城的人物。” “所以说,遇见我东野雪己是你求了三千年的运气啊!”他坏坏地笑着。 “三千年?我怎么不知道?”嘴角淡淡地勾起,“恐怕时你自己求的罢,反倒赖在我头上。” 他站在后面,凝望着镜中的她,“哲冰,我发现,这次回来,你似乎开朗了些……” “是吗?比如……”毕竟这是事实,她并没有多少讶异。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变得开朗,变得快乐,只是为了让你更快快乐与幸福…… 思索良久,他找不到答案,“我不知道,,就是有这样的感觉。”顿了顿,他俯身在她耳际轻声道:“仍是我喜欢的那个尹哲冰,这是最最重要的。” “我也发现你多了点什么。”她回望镜中的他,“比先前的你成熟了些。” 成熟?他苦笑。当一个人在医院醒来,他的哥哥被送走,他的女朋友不知所踪,而一直袖手旁观的家族同时用婚约来威胁他,,他需要一面斗智斗勇,与之周旋,一面又要夜以继日地派动力量四处寻找消失甚至业已死亡的恋人。生存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又怎么可以不成熟? 回神,他瘪嘴:“我本来就很成熟……”话毕,右手被她牢牢握住,她安慰的眼眸中是坚定的信念。 心中大片大片地柔软,他吻了吻她的唇:“那,比如说呢?” “我也说不上来,再是还停留在感觉阶段。”她笑,“不过,成熟与否,仍是我喜欢的那个东野雪己,与身价无关,与所有的任何因素都无关。” 他动容,心中如柳絮洒落湖面,层层涟漪荡漾开来,泛着一圈推动一圈的波纹…… 不愿将气氛推向伤感,他嘴硬,嘻嘻笑:“怎么办?尹哲冰,这么煽情的话你也说得若无其事,看来你真是中毒了!” “是啊。”哲冰作势长叹:“中了东野雪己的毒。”紧紧握住她的手指,默默地纹路相贴,交缠紧握。 头发不一会儿就弄好了,他将吹风机放下,道:“对了,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呢!我们要快点出去。” “谁?”压住心头莫名其妙的预感,她平声问道。 他淡淡一笑,“你也认识。” 她顺手理了理头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第89章 客厅内。 走进客厅的时候,果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难看的鞋迟轩。 怔怔地看了雪己的背影三秒,尹哲冰随他在沙发上坐下,手随即被他牢握住。 感觉到对面的夏迟轩视线由她的脸,一路往下,最终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哲冰扬头微笑,没有点滴迟疑地对上他的眼睛,轻轻颔首,算是招呼。 然后,夏迟轩的身形猛地一顿,表情僵硬。 雪己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迟轩。”身边的人开口:“哲冰已经来了,外公嘱咐给你的话,现在可以悉数告诉我们了。” 再次看向哲冰,夏迟轩这才注意到她的着装,错愣了片刻,呆呆地望向东野雪己,又看向她,“你们两个……同居了?”话毕,他不等回答,便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劈头盖脸地将话砸向哲冰:“尹哲冰,你到底才几岁?!怎么可以这样胡作非为?!!” “十六岁零四个月。”她漠然答。 “迟轩,前几天看报纸,我们两个在日本国内算是大龄青少年了。”兀自拦下夏迟轩的怒气,东野雪己闲闲地背靠沙发,无奈地耸肩:“不过,我倒是很想,所以,只能借你吉言,将它列入计划中。” 哲冰狠狠瞪他一眼。他心虚地不再吱声。 夏迟轩黯然,声音喑哑:“对,没错……是我太保守了……”他喃喃。 东野雪己抛给他一个“你本来就是”的眼神。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哲冰提醒他回到原话题。 如梦初醒,夏迟轩快速地掩住失态。“以爷爷的眼线,,这件事最多也瞒不住一天。与其帮助你们隐瞒,倒不如选择主动提供消息,说是藤井浩司挟持你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是帮忙来传话的?”哲冰双眉皱起,面无表情。 “哦,是。”夏迟轩不自然地应着,“爷爷的意思是,你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不会坐以卵击石的傻事,还有,”他转而望向东野雪己:“表哥,你也千万别忘了跟郜浅纱小姐的订婚宴。时间在后天上午十一点,,地点是东野本家,希望你能准时与宴。我的话传达完毕。” “喂,夏目迟轩!”一直没有说话的东野雪己显然已发飙。 “另外,一参加完你的订婚宴,我就要回日本了,change的复出会定在了本月下旬,归根结底,这也多亏了你们二位。”夏迟轩起身鞠了一躬,“欢迎日后带着我的表嫂来东京渡假,我,以及change的其他成员随时准备恭迎。” “喂!”东野雪己不耐烦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驱火。要不是一旁的哲冰始终牢牢压住他的手的话,他极有可能已经不客气地一拳挥在夏迟轩的脸上了。 “好,话传达完毕,我也要先告辞。不打扰二位。”夏迟轩再次弯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开沙发往外走。 “迟轩,难道这是你的真心话?”身后,传来东野雪己已经冷静下来的声音。 向哲冰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东野雪己安然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夏迟轩离去的背影:“你应该知道,我很生气。但我气的不是你所说的话,而是你对我说话时的语气。迟 轩,十八年来,我可以肯定地说,你从未在我面前撒过谎。”他的眼神之中情绪复杂莫测,“可是,刚刚,你却当着我的面谎话连篇!” 夏迟轩的背影一顿。 “但是,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那好,我认命,并且还要感谢饿你的祝福。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这种所谓祝福永远也排不上用场!另外,权当我从来没有好好认识 过你。”东野雪己冷冷地说道,瞬即换成了日语:“那么,夏目少爷,今日多谢你的传话,恕不远送。” 夏迟轩的肩膀抖了抖,下一秒,他转过身来,眼眶微红。“表哥,你知道,迄今为止,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东野雪己闻言愣住。 “那就是,喜欢上你也喜欢的东西。更不应该的是,还喜欢上你也喜欢的女孩。”夏迟轩勉强地扯动嘴角。 “最初,我一直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尹哲冰不过是你的一个临时帮佣。容貌不算出众,家世更是与你之前沾惹过的花花草草天上地下。有那么多条件比她好的人 围绕在身边,你却从来没有动过真心。而尹哲冰更是如此。我见惯了挤入上流社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故事,自以为她也不过是千篇一律的版本,不然,在你最难过的时候,她也 不会失忆近三个月,将你忘记。” 哲冰的心头一紧,被攥着的手猛地用力,简直要被捏得粉碎! 没有注意到他们俩的细小变化,夏迟轩转向哲冰:“所以,当初我以为这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case。可是,”他凝重起来,“直到我必须时时克制、警醒自己,才能做到不向 你表示我的关心、我的在意的时候,我才发现,于我而言,这场交易只是个只亏不赢的买卖,到最后,我竟然连我自己的快乐都给赔进去,输得一无所有。”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为什么你不能喜欢上我?我们两相处的时光不比你跟表哥在一起的时间短,甚至更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无法比较?放你离开的时候,我 以为自己已经想得清楚透彻,可是,当你离开不到12个小时,而我却急不可耐地想要再见你的时候,我这才醒悟,其实我什么也不明白。什么在不该遇见的时间爱上了永远不可能 爱你的人,那种缩进龟壳里的自我安慰不过是狗屁!!” 东野雪己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着,脸色越来越冷,就在他意味将要听不下去的时候,一股暖流传来,愕然望去,是哲冰用另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双手捂着他的右手。旁人 看来,她依旧默默地听着,一动不动,唯有温暖从细小的纹路、毛孔间扩散、蔓延,让他的心间缓缓升温。 “我主动请缨过来传话,是简单地为了让自己清醒、明白些,死心得更为彻底。刚才我坐在沙发上,听你们在里面交谈,我一面想让自己充耳不闻,一面又无力地发现我无论如 何也做不到满不在乎。” “见到你们手牵手出现在眼前,绝望来得那么理所应当,毕竟,我从未用比这更嫉妒的眼神打量过任何一个人,而更让我泄气的是,这个人是表哥你,你担得起我的嫉妒。那些 让你们听着不舒服的话,不经过我大脑就冒了出来,差点使得我们之前的表兄弟之情毁于一旦。”他稍作停顿,“说出伤人的话,我很抱歉。” “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知道确切的答案。”他双目炯炯地2盯着一直在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哲冰:“如果,先遇见你的人是我,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的声音微颤,带着不为人知的希冀。 手指被来回摩擦着,似乎在发泄着主人的不安。哲冰不予理会,盈盈一笑,声音平静无波澜:“迟轩,或许我说再多也没用,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坐在我身边的人, 他的名字叫东野雪己。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一回事。” 握着她的手一呆。迎头,便落入他那一抹浓得化不开的眸中,哲冰松开他的手,一笑。 “好,我明白了。”是夏迟轩舒了口气的声音。、 应该说,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罢……只是,竟没有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让他既失望又开心。开心的是,她终究没有用谎言来麻木他,他也可以说服自己放下那对她尚 未泯灭的情感。相信,再见面,,他能够做到潇洒干脆罢。毕竟,她的选择——他的表哥东野雪己,让他心悦诚服。 “祝你们好运,我要先走了。”他换好鞋子,打开玄关的门。 “我去送他!”哲冰闻言站起身来,没有留下解释,便匆匆追了上去。 东野别墅铁门外。 “对不起。”哲冰对倚在车门处的夏迟轩轻声抱歉道。金灿灿的阳光下,唇边的笑意愈发衬得温暖,“我并不想故意对你造成伤害,只是,希望我们仍能是朋友。” “刚刚在里面,如果你能这样说的话,我想我会更高兴。”夏迟轩调侃道。 是真的放开了罢……哲冰在心中慨叹,眼前的这个男生,一如他的音乐,执着并干脆。 “我不想他误会,”哲冰笑笑,“无论在何种条件下。” “你这么小心他的感受?”夏迟轩不解。 “是。”她异为肯定地回答,“现在的我,非常珍视两人之间的感情。你根本无法想像,情人之间的惴惴不安是多么奇幻的事情,尤其,是在经历了半年多的‘死别’之后。” “我想我懂了。”夏迟轩露出欣慰的微笑,“如果没有change的将来,我想我会很乐意倒戈相向,成为你们的盟友。所以,好好照顾彼此,特别是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环境下。永远记住,这世间的东野雪己只有一个,坚持了就绝对不能放弃!” 微风穿道拂过,扬起衣摆,随风翻飞。刚洗净的长发拂过双颊,清香湿润。她将滑落的发丝撩到耳后,望着眼前逆光而立的男生,金黄色的阳光背景下,他鼓励的笑容,如夏日骄阳下的一片茂密的林荫,沁得人心间舒凉如清风吹撩。 “我不会做出愚蠢的抉择去舍弃。很多东西,我都可以放弃,甚至做到毫不犹豫,但惟独他,不可以,也永远不会……” “不要轻易说‘永远’,哲冰。在你无法做出任何实际意义的承诺时,永远只是未来的包袱。”他叹息着,带着淡淡忧伤的视线望向不知名的远方,“我的爷爷,夏目林夫,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人。他不相信永远,更不会给你们永远。” “我的心,我自己了解得最清楚,那两个字,并不需要复杂的再三斟酌。”她疲惫地揉了揉眉角,这样被人约束的生活,一分一秒都是负荷…… “另外,迟轩,别那么绝对。总有一天,你的爷爷会相信‘永远’这个词,即便……他不相信,我与雪己的未来,不是依靠他的赐予,我们是独立存在的,不是家族的附属品。” “这样才更让我绝望。”他故作怅然。 哲冰笑得灿烂,“总有一天,也会有人对你说永远的,并且,同样无需任何迟疑与思量。” “托你洪福。这是我听过的最让人揪心的祝福。”他哀怨地瞅她一眼,然后两人一齐笑起来。 “今天跑来这里的初衷本来是要宣战的,结果三下两下就被打败了,真是丢脸,回去肯定又要被翔树笑话。”他挠了挠头发,“虽然我现在还蛮想拥抱你一下下,但是,”他警惕地探头往内院张望,“这是表哥的地盘,我还是不要再太岁头上动土,不然性命堪忧。” “胆小鬼!”她呵呵笑,顺势轻轻拥抱了他一下。 他一脸意犹未尽:“要是更用力点,抱得更久一点,就perfect了!”他学着翔树那一套。 “不想看到某人气得咋呼呼的样子,我劝你趁早放弃这个打算。”哲冰为他分析时势。 “那倒也是。”明显感到了威胁,夏迟轩认同地点头:“表哥生气起来,教训人的样子很恐怖呢!” “若是被他听到你这样说,我想他会更生气。”哲冰忍俊不禁。 夏迟轩也忍不住微笑,未尽,又叮咛道:“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时,欢迎来找我。毕竟,我是夏目家族的少爷,多少还有些地位与人脉。” “谢谢。”哲冰回报以真诚,“你可以帮我传话给你爷爷么?” “什么?” “就说,尹哲冰很想知道,夏目先生,爱的是他的外孙雪己,还是东野家大少爷东野雪己身上所带有的潜价值……” “不觉得太直接了吗?”他有些担忧。对爷爷而言,这样不分尊卑长幼的提问,实在显得过于无礼。但瞥见哲冰清澈的眼眸,他微微一笑,答:“好,我明白了,一定传达。” 第90章 因为之前一直都登不上网页,所以就更新慢了。抱歉抱歉。 ================================== 客厅内。 本以为会在沙发上看到雪己,走进客厅的时候,却四周都没见到人影。扭头,一眼望见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 哲冰走近,与他并肩而站。窗外的视野扑面而来,赫然是观看她与夏迟轩谈话的最佳位置。 胸口堵得有些窒闷,指尖刺进手心的皮肤,她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身体的疼痛上,微笑着开口:“雪己,你还记得我们分手的那次吗?” 偏过头来,看见紧靠在身边实实在在的她,他原本淡漠的脸上滑过温暖的笑容,握住她的手。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次,她不分情由地提出分手,连个解释也吝惜,只是要他放开她,重新做回他奢华纨绔的时尚会会长,东野家大少爷,虽然在当时他的眼中,她的要求实在是不可理喻,但,没有任何质疑,他选择了相信她,尽管后来心中有痛苦折磨,有矛盾,也有愤怒,却从未动摇过。 “那时候,连原因都不知道,你就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我。”她沉浸在回忆中。 “那样的我,是不是很傻?”他苦涩地问。 “不。”她严肃地摇头,“那样的东野雪己,让我感动,幸福,更让我觉得独一无二。” “真的假的?”他怀疑地问,只觉得她煽情的话已经到了愈说愈顺口的地步,结果自己越听越受用。 她没有正面回答,遥望着窗外的风景,怔怔对着不知名的远方。“只是,现在的东野雪己反倒让我觉得傻。” “喂,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他忿忿然。 “那你觉得呢?”她卖者关子,将问题反丢给他。 他却不再说话,陷入沉思。 是啊,没错,以前傻,现今同样傻,并且,一如既往地心甘情愿…… “以前的东野雪己,虽然知道我的心里除了他,还有家人、朋友,但是拥有着足够的自信,就算是毫无道理的分手也有绝对的信心接受,所以不傻。”她握着他的手,放至胸前,“现在的东野雪己,知道我的心里装着的人没变,反倒没有了当初的自信,甚至,还有些忧虑。因此,我才觉得傻。” “哲冰……” “雪己,我不想跟你装傻充愣,实际上,刚刚一眼看见你站在这儿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已经因为你的不信任而失望了。我不想你这样。既然我们牵手站在一起,就没有人能够横插进来,更应该相互坦诚、互相信任。” “我有太多的方面要顾及。不想伤害夏迟轩,不愿因为个人而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尽量消除那半年的时光所造成的芥蒂。更重要的是,我不愿伤害你,所以,我急需你的理解与信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论这半年时间的存在与否,我还是原来的我。那一段时间可以对我的生活造成很多影响,却不能改变我的真实感情。” 他看着她许久,终于慢慢地转身拥住她。 “我们应该庆幸,我们错过的只是半年的时光,而不是更多。人生有很多个半年,却经不起多少次错过,我们更应该感谢的是,它让我们更加了解、珍惜对方。”置身在他的怀抱中,她缓缓说道。 “哲冰……”头顶,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我承认,我努力不去介意却仍是对那半年无法释怀。你的生活中,属于我的位置一片空白,我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得知你过得好坏悲喜,这让我很不安,因为,你甚至没有告诉我你曾经失忆的事情,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知不知道,刚才从迟轩口中听到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如何地复杂,,既庆幸又担心,更茫然……” “对不起。”想起他握着她的手时猛地加重的力度,她的心不由得揪紧:“我只是不想你更担心。” “迟早不是要知道的么?与其让我慢慢消化,倒不如一股脑全告诉我,要心疼的话也就一起心疼得干脆。” 她突然记起来,“对了,那条星星手链呢?”要不是它的话,她也不可能恢复记忆罢…… “现在还不能给你。”他故作保密状,直接堵掉了她接下来的疑问。 “那我晚上搬回去睡。”她以牙还牙,直击他的软肋。 他银牙一咬,想要忍痛割爱,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只能商量性地问:“难道不能换成别的?” 她坚定地摇头,没得回旋。 “那就算了。”他干脆直接放弃,却引得她“咦”地一声。 “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找这样或那样的机会搬回去,与其眼睁睁看着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倒不如给那条星星手链留点悬念。”他得意洋洋地解释。 “注意用词!”她不客气地敲他。 一把握住她的手,他瞬间变得严肃认真:“哲冰,我的不自信,其实并不仅仅是源自于你身边另一个男生的存在,更多的是,我怕你与我越走越远。迟轩的问题,一次两次自然是无法避免,我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无法大度起来的缘由不过是,我想更多地停留在你的身边,更深刻地了解你。” “刚才我站在这儿观察你与迟轩交谈的原因不是我怀疑你或是忌惮他,而是,我不舍得漏过你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 因为错过了半年,所以,现在,一分一秒也不远错过了…… “看来今天的交谈会办得不错。”她满意地掰着手指:“首先,我们解决了东野雪己不自信的问题,并将原因落到实处,归纳为两点:其一,是夏迟轩等一系列情敌的出没,严重摧毁了当事人薄弱的自尊心自信心;其二,是长时间的两地分隔造成了当事人精神上患得患失的不良症状,波及了当事人对自身地位的担忧。另一方面,尹哲冰住房问题也得到了圆满的解决。本次会议不足之处在于,东野雪己在星星手链上采取不配合的消极态度,,导致双方的调解以失败而告终。此类会议对日后制定相关发展战略具有至关重大的意义,双方应多多进行筹措举办。” 他打掉她煞有介事的手,一副哭笑不得:“好好的一次交心也能被你弄得这么机制化,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我这是以客观事实为基础的会议记录!” “那我们下次岂不是要用上swot分析和stp理论之类的?”他好气又好笑,“反正多多益善。” 或许,真如她所说,是该感谢那没有对方存在的半年的时光罢。明明那么靠近,却被烟瘴迷乱了眼,以为是千里之外,甚至是绝望的黑白之离,然而并没有因此而萎靡颓唐,相反,一步步,小心地探索着互相的气息,直至再携手,她比之前多了份真实,他添了层理智…… 第91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 打扫完地板,沙发上凌乱的杂志,浇完花,阳光已在室内划出一方轨迹,温暖轻柔,烘得毛衣竟像是天然的暖炉,暖而燥。 在光暗交界处捧着一本书坐下,掬着一捧阳光,白亮的书亮似蘸了荧光一般,朦朦胧胧,却黑白分明。 许久的静默,总觉得有些什么不习惯,环顾室内一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雪己一早便出门去了东野集团专属于他的办公室,为收购aborn及其名下的专业广告m公司制定策划案,想必一整天都将忙于制作表格,查找数据之类的工作。 用他的话解释便是:“不管怎么样,反正只要你跟我在同一幢房子里,我肯定静不下心来!更别说你走近我方圆500步之内了!!……况且,东野集团总部有我要用到的一切工具,我的许多文件还留在工作室内,去哪里总归是要省些时间 的……” 以他的天赋和后天环境影响,注定了他脱离不开商界的命运罢。尽管他说嫌忙,但哲冰不难看出,他对企业管理,公司运作有着不容小觑的兴趣,更有深入挖掘的浓厚欲望。东野家大少爷的身份已经与他紧密融合,再也无法分开…… 终于想起了不对劲的根源。哲冰失笑地用书端敲了敲额头:什么时候,她习惯了将一边看书一边听音乐纳入生活必须了? 刚想到这,电话便响起。虽有些纳罕,她还是选择搁下书本,起身。 “喂,请问是尹哲冰小姐吗?”是一个浑厚恭敬的陌生男音。 疑惑更浓,她仍是如实回答:“嗯,我是。” “请您出门好吗?车子停在院外等您。董事长很希望见您一面。” 看来,对方料中了她会赴约……真是姜老人奸呢! “好,请稍等片刻。”她礼貌地回答,挂断了电话。 问也无须多问,她已经猜到了那位董事长的姓氏。 东野大宅,别院。 这是一个类似日本乡间小屋的建筑。满园的樱花掩映着树后低矮的竹屋。院外的人工湖,不断地有潺潺清水注入,白汀若有若无。水草茂盛,惹得飞鸟驻足,垂头低鸣。湖边的过道上,翠柳蓊郁,柔软的枝条在车子行驶过后随风轻舞飞扬。 院内洒扫得干净整洁,循着樱花树下的青石板过道,可窥主屋全貌,朴素典雅,毫不沾骄奢之气。穿过炉火烧得正旺的屋子,斜眼瞥见满室医疗设备和看护人员。 一身日本和服的妇人弯腰微笑着迎接,定睛看时,才发现竟然是静姨。她和善地一笑,随即引领着哲冰入内。后院的樱花盛开得璀璨绚烂,粉白如浮云,遮住了头顶的天空。香气清新幽微,均匀地散在空气中,涤荡身心。 哲冰跪坐在一身浅色带白色纹饰的和服的白鬓老人的顺手席,望着后者手持着柄杓从釜中取出热水,放回盖置。 “茶室空气没有后院清新,龙彦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做主移到了这儿。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地不正式,对尹小姐,实在是失礼了。”夏目林夫礼节性地抱歉,一口标准的中文,字正腔圆。气氛完美没有裂痕,丝毫不像有国界之分。 日本茶道向来繁琐,仪式复杂,规矩讲究,高度形式化,被视为修身养性、提高文化素养和进行社交的手段。尤以夏目林夫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最为看重这种礼仪文化。但说实话,此时此刻,哲冰倒有些感激这环境的不正式。若是真要置身幽雅清静的山石业林中,态度谦逊有礼地躬身拜访,洗手漱口,观赏四壁书画、茶室布置或是插花艺术之类的,最终双膝盘坐成圈,轻品、慢饮、奉还,冗长而又需技巧性,恐怕还未直触正题,她便有落荒而逃的冲动了。 “晚辈一直仰慕日本茶道的融洽趣味,今日有幸身临,虽然场所未比寻常如意,但体悟到茶道清、静、和、寂的精神要义,足以无憾。”哲冰敷衍地说着外交辞令,表面恭敬谦逊。 若论及失礼,只怕,强行将她接到这儿来,早已是触到礼节的底线罢…… 没有娴熟麻利的茶具搭配,也没有复杂而又枯燥无味的操作程序,怀石料理、炭礼法之类。夏目林夫在喝茶顺序上多少顾及了哲冰外行的经验,没有想象中那么讲究地一一规范到位。 冲茶,献茶。 此次算是正午的茶事,饮的是薄茶。哲冰恭敬地接过茶碗。茶水浮动,香气四溢,与原本的樱花香味自然地融合,在鼻息之间晕染开来。先是轻轻品味,后是小饮,再奉还。如此两次,若是旁人,实在折腾得够呛。但哲冰凝望着老人背后夺目而不张扬的樱花,冷眼旁观,并没有率先开口的打算。将发言权留给主人,也算是有礼有度了罢。 果然是沉得住气的一个人。夏目林夫微微一笑,煮着茶水,为地炉中填炭,再是冲茶,眼睛盯着上下游弋的饱满如玉的茶叶,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尹小姐是否知道,茶碗中的茶水,叫什么名字?” “晚辈对茶没有多大研究,在此方面也涉猎不多。”沉吟了一会儿,哲冰不露声色,“不过,在我看来,茶质的好坏、名贵与否,并不算是喝茶的关键因素。” “哦?”夏目林夫白眉一扬,露出些许意外。“茶,喝在于茶叶与水质;品,则在于心境。要论韵味,狭街小巷的粗茶也能品出不一样的感悟,使人耳目一新。”哲冰漠漠地将视线抽回至茶具上。 “尹小姐倒不像是十六岁的人。”立于一旁的仆人们早已悉数退尽,夏目董事长调整了火候,并未抬眼看她。 “是么?” “思考的深度不同于常人,也难怪让某些人觉得与众不同。”老人漫不经心地沏着茶,“连我的外孙也不例外。” “那,您以为如何?”哲冰从容不迫地垂手放在膝头,问道。 “生于贫贱之家过于张扬,生于富贵之家,则显得过于狂狷、无忌。”盯着哲冰漠然的脸,夏目林夫眼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开去。 “您对我的看法倒还算是独树一帜。”哲冰挽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让迟轩带回来的问题,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夏目林夫面露肃杀之色,“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我那么放肆!” “知道。”哲冰不惧地直视对方,“我从来不问意味不明的愚蠢问题。” 瞥了哲冰一眼,夏目林夫挂着情绪难测的笑容,“小姑娘的胆子倒挺大。” “我只是好奇,您这么关心雪己,只是单纯地因为他是您的外孙,还是,因为他是您的继承人。”哲冰面无表情。 “对不该好奇的东西感兴趣可不是件好事。” “若是这样,我想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哲冰作势鞠躬起身。 “何出此言?”并不拦她,似是已经料到这个提问会成功地将她留下一般。 哲冰淡淡地笑,不染尘埃:“我们本是毫不相干的人,差异巨大。而现如今,坐在这里谈话的原因,出发点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我关心雪己,想必您也是如此。那么,我便十分有必要弄清楚,我们的初衷是否一致,您在意的是雪己本身,还是他可以为您带来商业财富的能力,不然,这场谈话也会因为毫无意义而无法继续。” “具体说来听听。”习惯性的命令式,夏目林夫的眼神不怒而威。 “如果您在意的是雪己,您便该为他做长远打算,而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行加诸于他的身上,否则,你不是爱他,而是在逼迫他。但是,若是您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并希望在有生之年按您的方式塑造他,培养他,包括控制他的爱情与婚姻,那么,恕我直言,也许您选错了对象。”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能力让雪己遵从我?”夏目林夫语气平和地问。 “冒昧地说一句,我的确这样认为。”哲冰如实答道。“敢问一句,尹小姐,你又对雪己了解多少?”茶水滚烫,夏目林夫漱洗着茶碗,“雪己生在商业家族,从小便被作为继承人培养,即便是一时头脑发热,也不过是少年人常有的现象。什么东西最重要,,他自然心里清楚,到最后,即便曾经有再大的起伏和偏离,不可避免地,还是会回归到本质那一点上。你们小孩子间的那一时冲动,仅仅是幼稚的把戏。” “您的话,恐怕失之偏颇了罢。”哲冰眉角微皱。 一阵风过,樱花花瓣如雨般缤纷洒落,一时之间,带露的粉白纷纷扬扬,沾着薄凉的丝丝香气,遍布樱花树下。 缓缓接过一片落花,放至哲冰那一端,夏目林夫若有所思:“尹小姐知道,樱花易逝的原因吗?” 读懂了他的语带三关,哲冰谨言慎行,轻易不答话。 “开得灿烂,注定会美得短暂。”又是语带双关,“尹小姐可懂其中的韵味?” “我对日本文化了解不深,但平素却爱梅,花开虽小,却能捱过白雪皑皑的漫漫严冬和料峭寒冷的初春,依然香气清幽,花色胜雪,洁净脱俗。不能理解樱花的韵味,恐怕是与我们的地域差异有关。”她的口气平淡冲和,但并不示弱。 “你的胆量果然不小。”话虽如此,夏目林夫的话中却听不出任何夸赞的意味,“聪明如斯,一番话下来,语夹三关。雪己对你着迷,看来也算情有可原。” “不过,”他话锋一转,“他对你暂时迷恋是一回事,我为他做长远打算又是另外一回事。尹小姐必定已经听说过郜浅纱小姐吧?” 哲冰点头,看不出神色。 “雪己以前招惹富家小姐的事,我在日本也有所耳闻。他对你,在我眼中,不过是同一性质不同方式的一时兴趣,不会长久。郜家小姐,性格温和贤淑,能主家事,深得我与龙彦的中意。家世良好,背景清白,不落瑕疵,日后必定是能事事处理妥帖,有条不紊的贤内助。这规划,可算长远?” “感情和睦是立家之本,您真的有信心保证长远吗?”哲冰依旧平静无波澜。 “龙彦正值壮年,雪己的继承也不会是短期内的事。先与郜小姐订婚,培养感情不过是几年的工夫”夏目林夫颇有自信,一面将案几上的樱花收拾干净,动作轻微。 “恐怕我已与您谈到了穷尽的地步,再继续不过是扫兴。”揉了揉跪得酸痛的膝盖,哲冰点头作礼,面色平稳地站起身来,“请恕晚辈先行告辞了。” “什么数目?你开口。”在她站起身来的那一刻,夏目林夫淡淡地斟茶。哲冰停顿了几秒才弄清楚他说的话,随即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您是在忌惮我么?” “我不过是想保证万无一失。” “那您倒不如派人一枪杀了我,反正,您什么也不惧,不是么?”哲冰冷冷地俯视眼前目光如刀锋的老人。 “被你逃掉了一次,我不想再次明目张胆地除掉你,那样,只会让雪己的反叛心理愈发严重。你放心,若是时机成熟,我并不会拒绝这种拙劣的手段。”夏目林夫白眉斜入鬓,威严之中狠绝毕现。“所以,趁我有耐心,你要多少,尽管开口。” “那好。”哲冰笑得诡异,“请问东野财团,加上un公司,价值多少?” “怎么?你倒是狂妄。”自以为识破了哲冰的花招,夏目林夫眯眼打量着哲冰,眼带精光。 “我想请问您,选择雪己作为继承人,您的初衷是什么?不要告诉我,只是为了守住已有的家业……”见夏目董事长思而不答,哲冰随手攀了根樱花的枝条,凑到鼻尖轻嗅着,“固守un产业并不需要多少商业头脑,既然选择已是东野财团继承人的雪己,您必定是希望进一步开拓发展您的事业罢。这样的话,一位内敛娴静的外孙媳妇只怕不是您的最佳首选。” “更何况,要抵制雪己的反抗情绪也同时是一大冒险。”将开未开的花蕾映着她如水般恬静的笑容,“我则不同。我与雪己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您的手里有我的详尽资料,我的性格如何,想必您一清二楚,加之,您若是应允了,雪己只会更加敬爱亲近您这位外祖父,对那半年的蒙骗也会既往不咎。” 夏目林夫搁下茶碗,若有所思。 “请您好好考虑我的话,好好考虑东野集团和un公司的未来。”哲冰礼貌地颔首说道,手指松开了樱花花枝。在惯性的作用下,枝条上下晃动,震得花瓣飘落,花苞缭乱。 “我还是喜欢梅花些。”拍落外套上的樱花花瓣,哲冰浅浅一笑,“历久弥香,任是狂风席卷也临危不变,开得洒脱。好在,我与雪己,终究不是一时的灿烂繁华。” 夏目林夫心中一动,眼神锐利地盯着站在漫天樱花丛中的瘦弱女孩。最终,还是小觑了她…… “哦,对了。”将走,她转身望向茶桌旁的老人,“品名品的是心境,我与您心思各异,这样的茶会,还是没有第二次的好,您造诣高深,想必比晚辈更了解这一点。” 这,算不算是风云人物的虚伪之处呢?她在心中冷笑。选择在繁花似锦的地方与小辈的人刀光剑影,看来,是原准备以他的从容来对付她的慌张罢,却没料到,她并不是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第92章 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思绪零乱无章,仰望四周林立的高楼,突然有恍然如梦的错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繁华的物质社会有这么亲密的撞击。以往生活拮据的自己,除了学习便是工作,无力思考过多遥远的未来,以为按着平顺的轨道走下去,自己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学识渊博的教授或是儒雅的学者。感情的问题更是不在她狭小的天地之内。可是,谁又能想见人生之无常,有一天,她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与商业巨贾盘膝跪坐而谈,讨论着自己的可利用价值以说服对方…… 路灯转绿,迈步向对面走去。 轰隆隆的机动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她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后拉去!力道之狠,震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痛。 而几乎在同时,一辆飞飙的出租车与她擦肩而过,扬长而去! 望着车子远去,她的目光深邃起来,抬眼瞥了眼交通灯:已经绿灯23秒。 人行道上有络绎的行人回头打量着她,或是忿忿地遥望着嚣张地闯红灯的肇事者,也有的,则是面带猜疑地望着那目光犀利的女孩。 眼前一黑,是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哲冰悚然一惊,这才记起自己正跌在陌生人的怀中!挣扎着退开两步,恰好对上桐古左源那清淡的笑容:“有的时候,还是少看为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amanda hotel,桐古左源的房间。 豪华的总统套房内灯光闪烁明亮,宽敞的会客厅中玫瑰飘香。湛湛发亮的水晶地板,柔软舒适的名贵皮沙发,长颈瓷花瓶中一日三换的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束,映着墙壁上古老典雅的油画:伦勃朗的《石桥》和雷阿诺的《红磨坊街的舞会》,画面的恬静与欢乐,色彩的流动与闪烁,流光溢彩间,与馥郁花香自然融合,交相辉映。 印象画派的棕褐色调似乎也为空气沾染上了光影的绚丽与微妙。左源在酒柜旁倒着香槟,然后灯光明灭微变,竟已悄无声息地步到她身边,手举酒杯,递至她眼下。 明净的灯光如鹅绒一般轻飘温暖,柔柔地覆进她他的眼眸中,波光流动。少年的面庞棱角分明宛如刀刻般精致俊俏,气质沉稳如玉石。杯中的透明液体,波纹旖旎,浮光跃金。 “对不起,我不喝酒的。”似不由自主地,她竟有些窘迫于仓皇。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屈身递酒的男生,看她的眼神,总让她有压迫与低闷之感,尤其是他那双冷漠疏离的眸子,沉吟与暧昧的变幻间,看到的不止是人的眼底,而且直逼人的内心深处,沉重的气场,逼得她不自觉地一阵胸闷。 嘴含笑意,“偶尔沾一两次也是好的,况且,这个并没有多大的后劲。” 酒并未被移开。哲冰无奈,明显已被他吃定,只能伸手接过,轻抿一小口。伴随着香甜,淡淡酒气在口鼻之间弥漫开来,一瞬间有些呼吸不畅,苍白的脸颊浮现一丝红晕。 见状,桐古左源满意地在沙发的另一面款款落坐,手持酒杯,目光深邃地看着哲冰。 “想回去了么?”许久,他侧眼斜望不疾不徐抿着酒的她,轻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目中无人的姿态,似乎并不将哲冰的存在怎么放在眼中。 哲冰不得不感慨,一直以来,自己预见的男生都是那么地出众瞩目,举手投足间,优雅独特异于常人。有温柔如濛濛烟雨的陆君宇,有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如冰石的宇凌涧,也有像夏迟轩那般隐匿于众人之间怀瑾握瑜,看似普普通通的少年音乐人……而眼前似乎沉默寡言的桐古左源,不刻意亲近的距离的彼端,心事重重,思虑过甚更像极了一位浊世翩翩佳公子,气度不凡。 “回哪儿去?”收回视线,哲冰微笑着起身。 第25层的高度,足以俯瞰半城的繁华。左源与她并肩站在弧形落地窗前,声音低沉,不带情绪:“你心知肚明,当然是那幢西景山的别墅。” “依雪己的情报网,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事,他一定早已知晓。不来带我走,只能是他不想这样做或是他乐意我与你在一起。”熠熠的灯光映满眼帘,铺盖了夜晚的都市,绵绵逶迤至远方。她眺望着视线的尽头,笑容如浸上了高处的云雾,模糊缥缈,“退一步讲,即使是他没有能力带我回去,那么,我孤身一人,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更别想摆脱你的监视。” “你似乎理所当然地将我划归到夏目董事长那一边。”他玩味着她的话。 与他碰了碰杯,刺激性液体呛着喉头,哲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从来习惯做最坏打算。” “看来,我的态度还算举足轻重。”左源轻笑出声,一改先前的疏远,泛着黑色光泽的眼眸中浮上一层薄薄的酒红色,魅惑妖娆,令人迷醉。 哲冰失神,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生的笑容竟可以用美来形容,不是唇含笑,眼眸却无笑的虚假,也不是翔树那如女子的妩媚,而是……在众人中,桐古左源的容貌算不上极致,可是,此刻,这异国的少年,一个不经意间绽放的笑容,却让哲冰愣神许久。她可以尤为肯定地下结论,他的笑容,算得上是男子中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如昙花夜间默默开放,有着收敛不了的夺目溢彩。许久,她才意识到,有意或无意中,她从未搞懂过她面前的这个人……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注意到哲冰毫不掩饰打量的目光,左源默默地敛起笑容。 “没什么。”哲冰挪开视线,重又望回天际,“只是发现,我从未看明白过你。” 城市的灯火给寂寂夜空蒙上了一层暗红,原本空远幽深的苍穹也变得清浅浮华。哲冰叹了口气,再明亮璀璨的星星,也抵不过城市张扬的霓虹…… “是吗?”左源似笑非笑,“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注意我啊。” “真的是这样吗?”哲冰一笑,漫不经心,“只怕,是你韬光养晦,不愿让我注意到你吧……” 持着细致精巧的杯脚的手一顿,约三秒钟,他将纤薄的杯沿举至唇边,“你揣摩人心思的能力,有些可怕。” “我会当作这是对我的褒奖。”她渐渐隐去神情,漠然道:“说吧,告诉我为什么。” “你不是善于揣摩人的心思么?怎么现在却不知道了?”左源冷笑。 哲冰依旧淡淡,面无表情:“老实说,你让我觉得难以捉摸。尤其是上次在医院。” 猜来猜去,反复较量,说话婉转盘绕,她早就厌倦了这种与人博弈的形式。与夏目林夫的一场对决让她忽而一下之间深刻认识到物质社会的复杂与勾心斗角,现在,她只想听到最直白的真实。 左源微笑,似读懂了她的心思,眼中漾起一抹坦然,“你知道,我与东野雪己,是怎样遇见的吗?” 这是一个根本无须她回答的问题,他自问自答:“是夏目董事长的一次生日宴会上,我无意间打碎了夫人生前最爱的古董青花瓷,他挺身而出将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迟轩念念叨叨崇拜得无以复加的表哥。” 预感到了什么,哲冰觉得喉咙干涩冒火,于是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空杯,打断了他的话,问:“我可以再要一杯吗?” “of course!”左源打了个响指。 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哲冰长长呼出一口气。 抬头,左源已重新为她满上了一杯,微笑着递给她,斜倚着沙发坐下,“看来,我已经成功地改变了你对酒的看法。” 哲冰不置可否,提示道:“继续说下去。” 于是他重拾刚才的话题:“有第一次那样特殊的相识,想要有第二次、第三次,对桐古家的少爷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他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我、迟轩和翔树三个人都学习中文吗?”不待她回答,他兀自笑了笑:“翔树是因为我和迟轩在中文上下苦功,耳濡目染不得已也掺和了进来。至于迟轩,他从小就以他的表哥为榜样,听东野雪己一口好听的中文,他自然也就想学,情有可原。我么……”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哀伤,“你那么聪明,自然想得到,以前我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明说,现在,也不想挑明话题。” 本来,哲冰只有一点点零星的猜测。就连她自己,甚至觉得这一猜测过于偏激,但听到左源表面暧昧而实际上明晰肯定的回答后,她反倒觉得并没有什么了。 “所以,他们两个,也知道?”踌躇良久,她问道。 “嗯,是的。”左源并不因她知道自己的秘密而拘束,反而笑得干净纯粹,“我参与夏目董事长的计划,一部分,源于对你的好奇,一部分……出于对他的关心。随着了解的加深,我一方面嫉恨你,另一方面又同情并欣赏你。你该知道,那是一种水深火热的煎熬。” 那么,医院的那次也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他实际上已经在一旁看明白,形势逼迫下,不得已站出来袒护她?难怪,哲冰从未读懂过他的眼神,那里面有他太多过于纠结矛盾的情绪,只是,她从未往那一方向进行联想。 “好了,现在知道内幕,说说你的感受吧!”左源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哲冰想了想,终于启齿:“那,翔树他……”她犹疑着说不出话来。 桐古左源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扫往日的疏离气质,开怀地坦露情绪:“要是翔树知道你会这么问,非要气得冒烟不可!”笑完之后,他食指抵着眉心,暖暖一笑,“他么,自然是喜欢女生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忍不住接着感慨叹道,引得左源又一阵大笑,她摸了摸鼻尖,也被感染得笑起来。 “我想回学校读书。”两个人静默下来的时候,她突然面带严肃地说道。 “呃?怎么了?”左源是情理之中的讶异。 “你先前不是问我的感受么?”哲冰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只想回学校读书,越快越好。” 离开尚学近半年的时间内,她几乎完完全全与学校脱轨,成为一个真正置身物质世界的人。然而,一日日下来,了解了社会的复杂,商界风云人物的狠绝,她突然很是怀念当初并不算长的校园生活。有规划地度过由自己支配、真正属于自己的每一天,没有太过忧虑的事情,即便有时时尚会的人找茬,但是对方并没有深重的心机与绝对的狠毒。相较之下,尚学其实是个默默保护着她的地方…… 她才十六岁,现在,应付这些变数,实在使她力气透支,疲惫不堪,力不从心地面对未知,她只想尘埃落定,事情快快落下帷幕,与一切算计与心机说再见…… 第93章 第二天早晨。 醒来的时候,一束阳光恰好透过半掩的玻璃窗投在她的脸上,带着初夏的躁动与晨间的清凉。 昨晚不知不觉间,他们俩都在沙发上和衣而睡,依稀记得因为实在太困,她干脆抱着枕头半躺在沙发上与他聊天,后来就瞌着头听他说。忘了最后还说了些什么,模模糊糊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正兴致昂扬地讲述发生在国中一年级寒假的一件小事。 待左源醒来,哲冰才了解到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他们都以为对方不累,由于不愿扫兴,所以继续天南地北地胡乱聊下去,没想到的却是,对于与自己一样哈欠连天。哲冰原以为左源精神很好,所以才勉强克制住瞌睡听下去,没料到,实际上,左源早就疲累不堪,全身乏力,脑袋困得不听使唤了。见她倒在沙发上,想把她抱回卧室,可是碍于心有余而力不足,自己也睡到了。 两个人先是面面相觑,尴尬了好久,后来又忍不住笑了好久。 吃完早餐已近九点,左源不由分说便将头盔递给她,骑着他寄存在酒店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载着哲冰离开。 reyou商城前。 每个城市都有“之最”系列。在东野集团驰骋经济领域,引领龙首的同时,reyou在多如繁星的各著名商城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名播全球的购物奢侈之最。 随着尚学高中时尚会的成立,reyou的改革与拓展也应运而生。全方位地适应个贵族少爷小姐们的需求而独树一帜的豪华与奢侈,让许多人望而却步的同时心向往之,但更多的,则是欣欣然踏足。 而现在,尹哲冰蹲在这19层高的商城前边的广场上,面白如纸,抚着胸口一阵阵地干呕。在桐古左源不要命般地飙车之后,再仰视眼前的高大楼盘,只觉得高耸入云,头昏脑 胀。 始作俑者桐古左源悠闲地抱着双臂,毫无愧色地认真检验摩托车的性能,以其速度的再一步提升。而原本等在那里的宫崎翔树一面一张张抽出纸巾来关切地递给哲冰,一面不给左源好脸色看:“谁叫你开这么快的?!把好好的哲冰吓成这样!” 左源眼皮抬也不抬,不跟他纠缠:“要不是有人狂轰滥炸打电话叫我快点,我现在还在半路。” 翔树气得脚一跺,知道没有哲冰的帮忙,绝对说不过左源,于是偃旗息鼓,专心致志于安抚哲冰的不良反应。 等哲冰勉强抑制住胸口呕吐的冲动站起身来时已是五分钟之后。桐古左源早已用比来时更令人瞩目的速度驾着他的车子飞奔而去。哲冰远望着他的背影,一阵后怕。 稍后,翔树便悠悠然戴上墨镜,领着哲冰,轻车熟路地走进reyou,直接上了电梯,奔往三楼。 一楼大厅的一切不过是在她眼前走马观花地过了一次场,哲冰就已为设计者的精巧而折服。那么奢华而优雅的设计,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多彩多样的pop广告,多彩多样的平面设计,在多角度的灯光照射下,折射出富丽的光芒。一则则的电子版广告应接不暇,不厌其烦地为顾客展示着商场的各个层面。 就在哲冰专注地欣赏着一款睫毛膏的广告时,她被翔树不客气地一把拖进电梯。 “你还有时间看广告?!”两个人的电梯里,翔树气得摘下墨镜,直接用眼睛瞪她。 “那支广告很有创意,说服力强,冲击力大。”哲冰不以为意,“吸引我很想看完。” 翔树气得不轻,“你知不知道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购物。”哲冰未及思考便答。左源只是负责将她领来交个翔树,而后者什么也没说便拉着她进了商场。仔细想来,带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但此时此刻,她不希望正确答案从自己口中说出。 翔树头痛地扶着太阳穴,气到极致,他反倒不再恼火。“我购物干吗要带你来凑热闹?”他重新戴上墨镜,长发飘飘,风流倜傥。 哲冰不客气地抛给他一个“我怎么知道”的眼神:“莫非你有带人购物的癖好?” 从不为女生烦恼的宫崎翔树很成功地被气得只会吹胡子瞪眼,扶了扶墨镜便领着哲冰进了三楼的女士空间。 刘海被剪齐,原本柔顺的披肩长发被软软地用簪子挽起,发间撒着薰衣草干花,隐没在发束中,清香幽幽……被修得清秀如远山的双眉,白皙恍若透明如古玉般温润的双颊……宫崎翔树如专家一般在旁坐镇指挥。然后,是他亲自挑选的水兰色连衣裙和浅紫色小外套,摩洛哥宝石项链…… 一切就绪,最后是鞋子。当翔树提着一双精巧雅致的浅色高跟鞋出现时,哲冰突然有晕厥的想法。 不用看牌子,但看邻座那一身时髦的贵妇脸上骤现的表情,鞋子的价格便不言而喻。 “……换成坡跟的,好不好?”哲冰商量地问。 “不好。”头也不抬,翔树蹲身为她换上鞋子,“哲冰,你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吗?!”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是change!!是进行全身的change!!”他说得语重心长,“像你这种年纪的女学生,就应该穿出与众不同的风格,惊艳的韵味!不然怎么对付迟轩表哥身边的花花草草?!!”自知失言,翔树赶紧反射性地捂住了嘴。 可是,平心而论,哲冰倒是更宁愿穿着那身校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摆弄成一个漂亮的瓷娃娃。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她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你还真是会为change做广告呢!”哲冰揶揄他道,想要缓解此时的气氛。 翔树的注意力果然被她吸引了过来,他想了想,随即颇为兴奋地说道:“也对哦!我们change的下一张专辑就可以做同名专辑啊!!change……change……说明这淡出的一年来,change乐队在成长的同时也在一日日地发生着变化,change成为了一个全新的change乐队!”顾不上哲冰被他这一串绕口令般的话搅得一知半解,翔树似乎完全沉迷在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当中,但手上却没有停下动作,直到扣上高跟鞋的带子,他才拍了拍手,满意地站起身来。 蹬着高跟鞋在黑木地板上别扭地走了几步,哲冰直想罢工。 翔树不知在什么时候从某个地方拎来了一个米色软革手提包,一面招呼着她提在手上,一面作着解释说明:“今天我给你选的是清纯可爱路线,一定能将那些雍容华贵没大脑的贵族小姐们比下去!”他牵着她上下打量,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哲冰,虽然今天的你不是订婚宴的女主角,但我相信你绝对是最吸引眼球的那一个!!要不是怕撞衫,我还真想为你配上白色礼服……”注意到自己一不小心又说漏了嘴,翔树再一次捂住了嘴,意识到自己又一次犯了欲盖弥彰的错误之后,又放下手来,有些紧张地偷偷看哲冰。 “这么多的东西,花了你很多钱吗?”哲冰转移话题,作出没听到的样子。 “没有啊,反正是夏目家的钱,不过是九头牛身上拔一根毛而已!”翔树不以为然地挥手,下一秒,他在一次捂住了自己没有遮拦的嘴。 真是个没大脑的家伙……哲冰在心中微微叹气。果然,夏目林夫还是没有接受她,不然,也无须派出那辆出租车来进行恐吓。只是,她虽猜到了结果,却没有猜到原因。以东野集团和un公司的庞大实力,一个小小的以英国第一华裔企业为背景的东野少夫人的地位当真如此难以撼动?值得为此得罪雪己甚至是伤害他的感情?更让她想不透的是,精明如夏目林夫,将她打扮得美轮美奂带去会场,难道只是简单地为了挑衅雪己?如此,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是九牛一毛。”哲冰如没事人一般微微笑道,决定不再多想。既然逃不掉,那就装成傻子,一齐听不到、看不到好了。只是,雪己他……“呃?……哦,你说的是那个成语吧!”呆愣了片刻,翔树闪回神来,不好意思:“我学中文一直都不怎么刻苦用功……” 望着试衣镜中那个陌生的倩影,哲冰的思维有一瞬间的麻痹。 那个人,还是她吗?除了那一双灵动如水波的眼睛剩有几分熟悉外,她不知道,镜中的那个人,还有哪个地方是尹哲冰。少了她平日里的漠然与疏离,镜中的少女时髦而又优雅,清纯无边,如一束刚出水的芙蓉,皮肤白皙光滑如玉。如黑珍珠沉在一汪清泉中澄澈干净一般,她的双眸竟给人以单纯不知愁滋味的感觉!眉头微蹙,明明心里震惊得很,却表现得像是撒娇的小女生。哲冰不知道该怀疑自己的脸,还是该惊叹化妆技艺的巧夺天工。 恰巧翔树刷完卡回来,见她蹙着双眉烦恼的样子,戴上墨镜,笑嘻嘻地凑到她身边,与她一齐映在镜中,“怎么了?是不是美得把自己都吓傻了?”他看着两人的影像,喟然长叹:“我以前交的女朋友都是草包!” 哲冰白他一眼,“我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将我的这身行头换下来。” “怎么了?”翔树吓了一大跳,“这种境界你还不满意?” “满意。”哲冰点头,“满意得我自己都消失不见了。” “那不就ok嘛!”翔树打了个响指,“这就足够说明变化之大,我的努力有多成功!!”见哲冰的眉头仍是没有舒展,他撇了撇嘴,“就算是犒劳一下我忙得晕头转向的功劳,你也勉强穿着,,试着做不一样的自己吧?”一边说着,他又拿出一条白色的丝带来,系在哲冰细长的右腕上,利落地打了个蝴蝶结,一眼望去,蝴蝶停驻,翩然欲飞。 这样,哲冰还能说什么呢? 第94章 虽然是在很忙,但还是坚持更新一章。 十点半。 夏迟轩的车正停靠在reyou门前等候。哲冰与翔树一起出现的时候,她能够清楚感觉到夏迟轩半天才缓过神来的失态,以及随后他不怎么愉悦的心情。 没注意到夏迟轩异样的视线,翔树拉着哲冰在他面前翩翩转了两圈,自我欣赏般地打量着哲冰精致小巧的脸:“这就是我宫崎翔树伟大的杰作啊!!”他感叹着。 临上车,他趁势在哲冰的右颊处啄了一下,真诚地凝视她:“哲冰,good luck!” 如果说,哲冰还能够勉强明白夏迟轩在翔树对她做出那一亲昵动作之后,狠狠的用足以杀人的眼神扫射翔树而使后者禁不住一阵寒战的话,那么,她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夏迟轩可以做到让他的车子四次熄火? 就连站在路边准备以最潇洒的姿势目送他们离开的翔树,都忍不住跳过来敲了敲夏迟轩那边的车窗,在车外一阵絮絮地念叨。 夏迟轩根本没心思理会发表意见的翔树,只见他瞟了眼后视镜中的哲冰,恶狠狠地剜了眼车窗外的宫崎翔树,再次踩下油门。 后座的哲冰只听见他一连串轻微的咒骂声,根本没有细听的机会,因为发动机有规律的轰鸣声响起,车子终于被启动。 车子终于绝尘而去,翔树站在原地抚眉叹气:夏目迟轩,你果然还是没能做到对哲冰断情…… 十一点十五分。 当管家收上请柬,报出“夏目迟轩携其女伴尹哲冰”,紧接着,哲冰挽着夏迟轩的手步入那位于十七层的宴会大厅时,所有人的视线几乎在同一秒全部聚焦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惊叹,讶异,好奇,看好戏的心情……不是源自于夏目迟轩作为夏目家族唯一孙少爷的身份,也不是因为这位曾因自己的音乐事业与un夏目董事长惊天闹翻的大少爷,突然出 现在他表哥的订婚宴上这一难以捉摸的事件,而是,夏目少爷的这位女伴,尚学联合高中得满分天才尹哲冰曾经是今日订婚宴的主角东野家大少爷东野雪己的女朋友,而众所周知,尹哲冰早在半年前的“藤井堂事件”中死亡…… 更离奇的是,传闻夏目少爷一直以来都旅居欧洲,“死”了的尹哲冰又是如何跟他纠缠上的?竟能成为夏目少爷的女伴来参加这纯属上流社会的宴会……并且,一身价值不菲的礼服……明眸皓齿,不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似一清秀贵族小姐的尹哲冰,实在是够让人震惊的!! 自从刚刚在reyou被几个陌生女人撞见而引得对方见鬼似的脸色发白之后,哲冰便做好了准备。以顾客为上帝,严格维护正常购物为原则的reyou尚且不能避免这种状况的出现,订婚宴现场的众目所焦也自然可以想象。但这并没有料到的是,她以为充分的准备,在众人灼热仿若激光的视线下,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看来你今天真的很惊艳呢!”夏迟轩一手亲密地搂着她的肩,半拥着她,说笑道,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全场有心人听到。 很多人闻言回神,赶紧抽回大胆的目光。要知道,这是东野家族的宴会,能够挤进门槛就该心存感激了。断然不能因为一个尹哲冰,直接惹恼了夏目家族,间接得罪东野家族。 仍有些不知死活的贵族少爷千金不肯挪开视线,却只见夏目家的大少爷亲昵地凑到尹哲冰耳边,含笑低声说着什么。尹哲冰仍是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但,仅从他们靠在一起的距离之近判断,就可了解到二人已发展到何种程度。于是,剩下的打量的视线也识趣地移开。 见原本密集如射线的视线终于悉数别开,夏迟轩与哲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光速地转过了头。 虽然明知道他侧身过来附在耳际说一些不找边际无关紧要的话,只是为了假装恋人,吓退那些无聊的看客,但哲冰实在是不习惯那么靠近的距离,还有随之而来陌生的气息轻轻拂过脸颊的感觉。 “你,今天怎么了?”挽着他的手臂,在位子上落座,哲冰轻声问道。按理说,身为母亲那一支的亲族,夏迟轩该是坐在中心才是。搞不懂的是,他如何有本事将位置调到这么偏僻远离中心的地带。 “什么怎么了?”还是看也不看她。 这种时候还要嘴硬……从他们上了车,到他们抵达这17层的高度,出了电梯,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其间的四十几分钟内,两人更没有过任何语言的交流。急速行驶的车内,开得震天响的音乐,默默无言的两个人,表面喧闹而实质寡然的气氛,哪一点都足够让人怀疑。 “哦,那就没什么。”他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愿意强求。 但他似乎又很想开口,双唇翕张了几次,然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他们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祭司在台上说着开场白以及祝词。搅出那么一场动静之后,哲冰只是安静地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面无表情。 总感觉有束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扬头,只见坐在主位的东野雪己在与一旁的kevin集团董事长说着什么,并没有看她。倒是始料不及地撞上夏目林夫正望着夏迟轩饱含深意的目光。他捋了捋没有胡须,光滑的下巴,眯眼扫了眼正漠然望着他的哲冰,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哲冰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无所事事地捱过漫漫时间是她的强项。很多时候,她都会借助于这种介于空虚与睡眠之间的方式来休息、放松。虽然闭上眼睛,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睡觉,脑袋里什么也不想,思维也随之空白,外界的声嚣随之远离,直至世界一片安静,静到没有自我的存在…… 再次睁开眼,揉着不甚清明的眼睛时,遇到了预期中来自人群好奇的目光,以及身边的夏迟轩担心的眼神。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他关心地盯着她问道。 现在轮到男方发言,东野雪己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扩散开来:“……非常感谢各位的莅临,见证我与郜氏浅纱小姐的订婚仪式……” 哲冰摇了摇头,“我没事。”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第95章 洗手间内。 见识过东野大宅的别苑,再看这单单为了会客而建筑的20层高楼,尹哲冰不得不衷心感慨东野家的奢华。要不是根据立于拐角处的第十七层的地图册,她恐怕不能这么轻易找到卫生间的所在。 用清水洗手,哲冰望着镜中的自己,恍惚如若虚无。 低头,腕上的白色蝴蝶结仿佛一只张翅盘旋的蝴蝶,轻盈,高贵大方。 仅看她现在的装束,任是任何不知情的人都绝对无法联系到她的真正家庭背景罢。如此看来,钱财倒还真是拥有神奇期魔力的东西。哲冰轻轻扯动唇线,勾起一抹嘲弄。该不该归咎于造化弄人呢?如果这不是一场订婚宴,如果这不是雪己的订婚宴,也许,一辈子,她也难有几次像这样的机会,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自我渐渐迷失罢…… 这一场以别人为主角的宴席,可笑之处就在于,不管她的心不甘情不愿,她终究不得不闪亮登场。 汩汩透明的水在手心溅起白色的水花,激起一阵隐隐的清凉。 关掉水龙头头。 雪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以再订婚宴上从容自若地发表一篇洋洋洒洒的感言,可以整个宴会下来不枉她的方向看上一眼,如同陌路。而她,则以绝对尴尬的姿态参与到这个仪式中来……他们两个的立场,从什么时候起,被逼得进退维谷? 烘干手。 刚要转身,一眼看见镜中的另一个窈窕身影。 一秒钟回头的时间,哲冰看着抱着双臂亭亭而立的洛晨晨,淡淡招呼:“你好。” “似乎你永远都有让人意外的本事。跑了一个东野集团大少爷,又勾来一个un企业的夏目少爷,你的本事倒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洛晨晨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有回答,哲冰面无表情,继续往外走去,却被洛晨晨蛮横地一把拉住,力度之大,让哲冰挣脱不得。“怎么?我有说错吗?!”洛晨晨涌起一丝恼意,随即又恍然大悟:“哦,我的确是有说错的地方。你本来就不赖,现在这样,只能是更让人敬仰,不能说是刮目相看……” 娇小的面庞上滑过一丝讽笑,她用纤细的手指傲慢地抬起哲冰的下巴,正对上她的脸,“看来你早就摸清楚了那些大少爷们的口味,知道他们偏偏喜欢看上清纯的外表。不过,你要搞清楚,即便丑小鸭变成了多美的白天鹅,仍旧是一只披着假毛的光头乌鸦!!像你这种穷人家的贱女人,怎么也改变不了没脸没皮的本性!” 指甲嵌进手心的皮肉里,刻出道道血痕,哲冰昂头,对着洛晨晨让人生厌的嘴脸,刚打算开口回击…… “不想永远开不了口的话,奉劝洛小姐还是闭嘴为好!”冷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扼要而狠绝。 洛晨晨画着精致娇俏妆容的脸顿时煞白,牵制着哲冰双臂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哲冰趁势挣开了洛晨晨秀长却有力的手,微侧着头回望,只见夏迟轩斜倚在卫生间的楠木门口,面容覆上了一层冰霜。 几乎在她回头的同时,夏迟轩迅速掩去了自己的强势与慑人,淡淡地望着她:“不快点的话,连戒指交换仪式都看不到了。”说完,他走过来,“今天的订婚宴,你已经足够心不在焉了。”撂下僵住的洛晨晨,不由分说牵着哲冰便往外走去。 对类似这样的情况,哲冰的心里已不再能激起多大的感触,仅仅对夏迟轩的话来回回细细滤过了一遍。这么快吗?一个关乎她与雪己未来的重大事件,真的,就这样快便过去? 作为今日订婚宴的女主角,郜浅纱凸显于众人之中,不寻常的美,使她名副其实地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长长的秀发被精致地盘起,鬓角贴着一朵白色的丝花,流苏垂到她细长漂亮的锁骨处,尾端点缀着一颗颗细小的钻石,衬得她小巧晶莹的脸愈发白皙柔美。由世界顶级设计师design的独一无二的礼服,长及垂地,美艳无伦。耀眼的亮白,表面朴素而实质奢华的薄纱连裙高贵既符合她的身份地位,简约大方又烘托出她不加修饰的恬静面容,两者之间,相互融合,浑然天成。 哲冰静静地支着头,欣赏微笑着与东野雪己站在一起的郜浅纱,上下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关系密切却完全互不相识的“对手”。既然不能阻止,那就好好当个看客,权当开拓眼界,欣赏一番。 夏迟轩不解意味的目光投射过来:“我还以为,至少你会刻意避开。” “为什么要?”她的话语冰冷无温,“她的确漂亮,值得众人瞩目。”她的视线不曾移动分毫。 动了动唇,口中的话最终被强行吞咽回去。望着她纤瘦的侧影,松开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曾经有好多的以为,以为这样,以为那样……结果却是离她更远。正如这一秒,以为可以握紧她的手。垂首放弃的那一刻,才知道,那么那么多的以为,不是没有猜中,而是,他怯懦,没有勇气去接受离她更远的距离…… 感受着宾客或歆羡或嫉妒的眼神,羞涩地垂头,手心因紧张而沁出薄凉的汗,油腻湿滑。想起父亲“be confident and graceful”的嘱咐,郜浅纱强自微笑着抬头,平视前方,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如雾一般模糊不清,影影幢幢间,只有一个念头尤为明确:所有在场的人,都在注视着她与她身边的那个人…… 是的,他们一起,他们一起……想到这,她狂跳的心镇定下来。可是,在她偷瞥了一眼从容立于一侧的东野雪己后,心跳再次快了几拍。 终于,转身,面对面站着。 不得不承认,东野雪己,站在她面前即将成为她未婚夫的这个人,有压倒一切让人手足无措的魅力。并没有特别改变的装束,整洁名贵的正装,突显着他清瘦修长的身形。 犹记得那次饭局,在英国一所女高读书,从小规规矩矩、胆小羞涩、在男生面前只会脸红耳赤的她,竟能说服自己鼓起勇气抬头看他生气冰寒的脸。或许,溟迷之间,自己便迷失了吧…… 戒指被恭敬地端了上来。对面原本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的东野雪己款款从丝绒盒中取出熠熠闪着淡光的钻石戒指,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小提琴乐队开始伴奏,运弓、揉弦……演绎出舞曲中的欢快场面,仿佛天籁。 走近一步,他轻轻执起她着白色蕾丝手套的纤纤秀手…… 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万众瞩目的焦点,只在那相握的手上…… 再无其他,再无其他,全世界浩浩的影像中,只剩下眼前的这个人……即便施了一层薄薄的脂粉,郜浅纱也知晓自己的脸定已红得通透。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大胆过,更没有想象过,她可以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只是看着他,永远也看不完一般,凝视着他,脑中一片呆滞空白。 唇角微翘,他笑了……是的,他竟然笑了!那么俊俏阳光,令人晕眩恍惚……能够天天拥有着他的笑容,他爱的那个叫做尹哲冰的女子,一定,非常幸福吧…… 视线不为人察觉地极速扫过一个角落,落在面前痴痴望着他的郜浅纱身上,东野雪己也同样深深凝视着她干净没有污渍的双眸,指尖在手心转动着订婚戒指,他浅浅一笑,邪魅蛊惑,“戒指可以给你,但……”薄热的气息蓦地在她耳际添上了一层寒霜,冷彻心扉:“我的爱,你一辈子也别想要!!” 郜浅纱一愣,希望一切只是幻听,但却见他正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适才一瞬间的冰冷仿佛真的如愿只是虚假。 但,“噌”地一声却击碎了所有的真与假。 钻石戒指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如丢掷一元硬币般,决定着她何去何从。不同在于,这样的一个结局,是早已写好的。 “呲——”她像是听见了镶嵌在指环上的钻石,划破厚厚空气,割裂所有阻隔,毅然坠落的声音。 当那抹幸福坠落的时候,郜家小姐,今天婚宴的主角,没有迟疑地,在众人愕然而紧张的视线中,踮起脚尖,接住了在空中飞翔的戒指。 所有的人长吁一口气,然后,定睛看时,男方的位置上已经人去位空,再转头,意料之中,尹哲冰的位置上也是空荡荡。 人群“嗡”地一声炸开,如平地惊雷,议论声一波波地扩散,直至整个会场被搅得沸沸扬扬。 上席的夏目林夫最先反应过来,拐杖在滑木地板山重重地一敲。身后的助理赶紧垂首听命。 “派人马上追!!”老人的声音力度虽不大,却极具威慑力,手下众人如听了圣旨一般匆匆领命而去。 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岳丈,东野龙彦思绪纷繁,却没功夫细想,只觉得胸口郁塞,呼吸不得。 老管家赶忙上前为他轻轻抚背,心里不知该忧还是该喜。喜的是,他见着从小长大的少爷,终于有了坚定的意志与信仰…… 连连呛咳着,东野龙彦不忘声色俱厉地发话:“叫大厅的荀理事……领着保镖堵住门口……咳咳,和停车场!!” 老管家即刻将主人的命令传达执行,又忍不住担忧地望了望面色雪白的东野龙彦。看来,父子之间的矛盾,又要升级了…… 在东野家派出的管事们有效的安抚下,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毕竟,这件事顾及东野家族的颜面,任何一个识时务的人在看清事态之后,都不会站错队,明智地选择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戒指被紧紧地攥在手中,摩割着指间的皮肉,郜浅纱抿着下唇,苍白的唇瓣几近咬出血来。看着台下低声交头接耳的来宾,原本没有情绪的心中刹那间涌上一股深中的悲凉。她颓然在顷刻间没有任何力气再支撑这具疲惫的躯体,不自觉想向后倒,却在瞬间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轻轻压在她的肩上。 滚滚暖流传来,她感动得掉下泪来。因为,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双不再年轻,不再光滑,略带褶皱的手,是谁…… 有的事物有的人,不是自己的,便注定永远不是,再如何神情地挽留也莫可奈何,他们依旧走得潇洒翩然。再怎么美得剔透华丽的戒指,无论是多美的新娘,也挡不住它陨落绽放的美与悲哀,除了,它认定的那一个…… 好在,父亲一直都在她身边。 有的人,是自己的,永远都是。有这样一个人,该是多么令人感动的一件事。 是的,好在……父亲一直都在。 第96章 检讨一下,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天一整个上午都在图书馆,下午被都市言情小说占去了大半部分时间。明天有一节手语课,一堂报告,还有,计算机老师的作业至今仍欠着。不过,一定会尽力的。像今天,还是努力努力地在敲,尽管电脑让我受尽了气。 ================================= 缓缓地靠近,盛装而立的一对璧人,莫不都在微笑着。哲冰支头,仅听到一声不甚确切的声响,似是什么闪光的东西被凌空掷起,在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她已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劲力量瞬间带起!! 脑中停留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东野雪己邪魅诡异的笑容…… 绕着复杂的走道,夏迟轩轻车熟路,手上的力度却并未因此减掉分毫,或走或跑间,看也不看被他死死拉着的尹哲冰。 他确定,他牵对人了吗?哲冰苦笑。用这样不留情的力气与冷漠的态度,她很是怀疑,他是否以为他拉着的是一件没有生命没有脾性的木偶…… 赶到电梯前也不过是半分钟的事。意料中,看到了抱着双臂站着,朝他们来的方向不住地张望的东野雪己。 此时的他,外套的扣子已被他一把扯开,系得好好的领带被蛮横地拉松,衬衫从第一颗纽扣敞着透气。逃跑的过程竟有时间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哲冰不禁暗自腹诽他是否将这一过程排练过数次,不然如何做到如此直接干练? 见他们两个出现在拐角处,他迎上几步。 第一个目的地已到,哲冰刚想停下来喘上几口气。但,下一秒,右手被人柔柔地覆盖住,熟悉的温度与修长的指骨,毋需多此一举抬眼去证实,因为,这一次,无论如何,她 的手也不会被放开了。 迎头,正对上他释然的笑容。然后,他便再也顾不上她,向夏迟轩比了个“v”的手势后,牵着她迈步向电梯走进。 握着她左手的手先是一紧,后又慢慢松开。 夏迟轩的微笑勉强而不自然。 随即是完全一松,她的左手登时完全恢复了自由,曝露在空气中,才感觉得到,手心竟蒙上了一层凉凉的汗,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按下地下一层的键,电梯门一均匀的速度缓缓合上。东野雪己凝视着电梯外双手插袋的夏目迟轩,微微一笑。这个自小与他玩在一起的表弟,他从来就很珍视。他并非不懂得迟轩的牺牲与付出。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的感谢与感动,想必,他会懂得罢…… 夏迟轩微笑,一洗先前的惆怅与感伤,唇角弯起,笑意更深,眼神之中的祝福与鼓励涌动而出,他对着东野雪己挥了挥右拳,做出个加油的手势。 果然,他是懂得的…… 十指不自觉间已经交握,哲冰仰头望着身侧东野雪己俊朗的侧脸,在来回看着他与夏迟轩,也不禁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再回眼,夏迟轩已经将实现转移到她的身上。哲冰不由地一怔。 然而,夏迟轩只是微笑着向她轻轻挥了挥手。是祝福,亦是告别罢…… 电梯门终于合上,眼前的一切影像戛然而止,只剩下银白色的门壁对着狭小空间内的两个人。 耳际的呼吸渐渐灼热,哲冰回神,轻巧地落入一双邪惑幽深的星眸中。 他的嗓音柔媚绵长:“这么美的小姐,我还以为……是我牵错人了呢……” “不想我一拳挥过去的话,你可以选择继续。”哲冰面无表情道,冷冷得瞪着他。 他拥着她,笑嘻嘻:“念在我历经千辛万苦,跋山涉水带你逃婚的份上,你也该对我温柔一点嘛!” “是你逃婚,不是我。”她不客气地提醒,脑中突然灵光乍现:“也就是说,要我穿成这样,是你的注意?!!” 见她口气严肃,表情认真,他立即聪明地领会到事态的严重性,顿时有些心虚,又不愿就此没了面子,只能强撑着低声道:“我只是,叫翔树将你打扮的漂亮一点……对,没错,只是漂亮一点点……”又嚷嚷:“谁知道他竟这么尽忠职守,把你妆扮得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又不是选美比赛!!” 她懒得理他的死要面子,垂头思索着,,抬头刚想要提问,却恰巧撞上了他一对亮晶晶不容忽视的璀璨眸子:“现在才到第十一层,难道接下来,我们就没有其他事情好做的?” 抬头望了眼显示屏,是红色醒目的数字“11”,回头,重又落进他闪闪发亮的眼眸中,她在一瞬间突然感觉到气氛的怪异,于是故作不以为意状,神情淡淡:“有什么好做的,反正一会儿就下了。” 未待说完,手上一痛,竟是他手一紧,迫使她抬头看他。 严重是化不开的浓郁狡黠,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眸光流动间,说不清的柔软温润。思绪就那样轻易地被他流涌的绵绵细波牵绊住,哲冰竟忘记了要说什么。眼里,只有他眸中斑斓的烟火,璀璨似漫漫星光。 第97章 17,16,15,14…… 久久地盯着电梯紧闭的门,夏迟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随即,他随手按下了上行键。 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统一地都是硬质皮鞋底敲击着地板的声音。 夏目迟轩回头,对着一群黑西装白衬衫的人盈盈一笑,视线落在为首的一位躬身而立的人身上:“江上先生,我正要到顶楼吹风,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一楼大厅中。 大厅理事的办公桌前,荀理事正襟危坐,密切关注着大厅内的人员动向。这是大少爷的订婚宴,容不得半点马虎。来往的人都是社会上流人物,方方面面都得小心注意着,不然,他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份。 耳麦响起,负责全场指挥的任经理熟悉的声音传来,急促而不安:“荀理事,大……” 没来得及听到“大”字后面的内容,因为,耳麦、对讲器背一只手满不在乎地夺走,然后关掉。 男子修长的身形近在眼前,手上,则在玩味似地摆弄着他的耳麦。 荀理事顿时结巴:“桐古少爷……这……您……” 直觉和任经理难得一闻的烦虑口气让他隐隐觉得已经有大事发生,但,眼前的…… “没事。”桐古左源安慰地一笑,一眼瞥见远处的一位清洁工,手指悄悄地开启了对讲器:“雪己,快点!”不容对方回应,对讲器重游被关掉。 荀理事尚且摸不着头脑,呆呆地来回看了看桐古左源与那位清洁工。他不懂日语,但从桐古少爷古怪的语调听来,实在有不对劲的地方。 刚想启口问些什么,身前的桐古少爷却只是和善地一笑,赞赏似的拍了拍他的肩,将耳麦与对讲器归还给了他,还加了句“thank you”。 听到耳麦里突然传来的一句日语,任经理一惊,立即对身后的下手命令道:“组织一楼的保镖保全,全力拦住大楼门口!!” 地下一楼,停车场。 “不行!!你们看着办吧!!”宫崎翔树手指纤纤指着湛亮的车面上触目惊心的刮痕,气急败坏:“大不了我就请夏目爷爷派人调查,总能找出是哪个混蛋干的!!” 众人闻言一凛,害怕起来。大家素知宫崎少爷向来爱美,对车的保养更是达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本来,小小的一条刮痕,以东野家的地位,没有人会过多计较,可这宫崎少爷偏偏是夏目家那一方的人物,,从来追求“perfect”。这不,停车场值班室的所有保全以及专门隐身以保障主人在停车场安全的近十名训练有素的保镖全都被拎了出来,要求交出“凶手”。 问题是,不仅肇事者没有被警卫人员看到,属于这一层这一片区域的车位的录像带也离奇地不见了!更让众人有苦难言的是,这条刮痕,根本就无法确定是否是在这个停车场被刮出来的。所以,商讨了近半个小时,宫崎少爷不但寸步不让,竟还扬言要找夏目老爷出面!!这不就让问题更棘手了吗?!!要是让大楼经理知道了他们的无能,恐怕,在场的十几个人将要同时被炒鱿鱼!! “宫崎少爷。”其中的一位保镖颤颤出声,商量的口气近乎乞求:“不然的话……过两天……两天之后,我们一定,一定找到凶手……?” “不行!”宫崎翔树腮帮一鼓,气得秀眉叠皱。 “可是……可是……”这种事情又不好报告上级,众人只能在心里叫苦不迭。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现在只要伤害我爱车的‘凶手’,不要你们的‘可是可是’!!”翔树嚷嚷。 现在这种势态,任是再聪明的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来,能将这位大牌送走。 “反正我不管,你们什么时候把人给我找出来了,我就什么时候走!”宫崎翔树干脆气定神闲地靠坐在车面上,一副轰也轰不走的模样,岿然不动。 有电话铃声响起,是英文歌“right here waiting”,并不甚清晰。 有人刚想发问,却被宫崎翔树直接吓了回去:“谁都不准接电话!!” 顿时,谁都不敢吱声。 铃声一直在响,一遍又一遍。 扫了眼战战兢兢的众人,宫崎翔树长眉倒竖,声音尖锐无比:“难道说,是你们其中之一弄的?!!”想到这,他顿时气得不得了,“所以你们才说找不出人来!!才说摄像带不见了?!!才打算假公济私敷衍我了事?!!” 闻言,所有人赶紧摇头以示清白,随即在宫崎翔树逼人的视线之下将头垂得更低。 一辆银白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话滑了停车场…… 宫崎翔树仍在喋喋不休地骂着,唾沫横飞。 所有的人皆唯唯诺诺地听着,间或点头或摇头。但其实,每个人都生着疑窦:他们这些警卫人员,平时工作时分向来规定不准开通手机,也向来所有的人都遵守。只是,这铃声实在来得奇怪,值班室的电话铃声从来都是单调的“嘟、嘟、嘟”,可这“right here waiting”也不像是宫崎少爷本人的啊!莫非,是某一部车上遗落的手机? 值班室里,电话屏幕一闪一闪,“嘟、嘟、嘟”的提醒音不知在何时被切换成动听的“right here waiting”…… 第98章 “我怎么可以让你这么漂亮去给外人看?!”刚将车子飚出东野家大宅,东野雪己上下打量着她,气闷地说道,说完,不待哲冰回答,便将车子直接开往reyou。 卸下名贵却厚重的礼服,换上新挑的米黄色运动外套,哲冰顿时觉得全身轻松不少,心情也舒畅很多。 将信用卡直接扔给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女侍从,东野雪己蹲下身来,替哲冰将白色滑板鞋的鞋带系上。 “既然逃出来了,这么招摇做什么?”哲冰坐在软垫椅中,倾身看他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扎上鞋带。 “你总算又想不通的时候了!”他眼眸轻勾,送她一个暧昧的眼神,“出了东野家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当然要能有多张扬就多张扬,让所有人都知道,东野家大少爷逃婚了!” 可哲冰还是有些担忧。 抚了抚她微皱的眉头,结果侍从递回来的卡,他直接在她旁边坐下,晃了晃手中的卡:“不用担心,我用的是迟轩的卡,就算被东野龙彦查到,等他的人赶到的时候,我们也 早就走了。更何况,”他挑眉斜看着四周若干个售货小姐,声音不低不扬:“reyou一直以来都是顾客为上帝,它的员工,应该不会卑劣到出卖顾客隐私吧?!”其中的压迫力,不 言而喻。 在场的售货小姐闻言皆是一怔,赶紧点头如捣蒜。 哲冰也惊奇地看他满意地微笑。难怪翔树说,用的是夏目家的钱。原来她从开始就将对象搞错了,可是……她暗暗皱了皱眉,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 手机震动,接通,东野雪己只“哦”了一声便挂断,随意地将手机插进口袋里。 他的神色淡然,但抬头触到哲冰疑惑的目光,他笑了笑,“你猜猜东野龙彦给宾客的理由是什么?”见哲冰不答,等着他将答案公布,他哼了哼,不屑道:“说是我身体不适 ,订婚典礼延期举行。” 哲冰诧异。 “以东野龙彦的地位,即使再烂的理由,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不是,我早就该料到这一点的。”他恨恨地气道,“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弄成现场直播,要不是答应了郜董事… …”撞上哲冰怀疑的眼神,他自觉说漏了话,只能不自然地朝她笑了笑,打算蒙混过关。 哲冰并不打算与他玩捉迷藏,但也并不急着解答疑问。反正,总有摊牌的时候…… 见她不追究,他将一顶鸭舌帽套在头上,大半边脸顿时隐没在清浅的阴影之中。瞟了眼镜中的影像,似乎甚为满意此刻的造型,他干脆一把将哲冰拉到身边,拥住她的肩。 “这才像是一对嘛!”他眉梢斜翘,笑意满溢。 果然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代表。哲冰感慨。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再看了看眼前的他,要不是他坚持“情侣就该穿情侣装”的所谓真理,她也绝对不会换上与他配对的衣服 罢…… 他扶了扶帽檐,侧身看她,眉头轻折:“要不……你也带顶帽子吧?正好配对。” “无药可救。”哲冰轻声骂道,瞪他一眼,移开步子,与他保持距离。 “那算了吧……”他怏怏然。 哲冰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售货小姐道:“请帮我选一顶配对的帽子拿来,好吗?” xx奶茶屋。 低头吃着温的绿豆沙,总感觉对面的视线在头顶盘旋,哲冰调整了一下表情,决定当做什么也没发觉。可是,对方的目光实在是过于灼热,忍无可忍,她搁下勺子,冷冷地看着正吸着香芋奶茶,倒戴着鸭舌帽,手支着下巴认真盯着她的东野雪己。 “要是你实在太喜欢我头顶的帽子,我可以让给你。”哲冰面无表情地说道,重又垂头吃着玻璃碗中的豆沙。 他咬着吸管,也不急:“爱屋及乌你懂吗?有的时候,喜欢一件东西不是因为它本身,而是源自于它的主人。” 她瞄他一眼,不答话。 他被看得心里一阵发麻,莫名地有些心虚,小声问道:“怎么了?” “小纯说,喝奶茶咬吸管的人是花心。”她淡淡答,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绿豆沙。 他先是一愣,只觉得荒谬得闻所未闻,忍不住嚷嚷道:“我就知道没好事!什么安小纯,她应该改名叫安不纯!!动机不纯!!”胡诌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她面前诋毁他 的形象?他气得咬牙,想必如果安小纯就在现场,已经有几万种死法了。 “我又没说我信,更何况,她也没针对你。”她头也不抬,却让他一口被奶茶给呛住。 好不容易止住呛咳,真是一个倒霉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他长吁一口气,平稳了呼吸,将奶茶暂时放在一边,敬而远之。 “只是响起了以前与小纯一起打工的日子。”她低头道,没有神情。 他也被触动,环顾四周清幽环境,“实在料不到,当初的纯情花店会成为今日的奶茶屋。” “跟学长、小纯、呀呀姐一起说笑的情景,似乎就在昨天。”看了眼店内的摆设,依旧是她熟悉的格局。 “想想后面两个人我还勉强同意,”他撇了撇嘴,“至于第一个嘛,那就免了吧……”“小肚鸡肠。”她微笑,适才的伤感稍纵即逝。 他也笑:“这四个字的评语可不是一般人可以从你这里得到的。” 吸了口暖暖的珍珠奶茶,她回到正题:“好了,说说逃婚的事吧。” 目光深邃地看她,他买着关子:“你猜。” 她不接他的茬,直接摇头:“我不知道。” “睁眼说瞎话!”他不乐意,手撑着下巴盯着她澄澈干净的双眸看,“我更相信你什么都知道。”自信满满的笑容,仿若碧海细沙上金黄色的阳光,淡定明净。 “我只知道你是幕后黑手。”她一锤定音,简单干脆。 “什么黑手?是幕后高人!”他满脸黑线,纠正她为他定的罪名。 “那也就是说,你承认一切都是你指使的?”她抓住了他话中的疏漏。 他一阵语噎,知道她还在为礼服的事情记仇,明白糊弄不过去,只能老实交代:“没错,我是有让翔树给你打扮出轰动全场的效果,好得出乎外公的意料,让他措手不及。”他俯首认罪,坦白从宽,“可是,我也真的没有想到他竟然那么有化妆师的才能,所以……”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她的反应,“所以才让迟轩那家伙有机会肆无忌惮地盯着你看!”想到她闭着双眼休息时,夏迟轩愣愣地盯着她被晕得七荤八素的神情,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你也有看到?”哲冰惊奇不已。 “当然!我一直都在盯着你看,你都没感觉到吗?!”更生气的还有呢!“那个混蛋竟然敢靠得那么近地跟你柔情蜜意地说话,刚刚却忘记教训他一拳!!”他握着装奶茶的塑料杯“吱吱”响,懊悔不迭。 “那,你是用什么办法说服change跟你合作的?”她接着问道,暗示他别过河拆桥。 说到这,某人的自信又来了。“迟轩向来跟我亲密无间,理所当然站在我这一边啊!”他想也不用想便答,全然忘记了自己上一秒的义愤填膺。 “change和我的关系稳定得牢不可破,外公的那点威胁还不具备足够的影响力。”他开始回到正题,表情也少了先前的玩笑和不羁。 “那么,”她的眼神明亮如日光,“从我被夏目家的车接走,一系列的过程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当然不是。”他吸了吸奶茶,笑傲微微地眨眼,“别忘了外公身边有我的人。” 他的人?随即她立刻明白过来。静姨!!对,没错,静姨!表面上是照顾,实际上是监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他吓了一跳,避开她直勾勾的目光,解释道:“我还不至于将心机耍到那种地步,怎么说,外公都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派静姨去,最初的确是希望能够好好照顾到他,并且,这个目的也一直都没有改变。可是,后来,你回来了,探听风声也成为了一部分原因,但绝大部分,还是希望真正可以照顾外公。” “外公的身体一直不好,un的事物也是择重由他处理,其他的小事或是琐碎一直都由手下的秘书或助理负责。母亲死后,我就很少去看望他,就连他卧病在床,也是前一阵子才得知。”他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丝忧伤,“郜浅纱是由他和东野龙彦亲自选中的,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哪一方面博得他的喜爱,竟引得他拖着病体飞过来参加订婚典礼,可见他实 在很期待我成家,不过……”他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中侵染上一层雾气,不足一瞬又倏地消散,明亮如夏日星空。 “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已经看上了,喜欢上了尹哲冰。”他笑得无奈而无邪,“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越过桌面,哲冰握了握他的手,对着他微笑。 他回报以淡淡的笑容,顷刻又恢复了以往的不羁:“不过,天知道我没有想过要真派个卧底到外公身边去,但是,他毕竟是久历商场风云变幻的人物,这些小把戏只怕反倒被利用,岂不就惨了?” “所以,是静姨通知你我被请去的事,”哲冰将他的话串联起来,“于是,你就拜托桐古左源领走我,最终由夏迟轩将我带去宴会上?” 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你带到订婚宴是外公的主意,他只让迟轩悄悄带你站在偏僻的角落看,至于其中的玄虚,只怕是希望你就此死心罢。” 是啊,看着盛装的上层社会人物在眼前穿梭,看自己爱的人衣着光鲜地端着酒杯八面玲珑,手拥一个眉眼如烟的女子笑得虚情假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打击方案。看昨天与自己牵手的人今日就徜徉在完全不同的华丽世界,而自己萧瑟潦倒……这个世界,还有比自卑更容易使人退却的吗? 夏目林夫的如意算盘计划得不错。可惜,雪己不是那样世俗的人,而她……自卑么?自卑从来是以对方胜于自己的资本而产生,遗憾的是,她既不轻易自卑,让她自卑的资本 ,也从来不可能是物质上的奢足…… “所以,你就想到了出其不意?”她问。 “也是将计就计。”他加上了一个修饰语,“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三个人的花样倒是挺多。”他再三申明与他无关,又有些忍俊不禁。 只不过交代要带一个出彩的尹哲冰到他面前,翔树却干得风生水起,为她进行了大变身;要change在逃跑的过程中进行掩护,进到停车场才发现,用的竟是最老土也是最实在 的吵闹纠缠。 “那……郜董事长又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忘掉他在reyou的一时失言。 第99章 “你的记忆力,还真是好啊!”他咬着吸管,瓮声瓮气。 “谢谢,不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这句赞扬,已经被你使用过很多次了。”她抬眼看他,懒得啰嗦:“说吧。” 他突然奸诈地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那场在樱花丛中只有你跟外公两个人的谈话,你都跟外公说了些什么?” 果然无奸不商。“这么简单,你猜不到?”她惊讶出声,“即便是按常理推断,也离不了一个主轴,长辈满腔不屑与怒意,认为晚辈高攀不上,于是抽出支票进行收买。晚辈泪流满面,颤抖地接过支票,撕成两半,坚贞不移。” “泪流满面?你?”他用看外星人的目光打量她,撇了撇嘴:“只怕你的胃口连外公都填不满罢……你一定在某一程度上打动了外公,不然……”眼中的光亮闪了闪,他把玩着指间的指环,若有所思:“不然,我们的这次逃跑,绝对没有这么容易。” “以他对你和change关系的了解,自然知道派夏迟轩办事的风险,”哲冰认同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却任用夏迟轩办了一件大可不必的事,那就是带我出席订婚宴。如果想要保证万无一失,那么,这一举动无疑是画蛇添足。我的在场,只怕一旦让你知道,只会让事件更糟糕。” 原来她也发现了!他心中一亮,续道:“以东野家和夏目家手下人员的办事身手与能力,逃脱东野大宅并在外面安然待到现在,的确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虽然其中有我的人在作用,但,也绝不可能这么顺利……并且,静姨的报讯,难道外公就没有一点察觉到吗?” “嗯,也对。”哲冰咬了咬吸管,将杯中的奶茶一次性喝完。尽管夏目林夫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态度,但也许,他已经有所动摇……如果真是如此,着实是个好兆头…… 抬头,正好撞上他呆呆望过来的视线。“怎么了?”她下意识问。 “尹哲冰,你也咬了吸管!”像发现新大陆般,他一脸震惊地瞪着她。 将空空的奶茶杯移到一旁,哲冰不以为意,“只有小纯那么单纯的人才相信这种八卦无聊的预测。” 他再一次语噎,心中却为自己的丢脸恼火不已。该死的!为什么每次和她在一起,智商就自动变成负值呢?! “等哪一天有空,我们一起回尚学看看她罢。”想起来什么,他轻声说道:“他们一直以为你死了,我也不便把真相说出来。陆君宇现在还在巴黎,有雪乃韩在一旁陪着。小纯一直留在尚学读书,见到她,你的心情一定会好很多。”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惜。 “好。”她低头微笑,心中融融,任何时候,他总是在为她考虑着。 想象小纯含着眼泪微笑的模样,心中一片疼痛。此时此刻,她似有迫不及待的冲动了。 “等事情如我们所愿告一段落,我们一起回尚学读书,三个月之后就是高考,要好好准备。”他的声音柔软如夏季风声。 “好。”点头,她讶然,“你……?!” 他伸出手摩挲她的脸颊,心中疼痛怜惜交杂,表面却仍是带着笑意,“很奇怪吗?是左源告诉我的。我交代过,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开心,不开心,忧伤快乐,我都要知道,再小的细节,也不能漏失……” “你累了,我也倦了,两个一起,正好配对。”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开玩笑,原本清澈的眼睛笑起来时似一汪幽深无尘的月牙湖,渺远空寂。 就像是明亮清凉的月光铺满了一地,心间涌进满满的温馨。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点了点头。 “是不是感动得心旌摇曳?”他坏笑着问。 想说“哪有”,却突然不再想嘴硬。唇角弯成弧状,她眼含笑意点头:“是啊,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真的,很幸运……阮之琳曾浅唱低吟“只愿下一辈子,物是人未变”,悲剧的结局让人心酸落泪。好在,好在她不用等到下一辈子,好在,短暂的错过之后仍有漫漫的时光共享。不必“物是”,没有纯情花店,没有尚学校园,没有东野别墅,有一个没有远去的,隔着小小的茶桌,温暖地与她对视,朝她微笑的那个人……就已经,足够幸运…… 山路上,晚上十点。 晚风习习,卷起外套的下摆随风拂动。初夏的夜晚透骨地凉,并肩走在长长的山道上,路灯昏暗,如怀旧电影中的底色,引人回味流连。两侧葱翠蓊郁的林木,在平坦干净的道路上投下或清晰或模糊的黑影,斑驳奇特。 一步一步踩着黑黑的树影,心中平静得像是没有起伏浪花的海面,辽远无垠,仿佛在深邃的水底下沉,下沉,世界一片寂静安然,没有一丝杂念与恐慌…… “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远远地牵手走着,望着她在轻如呢喃的夜风中闭眼随行,完全将下一步交托给他,他轻轻开口。 听到他的话,她睁开眼,朝他笑:“那样,岂不成恐怖电影了?” “我就说你不懂情调……”他撇嘴抱怨,“明明刚才还一脸享受的样子。” 黑色的轻风挑起额前薄薄的刘海,那一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在迷蒙的夜色中没有屏障地波光潋滟,“如果真的就是这样一直牵手走下去,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道路过于平坦,未来过于明确,也不是件完美的事。”看着他线条柔和的脸,她一笑,轻轻松开他的手,迈开几步,将手交握在身后,面对着他微笑:“有的时候,面对未知的路途,黑暗一片的未来,放开手,分开走几步,也是件有意义的事。” 恋爱不是粘贴剂,两个人的人生毕竟与一个人不同。不同命运的意义就在于走相异的道路,可以是殊途同归,却不一定非要紧紧相随。 他嗔怪地上前牵住她的手,“你的世界总是理智占主导,我真怀疑你该去研究唯物主义哲学。”他的眼神灼亮,“不过呢,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牵手,走同一条路,看不同的风景,也许也是一种不错的搭配方式。视角不同,沿途的风景也因人而异,更重要的是,在泥泞、颠簸的地方,可以相互扶持、鼓励。” “你的世界总是感性占主导,看来,应该去研究社会心理学。”她接口道。 “那,我们算不算殊途同归?”他拉近一步,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问。 “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她直接泼他冷水。 他热情不减,“反正地球是圆的,走得再远,也会抵达同一个点。”他煞有介事地说道。 她的表情顿时僵化。的确,不是一般般地煽情…… 空荡荡的风口,他为她将外套披上。 手机响,是个陌生的号码。 “早知道就把手机给关了。”东野雪己轻声抱怨,但随即,他的声音冰冷如寒冬夹杂着冰沙的烈风,冷冽而狠绝:“姜还是老的辣,你的心眼还真是不少。” 是东野龙彦。 晚风吹得树枝猎猎作响,春夏交接的寒夜,空气似乎沾洗上一层湿雾,僵寒潮湿。静谧空荡的风中,东野雪己的声音冷酷堪比万年冰山,脸上的神情凝固冷峻。 听不到对方说了些什么,哲冰只听见他坚定如裁决生死的法官,没有任何闪缩。他说:“想要我跟郜浅纱订婚,清您先等一万年吧!不,一万年我都嫌太短!!” “啪”地一声,他将手机挂断。 “见鬼!”望向哲冰时,他微微一笑,不复先前的怒气,“明明换了手机,以防万一,还将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他竟然会用另外的号码打进来!”他懊恼地将手机塞回口袋里。 “只怕,他不会就此轻易罢手。”哲冰皱眉。 “那就见招拆招。”他很是自信,“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并不怕东野龙彦的后招,毕竟,郜董事长那边已经被成功劝服。商场上的谈判,最讲究的便是一针见血地揪出对方的软肋。而那位名誉全英的华人董事长,他最在意的,只 是那位娇柔中略显胆怯的女儿。对一位年老沧桑的父亲,而不是利益至上的商人而言,真正斟酌的永远是女儿的幸福。那么,不爱郜浅纱,便成为了他劝说郜董事长最有可能成功的理由,而他也的确如愿以偿。至于外公夏目林夫那边,隐约中,他感觉到了阻力的消融,也不成什么问题。两方面被瓦解,东野龙彦想必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虽然已经习惯了做最坏的打算,但望见夜色中他自信阳光的侧脸,她莫名地放下心来,决定不再进行各方面的假设、推理。曾经,他不顾原因毫无保留地相信她,现在,是时候将心安稳地交托给他,放下一切犹豫彷徨。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地相互了解地无比透彻。 “对了。”差点忘记了一件事,他适时地记了起来,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水晶制成的星星连缀着,晶莹剔透,沉浸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中,泛出温和的光晕,柔和平静。蓝紫色的小珠子衬着“东野雪己”那四个字,安宁而具有安全感。 他将手链在她眼前晃了晃,那四个字便变幻出不同的色彩。 “怎么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他不满意她的平淡回应,闷声闷气地为她戴在手腕上。 陌生而冰凉的感觉在手腕上滑动,然后终于固定。星星手链,再一次将她的手腕圈住。 习惯性地扬了扬,对着温暖的灯光细细凝视,这一个动作,是多久以前的记忆呢?久到,她以为,这条链子已经彻底远离了她的生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晚风温情得呢喃,带着夏日的寂静与芳香。 “不然,你想要什么表情?”她微笑着抬头看他,眼中微微潮湿,声音哽咽。 思绪顿时豁然开朗,抑不住心中的欣喜与苦涩,他紧紧拥她入怀,“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我不要你的眼泪,不要你感伤,只要你幸福开心就好!” “雪己……” 他放开她,认真地看着她明亮的双眼,“以前说过的,现在我只想再说一次。我知道,你不可能完全属于我,你也不想完全属于我,爱情不是你我生命中的唯一,我们们有更多的精彩繁华。所以,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凭证。这条星星手链,可以让我坚信,你的心里,有块地方,是单属于我的,没有人可以替代。” “同样,它也是我的承诺。不管反对的人有多少,也不论他们是谁,这都与我的想法没关系。我的幸福快乐是我自己的,无关于外公,无关于东野龙彦,无关于任何人,与你有关就已足够。” 望着他确信坚毅的面庞,哲冰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等一切收尾落幕,我们就重新回到尚学,毕竟,阻碍只是暂时的,生活还要继续。什么订婚,遗产继承,公司企划案等等一切与现阶段的我们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可以不予考虑。”他继续说道。 这一段时间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应对、处理,尽管都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却并不在他们的年龄考虑范围之内。原本,她只是个外表看似稚气而内心成熟的高中生;而他,不过是个狂傲恣意无所事事的少爷公子。但现在,他们思考的,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简简单单高中生力所能及的程度。身心的回归也就显得尤为重要。 “嗯。”她微笑,“等那一天,我们一起回去。” “本来还计划弄个什么烛光晚餐,钢琴伴奏来制造点浪漫气氛,再趁着独自两个人的时候将手链拿出来。”他怅然般叹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现在却是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吹着冷风,没有一点情调。” “那样的话,星星手链反倒没有了以前的感觉。”她轻微晃了晃手腕,链子随之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也对。”他认同地点头,“换个礼物就好了。结婚戒指恐怕不错吧……” “直接去民政局想必更有情调。”她瞪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随即懒得再理他。 他不死心,追上她:“真的,我是说真的!只要你想,我没有问题,随时都可以!” “无聊。” “民政局也不错啊!要不是念在你未成年,我早就把你拐到那里去了……” “无聊……” “到时候你想请些什么人?请几桌?度蜜月去哪里呢?关岛?巴厘岛?干脆普罗旺斯?……” “……” …… …… 晚风习习,拂起一阵阵涟漪。 第100章 医院。 虽然早已料到会再次见到夏目林夫,但哲冰没有想到的是,地点不再是繁华如锦的樱花园,而换成了守卫森严的特护病房。 一流的医疗设备,先进的观测仪器,仍旧挡不住病床上老人的病态与残喘。 病房外的走廊上堆满了芬芳的鲜花,一束束,一篮蓝。哲冰站在豪华堪比酒店的病房内,竟闻不到一丝药味与消毒水的味道,鼻中充斥着的是鲜花与水果的香味,以及,衰老 的气息。 真是鲜明的对比!繁盛滋养的鲜花水果,与病榻上软弱无力的老人…… “在想什么?”床上的人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在诺大的病房中却字字清晰,“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走神。” “只是在想,多么富丽堂皇的病房,也挡不住生命的流逝。”哲冰面无表情道。 “不错,胆量不小。”夏目林夫微微一笑,“但是,尹小姐恐怕要失望了,生命固然会流逝,但流逝的速度并不是确定的,我的人生,还不至于濒临完结。” “我并没有盼着您死,所以谈不上失望。”她的表情冷淡。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对死字很敏感。”夏目林夫自嘲,“看来是我自己误会了。” “生死是自然法则,我期盼也没有用。更何况,您是雪己的外公,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不是应该祈祷您早日康复么?” “我一死,你们就少了一方阻力。尹小姐,难道不想?”夏目林夫微微眯眼看着哲冰。 “或许,也就少了一方支持。”哲冰道。听不出一丝情感。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赞成你们?”夏目林夫反问,眼中闪着危险的讯息。 “不然,我实在看不出,您找我来谈话,有何意义。”配合上他的语调语速,哲冰说得很缓慢清晰。 “不错,聪明自信。”夏目林夫微笑着颔首。 “莫非,夏目董事长今日找我来,仅是为了考察未来的外孙媳妇?”哲冰大胆猜测,神情却没有变化,依旧冷然。 “怎么?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么?” 哲冰讶然。 “我考虑过了,你的确比郜浅纱小姐更适合做东野家的媳妇。” …… …… 走在宽敞的长廊上,成排的黑衣警卫立于两侧,恭送她离开。 哲冰低头默默走着,耳旁还在回响病房内夏目林夫说过的话。 “……我们商人最讲究的是利益,尹小姐既然有利于今后东野、夏目两家的发展,我自然欣喜接纳。如果我的调查结果无误,尹小姐现在是十六岁零一百四十一天。医生断言我的时间还有两至三年,也就是说,我的运气很好,可以活到尹小姐成年……如果尹小姐能保证对雪己绝不变心的话,我这里有一份契约,两年后,你和雪己会在我的主持下完成 婚礼,我则保证,这期间,绝对没有任何东野家或是夏目家的人出面阻挠……” “但是,另一个条件是,你必须放弃任何享有继承夏目家或是东野家财产的权利……除非,后继无人……” 绝不变心?有的东西,即便有再严密的契约也维持不住,而有的,没有任何诺言,却可以坚定不移一辈子…… 契约上已经有了东野龙彦与夏目林夫的盖章和亲笔签名。手握着签字笔考虑了半分钟,她终于在签名人那一栏刷刷写下“尹哲冰”三个字。 走廊安静宽长,虽然有守卫的人立于两旁,也显得尤为地空荡。 哲冰慢慢地走着,一条一条回忆着合约的内容。 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尹小姐,我们董事长想找你谈谈。” 印象中,她所知道的董事长里面,除了夏目林夫,便只剩下东野龙彦了。 第101章 病区专用会客室内。 如果说,东野雪己与夏迟轩的性格和外貌相似之处,遗传于他母亲所属的夏目一族,那么,不同之处,就来源于此刻眼前的这位衣着华丽、举止优雅的东野龙彦身上了。 注意到哲冰从进门起微微皱起的眉头,东野龙彦微微一笑,摁灭了夹在手指间的雪茄,示意道:“坐。” 哲冰依言在他对面的长沙发上坐下。 四十多对的东野龙彦并不显老,朗眉星目,长身玉立,或许是商界多年的拼搏以及他额角浅浅的皱纹才给人以沧桑的气质,但从这个人的穿衣品味以及得体的举止神态,哲冰 依稀可以想象他当年的风流倜傥、器宇轩昂。 烟圈散去,东野龙彦缓缓开口:“那份契约,尹小姐签了么?”不低不高扬的声音,错落有致,沉淀着内敛的沉静气质。 “是。”哲冰淡淡点头。 “可有犹豫?”东野龙彦微笑着正视她。 “有。” “为什么?”他扬眉,“条件不够好?” “不是。”哲冰摇头,“毕竟,未来总是无法预知的。要下定决心将自己与另一个人永久地拴在一起,我的修炼不够,没办法做到绝对的坦然从容,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曾 经犹豫过半分钟。” “半分钟?”东野龙彦喃喃念了一遍。“很有时间观念,不过,够了么?” “已经足够,”哲冰依旧波澜不兴,“有的时候,时间愈充裕,想出来的答案越愚蠢,所以,半分钟,远远足够。” “跟郜家小姐果真完全不同。”东野龙彦手支额角打量她,“乍看之下,跟雪己也完全不搭。” “是吗?”她面色平静。 “不过,”东野龙彦顿了顿,“事情总有意外。” “您了解雪己吗?”哲冰突然问道。 “他是我的儿子。”他强调着这个事实。 “那么,您就不该将整件事情归结为意外。” “我们有八年的争执和矛盾,也有八年的疏远。八年是一个遥远的距离,现如今,他将我当做仇敌。”东野龙彦叹息着,“或许你在疑惑我在那份合约中所处的立场。我可以 告诉你,问我并不在乎你与雪己之间的感情,更不看重你对我而言是否有利用价值。签下这份合约,终极目的不过是为了修复与雪己之间的关系裂痕。” 这位商界的王者,眉眼深刻如泼墨,连叹惋、狠绝之时,都是那样地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如果说,刚才的我还有保留的话,那么现在,我告诉您,犹豫半分钟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很想知道那份契约的产生原因。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当初的那一番说辞可 以打动商界的两位大腕。现在,我想,或许我明白了一点。如果说,您在那份合约后面签下您的名字,出发点只是想要通过我来达到与雪己父慈子孝的粉饰太平,那么,您错得实 在是离谱。”哲冰目光灼灼。 “还真是个会藏话的孩子!”东野龙彦笑道,唇角轻抿,弧度柔和。 “每个人都希望对方坦诚相告,但却在同时将自己隐藏。”哲冰不卑不亢,“正如同您对雪己,期望他将您当做父亲来敬爱,可是,您自己,却不见得付出了多少。” “是吗?”东野龙彦陷入沉思。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需要假托一个外人,您的诚意足见是多么地浅薄。”哲冰冷冷地说道。 东野龙彦并不生气,目光轻而淡地注视着哲冰,“那么,尹小姐可知道我与雪己长久矛盾的根源之所在?” 腕上的星星手链被她温热的体温温暖着,水晶宫制成的星星少了平日的棱角突边。 哲冰轻轻点头。 “连这种个人的秘密也告诉你,看来他的确待你不同。”东野龙彦微笑。 “是悲伤惨淡的过去,不堪回首的往事。”突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哲冰冷漠地纠正道。 “你个男人可以只爱一个女人,却无可避免喜欢上很多个女人。”东野龙彦慢悠悠道,英俊的面孔透出几分悠闲。他右手手指玩弄着左腕的白金袖口,眼睛微微眯起,“但是 ……所有那些人之中,雪己的母亲……才是最最重要的那一个……” “我恐怕不能理解您的言论。” “哦?” “在我看来,那只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为自己的行径所找出的拙劣的借口。”哲冰直言。 “以后,你会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东野龙彦眼神犀利,“商场上,没有所谓一辈子的坚持。爱情,更是无能为力。” “雪己不会。” “我只是希望你早日明晓这个道理。”东野龙彦抚眉轻叹。 “人生,除了事业,还有其他,不是么?有的事情,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全身而退,并不涉及坚持与否的问题,除非,是自己流连忘归,无法抽身。”哲冰的语气冰冷淡漠 。 “或许,你说的也对。不过,我只是想奉劝你,不要时时刻刻都这么坚定,人生,也有太多的诱惑与失足。” “多谢您的忠告。”哲冰谢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坦诚相对之后仍是无法坚定与继续的话,潇洒地放手,选择另一个人,并不能阻止我开始另一段幸福。” 闻言,东野龙彦眉头舒展,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流连纠缠,不肯罢手呢……有意思的小姑娘。”他目光柔和,眼含笑意,“看来,雪己给了你足够的自信,我很欣慰 。” “我也想给您一个忠告,若想冰释前嫌,用心努力才是最有效的途径。” “谢谢。”东野龙彦起身微笑,“希望,你与雪己,能够幸福。”他想哲冰伸出手来。 哲冰起身,握住他的手。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必定有他狠绝毒辣的另一面。但是,现在风度翩翩,侃侃而谈的他,的确博得了哲冰的一丝好感。 “有一句最诚实的话,我一直都没有说。”哲冰坦然道:“我很讨厌你,因为雪己,我很讨厌你。”她淡淡一笑,这是她自进入这个会客室后的第一抹笑容,“不过现在,我 有些期待叫你爸爸的那一天。” 面对这女孩灿灿的笑容,东野龙彦竟有些怔愣。 女孩已经离去,诺大的会议室里,只余东野龙彦独自站在落地观景玻璃窗前,视野辽阔,整个城市的繁华绮丽尽收眼底,林立的高楼一路逶迤至天际。暮色四合,璀璨的灯光 映射出建筑的轮廓,而他手指夹烟,置身这一片繁盛之中,思绪缥缈,在夜色中浮沉。 似绸缎黎锦铺陈的樱花树丛,娇柔粉嫩的花瓣时时飘落,习习风过,摇落一阵花雨。树下跪坐的少女,双眉颦蹙,手执棋子,白玉无瑕,随即,落子无痕,她干净的眉眼舒展 在金黄色的阳光下,温暖柔和,轻抿的薄唇,浅浅的笑容,浑然不觉那一颦一笑中,让人失了心神。 而年轻的他,背光而立,怔怔地望着那沐浴在晨光中的少女。 饶是年轻有为,事业鼎盛,见惯了风云人物大风大浪,那一个仍沾带着未干的露水的清晨,阳光洋洋铺洒在他的身上,升腾起暖暖的温度,他失了心绪地站在原处,视线仿若 被定住。 似过了漫漫千年,静谧的环境里只剩下悠悠风声,终于感觉到炯炯视线的少女回过头来,缓缓地,阳光落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朦胧清纯。越过千年的时光,她望向他,眸光 波动,一脸惊诧,忘了手中的棋子,更望了身边的棋局…… 樱花带露,随风洋洒,他们的遇见,像极了由风飘逝的樱花,美丽而无痕…… 第102章 傍晚的街道,车流拥挤,如河流般蜿蜒曲折,两侧的楼群高高耸立,掩天蔽日,遮住了渐沉的暮色。宽敞如甬道的街市,密密麻麻的路灯接连点亮城市夜晚的盛世华然。 低头缓缓漫步在街道的一旁,,做一个与繁华迥然格格不入的边沿人,微微仰头,哲冰一眼便望见街道的对面粲然的霓虹灯照耀下精致华美的平面广告。 是一款钻石饰品的广告。画面上的女人一袭艳红色长裙,秀发高高盘起,肌肤剔透如玉,神态高雅大方,项上绚烂昂贵的钻石项链,散发出富丽华贵的光芒,愈发衬得她的典 雅俏丽。 这样的上流社会,哪一天,她也要跻身而入,成为它的一员吗?哲冰略略失神。 肩上一重,“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干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该不会是惊艳得抬不起脚走人了吧?” 哲冰猛然回神,倏地转过头去,没有任何意外地看到了藤井浩司苍白却带着柔和笑容的脸。 “你怎么回来了?!”哲冰半惊奇半高兴地问道。一眼看见他停靠在路边的车子,在川流不息的滚滚车流中,像是一叶扁舟,并不显目。 松开压在她肩上的手,藤井浩司摇头晃脑,神色故作一本正经:“就许你回来?好歹我也半年没回故土了,来这儿逛逛,睹物思人,触景伤怀也不错。” 他的话向来七八分不可信,哲冰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 “还没吃晚饭吧?上车,我也还没吃,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去。”他不由分说拉她上车,“这里不能停车,警察来了又要罚单了。” 将车门关上,他扔话给驾驶座上的时云:“lemon cane。” “好,可是,少爷……”时云回头应道,万分想将心里的话问出来:可是,少爷,您不是刚刚才吃过饭了吗? 但藤井浩司没有给他任何提问的机会,狠狠地抛给他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闭嘴!盒饭也能算作饭?! 时云立刻噤了声。见藤井浩司已是打定主意不理会自己,他悻悻地回过头去,乖乖地开自己的车。 哲冰一来一回来看着眼前这二位做着有声有色的眼神交流,不禁有些愕然。 车子绕过先前的霓虹灯广告牌,藤井浩司摇下车窗,暖风扑面,“那女的很雍容华贵吧?”他遥指着画面上的盛装女子,想要借此转移哲冰的注意力。 “是啊,望尘莫及。”哲冰点头。 “及什么及?哪一天你要这是真变成那样,东野雪己肯定不要你!”藤井浩司嗤鼻。 哲冰失笑。“不过呢,”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眼广告牌,再侧头看她,“你要是一打扮,肯定比那个女人漂亮!” “你还真会挖掘我的潜力。”哲冰讥讽道。 “还轮不到我挖掘。”他往后座懒懒一靠,“逃婚那天,你不是闪亮登场,让人眼前一亮吗?” 哲冰讶然。虽然距离雪己逃婚已达一个星期,但东野家族一直对外封锁了消息,而以藤井浩司的身份,绝不可能应邀出席现场,难道说……哲冰心中一凛,难道,藤井堂的势 力已经渗入到了东野财团或者是当天的宾客之中?! “看吧,你现在担忧的表情明显地偏向东野雪己,真是让人寒心!”话虽这样说,他却无所谓地将手枕在脑后,靠在车座上。 哲冰懒得搭理他。 “想想也是,你偏袒他是天经地义,我虽然喜欢你,但也不能无理取闹,是不是?”他耸了耸肩。 哲冰不想跟他浪费唇舌。 见她没什么反应,藤井浩司嚯地坐起身来,偏头看她,一脸惊奇,“倒还真是奇了怪了,我讲了那么多废话,自己都冷得不行,你怎么就不赏脸笑一个?” 哲冰机械地扯动嘴角,“笑了,满意了吧?” “算了算了。”他受打击地摆摆手,“吃饭,咱们吃饭去。” 当车子绕过长长扭扭的巷道,停在一间门面狭小的意大利面馆前的时候,,哲冰不得不再次感慨藤井浩司的癖好着实偏僻。 狭窄的石板路上人烟寂寥,像极了上世纪的弄堂,别有一番风韵。 夜在藤井浩司的脸上覆上深浅不一的阴影,苍白而微显病态的面容在从店内玻璃透出来的或明或灭的光线下,有些恐怖。 “我喜欢这里人少。”仰头看了眼头顶上的清澈星空,藤井浩司领着哲冰向店内走去,“安静,服务态度好,事物味美价廉。” “不详内情的人,恐怕会以为藤井大少爷是吝啬之徒。”哲冰揶揄他。 “今天晚上你总算说了句还算有活力的话了!”他笑,“想吃贵的,我随时奉陪,法式,日式,韩式料理,只要东野雪己没意见,那些名贵豪华餐厅,我可以一家一家地带你 吃个遍。当了那么多年的黑道老大,这种温饱问题还不在话下。” “那你还不如直接折合成现金给我。”她干脆说道。 “不详内情的人,还以为你是钱奴!”他学着她的口气。 店内狭窄简陋,装潢古色古香,中庭的鹅卵石中种着丛丛兰花,清幽雅致。面条滑而不腻,酱味并不甚浓重,哲冰算来偏好清淡,也觉得滋味十足。 虽然挂名为意大利餐厅,店内提供的并不仅仅是意大利面,水果拼盘晶莹剔透,还有清甜温润的茉莉花茶。 “要不要再点两个菜?”藤井浩司建议,“蔬菜沙拉也行,女生不都爱吃这种健康又低热量的东西么?” “那还不如窝在家里啃苹果。”哲冰睨他,又转头打量四周,“店面虽然简小,服务项目倒是不少。” “那是。”藤井浩司振振有词,“麻雀虽少,五脏俱全嘛!要是睡得晚了,还可以在这里吃些清淡的粥点,喝上一杯暖暖的早茶,或者带上笔记本,找个靠窗向阳的位置,看 看时事新闻,边晒太阳,泡上一整天,没人赶也不用收费。” 缃色的灯光下,他一脸知足安详的神情让哲冰有轻微的触动。 “你平时都这么闲吗?”哲冰问。 “可不是。”他正经地点头,“手下都是大批青年才俊,血气方刚,智勇双全,小事用不着我,大事轮不上我,每天不就瞎晃度日呗!” 哲冰莞尔,“那你这个老大岂不做得窝囊?” 他扬眉细细瞧她,“我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偏偏你一概不信。”他不满意地哼了哼。 “那是你说话的腔调让人信不起来。”哲冰表情认真。 “跟你一来二去熟稔了才显露些本色,对陌生人我才装出正人君子。”藤井浩司满不在乎地2往嘴里塞了一块菠萝。 果然兄妹之间有着隐隐约约的相似性,藤井幽薇的直爽豁达在她哥哥身上表现出完全一致的真挚质朴,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在误会消解之后,哲冰迅速对藤井浩司生发好感的 原因。 “我诚惶诚恐。”哲冰顶他。 “有我罩你,还不至于诚惶诚恐。”藤井浩司撇了撇嘴。 第103章 不忙着跟他唱反调,哲冰放下手中的叉子,倒上一杯暖茶,热气温温地沿着陶瓷茶杯侵染指间。 “说吧,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哲冰正色,还有一句话她没有问出来,为什么他会知道雪己逃婚的事? “别这么正儿八经的样子,不利于胃消化。”他忙活着自己的那一份面,吃得呼哧响,顾不上看哲冰,“你一走,夏目林夫那老东西的人立马就撤了,一秒钟都不耽搁。逃婚事件一出,我轰轰烈烈地失恋,也没人老是在一边监视着,自然要出来透透气。” “放心,我的人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回到这里来风流快活,等夏目林夫一回日本,估计也就快了。藤井堂的根基在这儿,雷打不动,大部队迟早要回来。”他一口气噼里啪啦说道。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待他说完,哲冰冷冷道。 “那好,尹哲冰,我告诉你。”藤井浩司停下吃面的动作,平视她,“东野雪己背后的东野家族和夏目家族,藤井堂还不敢肆无忌惮地招惹,黑白道相拼,即便是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吃亏的也是黑道一方,更何况那两大家族地位高高在上,关系网络庞杂,在政商几界一呼百应,藤井堂的力量今时不同往日,夏目林夫又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要对付东野雪己?我还不至于自找麻烦,愚蠢地惹火上身!” 他为自己满上一倍茉莉香茶,抿了一口,朗眉星目,眉梢微扬,目光平静地望着哲冰:“知道你不是暗地里使卑鄙招数的人,我也不怕明确地告诉你,上次的仇,我个人已经无所谓,更何况,藤井堂力量不足。但是,堂内其他人的愤怒情绪我管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完,总有一天,藤井堂会向所有人要回这里的一切,重现当初的繁盛!” “是打算在夏目林夫回日本后,将力量回渗么?”哲冰放下茶杯,声音平淡。 “对。”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 藤井浩司惊奇地“咦”了一声,“按理说,你应该比我跟清楚啊!就算没有确切的消息,猜也该猜到了是在近期内啊!” 没错,夏目林夫年老体迈,病情不轻,身在异国,虽有孙子外孙承欢膝下,也不及孤老所带来的对故土的思念。等一切停当,归国是迟早的事。 “像他那把老骨头,要死也想死回家里去!谁会想在这异国他乡断最后一口气?” 哲冰瞪他一眼,“早着呢!医生说他还有两至三年可活。” 藤井浩司愣了一小会,骂道:“老家伙命倒挺硬!” 哲冰再次狠狠剜了他一眼。 “没办法,我从来都不会浪费时间尊老爱幼。”藤井浩司双手一摊,无所谓地耸肩。 哲冰沉默着,摩挲着白瓷茶杯的外沿,触觉温润光滑。半晌,她终于轻声开口:“今天……夏目董事长又找我见了一次面。” “怎么?”藤井浩司漫不经心,“不会是给你下最后通牒,要你里靠东野雪己身边吧?” “不是。”哲冰摇头,“他是找我签约。” “签约?签什么约?”藤井浩司皱眉,又笑:“还是,跟你签了什么卖身契?” 哲冰瞪他一眼,表情严肃:“是救我跟雪己的婚事签订的协议……” “什么?!”笑哈哈的神态从他的脸上霎地消散。 哲冰大致复述了合约的内容,最后归纳道,“也就是说,两年后的今天,将是我的婚礼,如无意外的话。” 拍了拍自己表情僵硬的脸,藤井浩司笑得古怪:“那……你总算得偿所愿了……该高兴才是。” “希望我送你什么结婚礼物?说来听听,我好提前准备。”他笑吟吟看她。 哲冰一时觉得没趣,起身要走,“我要回去了。” “干吗?”他拦住她。 哲冰神情冷冷:“回去庆祝。” “庆祝你白纸黑字把自己论斤两卖了?”藤井浩司扬声,瞥见哲冰冰冷的表情,他口气温软下来:“好好好,我说错了说错了,好不好?你就权当我是听到消息嫉妒得发狂,所以口不择言,说了些欠扁的话,您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一般见识,行不?” “我看你现在才是口不择言。”哲冰懒得去听他的疯言疯语,在座位上重又坐下。 “我就说你们女人的心思难捉摸、敏感、难伺候!这不是最好的一个结果吗?亏得他家人好不容易同意你们在一起,还订了铁板铮铮的合约。不用再斗来斗去,总算苦尽甘来,熬出了头,你还不满意?!要知道,现在有多少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荼毒的悲剧惨案正在发生!你这种运气,人家求八辈子也求不到!!”藤井浩司恨铁不成钢,喝着暖茶压气。 第104章 她自是知道如今这个结果的来之不易,也知道这是目前所能够达到的最佳结局,可是…… “我只是不喜欢以契约的方式规划自己的未来。”她轻声道。 藤井浩司一副要死的表情,“你们这种人还真是文艺!只要双方皆大欢喜,没干什么坏事,手法正当不就行了?!” 见哲冰不开窍,他继续开导:“你是不是认定了东野雪己?” 哲冰点头。 出现一瞬间的怔愣,他立即恢复了灿烂笑容:“那不就得了!既然你们迟早要结婚,早一天跟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不要去在意什么狗屁形式!契约又怎样?就算是传统死 板的指腹为婚,只要是两情相悦,谁管它的不合理?你现在是将问题思考得过分严重。两个人在一起,为对方牺牲一些本来的原则与坚持是天经地义的事。两个人能够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哲冰顿时微笑,眸光如水,柔软动人,“没想到黑帮老大,开导人的经验这么丰富。”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果然比刚才心情好多了,真的谢谢你。” “敢情,你是把我当知心姐姐?!”藤井浩司喷鼻。 “是啊!”哲冰无比真诚地点头。 “我就知道!”藤井浩司银牙一咬,后悔莫及,“早知道我就趁机劝你投入我的怀抱,亏我还苦口婆心地劝解你,真是作茧自缚!” 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哲冰翻看着菜单,转移话题,“还有什么好吃的要推荐的?” “要吃就吃免费的!”藤井浩司没好气,表情酷似箍桶匠葛朗台。 “免费的?”哲冰哭笑不得,打趣道:“别告诉我这里有免费咸菜?” 藤井浩司不客气地白他一眼,“笨蛋!这里有免费苹果派!” 晚上十点。 回到东野别墅的时候,雪己还没有睡。 哲冰走进客厅,便见他闻声从一堆的专业书籍中抬起头来,冲她微笑。 灯光明亮温暖,他的笑容不加任何粉饰雕琢,源自于内心的干净纯真。 他坐在沙发上,手边是厚厚的一摞文件。茶几上用透明玻璃杯装着不温不火的白开水,已经喝到了一半。 “怎么回来的?走路还是坐出租车?”他询问,又嗔怪:“想要陪你一起去,你又偏偏不让。” 哲冰不说话,默默走过去,在他面前半蹲下,慢慢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胸前。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细线黑色毛衣,密密麻麻的绒毛扎着她的脸,暖洋洋的,有点痒。熟悉的体温沾染着只属于他的气息,一点一点渗透到她的身体里,宁静而温馨。 “怎么了?”头顶,是他轻轻的笑声。 将书放到一旁,他伸手环抱住她。她一直都很瘦,现在这样温驯地被抱在怀里,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主动向我投怀送抱,尹哲冰还是第一次呢!”他邪邪地笑,眉眼依旧干净绵长。 “这样,真的很好。”埋头在他的怀间,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如同带着鼻音,仍是那么悦耳动听,“不是别人,是你,雪己,这样,真的很好……也真的,足够了……” 一辈子,一辈子牵着那个让你心动的人的手,缓缓走下去……真的很好…… 第105章 东野大宅,别院。 清风拂动,柳枝依依。宽阔干净的车道上,没有任何车辆的痕迹。阳光斜照,投下淡淡浅影,瑰丽无声。 东野雪己缓缓地推着轮椅中的夏目林夫走在树荫道上。微风随光照的变化而时凉时暖,让个人神清气爽。 他们已走到离庭院较远的湖边,可以望见前后院的樱花树丛,簇拥成一片片的云彩。而眼前,视野开阔,阳光照射在湖面上如投下灿灿金币,闪耀着跳跃的斑点。流水潺潺,水草油绿,鸟声清脆,一切清新又贴近自然,一派夏日风情。 初夏的阳光还不算毒烈,晒在人身上,一阵暖烘烘的,惹人睡意。 西装笔挺的助理领着一帮的下人们一言不发地在后面远远跟着似乎只有那轮椅旁的两个人的存在,随时准备待命。沙沙风声中似乎只有那轮椅旁的两个人的存在。 感受着阳光扑面,手攥着轮椅的扶手,夏目林夫怅然感慨:“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像这么悠闲地晒过太阳了……”忙忙碌碌,反而是在重病期间能得到暂时的宁静。 “以后雪己天天推着您出来散散心不就行了?外公您要再这么感慨下去,就真真正正成了一个小老头了!”东野雪己微笑,有些调皮,“那岂不是让您的对手们跌破眼镜?” “我倒是想。只是你舍得腾出时间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夏目林夫佯装生气,故意为难他,“要是我继续坚持下去,不同意了你和那个尹哲冰,只怕你恨我的心都有了,我这个外公可担当不起!” “怎么会呢!”东野雪己急忙哄他,连连道:“您可是我外公!un公司的董事长!我怎么敢……” “你不敢?!”夏目林夫哼了一声,竟似小孩一般别过头去,“那阿静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 原来老爷子早就知道了……东野雪己只能装傻充愣:“静姨,当然是照顾您的啊!您身体不好,静姨又从小由您养大,直到您的一切习惯,由她照顾,不会出差错,才能让我放心啊!” 夏目林夫作势哼了哼,“我还没有愚钝到那种地步,被外孙算计到头上来了!阿静带了你十八年,她的心偏向哪一边,你以为我不知道?幸亏我同意了,不然哪一天你把炸药埋在我身边都是未知数!”夏目林夫生气地吹胡子瞪眼,全然不是平时的严厉模样,反倒多了几分可爱与慈祥。 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无法脱身,东野雪己赶紧讨饶,“您可是我最亲爱的外公,您说什么我肯定乖乖听话,绝对绝对不违背您老人家的意思!像您蒙着我哲冰没死的事实这件事,我不是毫无怨言么?换做别人,要是是迟轩主使,我肯定早就把他扔进东京湾里喂鲨鱼了!” 老爷子醒悟过来,“原来你一直记恨在心里!”他脸一沉,“既然你说听我的话,那我宣布合约无效,你跟郜小姐明天马上订婚!” 东野雪己才不吃他那一套,“un公司的董事长以大欺小违背合约,传出去的话,反正丢脸被人家笑话的又不是我。” “大不了送上高额的赔偿金,un四十几年的信誉我也不要了。拆散了你跟姓尹的那个丫头,这笔交易值得很!”夏目林夫根本不受威胁。 东野雪己撇了撇嘴,放开推着轮椅的手,“那您自己慢慢推回去吧,我有事先走了。” 夏目林夫气结,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个混小子!” 东野雪己笑嘻嘻地凑上来,“我不混哪够格当您的外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了老人家就认了吧!” 望着笑得无邪,洋溢着浓郁青春活了的外孙,夏目林夫错神了一瞬。自从来到东野家,看到的这孩子都是一身正装,人前人后冷静淡漠,思虑缜密,言谈举止处处透露着东野家大少爷的气质。像今天这样一身休闲装,仿若一个淘气少年,还是第一次。本来以为一年多未见,他已经完完全全向他父亲的方向蜕变,再也见不到小时候的贫嘴顽皮了…… “雪己,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选你做我的继承人吗?你舅舅早死,我只有迟轩一个孙子。你们两个不仅长得像,像个也有相似之处,但是,我不选他,而是选了你。”夏目林夫收起玩笑的心思,宠溺地拍了拍东野雪己的肩,问道。 “必定是经过反复考察与斟酌之后下决心的,您这么做,肯定有您自己的打算。”见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东野雪己心下虽奇,但仍是不慌不忙地回答了。 夏目林夫赞赏地点头,“un是家族企业,按道理,不该传给外姓。但在我眼里,不论你的姓氏,你跟迟轩没有任何区别,更何况,你从小聪明伶俐,什么事情道理都是一点就通。虽然也有顽皮捣蛋的时候,甚至疯起来,迟轩都只能算是你的小喽啰,但安静的时候,就显露出与迟轩迥然的差异。” “还记得你九岁那年,我的生日宴会上,迟轩带着翔树、左源那两个孩子疯来疯去。左源那小子,呵,现在他都十八岁了,他当时不是打碎了你外祖母生前最喜欢的那个青花瓷瓶吗?哭得淅沥哗啦的。迟轩那小子生就多动症,唯恐天下不乱,只会在一旁煽风点火。结果你无意中撞见,知道un的下一个开发案跟桐古家合作,就把罪责给担了下来,既顾及了我的面子,又不影响到与桐古家的交情。” “小时候我哪有您说的那么疯?”东野雪己似是不服气地笑了笑,又道:“也没有您说的那么精明啊!un公司独甲一方,哪里轮得着我来费心思?” “别把外公我当白痴!”夏目林夫训诫道。 “您不是白痴,ok?!”东野雪己无奈地笑,“那个花瓶很贵重,我又知道您的脾气。开发案的事是我无意间从下人那里听来的。以您的地位,要生气,自然要拿开发案下刀,不生气的话,外人又认为您没威严。花瓶碎都碎了。众所周知,我跟迟轩是您的心头肉,我担下来,大不了就是当众被训斥几句。不然的话,案子一旦告吹,迟轩肯定要挨您皮鞭了,其实,这才是主要原因,迟轩凡事都是一时热,图得高兴,左源是他的朋友,我也不想他们的朋友之谊因为一只花瓶没了。” “你只比迟轩大不了几个月,这种状况下想得这么透彻,难得地为他考虑。”夏目林夫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选你的另一个原因。” “嗯?” “迟轩跟他父亲一样热爱艺术创作,不同的是,他父亲钻研的是西方油画,他则酷爱音乐。但他从小将你当做偶像榜样。你继承了夏目家,他肯定欢喜,你向来待迟轩如亲弟,我也无须担心他日后困窘潦倒。” “姜还是老的辣。”东野雪己笑呵呵地夸赞。 第106章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湖畔树荫下的长凳旁。垂柳柔软茂密的枝条随风扬动,迎来一阵阵凉爽的风。远处有微弱几不可闻的蝉鸣声传来,唤起了行者的倦意。 在夏目林夫的示意下,东野雪己将轮椅停下,在木椅上靠坐下,凉凉的感觉从后背渗透开来。 这里是湖水的源头之一,流水汩汩地注入清澈明净的湖中。 “难道,您就从来没有动摇过吗?”他好奇地问,“连我最出格的这几年也没有?” “你以为,你跟你父亲的事情我不知情?”夏目林夫瞪他。 东野雪己一时无言以对。 “雪己,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那么尊重我吗?不是因为我是老一辈,更不用说东野集团的实力早就超越了un。商场上滚打的人,都没有太多心思去顾虑太多,偏偏你父亲不一样。你母亲已经死了那么多年,要是因为你,他大可不必。” “我怎么知道?大不了就是他胃口大,想一并吞了un!反正他从来六亲不认!” 望着他倔强的脸,夏目林夫伤感地叹气,幽幽道:“他尊敬我,是因为他感激我,感激我当年将你母亲许给了他……” 东野雪己错愣。 感激我当年将你母亲许给了他…… 感激我当年将你母亲许给了他…… 感激我当年将你母亲许给了他…… 许给了他……许给了他……许给了他!! 外公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响在耳边。 感觉到外公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东野雪己回过神来,断然道:“不可能!” 阳光早已悄悄地占据了大半个长木椅,而他坐在另一端,依旧置身阴影中。 “你骗我。”望着夏目林夫布满沧桑的面容,半晌,他以绝对的口气说道。 夏目林夫的双眼有些浑浊,“外公没有骗你。” 可他还是不信。 十岁前的记忆里,有曾经在父母亲怀中撒娇的画面;也有父亲抚过母亲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的片段,但,他忘不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的雨夜,七月二十八号,他是多么地孤立无援。带着温度,,抚摸着他的脸的手,缓缓而无力地垂落的那一段记忆。他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他的恐惧,他的怨恨,忘不了母亲眼角的落泪,她的孤独,她的留恋……还有,至死,也忘不了那一通电话。他不恨宇凌涧,不恨另一个女人,更不恨将他一人抛下的母亲,他只恨一切的始作俑者,东野龙彦!他的父亲!! 看穿了他的心思,夏目林夫眼神复杂,“龙彦他,爱着你的母亲,深深地爱着。” 爱?他冷笑。东野龙彦也配得上这个字吗?如果爱的话,怎么会与其他女人鬼混生下儿子?如果爱的话,有时间去幽会别的女人,却将他病重的母亲撂在山间的别墅里?如果爱的话……如果是至爱的人,又怎么舍得让她孤独无依地在暴风雨中死去,身边仅有幼小的儿子陪伴?! 有些哽咽,但他极力忍住了,面色冰冷,唇边带着一丝讽笑,“您是在考验我的想象力吗?抱歉,我实在无法将他的一系列行为与爱字挂钩。” 夏日的午后,空气中是满满的暖意,而他们之间,像是寒风凛冽的北极。 “雪己,你还是不懂……”夏目林夫重重地叹息,眉宇间是深重的悲戚与忧愁,“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误会都能够解除,也不是所有的心愿都能够随人……尤其,是在明争暗斗的商场,想要事事如意,更是难比登天。” “这,也是我阻止你和尹哲冰在一起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与我们又扯上什么关系?!”东野雪己冷着脸。 “雪己,你该知道,商场的残酷,不容许情意的存在,特别是爱情。你母亲的事,事实上,她死后,我很后悔。”夏目林夫怅然望向天际,“当初,她深深迷恋着你的父亲,龙彦也很爱她。那时,我想,只要她幸福就好。我的女儿,冰清玉洁,不爱权势,不爱钱财,世俗的东西,她什么都不想要,不愿要。我能给她的,只是作为一个宽容开明的父亲,让她幸福。” 东野雪己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老人。 眼眶微湿,夏目林夫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外孙,勉强微笑。 “你母亲死后,我很悲恸,也作过假想,如果当初,不让她嫁给你的父亲,结果,又会是如何?尽管她已经无法自拔,但,最坏也不过是恨我从中阻拦,很遗憾地与你父亲错过。一年,或是两年,日后,甚至是更多年也没有关系,她遇见一个能呵护她,给她安稳幸福生活的人。那个人,可以是小说家,可以是数学家,也可以是画家,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公司职员也无妨。对女儿的婚事,只要为她好,我可以做到不注重门户观念。她可以结婚生子,与丈夫相伴相守,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而绝不会年纪轻轻就殒命……” “外公……”东野雪己思绪纷乱,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外公明明知情,却从来没有与东野龙彦计较过,他以为外公将利益看得比女儿重要,没有想到……母亲的死,在老人的心里,竟留下了这么深的悲痛与遗憾…… 夏日的空气,热得快,凉得也快。太阳又倾斜了几度,阳光也懒懒地从树叶枝桠间洒下,仅剩先前的余温。 东野雪己起身,“外公,风凉了,我推您回去。” 轮子摩擦着地面,有轻微的“呲呲”声。 将薄毛毯盖在膝上,老人的声音带着饱经世事的沧桑与慈祥,“所以,我才会阻拦你和尹哲冰。” “你母亲死后,你父亲的身体也一直不好。我从来没见他再笑过,最频繁的,不过是被你气得病愈发地严重。他是个重情的人,什么时候都不愿将人逼到死路,但,后来对那一对母子的手段,却是狠绝利落。上次你与藤井堂的冲突,要不是我借口锻炼你,拦住他出手……” “想你父亲这样的人,身在商场,没遇见你母亲,算他幸运;遇上了,就注定该痛苦惋惜一辈子……” 东野雪己慢慢地推着轮椅,默默无言。 “当有人向我报告你跟姓尹的那个丫头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与以前的无数次交往不同,这一次,你是来真的……雪己,我不要你像你的父亲一样,失去了至亲至爱,孤单地度过下半辈子,所以,我立即下定决心要阻止你。” 东野雪己仍旧不说话,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那时候我病重,医生说只剩下几年时间。kevin集团的郜小姐性格温顺柔婉,有你母亲当年的几分影子。尽管她不如你母亲大方聪慧,但我与你父亲都很满意,希望你们能够和得来。以消灭藤井堂为条件胁迫你订婚,也是我的意思。我时间不多,野心却大,想看着你订婚、成家,甚至,有孩子。” “与尹哲冰会面之后,我很意外。你们的个性,在我看来,完全合不上。但,她很适合商界,的确,她能够帮助你,可,这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为了你,这个高傲的女孩情愿用世俗的方式与我谈论自身的金钱价值,想要与我做一笔庸俗的交易。难能可贵的是,他对你有足够的自信。” “最终我想通了。你父亲虽然过得不好,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个悔字。雪己,只要你幸福就好,与初对你母亲一样,我只希望你幸福……” “外公……”东野雪己动容,握住老人布满皱纹的手。 与来时一样,风依然轻柔,拂在脸上,像是轻吻。 沿着车道缓缓推着轮椅,东野雪己望向远处,湖畔烟柳绝胜,落日余晖,越过树丛斜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浮光跃金,美丽得让人目眩。 终于,他收回视线,声音低沉而情绪莫名,“如果相爱的话,那……他们,为什么会是现在的结局?” 夏目林夫没有回答。 或许是风声太大,外公没有听到;或许是没有听清话中的“他们”;或许,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 就在他放弃,以为没有答案时,夏目林夫的话却从前面传过来,惆怅而无奈: “……爱情是有魔力的一种东西,但,有魔力的,并不只是爱情……” 第107章 东野别墅,晚上七点。 厨房里,满室飘香,哲冰正在煲粥,淡淡的水雾浸着馨香弥漫开来。 听见玄关处关门响,低低的脚步声响起,她也没太在意。 腰际被轻轻环住,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然后是他轻柔的呼吸拂过耳际的发丝。 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哲冰握住他的手,轻轻笑出声来:“主动对我动手动脚,东野雪己是第n次了呢!” 可他笑不出来,声音也闷闷的:“哲冰,任何时候你都会相信我的,对吗?” 她想了想,微笑道:“这个问题不是我回答,而应该是你来回答。”唇边的笑容温暖轻柔:“在你的心里,我会是永远相信你的那个人吗?” “可我还是想听到你亲口说出的答案。”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骨分明,她顺着他手心清晰的纹路一下一下地比划着。“要是以前,我会说,世界上没有绝对永远的东西,一切都要看情况,现在怎样,并不代表未来也一定是这样。但是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点头说是。以前的我,承诺太重,永远太远,是与否都过于绝对,极有可能是我自己画地为牢,受制于人。这种想法或许有它的正确之处,但是,现在,它已经不再适合我了。”她微微一笑:“我变了,雪己,这就是我的答案。” “真好。”听到她的回答,他低喃着,微垂着头,闻着她的发香,幽微清明,“哲冰,以前我说过,就算我死也绝不放开你。我可以拥有很多,但是,为了你,我可以毫无留恋地放下全世界……管它什么无奈,什么有魔力的东西!只要你永远相信我,我不放手,那么,什么外界因素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怎么了?”终于发现了他完完全全地不同寻常,她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他摇头,“指示今天听外公讲到一些伤感的往事,有些感触罢了。” 他不愿多加说明,她也就不再追问。 “他是悲剧大师吗?”哲冰不满地轻声抱怨,“轮流将我们俩找过去,结果都是满腹愁思地回来。” “可能罢……”他微笑,轻轻答,后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般低落:“悲剧,可能不是剧作家的初衷……只是,现实自作主张的手笔……” a市国际机场,候机厅。 熙熙攘攘的候机厅内,凌乱嘈杂。而他们一行人,始终是最受关注的一群。 周围的保镖严阵以待,为他们划出了一块安静,便于作离别交谈的地界。 change的三个人,青春阳光而各具特色。郦韵站在一旁,挽着宫崎翔树的手,羞涩地朝哲冰微微笑着:“其实,我喜欢的是翔树……” “我知道。”哲冰亦微笑着答。 望向翔树的眼神永远比望向夏迟轩的眼神明亮璀璨单纯善良如郦韵,表演得如何到位,改变不了的是,对翔树的那一抹惊艳与欣喜…… 夏迟轩依旧是一头不羁的栗色清爽短发,干净的t-shirt牛仔裤帆布鞋,听着cd机,直到自己的表哥很不耐烦地一把将他的耳线扯下。 “不想我一脚直接把你踹回东京的话,你最好把你那该死的cd机给关了!”东野雪己不耐烦地吼。 夏迟轩听令地将cd机收起来,一面不以为然地念叨:“不就是好好照顾老爷子,不让他生气之类的嘛,我有听到……”这样说着,头上却得了一个重重的爆栗,痛得他哇哇叫。 “我可是偶像明星!这种公共场合你至少该给我留点面子吧?!!” 甩了甩敲痛的右手,插进口袋里,东野雪己一点也不为所动:“天王巨星也没用。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偷偷卖了外公的宝贝经卷买项链送女生,惹外公生气的话,夏目迟轩,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一到十岁的所有照片我都有档案,那一天我突然来了兴致把它们发到网上,甚至贴到菜市场,有你受的!” 从小到大就没斗赢过他,夏迟轩揉了揉额角的红印,撇嘴道:“你不讲道义……” “可是,”他又奸笑起来,“要是我改买祖母留下来的那一对玛瑙耳环,买项链送给尹哲冰呢,这总可以了吧?” “啪!!”这次更响。 “喂!!新婚礼物也不行吗?!”夏迟轩气得跳脚。 “尹哲冰的一切还用得着你来操心?”东野雪己哂笑,“想要花钱的话,找另外一个方法吧!”他邪邪地笑:“改送婴儿床吧,表哥我会感激你的。” 戴着红色棒球帽,桐古左源斜挎着一个皮制运动包,环抱着双臂站着,向哲冰露出微微的笑容。 “什么时候会有新唱片推出?”哲冰微笑着问。 “现在手头积了很多未发表的新歌,应该会很快。”左源淡淡答,“公司已经开始进行宣传,预计复出是在两星期以后的正式亮相。” “恭喜了。” “你会过来吗?你还欠我一个情人节的约会,等到了东京,我带你四处转转,作为对我的弥补好了。” “那,说定了。”哲冰笑。 翔树闻风凑上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和哲冰一起!!”秀长的亚麻色头发已被他束在脑后。身穿一袭深蓝色长衣,此时的翔树少了几分妖媚,多了些英气。 送给哲冰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笑得暧昧:“darling,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找不到一个自己满意,老爸老妈更满意的girl friend,为了感谢你,更为了纪念我们的友情,亲爱的哲冰,我们来一个romantic kiss吧!!” 哲冰一把推开他,保持安全距离,“郦韵还在场呢,我可不想坏了你来之不易的姻缘。” “不要紧,郦韵她……”翔树还想说什么,肩上一重。是夏迟轩拍了拍他的肩。 “kiss完之后你就不要回日本了,叫伯父伯母飞过来,直接上医院签手术单吧!”夏迟轩示范性地指了指额头上的红印,眉头一扬,“看到了吧?!表弟的待遇都恶劣到这种地步,你?!!哼,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翔树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凑上去看他的伤口,一惊一乍:“这么严重?!可怜一张帅气的脸就这么毁了!”捧着夏迟轩的脸,翔树惋惜不已,又幽幽感叹:“迟轩,为什么你每次挨打都是因为女生呢?”他啧啧称奇:“幼稚园的时候,带班花去游乐场结果挨爷爷皮鞭;国小三年级抄女同桌的考试答案挨校长打手板;国中一年级在校园内用摩托车载校花,拉风得不行,记大过又被爷爷抽鞭子……” 见翔树泪眼婆娑将糗事一一历数,夏迟轩又窘又起鸡皮疙瘩,赶紧推开他,“人妖!离我远点!!” 夏目林夫已经在私人医生和佣人的照顾下,由私家飞机送回了日本。change三个人外加郦韵则选择搭乘普通航班。除了郦韵提着个密码箱之外,三个人都是两手空空,一身轻松。 离登记只剩下大约十分钟,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启事,四周越发拥挤热闹,有笑闹声,有打着电话的喁喁声有行李推车滑过地面的轻微响声,也有离别前一刻挽留的交谈声。 “我们要走了。”夏迟轩终于开口,不再是之前玩笑的语调,带上了少有的正式:“这几个月来给你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好在,最终没有酿成不好的结局,让我们总算宽心了不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转向东野雪己,真诚地说道:“表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爷爷。他身体不好,我不会再因音乐,因为自己的任性而遗漏了身边的亲人。我会做到两面兼顾的。” “我相信你。”东野雪己手搭着他的肩,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很放心。” 夏迟轩舒了口气,望着东野雪己的眼神熠熠明亮,似在宣告着什么般坦然与自豪:“表哥,我已经长大……” 第108章 飞机起飞的时候,桐古左源想起了一位不甚知名的日本连歌诗人在一篇序文里面流传于野间的一句话:“不是已经忘记,而是时光不再让我记起。” 记忆中,阳光明媚的午间,男孩轻松的表情在时光的流洗中模糊淡远:“有什么好哭的?一个装花的瓷瓶子罢了。” 那时的自己似乎很渺小,愈发衬出男孩的高大。头顶被人轻轻拍了拍,算是抚慰,抬头,对上男孩略显奇怪的笑容,“好了,从现在起,花瓶是我打碎的了。外婆的老古董,我摔才合适嘛!” 那天的樱花,那么地清香馥郁,恍惚间让他头脑眩晕……迟轩的叫嚷,自己的哭声,全部都没有了声音,只有眼前浅浅微笑着的男孩,放大,放大……直至,他的眉眼,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机身平稳地进入飞行轨道,他缓缓闭上眼睛。 往事如烟,终究将散…… 东野雪己的车上。 车内音乐缓缓流泻,是舒缓的英文歌曲。 车窗微开,暖风灌进,将她的头发吹乱,哲冰微微一笑,偏头望向东野雪己,“你的车上,是不是收藏着change的歌?” 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这种事情已经不足为奇。他点头:“嗯,怎么了?” 病房里的那次,当郦韵问到夏迟轩喜欢什么音乐时,答案自然不言而喻为摇滚。她下意识地去回忆他喜欢的音乐,却只记起某一次在他车内见过他听歌,其中一首极具爆发力的摇滚歌曲,再回想时,明明是change的歌!她的脑中也为之灵光乍现! 他微笑着听她说完:“这种细枝末节也能被你挖出重大内幕,外公安排得再万无一失,也该自叹弗如。”他由衷地感叹,又道:“说到底,也该多谢郦韵的提问。只是,我不懂的是,既然明知道她是藤井浩司派来的卧底,你怎么还会对她产生好感?” 哲冰一一将原因列举开来:“能把阮之筠的歌唱得那么哀婉深邃,依依动人,我相信,她绝不会是有狠毒心计的人。另外,”她顿了顿:“郦韵的笑容,洁净无瑕,犹如天赐。她的身上,有我所没有的幼稚单纯,以及,开朗与善良。” 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他伸手关掉车窗,“我只知道,或许你不幼稚单纯,不开朗善良,但是,你有更多的东西,是别人所没有的,在我眼中,谁也比不上。”他认真地凝视着她,字字清晰。 她笑了笑:“口才能力不错,但诚恳度仍有待提升。” “喂!”怎么又是这样一个评语?!他满脸不乐意。 遇上红灯,,他突然来了兴致,笑吟吟地凑过头来:“那,你对我产生好感的原因又是什么?说说看吧!难道,是一见钟情吗?” 看着他一脸陶醉在自我幻想中,哲冰面无表情:“哦,那是个意外。’ 第109章 特大消息!!尹哲冰没!有!死!! 尚学沸腾了!!学习部原本埋头于书海,以为再也没有神话天才崛起的学习会会员们都忍不住唏嘘庆幸!而时尚会的会员们先是恨得咬牙切齿,但当听到东野雪己会长也将一同回到尚学时,他们不禁热泪盈眶,有的女生甚至兴奋得呈狂癫状态,全然没有了往日大家小姐的礼仪风范! 紧接着,由不明原因控制停办的《尚学日报》也印出了它的新年第一刊,并对这一系列事件作出了相继的采访、挖角、报道。 死而复生?学习会会长的生死大揭秘! 死而复活,本应该是天方夜谭的神话,如今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尚学校园学习部!!经过本报多位记者联合数位名侦探,事件主角尹哲冰的相关生死内幕终于浮出水面!当初藤井堂的阴谋,如今已众所周知。而外人所不知的却是,尹在彼时的大爆炸之后,由a城一位出租车司机救起,送往了a城市医院,病愈后意外邂逅日本当红偶像团体change的主场夏目迟轩…… ————《尚学日报》风云主笔 xx报道 疑云重重,福兮祸兮谁人知。 通关整个事件,任数位鼎鼎大名的侦探绞尽脑汁也推断不出更多内幕,主要疑点有以下三处:一,尹哲冰会长短时间就读的济田高中在国内教育界不可小觑,更是娱乐教育界 的泰山北斗,但奇怪的是,尹会长在济田高中毫无悬念地摘下年级第一,并与校园乐队change关系亲密,甚至,有济田高中学生称,尹与藤井堂堂主藤井浩司来往匪少,却没有任 何相关消息传出;二,当初,东野雪己会长亲自前往殡仪换领取尹会长的“遗物”,各大媒体竞相报道,死者身份得到证实,确为尹哲冰会长,如今看来,内中颇有玄机;三,change乐团虽在日本乐坛昙花一现,但仍具有不小的印象力,为何匿身于济田高中,甘做小小的校园乐队?更令人费解的是,主唱夏目迟轩,明明是东野雪己会长的表弟…… ————本报编辑部 “真佩服《尚学日报》一批人的恒心耐力!”东野雪己将报纸摊放在课桌上,啧啧称叹,“深入挖掘,敢于质疑,要是让外公知道这一帮人竟敢明目张胆的怀疑地东野家族头上,想必有他们好受的!” “既然没有将事情强制隐瞒,《尚学日报》也得以重新印刷,他可能早就料到了这种状况,而且,并不打算理会。”哲冰开口道,又提醒:“就快上课了,你快点回教室去。” “我特地从时尚会的校园跑来看你,怎么能这么快轰人?”他不满地抱怨,“下节课是什么课?大不了我和你一起上。” “那我跟小纯换座位。”她波澜不惊。 他现在一听到安小纯的名字就头痛。那小妮子简直就是一个少根筋又讨人厌的家伙,那天她不仅抱着哲冰又哭又笑,将他干巴巴地晾在一边大半天,还不停地诉说自己以及陆 学长怀着多么深重的思念,像小白兔一样哭得哗啦啦,双眼通红,另外额外附赠控诉东野雪己忘恩负义一百条。哭完之后,抬头看见已经咬牙切齿的他,才“咦”了一声:“原来这个坏蛋也在。”气得他挥刀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用这么无情吧?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吗?跟安小纯坐在一起?!她绝对有可能整整一个小时睁着那双骨溜溜的大眼睛以仇恨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扫射他,其惊险恐怖堪比一场九十分钟的鬼片,据统计,他与郜浅纱订婚的消息出来之后,安小纯剪烂的相关杂志不下一百本,他的相片都是刀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喂,看看这篇报道!”他将报纸往她那边挪了挪,一起看。 千呼万唤始出来,东野基团未来真正的少夫人! …… ……在本报记者的再三诱导,软磨硬泡之下,东野财团董事长助理终于透露:东野家族已经内定本校学习会会长尹哲冰为东野少夫人最佳人选。而un集团更是发表声明,东野雪己与尹哲冰将在un董事长夏目林夫的主持下,于两年后完成婚礼…… ————本报编辑部 “整份报纸,就这条新闻才最具有价值!”他笑得张狂,“最好全世界人手一份,大家都看到!” 哲冰闻言一脸荒唐地看着他,随即面无表情,冷冷道:“别想转移话题,快点回教室上课。” “咳咳!”他呛咳着,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也能看出来?!” 她默然抬起手腕看时间,“离标准上课时间还有4分38秒。” 他头枕着手往后一靠,一副得逞的模样:“现在只怕用飞的才能赶在上课之前回教室了。” 有视线陆陆续续往这边瞟过来,全是惊奇。一张张平铺在课桌上的报纸,一双双集惊讶与羡慕的眼睛。东野财团?!多少女生想也不敢想的梦幻!尹哲冰,上帝到底是多么眷顾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满分天才,学习会会长,接着,东野家大少爷的女朋友,东野家族未来的少夫人! 一滴,两滴,三滴……顷刻之间,崭新的报纸便被如雨点般砸下的泪水浸湿。安小纯伏在课桌上,将头缩在怀里,无声地掉着泪,耳边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哲冰,你看到了吗?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惊叹着你的幸福。果然,艰难困苦不会永远缠绕着人的一生,而我知道,在你的繁华,你的骄傲,你那灿烂如若昙花令人惊艳的绽放背后,有着多少人不愿经历的惨痛离合。你那令人梦寐以求的聪慧理智,又是在怎样艰难环境的磨砺下日渐形成。上帝是多么地公平,他让你的幸福,再也不怕被人抢夺…… 第110章 xx咖啡屋。 同一间咖啡屋,今时今日再次坐在相约的座位上,心态却已迥然不同。 “学长这样单独约我出来,雪乃姐姐不会见怪吗?”哲冰半开着玩笑。 “你呀,调皮的个性还是一点也没改!”陆君宇无奈地微笑,手端着咖啡,眉宇之间全是宠溺。 哲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是因为料准了学长不会生气啊!所以才敢胆大包天。” 此刻的心情,与当初的犹豫、挣扎、矛盾比较起来,的确是夐若千里。 陆君宇的笑容却渐渐散去,“我们的飞机票,订在后天。” “这么快?回来还不到十天。”哲冰讶然。 “巴黎还有个时装show没准备完,那边的负责人急着催她回去。”陆君宇解释,“另外,我的是升学考试也在下月,校方要对家庭状况、平时表现进行考察,时间很赶。” 其实,能抽出十天已是不容易。接到她的电话时,他置身在一排排的图书架之间翻找资料,浓厚的书卷气息充斥鼻间,以为走进了时光隧道或是古老神殿,一切美好得不可置信。 彼时,她那端是午后两点,而他这边已是晚上九点多,但他却即刻抛下手头所有的功课,第一时间与雪乃韩赶回了国,只希望一下飞机就能见到毫发无损的她,证明那通电话不是他白日梦的幻听。 导师几乎一天一个国际长途,催促他尽快回去。一拖再拖之后,终于到了无可再拖。 “本来以为你们可以待久一点。”她有些遗憾,随即一扫沮丧,笑了笑:“学长的学业更重要,尽早回去处理才好。” 她若留,他未尝不会考虑。只可惜,他认识的尹哲冰,永远不会用自己的情感来阻碍别人的脚步…… “这次回来,目的只是为了看你,见你过得幸福,我也就放心了。”陆君宇体贴地微笑,放下咖啡,声音温柔,“东野雪己不是个浮华伧俗的富家大少,他聪敏有智谋,又是真正地珍视你,能够得到这个结局,我为你们感到高兴。” “那么,学长呢?”她问,“雪乃姐姐也不是个庸俗粗野的大家小姐,她聪明大方,豁达开朗,更重要的是,她一直都没有退缩放弃……” “我知道。”陆君宇暖暖一笑,眼底的忧郁被严密地掩藏。 手术醒来便得知了爆炸事件,以及,哲冰的失踪,随后,则是死讯。无论平日如何乐观,他又是怎样地不愿相信,始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那是虚假。只有雪乃韩在他信念破灭的时候理智地站出来,开导他、安抚他。不是没有过感动。在巴黎,他郁郁没有活力,是她领着他漫步塞纳河畔,参观卢浮宫,登览埃菲尔铁塔,逛遍整个巴黎繁华市区,让他繁忙中忘掉忧愁,振作起来。接到电话后,也是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扔下紧张的工作,与他一起回国……这样的大度与执着,鲜少而弥足珍贵。 他微笑,接着道:“所以,我早已经决定,要努力试着去接受……” “真的吗?!”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哲冰不自觉抬高了声音。 见她一惊一乍,陆君宇不禁微笑着轻轻点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啊,因为……感情真的要天时地利人和,但,没有那些,只要有心去接受,我想,有一天我会真的爱上她。” 更何况,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一定非要源自于爱情。与雪乃韩相处,是他在离开哲冰后最舒服自然的一种状态,这样的前提,已足够他放任自己的心去选择…… 意外的是,东野雪己与雪乃韩的车几乎在同一时间达到。 望着陆君宇向她挥手再见,拉开车门,上车……直至,雪乃韩的车隐没在滚滚车流中,最终,未留一丝痕迹,哲冰才茫然收回视线,心中怅然若失。 “怎么了?”牵起她冰凉的手,东野雪己担心地问。 “没,没什么。”哲冰低下头,有些怔忡。 “魂不守舍,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病了?”他忧虑地探了探她的额头。 “真的没事。”哲冰伸手握住他贴在额头上试温度的手,笑了笑:“只是突然有些感触。” “什么感触?”他半是疑惑半是好奇。 哲冰站在他的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茫茫车海,“突然发现,时光匆匆如飞逝,生命力的过客,来了又去,一个接一个……” 与学长,真的再也回不去以前亲密无猜的时光了罢。四年的共同回忆,美好单纯,或许感觉仍在,但生活去已经翻天覆地。想想,有多少人曾经在自己的生命中走过,或擦肩而过,匆匆一瞥;或血脉相连,却再也不可能出现;抑或,曾经纠结相连……有的愈走愈远,也有的,一辈子也不可能再会。就像是跳舞,舞伴更迭,牵手的时间有长有短,跳过了,谢礼退场,掌声寥落,无法知道的是,眼下的这一支舞,又能华美地舞到何时…… 感觉到她的伤怀,握紧她的手,东野雪己望向视野尽头,声音渺远低沉:“没有人能够陪你一辈子,就算是我,也一样。” 哲冰愕然抬头,他的侧脸依旧俊朗,此时,多了一份坚毅。 起风了。城市的风,屈伸于林立的高楼间,凌乱没有方向。而他们站在喧嚣繁闹的街头,置身风的漩涡之中,卷起的气场,拂过每一个人的面容。 他收回视线,表情坚定,“人的一生,就好比一条线段,可以与不同的人产生交集,一年,两年,甚至更长,然后是告别。疏远,不是因为他们在远离你,而是,你也在远离他们。没有人能够填充你的一辈子,每个人都是各自生命的主角,有自己的精彩要完成。”他凝视着她,目光灼亮:“你过去的十五年,我没有闯入,但是,尹哲冰,未来的八十年一百年,我已经要定,因为,我生命的精彩,就是遇见你。” “雪己……”她一时心绪纷繁,说不出内心的感受。 “至于我未来的八十年一百年。”他笑了笑,信誓旦旦:“除了你,尹哲冰,我谁也不给!” 车子在车流中穿梭,车内的气氛温馨,悠缓的法文歌,音节高低起伏,婉转绵绵,美丽动听。 手搭方向盘,红灯闪烁,雪乃韩看似无意地开口:“今天与哲冰,都聊了些什么?” 自上车后一直阖眼倚在车窗处的陆君宇闻言坐起身来,倦倦一笑:“没什么,聊了些以前的事,突然发现变化很大,时间过得真快……” 五年前的她,是个懵懂而执着的小女孩,养家、学习、母亲的病,是生活的难题;如今的她,稳重深沉,虽脱不了偶尔的活泼调皮,却也有一个可以随时依靠的坚实怀抱。 “本就不该选在同一间咖啡屋,”雪乃韩一下一下的用手指叩着方向盘,面色平静,“上次的惨烈还不够让你却步吗?” “你还是这么直接,”陆君宇微笑,“我说过,爱情不是战争,我从未想过努力之后一定要得到,所以,即便有伤害,亦是心甘情愿。” “哦?是吗?” “只是真正说再见而已。”他温柔地微笑,表情轻柔如二月春风,“然后,开始各自不同的生活……” 雪乃韩一愣,生平第一次,她没能理解对方的话。 握着方向盘的手有轻微的颤抖,雪乃韩死死地盯着他温煦阳光的脸,脑中一片混沌杂乱。 路灯转绿。 对上她直直的目光,陆君宇轻轻一笑,伸手,缓缓握住她的手。 后面的喇叭声响震天,而她怔怔地感受着自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刺耳的喇叭声,一片喧闹中,他的笑容格外温暖,声音也尤为清晰:“我希望,以后的生活,有你的陪伴……这样,可以吗?” 第111章 xx花店。 一簇簇的花束绿叶之中,腾出一小块空地,哲冰熟练地修剪着手中的玫瑰,前面摆着一对红玫瑰,这是她今天上午的工作。 花店店面虽小,清幽别致。这份工作,是哲冰费劲艰苦找到的。以《尚学日报》的广泛度,她现今的身份,几乎人尽皆知,找一份工作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但是,要找一位像现在这样不将她的身份过多放在心上的老板,却是无比困难。 而她的工作则是修花、包花、插花,偶尔看看店,平常时候,并不甚露面。 为手上的花套上包装彩纸,听到有脚步声进来,她一面麻利地解决掉手上的工作,一面道:“欢迎光临,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起身,便看见笑得促狭的藤井浩司。 “你怎么来了?”藤井堂的情报网无人能及,哲冰并没有太多奇怪。 “当然是来找你啊!”藤井浩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着一捧捧一蓝蓝的百合玫瑰海芋东瞧瞧西看看,一脸好奇娃娃的表情:“你不是傍了一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大款吗?缩在一个小花店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哲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随他自便。 “好歹我也是顾客,你就不能热情点?”见她一脸冷淡,藤井浩司不服气地“嗤”了一声,把玩这着一束百合。 “你买花?”哲冰头也不抬,“送人?” “怎么?我不像是买花送人的样子吗?”藤井浩司扬眉,“我偏偏是来订花的,一千朵红玫瑰与一千束桔梗,这订单你接吗?” 抬头瞟他一眼,哲冰面无表情,“我很怀疑,你是来砸店的。” 藤井浩司哈哈笑,“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来找你的。” 绵延曲折的铁轨,一路延伸至天际,通向遥远的未知。灰蒙蒙的天色下,天地交界处只剩一条虚实参差的细线。小雨飘落,地面一片湿漉,哲冰撑伞沿着铁路线走着,脚下有些滑。藤井浩司披着一件黑色风衣,头套着外衣的帽子。 两旁都是茂密的树丛,细雨打在叶面上,窸窸窣窣的。 双手插进口袋,任雨丝斜斜的扑打在脸上,藤井浩司踢了踢石子,开口道:“以前迷茫的时候,总是喜欢沿着铁轨一路走下去,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往往,走着走着,心就平静了。”隔着沙沙雨声,他的声音,模糊得像是隔着张薄薄的莎纸。 “那,现在呢?”哲冰重点抓住了他的前两个字。 “现在?……现在很少有迷茫的时候,即算有,也希望身边有一个人陪着,默默地和我一起走下去。”藤井浩司勾起一丝恍惚的笑容。 一路从市区走到城郊,远远地,可以看见高处华灯灿然,像是在一片灰色中托起的一座华丽城堡,在簌簌的清雨中,更真实,更渺小。 “曾经,我以为我喜欢你。”他怅然一笑,雨水顺着面庞凝成水珠滑落。 “是吗?” “和你在一起,有太多令我快乐的地方。比如现在,我很乐意与你并肩走着,用心交谈。可是,我知道,这不是爱。”他认真地凝视她:“尹哲冰,你的身上,有太多我喜欢的东西,吸引着我的靠近。” “而最初,我对你的感觉,不过是将对沈凉夏的思念寄托在你的身上。”他苦涩地笑:“我很懦弱,是不是?一个在最关键时刻选择倒戈相向的背叛者,我居然对她念念不忘。” 没有任何诧异,哲冰默然撑伞走着,等候着他的下文。 “我恨她,刚开始,我真的恨她……我下定了决心要恨她,也以为我真的做到了。我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我喜欢的是尹哲冰,不是沈凉夏,早已经不是沈凉夏!” “可是,分神、睡觉、做梦……我眼前出现的都是她,痛苦地挣扎的时候,我真的想一枪打死我自己!” “前几天,坐在车里,遥遥看见她与女友逛街,笑得那么熟悉。那一瞬间,我发现,我终究是舍不得……”他笑得很是勉强,声音沙哑,“尹哲冰,我多么希望,我对你,不只是欣赏,而是真真切切的爱。但,事实是,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现在,让我绝望让我痛的,是夏夏……我能想到的,只有她……只有她……” 雨仍在持续,一丝丝,如珠线。 “你的爱,能够让你释怀原谅她吗?”哲冰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不知道。”藤井浩司痛苦地摇头。 那一片茂林被远远地摔抛落在身后,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麦田,灰暗的天色下,随风摆动的麦穗沙沙作响,一眼望去,一望无际。 “如果割舍不了,那么,就敞开胸怀接受吧。”哲冰叹息,“如若你的爱不能做到,也许,她的爱能也未可知。” 藤井浩司错愣住,呆望了她不到三秒,随即问:“真的吗?”茫然无措的表情,仿佛一个迷途的小孩子。 “嗯。”哲冰肯定得点头,“既然,恨她,让你绝望让你痛,那,为什么不选择原谅她呢?” 他不回答。 “掌控着第一帮派藤井堂,你,快乐吗?”她换了个角度。 他沉思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 “可是,那是祖父、父亲遗留下来的基业,作为独子,管理好它,为它费心血是我义不容辞的事。” 哲冰对他的话不发表看法,继续问道:“那么,跟沈凉夏在一起,你快乐吗?” 藤井浩司迟疑地点了点头。 哲冰微笑,“快乐不该是最重要的么?与她在一起既然让你快乐,为什么不摒弃仇恨这种然你伤心的东西?或许,当初,她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 其实,她并没有立场说出去安慰的话来,正邪不两立,当初,他们就是利益冲突的对手。沈凉夏的背叛,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也难辞其咎。 “什么苦衷?”果然,藤井浩司尖锐地问道,唇边泛着讽笑,“她会有什么苦衷?只怕……是被东野家开出的钞票迷昏了眼吧!” “她在你心中,是这种人?”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他喃喃念道,“我不知道谁是哪种人……连我自己怎样,我也不知道……” 一望无际的麦田,雨丝如发线,密密麻麻,淅淅沥沥地融入田野之间。狭长的铁道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缓缓走着,广袤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两个雨中漫步的身影。 沈凉夏是那种人……哲冰不知道。记忆中那个天真无邪,清纯无边的女生,眨眼看去,绝不是财迷心智的人…… “你们在一起,有多久?”哲冰皱眉,轻声问道。 “不到……半年。” 哲冰的眉头皱得更深。 “我不知道,半年的时间去了解沈凉夏是否足够,我明白的是,仇恨绝不是一个人对待另一个人正确的方式态度。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不能主观片面地假设,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会试着去原谅那个人,顺从自己的心意,尽量挽回,毕竟,曾经爱过,双方都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雨有加强的趋势。 “也有可能,竭尽全力,还是无法浇灭心中的恨意怒火,抛开理智去报复,图得一时淋漓的复仇快意,到最后,我会后悔,无可避免地,我会后悔。” “所以,藤井浩司,不要做傻事。愚蠢不在于一个人违背常理去做不可思议的事,譬如原谅伤害自己的人,而在于,一件事,做到最后,最先后悔的是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傻……”雨中,她对他轻轻说道。 他停下来,许久地望着她。而她也回望他,眼中光芒闪动。 雨声响在耳畔,沙沙沙…… 终于,他露出笑容,“本来,我就有点动摇了……听你这么一说,更有了决心。尹哲冰,谢谢你,我会找夏夏好好谈的。” “上次你开解我,这次轮到我,也是应该的。”哲冰善意地微笑,“往往越在乎的人或物,一旦背叛或误会,也就越耿耿于怀。耐下心,放下芥蒂,和她对心交谈,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希望吧……”藤井浩司笑了笑。 哲冰突然想了起来:“上次的那个发夹你也拿去吧,说不定会是一个很好的介质。” “不要,还是你留着吧!”他拒绝道,但撞上哲冰疑惑的目光,他放软了口气:“那好吧,我还给她。” “发夹被我放在家里了,要不,明天再还给你吧!” “明天我到花点找你。”他提议,又问:“你什么时候会在?” “明天?……”哲冰想了想,“明天轮到我看店,我一直都会在,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那说定了。”藤井浩司微笑,“你可别放我鸽子。” 雨已经一改先前的绵绵麻密,在暮色四合的旷野,雨声击打在伞纸上,更显倾盆。 哲冰看看天色,又望向来路:“很远了,回去罢。” 没有回应,只有雨声唰唰。 回头,只见藤井浩司蹲坐在铁轨一旁,手撑在地面的碎石上,背对着她。暮色沉沉,他黑色的外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雨水淌湿了他的衣服。 他垂着头,哲冰看不见他的脸,但明显地感觉到不对劲。 “你怎么了?”哲冰担心地问。 “没……没事……”他没有回头,只是腾出手来冲她摆手,又赶紧捂住了嘴。 “雨很大了……你……你先回去……”他的声音沉闷断续若酷夏轻雷,隔着雨声,更显无力。 哲冰走近,想要看清楚他的脸,却被他避开了:“你先走,咳咳,我马上就回去。” “你把我当白痴?”哲冰冷冷地将手中的伞扔在一旁,伸手拽过他。 她明明清楚地看见,他向她摆手时,手腕上的嫣红色液体! 藤井浩司想要再次避开,奈何现在腾不出手来推开她。哲冰的力气很大,猛地拉过他的手,便对上了他眉心的纠结。 雨越下越大。藤井浩司紧紧地用手捂住口鼻,雨水淌过,鲜红色的血液缓缓从他苍白的指尖流落下来。 “你……”第二次见到这种场面,哲冰还是无法冷静地忽视。 他的手心、袖口全部占满了红色的液体,深红的颜色,狰狞恐怖。而他原本病态苍白的脸此时泛着异样的潮红。 哲冰毫不犹豫地扳开他的手,顿时,手心腻滑,一片鲜红。 藤井浩司压抑了很久,呼吸到充足的新鲜空气,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似要将心肺全都咳出来一般。 “药呢?”她沉声问道,冷静理智。见他一边连连咳着,一面伸手摸索着口袋,哲冰顿时明白过来,出手制止住他,来不及思考,她利落地脱下自己地校服外套,雨点落在上面,有些潮湿。 用衣服擦干净他脸上的血,哲冰将外套塞到他手上:“你自己把血擦擦。”右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左手则伸进口袋掏出他的药。 胡乱地将白色药片倒在手心,顷刻便被雨水打湿,粘着手心的皮肤。没时间细想,也没功夫去数手中到底有多少片药丸,哲冰抱过俯身咳嗽的藤井浩司,干脆直接地将手中的药往他口中塞。 藤井浩司先是几乎岔了气,在哲冰一下一下的轻轻拍抚下,咳嗽总算渐渐平息。 见状,哲冰立即捡起被扔在一旁的伞为他挡雨,一手拿着校服外套为他将手上的血擦干。 和着雨水,可怖的血迹轻易便转移到校服上,手心的纹路间仅残留着隐隐的干燥的淡黄色,藤井浩司喘着气,安静地看她将他的双手、袖口的血一一擦拭干净。为他撑着伞的手,清瘦修长,干净的指节,清晰漂亮,上面还沾着连缀的水珠。 哗哗雨水渐渐瓢泼,落在铁轨的碎石中,噼里啪啦,像是清脆的鼓点,尤为好听。 大雨中,伞很小,雨水淋湿了她的全身,顺着她的发丝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茫茫暮色,带着水雾的空气中,她的面容白皙得不切实际。 挣扎着将伞推到她那边,藤井浩司的呼吸还不算平稳,话语并不很流畅:“外套脱下……淋着雨感冒……了怎么办?” “闭嘴!”哲冰的神态不容置疑,“不想弃尸荒野,就乖乖听话!” “你……”藤井浩司想笑,却一阵气息紊乱,再次呛咳着。 哲冰连忙为他顺气,“你的手下人呢?这种时候都不出现?!” 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是要送医院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藤井浩司的脸色虚弱得堪比一张白纸,但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被雨声淹没:“习惯了独自来见你……你放心,我死不了……”看出了她的担忧,他轻轻一笑,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只是呼吸道有些小问题……医生说只要按时吃药就一定会好……” 哲冰单手馋他起身,四面打量。离市区两个多小时脚程的野外,另加瓢泼大雨,藤井浩司选中的地方,一如既往地偏僻。 藤井浩司不让她搀扶着,“我的腿还没断呢,不至于走路都要服侍。”药效开始作用,他的气息平顺下来,“放心吧,我交代了时云一个小时后来这里找我,我不会有事的。” 雨愈下愈大,竟成倾盆之势。回经那一片小树林,树木的枝条在大雨中摇曳,哗哗作响。 望着高大的树木在大雨中垂下了枝条,藤井浩司轻声说了句什么。 哲冰没能听清,刚想要开口,他却似乎已经料到,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拥住了她的肩。 伞本来就小,雨势又大,两个人并肩走着,全身淋湿了大半,他们这样相拥着,恰到好处。 脸颊几乎贴在藤井浩司胸口,冰冰的,沁心地凉,正想要推开他,无奈他偏偏不让。 似乎对她的忸怩嗤之以鼻,藤井浩司哼了哼,结果她手中的伞,“你对东野雪己忠心耿耿,谁来给我立贞洁牌坊?我还不想让夏夏误会呢!” 对他的无赖行为,哲冰无动于衷,冷声道:“放手。” “偏不。”藤井浩司悠悠然,与她唱着反调。 既然好好说话他不听,那么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哲冰刚想要动用武力,头顶,藤井浩司幽幽的声音传来:“尹哲冰,如果我死了,你会掉眼泪吗?”忧郁哀伤的语气,让她一下怔住。 “什么?” “我是说,好歹我们交情匪浅,要是哪天我运气不好被人一枪毙了,你总该装模作样为我哭几下充充场面吧?”眨眼之间,藤井浩司重又轻松不正经,“滴眼药水抹辣椒粉都随便你,至少别让我一个人走得太孤单寂寞。”刚才的忧郁仿佛只是她个人的错觉。 “沈凉夏的眼泪不算吗?”哲冰淡淡地问。 雨一直下。 狭小的伞内,哲冰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说的是你。”他郑重强调,随即他痞子气地一笑,“算啦!我已经知道了,我订的那一千朵桔梗先存着,等到那一天,用蓝皮卡车装着,给我运到坟头上去!” “另外的一千朵红玫瑰呢?” “真是冷血啊!”藤井浩司禁不住感慨,“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妥协一下,答应象征性地哭几滴眼泪呢!结果关心的还是自家花店的生意……店里老板怎么会雇你这样无情的员工?!” 第112章 这几天因为手指长时间的敲字,很痛,所以延缓了速度。前两天校园网的服务器出了问题,所以无法登陆,趁着中午没课,更新一章。 好在哲冰已经搬回了原先的家,黑色湿漉漉的外套,表面看不出异样,泡在水中,明澈清透的水霎时间染上了淡红,轻轻一拧,红色更深。这样的情景,若是被雪己看到,必定无比棘手罢,解释也将无休无止。 洗了晾好,洗衣粉的清香替代了淡淡的血腥味,什么也没有残留。 午餐时分,雪己带了外卖过来,一辆豪华跑车将花店的整个门口完完全全堵住,为此,她气到无语,而他则不以为然,“吃饭的时候就该心无杂念。我们两个吃饭,那些买花的跑来凑什么热闹?” 也没叫他来凑热闹啊!哲冰无语。 可是,却一整天没看到藤井浩司的身影。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桃心发夹一直深深地留在校服口袋里,连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她也没有看到过。 店外夜色迷蒙,光影明灭。店内清冷,哲冰坐在灯光下的软垫藤椅中,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财经杂志。 直到打烊,她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最终爽约的,是藤井浩司。 将书本杂志叠放进书包,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回头,却看见一身黑衣躬身而立的时云。 “藤井浩司呢?”哲冰放下手中的书包,冷冷地问道。 “堂主今天有事要忙,所以……派我来向您说一声,今天的约会取消了,日后有时间,堂主必定会来找您。”时云恭敬地说道。 “是吗?”哲冰一脸平静,手探入口袋,取出发夹:“事情本来就不是很重要,没有必要拖到日后。这个发夹,请你帮忙转交。” 普普通通的心形发夹,清冷的灯光下,泛着幽幽光泽。 像是被惊到一般,时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连道:“堂主没有交代的事情,堂内人员一律不准私自逾权接理。”稀薄的光线下,时云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那好。”哲冰收回发夹,重新放进口袋:“藤井浩司现在在哪里?” 平常时候闲得发慌,现在深更半夜却忙得挪不出时间,是在商讨大事,还是的确堂内事务缠身?关键时刻,她非要知道不可! “堂主的行踪,藤井堂内向来严格保密,恐怕……恐怕不能告诉您。”时云紧张地握了握拳。 “可是,我想当着他的面将发夹还给他。”哲冰淡淡地伸手拦住了时云,一副不说便不放行的架势。 “不行,真的不行……”时云的眼中闪烁着畏缩和犹豫。 没有退步,哲冰面色冰冷,坚定不动摇。 “堂主在哪儿……你真的想知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时云大着胆子问道。 哲冰无比肯定地点头。 时云擦了擦鼻尖薄薄的凉汗,道:“那好,我带你去!”神情悲壮如豁出去所有。 拐过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街道,走过一条路灯阴冷,车辆行人稀少的长街,就在哲冰等着再一次见识藤井浩司选择的偏僻地址时,他们来到了一家简小的医院。 医院虽小,但很干净。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哲冰看到单人病房内,穿着病号服,盘腿坐在病床上,忘我地玩着掌上游戏机的藤井浩司。 光线转暗,哲冰站在病床旁时,他才愕然抬头。 游戏机被“啪”地扔到一边,反撞击在墙角,发出骇人的碎裂声。 “时云!” “是!”一直站在病房门口的时云听命上前,躬身垂首。 “说,谁给你的胆子?!”看也不看哲冰,藤井浩司的表情凌厉阴鸷。 “我……”时云垂着头,不敢再说一个字。。 “堂里的规矩,想必你很清楚。” 时云埋头,犹犹豫豫才吐出一个“是”字。 “马上去训导堂报道,按堂规受罚!”冷酷绝情的声音,代表着藤井堂至高无上的权威,“从今天起,从暗杀堂永久除名,由情报员总管负责调教!” “堂主!”时云蓦地抬头,眼中满是哀求。从加入藤井堂的那一天起,他的理想一直都是成为藤井堂最优秀的卧底,为此,他一直默默努力着。从暗杀堂永久除名,便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实现这个梦想,注定了只能是个情报员…… “下去!”完全没有理会时云的恳求,藤井浩司口气冷漠阴沉。 “是……” 房门被轻轻掩上,哲冰终究不忍:“是我胁迫他带我来的,责任不在时云。” 虽然,时云要攀登的,是黑道的一座高峰。但,看见他因梦想破灭而颓废沮丧的样子,她实在无法狠下心来。 藤井浩司不答,反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既然他的态度明显是不愿多提,哲冰也不能坚持。将发夹掏出放在他的手上,“我只是希望你能尽快和沈凉夏和解,所以就亲自送过来了。” “哦。”摩挲着掌心再熟悉不过的发夹,藤井浩司随手将他压在枕头下面,“我会尽快的。” “要不是因为感冒发烧住进了医院,也许,我们已经和解了……我也很想冰释前嫌。”他对她微微一笑。 哲冰也笑了笑,“那你好好保重身体,我先走了。” “喂!”藤井浩司叫住她,刚准备说什么,病房门口有人敲门进来。 “进来。”藤井浩司神情冷淡地说道。 是一个一身黑衣的藤井堂下属,只见他躬身附在藤井浩司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藤井浩司的脸色便在瞬间碜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但他匆匆稳住心神,抓起黑色大衣套在身上,迅速穿好鞋子。 他一系列的动作在眼前流畅完成,哲冰冷眼旁观,心中的不安却扩散得越加强烈。 “尹哲冰,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临出门,藤井浩司才看她一眼,如是叮嘱。同时,给了黑衣手下一个眼神,不容哲冰置疑,他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越走越远,震颤在寂静的空气中愈显压抑,发衬出室内的尴尬气氛。 心中的不安感像是黑暗中蔓延的藤萝,滋生蔓长。莫名其妙的预感渐渐清晰,藤井浩司可能不会回来这里了……突然,连她自己也被这没有缘由的想法给惊住。 房内的黑衣人恭敬地为她搬来藤椅,面无表情:“请尹小姐稍等,堂主马上便回。” “发生什么事了?”不安的感觉越积越深。 “这是藤井堂的私事,请恕无可奉告。”冷淡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漠然恭敬。 有时云的案例在前,要想从藤井堂的手下人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怕难比登天。 哲冰认清时势地保持缄默,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默默在藤椅中坐下。 黑衣下属也适时隐身退下,同时,不忘将病房门带上。 一定出了大事,不然,藤井浩司不会擅作主张将她留下,甚至,竟急迫得没有顾及询问她的意愿。凭她对藤井浩司的了解,若是想要伤害她,绝不至于使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况且……况且,直觉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 那么,雪己……!!至今,与藤井浩司联系起来的,就只剩下雪己了!! 房门已久紧闭,有人忠诚地守候在门外。 看来,要离开这片狭小的区域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了约摸半个小时的光景,病房门在失重的寂静空气中由外被人推开。 哲冰闻声起身。 进来的不是藤井浩司,是先前那位藤井堂黑衣下属。 “你们堂主呢?”哲冰冷冷地问道。半个小时的耐心等候纠结着她的好奇与担忧,难得地磨损了她的忍耐力。 黑衣人躬身而立,一如开始的冷漠与疏离:“堂主适才下令,说是想要与尹小姐再见上一面,所以,约在了另一个地方,希望尹小姐随我们去。”好听地说是“希望”,实际上,明显无可拒绝。 “那藤井浩司呢?他现在在哪?”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没有堂主的允许,我们无权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来人回答得不慌不忙。 “那你们也无权控制我的行为!”哲冰目光犀利。她提起书包背上,“我还有事,请恕无法奉陪。” 依旧没有表情,黑衣人迈步挥手将她拦住,容不得她再向前一步,“藤井堂堂主的命令,堂员即便是死也要达成。尹小姐是识时务的人,烦请不要为难我们。” 冷冷地打量着挡在身前的人。审时度势,这种情形明显是绑架。据了解,藤井堂内部并没有妄图篡夺堂主之位或是不服从藤井浩司的人,也就是说,这个传达的命令,的的确确经由藤井浩司下达。即便她再怎么相信他,也改变不了这个理由充分的现实。一瞬之间,哲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心灰的郁郁让她越发清醒地认识了形势。 藤井浩司绑架她的目的,除了雪己,她实在想不出他能有第二个目标…… 既然挣扎反抗注定浪费时间与精力,哲冰微微一笑,眼中冰寒尽现,“那好,我跟你走。” 第113章 夜色黯黑如浓墨,没有开灯的车内,只能模糊看见速度盘上通过车顶反射的悠悠绿光。坐在一片漆黑的后座,前方车灯照射出的道路被遮挡,车外路边的暗黄灯光下的情形也是混沌不清。 前前后后有四个藤井堂的人看守着她,一身黑色大衣与夜色完全融合,唯有冰冷的气息使得车内更加清冷。 一路无言,近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内没有任何声响,一片死寂,除了车子平稳行驶在宽坦道路上的声响以及轻微的呼吸声。 哲冰一直背靠着车垫,睁眼看着黝黑的夜,没有丝毫疲惫。此刻已是凌晨,夜浓厚如稠墨,长时间的寂静,夜色恬静如水,轻柔中带着一丝丝透骨的凉意,沉重地压抑着呼吸困难。 直到,遥远的远方传来弱弱的声音,哲冰侧耳细听。车子越行越近,才微微辨别出那是海浪卷起的波涛声。 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天幕上星星明亮如密布的碎银,海风拂面,伴着阵阵波涛声,如若没有前后押解的人,在宜人的夜风下漫步海滩的确是一种享受。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哲冰仍旧兀自想过藤井浩司出现在眼前的场面。也许是前拥后簇,一脸威严,匹配着作为黑道第一帮派一把手的高级身份;也许像往常见她一般,独身一人前来。而现实却是,满身是血的藤井浩司,用黑魆魆的枪口,冰凉地顶着她的额头。 “雪己呢?”哲冰平静地睇视他,话语中透露着寒冷的气息。 没有回答,藤井浩司默默地持枪对准她,手上是未来得及擦拭的血渍,黑色大衣敞开的襟口,露出病服一角。原本的苍白色,在黑色中大开的刺眼的车灯下,换成了一块块的暗红…… 盯着她在灯光下白得晶莹的脸,半晌,藤井浩司面无表情地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手机,按下了拨通键。 宽阔的沙滩上,藤井浩司的手下成排列开,原地待命,沉默得连一次咳嗽也听不到。阵阵波涛声有规律地响彻耳畔。藤井浩司一手持枪,目光冷冷地盯着她,一手则拿着手机,显示屏的幽光落在他的眼中,划过寒冷而凛人的杀意。 海风卷起浪花,波涛一阵一阵,应和着亮如白昼的车灯下,寂静夜中的那一次次“嘟……” “嘟……” 冰凉的枪口抵在她温热的额头,似乎下一秒,子弹便会不偏不倚地击中她的头颅,血溅当场。四周警戒森严的黑衣人,成排的枪口对着她,只要其中某一个不小心扣动扳机,她的性命便会沦为逝去。 “嘟……” 她当然知道,这个至关重要的电话,打给的是谁。“嘟……”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藤井浩司的手心,她的心渐渐躁动不安。 一声一声,数到五的时候,终于接通。 东野雪己带着睡意的声音朦胧传来:“哪位?” “是我,藤井浩司。”一瞬不瞬地盯着哲冰,夜风中,藤井浩司的声音缥缈无情。 “你?!”声音的主人立即警觉起来,“什么事?” “我还是让尹哲冰跟你你说几句话吧!”藤井浩司不理会他的警惕,将手机递给了哲冰。 哲冰接过。 轻微的声响让对方感受到了手机的易主,东野雪己的声音近在耳际:“哲冰吗?你在哪里?有没有事?!” “是我,雪己。”长久的沉默让她的声音沾染上丝丝沙哑,没有忘掉藤井浩司手上的枪,哲冰言简意赅:“我被绑架了,没事,现在正在一片沙滩上,具体地址,需要藤井浩司告诉你。”说完,便将手机还回到藤井浩司手上。 微微有些意外地接过,藤井浩司身上的杀气未散,“你开车到西景山的山下,左边的路口会有一辆银灰色轿车等你,它会带你来这里。记住,不准报警,不准带人,更别妄想动用东野家族的各种暗势力,否则,我不能保证尹哲冰的安危。你是聪明人,相信不会傻到拿她的命开玩笑。” “我知道了,我一个人去。”东野雪己快速镇定下来。 “那好,我等你。”说完,藤井浩司便将手机挂断,随手丢给一旁的下属。 “我以为,你会阻止他来救你。”藤井浩司唇角微勾。 “直到再怎么阻止他还是回来,倒不如镇定些,让他放心。”哲冰面色平静。 藤井浩司点头微笑,将枪收了起来。 冰冷的感觉瞬间消失,哲冰竟有几秒钟的不适应。 挥手示意将车灯熄灭,藤井浩司在她身旁坐下。 一刹那间,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人影。渐渐地,眼睛慢慢习惯当下的微弱光线,逐渐看清了海滩上的幢幢人影,轮廓模糊难辨,一仰头,便落入如缀满钻石的黑天鹅绒般的浩浩夜空中。 并排坐在柔软的沙滩上,清风拂面,空气中夹杂着寒凉的水雾,有些冷。 藤井浩司此刻的笑容意味深长,声音竟不同寻常地轻柔:“怎么样?没想到我会绑架你吧?” 哲冰抱膝坐着,不答话。 “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以与她相同的姿势并排坐着,孤单寂寞。 “你明知道,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哲冰偏头,冷冷看着他,“雪己一旦有任何损伤,藤井堂要想逃脱,简直痴人说梦。” “那你呢?”他不在意地问。 “我?”她皱眉,随即缓缓道:“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也不会试着去原谅你。” 他读懂了她秀眉间的执念,苦笑:“因为,对我的恨,微不足道,不能影响到你的快乐,是吗?” “只恐怕,我的不原谅,对你而言,才是微不足道。”哲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藤井浩司沉吟,默默地凝视着她,半晌,他转过头去,将视线投向海面。 波涛声一浪缓缓接着一浪,低沉和缓,给人听觉的舒适。海风吹起衣衫轻扬,长发纠结。 藤井浩司从身旁拾起一块贝壳,垂头在脚边的沙地上一下一下地划着。 漆黑的夜,哲冰看不清楚他到底在细致认真地划着什么。 一下,又一下。 坚硬的贝壳,摩擦着细小的沙砾。随着藤井浩司越来越用力,像是在地面上凿开什么沟壑,深深地划开一道口子,任风雨飘零,潮起潮落,沙砾推移,也埋不掉,磨不灭这个印记。 哲冰将头埋在膝间,抛开脑中的思绪,忽略掉周遭的一切声嚣,放松绷紧的神经,让沉沉睡意将自己席卷淹没。没有理智,没有现实,没有危险与威胁,只有无意识状态无人打搅的安和。醒来,才能以明亮的眼睛,从容的心态去看待一切…… 她睡得很平静,一半是源于身体的疲累,一般是心理的驱动。一片黑暗中,没有梦境,没有呓语,醒来时,似乎闭眼才是上一秒的事情,漫漫沉睡从未存在过一般…… 从两臂间抬头时,身旁的藤井浩司早已扔了贝壳,静静地支头看着她,见她醒过来,他也不拘谨闪躲,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还沾着朦胧睡意的脸,道:“你已经睡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是吗?”哲冰调整了坐姿。长时间的一动不动让她的双臂以及两膝有些发麻。 “不担心东野雪己?”他问。 “除了赶过来,我想不出他还有其他结果。”哲冰捶了捶发麻的小腿。 “他可以选择不来。”藤井浩司挑眉答道。 “你明知不可能。”哲冰冷笑,从沙滩上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舒活经络,又拍掉手上黏着的沙子。 看着她来回舒散筋骨,藤井浩司将沾染着血迹的前襟凑到鼻前闻了闻,冲她诡异地微笑,“你都没注意到么?我的身上,全部都是沈凉夏的血。” 哲冰错愕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无法想象,当初那个长头发,别着一个粉红色心形发夹,笑得羞涩甜美,说话轻柔柔的女生,已经如一缕青烟从这个世界彻底地消失…… “也对,血的腥味全都被海风的咸味掩盖,你又怎么会问得到呢?”藤井浩司轻轻松松地枕手躺在沙滩上,仰视着说不出话来的哲冰,缓缓说道:“只有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清清楚楚地知道,那股呛鼻的血味怎样将人的五脏六腑绞结起来,那流淌在浴缸里冰凉腻滑的血沾在皮肤上,具体是什么触觉……尹哲冰,你一定无法想象,一间狭小的浴室里,竟然可以盛下那么多的血液。遍地洒满了暗红色液体,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凝结成块,那是一种多么气势磅礴的场面!放满水的鱼缸里,盛满没有温度的,比红色颜料还要鲜艳的血水,而旁边,躺着一具冰凉的尸体……” “不要再说了!”哲冰大声阻止掉他恐怖的描述。 “那个傻瓜,从来只会说对不起,不懂得为自己辩解,不懂得寻求别人的原谅,”似没听到哲冰的话,藤井浩司继续喃喃念道:“只会在浴室的墙壁上写满一个个的‘对不起’……” “不会为自己解释,当初的背叛,只是因为东野家族财大势大,怕我因此丢掉性命;不会为自己解释,在以为我死了之后,她是多么痛苦地恨不得将自己杀掉……一切,罪魁祸首都是东野雪己!”他咬牙恨声道,仇恨之相毕现:“我要用他的血,来偿还夏夏所受的所有痛苦!” 哲冰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 “我不会杀你,尹哲冰。”他微笑着看她,眼底冰冷没有一丝笑意,全是凛冽的寒气,“我只要东野雪己还回该还得一切!” 觉得全身冰冷,哲冰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零星的思维在运转,“那你呢?……要不是你觊觎东野家的财产,雪己又怎么会对付藤井堂?……你,又何尝不是元凶之一?” 料到了她的话,藤井浩司撑手坐起身来,淡淡地笑:“没错,我当然是元凶之一。不过,反正我只剩下半个多月的命,离最后一口气只剩几步路,跟死已经没什么差别。” “你……什么意思?”哲冰预感到什么,颤声问道。 藤井浩司拍了拍手上的沙,“你两次见我吐血,我不相信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讽笑,“多亏了你那一枪,加上夏目老狐狸的森严警备,我的手下背着满身是血的我找不到去处,最终只能在一间狭小简陋的小医院进行手术。你那么聪明,一场设备落后的手术,结果怎样,想也想得到的。” “我想不到!”哲冰面色苍白,血色褪尽。 “丫头,你还是这么心软……”藤井浩司摇头叹气,随即,像是狠下心来,他道:“我感染了一种血液寄生病毒,现在的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倒地毙命!” “……怎么会……?”哲冰不相信她听到的话。 “你这样,我就更加可以理解,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听到我恨她入骨后,夏夏为什么会选择自杀……”藤井浩司叹息:“她从来那么脆弱,经不起我的死,经不起我的恨……” “恨?”哲冰愕然望向他。 “对,没错,我恨她。”藤井浩司点头,面无表情,“我无时无刻不在恨她,尤其,当我一次次吐血的时候,一次次不受控制地让血染满衣裳布满脸庞的时候……我想让她内疚让她悔恨一辈子!让她抱着我的尸体痛不欲生!” “那你……!!” “尹哲冰,你向来心思灵慧,却想不到,我藤井浩司爱的,早已不是沈凉夏,而是你。”他怅然。 “……不可能!”哲冰用力地摇头,“你喜欢的明明是沈凉夏!” “看来,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想到了,却不愿去相信。”藤井浩司苦笑,“昨天在雨中的一番话,我的情绪错漏百出,你不可能没有察觉。我故意那么说,一方面,的确是想报复夏夏的背叛,一直到刚才,我才知道,她跟东野雪己的交易,条件是,绝对不能上我分毫,但她从未对我解释过。另一方面,我确实有迷惘与挣扎,想要你借此阻止我的报复,最终,我的怨念那么深,你的话并没有让我放弃。” “第三方面……”他凄然一笑,“尹哲冰,我了解你,了解你的吃软不吃硬,了解你的心软。别人对你好,你都会加倍对他们好,坚定不移,即便不表现出来,也会根植在心里,譬如对郦韵。我就是要你感觉到我爱你,却偏偏至死才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好人,从来不是。尹哲冰,我要让你知道,你夺走了我的心,也抢走了我的快乐。你说,我堂堂一个黑道老大,什么事情不是我说了算?可却只是因为你这样一个不爱我的女生,沦落成现今的模样。尹哲冰,我不怪你,我要你记住的是,我藤井浩司是因为你而死的,可是,我一点也不怪你,一点也不!” “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力量呢?尹哲冰,我要你记我一辈子!要你在幸福甜蜜的时候,也记得,你曾经让一个人临死也不快乐,那个人就是我藤井浩司!” “我……”哲冰语塞。藤井浩司说得没错,他了解她,他的步步紧逼,让她第一次如此手足无措。 她以为,他只是尚未认清楚他自己的感情,她以为,是她自己感觉有误,她以为……她有那么多的以为,却从未想过,藤井浩司,竟是真正地喜欢她! 藤井浩司忧伤地微笑,伸手轻轻拥她入怀,呼吸拂过她的耳际,“尹哲冰,我喜欢你,这是我比任何都清楚的事实……本来打算在死之前再告诉你,照如今的情况,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那么,就把我刚才说的话当做遗言罢。” 面对着她,会有惊艳,会有汩汩如泉水流泻的欢喜,没有人知道,倾盆大雨中,他望着那一片树林,哗哗雨声中,说的是:“可是,尹哲冰,我喜欢的是你……”也同样没有 人知道,他发着烧坐在花店斜对面的咖啡屋里,一整天呆呆地看她忙碌,看东野雪己略带邪气地微笑着为她擦去唇角的油迹,心里是怎样一大片大片的伤感与嫉妒…… 哲冰没有挣扎,任由他紧紧地抱着她。 “我不能忽略夏夏的自杀,有的人,即便不爱了,仍放在心里最重要的角落。”他在她耳畔轻声道,“所以,我不会放过东野雪己,绝对不会。” 指甲嵌入掌心的皮肉里,割出血痕。生活,多么喜欢开玩笑…… “尹哲冰……如果我死了,你,会掉眼泪吗?”他哀伤地问。 他的怀抱很冷,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哲冰沉默着,感受着他胸口遥远的温暖。 “他们来了。”藤井浩司放开她。 哲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便见海边的公路上灯柱一转,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往他们的方向驶来。 掏出口袋中的粉红色心形发夹,藤井浩司微微一笑,“当初毫无顾虑地将发夹给了你,就说明,在我的心目中,沈凉夏已经成为一段过往,结果避无可避,你坚持要还给我。发夹,我给了你,就是你的,权当我一厢情愿地希望日后你能够睹物思人。如果你恨我,把它烧成灰,也改变不了我把它送给你的事实。” 话毕,不待哲冰回答,他一挥手,身后的两名黑衣下属上前制住了她的手腕,让哲冰不能动弹。 手握着发夹,哲冰想要开口,但太阳穴处的一阵冰凉让她止住。 不再看她,藤井浩司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默然看着来人走到眼前。 第114章 黑色的夜风纠结着海面,卷起层层波浪,接连向沙滩上推近,流连在海岸,难舍难分。涛声响在耳际,一如海水抚摸着沙砾的呢喃,悦耳动听。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东野雪己眼神漠然地打量着藤井浩司,声音平稳如常:“你想怎样?”没有分神去顾及哲冰。关心则乱,他明白这个道理。 “很简单。”藤井浩司无害地微笑,“把你的命留下。” “的确是很简单。”东野雪己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低头玩弄着指间的指环,怀疑地挑眉:“你会放过哲冰?”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哲冰。夜风将她的长发吹乱,遮住了她清秀疲惫的面庞,看起来,她是那么地缥缈不可触摸。似乎不经意一瞬间就会如烟雾消散在眼前。 “当然。”藤井浩司点头,“只要你别耍花招就行。这次,我可没有埋好炸药。” “耍花招?藤井堂主未免太高抬我的胆量。有哲冰在,你握着全世界最保险稳妥的王牌。”东野雪己冷冷地回应,眉头微蹙:“不过,在此之前,我要跟哲冰说几句话。” “话别交代遗言自然是情理之中。”藤井浩司手一扬,哲冰便被人推了出去。 东野雪己急忙上前几步,将她扶住,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查看她全身,眉宇间全是掩不住的担心。 “雪己,我没事。”哲冰浅笑着攥住他修长的手指,贴着他手心的温度,凉凉的心霎时间柔软安定。 手指心疼地抚过她划伤的手心,眸中满满的是怜惜,随即,他捧住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眼神明亮:“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哲冰猛地攥住他的手,语气坚定:“雪己,不要因为我做傻事,我更不愿意看到你有事。亲眼看着你消失不见,有第一次,我绝对不会让它第二次发生。你死了,我也活不了。”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她迅速回转身,与藤井浩司面对面。 “用枪打中你的人是我,出主意笼络沈凉夏的是我。没有我,沈凉夏不会临阵倒戈,你不会命悬一线染上绝症,她也至于羞愧自杀。始作俑者是我,与雪己无关。就算是黑道,做事也应讲道理,不能殃及无辜。你该杀的人是我,请认清楚对象再开枪。”她挡在东野雪己面前。 “我不是三岁小孩!”藤井浩司对她话充耳不闻,冷笑道。 “信不信由你!”哲冰面无表情,字字清楚明晰:“从沈凉夏身上下手这一招,一眼望去便知是女生手笔。想当初,除了我,谁能感同身受一个女生为了男友的安危不惜牺牲一切的执着?我很抱歉引起了一个无辜者的死亡,但,藤井浩司,人死不能复生,你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东野雪己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线索,“你别听她胡诌,”他对藤井浩司扬声说道:“沈凉夏害怕的是东野财团的势力,出面劝服她的人必定是东野家的人,除了我,还有哪个人选?” 视线在他二人身上逡巡,藤井浩司抱着双臂,思考片刻,冷冷一笑:“为了男友牺牲一切么?既然如此,尹哲冰,你又如何让我不去联想,此时此刻,为了东野雪己,你同样可以撒谎骗人?掌管藤井堂数年,要的是谁的命,这一点,我还不至于弄混淆。”他一个眼神示意,原本持枪押着哲冰的那两个黑衣下属便听令上前,将哲冰拉开。 “哲冰!”不愿松开她的手,但,现实在前,逼迫着他的手从她的指间滑过。 “你到底想怎么办?”他望向藤井浩司,眼中是刻骨的凉意。 藤井浩司不答,从腰间抽出一件物品来,扔给他。 东野雪己接住,定睛看时,是一把瑞士军刀。他疑惑地抬眼看藤井浩司,再望向哲冰,却只见她原本平静的脸色霎时间无法克制地虚弱与苍白。 刀锋寒光闪闪,食指轻轻在刀刃上一划,皮肤顿时一阵辣辣地疼,着实,是一把锋利的刀。 “什么死法?”他微微皱着好看的双眉,把玩着军刀,问道。 藤井浩司若有所思,“看来,东野大少爷并非徒有其表浪得虚名,胆量倒不小!”他嘲讽道。 “莫非,我跪地求饶,磕头认错,你就会放过我?”东野雪己扬了扬眉,眉目清秀俊朗。 藤井浩司不跟他耗,“我要你,用你手上的那把刀,割你的腕部动脉。”他一字一顿,“夏夏的血液干涸,我也要让你将身体里的血流干流尽!” 漫长而痛苦的死法,神智由清醒到混乱,疼痛也由清晰到遥远,回忆由远至近……当他的头脑不受控制时,浮闪在眼前的片段一定是温暖美好的罢,那么,他只会对这个世界,对她,更加眷恋。果然,这才最残忍的死亡。 至少,他该感谢,这个女孩在他生命中的短暂停留。因为她的存在,他的回忆不再仅仅是父亲的背叛,母亲的死亡,抑或,他的沉沦与无奈,终于,有了一片片的温暖,属于他自己的温暖。在这一刻,他蓦地能够分神去思考她的珍贵,在此之前,他并没有深入过多,只是心底有一种感觉,他爱她,于是,爱就爱了,不顾一切地去追逐着,尽管其间有种种挫折,甚至生离死别,他品味着其中的艰难苦涩,以及,没有她在身边时的孤独哀伤,而这些并没能阻止他的脚步。此时此刻,在这个荒凉的海边,生死一线之间,他终于有机会审视哲冰的意义,她似乎是开启一切的钥匙,促使他与黑暗的过去脱轨,也在同时,将现实与回忆连接,给予他之前所没有的快乐幸福,使得他的生命不再芜杂。 缓缓抬起左腕,握着军刀的右手温热湿滑。将刀在手中转了几圈,他猛地握紧,却在刀刃即将割裂血管前停住。 脉脉地望了哲冰一眼。而她默默地注视着他,眼泪一滴一滴的从苍白的脸上滑落。狠下心来别过脸去不再看她,他收起刀,严肃地与藤井浩司对视,“你保证会放了她?” “是。”藤井浩司应了一声。 “如何保证?”他不相信地问,“我只要她活,所以,很不希望上当受骗。” 遥遥地瞥了一眼哲冰,藤井浩司的心中一阵抽痛,原来,她的眼泪可以这么轻易地滑落…… 并不将内心的波澜形于色,藤井浩司收回目光,缓缓道:“因为,我也要她活。” “你的死,换她的活。藤井堂向来说到做到,诚信至大。”他补充道。 目光深邃地直视藤井浩司的眼睛几秒,东野雪己微微一笑,“好,我相信你的保证。” “不过,这种方式未免过于血腥残忍,并且,不太痛快。”他伸手指向哲冰,“你可以,想个办法,让她睡一会儿吗?”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无比轻柔幽深。 藤井浩司一愣,随即打了个响指,“我早有准备。” “我不要,雪己!!”没精力去管太阳穴处的深黑枪口,哲冰想要挣脱,身侧的人架着她的力度则大了一倍。 很简单粗劣的迷药包,她拼命痛苦地想要躲开,却还是被人捂住了呼吸。心底涌起一层层的难过,身体的,心理的,压抑得她快要死掉。第一次,她这么绝望,这么无能为力,比眼看着父亲跳下100层高楼还要绝望的无力,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任由爱的人走向黑暗的深渊,自己一丝力气也用不上…… 五年多来,她从未认输过,任何困难面前,都是咬紧牙关舍命坚持。她要强,不服输,她冷漠地对待身边的人或事,不愿有过多不必要的牵绊而让自己陷入受制于人的维谷。可是现在,她认输了,她在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意过!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雪己一个人,她只祈求他不要死!她不在乎什么坚持,她只要他活着!! 泪水簌簌地滑满脸庞,她的思维渐渐不受控制地逃窜,肆意地放逐……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落满深情与哀伤。“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帅气俊逸的形象,绝对不能被你看到我死得难看的样子……”他邪邪地笑。 眼皮越来越沉重,他忧伤地深深看她,“哲冰,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我罢……” 不要…… 心底逸出一丝抗拒,无力发出任何声音。 声音,渐渐远离,而她的世界,睡意袭来,完全归于一片黑暗…… 第115章 左左知道,有的亲希望更新快点,有的又想慢点更。其实,我自己也蛮矛盾的。但,最近的确很忙,不是故意拖延(左从来不干这样的坏事~~)。因为学院里面要排练舞蹈,中午和晚上的时间都被占据了(不过,没有商院的同学可怜,他们早中晚都要练,偷笑一下~~);文学社要出新刊,时时要准备开会;另外,我正在自学微积分,这个要花时间;莫名其妙糊里糊涂就参加了什么大学生就业问题专栏;建国六十周年要写论文,目前正在努力躲避接下这茬……不过,选修课这星期已经告一段落,论文也成功地复制粘贴交给讲师,所以,还是有一点点时间的。归纳总结,时间虽然不多,但左一定一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打字再打字! ============================ 哲冰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一直走着走着,迷惘地走了好远。好几次,她感觉身后有人若有若无地跟着,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来时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印。 可是,她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回头,恍然发现她站在那天走过的铁轨上。藤井浩司蹲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垂着头。 她好奇地蹲下身,问道:“你一直都在我身后吗?” 可是,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一片无声中,藤井浩司缓缓抬头,满脸都是殷红的血。 哲冰吓得后退一步。 然后,藤井浩司的脸上变得干干净净,一点猩红也没有。他就那样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片大片温暖的阳光下,他整个人透明苍白得像是要飘浮起来。 他哀伤地看着她:“尹哲冰,我死了,你会流眼泪吗?” “尹哲冰,我死了,你会流眼泪吗?” …… …… …… …… 他一遍一遍地问道,眼中是越积越深的悲哀。 哲冰一瞬之间很难过,窒息得像是置身于一间狭小逼仄没有窗子的房间里,呼吸艰难,任她拳打脚踢奈何墙壁坚固如铁壁铜墙,绝望如潮水般地涌来,冥冥中隐约记起,似乎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被她遗忘。 “雪己!”下意识地喊出声来,熹微的光线大束大束地涌进眼中,她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有人正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滴。 “我在这儿。”熟悉的声音,指腹那样熟悉的温暖,她猛地睁开眼睛,撞见东野雪己线条干净的脸以及暖暖的笑容。 “雪己!”她失声惊起,原来自己一直都睡在他的怀中。 她急切而紧紧地抱住他,生怕这是一个人的幻觉。 他伸手抚摸她湿漉的脸,微笑:“哲冰,是我。” 她一把拉过他的手,露出他的左腕。一条尖细的伤口已经结成了深红色的疤痕,伤口不深,并没有伤到血管。 她紧紧地抱住他,埋头在他怀里,泪水无可抑止地涌出。在这个黎明与清晨交界的时分,东边的海面泛起了鱼肚白。涛声碎浪,晨风清冽,她的欣喜,他俊朗的面容,美好得像是回忆,似乎不立即抓住,下一秒便会破裂。 他们久久地拥抱。潮起潮落,海水蔓延至脚边,海面的天空染出一丝丝的霞红,稀朗疏薄的空气渐渐升温。他们仍旧拥抱,紧密得透不过气来。 往里走几步,是昨天晚上与藤井浩司坐在一起的沙面。平坦的沙滩上,他一下一下执着地刻出来的字,在晨光中,闪着金黄。 哲冰蹲下身去,一笔一划地轻轻抚摸,手指触着柔软的沙砾,心里大片地坍塌。 “尹哲冰”三个字,刻得那么深,那么清晰。 “他……真的爱你。”东野雪己扶住她的肩,叹了口气。 架在左腕上握刀的手刚要用力深入。 “砰”地一声枪响,瑞士军刀被打飞落地。 端着枪,被胸口的疼痛折磨得喘不过气来的黑衣少年,任凭鲜血淌了满脸,滴落在厚厚的泥沙中。 “不,我不要她恨我,我要她记我一辈子!”缓缓将枪放下,藤井浩司失神地自言自语。 挣扎着一步步挪到哲冰面前。被迷晕的她,熟睡的面容单纯如若婴孩,没有棱角戒备,没有仇恨设防,毋需担心生与死,无忧无虑。 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尹哲冰,东野雪己能给你幸福……我也能给。我能留给你的,是活生生的东野雪己……”他侧过头,不让血滴到她干净无暇的脸上,声音沉稳平和,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他微微一笑,“尹哲冰,我要你记我一辈子!” 呼吸遏制不住地急促,口中又一阵腥甜,大口大口的血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波声滔滔,他突然好累,好像睡上片刻……好想听到她对他说话。可是,回应他的,是她的沉睡,她的无言…… “尹哲冰,我死了,你会流泪吗?”他哽咽着问。 …… …… “可惜,写在沙滩上,再怎么用力,也留不住……”眼泪一滴一滴落进沙子里,没有留下痕迹。 “你看!”东野雪己指着海的尽头,“日出!” 波光粼粼的海面,云霞折射的冰冷日光在水面上反射着如同金币一般的光点。红日缓缓地从海面下探出头来,有些羞怯,终于,似挣脱了黑暗的束缚,完完整整的一轮红日在海天交接,云霞点缀的尽头腾空而起,散发万丈光芒,浩渺天地瞬间明亮。 广阔的蓝色天空,浩瀚的海面,连绵的金黄色沙滩。微暖透凉的海风恣意地卷起层层细浪,一波一波地推移。 沙滩洁净美丽,只有一片凝结的血块,三个永不磨灭的字,以及两个牵手而立,遥遥望着壮丽红日的恋人…… 哲冰去参加了藤井浩司的葬礼。 古老的藤井宅院只剩下断壁残垣,参天大树蓊郁茂密,鸟声响亮清脆,排排古木背后,啼声清脆的地方,是藤井家族的私家陵园,幽静别致。 所有藤井堂成员都参加了葬礼,以前的,现今的。而她与东野雪己以有人的身份拜祭,人群中,显眼突出,却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照片上的藤井浩司清澈干净,根本无法与他身后的庞大组织联系起来。 可是,藤井浩司真的是一个心机深重的恶魔头子……哲冰泪流满面。他用心机成功地让她败得涂地,他如愿以偿地看到她为他流泪,无可遏止地流泪,如愿以偿地让她无法忘记,有一个人,临死也因为她而不快乐,如愿以偿地一辈子在她心里停留…… 明明知道他是那么地可恶,可她的眼泪还是无法忍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简简单单写在沙里的三个字,却让她像一刀一刀划在心房上一样不能自已地疼痛……真想,将他揪醒,狠狠地报复! 藤井幽微送他们到陵园外。 园外草木凄凄,繁茂青翠,掩映着一片黑白交错的浓厚悲重。 “你能这样,哥哥走得也不孤单寂寞了。”藤井幽微一身素白丧服,衬得娇小的脸愈发苍白。她双眼通红,虚弱地对哲冰微笑,声音中带着轻微的哽咽与鼻音。 “他是我的朋友。”哲冰笑了笑,握了握藤井幽微冰凉的手,“以后,我会再来看他的。” 上车,告别浓重的悲哀,哲冰靠在车座上,失神地看着两旁的树木一层层地倒退。 车子飞速行驶,东野雪己瞟了眼窗外,“天气有些阴沉,只怕又要下雨了,你坐好了,我开快点。” “好。”她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她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的模样,他有些心疼,“迟轩他们的演出就在明天,既然,你心情不好,那就把飞机票退了吧!毕竟这一次虽然有惊无险,还是让人胆颤心惊。” 没有回答。 “哲冰?”他疑惑地偏头去看。她已经闭眼靠在车座上睡着。 “睡得这么快?”他暗自犯疑,但见她安静地靠睡着,只能轻叹:“看来真是太累了……”他伸手抚了抚她憔悴的脸颊,笑了笑:“那就好好睡吧。” 缩回手,终于觉得不对。用手试探她的额头,竟似火一般烫!难怪她面色潮红,双颊发热! “哲冰,醒醒!”他推她,“我们去医院!” 她没有醒。 他加重了力,“哲冰?!” 还是没有醒。 立即停车,探身过去,他拥住她,拍了拍她的脸颊,摇了摇她的肩,她的身体,猝然倒在他的怀里。 “哲冰!!” 第116章 朦胧中,感觉到身体被人抱着一阵颠簸,还有周围的嘈杂。始终,有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片刻不松,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呼喊着她的名字。 她听出来那是雪己,想要开口,对他说没事,要他别担心,可是身体却不受头脑的控制。然后,是冰凉的液滴汩汩注入血管,最初,沁着皮肤地凉,手背有些冷,但后来,似乎有人为她捂着,于是,连那液滴被温暖了。 困倦袭来,她终于没有顾虑地沉沉睡去…… 她重又梦到了那个场景。 小小的她,怯怯地扯着那个男人的衣角。:“爸爸,你要干什么去?” “别跟着我!”男人暴躁地吼道,一把甩开她。 “爸爸,你又要去赌钱吗?你别赌了,妈妈病了,你别再去赌钱了。”单纯稚小的她,最怕的,便是父亲一次次地揣着从妈妈那里抢来的钱出门赌博,输得一文不剩。那是全世界最恐怖的事情,因为,每一次的输钱,便意味着之后不绝的打骂。而更深刻的,是尾随而至的债主将柔弱的母亲和幼小的她逼到墙角,阴霾铺天盖地席卷着他们残破的家庭…… “我叫你别跟着我!” “爸爸,你不可能一下子赢好多好多钱的,你把钱拿给妈妈治病吧!妈妈总是在咳!”才十岁的女孩扑闪着她幼稚澄澈的眼睛。 “我叫你别跟着我!你没听到吗?!” “不行,我一定要跟着你!”女孩倔强地说道,“你不能再去赌钱了。” “是不是……爸爸走到哪里,哲冰就跟到哪里?”男人蹲下身来,柔声问。 “嗯!”不知世事的她重重地点着头。 成京大厦的100层的天台上。 “哲冰,爸爸对不起你和你妈妈!爸爸现在才知道错了,是爸爸混蛋,爸爸没用!”男人拭去眼角的泪水。 “爸爸,只要你不再去赌,也不再打妈妈,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很好的生活啊!”她单纯地笑着。 “哲冰。”男人蹲下身,抱住她,“刚才你说,无论爸爸走到哪里,你都要跟到哪儿,爸爸听了真高兴。我是因为舍不得你,所以才要带你走,你不要怪爸爸……” “爸爸,你再说什么呀!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这里好高,好恐怖!” “哲冰,你看下面!”男人指着一百层的楼下。 她试着看一眼,却立即因为害怕而捂住眼睛,“我不要看,好可怕!” “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吧!上帝,原谅我吧…… ……”男人喃喃地说道。 她不知所措地抬头,第一次在梦中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容,年轻而俊朗,眉宇间更是刻上了与她如出一辙的执着与冷漠,但,更多的是迷惘与绝望,还有暴力。 救护车呼啸,小小的她远远望着白布单下的人。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重重围绕看热闹的人群散去。 纤瘦的她走过去,冷冷望着地上那一滩红色的血迹,倏忽之间不再懵懂。十岁的她,握紧泛白的指节,没有悲伤,更没有眼泪,“我不会怜悯你的死,因为,这本身就是个笑话!”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醒来的时候,周围很暖和,甚至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斜了一地。 睁眼,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想要动身起床,却突然注意到了紧紧环在腰际的手,温热熟悉的呼吸喷在发顶,代表着主人的沉睡。哲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东野学己于她挤在同一张病床上,而她侧身而睡,完全蜷缩在他温暖的怀中。 没想到她轻微的响动竟将他吵醒,见她醒来,他赶紧问道:“感觉好些了么?” 哲冰翻过身,面朝着他,微笑着点头,“嗯,好多了。”瞥见他睡眠不足的眼,无意间看到手背上的针孔,她顿时明白过来,负疚地问:“没睡好,对不对? “其实,不过是简单的感冒发烧而已……” 话未说完,已被他打断,他紧紧地用着她,声音低沉不安:“你知不知道,一个简单的感冒发烧,就可以让我完全乱了分寸?”见她倒在怀里的时候,他是那么地慌张,一瞬间像是站在悬崖边,生怕什么也抓不住……好在,她只是感冒。一整夜守在沉睡的她身边,失神地看着点滴一点一点落下,他握着她低温的手,不止一次地感激。好在,好在…… “你早就知道自己生病了,对不对?”他垂眼凝视她,目光复杂。 自知理亏,她如实点头。 他顿时有些生气:“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 “当时只是觉得很累,以前都是吃点药,睡上一觉就好了,这次,是意料之外。” 以前?他一怔。 “以前的错误,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从今往后,我绝对不允许再像这次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霸道地拥着她。 她眼眶微湿。是啊,她的生命,早就不是她独自一个人的了,其中,有他的艰辛,他的爱,他的牺牲…… 她细细地抚上他的眉眼,轻声道:“没睡好的话,好好睡一觉,我不吵你。” “我想和你说说话。”他握住她的手。 “那,”她偏头想了想,微微一笑:“那你睡觉,我说给你听,好不好?”她的声音又轻又暖,温暖轻柔得像是盖在他们身上的棉絮,塞满了阳光。 他凝眸看她,温柔一笑,轻轻闭眼。 “你知道吗?有一个很长的梦,我做了整整五年……” 他闭眼静静倾听。 “可是,昨天晚上,我终于终结了那个噩梦。”她的嗓音模糊轻柔如飘絮。 “是吗?”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或许,是一个新开始吧。”她微笑,“与过去划上界限,挥手再见,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 再见了,所有的噩梦…… 护士台的护士阿姨很有些娱乐记者的天赋:“……他抱着你冲进医院的时候,不分情由便将所有的门诊大夫都吼了出来,也不管是哪个科的,都给你检查了一遍,哎呀呀,吓得我们这些当值的护士……”语调抑扬顿挫,精彩如同说戏。 丢脸到家了!东野雪己面色尴尬地背过身去,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为你换了两次点滴瓶,每一次都只看见他握着你的手不愿放,一直坚持到我拔针……”护士阿姨继续发扬八卦精神,絮絮叨叨地回想。 瞟了眼东野雪己微红的脸色,哲冰微笑着打断对方兴致不减的念叨:“阿姨,请问我的药单和病历呢?” “怎么会有这么八卦的护士!”走出医院的时候,东野雪己还忍不住懊恼地抱怨:“烦死人了!” 哲冰但笑不语。 “喂,你干吗不说话?是不是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偷着乐?!”他生气地嚷嚷。 “既然是八卦,我又怎么会相信?”哲冰一脸严肃,“我知道,你肯定是很有风度地将我送到急诊室,耐心地等医生为我检查完,冷静地看护士为我扎针。” 她满脸真诚,他却被塞得说不出话来。 站在医院大楼门口的瞬间,她的身形猛地一顿,迅速环顾四周,她不相信地问:“这是a城市医院?” “是啊!”他笑意盈盈。 “我住的那个病房……” “也是你当初住了三个月的病房。”他接口说道。 难怪会看到相同的病房号,她还以为只是巧合…… 他伸手理顺她额前的刘海,凝眸注视着她,“尹哲冰,那三个月没有我的日子,从现在起,开始改变。” “虽然没有下雪,你也没有失忆,但,星星手链安稳地戴在你的手上。我来接你出院,我相信,我一定能将那一段逝去的时光追上!” 去往日东京的航班是下午两点半。 飞机,冲上云霄。 天空蔚蓝如洗,云朵洁白绵长。她凝神望着机窗外的景色,感觉如同一只翱翔的飞鸟,轻盈自由。 “在想什么?”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眯眼睡了片刻,侧身,便望见她沉思专注的模样,他饶有兴趣地问。 “在想‘也许’这个词。”她淡淡地回答。 “嗯?” “我在回想去年夏天的你,单脚撑着地面,倚在别墅前的树干上,熟睡得像个没有心机的孩子。”她沉浸在回忆的细流中,“后来,我想,那个时候,对你,也许就是喜欢罢。” 那个时候的她,用手迎着夏日午后的阳光,手心被黄金铺满一般金灿夺目。树叶沙沙,阳光稀疏斑驳。树下的少年,让她的心里似乎被夏风掠过一般,有波澜触动的感觉。 “但是,最终我知道,我想错了。”她淡然微笑,顿了顿,“爱是没有也许的。爱就爱了,会为一个人牵动忧伤喜悦,会为一个人忘掉身边人的存在……那是从未有过的经历。没有所谓的‘也许’,那,本身就是爱了。” “你不是说那是意外么?”他赌气似地问道。害他郁闷了那么久…… “即便是多么无可奈何的意外,而是真真切切无可避免的感觉。” “刚刚,我在假想,如果藤井浩司没有喜欢我,结果也许就不一样了。”她清纯秀长的眉眼间侵染着薄薄的惆怅,“可是,这是没有假想与也许的。爱就爱了,就算心不甘情不愿,还是没有办法创造出一个‘也许’的结局。” 他握紧她的手,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再如何感伤,也无济于事。” 她勉励地微笑,“好在,藤井幽微分解了藤井堂的大部分力量,既不让藤井堂宏伟基业彻底弥散,也不至于越陷越深。” 他将身体放倒,“外公说,东野龙彦对我母亲……是爱情……” “呃?” “开是,我也想过,也许那不是爱情。”他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仔细想想,个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你不恨他了?”哲冰反问。 “不恨了。”他呼出一口气,尽量轻松地说道。 还记得八岁那年的雨季,母亲燥热,急症发作。而当时在纽约开会的东野龙彦连夜取消会意,飞了回来,衣不解带地守在床畔。那种感受,真正亲历才能体会。即便多么深刻的恨意,八年的孤独,也足够偿还了。 “真的?”她微笑,“为什么?” “恨得再持久,也会不去当初啊!”他笑了笑,紧紧握住她的手,熟悉的温暖足以驱除一切孤独,“因为,爱都爱了啊!” 是啊,爱都爱了,没有假想,没有也许。“也许”是逃避,“也许”是怯懦,“也许”是模棱两可的不自信。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女生,或许坚强默认,或许足够独立,但他对她,只是无比确定、绝无反悔、没有逃避与怯懦的爱。爱就爱了,无论如何,没有所谓“也许”…… 她,就是他的星星,一颗永远也不会消失,永远不会陨落的星星…… 飞机划过天际,流下淡淡白痕。天空蓝得那么永恒,一如爱情…… 左左有话要说。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敲着键盘,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打些什么了。从下午五点钟到现在,一直呆在电脑前,浑浑噩噩敲着,无比庆幸自己用的是草稿。 这几天很累很累很累,晚上要练习,每天要弄到十一点。呵呵,想当初,我每天准时八点半上床睡觉,现在,算得上是完全转型了吧。 《也许·爱》第二部,在我耗时几近整整20天后终于写就,而敲字,则花了整整一个月。写其实是最耗费精力的过程,打字,认真想想,也没什么。 2008年冬天,我的生活完全被小说充斥,不,是被尹哲冰充斥着。从提着行李下火车,到开学,除去中间几天过年闹腾,其他时候,我都是安安静静泡在房间的书桌旁握着笔写字。 连弟弟都说我疯了,每天不正经地窝在房里写爱情小说。 但,还是写完了,有再多抓着脑袋冥想的时候,还是写完了。 沮丧地跟hh抱怨,第一部是三年前的事情,风格不同了呢! 高一时候的我,以尹哲冰那样的人为偶像,单纯的以为世界上的人分得出好坏两种。第二部的改变,或许在旁人眼中其实没什么,但是,实际上却意味着我的复杂与成长,这的确是值得纪念的事。人的性格不是单单的一面,有冷漠的同时也有温情,也知道,好人与坏人是无法完全分得开界限的。纵观下来,《也许·爱》第二部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坏人。若是三年前,藤井浩司恐怕就不是这样一个结局了,呵呵。 犹记得,写第一部的时候,想到一个情节,我很迷惘,于是就问我的寝室长,“姐姐,如果……男主角强吻女主角,你会不会觉得男主角很坏?” 那时候,她正忙着一道物理电磁场应用题。可惜的是,她将“强”字后面的内容听错,结果她瞪着一双大眼睛:“左左,你的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 我不明就里,诺诺点头,哦了几声,又问:“要是小说里出现黑社会,会不会大煞风景?” 她认真想了想,皱眉:“反正我不喜欢。” 于是,第一部写到这里暂时搁浅,后来继续写下去,便发现风格有些改变了。但,当初想的情节并没有多少变化,因为我终于搞清楚我亲爱的寝室长把我的话听成了另一个迥然不同的含义。我咬牙切齿:“你才不纯洁了!别玷污我的雪己!” 当初,《也许·爱》被简简单单写在一个草稿本上,没有设想过长篇,更没有想过第二部。 写完了敲完了,我精神倍爽。 在这里,向织织和tz她们几个say sorry,从我写《也许·爱》的第一个字起,她们就一直支持着我继续写下去,要是没有那些零落却真挚的支持,这部小说也许就被我卖废纸给卖掉了,一块钱一斤,恐怕不抵五毛钱。喟叹中。 曾经有人问过我,尹哲冰的原型是否是我本人,我不好说是还是否,毕竟,里面的很多情节都是撷取自现实生活,然而,看到我第二部作品《比一个人更寂寞》的朋友恐怕就会知道,那里面的左笙歌更像是我的原型,虽然这么说比较自恋,但是,女主的生气喜悦都是我自己的真实情绪,写的时候完全定位于我自己的喜乐。 相当于放了一个软广告呵,不过,还是希望感兴趣的朋友去看看《比一个人更寂寞》,我个人还是很满意这篇文的。 最后,感谢能够看到这些字的朋友,至少证明你们从头到尾看过了,左左在此谢过你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