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绝宠之王妃倾城》 第001章 开篇 辰国元昌二十五年初春。 一辆普通平实的马车,在一个普通的年过半百的赶车车夫不急不缓地追赶之下,从永嘉城的南门,缓缓进入了永嘉城内。 时值春日,永嘉作为辰国京都,自然是热闹无比,马车才刚刚入城,掀开的车窗帘内,便伸出了半个少女人头,看着街市上热闹的场景,女子紫葡萄一般的眼珠子随意扫了几眼,眼中闪过一抹惊叹,而后却是突然皱了皱眉头,神色中似是有不满之色,将头缩回了车内,娇声怒道,“青衣姐姐,你干嘛打我啦!” “初春风寒,你这般拉开窗帘,寒风灌入,伤了小姐怎么好?” 盼夏反映过来,一拍自己的脑袋,赶紧将拉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对哦,我差些忘记了,小姐的风寒之症,前几日才刚刚好。” 而外表平实,内里却是精巧有致的马车中,除了正在说话的两名女子,此时此刻,正坐着一年方二八的少女,少女身穿一袭一如她面上清冷,眼中淡漠一般的浅水蓝色的轻软纱衣,里边软稠白袍若隐若现,腰间以同色系的软纱轻轻挽住不盈一握的腰身,一头乌黑的发丝蹁跹垂落至腰间,云鬓花颜,眸中带智,双目之中隐含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敏锐,樱唇不点而红,双颊微粉,听到盼夏小心翼翼还有后怕的声音,手中的书并不放下,倒是轻轻翻动了一页,开口的声音也多了一丝随意,一丝笑意,“今日并无风,难得来了永嘉,青衣便让盼夏看个够,再过几日,你让她看,只怕她也不愿意了。” 青衣沉稳持重的面上也闪过一抹凝思,“青衣只怕小姐还不习惯永嘉的风儿。” 阮弗将手中的书放下,轻轻拉开了一角车窗帘子,看着外边熙熙攘攘、人群涌动的街道,声音随着缓缓晃动的马车道,“不习惯如今也回来了,总是要习惯的,永嘉的风,也不过如此而已。” 盼夏听着两人的对话,眨眨眼,阮弗只笑道,“开一角吧,长时间不通风,也不好受。” 盼夏笑着应了一声,可车窗帘子还没有拉开,马车却是剧烈晃动了一番,赶车的林伯哎哟一声,只听得外边纷乱的声音传入了马车之内。 青衣即刻开口,“林伯,怎么了?” “小姐,一只小狗儿,闯入了车轮底下,被压伤了!”林伯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羞愧之色,这一路赶车,从未出现别的差错,回到京城了,竟然发生了这等事情,这京城之中,非富即贵,一条狗,也会引发一些麻烦,麻 烦虽是不可怕,可这一路入京至此,唉……终究是不太吉利的。 林伯声音一落下,外边便又响起了一阵嚣张的声音,“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竟把本世子的爱犬压伤了!赶紧下来!” 青衣闻言,皱了皱眉头,阮弗的声音已经从马车之中传出来,“伯伯放心,我没事的。” 外边已经纷纷传进了一些声音,“也不知是谁如此倒霉,竟然撞上了温小世子的爱狗,唉,只怕这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善了了。” “是啊,是啊……” “温世子,实在是不好意思,压伤了贵府爱犬,您看……这需要如何做,你说一声。”未等青衣出去,林伯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怎么做,小爷这爱犬,是西域名种,千金难得,如今被你压伤了,它伤了哪儿,你就给小爷我断了哪儿!”嚣张跋扈的声音,从车外传入了阮弗的耳中,阮弗秀丽的眉头皱了皱,周边的人声继续响起,“这……这不是为难人么?” “还让不让人活命了……” 林伯听此,也知道了对方并非善人,神色严肃了一些,“温世子,撞伤了贵府的爱犬,是老朽不小心,可贵府爱犬随意在大街上奔跑,并非是老朽故意,你也不能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啊。” “无礼?啊哈哈,本世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本世子无礼,来人,给我打断他的腿!”这温小世子温傲,正是如今的温郡王唯一的儿子,在京城之中纨绔非常,几乎到了人人闻之而不敢近的地步,就怕无缘无故就惹上了麻烦,今日看着赶车的老头,围观的百姓,也纷纷报以同情之色。 温傲的话一落下,便听见几名随他出来的侍从围住了马车的前端,青衣恰是这个时候撩开了车帘,映出了阮弗一张清绝的面容,“慢着!” 清丽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清晰有力,如环佩铃响,玉泉流过。 阮弗淡淡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些人,淡声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温世子要当街行凶?” 温傲的视线放在阮弗清丽,堪称能与他那不能染指的永嘉第一美人的表妹平分秋色的阮弗身上,眼中闪过一层火热,唇角升起一抹轻浮笑意,但还是倨傲道,“那又如何?老头贱命一条,连本世子爱犬的性命都抵不上!在此处,本世子,就是王法!” 阮弗听此,唇边升起一抹寒意,“元昌二十二年,晋王殿下上奏,辰国当街行凶者,按杀人罪论处,扰乱集市者,罪 同偷盗抢劫,发配边疆,如今才过了三年,竟然已经有人不记得这件事了么?青衣,去一趟京兆衙门,问一问钱大人,温世子,可能当得了这永嘉城的王法!” “是!小姐。”青衣闻言,唇角划过一抹不屑之色,正欲转身离去。 可还不待青衣离去,另一个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晋王殿下不在京城之中,永嘉的王法就掌握在温郡王府内了么,本公子在京城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啊。” 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穿过人群,传了进来,前来的男子,一身湖蓝色的长袍,风流倜傥,凤目微微扬起,右手拿着玉扇,轻轻拍在左手之上,端的是贵气无比,勾唇看着因为他的出现而已经吓得怔在一处的温傲。 “六……六……”温傲的声音,在看到来人的时候,已经有些结巴了。 湖蓝色长衫的男子,看了一眼阮弗,对着青衣道,“姑娘不必去京兆衙门了,我想,温世子,这条狗的贱命,也该结束了。” 这……骂的是狗还是温世子呢。 青衣原本严肃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笑意,默默站在了阮弗的身边。 男子对着阮弗道,“小姐可自行赶路,在下与京兆衙门有些故交,温世子,交给在下便好。” 阮弗见此也不推脱,更不多问,“如此,多谢公子。” 说罢,便与青衣再次进入了马车之中,林伯驾着车,从颤颤巍巍的温傲身旁,离开了这一处,往北巷而去。 留下看热闹的百姓,小声议论,“这是谁家的小姐,这等气度?” “我从未见过啊……” “是啊,比之咱们永嘉第一美人我看也不遑多让啊……” “是啊是啊……” 湖蓝色长衫的男子目送马车离开之后,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狗儿,看了一眼温傲,讥诮道,“长本事了啊,温郡王府!” —— 辰国京师永嘉,皇城北部的一条街巷,永和街,乃是永嘉城内,如今二品以上大员府邸所在地,永和街的尽头,巍峨耸立着的,正是如今辰国右相阮嵩的府邸。 布置玲珑,精巧有致,比之一般文官府邸更为雅致的院子里,一个女声打破了初春的平静。 “娘!阮弗回来了,为何你与爹爹都不曾与我说过!”随着声音落下,一名少女从门外脚步匆匆地闯入主院之中,也许是因为声音过于激 动了些,听起来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尖锐而刺耳。 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右相阮嵩的三女阮姝,继承了少年时期称为京城俊美之一的阮嵩和少女时期被称为永嘉美人的温郡王府郡主,如今的右相夫人温氏的容貌的阮姝,大概因为心急的缘故,已经忘记了应当保持在人前时候乖巧懂事、矜持自制和温声细语的形象。 温氏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方才年过三十的少妇,保养得宜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岁年轻了不少,可见,年轻时期,该是如何为人称赞的美人。 “姝儿,你要娘亲与你说多少次,不要如此急色匆匆?平日里教给你的东西,难道都忘记了么?” 少女反应过来,看着母亲微微沉下的颜色,默默垂头,脚步放轻了许多,走到温氏的身边,轻轻摇了摇温氏的胳膊,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尖利,反倒是多了一些惹人喜欢的软糯,“娘,我不要阮弗回来嘛,她明明已经被放到府外了,为何无缘无故让她回来?我不喜欢她!” 想起小时候那个柔柔弱弱,任她欺负,却是不敢告诉爹爹的懦弱胆小鬼,却是成为自己姐姐的人,阮姝的心中闪过一丝哪怕多年之后还没有消散的厌恶。 温氏面上的神色,因为女儿语气的改变也缓和了不少,对于自己的女儿,她总是有着无限的宽容,只是有时候要求严格一些,也是想让她们有更让人引以为傲的资本,毕竟,她与阮嵩的女儿,定然是要比年轻时候的他们,更有作为才是的。 “阮弗回府,是我与你爹爹商量之后的结果,当年只是说她在及笄之前不宜在府中生活,如今,距离她及笄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若是她再不回来,你父亲在朝中,难免会被言官所累。”温氏对着阮姝和颜悦色道。 阮姝瘪瘪嘴,“她都已经出去了那么多年,谁还记得右相府还有这么一个人?就是她突然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不信!娘,爹爹是不是后悔了,想让她回来了?” 温氏轻叱了一声,刚刚升起的温颜也变了几分,“不许胡乱编排你爹爹,她永远得不到你爹爹的青睐,何况,你祖母已经病重,大夫说也没有多少时日了,也该让她回来守孝了!” 提起如今的阮老太太,温氏的语气,并无媳妇提起婆婆时候太多的恭敬,阮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四下看了看,“若是她回来了,我与姐姐是不是就不必为祖母守孝了?” 温氏不言,只是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道,“她回来,娘还 有别的用处,你不许胡闹,要记住,你与你姐姐,方是右相府高高在上的嫡女,她,什么也不是。” 阮姝地注意力却是被温氏那一句别有用处吸引了过去,“娘,什么用处?” “为了你姐姐。”温氏只是简单道,“此事,只能与你说这些,是为了平复你这丫头的不平,不过,万不可与你姐姐提起此事与她有关,明白么?阮弗回来之后,你们该当如何,依旧如何就好,只要不在人前落了你父亲的面子即可。” 阮姝初听到阮弗回来的消息时候的不平衡,此时此刻,听到这儿,也终于平衡了许多,但是,心中却是升起别的计较,“阮弗回来,其实是为了姐姐?” 提起自己那个才情卓绝,容貌被称为永嘉无双的姐姐,因为身子孱弱的原因,历来总是得到全家人更为小心翼翼的呵护,阮弗的语气里,有一抹淡淡的黯然。 温氏拍了拍她的手,“娘知道你不喜欢阮弗,但是,为了你姐姐,忍一忍,便也过去了。” 阮姝垂眸不语,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她忍?姐姐做错了事情,是她的不是,姐姐生病了,是她照顾不周……分明她才是小女儿,为什么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子羸弱的姐姐的身上? 正当说到此处,阮老夫人院中的老嬷嬷已经来禀告,“夫人,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正要闹着要见您呢。” 温氏的面上升起一抹淡淡的不悦,但也只是一闪而逝,“知道了,你回去禀告母亲,说我很快便过去。” 温氏刚刚站起身,管家阮伯便已经来报,“夫人,大小姐到府门口了。” 温氏只是淡淡道,“带她回院子,不必来给我请安了,等相爷回来了,再与相爷说一声就是。” 阮伯听着温氏冷淡的声音,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点头离开了。 阮姝见此,却是娇娇笑道,“娘,您去祖母的院子,我去接大姐姐。” 温氏原本皱眉,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接待,但最后还是拍拍阮姝的手背,道,“你去接一接也好,免得落了你父亲的面子。” ------题外话------ 西青开新坑啦,更新,至少在三个月之后…… 这次,是不一样的故事,我想,探寻生命中的遇见…… 第002章 嫡女归来 “大小姐,您不要介意,相爷还未回府,老夫人在病中,寻了夫人过去,所以这才……”阮伯的声音有些为难,相府嫡女回来,府内竟然无人迎接,他这个外院管家,也觉得不好看。 阮弗倒是半点不快也没有,看着阮伯,有些亲切道,“多年不见了,阮伯这些年可好?腿疾如何了?。” 关于阮伯的记忆,是来自真正的阮弗的,没有见到人的时候,阮弗觉得有些难以想象,不过真的站在这府邸的前面,脑海之中闪过的关于另一个人的一切,却是那么清晰深刻。 阮伯的面上升起一抹憨笑与喜形于色的激动,眼中划过一股感动的热泪,“大小姐还记得老奴?老奴……老奴一切都好,终于等到大小姐回来了……” 阮弗对阮伯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这高大的府门,唇角升起浅淡清和的笑意,跨步进入了无人迎接的右相府。 前路如何尚未知,她已亭亭,当无忧亦无惧。 前生是孟氏嫡女,今生是这辰国右相府的嫡女,她却已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被弃、不详、孱弱、胆小、不被自己的父亲承认的、只会独自舔舐自己伤口的孤女了。 阮弗……阮弗…… 阮弗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当阮嵩为自己的女儿取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为阮弗定下了注定被父亲与家族抛弃的命运了。 前脚才刚刚踏入踏入右相府的大门之中,侧边游廊之中便已经传来了一声娇软的、带着微微激动的声音,“大姐姐,真的是你回来了么?” 阮弗闻声看过去,只见阮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个地方,哪怕已经过去了五年,哪怕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再看到阮姝的时候,阮弗的心里还是下意识升起一抹轻微的颤意…… 一闪而过,诸多从来不被真正的灵魂翻覆的往事,就这么在脑海之中,一一闪现,娇蛮,蛮横,任性,暗中手脚……挑拨离间……这些,是她对阮姝,对这个只比自己小了两岁多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所有的印象与记忆。 “三妹。”阮弗所有的记忆都只是一闪而过,看着阮姝道。 五年不见阮弗,当年那个瘦小懦弱,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这般清丽的模样,阮姝眼中划过一抹微小的诧异与不可置信,在阮姝转过脸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被单纯之色掩盖住了,朝着阮弗小步小跑过来,“大姐姐,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 ,已经上前,亲昵地抓住阮弗的胳膊。 走在身后的青衣与盼夏见此,皱了皱眉头,阮弗淡淡地把自己的手臂从阮姝的手中扯了出来,“三妹,多年不见。” 小时候的阮弗,还是很依恋这个家,甚至希望得到亲人疼爱的,但凡阮姝愿意跟她在一起,她都希望可以做一个好姐姐来得到父亲的关注,可惜……从来没有过,甚至阮姝还借此机会来不断欺负她,以亲近之名,行残忍之事…… “大姐姐变得更美了,刚才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呢。”阮姝歪着头,似是打量了一番阮弗,笑道。 阮弗只看着她,不说话。 “爹爹还没有回来,娘亲也在忙府中的事情,只能姝儿来接大姐姐了,大姐姐还记得府中的路么,姝儿带你回院子如何?”阮姝眉眼含笑地看着阮弗道,而后不等阮弗说什么,已经转身指使阮弗身后的青衣与盼夏,颐指气使道,“你们,将大姐姐的东西,搬到丝厢阁去,” 原本跟在身后的阮伯神色一变,“三小姐,大小姐的院子……” “大姐姐的院子不是在丝厢阁么,前些天娘亲着人收拾了出来,可不就是为了迎接大姐姐回来?”阮姝已经先声夺人。 阮伯虽然有心,但是后院的事情,却不是他能插手的,这丝厢阁,前些天收拾了出来,是因为原本是养鸟的院子,鸟儿没了,自然是要收拾。 青衣与盼夏,对于阮姝的指使,面上不动声色,却在心中嗤之以鼻,这世上,能够指使他们的,只有四个人,这个阮姝,是什么人! 青衣与盼夏自然是不做理会,青衣倒是始终都沉稳有度的清冷模样,盼夏只看了一眼阮姝,便不做声。 “大姐姐……”阮姝咬咬牙,不满地瞪了瞪青衣与盼夏,语气有些为难与委屈。 阮弗没有说什么,唇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但眼中却是一片淡淡清冷,“去浅云居。” 浅云居,才是阮弗的地方。 “等等,大姐姐,”阮姝听此赶忙道,“浅云居早已收拾了出来,成了客居,大姐姐回来,怎么能入客居呢?” 阮弗听此,神色一闪,转身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阮姝,似乎在等待她的无助,等待她如同当年一般的妥协。 可阮弗只低眉浅笑,声音飘飘,“客居?” 清冷的笑意,柔和的神色,可是,却是看得阮姝产生一瞬间的错觉,竟然觉得那视线比之北风, 还要让人觉得冰寒,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而后似乎又觉得自己不必如此,于是也笑道,“可不是么,哦……是我们忘记与大姐姐说一声了,不过现在说也不算晚啊,是不是?大姐姐,左右不过是一间院子而已。” “改成了客居,不过是一间院子?很好。”阮弗唇边闪过一抹讥诮,不再理会阮姝,径自带着青衣与盼夏往浅云居而去。 唯有阮姝留在原地,看着阮弗远去的身影,面上单纯和善的笑意渐渐消失,唇边升起一抹不屑,回来了又如何,这个府邸,可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两刻钟之后,浅云居中,升起一缕浓烟,自打阮弗离开京城之后,浅云居因为入客而多出来的东西,全部被青衣与盼夏清理了出来,阮弗毫不客气,一场大火,付之一炬。 浅云居的一把浓烟,也终于引来了从病重的阮老太太院子之中受了气之后,无处发泄的温氏,当她看到一身清绝,隐隐有着当年周氏的身影的阮弗站在火光映照,尚带春寒的院子里的时候,竟然产生了一丝十多年前,第一次看到站在阮嵩身边的周氏的错觉。 美人如斯,七分美,三分弱,一见倾城…… 可阮弗是不一样的,因为,那笔挺的后背,削减了那三分柔弱,多了一丝永不妥协的坚韧。 温氏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皱了皱眉头,压下翻涌的往事。 “弗儿,才刚刚回来,这是做什么?”温氏语气中带着宽容与指责,犹如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 ------题外话------ 开始更文了,大女主回府,故事就此展开…… 第003章 父与女 阮弗的视线从火光上移开,缓缓回身,看着温氏,扬唇道,“夫人。” 仅仅是一个称呼,淡然、清绝、带着微微敏锐的气度就已经从阮弗的身上散发出来,此时此刻的阮弗,哪里还是五年前那个孱弱、胆小的小女孩。温氏心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是,这个人,不是阮弗,不是当年的那个羸弱的小女孩。 哪怕在来的这一路上,听到阮姝说,阮弗已经变了的时候,温氏还能不以为然,可此时此刻,真的见到阮弗的时候,却是不得不这样认为。 温氏眼中的惊疑,阮弗自然是看到了,可她微垂的眼眸还是掩盖住了所有神色。 温氏虽然不喜,但这么多年的阮夫人的历练还不至于当场表现出太多不满,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火堆,语气沉了两份,“弗儿,这才刚刚回府,你这是要做什么?” 阮弗浅浅一笑,神情温和,目光看向温氏脚下的地面,“是我要问夫人,阮弗不过离家几年而已,并非是被逐出家门了,浅云居,怎么就成了客院?” 温氏眸色一沉,五年前的阮弗,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的,本想严肃一些,但顿了顿,还是语重心长,不赞同地道,“这是什么话?这几年,你不在府中,有贵客来住,暂用浅云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难道相府之中,没有厢房待客了么?是什么样的客人,连相府嫡女的院子都住进去了?” “大姐姐,是当年娘寿宴的时候,温郡王府来人了,大姐姐的院子用于本家人住,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不是么?大姐姐不会这么小气吧?”一旁的阮姝开口道。 阮弗抬眼,扫了一眼阮姝,笑道,“本家?这么说,日后我若是有了友人来访,挪用了三妹的或者二妹的院子,甚至是夫人的飞竹院,夫人与两位妹妹,应该也会大方相让是么?” 浅淡温和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恭敬,好像真的只是疑惑一般。 阮姝一噎,温氏终于有些怒气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对我兴师问罪么?” “兴师问罪?阮弗不敢,只是想请教夫人而已。”阮弗微微摇头。 就算是生气,对于刚刚回府的阮弗,温氏也不会表现得太过失态,最终还是忍着气,换了相对慈和的神色,如同一个看着孩子闹脾气的母亲一般,“弗儿,浅云居不过是临时客院,并未完全改动,就算你不喜,也不必如此,一回来就不计其数烧东西,成何体统?外人说出去,会如何说我们右相府的家 教?此事就此作罢,待你父亲回来,我再与你父亲说,既然你不想住其他的院子,与我说一声就是,浅云居如今已经被收拾了出来,你便住下就是了,待收拾好了,再去给你祖母请安。” “既不是我的东西,多余出来的,不烧了,留之何用?”阮弗看着火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更为遥远的事情,瞳眸深处,翻过一片冰寒,被火光剪影,遮于眼帘之中。 “你……真的是阮弗?”温氏终于不确定地开口。 阮弗转过来看温氏,眼波升起一抹并无暖色的笑意,“否则,夫人以为,我会是谁?” 温氏一愣,继而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弗儿已经长大了。” 阮弗看着眼前的温氏,浅浅笑道,“毕竟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弗儿不能永远是那个小女孩,不是么?” 温氏心中一震,看阮弗毫无怯意的双眸,心中隐隐怀疑,让阮弗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此处不劳烦夫人了。”阮弗显然因为想起了某些事情,心情并不好,神色冷淡地对温氏道。 “也罢,既然回来了,你便好自为之。”温氏最后在看了一眼阮弗,便带着还不太甘心的阮姝,离开了浅云居。 待到这一处空旷地院子只剩下阮弗与青衣,以及盼夏三人地时候,青衣方才有些担忧地看向阮弗,因为她知道,阮弗对于大火,有一些微微的敏感,大火,总是能够触动她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某种伤痛,“小姐……” “我没事。”阮弗回头一笑,“简单收拾收拾吧。” 另一边,带着阮姝离开的温氏,想着先前所见的阮弗,面上还有一些严肃,阮姝跟在她的身边,道,“娘,我就说,阮弗已经变了,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鬼了,若是当年,她哪里敢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 “是啊,的确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是娘亲没有考虑周到,这些年,少了对她的监视,没想到,她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那我们……” 阮姝的话还没有说完,温氏就已经打断了,“姝儿,我说过,她一定是要回来的,至少,这两年之内,她一定要留在府中,之后……就看上天的造化了。” 阮姝微微不满,但看温氏此时的样子,还是咕哝道,“姝儿知道了……” 母女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径自离开了这一处院子,傍晚时分,阮弗去了一趟阮老太太的院子,不过,意料之中的 ,她没能进得去,阮老太太已经重病,说是想要休息不愿见她,如此,阮弗自然也不会硬要去见阮老太太,只是,出来的时候看到一脸炫耀的阮姝往阮老太太的院中而去,她也没有什么表示。 可是,阮弗却是记得很清楚,当年周氏生她的时候,是早产,因为早产的缘故,以致于阮老太太一直认为周氏不忠于阮嵩,最后竟然怀疑起了阮弗是否是阮嵩的女儿,此事更是闹腾了一阵子,而阮老太太的话,到底还是对阮嵩产生了一些影响,以致于阮嵩在后来周氏因为生产病弱而亡之后,迎娶了温郡王之女,如今的温氏为妻之后,越发不待见这个原配所生的女儿了。 小时候的阮弗不知道,可如今,长大之后,却是明白的,温氏在嫁入右相府六个月之后,就已经生下了如今右相府的二女儿,阮嫣。 阮弗的清苦日子,也就从此开始,加之是早产儿的缘故,自小有不足之症,更是艰难生存。 所以,说起来,阮弗对于阮老太太这个为老不尊者,更是没有多少情分了。 从阮老太太的院子离开之后,径自回了浅云居,刚刚回到浅云居,阮伯就已经来找她,“大小姐,相爷回府了,此刻正要您去相见。” 相爷……这个让人一言难尽的父亲。 阮弗唇角升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知道了,有劳阮伯了,我这就过去。” 阮伯应了一声之后,想起相爷回来之后,神色之中微微的不虞,最后还是提醒了阮弗一声方才离去。 阮嵩大多数时候,还是待在书房之中的,阮弗到达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掌了灯,阮嵩也换了一身简单的家居的袍服,垂发短须,更给了他儒雅智慧的气度,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面容依旧俊朗,还见年轻时候永嘉俊美的风姿与神采。 待人通禀了一声之后,阮弗方才独身进入了阮嵩的书房之中,对着神色并无见到多年不见的女儿喜悦的这位当朝右相,盈盈一拜,“女儿见过父亲。” 阮嵩听到声音方才抬头看着这个声音清灵的女儿,从依稀灯火之中,似乎见到了年轻时候的另一个美貌女子的模样,让他有些微微愣神,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他微微定住了神色,久久看了一眼阮弗之后,方才道,“回来了?” “是,托父亲记念,女儿回来了。” 这话虽是寻常,可阮嵩听了,只觉得有一股不舒服之感,但他很快就正色道,“今日,大街之上,你与温郡王 府的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阮嵩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阮弗并不觉得意外,虽然当时没有表明身份,但只要看她的马车往哪里而去,便能知道,何况阮嵩知道她今日会回来。只是……见到多年不见的女儿,首先问的,不是这些年,她过得如何,也不是回府之后,她如何了,更不是女儿是否适应了刚刚回府的生活,甚至,连象征性的关心都没有。 阮弗原本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父亲是为了温郡王府世子的事情,方才见女儿的么?” 阮嵩听此,有些挂不住面子,但是,话既然已经问出来了,就不会轻易改口,只沉声道,“温郡王府是你外祖家,你不会不知道,今日所做,你让我们相府日后如何与温郡王府相处?温世子算是你的表兄,你怎么如此不识大体?” 阮弗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女儿的生母是周氏。” 阮嵩将手中的书卷重重放在桌案上,“什么周氏,温氏,如今右相府的当家主母,是温氏,你要叫她一声母亲!今日街上,你若是说出你是右相府的女儿,哪里还有后来的事,温郡王被六皇子直接奏到了陛下的面前,你教为父如何在朝中立足?” “可是,父亲不是当朝右相么,以身作则,百官之首,难道要女儿纵容温世子当街羞辱?如此,父亲方能在朝中立足么?如此,女儿记下了……”阮弗低垂眼眸,温温地道, “你!这些年,真是无所长进!”阮嵩儒雅的面上,终于显示出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阮弗却是神色清淡,不见怒气,不见激动,却是乖巧地道,“父亲见谅,毕竟女儿这些年不在府中,对于京城的事情也不甚了解,不知道,原来纵容他人当街行凶方是正道。” 阮嵩见此,袖袍一甩,“真是越发不懂事了,谁告诉你这是正道?回你的院子,抄十份《礼训》,再好好学学!” 阮弗也不反驳,只乖顺点头,在阮嵩的怒气还未完全爆发的时候,轻声应道,“是,父亲息怒,气大伤身,女儿先退下了。” ------题外话------ 阮嵩这个人……是一个复杂的人,只能说后面会有父女的对手戏。 第004章 梦魇 春日融融,优雅别致的庭院,廊檐环绕,处处飘散着盛开于庭院之中的玉兰的芬芳,沁人心脾,大有空谷幽兰沁入脾肺带来的清幽与娴雅之感,少女轻灵的声音似玉泉流淌山间,穿过柳芽嫩枝,“哥哥,你回来了?” 随着声音走入庭院之中的是一个已过弱冠的青年男子,身长玉立,一身沉稳气度,已是芝兰玉树之姿,见到少女这般灵动的模样,面上带着暖笑,却还忍不住轻轻皱眉,语气虽是三分责怪,可眼神之中却是对唯一的妹妹的宠溺之态,“这才回来,尚未去拜见祖父与父亲,倒是先见到你这冒冒失失的模样了。” 少女不以为意,好似没有听到青年男子的话,依旧道,“哥哥这一次北行,蓝阳关打破辰国军,南华国第一公子的美称可是已经传回了京城,辰国损兵折将,哥哥当居首功!” 少女眉眼弯弯道,却惹来青年男子往她额头上轻轻一弹,“为国为民是孟家祖训,何来首功之说?” 少女吐舌一笑,只听得青年男子继续道,“此番也是不易,若非是辰国宣王带兵,也不会如此容易被我们南华击败,也是晋王恰巧不再军中,否则,以那位虽不及弱冠之年,却才智惊人,得名士白莫如所学的辰国皇四子,以他心思缜密,已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能,哥哥也不会那么快能回京呢。” 少女却是轻哼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艳绝的面上升起动人的自信,“什么运筹帷幄才智惊人,才不及哥哥英姿无双,还不是阮儿的手下败将,这次若阮儿去北方,还叫他再败一次。” 男子闻言,却是轻声一笑,声音润朗,可眼中却是不赞成,有心打击她,“阮儿长大了,可晋王也不再是一年前的晋王了。” “哥哥啊……” “好了,哥哥知道,阮儿是女中巾帼,不让须眉……” 庭院之中再次响起了少女轻灵的笑声…… 春月如勾,已经渐渐西沉,只留下一点微弱地残光。 浅云居寝卧之中,位于屏风背后的阮弗,静静蜷缩在床榻上,白日里清冷的神色似乎因为黑夜,似乎也因为和美的梦境冲淡了许多。 便是面上,也升起了一抹淡似月华的浅笑,只是……突然的,宁和的神色被瞬间击碎,阮弗的眉头渐渐皱起—— 原本宁和美好地画面,一一破碎。 黑夜,风雪,满树萧条,玉兰败落,北风如同吞噬万象万物的毒蛇一般,发出狼嚎的声音,一阵 一阵,让恐惧充斥了宁和静美的院子,取而代之的是杀虐、血腥,刀斧、混乱,嘶喊……还有无数模糊劈碎的画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判断。 阮弗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浅浅碎碎的汗珠…… 画面再一次转变,杀伐与血腥渐渐从眼前消失……犹如无法克制的魔咒一般,杀虐的庭院破碎,少女的灵动模样已经变成少妇风韵衣装,本该雍容华贵,金冠凤袍,可满是冰雪,身后是熊熊烈火燃烧的辉煌宫殿,冰与火的炙烤,映照着匍匐在地,无法站起,已被凌虐得满身伤痕,朱钗破碎,凤袍碎裂的女子,也映照在站在她前面的一男一女鄙夷不屑的双眸之中,男子俊朗,可火光映照的双眸却是一片阴鸷,女子美绝,神态娇弱,楚楚可怜,怀中抱着一只柔顺的,绿眸森森的白猫,神色怯怯看着眼前景象,可眼底却是一片幸灾乐祸。 唯有那竭力发声,想要发出声音却是只能无声呐喊的少妇趴在雪地之中,英俊的男子,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以扇柄强硬抬起她的下巴,温和地笑道,“朕的好皇后,目下无尘,清绝高傲,秀丽无双,心比天高的孟氏嫡女,朕万民爱戴的好皇后,如今匍匐在地的滋味,如何?” 已经发不出声音,匍匐在地的女子只能狠狠咬唇,一身狼狈,仍旧高傲、清绝冷眼、如同女王一般看着眼前阴鸷森然的男子,赤眸之中映照着他铺散火光的躯体,男子见此,猛地甩开手中的扇柄,扔进了女子背后的大火之中,面部微微抽动,“孟氏叛国!灭九族,皇后孟阮,谢罪天下!” 声音久久回荡在这宫廷雪地之中,可偌大之处,竟是无人。 “陛下,姐姐好可怜,饶过姐姐好不好?”原本抱着白猫的女子见此,突然泫然欲滴道,男子见此,柔声安慰,“玥儿太过善良了,日后要做皇后的人,心可要硬一些。” 抱着白猫地女子微微瑟缩,有心想要再说什么,嘴唇嗡动之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同情而又无助地看一眼那匍匐在地依旧高绝,无尘可及的女子,“陛下,我想送姐姐一程……” “玥儿小心一些。” 手中抱着白猫的女子款步走近,眼中娇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嘲讽与狠绝,慢慢蹲下身子,神色悲戚,却唇角噙笑,声音如同那背后的火舌一般,“姐姐放心,妹妹……会好好照顾陛下,没有姐姐,没有孟家,陛下才是一代明君呢,妹妹成了南华的皇后,许家是南华第一氏族,今后,会是天下第一……姐姐……你好生上路,将来投 胎,忘却前尘旧事,忘记这场人生大梦吧……” 匍匐在地的少妇眼中划过毁灭一般的绝望,吓得原本近身说话的女子尖叫一声,手中白猫脱身而出,男子赶忙抱过,却是一脚将原本匍匐在地的女子踢过她身后的大火之中…… 画面突然中止,只剩下满目大火,撕心裂肺的疼痛,烈火焚烧的痛不欲生,沁入骨髓的屈辱,生生不灭的怨恨…… 阮弗额上的汗珠,已从细细密密变成了黄豆一般大小,在这寒冷的初春的下半夜,一颗一颗冒了出来,她面上的神色,似是痛苦,似是怨恨,似是无助。 猛然地,在一阵感同身受的剧痛之中惊醒过来,阮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听到这一声剧烈声响的青衣也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屋中。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层朦胧的鱼肚白,青衣神色担忧地走向阮弗,拿过床边的巾帕给阮弗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小姐可是又做噩梦了?” 阮弗缓了一阵子方才反应过来,看着青衣担忧的模样,唇角扯起一抹笑意,“我没事。” 青衣却是不依,“盼夏!” “来了来了青衣姐姐。”盼夏的脚步声也带了一些匆忙与混乱,跑到屏风后的时候,带着担忧的小脸皱成了一团,“青衣姐姐,白夫人给的药丸,只有最后一粒了。” 阮弗已经从噩梦的惊惧之中回过神来,虽是脸色还带着苍白,但还是推开了盼夏递过来的药丸,“不用了,义母的药丸是用于安神的,去不了梦魇,可能是环境陌生,我不太适应,过了这几日就好了,收起来吧。” “小姐……”盼夏依旧担忧。 阮弗知晓两个丫头是在担心自己,笑道,“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让我换了就好。” 知晓自家小姐脾气的两个丫头见此,也不能坚持什么了,只好应了一声离去。 待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外边的天色,也更亮了一些,院子之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些下人细细微小的动作,阮弗却是尚未起身,依旧半靠在床榻上,眉目中有一些疲累之色。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噩梦,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随着这一场噩梦的出现,前世重重,似乎又历历在目。 只是,南华孟氏,早在五年前早就被抄家灭族。五年前,不或者说从前朝开始,孟氏是南华国第一氏族,自从百年前的泱泱大国大魏分裂为如今中原分裂的局面之后,孟氏一直想要扶持南华国君恢 复中原,经过了两代人的努力终于让南华成为中原强国之首,而她阮弗,更是在帝师孟尧的培养之下长大,十岁起,出闺阁,学政事,跟随哥哥出入沙场……孟氏三代人终于将南华从一代孱弱之国变成了如今的南方大国,只是……报以孟氏的,不是君臣和乐,而是一盆脏水——犯上作乱,结党营私,叛国之罪。 五年前而为了扶持如今的南华新君皇甫彧,孟氏嫡女孟阮入宫为后,与皇甫彧颁布一系列利民之法,深得百姓爱戴,可她入宫不过半年,孟氏惨案就已经发生了…… 坐在床上的阮弗闭了闭眼眸,当年,南华中宫的那一场大火,依旧历历在目,烈火焚烧的痛苦,依旧那么清晰,沁入骨髓地屈辱,还是那么冰寒,想起谆谆教导,一身正义凛然,谈起中原大势便是无数感叹的祖父孟尧,想起严厉又慈爱的父亲,想起惊才艳艳的哥哥…… 阮弗心中便是一阵绞痛…… 如此,对于南华皇甫氏以及许氏的怨恨就越发明晰…… 重生的经历,一开始让她觉得诧异,尤其是重生在阮弗这具南华最强敌国的右相府嫡女的身上,不过……她很快就接受了,也接受了阮弗孤独的命运…… 或许,上天的这番安排,是给了她一条不用考虑就走下去的路。 辰国……南华……两雄相争,必有一伤! 可彼时的阮弗也才不过十一岁而已,内里不足,孱弱无力,永远也不会是隔了一个前世今生清绝自信,骄傲如斯的孟阮了。她就算是想要复仇,也不可能,何况……便是复仇,也只能徐徐图之。竭尽全力手刃皇甫彧并非难如登天,可如此就算了么?不让皇甫彧尝尽所有失去的痛苦,失去他的家,他的国,他梦幻称霸的天下,他自称最爱的女子……尝遍所有他不能忍受的屈辱,怎么够? 何况,重生一世,阮弗知道,这一世的意义,并不仅仅是复仇而已,她的身上是整个孟氏的精魂。 烈火焚烧的痛苦都已经偿受了过来,孟阮,不……是阮弗,还有什么可害怕,可不能承受的? 而这五年的韬光养晦,暗中蛰伏,已经成效显见了不是么? 经历了太多,恨意的收放,已经没有那么困难了,阮弗想起了五年前孱弱将亡之时,遇上的亲如生母的师父也就是义母,以及此番被义父义母撵回京的理由,唇角升起一抹柔和的笑,不过,也带了一层无奈的苦笑。 不过,还不待她的思绪再继续往下,盼夏的声 音就已经响起了,“小姐,老夫人院中的王嬷嬷来了。” 顺着声音进来的还有盼夏的身影,阮弗眉头微动,“收拾收拾,我再出去见王嬷嬷。” “是。”盼夏看着阮弗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面色,巧笑道。 第005章 晨昏定省 走在前往阮老太太院子的路上,阮弗心中暗暗觉得有些好笑,阮老太太兴许真的是人老了,掌了大半辈子的家,到了这个时候,是真的舍不得放下,所以,昨日她回来的时候,她去例行请安,确实被拒接了,今日,早早的,天才刚刚亮了,便着王嬷嬷过来寻她了。 老太太虽是老了,人也在病中了,但是,阮府里边发生的大事,还是逃不开她的双眼的,这一点,阮弗知道,不过,在她看来,阮老太太眼中的大事,并不是什么大事罢了。 “孙女给祖母请安。”阮弗朝着阮老太太盈盈一拜。 显然,今日阮老太太的身子,恢复了一些,人已经能够在床榻上坐起来,温氏显然是来得更早一些,人已经坐在了阮老太太床边的椅子上了。 按理来说,温氏本就是郡主之身,身份比没有诰命在身的阮老太太自然是更高,本是不用每日晨昏定省的,但是,为了显示对夫君的敬重,也为了显示温氏的涵养与气度,这一点,温氏倒是做得很好。 阮老太太坐在床上,半开着眼眸打量眼前这个已经五年不见了的孙女,倒是阮姝,坐在阮老太太的床边,一脸甜笑地提醒道,“祖母,大姐姐在给你请安呢。” 阮老太太虽是没有说什么,但阮弗一拜之后,见着阮老太太默不作声,便也起身了,一边坐着的阮嫣见老太太没有说话,已经主动站起身来,走到阮弗的身边,“大姐姐,来了,快坐。” 阮嫣的话才一出口,阮老太太终于发出了苍老的声音,“嫣儿,你回去坐好!” “祖母,大姐姐也是刚刚回京,不过是无心之失而已,舅舅那边,不会说什么的。”说着,还要拉着阮弗坐下来。 “嫣儿。”温氏的声音也发出来了,带着一些无奈和疼惜之意。 “大姐姐,听闻舅舅昨日可是生了好大的气呢。”阮姝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道。 阮嫣的面上升起一些为难之色,阮老太太却已经道,“嫣儿,你身子不好,快些坐下,这是要操碎祖母的心啊……” “祖母……嫣儿不是有意……” “好了好了,祖母还不知道你,就是太过心地善良!你呀……” 阮老太太苍老的叹了一气,阮嫣见此,只好看了看阮弗,又重新坐回了原来铺了一层柔软温厚的软垫的椅子上。 阮弗听过了这三言两语,已经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阮老太太安抚了一阵阮嫣之后,方 才转头看向阮弗,“弗儿,你跪下!知错了么?” 阮弗眉目平静,隐隐可见还有一些意外,“不知孙女做错了什么事情,以致祖母不顾自己的休息,竟在这大清早,让孙女前来下跪认错!” “大姐姐,这才一夜过去,就抵赖不认了么?” 不理会阮姝的挑衅,阮弗看向不知是因为皱眉还是原本就满目皱纹的阮老太太,“请祖母明示。” “放肆!你昨日为何在大街上让亲家表兄难堪?”因为微微用力了一些,阮老太太说完这句话之后,急急喘着气。 “祖母,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周家远在永嘉千里之外,弗儿并无表亲在京,何来令表亲难堪一说?”阮弗微微垂眸,语气有些疑惑得道。 反倒是温氏听了这句话,神色中,有一些隐忍的怒气,扫了一眼阮弗。 阮姝的脾气比较不好,听罢,已经尖声道,“大姐姐,难道你敢否认你昨日没有让温郡王府的表兄在大街上难堪么?如此也就算了,你回府之后,竟然一声不吭,隐瞒下来!” 阮弗听罢,微微摇了摇头,“原来祖母说的是这件事情啊。” 阮弗平静淡然的神色,让已经怒火中烧的阮老太太更是不满,“既然知道了,你可知错?” 阮弗面上升起一抹无可奈何,“祖母,祖母若是告诉孙女,辰国的律例昭示欲要当街行凶者,当真无罪,孙女也只好与祖母认错了。” 阮弗这话一说出来,首先着急的便是阮姝,“法不责亲,律令是为了针对百姓,温郡王乃是右相府亲家,大姐姐难道不该帮亲么?” 阮老太太拍了拍阮姝的手,沉声道“你三妹比你小了两岁都懂得这等道理,这些年,你是白长了么?” 阮弗皱了皱眉,“法不责亲?是谁教给三妹的道理?历来还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辰国的律令,何时变得如此混乱了?还是,祖母身子不好,多年不出府,并不知道,律令的变化?”何况,阮弗知道,当初设立这个律令,就是因为京中权贵子弟多有不顾百姓安危,当街骑马,当街行凶,这个律令,说来,针对的,并不是一般百姓,更多的,还是威慑权贵的子弟。 “弗儿出去了这几年,倒是明白了许多大道理。”温氏终于在一旁发出了声音。 阮弗的面上似是升起一抹被理解的笑意,“多谢夫人体谅,只是,三妹好像还不明白一些道理,夫人有空,不妨与三妹讲一些。” 温氏原本是讽刺的话,却不想阮弗轻而易举接下了,并且还顺着应了下来,温氏脸色也有一些不好看,阮老太太已经病了三四年,自然是不明白律令的变化,何况她一个深宅妇人,又怎么会去管这些,听着阮弗的这番话,知晓温氏刻意不告诉自己,但是,阮老太太并不觉得有什么,比起别的,右相府与温郡王府之间的联系更为重要,对于阮嵩也更为重要,因此,依旧冷冷道,“那又如何,那些东西,有相府与温郡王府的交情重要?” 阮弗听到了这儿,也知道了老太太的难缠,一如当年一般,因此,有些无语,“今日祖母是要为温郡王府向孙女讨公道么?”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么?今日,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便不会明白何为同气连枝,何为以府门为重,何为亲友相帮的道理,更不会明白,怎么做好一个相府的女儿。” 跟着阮弗过来的盼夏一直守在门外,自然听见了这里边的声音,当即恨不得冲进去,一人骂一顿。 阮弗听此,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温氏,以及面上隐隐有幸灾乐祸之色的阮姝,唇边划过一抹冷笑,但还是语气平静地道,“想来今日的事情,是因为夫人与三妹的不服引起的,祖母已经老了,并不懂得外边的变化已经不是二三十年前的模样,这些事情还要来劳烦祖母静休的话,夫人这个家,当得可不算称职,况且,与其在此处向我讨公道,不如,劝告温郡王多管管自己的儿子,毕竟,温世子纨绔的名声也不是一两天了,昨日没有真的发生什么大事,已算是幸运,若是真的出事了,只怕温郡王府……” 绝后两个字是没有说出来,可温氏听出来了是什么意思,当即也有些受不住地站起来,“放肆!” 阮弗冷静地退后一步,“不敢,夫人如此贤惠聪颖,该是明白阮弗此话,乃是为了温郡王府好。” 温氏正要发怒,之听得阮姝尖叫一声,“祖母!” 阮老太太身子虚弱,今日一早因为阮姝说出了这件事,这般闹腾了一番,更是因为阮弗强硬的态度,竟然一下子气不顺,晕了过去。 随着阮老太太晕了过去,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温氏也顾不上了,忙着去顾晕过去了的老太太。 阮弗皱了皱眉,往老太太那边看了看,因为不足之证,她的身子曾经轻易生病,因此,已经算是久病成医,只稍看一眼,便知阮老太太,当真是垂垂老矣,只是……想起嬷嬷所言当年阮老太太的咄咄逼人,还有她因为周氏出 身低微而几多苛责不满,做下的那些事情,终究是半分心软也没有。 阮嫣也有些着急,却也只能往床上看,更是对着另一边神色微微淡漠的阮弗,多看了两眼。 这是阮弗回府之后她第一次接触,记忆之中,那个唯唯诺诺,瘦小敏感的姐姐,可不是今日这般模样…… ------题外话------ 这个老太太的原形……好吧,说实话西青曾经想过写一个好祖母或者祖父之类的,可是……因为看见了一些过于极品的人和事,就只能把他们代入小说了…… 第006章 阮姝的闹剧 老太太虽是彻底晕了过去,不过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大夫过来检查了一番之后,只道是劳累过度,缺少休息所致,院中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日夫人与两位小姐来了之后,的确是打扰了老太太,加之后来发生的事儿…… 如此,谁也说不得谁了,温氏在老太太跟前提起了这件事情,无非是自己顾忌名声,不愿意亲自为难阮弗,但是,阮老太太将自己儿子的前途看得比命还重要,自然是不会罢休。 不过……也等不到老太太将阮弗如何,就已经被气晕了过去。 安抚好了老太太之后,温氏顿了顿神,深深看了一眼阮弗之后,道,“这两日,你们祖母需好好休息,若是无事,便不要来叨扰。” “娘,可是舅舅……”今日想要借助阮老太太惩罚阮弗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阮姝岂会善罢甘休。 温氏瞪了一眼阮姝,“不得胡闹,仔细你爹爹回来说你!” 阮姝只不满哼了一声,不说话,温氏也不在多说什么,“你们会各自的院子去吧。” “是……”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之后,阮弗的脚步才刚刚跨出去了几步,背后一个有些尖利的声音便已经响起来,“阮弗,你给我站住!” 阮弗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阮姝满面不平与愤然的模样,“三妹。” “别以为你将祖母气过去了便什么事情也没有了,温郡王府、娘亲和爹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三妹。”阮弗有些似笑非笑地道,“祖母到底是因为谁被气成了这个模样,我想,三妹心中,应该是清楚的,至于,温郡王府与父亲不会放过我这样的话,三妹还是要慎言才是。” 阮姝的性子,比较刁蛮,尤其是在府中,更是缺少顾忌,这些年,顺着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一旁慢了两步走出来的阮嫣,听了阮姝与阮弗的对话,神色之中也有些不赞成,阮嫣虽是端庄,但也温柔,对于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有些时候也感到有些头疼,因此道,“姝儿,不许乱说话。” 而后,又看向阮弗,“大姐姐不要怪三妹,三妹性子冲动了一些,毕竟温郡王府是外祖家,所谓关心则乱,嫣儿想,大姐姐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吧。” “连你也帮着外人不帮我?姐姐你别忘了,舅舅为了你的身子,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否则你今日还是躺在床上的,你怎么能这样?”阮姝不 可置信地看着阮嫣。 阮嫣有些意外地看着这对亲生姐妹,不过瞬间的时间,阮姝的矛头就这样被转过去了么?不过,阮姝到底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要找地是阮弗的不对,就算对阮嫣再有不满,那也是自己的亲姐姐,因此,更是红着眼,恶狠狠地看向阮弗,“都是你的错!你才刚刚回京城,就发生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你还回来做什么!” 阮弗的唇角泛起一抹冷意,“父亲都不担心的事情,三妹在这里与我较劲什么,何况……这是你与长姐说话的态度,这些年的礼仪都学到了哪里去?别忘了,这是阮府,首先是我的地方其次才是你的府门。” 周氏才是阮嵩的原配,哪怕温氏是继室,在周氏的面前,那也是低一等的。 阮姝最受不了的就是阮弗在府中名义上的地位,在自己之上这一点,听着阮弗这段话,自打知道阮弗回来之后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竟然直接伸手,朝着阮弗打过去。 盼夏见此,眼中闪过一阵寒芒,原本精灵的巧目迸射除一抹寒光,瞬间之间将阮弗的身影一拉,指尖一弹,阮姝原本想要打向阮弗的身影却是一歪,不平衡之下,直接将原本站在她身边的阮嫣推到了地上。 “嫣儿,姝儿,你们在做什么?”熟悉的,压抑着微微的怒气的声音从院子的门口响起。 阮弗冷眼站在一边,转头便看到身上还穿着朝服的阮嵩正站在门口,想来应该是刚刚下朝回来,许是听到了阮老太太晕过去的消息,方才往这边来的。 阮姝在见到阮嵩的那一刻的时候,已经急急从地上站了起来,阮嵩的神色,看起来很不好,尤其是看到府中一向和睦的两姐妹,如今竟然双双倒在地上。 再看看自己这个刚刚回府,冷冷站在一边的大女儿,阮嵩不由分说,赶忙上前小心翼翼扶起阮嫣,有些焦急地询问,“嫣儿,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大夫来看看?” 阮嫣久久才回过神来,阮嵩见此,更是不由分说,直接对着阮弗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身为长姐,竟然当着下人的面在院子中欺负自己的妹妹,这是你一个长姐应该做的事情?” 对于阮嵩不由分说对自己大火,阮弗倒是半分意外也没有,反倒是阮姝很快反应了过来,委屈道,“爹爹,大姐姐惹了祖母生气,姝儿不过是说了两句,大姐姐的脾气就上来了,还说姝儿不懂事。” “姝儿不懂事?你看看你如今做了什么,半点长姐的风范都没有,我怎么会有你 这样的女儿?” 看着阮弗被斥,阮姝的眼角升起一抹得意。阮姝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阮弗惊慌害怕的神色,反是全然没有惧意地看向阮嵩,似笑非笑,神色冷静,“父亲,是看见我对两位妹妹做了什么么,是我推倒了两位妹妹,还是,我出言辱骂了两位妹妹?” 阮嵩被她问得说不出来,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倒是在还没有进来的时候听到了争执的声音,进来之后,看到的画面,便是如此了。 第007章 惩罚阮姝 可是,这些年,跟在身边的都是温氏所生的两个女儿,下意识地,他便觉得,这个刚刚回来,昨日还做了那样的事情的这个大女儿,才是不安分的那个主。阮嵩能做到丞相的位子,自然不是什么傻子,很快就知道自己先入为主了,但是,为父者的权威与威严,却是让他不能拉下面子改变自己的言辞,尤其是阮弗似笑非笑的眼神,就像带着一股将一切洞然于心的讽刺一般,他活了四十多岁,当了这么多年的辰国右相,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却是不喜这等无法控制的神色。 因此,阮嵩沉声道,“你这是什么语气,惹了你祖母生气,你妹妹比你懂事,劝慰你一两句,有何不可?” “父亲。”阮弗出声打断,微微垂头,神色平静,语气平缓地道,“父亲,祖母为何生气,父亲在来的路上,女儿相信父亲心中就应该有判断了,温郡王府的事情,也不过是小事,何必来打扰祖母,若是如三妹所担心的这般,是大事,女儿想,更不应该来打扰祖母不是么?” 阮嵩自然懂得这一层的,此时看向阮姝,也是微微皱眉,倒是一旁的阮嫣见此,赶忙道,“父亲,娘亲与妹妹也不是有意的。” 阮嵩看着阮嫣焦急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有些和颜悦色地道,“你放心,为父知道。” 阮弗见着眼前的这番,微垂眼眸,心中却是一片冰冷,阮弗啊阮弗,这就是你五年前以瘦弱之躯,听信传言,为保佑父亲的官运与身子,这般傻里傻气远去家国的父亲啊…… 真是傻……太傻了…… “你祖母身子已经不好了,不论如何,就是对你如何了,你迁就一番又能如何?”阮嵩皱眉看着阮弗道。 “祖母想要让女儿吃一番苦头,父亲觉得,女儿也应当挡下这些冤枉之事么?”阮弗抬眼,看着阮嵩,轻声道。 苦头是什么,阮弗知道,绝对不是跪下认错如此简单,当年,阮老太太不舒服的时候,惩罚周氏的法子,可不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夫人做得出来的。即便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可是,已经逝去的,照顾自己的嬷嬷,却是知道的,每说一次,嬷嬷便会落泪一次。 “你祖母能对你如何,不过是罚你跪几个时辰罢了,尊来爱幼的道理,你不明白?”对于阮嵩而言,长辈处罚晚辈,是理所当然地。 阮弗听此,足足沉默了许久,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阮姝,“尊老爱幼?父亲确定要重新教女儿这个道理么?” 尊为老不尊 者,爱年幼娇蛮者? 阮嵩沉默,阮弗只继续道,“那么,父亲就想想如何教育一下三妹吧,讨烦病中的祖母,对长姐不敬,该当如何,按照我们阮家的家法,女儿若是想要处罚三妹,父亲应当不会觉得,是女儿之间姐妹不亲造成的吧?” “阮弗!”阮姝尖叫道。 阮弗只是挑眉,看了一眼阮姝,而后看向阮嵩,“父亲觉得呢?” “姝儿,你是怎么回事?”阮嵩皱眉看向有些失态的阮姝。 “爹爹,女儿……”到底还是一个十四岁的丫头,阮姝历来都是如此,此时此刻,第一次栽在了阮弗的手中,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了。 可这样的神色,在阮嵩看来,却是阮姝的确是冲撞了阮弗,并且在一开始的时候有意引导自己去误会阮弗。因此,神色也更加不好看了,沉声道,“你回自己的院子,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阮弗勾了勾唇角,“今日境况究竟如何,院中的丫鬟们都看见了,闭门思过,恐怕还不足让三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夫人想来是溺爱了一些,女儿身为长姐,自然是有责任教教三妹,昨日父亲让女儿抄写《礼训》,女儿抄写之后深有感触,获益颇多,深觉其中道理深奥能让人受益一生,三妹,便也回去抄抄,一百份,三日,当时能够学会了。” “你凭什么?”阮姝厉声道,便是阮嫣都出言了,“大姐姐,一百分,是不是太多了?” 阮弗语气并无厉色,依旧温和浅笑,看向阮嵩,“父亲觉得呢?一百分,应当能让三妹明晓,温郡王府该不该放过女儿,夫人与父亲,是否会放过女儿,以及,是否还要将这样的事情小事化大了,三妹怎么说也是我们阮府的女儿,与温郡王府再亲,也亲不过父女之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妹想让父亲在温郡王府前伏低做小呢,毕竟父亲,当年……” “住口!”阮弗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阮嵩厉声打断了,没说完的话,他知道是什么,当年的阮嵩,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多得了温郡王府的照拂方能步步升上,因此,在温郡王府的面前,阮嵩,哪怕是身为一朝右相,总是不能那么理直气壮。 因此,听了阮弗这番话,面上的神色,更是不虞,便是阮姝自己看了,都觉得有些害怕,“听你大姐姐的,回去抄一百分《礼训》,三日抄不完,不许吃饭!” 三日,阮姝怕是要不眠不休了…… 阮姝还想反 驳,可是看到阮嵩面上隐忍的神色,便什么也不敢说了,只糯糯应了一声是。阮嫣即便是有心替她说话,可是,她比阮姝明白得更多,也更明白阮嵩的心情,因此,也只好作罢。 不在理会这些,只道,“嫣儿,你与为父进去看看,你祖母如何了。” “是……” 待到这一处重新归于平静之后,阮姝看向阮弗清淡的神情,几乎能够淬出一把毒,“阮弗!” 阮弗轻轻抬手,立于唇边,“嘘——三妹,小声一些,别打扰了祖母静养,还有,与其如同当年一般在我身上寻找不快活,不如去把那一百分《礼训》好好抄写,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止是一百分《礼训》如此简单了。” 说罢,不等愤怒之中的阮姝再说什么,带着盼夏,阮弗便施施然离开了这里。 第008章 阮弗谋算 走回浅云居的路上,盼夏看着阮弗并无多少怒气的样子,一脸开心,“小姐,这下子,三小姐该会消停一顿时间了吧。” 阮弗笑笑,“以她那样的性子,能消停才是奇怪。” 盼夏皱起了一张小脸,想了想,又颇有些担心地道,“会不会夫人与相爷求情,免了三小姐的惩罚?” 阮弗摇了摇头,“若是平时,尚有这样的可能,不过,如今,已经触及了父亲心底的屈辱感,父亲不会那么轻易免去对阮姝的惩罚,若是温氏真的去求情,只怕会火上浇油了。” 盼夏听此,也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眼珠子一转,很快决定,今晚,还要为自家地小姐讨回一个公道,岂能平白便宜了那个当年欺负过小姐的刁蛮大小姐! 阮嵩虽是疼爱这两个姐妹,但是,一切也是基于这两个姐妹好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听话的女儿的基础之上,阮家与温郡王府交情很好是不错,但是,阮嵩却是不许自己的女儿忘记了,她们究竟是姓什么的。 想起这一点,阮弗的眼中便划过一抹冷芒,周氏出身不算太高,父亲更是周氏嫁入阮弗半年后便被调离永嘉,当年嫁给不过五品官员的阮嵩,也是门当户对,但阮嵩本就是一个想要走得更高的人,加之当年,虽是官品低微,永嘉俊美的名声,却比他的官名更胜一筹,更是有些才气隐隐流于京中,不知让多少女子心仪,这温郡王府的郡主,就是其中之一,阮嵩更是因为永嘉俊美的称呼与当时的温郡王世子,也就是温氏的哥哥多有接触,后来,嫌弃原配抛弃糟糠的事情,自然也发生了……阮老太太为了儿子的官途,自然对哪怕容貌绝美但是家世却无法帮衬阮嵩太多的周氏诸多意见,因此,才发生了后来的事情…… 想起这些,阮弗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前世那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家,只觉得心有戚戚。 刚刚回到浅云居,阮弗坐下不多一会儿,一页书尚未看完一半,便见一大早便已经出门了的青衣出现了房中,“小姐。” 阮弗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看着青衣,“如何,查得怎么样了?” 青衣神色之中也有一些严肃,“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诚如小姐所料,那件事情,恐怕真的与如今被扣留在永嘉城内的西越质子有关。” 阮弗的神色之中并无太多的意外,“也只能与他有关了,那孩子,虽然不过十二岁,但西越的人,历来野蛮勇武,他的血液之中,自然不会少了这一点,哪怕如今西越不如百年前建 国的时候那般蒸蒸日上。”阮弗说罢,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了……西越内部已经被掏空,不论那孩子多么聪慧,妄图以一人之力,来挽救西越,也是不可能的了。” “事情已经查到了这一步,小姐打算如何?”青衣道。 阮弗站起身,望着南窗外一片蓝如染墨的天空,“那西越质子如今在如今在做什么?” 青衣随阮弗的脚步移动了两步,“诚如小姐所言,不过是半大的孩子,自然正整日在府中练剑,读书罢了。” 阮弗摇了摇头,笑道,“的确也是,就算是心智再成熟的孩子,也做不了太大的事情,身在辰国,也是处处受限。” 青衣听着阮弗并无多少担忧的语气,断了顿,开口道,“小姐,青衣发现,似乎也有人在查西越质子。” 阮弗听此,回过身来,深色颇有趣味地道,“我猜,当是晋王的人。” 青衣顿了顿,“六皇子,济王殿下。” “在辰国朝堂之中,济王两兄弟,历来与晋王感情深厚,可这两兄弟,虽是两个不同的性子,却是一样都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热衷,济王在查,必然就是晋王的主意了,果然是算无遗策的晋王殿下啊……” “小姐,那我们?”青衣听着阮弗的语气,只觉得自家小姐似乎在怀念某些东西一般,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小姐或多或少以各样的身份与辰国的一些权贵有过接触,并且也在多次在白先生与白夫人的口中,不知说过了听过了多少次这位辰国惊才艳艳的晋王殿下的名号,只是……小姐从来没有主动去接触过晋王殿下,这一次,应该说是阮弗这些年来第一次这样,间接接触晋王殿下。 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走一趟吧。”阮弗仰天道,语气有些幽幽,“算是为了义父。” 青衣听此,不语。 阮弗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清绝的容颜,在春光的映照之下,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之色。 主仆两人这边说着,外边,盼夏拿着一只小小的鸟雀走了进来,“小姐,南方来信了。” 说着,已经将信鸽身上的信筒拿下来,交到了阮弗的手中,阮弗神色微敛,接过盼夏递过来的信筒,以不同的角度与力道轻轻旋转了两圈之后,信筒叮的一声打开,里边,赫然是一卷已经被卷成条状的信件。 看完了小小的信件上,区区几笔消息之后,阮弗的唇边,升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盼夏巧笑道,“看小姐的神色,必定是好事。” 阮弗的神色柔和了几分,看了一眼盼夏,将手中的信纸交给了青衣,青衣一看,一向沉稳的面上,也升起了一抹小小的激动与震惊,阮弗开口道,“这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南华许氏,一下子在朝中失去了六个本家的势力,在外的生意,也被垄断了将近三成,怎么说是好事?这可是许氏的灾难。”阮弗饶有趣味地看着盼夏。 盼夏一听,双眼瞪圆了一分,看着神色中带着一抹快意的青衣,“当然是好事了,青衣姐姐,你说是不是?” 青衣看了一眼阮弗,再看盼夏激动的神色,面上也升起一抹笑意,“你说是,就是!” 神色中虽是带着一层愉悦,可阮弗知道,这也不过是开端的一步而已。 青衣不会满足,她自己也不会满足。 青衣原名穆卿衣,五年前,南华孟氏的惨案发生之后,整个南华名士,都不相信孟氏真的有犯上作乱的心,名士、百姓、孟氏的门生以及众多朝臣,一夜之间,全都跪在宫门口为孟氏请命,也正是那一夜,孟阮葬身在了大火之中,也正是那三日,百年难遇的大雪之中,南华宫门口血流成河。 穆家,穆家原本为孟氏所救于饥荒之中,后来孟家三代人,一直以这份恩情对孟氏忠心耿耿,因为无意的资助,穆家在后来表现出在商业上的敏锐与天赋,成为了南华商业巨头,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穆家自然是举家求情,如此更逃不过南华皇室的黑手,举家被害,唯留下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穆青衣。 若说阮弗对南华有恨,目睹了穆家被害的过程而忍辱偷生的青衣,她的恨,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青衣,许氏,它的果,正在结。”阮弗幽幽道。 青衣懂得阮弗话里的意思,只重重点了一个头,一旁的盼夏也闹道,“盼夏也会帮青衣姐姐的!” 青衣忍不住笑道,“是,少不了你这闹腾鬼!” “谁是闹腾鬼了,谁是闹腾鬼了,盼夏是小姐的开心果!” 闻言,青衣终于也忍不住笑出来,“你如此聒噪,不打扰了小姐就算好了……” 阮弗看着两人如此欢闹着,蓦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些明艳似骄阳的岁月,还有那一座种满了玉兰的府苑……恍然觉得那竟然已经那么遥远了,遥远到真的是无法触碰了…… 那也是她曾经有过的 欢歌岁月,明媚飞扬的时光啊…… 然而,在有些地方,和谐总是不能维持得太久,屋中的欢快还在继续,外边响起了一阵杂乱的声音,青衣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小姐,我出去看看。” 第009章 鞭打恶奴 声音是从浅云居外传进来的,阮弗才刚刚回京,浅云居内还没有来得安置进洒扫的丫鬟,因此倒也格外冷清,外边任何大一点的声响,如今听来都觉得清晰异常。 阮弗与青衣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一个婆子与几个丫鬟正厉声指责着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子,那孩子怀中不知是捂着什么东西,随着被骂被指责,却依旧是一副沉默的模样,半句话也不辩驳,只是……六七岁的孩子,下垂的眼眸之中,依然见那一股倔强与不服。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过是个狐媚子生的野种,也配来厨房拿东西!”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就敢跑出院子,若是冲撞了相爷的贵客,被打死都不知道!” “真当自己是相府的少爷了!” “……” 不断的声音传过来,传到阮弗耳中的时候依旧清晰可闻,阮弗远远看过去,眼看着拿着藤条的微胖的嬷嬷,正是温氏嫁过来的时候跟随来到阮府,如今一并打理后院事情的温嬷嬷。 这个温嬷嬷……阮弗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眼前的这个男孩,阮弗记忆之中,尚未离府的时候,阮松有一次因为醉酒强要了书房的一个丫鬟,后来,据说那丫鬟也因为那一次的事情怀了孕,温氏还为这件事闹了许久,但是,阮老太太却是因为温氏两胎都是女儿,阮府至今没有男丁而竭力保下那丫鬟的孩子……看着年龄,也应该是如此了,只是……如今的境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万般思绪与回忆不过一瞬间的事情,温嬷嬷的骂声也更难听了一些,本来还是骂那孩子的,两三句之后已经变成了骂那被阮嵩醉酒强要的丫鬟,原本一直默默无声的男孩,终于抬起头来,之后不管不顾垂头往温嬷嬷撞过去,温嬷嬷想来是料想不到那孩子会有这样的举动,一着不慎被那孩子的头颅撞到了腹部,往后急急退了两步差点倒下。 那孩子一撞过后,尤觉得不解气,竟想再来一次,可不过是七岁大的孩子,怎么敌得过一个成年人,加之周边还有几个丫鬟,因此,那孩子立刻被拦住了,反应过来的温嬷嬷,直接拿起手上的藤条就要往那男孩子的身上打过去,口中还不忘恶狠狠地道,“你个小兔崽子,小野种,竟敢撞我!” 阮弗见此,眼中划过一抹冷芒,在温嬷嬷手中的鞭子扬起的一刹那,已经开口,“青衣!” 随着阮弗的声音落下,耳边只听得嗖的一个声音,青衣身形一闪, 温嬷嬷手中扬起的鞭子还没有打到一脸倔强的男孩的身上,就已经被青衣拿在了手中,一把扯过,手中轻剑唰唰两声,一条常年使用韧性极佳的藤条便被砍成了几段。 “你是什么人……”突然的变化让温嬷嬷一怒,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寒意的青衣,口中还未说完的话最后还是被迫吞下了口中。 阮弗已经朝着外边走过去,看着满脸怒容的温嬷嬷,“这是我的丫鬟,温嬷嬷,有什么想说的?” “原来是大小姐的丫鬟啊,老奴不知……”温嬷嬷满脸推笑道,可神色之中并没有见到了相府嫡亲大小姐的任何恭敬之色,温嬷嬷本来就是温郡王府的人,来到了相府之后自诩出身过高,一直作威作福,当年的阮弗,在没少她手下吃过暗亏,她自然是对阮弗没有多少恭敬了,尤其是听到阮弗今日惩罚了阮姝的事情,“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哦,老奴正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野种,大小姐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莫要耽误了这些,内院的事情还要老奴看顾,否则夫人怪罪下来,老奴可担当不起。” 阮弗只看了一眼温嬷嬷,视线便转移到了一脸倔强的男孩身上,并没有看向温嬷嬷,却是开口道,“我还想问问,温嬷嬷在我浅云居门口骂人,打人,究竟是何意?时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不必看得起?” “大小姐,不过是巧合罢了,老奴可没有别的意思。”温嬷嬷站直了身子,理直气壮地道,“大小姐既然看见了,请回自己的院子中去,不要耽误了老奴做事。” “原来,温嬷嬷,还知道自己是一个奴才而已么?”阮弗的视线终于转过来,扫了一眼温嬷嬷,温嬷嬷自诩不论是在温郡王府的时候还是来到了相府之后,不知见过了多少人,也是在阮弗这一眼一扫中无端升起一抹寒意,但是,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而已,温嬷嬷的身份,是温氏的人,这相府之中,谁人不给她几分面子,当她是相府的小半个主子,连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奴才,此时被阮弗这么一说,更是怒从中来,“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老奴,自然就是老奴了,难道小姐说错了么?”一直想要这小男孩说话的盼夏几番无果之后,只觉得小男孩是被这恶毒的老女人吓坏了,因此这话出来之后,便站起来,看着温嬷嬷,怒道。 “你,小贱人丫头,你敢骂我!” 盼夏何曾被人这么骂过,跟在阮弗身边这五六年的时间,这还是第一次,盼夏的脾气本身就是不小的,因此,听着温嬷嬷骂出来 的这句话,一张小脸上已经升起一层怒气,手中一挥,众人还未看得清楚,便见她手中已经拿着一根鞭子,直直往温嬷嬷的双腿上抽过去,动作之快,温嬷嬷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抽之后,已经直直跪在了地上。 口中痛呼一声,“你……大小姐!你敢!” 阮弗眼中划过一抹寒意,并没有任何阻止盼夏的意思,有些人,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也不知道谁才是主子,“怎么,我说错了么?不过一个奴才,还敢欺负到主子的头上!” “我是夫人的人,是温郡王府的人,你不过是一个被相爷抛弃的女儿,你敢……” 话还没有说完,盼夏一个鞭子再次抽了上去,温嬷嬷又是一声尖叫,旁边的丫鬟见此,已经吓得不清了,温嬷嬷已经无力站起来,只喘着气,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喊道,“哎哟……快……快去找夫人,大小姐这是要杖杀我啦……” 一旁的丫鬟反应过来,警惕地看了一眼阮弗,而后终于有一个逃开了,另外两个却是瑟缩在一旁,不敢出来。 青衣冷冷地站在小男孩的身边看着这一切,那倔强的男孩,面上的阴鸷也渐渐消失,依旧是沉默不语,只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这个经常在府中欺负他的老女人。 阮弗这一边,并没有人去阻止逃开的丫鬟,盼夏确实见不得阮弗受到任何这等委屈与指责,她虽是看起来活泼单纯,许多事情懵懂不如青衣明白,但是,有一点却是确信无疑,那就是谁也别想在她眼前欺负阮弗。 因此,扬着手中的鞭子还没有落下来,便已经道,“是奴才,就做好奴才的本分,敢在浅云居门前骂人,没脑子的人都知道你针对的是小姐,敢对小姐不敬,你以为自己谁说,老奴才,你骂我,不过是挨了一顿打而已,可你骂的是小姐的人,凭你也配?” 说完,又是一个鞭子落下来,温嬷嬷还不待解释什么,只能尖叫一声,来不及辩解,口中便痛呼,一边哭着大喊道,“杀人啦,杀人啦……大小姐要杀人了……” 阮弗中冷眼看着,阮嵩乃是一朝丞相,这样的人,鲜少管理后院的事情,甚至除了阮嫣阮姝两个女儿以及阮老太太与温氏,其余的全不过问,哪里知道温嬷嬷在这府中的恶行,当年的阮弗,虽是没有如眼前的男孩一般被温嬷嬷这等明目张胆辱骂,可却是暗中却是不知被辱骂了多少,克扣了多少东西。 原来,五年之后,温嬷嬷更是变本加厉。 “ 杀人,我若是想杀你,一个鞭子就够了,还能让你享受三鞭子?”盼夏冷哼一声,一个鞭子抽下来,没有打在温嬷嬷的身上,可响裂在地的声音,却如同身骨俱裂,只让人心中一颤,内心害怕不已。 此处的这般,自然已经引来了周围不少下人,阮弗权当无知,任由温嬷嬷被盼夏“欺负”,却是转过身来,看着浑身上下,衣着并不算好的小男孩,慢慢蹲下来,站着的小男孩确实比她高了小半个头,阮弗声音有些轻柔,“你是府中的小少爷是不是?” 小男孩一怔,低头沉默不语,可抓着怀中东西手,却是更为紧了一些。 阮弗见他不说话,继续问道,“那……你是四弟?” 小男孩继续沉默,倒是往后退了几步。 阮弗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皱了皱眉头,看他怀中被抓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她们说你偷东西?” 这话一出来之后,小男孩终于起了反应,猛地看向阮弗,脸色因为面上愤怒的情绪已经胀红了几分,阮弗见此,勾起一抹唇角,仰头对着青衣道,“你去厨房,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衣犹豫了一瞬,看了一眼被盼夏打着玩的温嬷嬷,有些担忧。 “这里有盼夏,不会有事,你去吧,毕竟,被人冤枉的滋味,很不好受不是么?”阮弗看着男孩子,面上露出柔和的神色,轻声开口道。 青衣神色一凛,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温嬷嬷被盼夏抽了三鞭子之后,哪里还有余力站起来,更被盼夏将鞭子抽在地上的声音给弄得心惊肉跳,不断喊着大小姐杀人啦,大小姐杀人啦…… 阮弗试着跟小男孩说了两句话总是得到沉默以对之后,也没有了办法,只好站起身,冷眼看着哭喊不已的温嬷嬷,皱眉道,“就凭你这些年做下的事情,我便是将你杖杀了也是应该,你有什么理由在此处哭喊叫冤?右相府还缺你这等作威作福之人?食君之禄忧君之事,你到底是温郡王府的奴才还是右相府的奴才?盼夏,继续抽!” 这话一落下,一声沉厚的生意就响起来,“住手!” “阮弗,你这是做什么?” 第010章 教你做父 “呜呜,夫人,老爷,你们可来了,救救老奴啊,大小姐这是要打死老奴啊……” 见到阮嵩与温氏出现,原本跪在地上的温嬷嬷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嚷嚷道。 阮嵩一脸黑沉,踏着步子走过来,对着阮弗怒道,“还不快住手,你这是要做什么?”而后又扫了一眼拿着鞭子的盼夏,大概他从来不知道阮弗的这两个侍女,竟然是会功夫的人。 温氏面上也不好看,毕竟温嬷嬷是她的人,如今阮弗当众鞭打温嬷嬷,让她的面子往哪儿放?除了一开始出现在这个地方看到此处的场景之后,发出了那一声尖叫,如今,人倒也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温嬷嬷,温氏双目怒瞪阮弗,“弗儿,温嬷嬷做了事情,以致于你如此当中众鞭打?” 阮弗看了一眼温氏,而后才盈盈转身,对着阮嵩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究竟是怎么回事?”阮嵩沉声道,对于这个刚刚回来一天就闹得府中如此不安宁的女儿,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 不待阮弗开口说话,温嬷嬷便已经语句无序地道,“老爷,夫人,奴婢冤枉啊,老奴好生生在做事,大小姐一出现就不管不顾着人打老奴……老奴,大小姐这是在对夫人不满啊……” 温嬷嬷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温氏听此,再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神色有些委屈地看向阮嵩,“老爷……弗儿一回来就着人打温嬷嬷,这不是在往我身上放鞭子么?”然后又看向阮弗,“弗儿,我若是在府中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与我说出来便是了,何必打温嬷嬷来泄气?温嬷嬷是府中的老人,一辈子为相府做事,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一些……” 轻飘飘的两三句话,阮弗不得不承认,比起当年更为盛气凌人的温氏,如今的温氏,倒是懂得以退为进了,着实是进步了不少,就这么两三句话的时间,已经为如今的情况定型,将所有的过错归结在阮弗的身上,归结为阮弗的无理取闹之上。 阮弗倒也不在意,只是勾了勾唇角,不屑地看了一眼因为被抽了三鞭子依旧跪在地上起不来的温嬷嬷,开口道,“右相府的老人?可我却是听着温嬷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温郡王府的人,是夫人的人呢。” 若是在平时,温氏倒也不在意这样的话,可是今日阮姝被罚,已经是触动了阮嵩心中的某些东西,夫妻十多年,温氏怎么会不了解,如今的阮嵩,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阮嵩的,听了阮弗这句话 ,看了一眼无话可说的温嬷嬷,面色有些不好看,急急与阮嵩道,“老爷,温嬷嬷想来是老糊涂了,妾身的人,自然就是相府的人。”而后又看向阮弗,“弗儿,便是你心中不满我没来得及为你安排洒扫的丫鬟,也不当如此生气以这等事情来扰了府中的宁静,你祖母如今还在病中,你……” “是么?”阮弗淡淡扫了一眼温氏,转头看着盼夏道,“盼夏,你讲此处发生的事情,好好与父亲说说,让忙于朝务无暇理会后院之事的父亲好好看看,平日里,夫人是如何当家的,还有,温嬷嬷是如何仗着是夫人的人,在府中作威作福。” “是!”盼夏巧声应道,常年跟着阮弗出门,盼夏一张巧嘴很快将这这里发生的事情条理清晰地说清楚了,便是温嬷嬷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完全答复出来,这也是盼夏这么多年与阮弗外出,充当阮弗人工手记练就出来的本事。 阮弗倒是神色清淡,站在小男孩的旁边,却也发现了小男孩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看到阮嵩的时候有些震惊,而后多看了几眼,在得了阮嵩一个淡漠的眼神之后,就一直垂头不语,哪怕后来盼夏再提起他在温嬷嬷面前受的委屈,倔强的小男孩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身子僵硬,便也什么都没有了。 待到盼夏说完了,阮嵩原本带着怒气而来的脸更是黑沉了几分,盯着温嬷嬷看的神色,似乎恨不得就此将她杀一般,温氏面上的神色也不好看但,此时此刻,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说得越多,反而越是不好,只是……微沉的面庞在看向阮弗的时候,眼底确实升起一抹不善。 “父亲,如此恶仆,是不是该打?”阮弗看着阮嵩的面庞开口道。 温嬷嬷看着温氏沉默不语,阮嵩一脸黑沉,登时是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恰是这个时候,去了一趟厨房的青衣也回来了,阮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青衣,如何了?” 青衣恭敬道,“小姐,后院常年克扣小少爷院中的吃食,如今,小少爷的娘亲生病了,小少爷不等丫鬟分配,自行来取食,被温嬷嬷看到了,才有后来的事情。” 青衣两三句话将加在小男孩身上的冤屈给解释了清楚。 阮弗冷笑一声,看着默默不语的温嬷嬷道,“我倒是不知,原来相府的小少爷,已经被逼迫到这等境地了么,随意一个奴才,都能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就算父亲不如喜欢三妹二妹一样喜欢自己的儿子,难道就能任由你一个奴才来欺负,连饭都不能吃?还是……这么 多年来,夫人依旧不能容人?”阮弗最后看向温氏道。 被说道了这个份上,温氏若是还能忍得下去,便不是温氏了,因此,面色沉怒道,“弗儿这是在指责我不能当家?只要老爷觉得我能当家,我还是相府的夫人,弗儿这话,就是大逆不道!” “够了!”阮嵩终于开口打断,看了一眼埋头沉默的小男孩,再看气势不让任何人的阮弗,“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阮弗语气有些无奈,“父亲,难道还没有看明白,这是我想要如何的事情了?”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青衣,青衣会意,带着她身边的小男孩当先进入了浅云居之中,阮弗看着阮嵩才开口道,微微垂头,“女儿不敢教父亲如何为父,顶撞父亲是为不孝,但是,今日的境况父亲也看到了,四弟就算是父亲的庶子,可也是父亲的儿子,还是府中的小少爷,更是府中唯一的男丁,因为当年的一场误会,有了四弟,姨娘也被抬了姨娘,可如此任由,在相府的过着脸下人都不如的生活,想必父亲在朝中,也会被言官所累,夫人持家有道的名声,想来也走不出右相府的院门吧?如今连一个奴才都敢骂四弟是野种了……” 阮嵩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这么多年下来,阮弗早就看明白了,官运、飞黄腾达的未来,以及手中的权势……不论是为了什么,他都不会让阻碍自己的最看重的东西的障碍产生,这番话,正是切中了阮嵩的命,也只有如此,阮嵩才会听得进去。 温氏听此,看着阮嵩皱眉不语的模样加之对阮嵩的了解,便已经明晓了阮嵩的心思,“老爷若是觉得妾身当不好这个家,如今弗儿回来了,弗儿是府中的大小姐,老爷若是有意见,这个家,便让弗儿来当!” 说吧,便拂袖离开了,阮嵩见此,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上前去挽留。 反倒是看着面色沉静的阮弗,“不孝女!如今的样子,你满意了!” “当家这件事,女儿万万不敢逾越了,父亲不知内院的事情,如今,女儿只是想让父亲看看,毕竟当年女儿也受过这等委屈,如今看到四弟也受了这样的委屈,一时忍不住插手了,何况,这是为了父亲好不是么?” “你娘亲温柔可亲,脾气温和,怎么会生下你如此刁蛮无理的女儿,当年,为父真是看错了她!” 阮嵩应当已经死气得口不择言了,尤其是面对自己的女儿这样的场合。 只是,提起周氏,阮弗想起已经过世的嬷嬷口中所言的 一切,以及记忆之中府中下人的议论,只觉得那是个温柔慈祥的女人,当年与阮嵩同甘共苦,后来因为阮嵩想要走上高位而被辜负,如今竟然被阮嵩这样说道,向来平静的神色也起了波澜,仰头看着阮嵩道,“原来父亲还记得娘亲么?当年娘亲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还不是如今辰国大名鼎鼎的右相爷,可父亲扪心自问,当年母亲是如何待父亲如何以父亲为重如何持家忍让如何让父亲没有内顾之忧,这么多年下来,竟然得来父亲一句看错了,父亲可真是用情至深,有情有义!当真是好得很,女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便是阮嵩一朝丞相,此时此刻,也被阮弗表现出来的气势给震惊了,眼前的女儿,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只会带着怯懦的眼神远远看着他的小女孩,五年不见,她身上已经有了这等隐含极深,不轻易表现出来的威压,面对他的时候也能如此毫不退让。 阮嵩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阮弗面上冷漠的神色,这个女儿,哪怕是情绪激动若此,可眼眸之中却是毫无波澜,冷静非常,连控诉都没有。 可他却是女儿的这番言语之中,面上生起一片瞬间的热烫,过去的一切,无所遁形。 他足足震惊了许久,想起了年少时期,为他红袖添香的那个温柔女子,眼中划过一抹恍惚。 恰是在这个时候,阮伯不知何时已经脚步匆匆过来,“老爷,肃王殿下已经在厅堂中等待多时。” 阮弗听此,眉头轻轻皱了皱,肃王?再看已经在阮伯的这一声通报之中回过神来得阮嵩,瞬间明白了一些事情,看来,如今辰国两位丞相,阮嵩可能是楚王党了。 回过神来的阮嵩沉了沉眸,扫了一眼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惊而不敢发声的温嬷嬷,“把温氏带下去,不尊主人,按照府中的规矩处理。” “老爷……”温嬷嬷颓然。 阮伯垂眸,“是。” 阮嵩不再多说什么,“李氏那边,找一名大夫去看看。” 阮伯又应了一声是,阮弗神色不动,神色淡漠地站在一旁,看着阮嵩的吩咐,许是那边的事情有些急,她来不及多说,只深看了一眼阮弗,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第011章 阮嫣的劝慰 另一边,右相府的花厅之中,原本是与阮嵩回府的肃王玉无央正饶有兴趣地听着跟随而来的小厮小声说着今日右相府之中发生的事情,待到听完之后,玉无央面上升起一抹兴味,“这个右相府的大小姐,倒是有趣。” 小厮静默不语,有趣?如今京城之中,哪家哪户的小姐这般气势逼人,竟然在自己的院门口就打人,虽然各府之中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可总要有些顾忌,毕竟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贵重了。 沉默了一瞬,玉无央突然道,“就是昨日方才回京,训了一顿温郡王府那个败家子,导致老六告到父皇跟前的右相府大小姐?” 小厮有些讶异于自家王爷今日对丞相府的事情如此好奇,但还是恭敬应道,“回王爷,正是,右相府的大小姐五年前因疾离京几年,在南方一座小镇上住了几年,如今方才回来。” 玉无央听此,眼中的兴味渐渐消失,摇摇头道,“本王说以阮嵩这等人,加上阮二小姐这般人物,府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妹,原来如此。” 说来玉无央也只是听说了一两句而已,并不知道事情真正的情况是如何的,倘若他知道早日阮弗能够那般自然地随口说出某一年,谁人颁布了京城之中的律令,以及真正知晓今日右相府中争吵的缘由,恐怕也不会如此说了。 主仆两人的对话也仅仅是这几句而已,让玉无央等待了许久的阮嵩,终于脚步匆匆出来,“肃王殿下恕罪,臣府中家事着实过多,让殿下久等了。” 玉无央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摆摆手,“无碍,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王晓得,右相尽管处理了再来就是,本王闲来无事多等一会儿也并无不可。” 阮嵩神色放松了一些,“多谢殿下海涵。” 玉无央点了点头,神色并不在意,“有些朝事,本王还不太明白,还需与右相请教一番。” 阮嵩赶忙道,“哪里,肃王殿下请。” “请——” 另一边,负气离开的温氏回了自己的飞竹院之后,脸色并不好看,今日阮嵩不顾她的请求一定要惩罚阮姝,后面也任由阮弗惩处了跟她一起来相府的温嬷嬷,与阮嵩这么多年的夫妻,哪怕阮老太太因为她没有生出儿子而时常刁难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阮嵩是她的夫君,今日这般委屈,还是她嫁入右相府之后,最委屈的一次! 飞竹院里的丫头们看到温氏沉着脸回来,都不敢上前,温氏回了房之后,越是想越是觉得委屈 ,只坐在榻上抹眼泪。 阮嫣就是在这个时候缓缓走进了飞竹院之中,看着丫鬟么一声不吭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温氏的旁边,蹲在温氏的膝边,温言道,“娘……” 见到自己最引以为傲,可偏偏却身体并不好的女儿,温氏赶紧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嫣儿,你来了。” “娘亲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委屈,爹爹呢?” 提起这个,温氏的眼泪更是不断了,阮嫣见此,忙起身,“娘,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儿听说大姐姐惩处了温嬷嬷,可是因为这件事?” 还不带阮嫣再说下去,温氏便微怒道,“别与我提阮弗!” 阮嫣闭口不言,看着温氏神色之中的不乐意,而后才笑了笑,“娘何必与大姐姐置气,这些年在外,不得相府关注,心中难免会有一些不快,因此才有了此番回府之后的这些事情,倘若大姐姐得到了应有了待遇,便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娘是千金之躯,与大姐姐计较什么。” “嫣儿,你……”温氏有些不快地看着阮嫣,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言辞之间竟然叫她忍下今时今日受到的委屈。 阮嫣笑了笑握着温氏的手,安抚了一阵,“娘要听女儿的实话么?” “你想说什么?嫣儿难道也要娘亲在阮弗的面前低头么?” 阮嫣轻轻摇了摇头,“嫣儿怎么会让娘亲去做这等委屈自己的事情,只是……如今已经不同当年了,父亲在朝中的根基已经稳得无人可撼动,但是……嫣儿接下来要说的话,娘亲听完了再生气不迟……但是,如今妹妹却是依旧任性,今日她能在爹爹面前驳了右相府的面子,他日就能在外人的面前让爹爹下不来台,今日的惩处,也只是小惩大诫,相想必妹妹日后会更明白几分,嫣儿并不是不感激舅舅那边,舅舅这些年为了嫣儿的身体也是多方求法,但是,家事公事还是要分的,嫣儿与姝儿与舅舅那边再亲,也亲不过与爹爹的父女情,不是么?再说阮弗,爹娘过了一年之期后方才将她接回来,必定也是有所打算也考虑的,嫣儿知道,娘定是不喜,但是,依旧做了,也是有足够的理由方才如此,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惹大姐姐的不快呢?过了一段时间,大姐姐心中的气消磨了,不就好了么?” 阮嫣从来都是很聪明的,就是这份聪明,让她赢得了如今京城之中极好极高的赞誉,每一个与她相处的人,无不觉得舒心,便是温氏,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当年都没有如今的女儿这般的 气度。 加之阮嫣这般温言软语与温氏道出了利害关系,温氏听了,也明白了一些,想起当初既然已经与阮嵩商量过了让阮弗回来,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因此倒也不生气,反倒是看着阮嫣道,“嫣儿,娘真是被气糊涂了。” 阮嫣嫣然一笑,“娘亲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至于温嬷嬷……温嬷嬷大概真是老了,娘亲有情有义,便让温嬷嬷告老,回去享受天伦之乐也是好的,右相府中一切妥帖了,日后,嫣儿与姝儿,方没有诸多后顾之忧。” “好,好……娘的好女儿,果真是秀外慧中,端庄懂事。”温氏一扫先前的阴霾,握着阮嫣的手道。 “娘不觉得委屈就好了。” 温氏叹了一口气,怎么会不委屈呢,只是……温氏唇角升起一抹苦笑,“为了你和姝儿,任何委屈,娘都是可以受得的。” 阮嫣听罢,微微动容,只是,想起自己的身体,想起大夫所言,若是无法,便活不过双十年华,不禁觉得有些黯然,“只是可惜了,嫣儿怕是不能让娘亲更为风光。” 以往说起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温氏都是黯然可惜,可是如今,却是没有了那样的神色,“嫣儿,不会的,娘已经知道如何为你延年益寿,娘的女儿,福气定是长久的。” “可是,怎么会?那般苛责的条件,还是娘你?”阮嫣有微微变色。 温氏摇了摇头,笑道,“嫣儿放心,娘还要看你凤冠霞帔风光大嫁呢。” 阮嫣脸颊飞上一抹嫣红,想起记忆中的某个身影,低头道,“娘……” 温氏只是笑,可阮嫣也是个心思活络之人,既然温氏已经如此说了,细想之下,便也明白了几分,脸颊的嫣红渐渐消淡,心中暗暗想着回去之后定要去弄明白一些事情。 且说另一边,浅云居之中,因为有些话不适合在那孩子面前与阮嵩说,被青衣带回来的小男孩经过了擦洗,将身上的泥垢清理之后,许是因为继承了阮嵩当年的风姿,更显俊俏。 回到了院中的阮弗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道,“温嬷嬷已经被惩罚了,父亲也吩咐人去为你的母亲找了大夫,半个时辰之内,大夫应该会很快就来了,以后,温嬷嬷不会再为难你,附中的丫鬟经过了这件事之后,也不会再发生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话了么?” 小男孩继续沉默,听到阮弗说完之后,只抬头看了一眼阮弗,看着阮弗面上和善的笑意,不说话。 阮弗继续道,“我是大姐姐,我叫阮弗,你叫什么?” 小男孩摇头,阮弗有些惊讶,“你没有名字么?” 小男孩依旧摇了摇头,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之后才在阮弗的的眼神之中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阮弗见此,眉头皱起,“你不能说话是么?” 小男孩的眼底升起一抹黯然,垂下了头颅样子极为可怜与孤弱,阮弗不禁想起了五年前自己的那些身影与记忆,抬手抚了抚小男孩的头发,语气怜惜地道,“没关系的,只要还有生命,还有很多可能。” 小男孩闻言,抬起头来,有些好奇的看着阮弗,但双眼之中却是凝聚了某种坚定,阮弗温和一笑,看着她手中的东西,“好了,你娘是不是等不及了,我让这位姐姐带你回去,让你娘吃一些东西好么?” 说着看向一脸好奇看着的盼夏,小男孩转过头去,看着盼夏,盼夏朝他一笑,漏出两颗小虎牙。 小男孩赶忙低头,阮弗不知为何,没来由觉得有些不好受,道,“你没有大名,只有小名是不是?” 小男孩眼中有些疑惑,可能是听不懂大名和小名的区别,可娘亲一直以来,都叫自己小轩,只是……他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阮弗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为他整理了衣襟,意外翻到了他衣襟上一个小小的轩字,想起这孩子的母亲原本就是阮嵩书房的丫鬟,该是认得一些字的,府中的孩子都是在出生满月或者一年之后方才取名字,这孩子不能发声,怕是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阮嵩抛弃了,哪里还能取名字?因此,怕是只有母亲取得小名了,因而只道,“大姐姐现在为你取一个名字,以后,你就叫阮明轩好不好?” 小男孩的眼中升起一抹惊喜,阮弗笑了笑,“好了,你先回去了,不然你娘该等急了,下次,你可以再来我这里找我。” 小男孩终于重重点头,在不舍之中,被盼夏牵着手离开了浅云居。 第012章 天下名士 距离那一日惩罚了温嬷嬷之后,阮弗回京已经是半月有余,那一日之后,温嬷嬷后院管事的职被撤了下来,而后取而代之的是温氏重新提拔上来的一个中年妇人,不过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右相府之中的人对阮弗也没有了一开始的不恭敬,倒是在看到阮弗的时候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小姐,而第二天的时候,温氏也着人从外边带了一些人来让她选用,这些人里边,无论阮弗如何选,最后总是会有温氏的人在里面,不过阮弗并不在意,留下了六个洒扫的丫鬟和两个婆子之后,让青衣调教了一番就放在了院子之中,不过,除了青衣与盼夏,倒是没有人能够接近她的屋子,何况,青衣当日一身利落的功夫挡下了温嬷嬷的藤条以及盼夏一手出神入化的鞭子,倒是让所有人都对阮弗不敢再有半分造次,至少,在明面上是不敢的。 阮姝自然也是被放了出来,经过了三日的惩罚,抄写了一百份《礼训》,人似乎也被脱了一层,虽然是心中不服气,可是有了温氏的告诫,倒是没有马上来找阮弗的麻烦,那一日右相府之中的事情,倒也让她真正重新审视了阮弗。 如此,回京之后,结束了这些年的繁忙,终于停下来的阮弗,倒是更清闲了一些,阮明轩自那日之后,倒是来了几次浅云居,经过那一日的事情,阮弗高大的形象,已经在这个小男孩的心中深植,幼弟对于长姐的敬重,已经不知不觉化入了心地,阮明轩与李氏原本居住的春芳院也多添置了一些,环境更好了几分,不过也许是因为还有些陌生的关系,他每次只是从春芳院里摘了几朵院中开得最好的花儿给了盼夏,然后不等有什么表示,又跑回去了。 恰如此时,拿着阮明轩急匆匆跑过来送给阮弗的几株桃花,盼夏看着他又快快跑开的背影有些惊愣,不过却一脸笑意地拿着那一株开得正艳的桃花回了阮弗的屋中,举着手中的桃花给正在翻着书卷的阮弗,“小姐,你看。” 阮弗抬眼看了一眼,唇角升起一抹笑意,“又是小轩带过来的?” 盼夏将桃花放到一旁的花瓶之中,里边已经插了几株别的花儿,其中一株玉兰开得正好,阮弗的视线久久停放在那一株玉兰上,悠悠道,“可能,这些花儿,是如今春芳院里,小轩给我的他认为的最好的东西了。” 盼夏没有听清楚,转回头,“小姐在说什么?” 阮弗摇了摇头,看着外边的天色,春光正好,笑道,“来了京城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了。” 话落,青衣已经出现在了阮弗的 身边,盼夏眼中升起一抹神采。 永嘉城城西,一座寻常的二进的院子,这一处院子,恐怕还抵不上右相府院落的十分之一,这一处,也是极少有人到来的,但是,这院落的外边,却是把守了几名看起来威猛异常的守兵,这样的境况,已经维持了四五年的时间了。 安静平和的小院,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显得静谧而宁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院子之中,一处房间里,在这落日之时,已经点上了灯火,一名年迈的老者,将手中的一个托盘端进了已经点了灯火的书房之中,书案后,正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的男子,面容还带着一个稚气,可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正在奋笔疾书。 老者将饭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世子,该用膳了。” 少年将手中的笔放下,站起身,“有劳槐伯了。” 老者面容和蔼,也不说什么,少年用了两三口饭菜之后,似乎是觉得食之无味一般,又放下了筷子,槐伯见此,只好安慰道,“世子还在担心国中的情况么?” 少年轻轻皱了皱眉头,稚气的眉头带着一层担忧,“已经有半个月未曾得到国中的消息了,槐伯,我实在是担心……”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原本站在一旁的槐伯立刻警觉起来,三两步走到外边,却见三个年轻的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一处的院子之中。 刚刚他还在与世子说国中,如今,却是肯定,必定已经被听到了,当即眼中升起一抹杀机,直接朝着三人过去,低吼道,“你们是什么人?” 三位公子皆是年轻俊俏的少年,其中一人身着青衣,神色清淡,手握一把青剑,一人面带稚气,一双眼睛如同紫葡萄一般,还有另一人,一身白衣,面容和煦平静却是带着一股不显山不漏水可却是让人不知不觉觉得有一股威压的气势。 槐伯上前的动作,轻而易举的被拿着青剑的青年隔开了,一瞬之间,两人已经在这院子之中过招,槐伯虽是年过半百,可身形却是一点也不比那年轻的公子差。 可两人一时之间,倒是不分胜负。 少年见此,低喝了一声,“槐伯,对方并无恶意!” 听此声音,槐伯与青剑少年齐齐退让,各自落地。 世子虽是如此说了,槐伯却还是不放心,少年望向三人,神色微微敛住,“不知三位是何人,此时此刻前来我的府邸,有 何指教?” 白衣青年唇角微扯,“世子已经为西越如今的情况这般殚精竭力,茶饭不思,在下有心想帮一帮世子。” 闻言,作为西越的质子已经在永嘉城内生活了五年的夏侯殊眼中划过一抹震惊,白衣青年淡淡一笑,“世子,请——” 说罢,已经当先进入了那已经点起了灯火的书房。 夏侯殊已经打量了眼前的三人将近半盏茶的时间,最后在对方平和坦然的神色之中,终于开口道,“不知三位,有何指教?如何得知,我心中忧急?” 敌强我弱,全无主动势,夏侯殊既然已经做了五年的西越质子,就不会认不清眼前的形势。 青年男子慢慢饮了一口茶,看着面上依旧带有戒备的夏侯殊道,“难道如今北燕与辰国边境的不安,不是世子的手笔么?” 夏侯殊有瞬间的不可置信,毕竟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的父皇,如今西越的主子,可是……为何? 看着夏侯殊震惊的模样青年男子笑着摇了摇头,“世子的计策虽然很好,能够想出这等办法,可见世子的智慧,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怎么会不明白?世子想要挽救岌岌可危的西越,却想到祸水引导辰国与北燕的身上,以争取到让西越缓解的时间,但是世子可有想过,一旦北燕反应过来,西越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境况?” 夏侯殊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可是听着白衣青年的话,失声而出,“北燕将会吞并西越!” 白衣青年点点头,“弱肉强食的道理,再简单不过,世子是聪明人!” 夏侯殊盯着眼前气定神闲的白衣男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男子神色平和地看着眼前十二岁的少年,不缓不急,“鄙姓孟。” 夏侯殊闻言,猛地站起身,看着三人的模样与打扮,神色之中带着震惊,“孟长清!你是天下名士孟长清!” 比起夏侯殊的激动与不可置信,孟长清倒是显得平静了许多,神色平和,带着浅浅的笑意,继续道,“西越本是西方民族,百年前涿鹿中原的心,经过了百年的动荡,我想,已经歇下了不少,我理解世子想要保存民族核心的心愿,所以,这么多年来,西越可谓是以无为为有为,世子更是甘愿前来辰国为质,以期辰国能够给西越提供资助。” 夏侯殊听着孟长清沉着平静的话,已经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可此时此刻,内心却是无比激动,孟长清的名字,在这 个天下,但凡是有点学识的人,都会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物,五年前横空出世,三月的时间内一举收服当时想要兵犯中原的交趾,引起天下震惊,而后,不出半年,让南方吴国与东楚罢战,据说,两年前,大周对辰国称臣也少不了孟长清的手笔,可是世间却无人知道,孟长清到底是谁,这个游走在如今四分五裂的中原各国中,无半分职位的孟先生,究竟是什么人物,立场又是何处…… 孟长清的名字和足记,已经踏遍了中原各国,这些国家的权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孟长清行事并无章法,看起来谁都帮,看起来,似乎也敢谁都反,完全让人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夏侯殊实在是想不到,孟长清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甚至还在这个时候找上自己,而因为这个人是孟长清,也让他想要将眼前的西越情况说与他听。 因此,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夏侯殊听了孟长清一番话之后,微微沉痛道,“西越早已没有了称霸中原的野心,如今辰国最强,南华次之,北燕骁勇,然而,北燕不得民心,南华自从孟氏离世之后已经没有当年的辉煌,辰国……辰国如今有晋王,有楚王,这中原,迟早有一日是辰国的,但是,西越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能退,北燕的馋食之心,不会让西越安然退却。” 孟长清道,“西越毗邻北燕,国土大部与北燕接壤,的确是一个难题。” 夏侯殊闻言,已经站起来,“孟先生仁义大慧,怜悯天下,请孟先生帮助西越,西越若得安然,当举国相报!” 孟长清神色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笑意,“世子若是相信我,便停下如今在辰国与北燕边境的行动,只要西越没有动作,辰国是不会举兵的,我保北燕在三年之内,不会动西越分毫,接下来,就看世子如何找到安然退却的法子了。” 夏侯殊闻言,有一丝不可置信,“不知公子有何法子?” 孟长清只吐出了一个字,“商!” 夏侯殊闻言一震,只听得孟长清道,“北燕北靠草原民族,商路只能通过西越往西而去,这条路若是想要安然,就不得不与西越为善,当然,这是权宜之计,任何盟约,利益尽头,便是崩溃。”所以,当商路不成威胁的时候,北燕就会对西越出手。 而孟氏的背后还有穆家商路,还掌握着通过西越往西的商路。 夏侯殊闻言,重新站起身来,对孟长清神色凝肃,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中原人对于智者的崇高之礼。 这样的事情,孟长清可以做 ,可是,西越却是做不到的。 ------题外话------ 感觉你们肯定可以猜出这是谁…… 第013章 胖胖 三人离开夏侯殊的府邸的时候,夜色已经沉却了下来,加之永嘉城西边这一处,鲜少有人,更是显得黑沉而寂静,而已经离开了府邸的三人,正慢慢走在往城北永和街方向的一处巷子之中。 “青衣姐姐,你说,那个夏侯世子真的会按照小姐说的做么?”盼夏与青衣走在阮弗的身后,歪着头看旁边的青衣问道。 确然,原先出现在夏侯殊府中的三名俊俏的年轻公子,正是阮弗、青衣和盼夏三人无疑,青衣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他想救西越,自然只有这个选择了。” 走在前边的阮弗,听着身后两个丫头说话的声音,开口道,“夏侯殊是明白西越的情况的,待他回了西越后必定会成为西越的掌权者,他与其他人不一样,他很清楚地明白西越没有争夺中原的资本,这样一来,还不如退回西部,总好过在如今各国的倾轧之中灰飞烟灭。” 盼夏听此,长长哦了一声,不再有任何怀疑,一直以来,阮弗说什么,都是对的。 阮弗神色带着一抹浅笑,这件事,到了如今,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了,不过……义父用这种蹩脚的理由让她亲自来一趟京城,她真是怀疑义父是不是闹不过义母导致恼羞成怒了? 不过不等阮弗多想,三人继续往前走,寂静的黑夜之中,忽然觉得眼前一个物什飞过,阮弗一惊,急急退了两步,青衣已经下意识挡在了阮弗的身前,盼夏伸手灵活,腰间绳子一抽一放,原本一闪而过的东西,便嗷呜一声,被盼夏的绳子卷了回来。 对于将阮弗吓到了的不知名物种,盼夏可没有任何好心肠,绳子直接勒住,但是听到呜呜的声音之后确实惊叫一声,“啊——” 手中绳子一松,一个什么东西便落在了阮弗的脚边,青衣正待出手,阮弗确实已经急声道,“青衣住手!” 随着她的话一落下,便觉得怀中一沉,一个毛茸茸的,两只女子拳头大小的东西已经跳到了阮弗的怀中,盼夏一惊,就要伸手去扯开,阮弗眼中划过一抹意外,升起一抹怀念,却是笑着阻止了,“盼夏,这是一只灵狐。” 盼夏闻言,心中升起一抹好奇,青衣已经将灯笼提了起来,让三人看清了阮弗怀中的小东西。 阮弗口中的灵狐对于突然增大了的亮光,倒是半点不适也没有,看着三张看向他的脸和六只眼睛,神色确实傲娇无比,那模样,要有多么大爷便有多么大爷,就着阮弗托起的双手,懒洋洋靠在阮弗的怀中,脑袋蹭了 蹭,模样娇小可爱。 嗯……不知道为什么,好喜欢这个怀抱。 盼夏凑近了一张脸,拿着指头戳戳它的脑袋,“咦……小东西,敢吓小姐!”说着提起它的耳朵,不断拉扯。 灵狐扑腾着前爪挣扎,不断嗷嗷出声叫唤,阮弗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盼夏,别欺负它了。” 随着这一阵扑腾,灵狐脖子上埋于绒毛之中的一块精致的玉牌也终于露出来,盼夏睁大了眼睛看着,下意识叫出来,“我叫胖胖!” 哪知随着她这一叫,阮弗怀中的小东西却是炸毛了一般,直起半个身子,恶狠狠的看着一脸笑意的盼夏。 胖胖!胖胖,你全家都是胖胖,本大神是百年年龄的灵狐!是灵狐! 阮弗听此,也忍不住轻笑出声,“胖胖?谁如此无眼见,竟然给你取了个如此奇怪的名字?” 这话出来,原本已经炸毛的胖胖终于温顺了起来,靠在阮弗的怀中,样子委屈极了,可越是这样的模样,越是惹人喜爱。 还是这个女扮男装一眼就被本大神认出的美人人类好,不像那个表面清朗温和却腹黑无比的主子,竟然叫本大神胖胖!嗷嗷嗷我不叫胖胖…… 阮弗看着双眼委屈的灵狐,看它前爪不断巴拉脖子上的玉牌,上边赫然就是银钩铁划的那四个字,不禁觉得好笑,“想来你的主子当是有眼不识泰山之人了,竟这般糟蹋你。” 胖胖听闻,使劲往阮弗怀里钻。 就是就是,有眼不识泰山的无良主人! 不过这话可不敢当着主人的面说,否则,主人定会用各种手段让它吃不到天下独绝的玉兰糕,呜呜呜…… 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个小东西,阮弗虽是心生喜爱,可也知道他必定是有主子了,却是没有带走的道理,百年的灵狐,也不会真的找不到回去的路,因此,只轻轻摇了摇胖胖的脑袋,“好了,今夜与你相见,也算是缘分一件,如今,我们各回各府,日后有缘再见。” 说罢,便将怀中的小东西放在了地上,语气带着一丝笑意,“你回去吧,看你不愿离开,想来你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主子,定是你喜欢的。” 胖胖眼中带着一抹不屑,冲着阮弗嗷嗷叫了两声,可是我也喜欢你呀,而且更喜欢,但是……我却不能离开主人…… 阮弗刚刚接触这只灵狐,自然是听不明白的,只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眼睛,只好重新蹲下了 身子,翻了翻它脖子上的玉牌,看着背面光秃秃的,笑道,“既然如此,我再给你一个名字好了,叫胖胖,着实是委屈你了。” “匀匀,吉凶寓意乃是吉,你看如何,与你灵狐寓意也是相称。”胖胖一听,似乎是犹豫了一瞬,对于这个名字也不太满意,不过听着阮弗如此说,最后还是认命的样子,总比无良腹黑主子的胖胖好听。 阮弗见此,巧笑了一声,着青衣用手中的青剑在原本的玉牌背面,刻下了笔画清秀的匀匀两字。 ------题外话------ 是不是太没有创意了……匀匀…… 第014章 兄弟 另一边,永嘉城的东边,一座沉于黑夜的府邸之中,透着淡淡的低调与厚重之感,春日时节,院中种了一院子的玉兰正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经久不散。 这一座偌大的府邸,可是右相府如今的两倍之大,或者说,是永嘉城东规模最大的一座府邸,夜色渐深,此时此刻,府中已经极少有下人走动,灯光昏黄的书房之中,给这一处寂静的黑夜染上了一些浅浅的温度。 寂静的书房之中几乎可闻针落之声,暖暖的灯光笼罩之下,书案后边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白衣锦缎的男子,眉目清朗,萧疏轩举,鸦发如羽,侧面如玉,发丝以一只月色的玉冠束于头顶,整个人却仿佛云霭中破出的一轮清月。此时外边天光黑沉,只有一轮春月挂于半空,可那男子通身如同芝兰玉树空谷幽漪的气质却是让空中仅存的一缕月色黯然无华。 安静的书房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四哥,四哥!” 随着声音落下,从门外匆匆出现的是一个年纪大概在十七八岁的少年,进来之后想到自己大概是打扰了书房中的男子,面上升起一抹讪讪的笑意,咧着嘴笑道,“四哥!” 玉无玦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走进书房之中面上带着歉意的少年公子,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语气有些无奈道,“十二弟。” 玉无痕看着自己四哥的样子,笑了笑,“十二今日才刚刚回京,听闻四哥昨日刚刚从北方回来,便马不停蹄赶来了。” 玉无玦闻言,往椅背上靠了靠,挑了挑眉,唇角升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是么?” 玉无痕自知什么也瞒不过自己这个智绝无双似乎总能一眼窥探他人心思的四哥,干笑了两声,“嘿嘿,四哥,下次我想与你一起去北方,你今日答应我,明日一早早朝上我当着众大臣的面,与父皇说了!” 玉无痕态度坚决,玉无玦揉了揉眉心,“此事,父皇同意就好,问我何用?” “可是有了四哥同意,父皇便不会阻止我了!”玉无痕道。 作为如今元昌帝最小的儿子,玉无痕总是比较轻松的,动物尚有舐犊之情,何况是人,便是身为帝王的元昌帝,也不想让自己最小的儿子上战场,至于已经去了的,实在是形势所逼,何况,那也是他们的责任。 玉无玦定定看了一眼玉无痕,似乎温润如玉的神色上似乎升起了一抹不带表情的笑意,“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同意?” 玉无痕听此,张了张嘴,眼 角划过一抹失望,神色黯然了几分,就在他觉得一切无望的时候,玉无玦终于再次出声,“既然想去,这段时间,便多去武场练练!” 玉无痕震惊,而后反应过来,眼中升起一抹狂喜,“好!” 玉无玦见此,只笑着摇了摇头,这边声音方才落下,外边就已经响起了一声飞扬不拘的声音,“胖胖,胖胖!” 济王玉无凡与清雅逍遥的清王玉无寒已经跨步进入了书房之中。 “三哥,六哥。”玉无痕笑着打了一声招呼,玉无凡的心思放在胖胖的身上,只摆摆手,倒是举止清雅的玉无寒道了一声,“十二心心念念想要去见识一番北方战场,如今也算是快要如愿以偿了。” 玉无痕重重点头,那边的玉无玦扫了一眼呼唤胖胖的玉无凡,道,“它不在。” 玉无凡瘪了瘪嘴,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战场如今有四哥,有二哥,自然用不上我了,十二赶巴巴去前线,我自在京城逍遥自在。” 玉无痕闻言,瘪瘪嘴,“你以为不去军营便无事了,四哥离开了京城,京中的事情都要你来打理,比起京城之事,战场更适合我。” “你!”玉无凡恨恨地看了一眼玉无痕,玉无玦与玉无寒倒是坐在一边,看着两个弟弟掐架一般,对视了一眼,皆是无言。 恰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一晚上的胖胖从窗户外边一溜烟跑窜了进来,直直投入了玉无玦的怀中,玉无玦眼神一闪,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胖胖,一团白便从半空中噗通落在了地上。 玉无凡笑一声,伸手提起,“胖胖,今夜去了何处?竟然无人劫了你?” 胖胖神色傲娇,哼,愚蠢的人类,谁敢劫持本大神? 胖胖胖胖,你才是胖胖! 说着又幽怨地看了一眼玉无玦,对于主人挡下他不给抱抱,本大神表示很不开心! 玉无玦却是淡淡喝了一口茶,直接无视了,玉无凡不轻易翻动了胖胖脖子上的玉牌,惊讶一声,“咦,你去见了谁了?” 说着,玉无痕凑过去一看,“匀匀?” 玉无凡眼中却是升起一抹赞叹,“好剑法!”虽然人人都说济王殿下刚正无私,可他的性情中却带着一股豪侠味道,也结交了不少市井友人与江湖友人,自然是看得出那刻上去的两字是出于什么兵器,入木三分,手法娴熟,自然赞叹。 胖胖一脸傲娇,看看,这是本大神的新名字,新名 字。 玉无玦扫了一眼那清秀的字迹,眯了眯眼睛,“有意思。” “四弟,怎么了?”对于对那块玉牌产生了一抹兴味的玉无玦,玉无寒觉得有些奇怪。 玉无玦只摇了摇头,对一脸傲娇的胖胖道,“匀匀?你当真以为是匀意吉?别人不过是想让你胖的均匀罢了,倒也不错!” 胖胖原本傲娇的神色,一下子耷拉下来,默默往房中而去,眼中升起一抹愤愤,骗子哦…… 看着胖胖离开的背影,玉无凡觉得有些好笑,“四哥,它怎么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世英名被人耍了吧。” 闻言,胖胖飞一般地窜走了,呜呜呜,主人和美人都是坏人,坏人! ------题外话------ 唔唔……终于写到我男主出现了…… 第015章 不速之客 阮弗与青衣三人回到浅云居的时候,浅云居内已经是安安静静一片,时辰并没有很晚,不过刚刚过了戌时,将青衣与盼夏打发回房,阮弗换了一身衣服,便熄了灯,虽是熄灯了,可多年的习惯已让她难以早睡,只半躺在床上将今日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倘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半个月之内,夏侯殊当是能够让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如今,北方,北燕与辰国的形势还是有些吃紧的,北燕国君御驾亲征,如此更是涨了北燕将士的士气……一旦开启了思绪的闸门,阮弗便难以停下来,她虽是容色平静而清淡,可眼中却是翻过了无数念头…… 正待她思绪翻飞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阮弗眉心一跳,凝神细听。 安静的院子之中,传来轻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自然不是浅云居的下人们的脚步声,阮弗轻轻皱了皱眉头,眉心划过一抹冷芒。 浅云居的外边,温傲轻而易举地拉开了浅云居的院门,见浅云居上上下下都已经是漆黑一片,更是放宽了心。 那一日,在大街上首次见到阮弗的时候,虽是着了阮弗的道,后来回去也被温郡王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不知怎么的,阮弗清绝的容姿却总是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长在京城,温傲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没有见过,自己那个被姑姑宝贝了十多年的表妹,便是永嘉城无双的绝色,楚楚动人,但是,这样的美人儿,总是太过虚无缥缈,阮弗的出现,就像明月破云,让他觉得新鲜……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右相府的大小姐,论辈分与亲缘,也算是自己的半个表妹。 前两日与阮姝相见的时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温傲的心中升起……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从阮姝口中得知,似乎,自己这半个表妹,也不是当日所见的那般清冷难以接近啊……即便他还有怀疑,不过那也没什么。 阮弗的卧房已经越来越近,夏夜虫鸣的声音与他轻蹑的脚步声融为一体,温傲在门口顿了顿脚步,唇角轻浮的笑意往上扬了几分,轻轻抬手,缓缓用力一推,便见房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浅浅的月光映照在屋中的屏风上,屋内依旧是一片黑暗。 “表妹,哥哥来了……”温傲压着声音开口,声音中还带着一抹笑意。 “哦……不点灯……原来,表妹还有这样的兴趣啊……”温傲压着声音笑了两声,借着窗外的月光,绕过屏风往内室而去,昏暗中,见着床榻上隆起 的一团,温傲的眼中升起一层火热。 “表妹,哥哥来了……” 可是,人还没有接近阮弗的床铺,直接腰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勒住,人被往后一拉,被迫倒退了几步,盼夏怒不可遏的声音已经想起,“禽兽!人渣!竟敢深夜闯入小姐的房中!” 温傲想来是被突然出现的情况给吓到了,被盼夏的绳子一拉,人已经跌在了地面上,被拴在腰间的绳子往外拖着,盼夏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卷着温傲的长鞭,便如同灵蛇一般,再次飞起,不待温傲说什么,再次扬起,随着啪的一声,狠狠抽在了温傲的身上。 “啊!”温傲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随着鞭子落下,痛呼出声。 “打死你个登徒子!”盼夏一边说一边又是扬鞭一抽! “住手,住手……我是……” 不等温傲说什么,盼夏的鞭子已经又快又狠地落下来,温傲吃痛,只能在地上打滚与呼叫,断断续续根本就来不及说什么,事实上,盼夏也没有给温傲任何开口说出别的话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浅云居的外边,已经响起了一些混乱的声音,“老爷,夫人,三小姐,快……” 半个月前在温氏的安排下来浅云居理事的桂嬷嬷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房中传来阵阵男子的声音,不禁大惊道,“呀,果真有男人进入了大小姐的院子!” 正待睡下,被突然到来的说阮弗院中似乎进入了陌生男子的桂嬷嬷叫来了浅云居的阮嵩与温氏,这一路上的脸色都很不好,阮姝见此,惊讶道,“大姐姐,怎么会……” 可还不等她的话说完,接着又传来了一声男子痛呼的声音,阮姝原本惊讶的脸色一变,昏暗的夜色中,没人注意她脸色的惨白,人已经不管不顾直直浅云居而去,可刚刚进去,却看到一身端庄的阮弗在青衣的带领之下,往浅云居门口走来。 阮弗惊讶道,“父亲,夫人,还有三妹怎么来了,我正想要去找你们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安然无恙的阮弗,阮姝下意识尖声道。 阮弗神色有些疑惑,浅笑道,“这里是浅云居,我不在浅云居内,三妹觉得我应当在哪里?” 阮嵩听着阮姝这句话,面色不好看,阮姝却是一时哑言忍不住往阮弗的房门看过去。 “你院子中的声音,是怎么回事?”阮嵩怒道。 阮弗听此,扬声道,“盼夏,够了,父亲 已经来了,将人交给父亲处理吧。” “是!”随着盼夏利落的声音落下,一个已经被鞭子抽打得衣衫褴褛的人被从屋内像球一样踢了出来,人直直摔在了院中一棵大树根底下。 阮弗淡淡的声音响起,“父亲,女儿在屋中休息的时候听到了怪异的声音,幸好青衣与盼夏懂得一些武学,及时出现,将这不速之客给制服了,女儿觉得,事关重大,不敢妄自决断,正想去找父亲来看看,让父亲做主呢。” 听着阮弗语气中完全没有害怕的声音,阮嵩看了看阮弗似乎在考虑她的话的真实性,深深吸了一口气,“来人,上去看看,究竟是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右相府!” 随着声音落下,跟随阮嵩而来的几名护卫已经上前去,阮姝却突然尖声道,“爹爹,不可以!” 而后似乎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又忙停下了脚步,双眼之中尤带着一抹惊恐。 “姝儿,你究竟怎么回事?” 阮弗有些好奇地看向阮姝,“三妹怎么了?如此惊慌?” “爹爹,姝儿觉得,觉得这件事情事关大姐姐的清誉,要慎重考虑……”阮姝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温氏最是了解自己的女儿,见到阮姝这个模样便知道今夜的事情与她有关了,可她却从未跟她提及过,况且,现下,她绝对不允许阮弗的身上发生这等事情,因此脸色也更不好了几分,但还是道,“老爷,还是直接将人用麻袋装了趁夜杖杀扔了便是,这等采花大盗,不必留情。” “不行!”阮姝再次急着厉声道。 三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阮嵩若是看不出情况有异便枉称当朝丞相了,因此不管阮姝如何,只深看了一眼阮弗之后便沉声道,“上去,看看究竟是何人!” “是!” 阮弗看了一眼阮姝,不用多想便已经明白今夜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她默默不语,一副将这件事情全然交给父亲处理的模样,只是,待到护卫将被盼夏踢在了树根底下被抽打得惨不忍睹的人翻过来,借着院中明亮的灯笼映照之下,温氏惊呼出声,“傲儿!” 阮嵩看着地上已经伤痕累累神色痛苦几乎不能发声的温傲,气得浑身颤抖。 ------题外话------ 男主殿下惊鸿一现又消失,不过很快他就会出现啦。 话说总有刁民想害怕朕,说的好像就是阮弗了……大事小事不断,什么牛鬼 蛇神,都慢慢出来了……不过……当然宅斗不是主线啦…… 猝不及防就首推了,经历了上次的惨淡成绩,西青心里一直好忐忑,可能因为现在在做文化杂志的原因,文风跟网文的文风好像越来越远了,西青会尽量协调……大家如果喜欢这个故事的,请多多收藏,若是发现非你所好,也请口下留情,也愿你遇到喜欢的故事和好书。 第016章 一场玩笑? 虽是被打得不省人事,但还不至于晕过去,刚刚滚出来,温傲听到这边的声音,便哀嚎道,“姑姑,姑父,救我,我是傲儿啊……” 阮弗面上既是惊讶又是奇怪,“父亲,夫人,这……这怎么会是温郡王府的世子?”说罢又低声喃道,“这大半夜的,温郡王府的世子怎么会出现在右相府中?” 温氏看到温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想别的,赶忙上前去,“傲儿……”又回过头来看看阮嵩,“老爷,这……” 这什么,温氏的话还未继续往下,却看到了夜色中,阮嵩黑沉如夜的面庞,想要开口说的话,硬生生咽入了喉咙之中。 那边,温傲见到了自己的姑姑,更是唔唔哀嚎,“姑姑,她们竟敢打我,阮弗那个贱人,竟敢打我,你……” “够了!”阮嵩沉怒的声音打断了温傲的喊声,青衣眼中的寒芒与杀意一闪而过,让人毫不怀疑,温傲若是再有下一句,她绝对会不顾一切,当场要了他的命。 “究竟是怎么回事?”阮嵩看着一开始说了两三句话之后,后边就一直沉默的阮弗。 温傲不管不顾,继续嚷道,“分明就是阮弗写信给我,让我今夜辰时之后来浅云居,现……现在,本世子被她打成这儿模样,右相府要……哎哟,要,要怎么给本世子一个交代?”这温傲放浪不羁口无遮拦惯了,如今被打成了这个模样,自然是什么也不管了,将缘由全部说了出来,何况,温郡王世子,从来不知名声为何物。 温傲一遍痛呼一遍恶狠狠地看着阮弗道。 说着,他怀中滑落一个信封,被鞭子打得已经破碎了的信封,上边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灯光映照之下赫然写着“温家表哥亲启”以及“妹弗”几个字。 温氏一看,眼中滑过一抹震惊,正待弯腰收起,温傲却是已经抢先一步,“你看,阮弗给我的信还在这里呢!” 阮弗扫过一眼,看到上边的字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可真是,不太陌生的字迹啊,毕竟,前些日子,那一百份《礼训》她可还记得呢。 果然,一旁的阮姝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但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定了定神。 阮嵩颤抖着双手拆开了信件,看完里边的内容,更是气得浑身都发抖了,“私会?”阮嵩本来就气极,如今不仅听到,还看到是自己的女儿主动写信给别人私会引起的这一场动静,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好啊,好,真是好,我阮嵩 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竟然在府中与男子半夜私会!” 盼夏早已看不过去,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极度不好地道,“相爷,温傲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再来污蔑我家小姐,小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放肆!”阮嵩怒不可遏,阮姝见此,插话道,“表哥就算是贪玩了一些,总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污蔑大姐姐吧,这是主子的事情,你一个丫鬟插什么话。” 而后又看向阮弗,语气带着失望与轻蔑,“大姐姐,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只是,既然如此,大姐姐为何还要将表哥打成这个样子?” 对于眼前之人的千般指控,阮弗倒是很平静,抬眼瞥了一眼阮姝,“三妹妹,似乎很心疼?” 阮姝神色一变,“大姐姐说的什么话!” 阮弗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悠悠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女儿不自珍自爱夜半私会男子呢,哦,对了,父亲怎么会在应当熄灯休息的此时此刻,竟然未闻先知地来了女儿的院子之中,赶上了这么一出大戏,还有……三妹不当是在自己的院子中么,怎么也过来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桂嬷嬷,“原来是桂嬷嬷去通知么,嬷嬷真是有心了。” 桂嬷嬷面上升起一抹尴尬,“大小姐,老奴并非是想要扰了大小姐与温世子,只是……着实有些不放心。” 桂嬷嬷的话,再次将阮弗夜半私会男子的罪名给坐实了。 阮嵩怒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有话可说父亲会听会信么?父亲不是已经坐实了你的女儿不自爱?”阮弗冷笑道,阮嵩见此,更是发怒,正待要发作,只听得阮弗声音突然冷了几分,“但是,对于策划了今夜的事情的人,污蔑女儿的人,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孽女,你还狡辩!”阮嵩扬起一只手,就要往阮弗的脸上打过去。 可阮嵩的手没有落下去,因为,阮弗一双寒潭一般的眸子,正平静无波,似乎看着一场闹剧与笑话一般地看向了满脸怒容的阮嵩,让阮嵩有一瞬间觉得在这个女儿的面前,自己都是低人一等的。 “父亲,你真的觉得你的女儿,是温傲口中的贱人?” 如果是,那么,阮嵩是什么? 阮嵩终于在阮弗清冷的双眸之中反应了过来,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件事情有些微妙的不寻常,虽然依旧在生气,可神色却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阮姝见此,瞪大了一双眼睛,“爹爹……” 阮弗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三妹,下次,在做坏事之前,可要记得做好准备,不要留下如此轻易被人发现的马脚。” 阮姝一脸震惊,直直往后倒退了两步,“大姐姐,你……你什么意思。” 阮弗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升起一抹同情,“三妹的字迹,父亲或许不清楚,但是,夫人该是知道的吧。” 不用多言,阮嵩已经明白阮弗要说什么了,“姝儿,究竟怎么回事。” “爹爹,我……”阮姝倒退两步,语无伦次,温氏见此,道,“弗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说这是姝儿给你设下陷阱,姝儿虽是任性了一些,如同小时候一般与你玩闹,可怎么会开如此有伤大雅的玩笑?” 这句话真是说得漂亮,进可攻,退可守,如果阮姝拒不承认,也无可奈何,如果事情败露,不过是阮姝的任性罢了。 “夫人还要自欺欺人么?上边的字迹,我想,拿三妹半月前刚刚抄完的一百份《礼训》中的任何一份来对照,无需任何人证明,便一切了然了吧。”阮弗语气平淡道。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想想先前阮姝三次异常的举动,阮嵩看着如今乱糟糟的局面,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翻转,已经怒得说不出话来,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温傲也不完全是个傻子,也反应了过来,明白自己被人耍了,“本世子说,怎么前些日子,姝儿表妹一直与我说阮弗,还告诉我阮弗有话要对我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傲儿,不可胡说!”温氏厉声道。 阮嵩却是终于忍不住,扬手往瑟缩在一旁的阮姝脸上打过去,“孽女!” ------题外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阮姝 第017章 再次惩罚(首推求收) 这是阮姝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阮嵩打,便是温氏也想不到,阮嵩竟然会因为阮弗打了阮姝一巴掌。 阮姝被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耳朵嗡嗡嗡地响着,眼前一片昏花,只捂着自己的脸,站不起来,最先反应过来的温氏见此,直直往地上的阮姝扑过去,“姝儿!” 而后又狠狠瞪向阮嵩,“阮嵩!你在做什么!” 反应过来的阮姝确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凄惨颤抖的模样似乎受害的人才是她。 温氏年少的时候,脾气可不比现在好,这一巴掌打下来,阮嵩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尤其听到小女儿的哭声,心中的气似乎也消了两分,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阮姝,眼中划过一抹愧疚心疼,毕竟,那是他疼爱了十四年的女儿啊,无数次让他欢笑一解疲惫的女儿,就算是有再多不是,这十多年的感情,怎么都冲不淡的。 阮弗自然是看见了阮嵩眼中的情绪,愤怒,羞愧,不舍,怜惜一一从他眼中出现过,可她心中并没有别的情绪,只是一片冰冷,静静地站在一旁,温氏看着阮姝红肿了的半边脸,哽着声音道,“这是你的女儿,你……你这是要打死她么?” 阮嵩唇角的青筋已经在怒气腾腾之中抖动,指着阮姝道,“你看看你教养的好女儿!” “姝儿是我的女儿,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么,纵然是有什么过错,可她也没有存了害人的心,她还小,玩笑开得大了一些,你就要因此要了她的命了么……若真是如此……我……你就连我一起打死算了!”温氏抱着阮姝,语气强硬的道。 突然的变化,便是温傲这个纨绔子弟,此时此刻,也不会开口说话了,加之他原本就已经被打得不轻,只能在一边哀嚎,哪里还有余力? 事情已经乱到这个地步,阮嵩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阮弗,再看一眼温傲,闭了闭眼睛,“将温世子带下去。” “慢着。”阮弗突然开口道。 阮嵩眉心一跳,看着阮弗平静的神色,道,“你还要做什么?” 阮弗轻轻叹了一口气,“父亲,今夜的受害人是我,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场,有预谋的……玩笑。”玩笑两个字似乎在阮弗舌尖上滚了一圈,十足的玩味,让阮嵩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阮弗继续道,“难道父亲打算就此事了,此事就过去了么?” 温傲咬牙切齿,“阮弗,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阮嵩神色不满,“人也 打了,事情也清楚了,你究竟还要如何?” 阮弗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阮姝,温氏抬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暗夜之中,阮弗孤清的身形,竟是下意识护住了阮姝,“你……你想要怎么样?” 阮弗眼睫低垂,语气悠悠,轻声道,“三妹的玩笑,开得也太大了一些,若是今夜这玩笑成真了,父亲与夫人说,我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你……” “不,不……不是的,爹爹,我没有,只是表哥,只是表哥想要见一见大姐姐,吓唬大姐姐而已……”阮姝语不择句地道。 小女儿慌乱狼狈的样子出现在眼前,阮姝向来是心思直白的,若是她想要毁了阮弗,阮嵩也不相信。 阮弗趴在温氏的怀中,哭着道,“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爹爹,女儿没有……没有……” 阮嵩眼中闪过一抹犹豫。 阮弗唇角扯起一抹笑意,看向阮嵩,“父亲,你说究竟要如何,三妹这次是与我开玩笑,下次,若是与二妹开玩笑呢,三妹,这性子,也该改一改了。” “老爷……”看着阮嵩的神色由松软到黑沉,温氏也没有了先前的怒气与强硬,阮嵩已经沉声道,“带去祠堂,五日不得进食,每日一碗清水,好好反思罪过!” “爹爹,我不要!”阮姝吓得挣扎道。 “老爷……”温氏颤声道,似乎不可置信,五日不可进食,又是祠堂那样的地方……五日出来之后,阮姝该成了什么模样了,阮嵩可从来没有如此罚人过。 “就这么决定了,不让她吃一点苦头,她还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何况,你当真希望今夜的事情发生么?”阮嵩看着还想要求情的温氏道。 温氏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看了看阮弗,又看了看一脸绝望的阮姝,竟然沉默了。 阮弗见此,默默看了一眼阮嵩也不多说什么,看着满身伤痕的温傲,唇角升起一抹冷笑,“温世子,父亲打算如何做?” “姑父,姑姑,你们……”见到一向受到宠爱的表妹也被阮嵩处罚至此,温傲的心中也升起一抹不确定,之见阮嵩的眼中划过一抹莫名的情绪,“来人,将温世子带下去,着人去温郡王府,本相倒要看看,温郡王,是如何教养儿子的。” 一刻钟之后,浅云居中,终于恢复了平静,这番动静,自然是让已经熄灯了的右相府这一片地方,再次灯火通明了起来。 盼夏心中犹不解气,今夜的事情,就这这么轻易过去了么,有温氏当家,阮姝的那点惩罚,根本就是不痛不痒不足为训,还有那温世子…… 她越是想越是气,偏偏小姐又不让她把温傲给打死了! 目送阮嵩一行人离开之后,阮弗转回身,看着整个浅云居因为这一场动静已经全部出现了的人,神色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丫头,桂嬷嬷的身后,站着两个微微瑟缩的丫头,在桂嬷嬷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语气淡淡地道,“青衣,将她们都带下去,每人仗责五十,赶出府去。” 桂嬷嬷神色一变,“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阮弗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浅云居不需要背主之人,嬷嬷,不必与我虚与委蛇!” “大小姐,你不能如此做,相爷并没有……老奴是担心大小姐啊……”桂嬷嬷看着阮弗清冷的双眸,惊慌道。 “嬷嬷未雨绸缪的本事倒是不小。”阮弗笑一声,“无须多说,青衣,带下去,一并责任,我来承担,何况,父亲不是傻子,嬷嬷。” 桂嬷嬷还想挣扎,可青衣却是不给她这个机会了,直接将人带走,院中的人看着这一幕,皆是闭口不言,阮弗也不说什么,只扫了一眼院中余下的丫鬟,“你们来了半月,也知道,浅云居从不苛待人,但是……浅云居,从来不需要背主的人。” 丫鬟们纷纷低头,垂首恭敬地应道,“是……” 温傲虽是被盼夏鞭打,可却不是在里间,加之就算是鞭打,也不会伤了阮弗房中的东西,因此,简单收拾了一阵之后,便又一切恢复如初了。 看着盼夏面上不满的表情,阮弗觉得有些好笑,调笑道,“看看我们盼夏撅起的嘴儿,都能挂上一只灯笼了。” “小姐,你干嘛要放过她们嘛。”盼夏不满道。 阮弗淡淡一笑,“谁说我要放过她们了,难道,我们盼夏想亲自来?” 盼夏轻哼一声,阮弗只笑道,“好了,好了,你家小姐我还没有那么善心,若是真的闹得太过了,反而是适得其反,何况以阮姝的手段,目前来说,说她真想让温傲对我如何我也不信她有那个心计,不过如此一来,阮姝也当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做的,而温郡王那边,必定已经触及了父亲的底线,倒不是因为我,而是右相府的脸面,父亲是丢不起的,阮姝与父亲,也是十几年感情的女儿,再进一步,也是不会更过了……何况,让阮姝进入阮府的 祠堂,兴许,比直接要了她的命还让她记忆深刻呢。” 盼夏自然知道这一层,只是心有不甘罢了,嘟囔道,“小姐,回京不回右相府也可以的嘛,干嘛要这样委屈自己!” 何况她本来就知道阮弗对右相府没有什么感情。 阮弗听此,站起身,轻轻开了屋中对月的一扇窗户,淡淡一笑,“目前,再没有比右相府更适合的地方了……” 盼夏听此,心中微动,扑到阮弗的怀中,“小姐……” 阮弗却是眨眨眼,带着一抹狡然,轻轻笑道,“何况,我也想看看当年义父与那人的赌注的结果。” 主仆两人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对视一眼,皆是噗嗤一笑。 第018章 公子稷歌 昨夜发生的事情,虽是只在相府之内,阮嵩严令不许任何人说出去,但还是引起了不少动静,因为这件事情,阮姝被罚,一大早的时候,阮弗便被阮老太太叫去了福寿院,虽是不满温氏没有为阮家生下女儿,但是,阮老太太还是很喜欢这两个孙女的,因此,对于阮弗这般对姐妹没有宽容之心的作风,更是不满,加上阮老太太也不讲什么道理,直直劈头盖脸将阮弗骂了一顿,甚至于整个福寿院中上上下下内内外外都知道了阮弗因为阮姝被罚一事,而挨了老太太一顿训斥。 福寿院中的人各有各的心思,老太太的心虽然偏得严重,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小姐昨日的行为实在也是太过分了,可自然也不会有人替阮弗多做辩解。 直到阮老太太骂累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已经涨得通红,被老嬷嬷抚着后背休息的时候,阮弗方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阮老太太看她一副不怒不争的样子,只觉得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又是指着阮弗道,“你给我回自己的院子,禁足三个月,自行思过!” 阮弗有些意外的看向阮老太太,不过意外也是一闪而过,站起身,神色清淡,微微一笑,“那,祖母好好养病,孙女回自己的院子了。” “你!”到了这个时候,若是阮姝,必定会在自己的跟前撒娇耍闹说几句好话来哄她开心,阮老太太被阮弗平和堪称冷淡的神色弄得再次心烦意乱,指着阮弗,“你这是什么态度!” 一旁的阮嫣,已经围观阮老太太骂了阮弗许久,此时此刻,见到终于停下了的阮老太太,脸色已经铁青,只好上前去,“祖母,不要生气,大姐姐已经知道错了,只是不善言辞,不晓得如何与祖母表达歉意,祖母的身子要紧。” 一边说着一边替老太太抚着胸口,还不忘回头看阮弗,面色温和地笑道,“大姐姐,你说是不是,快叫祖母别生气了。” 阮姝是阮嫣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如今阮嫣竟然还能如此和颜悦色地与她相处,阮弗心中,也不得不对阮嫣升起了一些佩服,她这个二妹,真是大度明白事理得挑不出任何瑕疵啊。 “惹祖母生气,的确是孙女的不对。”阮弗微微低眸道。 阮老太太看着阮嫣明白事理的模样,铁青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好嫣儿,若是这府中人人像你一样懂得我这个老太太的心,祖母就算闭上眼,也能不带遗憾的去了。” “祖母说的什么话,祖母还好好地,说什么去不去的话。”阮嫣听此,语 气有些着急地道。 阮老太太缓了一口气,看着阮弗道,“姐妹之间,当相亲相爱,何况你还是姐姐,妹妹就是有了什么错,说一两句就好了,你真的知错了,便去让你父亲,将姝儿放出来,这样下去,成何体统?” “祖母。”阮弗抬起头,看着阮老太太,神色之中有些无力,“三妹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祖母身子不好,当还是好好休息,五日之后,姝儿便可出来在祖母跟前尽孝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刚刚降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可这一升一降之间巨大的反差,竟然让阮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骂阮弗,便双眼一番,倒在了床上。 阮弗这次是真的感觉到意外了,接下来,又是兵荒马乱的一阵,连刚刚下朝的阮嵩都被惊动了,一脸怒气地回来,看着静静立在阮老太太床边的阮弗,未问什么,又是一番指责,“你说你究竟要做什么,不过出了一夜,昨夜对你三妹的惩罚还不够解气么,今日也要气你祖母你才甘心不成?” 阮弗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已经是第二翻本末倒置的指责了,可她面上并无委屈不甘的神色,始终平平淡淡,看着怒不可遏的阮嵩,轻轻退开了两步,倒是为阮老太太看病的府医看不下去了,“相爷,今日是老夫人不顾身子言语过多消耗内里面造成的,前一刻钟,大小姐刚刚为老夫人做了推拿。” 阮嵩有些意外,阮弗唇角泛起一抹并不在意的神色,淡淡道,“祖母罚了女儿禁足三个月,女儿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说罢,便退开两步,往外走去,阮弗的神色虽是冷淡,可阮嵩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升起一抹无言的内疚,看着阮弗离开的背影,孤绝而又单薄,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另一边,温氏已经开口,“老爷!” 阮嵩回过神来,心中刚刚升起的内疚一闪而过,赶忙朝老太太过去。 唯有坐在老太太的床边,看着阮弗离去背影的阮嫣,垂下的眼眸中,升起一抹沉思。 老太太那一早上的骂,兴许真的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何况人老了,话多则气虚,老太太这一气一病,当真就倒下去了,身子也越发虚弱了,前几日刚刚好转的起色,也恢复不过来了。 这一次,阮嵩是铁了心要罚阮姝的,这倒让阮弗有些意外,盼夏原本还打算,若是阮嵩的责罚只是表面功夫不介意多加一把火让阮姝记住教训,但如今,便是温氏都没有偷偷私下让人给阮姝一些照顾,因此,五日之后阮姝从祠堂出来的时 候,盼夏还有声有色地与阮弗描绘了一番阮姝是如何消瘦一圈,整个人都气息奄奄的模样。 说来也是,阮姝何曾受过这样的惩罚,打小便是娇生惯养,兴许,这也是头一回了吧,不过她并不关心太多,阮姝出来之后,自然也没有力气来找她如何了,阮弗更没有心思与她玩这些宅门争斗的事情,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因为,刚刚收到消息,稷歌,已经来了京城。 锦春阁里,从祠堂出来之后,将养了七日的阮姝,也终于恢复了红润的神色,只是,被在祠堂中罚跪了五日午夜,那种黑夜之中阴森孤冷的滋味,已经让她产生了阴影,出来之后的这些日子,她几乎夜夜噩梦,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祠堂罚人的房间里,阴森寒冷的一切……她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在去第二次了,甚至这几日做梦的时候,她都还能梦见自己一个人跪在黑暗的祠堂之中,那森寒的滋味,久久无法消散。 “姝儿……”温氏看着狠狠搅着手中丝帕的小女儿,有些担忧地叹气道。 阮姝心中的气还未消散,她还记得当夜温氏竟然任由爹爹责罚自己,心中对温氏的怨还散不去,更是朝着温氏吼道,“娘还当我是你的女儿么,你心里是不是只有姐姐,只有姐姐才是你的女儿!” 温氏想不到阮姝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虽是生气,但更是震惊,“姝儿你说的什么话,你与你姐姐,都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 阮姝红着眼睛看着温氏,“那你为何让爹爹责罚我,娘……你不知道祠堂里有到么可怕么?”说到后边已经声音哽咽了。 温氏见此,用手中的丝帕替阮姝擦了擦流出来的泪水,“姝儿,娘与你说过,不要去招惹阮弗,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你做得不对。” “娘!”阮姝不可置信,“我才是你的女儿,阮弗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孩子,你……竟然帮她说话?” “姝儿!”温氏语气严厉,“我说过,阮弗回来,另有他用,那一夜,若是你表哥真的将她如何了,你便是再跪五日的祠堂,也挽回不了!” 阮姝瞪着眼睛看着温氏,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母亲口中说出来的话,突然觉得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哀,自己如同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用了跺了跺脚,“娘,我讨厌你!讨厌你们!” 说着便跑出了房外,温氏这一生,都在为自己的女儿做打算,便是这一次让阮弗回来让自己受气,也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想不到竟换来女儿 这几句话,顿时心中升起一抹悲凉疼痛,看着阮姝跑出去,连忙跟了出去,“姝儿!” 恰是在此时,阮嫣从外边进来,本想来看一看阮姝,竟然见到她抹着眼泪跑出来,“姝儿,你……” 阮姝却是狠狠地盯着阮嫣,而后用力将她推在了地上,身后追出来的温氏大惊失色,“嫣儿!” 阮姝见此,却是对着神色不好的阮嫣与尾随而来扶住了摔在地上神色关切的温氏道,“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 在阮姝的锦春阁,温氏三女母之间的不快产生的时候,原本是浅云居禁足的阮弗,却是出现在了永嘉城东外,盼夏看着有些阴云的天色,有些担忧地道,“小姐,会不会下雨啊?” 阮弗抬眼看了一眼分明春光尚还明媚的春日天空,轻轻摇了摇头,一点也不担心,“不知……” 说罢,却又静静站在原地了,倒是青衣与盼夏,似乎都在四处观望不知看着什么。 正当此时,一声清润潇洒的声音自三人头上的大树上飘落下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盼夏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往上一看,“公子!” 阮弗闻声抬头,面上升起一抹自打来到永嘉城之后便少有的会心之笑,语气却有些无奈,“稷歌。” ------题外话------ 你们猜,这个是什么人? 首推还在继续中……西青更加忐忑了……我要厚颜球收藏了……求……收……藏……藏……藏 第019章 风雨桥相遇 稷歌轻轻一跃,人已经从高大的树枝上跃了下来,动作灵巧地站在了阮弗三人的面前,长发半披,一半只用一根如同身上的白衣同色的束带松松垮垮地挽起,可却不见一丝凌乱,随着他落地,还带来了一阵劲风,但闻浅浅的桃花香,扑入鼻尖。 可他很快往后两步,将颀长的身形靠在了原本停靠着的那棵树,整个人,又见一股疏懒不羁的姿态,“长清,我今日刚到永嘉城,便听说右相府的大小姐,一回来便害得妹妹受罚,如今,竟然不孝到连祖母都气病了,这满城风雨,可尽道你一人的不是。” 阮弗微微扶额,自打老太太病重之后,流言便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流言出于何方,不过她的心思不在这上边,自然是不需要过多去理会,不过听着稷歌如此说,盼夏立刻不满道,“稷歌公子可不许听别人随意嚼舌根,小姐才不是这样的人,是因为他们欺负小姐!” 稷歌挑了挑眉,“欺负,历来不是只有长清欺负人的份儿?” 阮弗有些无语,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不在江南酿造你的桃花酿,怎么来了京城?” 稷歌公子,名动天下的江南桃花林的主人,琴酒双圣名动天下,其中,以神秘的桃花酿著称于酒界,世人恐怕是想不到,这位神秘莫测、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稷歌公子,与名为辰国右相府之女的阮弗,已是多年知己吧。 稷歌懒懒一笑,“桃花酿也酿了这么年了,也腻了,此去了一趟草原,听闻你回永嘉,便来看看,咱们的天下名士孟长清,准备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出手了么?” 这话,听不出是什么异味,稷歌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意,可看他的眼中,却是没有任何笑意。 阮弗轻叹了一声,避开稷歌的视线,转了身,侧对稷歌,视线却是看向了永嘉城东,春日的林间草地,那里,已经是嫩芽初生,一派生机,“稷歌,春日来了。” “来了便来了,不是年年有春日?” “是啊。”阮弗回头一笑,“年年有春日,可这天下的春日,已经迟了百年了。” 稷歌突然站直了身子,轻哼了一声,“罢了,与你相识多年,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你的脾气,辰国的那十多个皇子,都做了什么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一些进展,连个区区大周都要靠你才能收服,长清,我就没有见过如你这般如此犟的人,分明是女儿之身,你……你……” 你了半天,稷歌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阮弗笑意盈盈的模样,只叹了一声,“也怪那老头子与老太婆,分明是自己无能,偏偏将这天下的重担,扔到你的肩上!” 阮弗轻笑一声,“稷歌,你今日过激了一些,风流潇洒,放浪不羁的稷歌公子,可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模样,再说,义父义母与我,有何区别?” 稷歌想起自己刚才的情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罢了罢了,你想要如何便如何,若是有需要的时候,往桃花林说一声便是。” 阮弗会心一笑,“稷歌,多谢。” “长清若是想谢我,便让我江南桃花林,去掉那南华的前缀吧。” 阮弗一顿,良久之后,才笑着道,“好。” 稷歌摇了摇头,“世间女子千万,也就你一个如此特殊了。”罢了,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低了几分,“不,是还有一个的。” 阮弗自然听见了这句话,不过并没有应声,稷歌似乎是因为这片刻的想法恍了心神,突然转回头,看着阮弗,“长清,这个问题,我已问了你多次了,今日永嘉城外相见,我还想再问你一句,你如此耗费心力,值得么?你自号饮冰,可饮冰多年,你这一腔热血,依旧世间仅此一壶,我自称放浪不羁,无所拘束,众人皆醉我独醒,可我却总也看不明白,你的坚持与使命,究竟因何而起?” 阮弗定了脚步,如同很多年前一样,或者说,这些年来,每次她离开的时候一样,柔和一笑,可眼中却是带着无比的坚定与永不妥协的韧性,“值得,稷歌,中原一统,天下太平,免战之苦,九州盛世,饮冰以酬,热血不凉。” 稷歌以往问过阮弗很多次这个问题,她去交趾的时候他问过,去吴国与东楚的时候他问过,去大周去北燕去西胡南梁去韩国的时候,他都问过,可每次,阮弗只有一句简单的值得,这一次,却第一次听到她说太平,九州中原,盛世…… 稷歌想起,很多很多年前,在他还不知世间还有阮弗这个人的时候,也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与他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那个女子双眼灵动眉飞色舞,瘦小的身子里也潜藏着原本不该她担负的家国重任。看着阮弗清绝的背影,稷歌幽幽一叹,不知是向自己还是向阮弗问了一句,“难道,姓孟的人,都有同样的一个理想么?” 稷歌不过是途径永嘉而已,城外的这一次相见,也不过是半日的时间,对于离开之前,稷歌似是无意提及,晋王府种了不少玉兰,不知玉兰酿制出来的酒味道如何的时候,她 只能无言以对。 待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渐渐偏西,天色也更加阴沉了几分,盼夏惊讶道,“呀,小姐,快要下雨了。” 话才刚刚落下,便觉得脸上一凉,细细密密的春雨,竟然已经落下来了,密密急急地打在了三人的身上。 盼夏惊讶了几声,“快去躲雨!” 阮弗笑一声,许是因为今日见了稷歌,心情轻松了几分,人也更为轻快了,语气不在意,“荒郊野外的地方,哪里有避雨之处?” “都怪我,今日出来的时候就应当带伞出来,害得如今小姐淋了雨,着凉了该如何啊!”盼夏语气歉疚地道。 “没事,春雨不大,便是你想淋也是不够的。”阮弗继续笑道。 “小姐,你还有心情说笑!”盼夏有些着急地道,青衣却是突然飞身离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又飞身回来了,手中已经拿了三张春荷的叶子,“小姐,前边有一座风雨桥,先拿春荷挡一挡雨,往风雨桥躲一会儿雨。” “好。”阮弗接过荷叶,与青衣和盼夏两个丫头,一路疾步往前边的风雨桥而去。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一声春雷在空中轰隆而起,盼夏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是春雷,小丫头的脸上顿时升起一抹不平,她可是不怕风雨不怕雷的,竟然意外被吓到了。阮弗与青衣见她不平的面色,皆是一笑。 此番意外遇雨,三人倒也没有不满的情绪,反倒更显了一些笑闹,风雨桥并不远,但是待三人到达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淋了不少,衣服已经微微贴身。 阮弗一边拍着身上的衣服上的水珠,一边笑道,“空山新雨,如义父所言,倒也有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妙趣。” 哪只这句话一落下,前方隔着长长的距离,相对的一亭中,便传来一声拊掌惊叹的声音,“说得好,姑娘好快意!” 阮弗意外抬头,入眼处便见,隔着长长二三十步的长廊另一头,与她所在的这一头相称的风雨桥的另一座亭子中,站着两个男子,开口说话的那人,面上带着赞叹的笑意,尚带稚气,而另一人正神色轻缓地朝她这边看过来,在她视线转过去的那一瞬,与她四目相对。 外边风雨交加,细雨不时随风乱入亭中,隔着不甚遥远的距离,那一双清和平淡,似暖似寒的黑眸,与她的,猝然相遇。 ------题外话------ 天下分裂,为争土争权,总 免不了战乱,这个背景,其实是类似五代十国分裂的局面的,但除了这个分裂的局面相似之外,其余的,西青并没有任何设定是以五代十国为背景的。 家国重任,天下之担,恢复一统,曾经是历朝历代分裂局势之下文人的责任与重担,这样的主题,西青很久之前就想要写了,阮弗的设定,她的聪明才智是为局势而生的,所以,这天下,才是她的舞台,这样的人,西青也没有办法把她写得太过随心所欲的人,这个“随心所欲”希望大家慎重理解。所以其实西青也不确定,写到后面的时候,言情的元素会不会在不知不觉的表达之中变少变轻…… 第020章 雨桥相谈 四目相对,对方只一眼,似乎没有任何探究的意思,便又淡淡移开视线,然而,最先垂下眼眸中断视线的,是阮弗。 那一双看似温和平静的双眸,于阮弗而言,既陌生,又熟悉,这么多年来,终于,如此意外的在这一场春雨纷纷的时节,不期而遇。 盼夏听到声音时候,已经挡在阮弗的身前,神色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玉无痕摸摸鼻子,“姑娘,我不是有意惊扰的,只是听到姑娘所言,实在觉得妙,因此便忍不住……还望三位姑娘不要见怪。” 阮弗淡淡一笑,已经拂开盼夏护住自己的双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盼夏放心,才对着玉无痕道,“无意躲雨,倒是我们惊扰了两位公子” 玉无痕捎带稚嫩的脸上升起一抹笑意,露出一口白牙,爽快道,“这风雨桥又不是我们的,什么惊扰不惊扰的,说来也是巧合,我们也是在此处躲雨的,姑娘若是不嫌弃,淋雨衣裳微微湿润,不若过来烤烤火,等雨停了,再离开不迟。” 若是平时,玉无痕可没有这么多心思理会这些闲事,但是今日,一则是觉得阮弗气度不凡,二则是因为阮弗先前进风雨桥的时候出口的那句话,两者相加,便让他觉得比京城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有趣多了。 衣裳微湿,春日的午后,的确有些寒意,阮弗便也不推辞了,对着对面的人微微颔首,“如此,就多谢公子了。” 比起对如今辰国朝中晋王、楚王和宣王这三位皇子的了解,阮弗对于不怎么出现在朝堂上或者说不怎么参与朝事的,连弱冠之年都未到的十二皇子,是没有多少了解的,不过今日一见,这般性情,也足够她进行简单的判断了,不过……阮弗的视线却是放在了玉无痕身边,始终未发一言的那人身上。 至少一眼,玉无痕便已经意识到了,赶忙对着阮弗道,“这是我四哥。” 玉无玦转头,淡淡点头,算是应礼,阮弗也淡淡点头,算是回礼了。 “此处乃是城外,姑娘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待到阮弗坐下来之后,玉无痕有些好奇地问道。 阮弗一笑,“今日是来送友人的,不想竟然也碰上了下雨天。” 玉无痕又是咧嘴一笑,“原来如此。” 比起玉无玦的静默,玉无痕倒是一个话多的人,并且,也没有什么架子,两三句话之后倒是能跟阮弗东一说西一说,并且还觉得颇有趣味,至少,比起大多数见 到男子便面红耳赤,因为男女大防的原因而不敢说话的女子,在阮弗的身上,似乎真的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如此,相处倒也还算是轻松,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是性子比较活泼的盼夏,也能与玉无痕谈笑了。 身上的衣裳,只是沾惹了一些水汽而已,阮弗不过是在火边坐了一会儿,便觉得身上已经恢复了干燥,只是……外边的雨势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倒是有一种更大的趋势,似乎是想要一股脑儿下个够然后再恢复一个晴朗的天空似的。 阮弗在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玉无玦负手立于亭檐之下,微微仰头,俊雅温和的面上,带着一股隔绝了风雨的宁静。 外边的风雨,随风飘入,已经微微沾湿了他随风而动的衣角,可他惘若未闻一般,阮弗的视线,顺着往上,待到看到刻于亭盖内部的一盘棋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微微的震惊之色,人已经下意识站了起来,似乎也被那无意发现的棋局吸引了过去。 这般痴迷的视线,玉无玦自然是感应到了,转过头来的时候,阮弗已经站在他身后三尺之外,与她一般仰头,看着亭上的棋局,面色之中还保留着微微的惊讶,以及,眼中没有掩饰的一抹凝思。 长发如瀑,白衣素雪,或许是因为先前淋雨走了一顿路的时间,额前已有几缕碎发飘散下来,此时此刻,正调皮地迎风舞动于臻首娥眉之上……分明是沉思的面色,不知为何,唇角似乎带了一抹笑意。 只稍玉无玦一眼,阮弗便感觉到了这视线,转过眼来的时候,不知是否是错觉,竟觉得玉无玦的唇角闪过一抹浅淡的笑意,如那雨滴落入湖水,漾起一抹无从寻找的涟漪。 阮弗微微垂眸,错开了再次撞上的视线。 玉无玦终于开口说话,“姑娘懂棋?” 阮弗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唇角轻轻勾起,道,“百年前,大魏名士公孙让先生,爱棋成痴,千金散尽只为棋,以致于陷入了魔障之中,最后竟致家破人亡的结局,公孙先生在晚年的时候幡然醒悟,以自身的经历与对生命的体悟,设了一盘棋局名为”生死“,用以警示后人,可却也从未有人解开过,后来那棋局便流传到了民间,没想到,永嘉东城外的这一处风雨桥中,竟然也有这一盘棋局。” 玉无玦的神色之中划过一抹清浅的赞赏,不由得对阮弗多看了两眼,一般的女儿家,便是涉猎,恐怕也不会涉猎如此之深广,不想眼前这女子,竟能一眼看出这是世间闻名却少见的公孙棋局。 因此,不由得叹一声,“姑娘好见识。” “谬赞。”阮弗点头道,言罢又抬头看向上边的棋局,却是心中微动。 玉无玦的视线也回到了棋局之中,良久之后,方才开口道,“姑娘既然懂得这棋局,不知,对于这盘棋,有何见解?” 阮弗一愣,似乎有些意外玉无玦会问出这么一番话,不过想想,似乎又觉得好笑,如今的男子,已经不是当年心高气傲的模样了,就连她自己也不是了不是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并无可惜,“公孙棋局乃是公孙先生以自身经历与对生命、对苍生、对一生苍凉变化的体悟设计出来的,生生死死,大起大落,纷乱复杂,公孙先生一生浮沉起落,以致于大彻大悟方能有所悟,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哪里能有见解?” 当年,她并非是没有研究过公孙棋局,只是……连义父也说了,她这一生,牵绊过多,执念过多,公孙棋局,怕是解不开了,除非能够化开心中心魔与执念…… 可她知道,自己是化不开了,这公孙棋局,便再也不勉强。 玉无玦闻言,只觉得身旁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穿越风雨的洞明,沧桑而又纯净,如这春雨茫茫中的青山一般,分明坚韧,分明朦胧,分明不真切,分明,也带着风雨之中的冷意。 “也是,在下研究了多年,也是无果。”玉无玦似乎是不轻易说道。 阮弗低头,似乎是轻轻一笑,“世人多有执念,贪嗔痴,爱妄念,求不得,若想解开,恐怕也要放下身内身外一切,留一个万事皆空才能体悟出来了。” 这话才刚刚落下,早已转头过来看着两人在这边谈话的玉无痕不屑地笑了一声,“那不就是连命都没有了,万事皆空了么?” 阮弗眨眨眼,语气带了一些狡黠,“是呀,如此便能见到公孙先生,问问他这百年未解的棋局该如何解开了。” 玉无痕反应过来,噗嗤一笑,“哎,你这人……” 连盼夏与青衣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玉无玦的眼角闪过一层笑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阮弗一愣,正回头,望进那双多了一些笑意的清润双眸,如芝如兰,万山皆醉。 然而,下一刻,那双本带着笑意的双眸,清润退去,寒芒瞬间升起。 青衣急喊出声,“小姐小心!” 阮弗下意识转头, 只见风雨桥之外,春雨朦朦之中,三支利剑正朝着她与玉无玦所站的地方并射而来! 第021章 风雨厮杀 “四哥!”随着玉无痕再一声惊叫,阮弗已经被身旁的玉无玦一把推开,三支本来是往往他们这一处飞来的利箭堪堪避过了她的脸颊,往他们身后而去,直直刺入风雨桥的木柱之中,一尺长的箭羽,只留到三寸在木柱之外。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风雨飘动、扬起阵阵水花的湖面上,突然破空而出几十个黑衣人,在飘飘渺渺的风雨之中,毫不犹豫地朝着风雨亭中的几人而来。 玉无痕早早迎了上去,腰间的软剑一抽,本来尚带稚嫩的脸上也升起凝重之色,“四哥,你先走!” 一声落下,玉无玦只抿唇不语,并未有退去的意思,身形一动,一名黑衣人已经倒在他的掌下。 阮弗被青衣与盼夏护在了身后,明显,黑衣人是针对这两兄弟的,不,准确的说是针对玉无玦而来的,因为玉无玦在将他推开的一瞬间,人已经往反方向而去,将原本破水而出的黑衣人引到了距离阮弗更远的地方。 阮弗眉目凝重,青衣已经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晋王恐怕是重伤未愈!” 阮弗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与震惊,低声道,“青衣盼夏,去帮他们!” 话落,青衣只道,“保护好小姐!”人已经闪进了前方的打斗之中。 玉无痕急声道,“姑娘,带着你家小姐速速离开,来人是针对我……” 话未没有说完,青衣手中青剑已经刺向玉无痕身边一个想要钻空子的黑衣人,冷冷道,“先解决了这一处再说!” 寂寥的城东荒野之外,风雨之中的厮杀,还在继续,阮弗看不出玉无玦先前是收了重伤了,但是,青衣与盼夏皆是习武之人,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了,然而,几个回合下来,阮弗自然也能看出了玉无玦身形之中动作的凝滞。 眼看比之他们十倍之多的黑衣人的人数,阮弗沉声道,“盼夏!” “小姐!” “我不会有事,快去!” 盼夏犹豫了一会儿,眼看着青衣那边也是越来越吃力,只咬了咬牙,腰间的长鞭一甩,在风雨桥上落下一声响亮的啪声,“王八羔子,姑奶奶饶不了你们!” 阮弗素手一动,往袖中一探,原本空空如也的右手手掌之中便出现了一个怪异的物什,之见她手指灵活的飞动在那些形状怪异的木制品上弯弯折折,原本形状怪异的东西便又成了一个形状,阮弗神色微冷,眨眼之间便将手中的东西一举,手指轻轻一按,手 中的木制品便接连发射出几只急速而去的暗箭,往集中于玉无玦身边的黑衣人发射过去! 一击命中,原本因为玉无玦动作凝滞而几乎得手的黑衣人失手,被阮弗击中的地方,喷出一道血浆。 突然的变化让所有的视线都转向阮弗这边来,几个声音下意识响起,“贯虹弩!” 玉无玦看着神情清冷,手拿弩箭,神色冷然往这边的阮弗,眯了眯眼睛,再听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唇角突然升起一抹冰寒的笑意,手掌一挥,身边的两人已经已经倒下。 “快!抓住那个女子!”黑衣人中传来一个声音,阮弗自然是听见了,后退两步,神色不变,继续朝着往她而来的人射出贯虹弩箭。 因为她的动作,自然是将玉无玦身边的人引开了不少,可如此,却也把自己置入了危险的境地。 青衣与盼夏皆是大惊失色,“小姐!” 若非是生死关头,青衣与盼夏都知道,阮弗不会轻易使用贯虹弩,如今,竟然破例在这样的情况下运用了,看来,小姐真的是将晋王的命看得很重要,也是一定要保下晋王的了。 阮弗连连后退,手中的贯虹弩一发接着一发射出来,也将玉无玦身边的人往他这边吸引了过来,黑衣人之中,一个人影看着同伴接连丧生在阮弗的贯虹弩之下,眼中划过一抹寒芒,跳离原先的地方,脚下用力一阵,木制的风雨桥地板便裂开一条裂缝。 原本还在与黑衣人交手的玉无玦因为这个黑衣人突然的离开缓过了一口气,看着阮弗因为木制地板的震动而不稳的身形,神色一动,面上升起一抹冷意,腿脚一扫,身边的几人便已经倒下。 玉无痕与青衣和盼夏皆是被另一处的黑衣人绊住了,见阮弗那边的形势,更是焦急不已,对于阮弗三人而言,今日这一出,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可这主仆三人,竟然没有离开反而是…… 玉无痕当真是急得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何况,四哥此番回京本就已经遭人暗击,重伤未愈,偏偏六哥这么晚了也还没有到来,简直是急死人了! 阮弗因为地板突然的震动而让手中的贯虹弩一个发射不稳,对于朝她过来的几个黑人人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失了一个机会,身前的黑衣人已经扑了上来,阮弗身形一闪,这一躲避之下,手中贯虹弩被一脚踢开,落入水中,青衣见此,大喊一声,“小姐!” 不顾自己,青衣手中青剑已经朝着阮弗身前的黑衣人刺过来!玉无玦见 状,劈开身旁围攻的几人,朝着阮弗这一边飞身过来,抓住已经有些身形不稳的阮弗,将人一拉,直接冒入了风雨之中,飞身离开风雨桥内,往湖边的草地上落下! 风雨更大了,瞬间将人淋湿! 阮弗只听得桥内还在厮杀的三人的声音,“四哥快走!” “小姐快走!” 而后,只玉无玦沉声道,“走!” 玉无玦的离开,很快吸引了这一处的黑衣人,然而,不论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都知道,此时此刻,玉无玦不可能回城内,今日这场厮杀,显然是对方有备而来,回城的路,自然已经是十面埋伏。 无奈之下,反其道而行,无路可行的山林,便是最好的选择。 索性阮弗虽是不能习武,但是,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大行天下,这山林之路,哪怕是风雨之中也难不倒她,进入了山林之后,黑衣人的行动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玉无玦显然是做多了这等事情,不一会儿,就已经带着阮弗将人甩开了。 可长久的奔袭,阮弗也不知两人到底走了多远,又到了山林之中的何处,直到在一处不易觉察的洞穴之中停下,阮弗已经气喘吁吁,淋雨,奔走,泥垢,两人都是一身的狼狈,浑身上下皆是湿淋淋一片,阮弗浑身上下的衣物已经全部贴往身上,将曼妙的身躯勾勒了出来,加之今日穿了素色的衣物,如此,几乎已经与透明无异,而长时间的奔走,奔走,更是让她微微喘气,玉无玦的视线往阮弗身上一扫,目光一沉,即刻移开了视线。 阮弗正要说些什么,感觉到瞬间的异样,脸颊一烫,即刻转过身去。 两人此时都是湿漉漉的,谁也不比谁好,此时更是无可避身,原先逃躲黑衣人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此时倒是升起了一抹浅浅的尴尬。 尴尬的气氛,不过是几息的时间,阮弗便觉得肩上一重,一件同样是湿漉漉的衣裳,已经往她身上一落,俨然便是玉无玦身上原本的外袍。 “你呆在此处,我出去看看。”随着阮弗转过身来,玉无玦已经开口道。 “你不能出去,对方明显是因你而来,何况你身上有伤,对方已经落定我们进入了这林子之中,没有遇到阻碍,绝对不可能离开,你此时出去,无异于送死,就算担心十二也不行!”听到玉无玦如此说,阮弗早就忘了原先的尴尬,急忙出声反对道,语气中还带着一抹焦急。 玉无玦定定看着阮弗着急的神色,已经渐渐 泛起了苍白的面色,多了一抹打量与探究,还有带着冰寒的深思,阮弗反应过来,看着自己拉住玉无玦衣袖的双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突然抿唇,沉默了…… ------题外话------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很中意这种美救英雄的戏份 第022章 长亭有谋 春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雨声轻轻小小,风雨桥上只剩下一片狼藉,木制的桥板上,留了混合者行人脚印带来的泥土还有死人的血液,玉无痕猛地一咬牙,将最后一个黑衣人一剑刺去踢往湖中,与青衣和盼夏对视一眼,“走!” 正当此时,玉无凡带着几人匆匆往这边而来,看到此处的狼藉,“十二!四哥呢?” 玉无痕语气着急,“四哥进入了密林之中。”再看此时玉无凡等人的模样,“你们?” “我们也遇袭了!”玉无凡语气有些恨恨的道,转眼看到了青衣与盼夏,眼角惊愕,青衣虽是看见了,却神色冷漠,朝着密林看了一眼,“走,先进去找到小姐再说!” 盼夏也是着急,“嗯!” 说着,两道身影已经略过众人,飞身进入了密林之中,玉无凡与玉无痕对视一眼,两人没有说什么,却是神色冷凝往密林之中而去。 下雨天,天儿黑得特别早,加之城外有密林,更是让光线更暗了,春雨似乎小了一些,已经恢复了一片安静的风雨桥的不远处,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抱着一身伤疤,出现在一座遮挡风雨的亭子外边,看着亭子中默然站立的人,不顾外边的风雨与满路的泥泞,“主子,晋王进入了密林之中。” 亭子之中的身影,缓缓转回了身子,墨色的衣袍,随机转了一个圈,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失手了?” 跪在亭子外边的男子,重重磕了一个头,“请主子责罚!” “罚你们做什么,一群没用的废物!”亭中的身影,似乎笑了一声,可出口的话,却带上了一层冰一样的阴森与寒凉。 男子站在亭外,不知是因为重伤了缘故还是淋了雨冷的缘故,已经有些微微颤抖,男子嘲弄的语气再次传出亭子外边,“连一个重伤的人你们都杀不了,本王要你们何用!” “主子……是……是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女子,所以,我们,失……失手了……” “女子?” “是……她有两个武功在我们之上的侍女,还有……贯虹弩。” 亭中的男子,眉眼之中划过一抹厉色,“贯虹弩!” “是……” 沉默……空气之中只有微微的喘气声,还有雨滴落下的声音。 良久之后,亭子里再次响起了男子的声音,“也罢,晋王若是这么轻易被杀,也不用等到如今了,去查, 将那女子的身份查出来。” “是……”亭子外的男子,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连僵硬的背部,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刚硬了。 亭中的人,最后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再看亭子外边的细雨纷纷,冷哼了一声,负手进入了风雨之中。 ==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下来,阮弗静静坐在昏暗的洞穴之中,五步之外的视线于她而言,与无物几乎一致,身上衣物湿漉漉的衣物,又湿又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时候,阮弗以为,玉无玦会问什么,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而玉无玦的确也是没有再出去,而是一人静静坐在了阮弗对面的一块石头上,身上重伤,加之前面又经过了一场厮杀后来更是与阮弗一起冒雨躲入了密林之中,反复之下,如今,就算阮弗看不见,却也知道此时此刻玉无玦必定是不好受。 而此时的玉无玦,的确是不好受,一向温润俊雅的面上,已经是一片苍白,额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显示他此时此刻一点也不好的身子状况,可哪怕是知道无人可以看得见,他依旧在隐忍,绝对不让自己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弱势。 外边风雨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洞口出现了微弱的光芒,匆匆的脚步声传进了阮弗的耳中,玉无玦原本微微闭上的眼眸猛地睁开,阮弗一下子站了起来。 “四哥。” “小姐……” 轻微急切的声音从洞外传了过来,哪怕是在黑黑暗之中,阮弗似乎都能感受到玉无玦似乎放松了几分的气息。 她急忙开口,“青衣,我在!” 声音一落,便觉得洞口一亮,几人拿着火把,瞬间将这原本并不大的洞穴照了一个亮堂,也将玉无玦苍白而没有血色的面庞映入了阮弗的眼中,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儿,在那一刻,轻轻一颤。 “四哥!你怎么样?” 玉无凡神色也有些着急,只是,见到阮弗的时候,看着阮弗的模样,面色露出微微诧异,点了点头,匆匆打了一声招呼,“阮大小姐。” 阮弗也是点头而应下,而后视线却是转向了玉无玦,眉心带着一股隐忧。 玉无凡因为当日阮弗回京时候的偶遇,在见到青衣的时候,已经反应了过来,不过眼下也不能与阮弗多说什么,只匆匆朝玉无玦走去,“四哥!” 玉无痕已经疾 步上前,玉无玦在玉无凡与阮弗的一声招呼之后,最后看了一眼阮弗,隐忍了许久的神色终于卸下,声音沙哑而带着虚弱,只开口唤了玉无痕一声,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023章 花朝节来 浅云居里,阮弗坐在软塌之上,正静静地翻看几乎已经一年没有看过的账册,神色柔和而平静,而她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苍白。 距离风雨桥上的厮杀,已经过去了十日的时间,那一日淋雨,而后又经受了长时间的寒气,阮弗回到相府的当夜,便不免意外地染了风寒,而后两日风寒加剧,连着病了几日,这两日身子方才见好。 对于她是右相府的嫡女,已经与她见过面的六皇子济王玉无凡的意外比玉无痕要少很多,不过,在分别的时候,双方已经达成了不会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共识,至于一个本该普通平凡的相府嫡女为何会有如此过人之处,还要联想到阮弗曾经离开京城几年,若是期间有何拜师学艺的时候,自然也是有一定的说服力的,当然,阮弗知道,玉无凡等人不会轻易信服,不过……她并不在意。 而当时的玉无凡与玉无痕一心挂念玉无痕身上的伤势,自然是不会在这方面花费太多的心思。 账册轻轻翻动了一页,阮弗面上的神色,依旧浅淡清和,青衣从外边进来,神色有些严肃,“小姐。” 阮弗抬起头来,看着青衣难得一见严肃,笑道,“青衣怎么了,什么事情让你急成这个样子。” “小姐,有人在调查我们。” 阮弗放开手中的账册,眉头微微挑起,不在意地笑道,“哦?总该不会是晋王或者济王的人吧?” 青衣抿唇,一开始回来的那两日,一开始济王的确是有意查阮弗,不过只一次之后,什么都没有查到便突然中断了,阮弗自然是不在意,她自己也猜想到了中断的原因是什么,然而,这次,并不是济王或者晋王那一处的人。 “目前,还不知是哪一方的势力。”青衣道。 阮弗笑了一声,眼角却是清冷之色,“我猜,应该是当日刺杀晋王的人。” 盼夏突然出声,语气疑惑地道,“可是这样,晋王殿下不就知道到底是谁在暗杀自己了么?” “这么多年了,到底是谁想要杀自己,我想,晋王的心中应该是有数的,是谁想要下手,对于晋王来说,都一样,而对方,恐怕只是想要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罢了。” “小姐不阻止么?” “不必,对方查不出什么东西,最多知道右相府的大小姐,身边有两个武功高强一些的丫头罢了。”阮弗淡淡道。 “为什么啊?”盼夏有些疑惑,往常阮弗可不是如此的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知道孟长清究竟是什么人,各国也不知派出了多少探子,不过最后都被阮弗与稷歌公子挡了回去,这一次…… 阮弗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语,因为……既然有人阻止了玉无凡的调查,自然也会有人阻止这一次的调查,倘若一个相府的嫡女,能这般轻而易举地阻止别人对自己的调查,不是太可疑了么? 现下,她还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当日午后,温氏却是着人来浅云居,将阮弗叫去了飞竹院,前往飞竹院地路上,盼夏跟在阮弗的身后,有些不解地道,“小姐,夫人找你会有什么事情?” 阮弗语气并不是很在意,笑道,“谁知道呢,去了就知道了。” 盼夏对温氏没有什么好感,因此,免不了多想了一些,阮弗言罢,却是突然问道,“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三月二十了。”盼夏想了想,开口道。 阮弗唇边升起一抹笑意,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往飞竹院而去了。 到达飞竹院的时候,阮嫣、阮姝还有阮嵩都已经在院子了等待了,因为先前的事情,阮姝对阮弗表面上的友好也已经大打折扣了,见到阮弗跨入院子,轻哼了一声,“大姐姐好大的架子,让父亲等了这么久。” 阮弗淡淡瞥了神色娇蛮的阮姝一眼,果然见到阮嵩的面上似乎也因为这句话,神色有些不好,不过她并不做理会,直直往前,对阮嵩行了一个礼,“见过父亲。” 温氏走在阮嵩的旁边,见到阮弗只与阮嵩行礼,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发作。 阮嵩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好的温氏,想要说阮弗什么,但看她尚有一些淡淡的病态的脸色,最后还是沉了沉声音,“来了,来了便坐下吧。” “是……” 阮嫣语气有些关心地道,“前两日听说大姐姐染了风寒,现在如何了,可还需要府医去看看?” 阮弗浅浅一笑,“多谢二妹关心,已经无事了。” “没事就好。”阮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语气颇有歉意地道,“本来想去看看大姐姐的,只是……祖母那边有些走不开,怕去得太晚了,打扰了大姐姐休息,不想就这么落下了,还望大姐姐不要见怪。” “无事。”阮弗淡淡一笑,见着阮弗与阮嫣相处融洽,阮嵩的面上也升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看到你们和善相处,为父就放心了。” 说了,又拍了拍温氏的手,语气感叹道,“这些年,辛苦夫人了。” 阮嵩的话,可谓是真心的,至少在阮弗听来,是包含了感情的,温氏的面上似乎也因为阮嵩的这句话动容了一些,面上升起一抹温柔与眷恋,“只要是为了我们相府,妾身做再多,都不辛苦。” 阮嵩感叹地点点头,接着又看向阮姝,“姝儿,听见了没有?” 因为上次的吵闹,阮姝甚至还推了一把阮嫣,后来自然是得到了阮嵩的训斥,此时此刻,阮姝心中虽是不平衡,但还是不敢有什么意见,只垂头,乖巧地道,“女儿记住了。” 阮嵩点了点头,捋须一笑,阮弗唇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情绪的笑意,“不知父亲叫我过来,是为了何事?” 未等阮嵩开口,阮嫣便已经笑道,“想来,是因为花朝节快要到了,大姐姐往年不在府中,可能不太清楚这件事情。” 言罢,阮姝似乎也反应过来了,眼中升起一抹亮光,“爹爹!” 阮嵩润朗一笑,对阮嫣赞许了一句,“吾女风范,嫣儿就是细心。” 接着又看向阮弗,“叫你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题外话------ 历史上的确是有一个花朝节的,举办的方式各有不一。但西青在这里只是借用了名字而已 第024章 姐妹不合 花朝节本是每年二月初二的传统节日,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京城之中,男男女女,不论贵贱,皆可外出活动、踏青、赏花,又称为会龙节,踏青节、挑莱节、春龙节、青龙节、龙抬头日等等称呼,本是在二月初二的时候举办的,辰国初定的时候,天子爱才,每年春日的时候也会举办一场春日赏花会,在这场赏花会上,汇聚辰国英才,进行切磋,一时间群英荟萃,恰好花朝节与春日赏花会日期相近,而后渐渐合并,再后来渐渐发展,经历各样波折之后,如今的花朝节似乎已经变了一个味道,反倒是成了京城权贵们之间才艺比试与自荐的一个时机,花朝节上赢得的名头,也逐渐被当成辰国公认的最高荣誉,女子以此为荣,男子以此为光,不管是谁,在花朝节上得到的荣誉,都被当成是天子给的荣誉,一人之荣,全府皆荣,如此,也形成了辰国文风鼎盛风俗开化的局面。 阮弗当然是知道花朝节的,这天下各国,哪里有什么比较盛大的节日是她不知道的?不过,在她看来,辰国花朝节,还有另一层意味罢了。 各家各府之所以如此重视花朝节,便是阮嵩这个右相府也亲自来与女儿们说这件事,可见其重要性,不过……阮嵩之所以看得如此重要,阮弗心中,还是有一些明白的,毕竟……阮嫣,过完年的时候,已经及笄了。 微微垂了垂眸,阮弗道,“花朝节如此重要么?” 阮嵩有些恨铁不成钢,“自然重要,否则为父会如此亲自交代你们么?” 阮姝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早已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看着阮弗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有些得意地道,“大姐姐这就不知道了吧,花朝节可是咱们辰国的盛会,在花朝节上赢得的名头,可是哪也得不到的荣誉!”末了,似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阮弗,阮弗没有离开相府的时候,便什么也没有学,离开的这几年,在阮姝看来,虽是长了一副让她嫉妒的皮囊,看起来却未必比她多才多艺呢。 “这么说,三妹也曾在花朝节上获得过赞誉了?”阮弗有些好奇地笑问道,对于阮姝的打量,倒是没有什么表示。 这一问,却戳到了阮姝的痛处,只要是有阮嫣在的地方,众人的视线都会移到阮嫣的身上,花朝节上她表现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在别人的眼里,只有阮嫣才能代表相府。 因此,对于阮弗的这一问,阮姝瞟了一眼阮嫣,轻哼了一声,阮弗心中觉得好笑,却听得阮嵩语气颇有自豪的道,“你三妹还小,这两年在花朝节表现并不突出 ,倒是你二妹妹已经蝉联两年之冠,这一点,你……多向你二妹学学。”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阮弗明显感觉到了阮嵩在说到要她多与阮嫣学习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或许是因为突然想到了这几年对这个女儿的放任不管了吧。 阮嫣听此,谦逊道,“父亲说笑了,大姐姐必定也是有一技之长的,嫣儿还有许多想要学习的地方。” “不错,不骄不躁,持重有度。”阮嵩看着眼前的二女儿,欣慰道。 “那接下来,女儿要做些什么呢?”阮弗开口。 阮嵩似乎是有些为难,“今年你既然已经回来了,是一定要去参加的,这些年……为父也疏于对你的教育,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不必担心,这些日子,你回去,多多练习,到时候,就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却也不至于贻笑大方。” 阮弗温和一笑,“多谢父亲提点,女儿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阮嵩似乎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接下来,该为弗儿嫣儿还有姝儿准备的东西,就有劳夫人了。” 温氏柔和一笑,“老爷放心便是。” 阮嵩点点头,“你们都回去好好准备吧,还有半个月的的时间,万不可轻心。” 说罢,还多看了阮弗两眼,说起来,还是不太放心这个女儿。 阮弗只当做没有看到,三人应了一声便离开了飞竹院。 待到出了飞竹院之后,阮姝面上喜悦的神色依旧明显可见,说来也是,十四岁的女孩子,正当是最喜欢这样的热闹的时候,如今怎么能不开心,不过,就算是开心了也不忘记挤兑阮弗,一出了飞竹院,阮姝就往阮弗走过去,“不知大姐姐半个月之后的花朝节上,有什么打算?” “三妹有什么打算?”阮弗看着她,淡淡道。 “我当然是要……”阮姝面上一笑,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阮弗,又轻哼了一声,“大姐姐这些年,也没有学习什么东西,不知道半个月的时间够不够学出一些东西,不然,到时候花朝节上,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三妹似乎很乐见其成?”阮弗看着她,微微挑眉,眼中却是一片清冷。 “你,关我什么事情!”阮姝虽是不满,但是得了先前的教训,还是不敢太过发作。 “三妹不要忘了,若是我丢脸,好像,三妹的脸也会跟着丢。”阮弗轻声提醒道。所 以她丢脸真的不是一件那么好玩的事情么?只要她是右相府的女儿,同气连枝,她若是丢脸了,阮姝能好看到哪里去?至少背上也背着一个有一无是处的姐姐的名号不是么? 阮姝自知说不过阮弗,愤愤冷哼一声,阮嫣见此,已经走过来,“姝儿,不可如此与大姐姐说话。” 阮姝回过头,“你对她客气是你需要,凭什么来说我!” 阮嫣面上难得一见有些怒气,“姝儿,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阮姝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似乎改了一个口,“姐姐我告诉你,迟早有一日,你会后悔!” 说罢,看了一眼阮弗与阮嫣,愤愤地转身离去了。 阮弗挑了挑眉,阮嫣已经道,“大姐姐不要生气,姝儿性子就是直接了一些,她其实……并没有恶意的。” “没有恶意?”阮弗看着阮姝消失在了转角的身影,呢喃道。 阮嫣一时有些语塞,不过极快换了语气,“大姐姐,若是大姐姐想要为半月后的花朝节做准备,我去与娘亲说一说,让娘亲为大姐姐请女先生来府中教习大姐姐,大姐姐看可好?” “不必了,不劳烦三妹。”阮弗一笑,淡淡点了一个头,便转身离开了。 唯有阮嫣,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阮弗离开的背影,面上的友善与温和,渐渐凝固,只是若有所思。 醉儿已经走上来,轻轻扶住了阮嫣,“二小姐。” 阮嫣微微勾唇,“回院子吧。” “是……” 第025章 狭路相逢 “浅云居那边,有什么动静么?”放下手中的茶杯,温氏开口道。 站在她身后的嬷嬷恭敬道,“郡主,自从说了花朝节的事情之后,大小姐也不见有别的动作,日子还是一如既往。” 嬷嬷本来是温氏的奶娘,跟着温氏来了这右相府,可以说,是温氏的在右相府的心腹。 “她倒是沉得住气。”温氏冷笑了一声。 身后的嬷嬷有些语重心长地道,“郡主是否过多担心了一些,老奴看,浅云居那位,可没有多大的本事,这些日子,除了牙尖嘴利一些,也不见过人之处。” 温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嬷嬷,我这心里,总是不太安心,自打她回来之后,我总是难以将她与五年前的那丫头联系起来。” “二小姐已经出色至此,郡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嬷嬷开导一般地道。 温氏听此,眼中忽然升起一抹坚定与阴狠,“对,就是因为我的嫣儿如此好,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夺走我的嫣儿!” 嬷嬷点了点头,“给三位小姐的收拾与衣物已经准备好了,夫人可要过目一番?” “嫣儿与姝儿的,拿来我看看,浅云居那边的,直接送过去吧。”温氏道。 “是……” 自打那一日阮嵩如此郑重地与三人说了花朝节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八日,这些日子,不论是阮姝还是阮嫣,都在勤加练习,倒是阮弗,并没有做什么别的准备的样子,依旧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 而今日的阮弗,一早便出了府门,带着早就想要一览永嘉城繁华之景的盼夏随意走了几圈之后,便进入了永嘉城老字号首饰店沁碧阁之中,一进入沁碧阁之中,年轻的小伙计一看来者衣着,便知必定是大贵之人,赶忙应了上来,“不知小姐是要买首饰还是定做首饰?” “先拿一些首饰过来看看。”阮弗微微打量了一圈沁碧阁,一边开口道。 伙计的见此,也并无不悦之色,只好颜色地应道,“好,请小姐这边稍坐。” 阮弗往一边的会客区而去,倒是盼夏看着沁碧阁之中的首饰精巧华美,反倒是忍不住去看了起来,并且还能有头有脸地与另一个伙计谈论了起来,阮弗只是一笑置之,带着青衣进入了另一边的会客区,沁碧阁的掌柜,正从內间出啦,看到阮弗两人,神色之中有微微惊讶,阮弗却已经从首饰之中抬头,朝着掌柜的淡淡一笑。 正当此时 ,沁碧阁的门口却是响起了一片声音,“姝儿,前些日子我在沁碧阁定制了一只发钗,你看看如何。” 少女清亮的声音从沁碧阁的门口传进来,阮弗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阮姝的声音,“好呀,晴姐姐定制的,一定是极好的。” 话音刚落,沁碧阁门口的笑闹的几个人影,便进入了沁碧阁之中,阮姝今日与永嘉城内的几个手帕之交相约出门逛街,自是一路说笑,只是,进入沁碧阁之后,看到坐在一边的阮弗,几乎可以说是震惊的喊道,“大姐姐!” 阮弗挑了挑眉,“三妹。” 站在阮姝身边的另一个女子,闻言也朝着坐在里边的阮弗看了过来,看着阮弗清淡的神色,似乎打量了一番,转向神色有些惊讶的阮姝,“姝儿,这就是你的那位大姐姐么?” 阮姝回过神来,对说话的女子乖巧一笑,“晴姐姐,这就是我的大姐姐,前些日子,刚刚回到永嘉。” 女子闻言,又上下看了看阮弗,意味不明地道,“是么,怪不得呢。” 阮弗挑了挑眉,对于对方这等打量的眼神,可是不太喜欢的啊,阮姝却是已经朝着阮弗走过来,亲和地拉着阮弗的衣袖道,“大姐姐,这几人是我的朋友,这是江太尉家的孙女晴姐姐,这是罗御史家的罗小姐,这是礼部尚书袁大人的女儿袁小姐……” 除了江晴的神色中带着并不能称为友善的打量,几人看向阮弗的时候,也是带着打量的意味,其中罗小姐开口,意有所指,“姝儿就是太单纯了,怪不得总是被欺负!” 说着已经往前几步,将阮姝拉了过来,阮姝微微咬唇,“洛儿,别这么说,我们姐妹之间很好的。” 这话,说出来,似乎更想告诉别人,其实她们之间一点也不好吧。 阮弗见此,秀眉挑了挑,这么能演戏?以眼神安抚了一阵旁边的青衣,阮弗重新坐下,有些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人,“几位小姐,不是来看首饰的么?都这般站着,是怎么了?” “晴姐姐,不是要去看你订做的首饰么?我们先去看看好不好?”阮姝语气有些恳求地道,说着还有些怯意地看了看阮弗。 江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恰好伙计也把江晴的首饰拿出来了,“江大小姐,这是您前几日着人定制的首饰。” 随着首饰出来,几人的视线立即被转移了过去,女子天生对首饰的爱,已经将本来要升起的硝烟冲淡了下去,阮弗的视线放在了那位 江大小姐的身上,只是一瞬,便移开了,在辰国,太尉与宰相,乃是同二品官职,怪不得阮姝对于这位江大小姐倒是尊敬,不过,历来女子之间的手帕之交也会与府门的联系相关,太尉手中,掌有军权,握有部分京兵权利,但是,辰国发展至今,太尉一职,乃是旧制,早当裁撤。 如果江太尉之女与阮殊能如此相处,那么…… 阮弗的视线重新放在眼前的首饰之上,手指轻轻捻着其中一根发钗,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边,几个女子对着江晴的首饰赞叹了一番之后,也纷纷看上面一些消费能力之内的首饰,只是看着阮姝久久不能选到一个合适的首饰,众人的面上也生起一抹为难,“姝儿,我们都选了,你怎么什么都看不上呀?” “姝儿的眼光可高了,一般的首饰可看不上眼呢。”有人调笑道。 “晴姐姐的眼光最好了,不如,让晴姐姐来为姝儿选一个如何?”有人提议道。 江晴笑了一声,四下看了看,目光最后停留在阮弗手中的一只珠花上,唇角勾了勾,阮姝的视线看过去,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么多道视线看过来,阮弗自然是能够觉察到的,只是,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珠花,笑道,“几位小姐,是看上我手中这支珠花了么?” 好像,这些少女,不太适合这个样式的珠花吧,毕竟,这是义父为师父看上的。 江晴缓步走过去,“阮大小姐要买么?” “正有这个打算。” 阮姝咬了咬牙,“算了晴姐姐,这是大姐姐看上的,我……我还是不要了。” 掌柜的见此,也有些为难,主动开口道,“江大小姐,这是阮大小姐首先看上的,不若我再为江大小姐拿些别的新首饰出来看看?” 江晴摆了摆手,“我觉得这只珠花更适合姝儿,阮大小姐既然是姝儿的姐姐,让给姝儿,当是可以的吧?” 阮弗看了看手上的珠花,又看了看江晴,似乎是笑了,“江大小姐,说真的?” “怎么?阮大小姐不愿意?” 阮弗看了一眼一脸怯意阮姝,神色一如既往淡然,“不巧,我刚好看上了,三妹十四五岁的年龄,好像不太适合这支珠花吧?” “大姐姐,娘亲会喜欢的。”阮姝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道。 “原来如此么,三妹倒是有心了。”阮弗语气淡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阮 姝,把珠花交给掌柜的,“掌柜的,包起来吧。” 阮姝的眼里闪过一抹怀疑,却见阮弗继续说道,“我买下脸。” 阮姝眼中划过一抹失望,江晴终于看不下去,“原来外人说的都是真的,阮大小姐这些年不在京城,不得父爱,一回来就欺负姐妹,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阮弗眼角划过一抹寒芒,看着阮姝笑了笑,“三妹的这些朋友可真是有趣。” “大姐姐,晴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珠花我不要了。” “姝儿,你!你怎么如此怯懦!”江晴语气有些恨恨地道。 而后又看向阮弗,语气咄咄逼人,“这支珠花,我替姝儿要了!姝儿性子单纯,作为好姐妹,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据说阮大小姐一回京就挑唆府内不合惩罚了姝儿两次,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意!” 因为江晴的话,已经吸引了一些人往这边看过来,加之先前的风言风语,阮弗苛待姐妹,不孝祖母的名声早已传了出去,这时候,更是惹来小声指点。 那边的盼夏早就看过来了,对于这几个被阮姝的演技给骗到的姑娘,盼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小姐拦着,这几人,还能嚣张? “江太尉的孙女,果然骁勇。”阮弗笑道,“那么,江小姐想要如何?” 江晴脸色一红,被人这般称赞,可不是什么好话,但忍了忍还是有些倨傲地看着阮弗,“将那只珠花,让给姝儿!” “江小姐替人出头的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阮弗温温一笑,身上不见锋芒,可在场的人看了,却总能在她气定神闲的姿态之中窥见一抹不可冒犯的意态。 在江晴尚未反驳的时候,阮弗眼中划过一抹敏锐,“尚有自知之明的人,都知不当夺人所爱,这珠花是三妹真的需要呢,还是江小姐只是想要以此为借口来挑衅?相府内的事情究竟如何,江小姐知道什么,就算江小姐是三妹的朋友,还没有越阻代庖的资格来管相府之中的事情吧?不知江小姐是我相府何人?还是三妹忘记与你的朋友说,你是如何被罚的了,需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三位小姐么?” 江晴脸色一红一白地变换,十几岁的少女哪里经得起阮弗这般说,尤其是她还问她是相府何人,而她既不是相府的女儿更不是阮嵩的房中人。 “阮弗,你敢!”阮姝却不管江晴是什么神色,突然尖声喊道。 第026章 栽赃陷害 阮弗只是似笑非笑看着阮姝,江晴等人也有一些意外地看着阮姝,毕竟,阮姝在她们眼中一直都是乖巧的模样,哪里有像刚才这个样子的? 江晴自知没有资格管右相府中的事情,被阮弗说的一阵脸红,但此时见到阮弗这个样子,有些意外与不确定,“姝儿?” 阮弗唇角轻轻一勾,“三妹有空,还是将故事与三位小姐说完吧,不然你的朋友总是误会父亲处事不公允,可就有损父亲的名声了。” 阮姝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并不好看,但还是不敢反驳什么,江晴虽是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还是也没有那么快就想通其中的关键,只是看着阮姝的神色,眼中多了一些怀疑,姐妹不合,暗中手脚的事情,在太尉府上,也不是没有,比起另外的两位小姐,江晴反应得可就更快了一些,一时之间,气氛升起了一抹小小的尴尬。 不过,尴尬的是江晴与阮姝等人,阮弗倒是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三妹继续逛街吧,这珠花是有人着我来定制的,我想,夫人应当是不喜这样朴实简致的风格吧?” 说罢,阮弗已经站起身来,这番话,又是让阮姝面色难堪。 盼夏正待与阮弗出去,岂料一转身,只听得哐啷一声,身上竟然掉下了一只金钗,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往盼夏那边看过去,盼夏的面上也有一些意外,正待转身捡起,那边,一个稍有轻蔑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了,“原来,阮大小姐不仅仅对姐妹不好,如今,教养的丫头也是手脚不干净的,竟然连沁碧阁的东西都偷!” 这话一出来,周围人的目光就往阮弗三人这边看过来,原本在门口的百姓也围观了过来,一听这话,便纷纷指向阮弗与盼夏。 江晴看了一眼与自己暗示的罗洛,瞬间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虽是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语气轻蔑地道,“到底是乡野回来的人,果真是上不得台面,掌柜的,我看还是报官吧。” 阮姝的眼角划过一抹隐藏的得意,有些震惊地看向阮弗,“大姐姐,你怎么能让自己的丫鬟为你偷东西?” 阮弗向来平静的眼眸中,终于升起可见的厉色,盼夏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当即就暴躁起来了,“偷东西?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东西了?小姐想要什么没有,至于偷沁碧阁的东西?” “几位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掌柜的也出来说话,看了一眼盼夏那边,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愤怒。 “掌柜的,真的是她偷了东西,我刚刚看到她与伙计说笑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另一边,不知谁哪家小姐的丫鬟已经开口说话了。 “小姐……”盼夏眼中虽是愤怒,但还是有一些挫败,自己武功高强,没想到竟然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京城的贵族女子,难道都有这等蛇蝎一般的心肠么?这些年跟着阮弗走了不知多少地方见过不知多少心思叵测的人,可到永嘉的这些日子,却也没有人如同这些女子一般蛇蝎心肠啊。 周围人的指点纷纷传过来,阮弗神色带着清冷,“既然如此,掌柜的就去请京兆府衙那边的来看看吧,我的丫鬟有没有偷东西,请那边的人看看,还有掌柜与伙计的确认,这只金钗究竟是放在何处的,原先有什么人接触过,我的丫鬟有没有动机与机会去拿到,还有什么人能够看到,我想,还是能够查得出的。” 这话一出来,掌柜的看了几眼阮姝等人,神色也带着不快,“既然阮大小姐已经主动开口了,便去一趟的。” 阮弗带着青衣重新坐回了原先的地方,看着神色已经微变了的阮姝与罗洛等人,“今日的事情,不管是谁引起的,总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平生,她最不愿意的,就是被人冤枉!这些人,已经触及了她的底线。 罗洛那边,听此,失声道,“众人都看见了,金钗是从阮大小姐的丫鬟身上掉落下来的,阮大小姐何必扰人视听!” “我看扰人视听的是你!”罗洛的声音刚落下,原先的沁碧阁內间,就已经想起了一个带着愤怒的声音,只见一个年方二八的女子,正挽着一个年轻妇人的手臂出来,众人见此,眼中皆是闪过一丝意外,纷纷上前行礼,“见过长公主,见过晋安郡主。” 宁阳长公主,是现今辰国元昌帝最小的妹妹,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非常好,宁阳长公主年轻的时候也是性子直爽,飞扬肆意,二十年前嫁给了当时的靖安侯,不想靖安侯在婚后三年,却战死沙场,留下了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儿,元昌帝为此更是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多有爱戴,各种赏赐下来,小郡主被册封晋安郡主,位列公主之尊,元昌帝多子少女,对晋安郡主更是多有关爱。 阮弗也站起身来,对突然出现的宁阳长公主行了一礼,“臣女阮弗,见过长公主,晋安郡主。” 宁阳长公主看了一眼阮弗,没有说什么,视线却是放在了眼前的几人的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江晴的资历在几人算是最高 的,因此,便也开口道,“回长公主,阮大小姐的丫鬟偷了东西。” 这话一说完,宁阳长公主便面带厉色,“放肆!连本宫也敢欺骗!” 不止是江晴等人意外,连阮弗也感到意外,只听得晋安郡主面色愤愤地道,“阮大小姐被你们围攻,或许注意不到,可本郡主早看见了,分明是罗小姐你的丫鬟偷偷将朱钗趁着那丫头与伙计说话的时候别在她腰后,分明是栽赃嫁祸!” 这话一出来,罗洛的脸色就已经青白一片了,毕竟这事儿,实在是看不过去阮姝与阮弗之间的事情,才临时决定的,她没有想到,竟然被来了沁碧阁的长公主与晋安郡主看到了。 第027章 宁阳长公主 本来就没有充足的准备,这时候的罗洛更是慌张了,只看向江晴,“晴姐姐……” 江晴反应过来,“长公主,这……这只是一场误会。” 阮弗眼中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见着眼前这一切,稍稍沉默,可宁阳长公主虽然婚后性格改变了一些,没有了少女时期的张扬并不代表早年的锋芒便没有了,冷哼一声,“本来看你们小打小闹,本宫不欲理会,没想到,竟然为此发展到栽赃嫁祸的地步,误会?你们都当本宫是看不见的么?”说着视线转向那边的阮姝,“都道右相府的阮三小姐乖巧懂事,本宫也信以为真,没想到也教唆外人来算计自己的姐妹,现下,连这等手段都使了出来,右相,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长公主的威压,是谁也冒犯不得的,此时此刻的阮姝,也不得不害怕了,心中更是暗恨罗洛做事竟然如草率,罗洛见此,已经不敢说什么,只是求助一般地看向阮姝,可阮姝哪里还能顾得上。 阮弗只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除了一开始与宁阳长公主行礼的时候说过话,此时此刻,倒也不说什么了,晋安郡主转过头,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平静如斯的阮弗,一般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有所反应的么? 倒是宁阳长公主虽是看不惯,但还是看了一眼阮弗,“既然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说当如何?” 宁阳长公主虽是如此说了,并不见得就希望阮弗对这些人真的过分咄咄相逼,在这人来人往的永嘉闹市上闹得太大,尤其女子最懂得女子,也懂得女子的名声之重要,她更想看到这位在回来的第一天就让济王参了一本温郡王府的女子,还有没有别的本事。 阮弗神色娴静,与宁阳长公主行了一礼之后,道,“多谢长公主与晋安郡主及时相帮,只是……这件事,说来还是相府府上的事情居多,小打小闹是小事,谁家还没有一些摩擦,几位小姐有所误会是不能包容,但是……” 阮弗顿了顿,看向已经花容失色的罗洛,“栽赃嫁祸可就是大事了,这一点,几位小姐在做下这种事情时候就应当想到了后果,人,总是要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事情既然是罗小姐引起的,那么,烦请罗小姐与京兆衙门的人录个案子吧,至于剩下的两位小姐,看京兆府门的人如何打算了。” 江晴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若是知道长公主与晋安郡主在此处,她哪里还会任由罗洛做这种事情,眼中的犹豫一闪而过,“长公主,这……这是误会。” 说罢,又指责地看向罗洛,“洛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做出这等事情,便是为了姝儿出头也不能用如此手段啊。” 罗洛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晴,失声道,“江晴,你怎么能如此说,你是知道内情的,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江晴声音有些尖锐。 宁阳长公主听到此处,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原来如此,京城之中的贵女,竟然已经不堪到这等地步了,竟然为了小小的纷争集体栽赃陷害!” 几人被宁阳长公主的怒气一惊,皆是不敢说话,阮姝早已站在一边,保持沉默,垂下的眼中,却是闪过不屑,这些人,还是太蠢了,果然什么事情也做不成。 几人皆是不敢发声,长公主见此,冷哼了一声,“连罗小姐都能做出这等事情了,我看平日里罗御史参上去的本子也不尽其实,明日,我可要与皇兄好好说一说这件事情。” 罗洛听此,更是大惊失色,全然想不到因为自己的这一场小小的举动,会引起如此大的变化。 沁碧阁与京兆衙门那边并不远,这会儿,人已经过来了,加之长公主又在此处,更是让京兆衙门的人高度重视,晋安郡主很主动地将这边的事情与那边说了一个清楚,京兆衙门的人,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京城贵女的事情,因此也稍微觉得棘手,但是有宁阳长公主在,自然是不敢怠慢,一一将此处的事情记录在案了,宁阳长公主最是见不惯这等事情,京兆衙门的人记录完了之后,看向阮弗,阮弗自是会意,对河京兆府衙的几位官差道,“辛苦几位官大人跑一趟了。” 而后看向江晴与罗洛等人,“既然已经记录在案了,几位便与我的丫鬟道歉吧,这件事情便也过去了,几位回府之后将会如何,我不管,至于三妹,这件事,还是回去让夫人与父亲做定夺吧。” 连京兆衙门的人都已经惊动了,还有长公主在,几人自然是不敢再有别的反驳了,只好硬声与盼夏道歉,最后悻悻离开了只是……因为先前的这一处,几人之间的嫌隙,必然是已经生成了。果不其然,出了沁碧阁之后,面对路人的指指点点,罗洛那边,在沁碧阁的门口看了一眼江晴之后便愤然离去了。今日看起来的惩罚看起来好似平淡,但其实再是严厉不过了,江晴罗洛等人的名声,只怕是再也没有了,日后谁还敢娶这样的女子回去掌家呢? 阮弗的视线从外边收回来,温和笑道,“多谢长公主与晋安郡主今日相帮,不然,只怕还 没有那么轻易解决。” 宁阳长公主这时候方才有余力打量了几番阮弗,开口道,“你就是前不久刚刚回京的右相府的大女儿?” “正是臣女。” “倒是与你那看起来乖巧实则心思不善的妹妹不一样,今日的事情,若不是本宫在,晋安刚好看见了,你意欲何为?” “凡事有所谓有所不为,该当如何,便如何。”阮弗神色虽是恭谨,但却不见一丝卑微与妥协。 宁阳长公主叹了一声,有些不赞同,“他们毕竟都是女子,其中更有你的妹妹,难道你真的要将他们送去京兆衙门?” 阮弗笑了笑,“长公主,世人对女子多有苛严,可这并不是女子做错了事情为了不让既定的世俗来批判她们而可以不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倘若如此下去,风气形成,辰国的女子,该当如何立足?” 宁阳长公主似乎因为这句话划过一抹震惊,最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算了,这些事情,本就是宅院里边的事情,宅院之争实在不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今,也算是一个教训了,不然我们辰国都成了什么模样了。” 阮弗眼角划过一抹赞赏,果然还是当年烈性的长公主啊,晋安郡主看着两人在这边说的话,看了看宁阳长公主,又看了看阮弗,道,“我最是不喜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今日你若是什么也不做放过了她们,我才要看不起你!” 阮弗忍不住抿嘴一笑,宁阳长公主无奈瞪了晋安郡主一眼,而后才道,“本宫看你,倒是符合本宫的性子,你也刚刚回京,有时间便去长公主府走走。” 晋安郡主一听,眼前一亮,已经握着阮弗的手道,“对呀,我也喜欢你。” 阮弗温温一笑,不见过多惊喜也不见谄媚,更无受宠之后的卑微,“多谢长公主与郡主,他日,阮弗定当上门拜访。” 宁阳长公主看她如此大方,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带着明显还有不舍的晋安郡主离开了沁碧阁。 待到沁碧阁中的这一处只剩下了阮弗主仆三人的时候,沁碧阁的掌柜方才走向阮弗,神色恭谨地行了一礼,“小姐,让小姐受委屈了。” 阮弗淡淡一笑,“无事,今日的事情只是意外,张叔不必介怀。” “小姐,青衣姑娘,快往里边。”沁碧阁的掌柜面上还带着一抹歉意,对着阮弗道。 阮弗站起身,却是与掌柜的一起往內间走了过去。 这永嘉城中的人,恐怕都不会知道,永嘉老字号首饰楼,其实是阮弗手下的产业吧,沁碧阁的伙计或许不认识,但是,掌柜的一定会知道的,因为张掌柜除了负责沁碧阁中的事情,京城之中许多事情与消息,还是经由他传递给阮弗的。 待到进入了沁碧阁的后院之后,几人坐了下来,阮弗方才开口道,“西越与北燕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小姐,事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只稍一句,阮弗便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阻断北燕在西越的商路,直到北燕愿意与西越谈判。” 说罢又想了想,“北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件事,可能还需要青衣与张叔亲自跑一趟。” 青衣与张叔对视一眼,皆是神色恭谨,“小姐放心。” 阮弗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赞许,“夏侯殊的能力倒是不错,日后倘若真的将西越交到他手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此番去西越,你们也顺带观察一番西越内部的情况,看看夏侯殊的政敌有何动作。” 青衣顿了顿,“小姐是想……” 阮弗淡淡一笑,“我觉得夏侯殊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青衣明白了。” 张叔见此,想着今日的事情,语气不免有些担心地道,“小姐今日将太尉与御史双方都得罪了,这……” 阮弗语气不在意,笑道,“张叔不必担心,表面上看起来是我得罪了人但其实还是御史与太尉那边的事情,不会惹上我。今日这一出,虽是意外,不过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只是想不到宁阳长公主也在此,倒是省了许多事情。” 张叔看着阮弗如此,轻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第028章 怨侣的预告(二更) 阮弗刚刚回到相府,还在往浅云居去的路上,阮嵩那边,就已经着人来叫阮弗过去一趟。 盼夏有些担心,阮弗之所以一回来便被阮嵩叫去,定然是因为今日在沁碧阁的事情,“小姐……” 阮弗摆摆手,并不太在意,“无事,我们去一趟就是了。” 说罢,不再多说什么,便往阮嵩的书房而去。 阮弗到达书房的时候,温氏与阮嫣已经在里边了,阮姝的眼圈红红的,想来是哭诉过了一番,阮嵩的面上也还带着怒气,阮弗面上带着一贯的浅笑,上前去,“见过父亲。” 阮嵩明显是在压着怒气,“今日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弗看了一眼阮姝,“三妹这是怎么了?” “弗儿,你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要把姝儿送进京兆府衙?”温氏声音带着怒气。 阮弗挑了挑眉,看向阮姝,“将三妹送去京兆府衙?三妹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了么?” “你!放肆!”阮嵩怒不可遏。 阮姝哽着声音道,“大姐姐难道要赖掉今日的事情么?你今日让我的朋友难堪,差些将洛儿送去了京兆衙门,若不是长公主来了,姝儿现在就见不到爹娘了。” 阮嵩听着,怒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为父与你说过多少次要姐妹相亲姐妹相亲,你看你是如何做这个大姐姐的?姝儿是你妹妹,你就算是对她有意见就算了,她的朋友又如何招惹你了,不过一场误会,你至于闹成这个样子?” 阮弗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父亲,我不知道三妹是如何跟你讲今日的事情的,但是,我觉得,还是需要跟你客观中肯的说一次今日发生的事情。” 说罢,已经站到一边,对着盼夏道,“盼夏,你来说。” 盼夏应了一声,眼中划过一抹不满,但是却还是清晰地将今日在沁碧阁之中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简讲述清晰,客观中肯,完全只是在讲述事实,连一句评价的语气都没有。 待到盼夏说完了,阮弗平静地开口,“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不知道父亲与夫人听完了之后是何感想,与三妹所言,是否还有出入,倘若是有争议的话,不防请晋安郡主或者长公主来一趟。” “胡闹,长公主与晋安郡主是你能请就请的!”阮嵩在听完盼夏说的话之后,也明白了事情到底是如何的,的确与阮嫣所讲的有些出入,或者说 ,是阮嫣没有将一些事情完全说出来,只是看着小女儿红色的眼圈,终究还是不忍苛责,“就算是如此,你也不必如此。” 屋中的人听见阮嵩明显放软了的语气,神色各有不同,温氏皱了皱眉,阮嫣看了看阮弗,又看看阮嵩,沉默。只阮姝有些怔怔,“爹爹……” 阮弗只道,“想必父亲已经有定夺了。”说罢,阮弗有些无奈地扶额,“说起来,三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举动,实在是让人费解,抄礼训跪祠堂都不足以为训,难道真的要去京兆府的牢房呆上一段时间才会长记性么?” “阮弗!”阮姝失声道。 温氏更是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想做什么?” 阮嵩瞪向阮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我只是假设而已,这种假设是否会成真,就看父亲与夫人,还有二妹如何教导三妹了,否则,到时候丢脸的可不是女儿一人而已,是整个相府,是父亲与夫人还有二妹的面子,今日的事情,若是真的追究下来,哪里能如此简单事了,这些把戏在一般人面前或许奏效,但是如长公主这样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的人,不必女儿说什么便知道,父亲疼爱三妹女儿可以理解,毕竟舐犊情深,可是……” 阮弗的话适时停了下来,阮嵩既然能坐上丞相的位子,脑子自然是清醒了,何况还是他这等为了仕途而薄情寡义的人,当即便想通了一切。 宅门之争若是只在府门之中,自然没什么,谁家还没有一些这样的事情,但是如今阮姝可以在人来人往的沁碧阁之中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日脑子一热,甚至可能因为心中的不满在别的场合做出更为严重的事情,到时候,还会像今日一样那么轻易解决? 阮姝看着阮嵩面上渐渐变化的神色,眼中的惊慌渐渐升起,语气颤抖地道,“爹爹……” 阮嵩有些很铁不成钢地看着阮姝,“跪祠堂都不能让你消停,你便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老爷!” “爹爹!” 阮嫣与温氏的声音一起发出来,阮姝失声叫道,“爹爹!爹爹姝儿再也不敢了,不要让姝儿去庄子上……” “老爷你不能这么做!” “娘……你快求爹爹……” 去庄子上意味着什么,就算阮姝真的懵懂无知也知道那是她所有目前的安逸将会失去的开始,远离永嘉,远离京城的人事,远离相府带来的荣耀…… 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比起阮弗在相府,什么都没有才是更为可怕的。 便是阮嫣都忍不住开口了,看向阮弗,“大姐姐……” 阮弗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三妹已经知道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你闭嘴!”温氏终于回头,看着阮弗,语气不善,而后又看向阮嵩,语气强硬,“阮嵩我告诉你,你休想让人将姝儿带走!” 阮弗不在意地勾了勾唇,阮嵩却是怒道,“若不是你平日里对她溺爱过度,疏于管教,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可她再如何也是你的女儿,是我为你生的女儿!” 眼看两人就此吵了起来,阮嫣面上有些着急,“爹爹,娘亲,你们不要这样!” “大姐姐,你看这……” 阮嵩与温氏之间火气再大,也知道不能在女儿们面前就此真的掐起来,当即也收敛了一些,只是阮嵩有些疲惫地道,“你们先回自己的院子。” 阮弗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一如来时的时候,退了出去,阮姝因为父母之间的怒气而心有余悸,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含着眼泪被阮嫣带了出去。 直到出来之后,阮姝恨恨地看着阮弗,一声不吭,阮嫣这次也不像以往一般充当阮弗与阮姝的和事老,毕竟,阮嵩与温氏已经失控到在他们面前吵架了,阮嫣若是真的还能心平气和,可能连阮弗都要怀疑了。 阮弗没有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阮嵩的院子,午后的春阳,穿过一张张新芽新叶,又暖又冷地照在她的身上,阮弗却是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她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平和的笑意。 房间里,看着温氏已经带上了一些皱纹的眼角被泪水浸湿,阮嵩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夫人……” 温氏怒瞪了一眼阮嵩,“你是不是看到阮弗的身上有周氏的影子,不想要我们母女了?” 阮嵩皱了皱眉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嫣儿与姝儿都是我的女儿,何况当初是你说要接弗儿回来的。” “可是姝儿与嫣儿才是我们的女儿,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么?”温氏哽着声音道。 阮嵩将人温氏扶往一边的软塌上坐下,轻轻揉了揉温氏的双肩,“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不知道么,怎么如今竟然为了女儿的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温氏听着阮嵩放软了一些的语气,再听他说起这 些年的夫妻感情,更觉得伤心委屈了,“可这段日子,姝儿都为此不知受到了多少惩罚了,你……你就真的忍心?” 阮嵩皱了皱眉,“姝儿的性子,也该改一改的,今日的事情,实在是大了一些,这些年,也是我疏于管教,好了,我们不要因为这件事情争吵了。” 温氏见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忍不住道,“到时候,你真的忍心么,毕竟,那可是你的第一个女儿。” 阮嵩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忍不忍心,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嫣儿如此优秀,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到时候,希望你还记得今日说过的话。”温氏呢喃道。 阮嵩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再说什么。 ------题外话------ 文文从今天起开始pk啦,大家喜欢的赶快收藏赶快收藏然后点击点击,先不要养文哈,么么哒,有花花钻钻的都给西青毫不客气地砸过来吧,感谢…… 第029章 永嘉双姝 之后的日子倒也平静,阮弗自然也没有产生过阮嵩真的将阮姝带到庄子上去得期望,所以,也不见有什么失望之类的情绪,日子倒是很平静地度过了,后边阮嫣倒是来浅云居小坐了一趟,无非是来替阮姝道歉的,阮姝倒也真的收敛了许多。 而随着日子渐渐过去,花朝节已经到来了,青衣与张叔却是已经在花朝节前两日便已经离开永嘉,去了西越,阮弗的身边,倒是真的只剩下盼夏一人了。 大约辰时的时候,阮嵩与温氏便带着右相府的三个女儿坐着马车出发了,历年来花朝节的举办,是在辰国皇室宫外的一座皇家庭院中,位于永嘉城东,与皇宫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坐马车,也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温氏与阮嵩同乘一辆马车,阮弗与阮嫣两姐妹同乘一辆马车,许是得了先前的教训,又或许是因为今日这个特别的日子,阮姝对阮弗表现出来的敌意已经很少了,马车徐徐而行,阮姝面上的兴致一直盎然,有些期待地开口道,“姐姐,我听爹爹说,今年的花朝节,陛下是交给清王殿下来主办的?” “是呀,众所周知,清王殿下文采斐然。”阮嫣点头道。 阮姝见此,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两颊飞上一抹嫣红,语气颇有得意,“清王殿下清雅无双!” 阮嫣只淡笑不语,阮弗见此,开口道,“清王殿下来举办,很特别么?” 清王殿下,元昌帝的第三子,说起这位清王殿下,倒是颇为有趣,清王玉无寒亦如其名其封号一般,清雅无双,俊如神袛,被永嘉女子当成神仙一般的皇子,最重要的是,清王在成年的时候,就已经跟元昌帝表示,对皇位没有任何兴趣,而后,其同胞弟弟六皇子济王玉无凡竟然也效仿乃兄,据说还让元昌帝气了许久,直言这两个儿子没有志气,但其实,还是将许多实务交给了这两个儿子。 清王才情斐然,来举办花朝节,倒是实至名归,只是阮姝听了阮弗此话,撇撇嘴道,“大姐姐这就不明白了吧,往年花朝节举办的时候,清王殿下都不在京中,一年到头更是难得一见,今年,可不是特别了么?” 阮弗若有所悟地点头,“原来如此。” “大姐姐是第一次参加,还有许多不懂的东西,今年花朝节,除了逸王殿下在北方,楚王殿下在军中,其余的几位王爷与皇子,皆是在京中,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都能在花朝节上见到几位皇子的风采。”阮嫣笑着开口道。 阮弗淡淡点头,不再多言。 马车行了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皇家庭院,到达庭院的时候,外边已经停满了马车与马儿,阮弗三人正从马车里出来,便听到了前面的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右相今日可是来迟了一步。” “原来是左相啊,左相来得倒是早。”阮嵩应了一声 阮弗抬眼看过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正站在马车边与阮嵩说话,玉冠束发,年过不惑,但依旧风姿俊朗,乃是当朝左相,凤鹤轩。 而在辰国,左右相相互制约把管朝政与百官,有时候,还是很明显的政敌,阮弗看着两人虽是温和说话,但眼神之中可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凤鹤轩却是朝着阮弗三人看过来,看到其中的阮弗的时候,神色之中有微微诧异,“想来,这位就是右相刚刚回京不久的女儿了?” 往常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宴会上都只能看到阮姝与阮嫣两姐妹,如今多出了一个阮弗,尤其是一个容貌与气质与阮嫣站在一处时绝对不落于人的阮弗,阮嵩见此,朝着阮弗三姐妹道,“弗儿,嫣儿姝儿过来见你们凤伯伯。” “见过凤伯伯。”阮嫣与阮姝开口道,阮弗也行了一礼,“左相大人。” 凤鹤轩似乎是打量了一番阮弗,只见阮弗眉目平静,并无久不在永嘉在见到这等场合的人的时候会有的任何惬意与卑微之感,反倒是张弛有度、大方得体,神色之中带着浅淡的笑意,分明温和婉约,可偏偏又让人觉得有些清冷的意味,阮弗自然知道凤鹤轩的这一眼带着多少打量的意味,可是她并不在意,只是浅笑相承,凤鹤轩的视线并不多停留在阮弗的身上却对阮嵩赞叹了一声,“右相好福气,阮大小姐也是如此国色,颇有当年周夫人的风姿啊。” “哈哈,左相莫不是说笑了,与凤大小姐比起来,小女可就逊色了。” 阮弗淡笑不语,凤鹤轩却是对着身后的马车道,“沫儿,你也许久不见阮二小姐了,过来与你阮伯伯打一声招呼。” 随着凤鹤轩话落,马车的另一边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聘聘婷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便是阮弗,眼中都不得不闪过一抹惊艳之色,人人皆称永嘉城内有双姝,一是右相府的二小姐,有西施沉鱼落雁之姿,另一是左相府的大小姐,乃是闭月羞花之容。 阮嫣的姿色,集阮嵩与温氏之长,这京城双姝之称,自然是实至名归,加之她体弱,自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柔弱之感,如一朵洛神 花,让人不忍折下,那么,凤沫染则是一树白梨,清绝而不可冒犯。 不愧是永嘉双姝,两人站在一起,当即便引来了周围无数人的视线,凤沫染朝着阮嵩与温氏行了一礼,“见过右相,夫人。” “好。”阮嵩对着凤鹤轩道,“既然已经到了,不若让这些小辈自行在一起便是了,左相,不如先进去看看。” “也好,毕竟今日可是小辈们的日子,你我不过来一窥风姿,右相请——” “请——” 凤鹤轩朝着凤沫染点了点头,而后与阮嵩一起离开了。 阮弗的视线虽是从凤沫染的身上移开了,不过凤沫染却是将视线放在了阮弗的身上,若是以前的阮弗,虽是有绝好的容姿,但总是因了性格的原因而显得不足,可是,今日的阮弗,不论是站在哪里,在她的身上,吸引人的,绝对不是一点也不亚于永嘉双姝的容貌,是她温和淡然,从容秀慧,却又不失坚韧与机敏果决的气度,这一点,也是凤沫染将视线久久停留在阮弗身上的原因。 阮嫣却是已经主动开口道,“凤小姐,不若我们也先进去?” 凤沫染的视线收回来,与阮嫣对视一眼,唇角升起一抹浅笑,“也好,阮二小姐请——” 阮嫣点头示意,便与凤沫染一道进入了院子之中。 “大姐姐,我们也走吧。”阮姝的语气,似乎带了一些不甘,看着阮嫣与凤沫染的身形,语气恹恹地道。 阮弗微微点头与温氏和阮姝一道进入了皇家庭院之中。 而另一处,一两马车里边,一双眼睛看阮弗与凤府几位小姐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 “七哥,你在说什么呢?” “八哥听不出来么,七哥在夸耀这难得聚在一起的京城双姝的画面呢。”十皇子蒋王玉无衍道。然后又看向另一边的一个男子,“五哥,你觉得如何?” 五皇子宣王玉无临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永嘉双姝,我看,就快要变成永嘉三姝了,老七,你说可是?” 肃王玉无央面上划过一抹笑意,“是不是,今日一看便知。” 这边正说着,八皇子怀王玉无镜已经往马车外一看,“看,四哥来了。” ------题外话------ 啊… …pk第二天,继续求收藏啦,么么哒,感觉是不是要给你们弄一个人物关系表呢?因为涉及的人多,而且西青是取名费,比如诸皇子的名字是我翻字典得来的(捂脸遁走……) 第030章 舞阳郡主 虽说是进入了园子中,不过宴会至少要等到午时的时候方才开始,进入园子之后,阮嫣的身影不见了,阮姝自然也不会与阮弗呆在一处,虽是满园的人,但已经各自有各自的小团体,自然也不会有人主动来与阮弗说话,不过阮弗倒也不在意,有些散漫地在这偌大的园林里走动。 说起来,上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已经是前世的时候了,恍惚之间,一切联系,都已是前尘往事。 阮弗苦笑了一声,却是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似乎是试探的语气,“阮弗?” 阮弗回头,却见晋安郡主正站在一丈之外,笑吟吟地看着她,她眼中划过一抹意外,行礼道,“晋安郡主?” 晋安郡主微微嘟嘴,“你与我行这些礼做什么。”说罢便朝着阮弗走过来,语气还有些不满的道,“上次在沁碧阁一见,你不是说后边有时间便去长公主府找我么,后边便怎么也不见你来,如今见面了,你还如此生分地与我行礼?” 阮弗先是一愣,她不过将那当成了宁阳长公主的客套之词,没想到……这时候,任是她与天下各国名士辩论过的这张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晋安郡主却是一笑,因为看到阮弗突然愣住的表情,颇有些得意道,“瞧把你给吓的,我是开玩笑呢,这些日子,想来你也是为花朝节做准备,不过日后有时间你可要真的来了,我娘还挺喜欢你的呢。” 说罢又神秘兮兮地道,“我娘说你似有故人之影。” 阮弗眼角划过一抹异色,眨眨眼,“是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宁阳长公主呢。” 晋安郡主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娘既然如此说了,自然就有如此说的道理。” 阮弗也不在意不多问,笑道,“那倒是阮弗的荣幸了。” 晋安郡主似乎也不打算多言,笑道,“我跟你说哦,上次沁碧阁的事件之后,我娘第二天就进宫去见陛下了,后来的事你猜怎么样,罗御史参了别人半辈子,如今终于被人参了,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也是一只老狐狸,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阮弗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不仅知道,还知道因此而产生了一些连锁反应,比如,因为江晴与罗洛之间的反目导致太尉与御史台那边势力的不平衡,御史台不仅仅是罗御史一个人,但是罗御史的倒台倾向却是让御史台的人看到了御史下罪的下场,因此,御史台自然也有人去参太尉府的本子,如此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听的消息是 ,元昌帝整顿吏治的计划,要提上日程了。 不过面对晋安郡主得意求表扬的模样,阮弗心中笑了笑,“这我倒是不知道了,没想到还能引起这么大的事情。” 晋安郡主笑道,“许多事情都能关联到前朝的,别看这是一件小事,真要说起来,也是一件大事呢,哼,我早就看那个罗御史不顺眼了,早年的时候竟然还参了四哥的本子,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还误会了四哥一段时间呢!” 对于晋安这般自来熟的样子,阮弗面有笑意,不过却是有些好奇道,“四皇子晋王殿下?” 提起往事,晋安郡主就有些义愤填膺,“那老家伙竟然说四哥不务正业,五年前四哥不知为何跑了一趟南华,一去数日,就因为这件事竟然被罗御史抓着不放!” 晋安郡主自顾自义愤填膺,阮弗听了,原本无意伸向花坛的手,一不小心,却是掐断了一条嫩枝,五年前…… 晋安郡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阿弗,晋王殿下你知道吧?四哥是世上最聪明的人,怎么会不务正业,人人都说四哥是辰国的锦囊呢!你说是不是?” 说完了之后,晋安才发现,阮弗的面上的异色,有些不确定开口,“阿弗,你怎么了?”转眼之间,对于阮弗的称呼,或许是因为多了认可,也变了。 阮弗摇摇头,笑道,“晋王智绝无双,怎么会不务正业。” 见着阮弗没事,晋安也放心了,提及玉无玦,颇有得意,“自然是,就算是孟长清,在我眼中也不如四哥。” 阮弗失笑,“哦?可我听说孟长清也是智慧无双的人物,民间关于他的传说,也是神乎其神。” “孟长清一看便知定然是一个五六十岁的世外高人,这时候才闻名,在我心中,还是四哥比较聪明不是么?” 阮弗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在晋安郡主强烈求认同的眼神之中,神色有些古怪地点了点头。 晋安郡主虽然觉得阮弗的神色有些奇怪,但还是没有多问什么,恰是此时,晋安郡主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晋安姑姑,晋安姑姑……” 阮弗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粉雕玉琢一般,年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往这边小跑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不断呼叫“郡主小心……” 不过显然小女孩兴致很高,可没有理会身后跟着跑的两个丫鬟,晋安郡主一听见声音,便转回身,蹲下来,接住了跑过来的小女孩,“舞 阳怎么知道姑姑在这里啊?” “宁阳奶奶告诉我的!”小女孩嘻嘻一笑,投入晋安郡主的怀中道,晋安郡主只笑着挥退了两个丫鬟,“郡主这里有我就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郡主……” 舞阳郡主明显也发现了晋安郡主身边的阮弗,仰着脸有些好奇地看着阮弗,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咕溜溜转着,阮弗一笑,微微弯下腰,与舞阳郡主平视,“见过舞阳郡主。” “你是晋安姑姑的朋友么?”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更带疑问。 晋安郡主笑道,“对呀,这是阮大小姐,阿弗是晋安姑姑的朋友。” 舞阳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盯着阮弗看了看,语气有些老成地道,“那好吧,既然是晋安姑姑的朋友,我就喜欢你了,晋安姑姑叫晋安,那你就是阿弗姑姑了。” 阮弗与晋安对视一眼,皆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晋安更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只有舞阳看着两人的模样,眼中有一些不解,不过她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在这,而是好奇地盯着阮弗的笑脸看,“阿弗姑姑真好看。” 晋安忍不住纠正道,“要叫阿弗姐姐。” 舞阳郡主眼中不解,“为什么,阿弗姑姑不是晋安姑姑的朋友么,要叫姐姐,阿弗姑姑就是晋安姑姑的女儿了……” 晋安对于舞阳的逻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了,这也都怪大皇兄与大皇嫂! 阮弗却是笑道,“没关系,舞阳郡主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似乎解决了一件疑惑的事情,又见阮弗如此温和,舞阳朝着阮弗伸手要抱抱,阮弗只得伸手接过她,只见舞阳总是盯着她的脸看,晋安也忍不住好奇了,“舞阳为什么总是盯着阿弗姑姑的脸看呢?” “阿弗姑姑好看,比四叔好看!”舞阳干脆道。 阮弗唇角一僵,晋安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再次噗嗤一笑,这一次眼泪是真的出来了。 多了舞阳这么一个活宝,似乎是多了许多乐趣一般,闹着这么一阵,重新把舞阳抱回怀中,晋安道,“这是大皇兄,逸王殿下的女儿,今年四岁了,不过年前大皇兄与大皇嫂皆去了北方战场,便把舞阳托付到长公主府让我娘照看。” 阮弗点点头,算是了解了,其实说来……这并不是她与舞阳郡主的第一次见面。只是眼前这个小不点,是不可能认出她的了。 ------题 外话------ 收藏略有惨淡……心慌慌…… 看我二更……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些奖励? 第031章 君臣父子 皇家别院的另一处恢弘而守卫森严的院子之中,元昌帝将一张折子递到玉无玦的面前,“若是今年开始整顿吏治,你如何看?” 玉无玦接过折子,翻动了两页,似乎只是随意一看,便又合上了折子,“整顿吏治的事情,父皇已经筹备了将近两年,如今,御史台与太尉府之间的明争暗斗,正好是一个契机,若是今年开始,倒也不错,总是需要杀鸡儆猴,辰国吏治再不整顿下去,南华就是前车之鉴。” 元昌帝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 断了顿,元昌帝道,“这件事,老五已经请命主理,你可有什么意见?” 玉无玦抬眼,看了看元昌帝,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父皇决定好便好,以五弟的手段,也未必不可。” “朕如此做,也是不想在朝中为你树敌太多。”元昌帝有些语重心长道。 玉无玦沉默不语,“儿臣会让六弟协助。” “老六历来以你为尊,他做与你做有什么两样?”元昌帝没好气。 玉无玦唇角似乎是笑了笑,“因为儿臣整顿吏治的决心,比父皇要强,何况,何为树敌,父皇以为,那些人还是大用之才么?” “虽不是大用之才,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玦儿,你虽是通透,却也孤勇,治国治家,谈何容易?”元昌帝皱眉,有些不赞成地道。 “我不与他们为敌,他们便与整个辰国为敌。”玉无玦神色淡淡地道。 元昌帝一时语塞,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也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这一声叹气里,带着难得一见的苍老之气,玉无玦抬眼看了看元昌帝,眼中划过一抹什么情绪,父子两人,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元昌帝才开口道,“如今身子可好一些了?” “不过是偶然的风寒,并无大碍。”玉无玦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些温度。 元昌帝面上升起一抹不忍,动了动唇,“朕早就与你说过,你不必去战场,刀枪险恶之地,你……” “父皇。”玉无玦突然出声打断,“归统中原,一直都是母后的遗愿,父皇忘了,儿臣不敢忘记。” 说罢,已经站了起来,“父皇若是无事了,儿臣便先退下。” 元昌帝神色之中带着一抹痛苦,看着眼前唯一的嫡子,面上虽是带着一抹和润的笑意,可却往往拒人千里,不……是拒他千里,元昌帝有些无力挥 挥手,“罢了,你还在怪朕。” 玉无玦嘴唇微微抿住,躬身抬眸看了一眼元昌帝,最后还是退下了。 待到房中只剩下元昌帝一人之后,才响起一声轻悠悠的叹息,隐含了多少无力,一直充当隐形人的安成,终于开口道,“陛下……” 元昌帝挥了挥手,玉无寒却是搀着惠妃从里间出来,惠妃给元昌帝倒了一杯茶,“陛下不要着急,晋王会想明白的。” 元昌帝看了看惠妃,似乎是苦笑道,“这么多年了,玦儿的脾气,倒是像皇后一般犟!” 惠妃并不说什么,只笑了笑,神色柔和而宽容,元昌帝看向玉无寒,有些担忧地道,“玦儿的身子,真的不要紧?” “父皇放心,四弟的身子,儿臣还是知道的,四弟也是怕父皇担心,因此没有告诉父皇这件事,四弟的心中,还是有父皇的。”玉无寒道。 元昌帝似乎是笑了一声,不过一笑之后却神色严厉道,“好好查清楚这件事,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连朕的儿子敢动手!” “是……”玉无寒的神色中也带和一抹严肃。 玉无玦离开了这守卫森严的院子之后,玉无痕与玉无凡却是立刻迎了上来,“四哥。” 玉无玦点点头,三人一边往前走,玉无凡一边开口道,“四哥,父皇真的打算整顿吏治了?” 玉无玦点了点头,“届时,这件事,会交由你来协助。” 玉无凡这句话什么意思,当即也点了点头,不过却是赞叹道,“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就此开始了,不过是一场针对右相府大小姐的女子之间的小闹,竟然发展成了一个契机,若非那不过是一个女子,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一场筹谋许久的安排了。” 玉无痕语气有些奇怪地道,“不过是一个女子,六哥,你可没有看到那一个小女子当日是如何为四哥挡住那群杀手的。” 玉无凡一是语塞,瞪了一眼玉无痕,玉无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夏侯殊查得如何了?” 说起这件事,玉无凡就有些挫败,“原本是有线索了的,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线索就中断了,如今连北方都安定下来了,再查夏侯殊,也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玉无痕忍不住幸灾乐祸,“分明就是你查不到,还说什么快有线索了。” 玉无凡心情抑郁,掐着玉无痕的脖子背,“什么查不到,你六哥我神通广大, 能有查不到事情么,分明是十二你一事无成!” 玉无痕忍不住呀呀叫,“四哥救我,六哥谋害兄弟!” 玉无玦只看了看两人一眼,淡淡道,“这件事,不用查了,夏侯殊志不在此,多关注一些西越与北燕的局势。” 玉无痕与玉无凡也停止了打闹,神色严肃道,“是!” ------题外话------ 瞧瞧这章埋下了多少个伏笔 第032章 阮弗与舞阳的秘密 另一边,亭子里边只剩下了舞阳与阮弗两人,舞阳突然神秘兮兮搂着阮弗的脖子道,“阿弗姐姐,你是不是认识孟哥哥?” 阮弗眼皮一跳,掩住眼中的意外,“舞阳说的什么哥哥?” 舞阳却是得意一笑,四下看了看,继续小声地与阮弗咬耳朵,“阿弗姑姑不要骗舞阳哦,舞阳知道,阿弗姑姑身上有孟哥哥的味道,阿弗姑姑是不是认识孟哥哥,孟哥哥以前帮舞阳打走了坏人,让舞阳见到父王,舞阳好想再见孟哥哥,阿弗姑姑是不是知道孟哥哥在哪里?父王说,孟哥哥很忙,要等舞阳长大了才可以见到。” 舞阳一连串说了许多,阮弗抿了抿唇,看着舞阳期待而又带着小小的失落的眼睛,心中升起一抹不忍之色,两年前,北燕与辰国开战的时候,北燕的主将将当时在军中的舞阳郡主掳走想要威胁领兵的逸王夫妇,而当时的阮弗,正在北方,知道了这件事自后,便暗中行动,将年仅两岁的舞阳救了出来,那时候舞阳还小,自然是很害怕,也是那个时候,她与舞阳渡过了两天两夜,小孩子甚至一度对她形成依赖,她刚刚还以为舞阳不会记得这件事了,如今看来,倒是真的是她低估了小孩子的记忆力,尤其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中的记忆。 但是…… 阮弗笑了笑,捏了捏舞阳的小脸蛋,“阿弗姑姑确实见过舞阳的孟哥哥,不过,舞阳要听父王的话,长大以后就可以见到孟哥哥了,孟哥哥说,他也很想舞阳。” 舞阳眼睛一亮,“真的。” 阮弗笑了笑,“真的,阿弗姑姑不骗舞阳,不过,这是阿弗姑姑与舞阳之间的秘密,舞阳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舞阳似乎是想了想,有些犹豫,但是小孩子的天性中又有着对于有与大人之间的秘密之间的新奇感,犹豫着数手指头,“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是不能告诉皇爷爷,不能告诉父王,不能告诉母妃,不能告诉宁阳奶奶,晋安姑姑,还有四叔和十二叔么?” 阮弗觉得有些头大,但还是坚定地摇摇头道,“不能。这是阿弗姑姑与舞阳的秘密,孟哥哥也不希望舞阳说出去的是不是,孟哥哥以前是不是还叫舞阳保密?” 舞阳想了想,而后又认真地点了点头,伸出手指要与阮弗拉钩钩,阮弗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想不到舞阳的嗅觉如此异于常人,对气息的判断如此敏感,单单评一个嗅觉就能想起当年与她相处过的自己,如今也只能先如此哄着她了,不然,舞阳虽说她身上有孟长清的味道,只 能想到她与孟长清可能认识,可她口中的皇爷爷,父王与母妃,尤其是那位四叔,可不会如此简单地想。 似乎是解决了一件大好的事情,舞阳欢呼一声,“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做孟哥哥的新娘了!” 阮弗额角一抽,逸王与逸王妃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孟长清从舞阳记忆之中淡化掉。 但还是道,“等舞阳长大了,孟哥哥就老了,舞阳不能嫁给孟哥哥。” 舞阳想了想,也不纠结,“那我长大了,就去做四叔的新娘子。” 虽说是童言无忌,可阮弗觉得,小孩子也不能如此教育了,因此笑道,“晋王殿下是舞阳的叔叔,舞阳是不可以做晋王殿下的新娘子的。” “为什么?”舞阳睁着好奇的眼睛道。 “因为……”阮弗想了想,道,“因为晋王殿下是舞阳的叔叔,等舞阳长大了,晋王殿下也老了。” 若是盼夏在,恐怕也要为阮弗的这个说辞而惊呼了,然为了安抚舞阳的阮弗似乎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这样啊……”舞阳想了想,“可是皇爷爷与宁阳奶奶都说不好帮四叔找新娘子啊,那四叔不就没有人喜欢了么,舞阳喜欢四叔,不就可以了么?” “舞阳放心,会有很多人喜欢晋王殿下的。”阮弗记得当年第一次见舞阳的时候,这孩子的想法没有现在如此天马行空啊。 “那阿弗姑姑喜欢四叔么?”舞阳突然道。 对于舞阳天真懵懂的眼神,阮弗突然一愣,眼中划过一抹意外,舞阳见此,撇了撇嘴,“阿弗姑姑不喜欢四叔啊,可是舞阳喜欢四叔。” 阮弗实在是见不得舞阳这样委屈的样子,只斟酌了一会儿,语气犹豫道,“舞阳喜欢的,阿弗姑姑也会喜欢的。” 舞阳似乎是消化了一番这句话,欢呼一声,“舞阳喜欢四叔,舞阳也喜欢阿弗姑姑,阿弗姑姑喜欢舞阳,阿弗姑姑也喜欢四叔,那阿弗姑姑做四叔的新娘子……” 好不好三个词还没有说出来,阮弗忙抬手捂住舞阳的嘴,一边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舞阳却是呼呼挣扎,看向她的背后,阮弗觉察到异样,转回头,却是见到玉无玦与玉无凡还有玉无痕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与舞阳,玉无痕与玉无凡明显已经憋了很久的笑了,脸色皆是有些通红,只有玉无玦,似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阮弗眉心一跳,果然,盼夏与 青衣不在,她就发觉不了这些人,舞阳却是在阮弗松开手的一瞬间,早已小跑过去,忘记了自己先前还叫阮弗嫁给玉无玦的事情,欢呼着朝玉无玦等人跑过去,“四叔,十二叔!” 第033章 淡淡的尴尬 玉无玦微微弯下腰与舞阳平视,笑着刮了刮舞阳的鼻子,动作有说不出的宠溺,“还记得四叔?” 阮弗除了一开始的眉心一跳与心中倒腾了一千八百次的后悔之后,倒是神色平静,坦然上前,对这几个皇子行了礼,“见过晋王殿下,济王殿下,十二皇子。” 玉无玦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坦然,似乎前一刻不是因为心软被舞阳给套进去了的人,微微挑了挑眉,“阮大小姐。” 比起来,玉无痕可就随意多了,不过到底顾着女子的面子,与玉无凡双双克制住了原先的笑意,面上带着友好地笑意,“阮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先前是与晋安郡主在此处的,不过晋安刚刚离开了,我在此处陪舞阳郡主。” “原来如此。”玉无凡了然道,不过还是佯装生气道,“舞阳是不是只喜欢四叔与十二叔,不喜欢六叔了?” 虽然玉无凡说这话很正常,可阮弗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很诡异,至少她知道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虽然是童言无忌也没有什么刻意的目的,甚至连玉无凡等人也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可总有一些淡淡的尴尬。 舞阳闻言赶忙朝着玉无凡甜甜一笑,“舞阳也喜欢六叔。” 玉无凡捏了捏舞阳的脸,“这还差不多。” 正当此时,晋安郡主也匆匆回来了,看到出现在这里的几位皇兄,有些诧异与惊喜,“四哥你怎么在这里?” 玉无凡挑眉,“怪不得舞阳见了四哥都不认识咱们这些叔叔了,原来是晋安只看得见四哥啊。” 晋安郡主嘻嘻一笑,“六哥常年在京,三不五时咱们就见面,有何诧异的,倒是四哥回京之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呢。” 说罢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阮弗笑道,“这是我的朋友,右相的女儿阮弗。阿弗,这是四哥晋王,六哥济王还有十二哥。” 玉无痕不在意一笑,“我们早就认识了,还等你介绍。” “是么?”晋安郡主有些惊讶,不过显然她的注意力也不在这里。 见到晋安郡主回来了,阮弗不觉也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确实有过一面之缘。”而后才道,“既然三位皇子与晋安都来了,臣女先行离开。” 她看着神色坦然,但终究是女子,多少还有一些羞赧,内心还是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玉无玦只温温一笑,“辛苦阮大小姐,请便。” 阮弗行了一个礼后,与舞阳和晋安道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不过转身之后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晋安有些奇怪地道,“阿弗怎么了,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只玉无玦看着阮弗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当日面对众多杀手竟然还能泰然自若的女子,在山林中奔跑还能那样平静,在密洞中躲藏还能那么冷静的人,原来一切都是伪装,恰如现在,看起来表面平静,可玉无玦可没有错过她在转过头来看到他们的时候眼中平静不在,倒腾懊悔的神色,自以为可以掩饰很好,实则怕是根本不知自己耳尖已红如玛瑙。 不过阮弗不过刚走了两步,胖胖便突然从玉无玦的怀中跳出欢快的往阮弗而去,玉无玦见此眼中划过一抹异色,不过胖胖很快被眼尖的舞阳扑上去,“小猫!” 这一声小猫,却是将胖胖吓得直接掉在了地上,而已经转角离开的阮弗,自是不知道了。 阮弗在回到花朝节宴会上的时候,宴会已经快要开始了,阮嫣与阮姝还有温氏已经坐在相府的位子上等待,“大姐姐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阮姝开口道。 阮弗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道,“随意走走而已。” 阮姝冷眼看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阮嫣笑道,“花朝节宴会快要开始了,等下大姐姐还是坐在位子上等待吧。” 阮弗微微点头,环视了一圈整个会场,花朝节上,宴请群臣,文武不限,规模之大,除却国宴,可称第一。 随着群臣坐定,当今辰国皇帝元昌帝在一声高呼与一阵威严的排场之中缓步而来。 如今的元昌帝已经年过五十,身上却是不显老态之气,该是因早年也是武将出身,身上倒是多了一种龙虎之气,嵌宝金冠,罗缎黄袍,玉带金履,龙姿威严,跟随在其身后的却不是守卫禁军,而是两列八位皇子,紫衣罗带,一派生气。 众臣见此,皆是纷纷站立而拜,高呼万岁。 元昌帝在高位上坐下之后,方才笑吟吟地道,“众位爱卿平身,今日花朝节,意在宴安,大放我辰国百官风貌,诸才风采!” 百官携带家眷,又是跟着一片呼应才重新落座,原本跟随在元昌帝身后的几位皇子,也纷纷落座于元昌帝下首位子上,而后,禁军与护卫方才纷纷出动,立在元昌帝周边形成守卫之势。 这一次花朝节是交给淸王殿下 玉无寒主理,以及七皇子肃王从旁协办,玉无寒首先上来,将这一次宴会地情况与元昌帝说了一遍,而后是作为协助的肃王玉无央。元昌帝听罢之后,朗盛一笑,“好,老三与老七皆是有功,此次,辛苦你们了。” “为父皇分忧,不敢居功!”两人同声道。 元昌帝欣慰一笑,玉无央继续道,“此番宴会,乃是我辰国盛会,儿臣再此首先恭祝父皇千秋万岁,收归天下英才,辰国蒸蒸日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奉承之词,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不论是英明如元昌帝还是百官众臣,都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元昌帝再次朗声一笑,“好!” 玉无央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淸王,颔首而笑。 玉无寒唇角依旧是那一抹清风朗月一般清朗的笑意,微微颔首,与玉无央一道坐在了两人原本的位子上。 这一过程,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阮弗并无异样的感觉,但是,却是感受到了自从淸王玉无寒出现之后,阮姝一双眼睛看向玉无寒的时候升起的痴迷之色。 ------题外话------ 好了,今天中午pk就结束啦,今天没有二更了哦,虽然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反正西青已经存了很多很多稿子,谢谢大家的支持和喜欢么么哒。 第034章 龙生九子,暗中相斗! 花朝节分兵武之展,才子之斗,姝色之争,所谓兵武之展,便是远观武官之间的比试,当然,其中也不乏并无官职在身的的人借助家臣的身份进来以获得皇帝的赏识,不过,直到宴会开始了阮弗才知道今年的宴会却是有些特殊,不是武斗,而是观摩一场晋王布置的兵阵。 晋王之才,在辰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由他设计的这一场名为鹰翼阵的阵法在阮弗看来,的确是集兵法之大成,气势恢宏,人数不多,却贵精,全员五百人的阵法,无一没有发挥重要作用,然则,不论是多一人还是少一人,这个阵法,始终是完整的,无论是被打散了,还是被包围了,皆能随时变幻,鹰翼收展自若,变化万千。 便是阮弗看了,心中都升起一抹惊叹与油然的敬佩,虽然她自诩精通兵法,学得孟氏之长,可是若是真的还若当年一般与玉无玦对阵,只怕也是连一半的把握都不能赢他了,怪不得场中皆是如此赞不绝口! 整个宴会中观摩这个阵法的武将,看着场中鹰翼收展,大开大合之势,大有吞并一切的野心与气势,更是兴起之时,全然忘记仪态,恨不得冲入场中体验一番。 不过比起武将的兴致高昂,文官可就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了,尤其是在场的女眷,虽然大家都在看,可两眼无神空洞无比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也看不懂的。 不过阮弗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自己心中本身就在震撼不已,不由得想起前世祖父与今生义父的话,兵法阵法之精髓,乃是在变幻无穷之中变幻,胜在诡道,顿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不由得往台上的玉无玦看过去,这一看,方才发现,玉无玦却是一脸平淡。清润如玉,不为所动,对于众武将因为这个阵法而生无论是激动还是别样的情绪,似乎都不在意。倒是将她突然看过去的视线捕捉了个着,恰如那场中飞鹰,毫不犹豫捕捉了猎物一般。 可他眼中,除了兴味,更多的还是那一抹如玉的清润。 玉无痕与于无凡皆是眼含笑意地看着她,眼中升起一抹兴味,这满场的女眷,可也就阮弗一人能如此兴致盎然地看着一般女子不会看得懂的阵法了。 说实在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懂,可见阮弗眼中却是时而升起沉思,时而闪过了然,时而会心清明,时而凝眸不解,最后竟然升起豁然开朗之意,倒是让他们觉得这位神秘的阮大小姐,好像,其实真的不止是有两个很厉害的丫头这么简单了。 阮弗明白过来什么,微微沉眸,淡淡收回视线, 拿起一旁的茶杯,饮了一口茶,心中却是暗暗后悔自己被这阵法所感染了情绪。 玉无痕悄悄凑近了于无凡,“六哥,你说她真的能看懂么?” 于无凡瞪了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四哥,你觉得呢?” “不知。”玉无玦拿起酒杯,眼珠唇角升起的一抹浅淡笑意,玉无痕疑惑,“不知是什么意思?”是四哥你不知道还是阮大小姐看不懂? 玉无玦却是不再言语了。 “大姐姐,你好像对这个阵法很感兴趣?”阮姝看了一眼阮弗,语气怪异地道。 “还好,如此气势恢宏的阵法,倒是难得。”阮弗随意道。 阮姝撇撇嘴,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群武夫莽夫。” 阮弗听此,眸色一沉,只看了一眼阮姝,并不多说,这些人,是不会懂得她们的安逸全是他们眼中看不起的“武夫莽夫”用生命换来的。 不过一旁的阮嵩却是适时开口,“不许乱说话!” 阮姝只得闭口不言。一场阵法的演练,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元昌帝看起来很满意,“老四这阵法,真是精妙,朕几十年没有见到这等恢弘大气的场景了!” 玉无玦起身,淡淡点头,“父皇过誉。” “父皇尚还年轻,花朝节年年举办,日后自然还能再见到这等场面。”宣王玉无临起身道。 “可不是,以四哥之才,不等明年,随时再设一个新阵,让父皇观看,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怀王玉无镜看了一眼不惊不喜的玉无玦,也站起来道。 元昌帝的神色之中闪过一丝不快,“胡说!士兵守边辛苦,岂是为朕娱乐的?” 玉无镜自知失言,赶忙道歉道,“儿臣失言,父皇赎罪!” 玉无临唇角滑过一抹笑意,“老八冲动的性子,倒是从未改过。” 玉无镜性子向来有些冲动,自然明白玉无临这句话意有所指,当即想要反驳什么,却是看到底下玉无央对自己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倒是于无凡与玉无痕看着这番,对视一眼,唇角升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十皇子蒋王玉无衍与十一皇子玉无岐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只是,想起元昌帝对玉无玦的赞叹,眼中到底还是有些不甘。 高台之上的这一处,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阮弗视线浅淡 ,垂放于眼前空旷的场景之中,可眼角余光却是将高台上的情形收归眼底。 形势……倒是与她所知的并无二致。 如今元昌帝十二个儿子,总分三派,一是以二皇子,如今尚在军中的楚王玉无惊为首,七皇子肃王玉无央和八皇子怀王玉无镜两兄弟拥护的一派;一是以五皇子宣王玉无临为首,以十皇子蒋王玉无衍和十一皇子玉无岐两兄弟为拥护,至于剩下的晋王玉无玦……十二皇子玉无痕尚未成年,还没参政,至于淸王与济王,似乎只能说关系好一点,这位才满辰国的晋王殿下,对于皇位表现出来的热衷,好像……没有比起其他两位兄弟明显啊……但从晋王所做的一切来看,并非是不热衷,只是比起元昌帝健在,明显还能再活二十年的时候就开始争夺诸位,玉无玦的眼光,始终放在天下。 ------题外话------ 哈哈,嗯,pk结束啦,西青过了,虽然是吊着尾巴过的,不过感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不断码字的动力。 简直开心到飞起啦,今天西青要去看男神的演唱会噢耶耶…… 第035章 二女相比 兵武之斗过后,接下来,就是才子之展了,辰国其实可谓是人才辈出,所谓才子之展,其实就是前来参加花朝节的人在皇帝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其实可以说是另类的殿试,在观看过如此惊心动魄摄人心魂的鹰翼阵之后,才子们的咏叹之中自然也是不少对眼前宴会之景的咏叹,当然还有对于元昌帝功绩的赞叹。辰国的言论,还算是相对自由的,平日里在酒楼茶社,也有人展开对国事的评论,更有招贤馆这样的地方,有精彩者,甚至可以上达天听,因此,眼前自然也是不缺少一些相对精彩的言论。 阮弗在一旁默默看着,心中也不得不赞叹,有国如此,风尚若此,辰国归统中原,真的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可心中却也升起一抹淡淡的怅然,一个国家的强盛,除了圣明君主之外,还有伴随在明君圣主身边源源不断的人才…… 希望,辰国能不负她所望,那个人……也不负她所望。 那边才子之展才刚刚结束,阮姝便兴致勃勃道,“接下来,就是姝色之争了。” 比起在前边的两场展示,直到现在,阮弗才又见到了阮姝的高昂兴致,便是阮嫣,眼中都升起了一抹神采,“是啊,姝儿今年还是一样打算展舞么?” 阮姝面上升起一抹神采,看了阮弗一眼,似乎是带着一抹得意,“姐姐精于琴艺,姝儿自然不敢与姐姐相争。” 阮嫣先是掩唇一笑,而后语气似乎带着一点可惜地道,“我身子不好,也只能羡慕你如此会舞了,倒是只能做一些抚琴这等不算太消耗体力的事情。” 阮姝听此,只闭口不言,上边的元昌帝对于才子们的诗论文章文章进行了褒奖之后,开口道,“接下来,便是姝色之争了吧,啊?” 玉无央站起身,“正是,今年的姝色之争,依旧按照往年的惯例。” 元昌帝点点头,似乎是回忆一番,“朕记得,好似前年姝色是阮爱卿家的二女儿?啊?是不是啊阮爱卿?”元昌帝的视线朝着阮嵩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提起阮嵩,阮嵩赶忙从座位上站起,对着元昌帝行了一礼,面上带着谦和,“回陛下,小女区区,不过得到了诸位的错爱。” “哎,阮爱卿可是谦虚了,有女如此,也是平生幸事一件!” “谢陛下……”阮嵩面上升起一抹难以掩饰的自豪,还是恭谨道。 元昌帝朗声一笑,看了看阮弗所在的位置,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朕记 得往年宫宴的时候,阮家只有两个女儿参加,今年这是……阮爱卿何时多了一个女儿了?” 阮嵩面上升起一抹小小的尴尬,有些苦笑,“陛下,这是臣的大女儿,年幼时身子不好,离京修养了几年,前两月方才回京。” “原来如此啊。”元昌帝笑道,看了看阮弗三姐妹所在的方向,“阮家二女何在?” 阮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归于平静,站起身来,“臣女阮嫣,参见陛下。” 元昌帝笑了一声,“右相的女儿,果真都有右相年轻时的风姿啊,这就是阮家二女了,齐妃经常在朕跟前说阮家二女如何风姿怡人堪为闺范,这京城双姝之一的名声,果然名副其实啊。” 阮嫣眼中升起一抹惊喜,可微垂的眼眸却是难以觉察,只福了福身子,“陛下夸耀,臣女不敢当!” “有何不敢当!”元昌帝笑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京城双姝,一是右相府二女,一是左相府大小姐,左相府的女儿何在?” 凤沫染应声而起,“臣女凤沫染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左相与右相的位置,分立两边,阮姝与阮嫣站在此处,倒是真的形成了两道让人移不开的风景,辰国的民风算是比较开放的,尤其还是如今这等天下分裂的局面,对于女子的约束更是少而少之,百年前大魏还在的时候,女子出门都要掩面而行,更是不能单独与男子呆在一处,但是显然,到了现在,已经没有这等风气了,甚至当今陛下的已逝皇后在年轻的时候更是与元昌帝一起征战沙场,如此更是引起民风开放之气,所以,阮嫣与凤沫染自然不会因为得到众多人的视线而感到有任何难为情的情绪,倒是坦然得很。 元昌帝见此情景,笑道,“永嘉双姝,果然名副其实,朕记得,这几年,永嘉双姝的称号,不是阮家的,便是凤家的,就是不知道,今年会花落谁家了。” “正是,父皇,前年是阮二小姐多得姝色,上一年凤大小姐与阮二小姐并得姝色。”玉无央站起身,笑道。 元昌帝点点头,“嗯。” 说罢,似乎是瞟了一眼玉无玦,却见玉无玦似乎对于这永嘉姝色也是不假辞色,元昌帝轻轻摇了摇头,“那就开始吧,让朕看看这永嘉双姝的风姿!” ------题外话------ 为什么要瞟一眼我四四呢? 第036章 琴筝相较 阮弗只静静看着场中的这一切,却是没有错过元昌帝提及的那一句齐妃对阮嫣赞誉有加的话,自然也没有错过元昌帝说起此事的时候,阮嫣面颊上升起的一抹绯红。 她只是浅浅而笑,不过别眼却见另一处,晋安郡主眉目含笑地看着她,概是觉得阮弗其实也不输于她的两位妹妹吧。 阮弗唇角升起一抹浅笑,与晋安郡主那边点头示意了便看向了场中已经在进行了的比试。 或许是因为元昌帝在前已经对阮嫣与凤沫染赞誉有加了,如今在场中进行才艺展示的女子,似乎都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每一个展示过才艺的女子,多少也是得到了一两句赞誉,不过有阮嫣与凤沫染这两个已经被冠上双姝称号多年的人在,她们似乎也不抱太多的希望。 便是原本兴致勃勃想要去展示舞艺的阮姝,下场的时候脸色也并不好看,不过,阮弗想,最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小太监来找清王,清王微微出去了一会儿,此时此刻,她下场了还没有回来。 阮姝毕竟还没有太懂得掩饰自己的心思,并不难发现,阮姝下来之后,便是阮嫣上场了。 阮嫣之所以获得双姝的称呼,除却那一张盛世美颜之外,还有这个美人手下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所以,当阮嫣出现在场中,神色娴静一手抚琴,琴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阮弗眼中便立刻升起一抹惊艳。 她自认是个能够欣赏音律的人,更是听过稷歌的琴音,那时候只觉得人间再无,只是,稷歌的琴音总是带了一些无人知道的苍凉。此时此刻再听阮嫣的琴音,只觉得技艺纯属怕是当世数一数二的了。而她却也不过十五岁。 一曲梅花三弄,十个段落,在琴的不同徽位的泛音上弹奏三次,阮嫣演绎得出神入化,梅花一弄、弄清风;梅花二弄、弄飞雪;梅花三弄、弄光影;暗香浮动、水清清,清风之清雅,飞雪之轻盈,光影之变幻在她的琴音之下倒是一一表现了出来,当真让人觉得陶醉,只是……音乃心声,让阮弗觉得有些可惜的是,梅花三弄之形在阮嫣陛下幻化至臻,只是,总是少了高洁空灵的神韵…… 若非弹琴之人真的若梅似雪,只怕也难以弹出梅花三弄的神韵吧,至少,她也不能,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志向不在此处。 一曲弹罢,众人皆是叫好,阮嫣面上升起一抹笑意,盈盈一拜,退下来,却是在位上坐下之后,与对面的凤沫染点头一笑。 元昌帝对于阮嫣的琴音也是赞 不绝口,阮嫣倒也不骄不躁,一一应下,阮嵩见此,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阮嫣之后,便是凤沫染上场了,不过……看着场中的布置与安排,阮弗微微挑眉。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诚然如是,女子之间,尤其是很多时候被人放在一起比较的两个女子,哪怕面上再平静,还是会暗中比较的。 比如,阮嫣弹琴,而凤沫染,弄筝。 这可就有趣了,琴筝皆是有名的弹拨乐器,各有特色,阮弗看了一眼阮嫣眼中升起的一闪而过的不屑,唇角划过一抹笑意,琴筝相较,就不知,到底谁更胜一筹了。 场中凤沫染素手一拨,铮铮之音,清亮如许,回荡在大殿之中,筝以高山流水与渔舟唱晚为最有名的曲目,不过……显然凤沫染所弹唱的并不是这一曲,而是辰国有名的古筝曲月下莲。 月下莲乃是已故皇后赏月所得,弹唱的一首曲子,音调古朴,风格淡雅,旋律清丽、典雅;速度中庸、悠闲。曲子一出一扬,古朴的曲调便在场中蔓延,阮弗听此,心中不得不感叹了一口气,凤沫染,果然比阮嫣来得更直接。 谁人不知当今陛下对已故皇后感情深厚,因此筝艺至臻的凤沫染的曲子一流泄出来,阮弗便见元昌帝的眼中升起一抹类似于怀念的情绪。 而阮嫣,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眼中的自信也不再,也升起了一抹异样情绪…… 不过阮弗可能没有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的情绪,也出现了一些异样,玉无玦在听到曲子的时候,眼中的确是划过一抹暗色,便是玉无痕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玉无玦,玉无临看着场中凤沫染素手飞扬的样子,始终挂在唇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一些,对着坐在自己旁边的玉无玦道,“凤大小姐的筝艺,真是出神入化,如此心思,也是用心良苦,月下莲乃是皇后娘娘的曲子,不知四哥觉得如何?” 玉无玦只淡淡看了一眼玉无临,而后撇开视线。 倒是玉无痕道,“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曲子无人可比的,凤大小姐学得再好,难道有谱曲之人的心境?五哥这话问得也奇怪了些。” 玉无临笑了笑,“皇后娘娘弹曲的时候,十二还小呢,五哥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十二应当是不记得才对。” “就算不记得,我也知道!”玉无痕硬声道。 元昌帝看了一眼底下,眼中升起一抹不悦,玉无临与玉无痕方才闭口不言。 曲子虽是先皇后所创 ,不过并没有禁止弹唱的道理与条例,凤沫染的确也是将这曲子弹得很好,不过,凤沫染到底不是先皇后,以她的年岁与资历,恐怕也弹不出筝曲里深邃的意境和典雅的气韵,尤其是……月下之莲,萧散、秋凉的景色……破碎却哀而不伤…… 阮弗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想起满目苍凉的梦境……凤沫染虽然高超,但到底还是经历太少,她身上那骨子清傲之气,也无法赋予这首月下莲真正的神韵。 不过比起阮嫣,凤沫染的选择的这一首曲子,首先在感情牌上就比阮嫣更得元昌帝的关注。 第037章 来自各方的敌意 尽管阮弗觉得不论是琴音还是筝曲,凤沫染和阮嫣的表现力都不够,不过胜在技巧独胜,是以,在场的诸位文人学士,或者对音律有所研究的人都纷纷报以赞赏的神色,其中不乏朝中名士儒者,年轻一点男子眼中更是赞赏有加。 如此一来,这琴筝相较的局面,倒是让在场的人觉得,今年姝色之名到底花落谁家,又带上了一层悬念了。 不过,姝色之比,绝对不单单是一项才艺如此简单,考察的是在琴棋书画诗茶艺各个方面的能力,不得不说,阮嵩对阮嫣真的是倾注了很多期望,琴艺一绝已经是毫无疑问,其他的方面,阮嫣的确也是能力出众,可惜,还是因为眼界的问题,即格局小了一些,可即便如此在同辈之中也还是佼佼者。 又是近乎两个时辰的比试之后,日头已经渐渐有西斜之意,开放风气之下的辰国,女子才华确然是出色,这场姝色之比,倒也精彩纷呈。 不过,最后的结局倒是有趣了,时隔一年之后,京城姝色还是落在了阮嫣与凤沫染的身上,并列第一,到了今年,已经算是两次了。 元昌帝见此,朗声一笑,“左相与右相,真是教出了两个好女儿啊,让朕也难得一见这等双姝争艳的景象。” 众人也纷纷恭喜,“凤大小姐与阮二小姐真是难分高下。” 尽管众人纷纷言语相贺,不过,阮嫣与凤沫染隔着空旷的场地对视一眼,虽是眼含笑意,却是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甘。 凤沫染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在凤鹤轩意外的神色之中站起来,“陛下,臣女请求与阮二小姐再进行比试。” “哦?”元昌帝笑道,“这是为何?” 凤沫染勾唇一笑,看向阮嫣,“臣女想,阮二小姐应当余兴未消吧?” 在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的时候,阮嫣也盈盈起身,朝着高位上地元昌帝道,“凤大小姐相邀,盛情难却,臣女不敢不承。” 元昌帝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显然今日的宴会看过鹰翼阵的宏伟与才子们地风采,让他心情很好,朗盛笑道,“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历来便有武无第二,一比立见高下之说,朕也想看看这姝色之争,谁更见高下,再比一场,第一者,朕封为辰国国色!”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皆是神色各异,永嘉姝色与辰国国色,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永嘉姝色可以年年都因为花朝节而有所改变,但是辰国国色,却是伴随一生的荣誉。 阮嫣与凤沫染对视一眼,皆是躬身迎拜。 倒是一旁的阮姝,见着这番,面上升起一抹不甘与不满,小声嘀咕道,“姐姐何必多此一举!”有一个凤沫染并称,阮嫣都不会显得那么出众,可万一定下了阮嫣还是第一,便显得她这个同是相府出身的女儿有多么逊色了。 不过温氏却是轻轻叱了一声,“姝儿!” 阮姝只闭口不言,不过却是眼睛一转,“大姐姐,今日你好像没有上台展示才艺啊?”说罢掩唇一笑,眼神上下打量了阮弗一般,小声道,“看来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了。” 阮弗眼眸微垂,不动声色,不过阮嫣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有些皱眉地看了看阮弗,还不待阮嫣要说什么,一个有些刻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这相府可真是琴筝大家啊,十六年前,阮大小姐的生母以一曲琴音名动京城,与左相夫人一较高下,一时之间难分胜负,今日,凤大小姐与阮二小姐也是这般,倒是让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恍惚生出了一些经年之感,就不知,如今,阮大小姐还有没有乃母风范了。” 这带着一点惋惜,似乎回忆往事的声音,是如今的温郡王妃发出来的。 阮弗唇角划过一抹笑意,可眼中却是清冷,温郡王妃因为温傲被打得如今依旧下不来床而对阮弗有气,如今在这等场合见到阮弗了,自然是想要借此机会让阮弗出丑,毕竟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么,阮弗在京的时候有温氏在,自然学不了什么,这些年不在京城,更是不可能有人教琴棋书画这些技艺。 这话倒是提醒了在场的人,大家忽然发现,相府的两位小姐都已经展示了才艺,可是这位阮大小姐,好像一直都没有动静啊。 温氏对于温郡王妃的这句话感到不满,“嫂嫂,弗儿刚刚回京,也是第一次参加花朝节宴会,难免生疏怯场,今年看看也就是了,嫂嫂何必如此说。” 温郡王妃唇角升起一些笑意,“是么,可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啊,毕竟阮大小姐回京当日,可是造了不小的风波呢。” 阮弗静静垂眸,就着手中的茶杯,浅浅饮了一口茶水,阮嫣看了看阮弗,又看了看温郡王妃,笑道,“舅母说笑了,大姐姐……怎么会一无是处?” 可阮嫣的语气虽是婉转柔和,却也更添了一层底气不足。 随着这话落下,原本毫无动静的玉无玦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视线往阮弗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一无是处? 倒是玉无临注意到了玉无玦轻微的反应与动作,视线在阮弗不亚于阮嫣的绝美容颜上浏览了一遍,笑道,“四哥……怎么了?据说这位阮大小姐一回京,可就以四哥的律令让六弟将温傲那小子告到了父皇的面前呢。” 玉无玦动作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转回头往玉无临的面上看了一眼,“五弟的心思,什么时候只放在了这等事情上?” 玉无临神色一僵,勉强一笑,却是不言了,只是握着酒杯的手却是微微用力了一些。 元昌帝瞥了一眼两个儿子的动作,加之原先宁阳长公主的状告,对于阮弗倒是多了一些好奇,扫了一眼底下心思各异的人,开口道,“阮家大女,你为何不出来展示才艺?” 元昌帝提到了阮弗的名字,阮嫣眸色微微沉了沉,便是阮嵩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女儿,这里的闺秀如此之多,能得到皇帝亲自过问的,能有几个,然而不管是过问什么,只要挂了名,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即也站起身,“陛下,臣的这个女儿,有些……怕生。” 随着这话一出来,玉无痕很无所顾忌的噗嗤一笑,元昌帝瞪了玉无痕一眼,看了看阮弗平静坦然却是半点没有拘谨与羞怯之色的神态,挑眉道,“怕生?” 阮嵩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该如何开口,被元昌帝提到了的阮弗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站起身来,似乎是斟酌了一番,“陛下,臣女……技不如人,因此,便不出来献丑了。” 对于阮弗这句话,在场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怀疑的,便是阮嵩都不会怀疑,但是,玉无玦的视线却是突然如同利剑一般扫射了过去,在阮弗素然平淡的面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微勾起,虽是温雅,却让躲藏在他袖中呼呼大睡的胖胖,不安地动了动。 凤沫染双眸在阮弗不低于自己的容颜上浏览了一遍,“阮大小姐,怕是谦虚之词吧?” “那可真是可惜了,当年名动京城的周夫人的琴艺,她的女儿竟然不得其传。”温郡王妃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带着一抹讽刺。 温郡王见此,怒瞪了一眼,这是什么场合,能任由她这等随意说话!阮嵩面色也不好看,温郡王妃这是在打右相府的脸么?看了一眼阮弗,声音不容置疑,“弗儿,既然来了,就弹一首曲子吧!”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女儿弹琴这件事。 阮弗好像并不介意,看了看面有不甘的温郡王妃,“家母的琴艺,既然被夫人 追捧至此,阮弗自然不敢言得家母真传,何况,家母早逝,王妃难道忘记了?”所以你在这里叫嚷什么?不明显是无理取闹么? 温郡王妃脸一红,看了一眼面色不虞的温郡王终是不敢再反驳。 不过,想要阮弗下不来台的可不止是温郡王一府,还有这几日因为元昌帝的态度而一肚子火气的太尉府,“阮大小姐想必因为阮二小姐与凤大小姐高超的音律才能吓到了而已,温郡王妃何必如此计较?” 晋安郡主看着好友被围攻,也在一旁着急,不过,却是对阮嵩与阮嫣落定阮弗上不得台面的说辞颇有不满,而一直被宁阳长公主抱在怀中的舞阳郡主,再小也能感到这些人的情绪了,因此不满地挣扎道,“你乱说,阿弗姑姑才不怕!” 元昌帝的在舞阳出声的时候,凌厉的双目在阮弗的面上一扫而过,舞阳,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阿弗姑姑? 宁阳长公主赶忙挡住舞阳,凤沫染却是在舞阳的这一声惊叫中,眉目微沉,看着阮弗,眼神往高位上的皇子席位看了一眼,眼角闪动,“既然阮大小姐先前没有展示过才艺,沫染与阮二小姐也是胜之不武,不如,阮大小姐来展示一番如何?” 看了一眼右相府中各人的眼神,阮弗在心中叹了一声,她只是不想为了一个称号被人像观赏马戏一般,可她最没有想到的,还是舞阳的出声。知道身旁阮嵩以及温氏母女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一些打量,以及因为多子少女而对舞阳郡主疼爱至极的元昌帝也因为舞阳的出声而对自己多有打量,再对上凤沫染隐约挑衅的目光,阮弗道一声,“既然如此,为不辱没家母名声,阮弗……只好占用诸位时间了。” 第038章 国色无双! 短暂安排了一阵,阮弗朝位上的元昌帝行了一礼,方才在放置好的琴桌前边坐下来,玉无痕满含期待地看着坐定的阮弗,玉无凡倒是有些好奇,这位面对众人明里暗里的攻击却是镇定自若的少女,究竟还有多少潜力,至于玉无玦,温润清雅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这个女子,看起来是被逼出来的,但是,玉无玦却是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以看寻常女子的眼神来看眼前这个女子……舞阳一向对外人不假辞色,阮弗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赢得了舞阳的好感。 瞥了一眼因为被宁阳长公主阻挡而面上尚有不乐意的舞阳,玉无玦的视线,从阮弗的身上略过…… 坐在淸王旁边的玉无央回头对着淸王笑了笑,“三哥觉得这位阮大小姐如何?” 玉无寒眼中虽是对阮弗的镇定划过一抹赞赏之色,不过还是道,“七弟认识阮大小姐?” “倒也不是认识,只是……听说了是个牙尖嘴利的角。”玉无央道。 玉无寒无声,清雅的神色在阮弗的面上扫过一眼,与玉无玦一样,他对于舞阳的反应,也很感兴趣。 阮弗坐定之后,在众人或是等待或是轻蔑嘲笑或是疑惑的目光中,轻抚了一把琴弦,一声清润的声音,便流泻了出来,唇角微微勾起,阮弗神色之中却是一片平静,素手一拨,一阵悠扬的曲音,顿时流泻在整个皇家庭院之中。 然而,期初平实的琴音,并不突出,但是,随着一个突兀的转变,平实的琴音,却是突然进入了高亢激昂的境地之中,众人只见一蓝衣柔弱的女子,素手在琴弦上飞动,一时之间,通过琴音传达出来的慷概激昂,恢弘壮大的战斗场面,似乎如在眼前,再与先前武斗之时让众武将奋起的鹰翼阵相互结合,竟然生得相得益彰之势。 元昌帝眼中划过一抹异样,便是玉无玦原本温润无波的眼眸,也不得不停留在了阮弗的身上,不过,暗含在他眼眸之中的神色,更多的,却是疑惑。 原本在玉无玦袖中呼呼大睡的胖胖,也探出了小小的脑袋,望着正在弹琴的阮弗,尾巴在衣袖之中扫动了几圈,玉无玦低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眉头微微扬起,重新看向阮弗。 如果说阮嫣与凤沫染皆是技艺高超的人,那么,阮弗已经不能用技艺高超来形容了,而是,将人与琴合为一体,广陵散气势恢宏慷慨激昂的场面,便是最好的琴师与男子都未必能够演绎得出来,可是……显然阮弗演绎出来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 到的事情发生了,淸王玉无寒在琴音高潮之处,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场的众人都见到,这位一向温和平静,犹似神仙一般无欲无求的淸王殿下,眼中,升起一抹极少见到的称之为激动的情绪。 玉无寒的表现,是最明显的,因为在场的人,比起为阮嫣与凤沫染的琴音而陶醉,此时此刻,更被阮弗的琴声而震撼。 一曲弹闭,琴音最后戛然而止,但带给在场的人震撼人心的余味,却是久久没有消散,场中一片安静,直到阮弗站起身来,朝着高位上的元昌帝行了一个礼之后,此处的安静,才终于被打破,玉无寒震惊地看着阮弗,似乎沉思了一番才开口,“广陵散失传已久,世人只得前半段,阮大小姐怎么能?” “早年离京的时候臣女在山间听得此曲,一时深感震撼,便牢记于心。”阮弗浅浅一笑,微微行礼道。广陵散在民间的确失传了,不过,孟氏却有,只是……如今确认是真的失传了,以前的阮弗,也无法弹奏出广陵散的曲调的,哪怕她也亲历过战场,但是,经历了一世的疼苦,方能体会那种奋起斩敌的激烈心情以及……深深的渴盼。 众人皆知,清王殿下文武双全,神仙一般的人物,尤其精通音律,如此举动,倒也是合情合理。 “不知阮大小姐可知道那位弹曲的人?”玉无寒语气之中带着一股期待。 “想来弹曲的人是一位世外高人,臣女并不知,此番也只能说是偷师学艺。”阮弗继续道。 不过与众人反应不一样的是,凤沫染此时此刻,神色之中却是有些怔怔,无意识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从阮弗的琴音响起,从玉无寒反常的情绪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输了……此时此刻,看向阮弗的神情,更是带上了一抹复杂。 阮嫣同样也是,阮弗回来这么久的时间,她自诩对阮弗也是多有关注的,但是却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姐姐,竟然留此一手。 玉无寒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面上并无太多表现,只是对阮弗微微点头,面带友好之色,“多谢阮大小姐相告。” “清王殿下客气。”阮弗道,而后方才盈盈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阮嵩也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阮弗,阮姝语气微微不满小声嘀咕,“大姐姐真是藏得好深,还说自己一无是处。” 阮弗神色怪异地看了一眼阮姝,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一无是处了。 不过阮嫣倒是友好一笑,“大姐姐琴绝永嘉,真是让嫣儿刮目相看,。” 阮嫣虽是掩饰得极好,眼中勉强的情绪还是被阮弗看在了眼里,阮弗勾了勾唇,“二妹说笑了,二妹才是琴绝永嘉。”阮弗这话倒是真的,论起来,阮嫣的技艺的确比较高超,而她,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两首,能够有如此效果了。 但是显然阮嫣并不认为阮弗的这句话是真心的,听了之后反倒升起一抹微微的不愉快。 如此一来,因为一个阮弗突然的出现,倒是让原本还想到拉着阮嫣再来一次的凤沫染,没有了继续的理由。 元昌帝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感叹了一声,“阮爱卿的女儿,可真是个个皆是才艺出众啊。” 阮嵩赶忙站起来,“陛下谬赞,臣不敢当!” 元昌帝眯了眯眼,在阮嫣与阮弗面上扫视了一圈,很是干脆地道,“朕看,凤家丫头与阮家二女也不必再继续了,这辰国国色,因这首广陵散,当之无愧!” 一曲定音,众人心中皆是震惊,震惊之后,却也觉得理所当然,倒是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对于元昌帝今年对于姝色到底是谁这件事情多了一些耐心的样子,有些暗暗揣测。 ------题外话------ 推荐好友【香香大小姐】的正在pk的文 书名:《相女选夫》 她是丞相之女,传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上知治国之策,下通行商之道!就连各位皇子们,都暗恋着她,暗暗发誓,要娶她为妃,红袖添香! 他是九皇子,传说他容颜巨丑,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是美,是丑?无法评说! 突一日,皇帝心血来潮:“梦儿,朕的儿子随你挑!”梦璇皱着眉悄声问爹:“再没有别的选择吗?”丞相摇头,皇权哪! “那我,就选他!”纤纤玉指,遥遥指向了那个戴着面具,坐的最远的一个!顿时,大殿上,晕倒一片! 皇后喜极而泣,“我的丑儿终于有人要了,梦儿的眼光,我喜欢!” 我心尖上的人,你可以看一眼,却决不允许你惦记!本文先婚后爱,宠爱一生,始终一对一! 第039章 国色背后的算计 “弗儿,这些年,你……何时学得了这一手琴艺?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为父?” 阮嵩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花朝节过后,这一路回府的路上,阮嵩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这么久了,阮嵩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应当给自己的女儿一些关注了么?可阮弗心中却是生不起任何波动了,这份基于利益的关心,实在是来得太晚了。 “父亲忘记母亲当年以琴艺称绝了么?”阮弗淡淡笑道,而后微微垂眸,“母亲留下来的琴谱,女儿还是有收集的,这些年虽然不在永嘉,可这也是女儿唯一可以挂念母亲的地方了。” 阮嵩听此,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歉然,却是沉默了,倒是一直坐在一旁的阮嫣,脸色有些苍白地道,“爹爹,今日女儿让爹失望了。” 阮嵩听此,眼中刚刚升起的歉然消散无形,“嫣儿不必挂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为父心中,嫣儿依旧是为父最出色的女儿。” 阮嫣静静垂眸,“是嫣儿技艺不如大姐姐,日后嫣儿会勤加练习的。”说罢,还朝着阮弗浅浅一笑,“还希望大姐姐能够不吝赐教,多多指点嫣儿。” 阮弗转过头,“二妹的技艺,已经名冠京城,哪里还需要我来指点。” “大姐姐是不肯教嫣儿么?”阮嫣眼中闪过一抹受伤,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委屈了几分,但依旧带着理解地道,“嫣儿身子不好,不如三妹一般能够跳舞,也弹不出大姐姐这等让清王殿下赞誉有加的曲子,只能以琴聊以慰藉,大姐姐若是能够指点嫣儿一二,嫣儿必定感激不尽。” 阮弗抿了抿唇,无声无言地看着阮嫣,反倒是阮嵩看不过去了,“嫣儿想学,你就教教她,姐妹之间,还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话。” “女儿就这一首广陵散拿得出手,父亲确定要让女儿来教二妹?”阮弗仰头看着阮嵩道。 阮嵩一愣,自然知道以阮嫣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弹如此激昂的曲子,但是想想,阮弗的这首曲子之所以造成如此大的轰动,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广陵散失传已久,当即便也不勉强了,只对着阮嫣劝慰道,“嫣儿,你还不适合弹这样的曲子。” 阮嫣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是无声,温氏坐在一旁看了许久,有些不满地道,“嫣儿想学便学了,也还没有到学不了一首广陵散的地步。” 阮嫣有些期待的看向阮弗,阮嵩犹豫了一番,还是道,“ 既然如此,你先把琴谱给嫣儿一份,平日里多多指点嫣儿。” 阮弗无情绪地笑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明白了。” “爹爹,既然如此,不若也让大姐姐抄一份琴谱,给清王殿下送去吧?”坐在一旁的阮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满含期待地提议道。 阮弗有些意外地看着阮姝,却见阮姝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升起一抹红霞,当即也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阮嵩听此,却是一怒,“胡闹!” “爹爹,清王殿下精通音律,对广陵散定然是极为喜爱,我们送一份过去,也没什么呀!”阮姝对阮嵩的怒气不依,依旧坚持道,“爹爹若是不好去,姝儿可以代替爹爹送去清王府!” 阮嵩一听这话,更是怒得拍桌子,“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一个女儿家该说的话么,无缘无故给清王殿下送东西,人家会如何说我右相府的女儿?” 被阮嵩这么以后,阮姝当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眼中依旧有一股不认错的坚持。 温氏显然也是不赞同的,“姝儿,不可胡说,快向你爹爹道歉。”说罢又看向阮嵩,“老爷不要生气,姝儿年纪小,仰望清王的风姿,也是无可厚非。” 阮嵩显然并不完全赞同温氏的话,也明白自己这个小女儿的心思,只道,“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 “为什么!”阮姝咬了咬唇,终于道,“姝儿心慕清王殿下,姝儿想要……” 话还没有说完,阮嵩又是重重一拍桌子,连手边的茶杯,都颤出了茶水,气得几乎要发抖地指着阮姝,“你……真是本相的好女儿啊,好女儿!” 就算阮姝再任性也知道此时此刻阮嵩的火气有多么大了,当即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一向在这等时候回去安抚阮嵩替阮姝说好话的阮嫣,也是抿唇坐在一边,并没有为自己的胞妹说话的意思,只是轻轻皱眉。 倒是阮弗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右相府就算有多个女儿,但是,不可能两个女儿都成为这些皇子的妃子,如果阮嵩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最为出色的阮嫣的身上,阮姝,不管是看上了谁或者是谁看上了她,都不可能,除非……那个人是阮嵩想要扶持的人。 显然,清王不在阮嵩的考虑之内,不过的确也是,清王玉无寒,这个清风朗月的男子,合该畅游在天地山水之间的。 至于阮姝,只能说,是异想天开了,毕竟连她都知道, 永嘉城虽然也有许多人心慕清王的风姿,但是,却也只当这位神仙一般的皇子是只可远观的人物,可从来没有流传出过哪家哪府的小姐,痴恋清王,恐怕是觉得自己的痴恋对于这位皇子而言,都是一种亵渎吧。 待到离开了主院之后,阮弗才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阮嵩这个右相,做久了,野心也大了,单是今日元昌帝提到齐妃对阮嫣的赞誉,阮弗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楚王的生母齐妃对这位阮二小姐,很是上心,不过……据她所知,阮嫣身子不好,大夫说了,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如此……还要把赌注放在阮嫣的身上么?这似乎不太可能……除非……阮嫣能够寿终正寝,或者阮嫣有什么必须的理由一定要加入楚王府。 想到此处,阮弗的眉头微微蹙起。 在阮弗还在想着的时候,跟在身后出来的阮嫣已经开口道,“大姐姐留步。” 阮弗停下脚步,转回头,便看到阮嫣被丫鬟扶着走出来,“二妹,还有事?” “大姐姐……我……嫣儿想,大姐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定然不止是琴艺出色,不知大姐姐还擅长何物,嫣儿想多与大姐姐学习。” 阮弗静默不语,良久之后,才看着阮嫣道,“二妹,是真心的么?” 阮弗先是一愣,而后勉笑,“自然是真心的,大姐姐怎么会这么问?” 阮弗眸中闪过一丝厌烦,平静道,“二妹,我虽然多年不在京城之中,也多年未曾与你见面,但,并不代表,我就是傻子。” 阮嫣扬起的笑脸,瞬时僵住,阮弗也不多说,只道了一声,“二妹好自为之,学琴之人,该是懂得,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唯有阮嫣留在原地,看着阮弗离开的背影,面上僵硬的神色渐渐消失,手中的丝帕,已经被她白如霜雪的手指绞得变形。 身边的丫鬟有些不安,“二小姐。” 阮嫣沉了沉面色,“回紫嫣阁!” 回到浅云居的时候,阮弗才刚刚踏入院门,盼夏便欢呼一声飞快跑出来,“小姐回来了?” 阮弗轻笑一声,睨了一眼盼夏,“什么事,让我们盼夏这么开心?” 一边说着,一边回房,盼夏给阮弗倒了一杯暖茶,而后才双眼亮晶晶地道,“当然高兴,小姐今日在花朝节上大放光彩,被陛下封为辰国国色,不知甩了二小姐多少条街,盼夏当然高兴!” 阮弗摇摇 头,不置可否,盼夏依旧兴致勃勃地道,“小姐快写信回去告诉夫人与先生,让他们高兴高兴!” 阮弗睨了盼夏一眼,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子上,有些苦笑道,“当真告诉义父这件事,恐怕义父与义母不仅不高兴,还要千里迢迢写信来骂我了!” “啊?为什么?”盼夏失惊。 阮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盼夏,“因为你家小姐我,巴巴去当了咱们皇帝陛下的箭靶子。” “小姐!”盼夏惊呼,“可是小姐是被陛下封的国色……而且……”若真如此,白夫人与白先生若是知道了,真的不会杀进皇宫找陛下算账么? 阮弗却是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以为单单凭一个失传已久的广陵散,陛下真的就愿意让一个往年从来不出现在人前的无名之辈当成辰国的国色了,不说阮嫣,凤沫染,这京城之中多少女子其实也都是卧虎藏龙之辈,都是有口皆碑的人物,陛下之所以把我这个对于永嘉而言是陌生人的人搅进去,不外乎是想打散既定形成的观念罢了,阮嫣与凤沫染代表的是右相府与左相府,如今这么多势力瞄准了这两人,其实就是看右相府与左相府以及两位丞相背后的代表的百官权势罢了,齐妃已经表现出了对阮嫣的关注,你说,这个突然出现的国色,意味着什么?” 盼夏也不是想不明白道理的人,只阮弗一提点,便立刻明白过来了,“是要给相爷提醒!” 阮弗摇头笑了一声,想起阮嵩今日的一切行为,有些叹息道,“陛下甚至可以说还在壮年,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父亲如此着急,已经与楚王党的人有往来,不管陛下心中属意的是哪位王爷,这个局面,可都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 ------题外话------ 阮嵩这个人物啊,其实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界定,每次写到他,我都觉得他比我期设定中的更加复杂一些,他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 第040章 无良四叔 晋王府的院子里,一向倨傲无比,对晋王府的下人们皆是不假辞色的百年灵狐胖胖,正一脸生无可恋地被舞阳抱在怀中蹂躏,浅绿色的双眸,愤愤不平却是不敢反抗。若是平时,只要是他不愿意的,哪里敢有人这样对他! 舞阳有些好奇地拍了拍胖胖,却见胖胖一点也不欢脱,嘟嘴道,“四叔,它怎么不与舞阳玩儿?” 被像宠物猫儿一样被舞阳拍了的胖胖,瞬间炸毛了,正待挣脱出去,玉无玦捎带慵懒的眼神往它一看,瞬时,胖胖瞬间变被猫儿一般温顺地任由什么也不懂的小郡主抚摸…… 玉无玦看着舞阳兴致盎然的模样,继续道,“舞阳还没有告诉四叔,为何如此喜欢……阿弗姑姑。” 舞阳浑然不在意,只拉扯着胖胖的尾巴,“舞阳就是喜欢阿弗姑姑,阿弗姑姑长得好看。” 一旁的玉无痕看着自己四哥瞬间沉了一分的脸色,再次闷笑一声,已经一刻钟过去了,便是难缠的对手,恐怕四哥也不会花费如此长的时间来套话吧,但是,舞阳可不一样,舞阳不过四岁,但是,在大皇兄与大皇嫂的教育之下,加之还有父皇的疼爱,见识已经早早不只一个四岁的小孩一般懵懂,机灵得很呢,虽然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四叔在跟自己套话,但是,舞阳潜意识里不想说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套出来的。 玉无玦淡淡瞥了一眼闷笑的玉无痕一眼,玉无痕立即正色,看着正蹂躏着在四哥的威压下勉强玩得开心的胖胖的舞阳,道,“要是阿弗姑姑长得不好看,舞阳就不喜欢阿弗姑姑了么?” 舞阳转回头,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玉无痕,似乎还有一些嫌弃自己的十二叔浅薄的意味,“阿弗姑姑长得好看,所以舞阳喜欢阿弗姑姑,阿弗姑姑不好看,舞阳还是喜欢,舞阳才不像十二叔一样只喜欢好看的姐姐!” 说罢又转回头去继续蹂躏胖胖,玉无痕一脸郁卒,看着眼前的机灵鬼,心中十二万分咆哮,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只喜欢好看的姐姐了! 玉无玦扫了一眼玉无痕,再看舞阳,神色中划过一抹异样,温和了许多,“舞阳长大了还想做四叔的新娘么?” 玉无痕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家四哥,舞阳却是突然回头,眼中闪过一层光亮,不过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有些迟疑道,“阿弗姑姑说,舞阳不可以做四叔的新娘子。” 玉无玦惊讶,“难道舞阳不喜欢四叔了么?” “阿弗姑姑说了,舞阳长大了四叔就老了, 父王说老了的人,就不好看了。” 玉无痕收住震惊之色,忍者笑意不敢发作出来,玉无玦倒是神色并无异样,继续语气和煦,“那舞阳长大了要做谁的新娘?” “孟哥哥……”舞阳扯着胖胖的前两只爪子无意识的开口道,“不过阿弗姑姑说,舞阳也不可以做孟哥哥的新娘,所以舞阳长大了再决定。” 玉无玦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循循善诱道,“舞阳,告诉四叔,是不是,阿弗姑姑,认识孟哥哥。” 但是话到此处,舞阳却是摇头了,“不要告诉四叔,这是舞阳和阿弗姑姑的秘密!” 玉无玦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舞阳的软发,“既然是舞阳与阿弗姑姑的秘密,四叔就不问了,不过,舞阳要记住了,除了四叔,以后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舞阳和阿弗姑姑有秘密。” “为什么?”舞阳转回头好奇地道。 “因为,秘密是不能被发现的,不然,以后阿弗姑姑就不喜欢舞阳了。” 舞阳听此,瘪了瘪嘴巴,郑重承诺道,“舞阳记住了!” 玉无玦满意地点了点头,舞阳方才欢呼道,“舞阳可以和胖胖去玩了么?” 玉无玦点了点头,“去吧……” 舞阳欢呼离开了这个地方,反倒是被她抱在怀中的胖胖心中升起无言的怨念,主子为了这么点本大神早就知道的破事牺牲了本大神,哼唧哼唧! 待舞阳离开,此处只剩下了玉无玦与玉无痕之后,玉无痕面上才升起一些严肃,“四哥……” 舞阳虽然是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们都是不是小孩,自然很轻易从舞阳的话里知道,阮弗,一定与舞阳口中的孟哥哥有关系,而孟哥哥是谁,他们都明白…… 如此一来,这个突然出现在京城之中的少女,可就不只是右相府的阮大小姐如此简单的身份了。 只是……他与孟长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玉无玦沉默不语,此时此刻,他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夏侯殊的事情,而事情发生,恰在阮弗回京之后的日子,事情起因,恰是阮弗离开右相府在辰国南方的院子之前的一段时间。 似乎有些意外地巧合了。 不过玉无痕的想法显然不在这个地方,回想起自己四哥刚才诱哄舞阳的话,有些担忧地道,“四哥,你不怕大皇兄回来揍你么?” 玉无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与我 何关,不是你说可以从舞阳身上找突破口?” 听着玉无玦理所当然的语气,玉无痕瞪大了一双眼睛,啊喂分明是四哥你的意思,我不过是顺口帮你说出来了而已啊……呜呜,大皇兄英明神武一定不会冤枉自己的。 玉无玦却懒得理会玉无痕了,走到书桌边,拿起今日刚刚收到的一封信件,看着上边龙飞凤舞的熟悉却少见的字体,不急不缓地拆开,只是,看着信笺上的内容,却是抿了抿嘴,一张纸质粗糙却分明不见任何劣质的信笺上,赫然写着两行字:臭小子,给你送了一份大礼! 清晨春雾尚未消散,雅致的花园里,传来阵阵琴音,玉无寒清润温和的面上,始终带着一抹温和地笑意,与玉无寒的优雅温暖不一样,玉无玦虽然面上也时常带着笑意,可那笑意除了让人觉得温雅却是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但是,玉无寒的笑意,却是犹如和煦的春风一般。 不过……双手在琴弦上飞动,屡屡琴音从玉无寒的指尖流泻出来,原本还算流畅的曲子,到后边反倒越是不尽人意了,玉无寒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微微皱了皱眉头,听着自己的琴音,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戛然一声,琴音停止。 玉无寒微微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迎着晨雾站在园子门口的男子开口道,“四弟,听了许久,可有何见教?” 玉无玦抬步跨上阶梯,“三哥心在山水,志气非此,恐怕弹不出广陵散的恢弘与慷慨。” 玉无寒一愣,继而眼中闪过一些笑意,似乎是叹了一气,“四弟连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给三哥听啊。” 玉无玦微微扬眉,“我说了好话,三哥就能弹出来了么?” “你!”玉无寒摇了摇头,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让他有一种自己身为兄长的成就感。 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玉无寒继续道,“一早登门,四弟总不会是来听三哥弹琴的吧。” 玉无玦在玉无寒的对面坐下,“三哥以山水为乐,朋友广布天下,我有一事相求。” 玉无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什么事情,竟然自己的这位能力卓绝的弟弟说出了这么一个求字,“哦?倒是难得,说来听听。” 玉无玦也不含糊,“我想请三哥帮我查一人。” ------题外话------ 四四本色!黑,无以复加的黑,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第041章 花朝节后的反应 花朝节之后,元昌帝亲自承认的辰国国色阮弗的名字,也如风一般地席卷了永嘉城,一时之间,外人对于这位阮大小姐也多了一些好奇,不过,因为阮弗将一手早已失传的广陵散带到了永嘉城内,一时之间,喜好音律的人纷纷上门求谱,或者说,往右相府浅云居递进去的相交的帖子也是越来越多,倒是都希望能与这位辰国国色相交一番,便是远宜书院的院长,已经年过七十的尚鸿先生都忍不住让夫人送来求谱的帖子。 盼夏看着阮弗桌子上的帖子愁眉,这些帖子,各府各院,什么大大小小的聚会都有,若是小姐真的一一应承了,可不是要累死了么?“小姐,你看这些帖子怎么办啊?” 阮弗无奈的看了一眼盼夏,笑道,“看着办吧。”虽然说知道花朝节之后自己一定会引起更多的关注,不过,好像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 眼看盼夏的眉头已经纠结在一起了,阮弗笑了笑,宴会自然是不能个个都去,但也不好一个去,一个不去,只好道,“各家小姐与夫人宴会的帖子,备上一份礼物送去,当做是我不能亲自去的歉意。” 至于不是宴会的,阮弗想了想,“尚鸿先生的帖子,等一下我亲自回复,不是宴会的书信,稍后我再回复,剩下的还有么?” 盼夏翻了翻,“小姐,这里有一封宣王府的帖子,是……宣王侧妃写的。” 阮弗听此,神色之中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宣王侧妃,先留下吧。” “是……”盼夏应了一声,阮弗想了想,方才道,“这些日子,青衣那边有消息了么?” 盼夏神色中带了一抹轻松,“青衣姐姐与张叔已经安全到达西越,小姐放心吧。” “嗯。”阮弗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远宜书院乃是永嘉最好的书院,辰国不知多少名学士清流皆是出自远宜书院,而尚鸿先生更是当朝学士,阮弗自然是不敢怠慢,斟酌了一番给尚鸿先生的夫人回复了帖子,再亲自将广陵散的曲调填写成谱方才着人送去远宜书院,至于各家各户的小姐与夫人们的宴会帖子,阮弗虽然是没有去,不过态度也不见傲慢,回复的帖子也是客气谦和,因此,自然不会有人有什么不好的议论,并且,倒是对这位语气谦和温婉的阮大小姐多了一些好感与赞赏,至于当初永嘉城内升起的阮弗不孝长辈不亲姐妹的谣言,大家自然选择性地忘记了,不过也因为一场花朝节,阮弗顺理成章融入了永嘉城的圈子中,也顺理成章地在元昌帝面 前挂了一个号。 晋安郡主因为与阮弗的相交,加之花朝节当日更为熟悉了的情谊,花朝节之后,与阮弗之间好像也更为熟稔了,宁阳长公主也时不时邀请阮弗前去长公主府,如此一来,连向来看人眼神犀利的长公主都青眼相看的阮弗,一时之间,名气隐隐约约超过了永嘉双姝阮嫣和凤沫染。 这一日,受晋安郡主相邀,阮弗与已经很是熟稔了的晋安郡主一起相逛永嘉城,随着相识日久,晋安郡主对于阮弗的了解也更是深入了一些,两人在一方茶楼坐下休息之后,晋安不禁感叹,“阿弗,你若是提早回京几年,这永嘉双姝的名字,还有你那二妹与凤沫染有什么关系呀?” 阮弗笑了笑,“若是早回京几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呢。” 不过,对于晋安的话,倒是有些好奇,“你似乎不太喜欢凤大小姐与阮嫣?” 晋安郡主皱了皱眉头,“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虽然你二妹做事尽善尽美,多得别人的夸赞,可我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无法与你一般有相见如故的感觉。” 阮弗笑了笑,也是,晋安的性子,与早年的宁阳长公主是差不多的,算是比较直爽,与阮嫣,自然是合不来,虽然回来了这么久,阮嫣不似阮姝一般直接,甚至时时刻刻表现出对自己的客气和尊敬,但是,阮弗活了两辈子,见过的人甚至比阮嵩都多,阮嫣的神色,有能瞒得过她什么? “至于凤沫染。”晋安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她与你二妹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晋安顿了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阮弗倒是好奇了,“怎么了?” “你知道那一日凤沫染为何坚持要与你比试么?” 阮弗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因为她也想看看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实力几何么?” 晋安摇了摇头,“说来,还是因为舞阳对你的维护,其实……凤沫染单恋四哥的事情,在永嘉闺秀之间几乎已经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那一日,极有可能是因为一向喜欢粘着四哥却是从来对她不假辞色的舞阳对你维护的引起的。” 阮弗眼中闪过一层意外,她怎么从未听知道凤沫染对玉无玦…… “不过,就算如此,恐怕这也不是你不喜凤沫染的原因吧,毕竟,我想永嘉城内心慕晋王殿下的应当不止她一个。”阮弗淡淡笑道。 “当然不是!”晋安郡主眼中分 明是有郁气的,“她一副自己喜欢四哥就看任何女子都不顺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好像自己就是四哥的王妃了似的,成了什么样子了!” 阮嫣抿唇一笑,给晋安倒了一杯茶,“好了,别生气了,晋王殿下的事情,你跟着担心什么。” “四哥今年都二十四了,舞阳都四岁了,比四哥小的七哥八哥九哥十哥都已经有侧妃了,四哥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晋安显然也是受了宁阳长公主的影响,有些激动地道。 阮弗掩唇一笑,“清王殿下府中不也是空空?” “三哥是不一样的,三哥神仙似的人,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何况三哥六哥有惠妃娘娘担心,四哥……只能由我娘来担心了!”晋安皱眉道,似乎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四哥娶不到王妃似的。 阮弗摇头失笑,怪不得舞阳也会那样担心,显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不过……想起那一日花园中舞阳的童言,阮弗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层微妙的心虚。 而茶楼三楼的一处雅间之中,玉无临透过窗子,看着茶楼下边与宁阳长公主相谈而笑的女子,低眉浅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双眼微微眯起,“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比之凤沫染多了一份温意,比阮嫣少了一份病气娇柔,这国色,倒也名副其实。” 玉无衍顺着玉无临的视线看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轻浮的笑意,“五哥觉得阮大小姐如何?” 玉无临一言,“凤鹤轩那老匹夫,暗中拒绝了本王两次,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他的心思。” 玉无岐眼睛转了一圈,“五哥是想……可是凤大小姐……” “凤沫染心恋老四,本王原想或可用用,不过若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凤沫染,本王何必沾那一层晦气!” “说得也是!”玉无衍收回轻佻的视线,看了看玉无临眼中势在必得的兴味,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比起来,这阮大小姐,倒是比那两位,更好一些,毕竟,刚刚回京,根基可不比那两位永嘉姝色稳定。” 玉无临唇角微微勾起,对着身后的人道,“去,请晋安郡主与阮大小姐上来一聚。” “是,王爷。” 第042章 不甘 “大姐姐如今可真是忙碌,时常早出晚归的,看起来比爹爹还忙似的。”阮弗才刚刚踏进右相府的大门,阮姝阴阳怪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阮弗顿了顿脚步,转回头看了一眼自从花朝节以后已经平静了半个月的阮姝,似乎又有精力来寻不是了,“三妹,有事?” 对上阮弗平淡的神色,阮姝面上掩饰不住的不甘更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日去做了什么事情!” 阮弗似是笑了笑,看着阮姝似乎大有威胁自己的样子,“那……三妹说说,今日……我做了什么事情?” “你与宣王殿下在茶楼饮茶,我看见了,我要告诉爹爹!”阮姝今日的确是出门了,不经意之间也看到了被玉无临强硬邀请去饮茶的晋安郡主和阮弗,不过,阮姝只看到了阮弗受邀,却是不知道在雅间里边,阮弗如何暗中与玉无临周旋,但是,不论如何,这一点,便已经够阮姝感到嫉妒了,不论邀请阮弗的那个人是宣王还是谁,只要一个足够位高权重的人,在阮姝看来,都足以构成心中嫉妒的源。 轻轻摇了摇头,阮弗清冷的眼中划过一丝看着阮姝无可救药的无奈,“三妹这些年,真的是被父亲与夫人惯坏了,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阮姝还想再反驳什么,但是,对上阮弗稍冷的眼眸,再想起每次惹上阮弗的时候自己总是讨不到好处,最终还是闭嘴,愤愤地离开了。 阮弗摇摇头,随即转身往浅云居的方向而去。 只是……想起今日在茶楼见到宣王的情景,阮弗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另一边,已经回到了宣王府的玉无临,面上的神色却是并不怎么好看,今日的阮弗看着温和婉约,可面对自己的暗示,玉无临可是一点也不相信,阮弗真的什么都不懂。 “哼,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玉无临冷哼一声。声音落下,书房里却是出现了一个灰袍的身影,对着位上的玉无临躬身,“殿下。”来者声音低沉,只是他半只眼睛被遮住,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鸷。 玉无临看着他这个模样,皱了皱眉,“怎么?查到当日的事情了?” “是。”来人微微抬头,“殿下猜得果然无差。” 玉无临勾了勾唇角,冷哼道,“本王的这些兄弟里,能有这等手段的,也不难猜出是谁,老七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还想嫁祸本王,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难道以为老四就是个傻子?” 来人 对于玉无临的这番话,似乎也并不觉得奇怪,“还有,殿下,那一日在城东的人,是阮大小姐。” 玉无临一惊,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来人微微低头,因为他知道,玉无临其实已经听明白了。 玉无临神色中的惊愣,也只是维持了一会儿,“好呀,本王的这位四哥,可真是……让本王出乎意料,还有这位阮大小姐,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夜色暗沉,右相府的书房之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阮嵩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一直都知道元昌帝有整饬吏治的心,但是身为一朝丞相,又怎么会不知道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这些年,元昌帝之所以一直没有下手,顾虑最多的自然还是这一层,可是如今…… 朝中的清流、纯臣还有元昌帝的心腹之臣,全体赞成元昌帝的这个举动,而让阮嵩觉得更为疲累的是,自己作为丞相之尊的右相,竟然不是提早知道消息的那一个,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可是整饬吏治这等大事,元昌帝竟然不是与他商量…… 要知道,若是整饬吏治真的进行下来,这些年的经营,极有可能就此打散……但是,若是他出言反对这件不该被反对的事情,比起整饬之后失去的,阮嵩不敢打这个赌。 轻轻叹了一声气,阮嵩眼中的沉思还没有完全消散,不论如何,他不会让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转头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亲信阮奇道,“怎么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阮奇抿了抿唇,微微躬身,“相爷,今日,大小姐与晋安郡主在逛街的时候,遇到了宣王。” 阮嵩听罢了,有些意外,皱了皱眉头,“宣王?怎么回事?” “宣王请晋安郡主与大小姐在茶楼之中饮茶。” “宣王……宣王……”阮嵩有些疲惫地呢喃了两声,而又沉声道,“这件事,你如何看?” “以大小姐如今在京城之中的名声,的确很难不引起关注。”阮奇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斟酌着语气道。 阮嵩却是沉默不语了,想起这段时间送入府中大大小小的帖子,以及朝臣对他因为阮弗在花朝节上的表现进行的恭贺,阮嵩眯了眯眼,手指下意识地磨搓着桌椅的把手。 阮奇见此,只后退了一步,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日,阮弗醒来的时候,却是听到了一个消息,阮老太太病重了。 盼夏有些奇怪,“小姐,前 日不是才听说了,老太太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么,怎么今日就突然病重了呢?” 阮弗摇摇头,只道,“祖母老了,病来如山倒,可能反复比较快吧。” “那……我们需要去福寿院看一看么?” 阮弗看了看天色,语气淡淡道,“迟一些再过去吧。” 盼夏只点头,不过还没有等阮弗去福寿院看阮老太太,阮奇却是出现在了浅云居的门外,说是阮嵩有事让阮弗去一趟书房。 “父亲找我?”阮弗有些讶异。 阮奇的神色恭谨,“是,还请大小姐尽快过去。” 阮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父亲,说我马上过去。” 阮奇再次点头,而后才退着离开了浅云居,只是……看着这位完全不输于他比较熟悉的阮二小姐的大小姐,心中闪过一抹小小的可惜。 盼夏语气有些焦急,“小姐,相爷找你,会有什么事情?” 阮弗有些好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 “小姐……” “好了好了,去一趟就是了,你放心,父亲不会如何我的。”阮弗只笑道,许是因为阮嵩找她的时候,最后总会因为一些事情而弄得不愉快,盼夏如今,对于阮嵩找阮弗这件事,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第43章 出府祈福 “女儿见过父亲。”阮弗朝着阮嵩行了一礼,阮嵩许是刚刚下朝回来,连朝服都还没有换下来。 “弗儿来了,坐吧。”阮嵩看了看自己这个温和婉约的女儿,神色有些微妙的复杂,今日下朝的时候,宣王玉无临竟然主动与她问起了阮弗,此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阮嵩听到了玉无临在那句“右相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阮大小姐文武双全”的夸赞之中,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而让阮嵩感到不安的是,今日,元昌帝因为整饬吏治的事情发脾气的时候,直接提到了阮弗与宁阳长公主。 这也是这么久,阮嵩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大女儿,竟然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将名声与风头盖过了自己二女儿多年的经营……只是……阮嵩的心里感到一阵小小的可惜,如果是再早几年,他想,他一定会选择眼前这个明显比二女儿健康的女儿来培养。 阮弗自然是知道阮嵩神色复杂地打量自己,不过她并不在意,这惋惜、惊讶、复杂的神色,阅人无数的阮弗,见识过不知多少各国权贵的阮弗,自然是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她只是乖巧地坐在一边,低垂着眼眸,轻声道,“不知父亲找女儿,所谓何事?” “弗儿,为父听说,你昨日见过宣王殿下?”阮嵩似乎是犹豫了一番,才问道。 阮弗微微抬头,“的确是,昨日晋安郡主邀请女儿逛街,我们在茶楼休息的时候偶遇了宣王殿下。”而后似乎是想了一下,语气疑惑地道,“父亲,有什么问题么?” “没事,为父只是问问而已,今日宣王殿下与为父说,为父得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好女儿,为父一时好奇罢了。”阮嵩语气中有微微的尴尬,见阮弗神色中并没有任何女儿家的娇羞之意,也并无表达出任何偶遇宣王的惊喜,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过阮弗却并非如此,反倒是心中提了一个醒,文武双全?宣王不会无缘无故用这种词语来形容自己,那么……他知道了什么?不过阮弗还是垂眸道,“宣王殿下谬赞了,文武双全,女儿可当不得这个词。” 阮嵩似乎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抿了抿唇,方才道,“弗儿,为父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如今,你祖母病中,为父想……让你们姐妹三人去寺庙为你祖母祈福……” “我与二妹和三妹?”阮弗有些意外地抬头看阮嵩,不过看到阮嵩神色中的沉思,又止住了想要说的话,看来,这位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 果然听得阮 嵩继续道,“但是,你也知道,嫣儿的身子一直不好,恐怕受不了在寺庙中常住,而姝儿……这些日子,你也知道,姝儿还小,不够稳重,因此……” 未等阮嵩说完,阮弗唇角升起一抹浅笑,“所以,父亲想让女儿独自一人去寺庙为祖母祈福?” 这的确是阮嵩的想法,但是,经由阮弗这般神色了然地说出来,阮嵩面上也升起一抹羞恼,毕竟祈福这等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因此,面上升起一抹薄怒,沉声道,“怎么,你不愿意,你……” 未等阮嵩臆断的想法继续下去,阮弗便已经开口,“父亲,要去多久?” 阮嵩原本的薄怒被意外取代,“你……愿意去?” 阮弗似乎是笑了笑,抬头看阮嵩,唇角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父亲刚刚不是说女儿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么?” 阮嵩心中闪过一抹不自在,好像自己的心思都被眼前这个女儿知道了似的,“至少三个月,若是三个月后,你祖母身子好转了,为父自然会派人去接你回来,这三个月,你便安心呆在宣慈寺中,每日素斋为你祖母祈福,为父每月会着人去看你,或者让你三妹去看你可有别的需要。” “不必了”阮弗站起身,轻声道,“女儿会做好一应准备。” 阮嵩心头闪过一丝复杂,想要说什么,终究只是说了一句,“随你吧。” 阮弗点点头,“女儿会做好准备,明日一早出发去宣慈寺。” “宣慈寺那边,为父会让方丈打点好一切,你也不必担心……今日,先去看看你祖母吧。”阮嵩看着神色乖巧,全无反对之意的女儿,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姝儿,定然会哭闹不止,与他撒娇不愿意离开永嘉,可阮弗……。 “是,女儿明白了。” 回到了浅云居之后,盼夏才有些焦急地道,“小姐明日真的要离开永嘉城去宣慈寺么?” 阮弗点了点头,“好好收拾一下吧,明日我们就去宣慈寺。” “小姐……” 阮弗笑了笑,“整饬吏治已经开始了,盼夏,从整饬吏治开始到这件事步入正轨,至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这三个月,却是一个好机会,看父亲如今的状态,便知这件事,陛下不会让父亲插手,那么最有可能,还是宣王,但是……这两年辰国的夺嫡之争已经隐隐显出了较为锐利的趋势,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它成为皇子夺嫡的游戏,我要借整饬吏治,肃清这些年积累 下来的地方弊病,让辰国的实力,一步一步成为天下之首。” 盼夏自然懂得阮弗的苦心,“小姐,盼夏知道了……” “去吧。”阮弗语气中带着一抹笑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4章 招贤馆议政 右相府的阮大小姐突然离开永嘉城前去宣慈寺为重病中的祖母祈福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相反的,元昌帝关于整饬吏治的事情,在花朝节结束之后的这个暮春时节,却是轰轰烈烈地开展了,这件事情,在普通的老百姓之间,并不能形成太大的轰动,但是,在满朝文武之间,却是形成了不小的震动,可谓暗流涌动。 当然,关注这件事的,却不只是辰国各处各地的官员们,还有一群热枕的年轻人,或者说,读书人与才子。 永嘉城西北处,有一座茶楼,说是茶楼,其实也并不完全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其实并不是为了喝茶,而是议政。 元昌帝一朝,政策是开明的,对于有才之士更是宽容,坐落在永嘉城西的这一座招贤馆,便是最好的证明,招贤馆,早三十多年前,还只是一座简单迎送往来的茶楼,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往来的文人墨客、游学之士都喜欢聚集在这一处谈文论诗,后来发展到了议论政事的地方,茶楼的主人突发奇想,不限往来,随着这等约定俗成的风气发展下来,这一处茶楼,反倒是成为了辰国文人、儒者、才子、游学的人们聚集在一起谈论政事的地方,反倒是让人忘记了他原先不过是一处再寻常不过的茶楼,也忘记了这茶楼的主人究竟是谁。一般,往常若是无事,也不过是随意谈起一些,但是,随着整饬吏治的事情展开,这件事,便在招贤馆轰然炸开了。 招贤馆大堂北边的一个角落,一早的时候便坐下了一名年轻的身着浅蓝色衣裳的公子,身后站着一个看起来尤为伶俐的小童,只是,这公子却是自打进来之后便一言不发,只管看着招贤馆内的各人关于元昌帝整饬吏治的措施发表各种各样的见解。 议论了半日之后,招贤馆内的热闹依然不减,几乎已经满座的大堂之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声音,突然地,有一个明显的声音发出来,“此番整饬吏治,出台的政策可谓严之又严,前些日子,我听说,兵部左侍郎被挖出了两年前贪墨的事情,竟然半夜跑到济王府之中捧着一袋金子请求济王殿下饶恕,结果,原本只是连降两级的罪名硬生生加入了一条贿赂,兵部左侍郎的官帽可就完全丢啦!还有……不止兵部,吏部户部皆是有人纷纷落网,不知各位对此有什么高见啊?” 大堂左侧突然站起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朗声开口,瞬间便引起了一众人的视线,随着青衣的男子话落,便有人接着开口道,“什么高见不高见的,这些人,都是拿百姓的银两进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早该整饬了,我看不如多罢黜几个这样的人,辰国才能一派清明。” “可不是,放眼天下,如今也就我们辰国能执天子剑,挥战四方!” “好!说得好!” “……” 坐在北边角落里的蓝衣男子,听着众人慷慨激昂笑谈,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此番,倒是引起了邻座的一个年轻的灰衣男子的注意,看着大厅里的人依旧在高谈阔论,对辰国前途一片叫好,却见邻座这位与自己年纪一般无二的公子竟然只字不言,也有些好奇,语气友好地道,“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蓝衣男子回头,浅浅一笑,“鄙姓白,名饮冰。” 灰衣男子扬起一抹阳光的笑意,抬手道,“在下姓元单名徽,凉州人士,出门游学在永嘉。” 白饮冰微微一笑,点头示意,元徽显然对于沉默的白饮冰很是好奇,开口道,“白兄今日来了不少时候了,为何一直没有发言呢?” 白饮冰只笑道,“来听听大家对于整饬吏治的看法,也是很好的,元兄不是也很少发言么?” 元徽挠头一笑,“实不相瞒,我学识尚浅,就怕开口就是一阵笑话。” 白饮冰抿唇一笑,“何妨,不过各抒己见,大家求同存异,依我看,元兄也还不至于满口胡言不是么?” 元徽腼腆一笑,看着场中的热闹,又看看白饮冰平静的神色,好像完全不被大厅中的高谈阔论影响一般,有些疑惑地道,“大家都认为,此番整饬吏治半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有所成效,按照这样的速度持续下去,辰国朝堂必定一派清明,天下强国之首,指日可待,不知白兄有何看法?” 白饮冰听此,摇了摇头,“元兄,此番整饬吏治,所谓什么?” 元徽一愣,“自然是为了整肃朝风,治理贪墨。” 白饮冰唇角升起温和的笑意,“单单依靠整饬吏治就可以把一国变强了么?” “这……国家社稷,百官运行,难道不是百官清明,社稷就有望了么?”元徽显然觉得有些疑惑。 白饮冰却是摇了摇头,“国家社稷,的确是需要百官运行,不过,当今天下各国,都是百年前的大魏发展而来的,在起点上,除了地理位置带来的便利不一之外,大家的起点都差不多,但是,为何南华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成为强国之首,辰国如今依旧屈居第二?” 元徽虽然不过弱冠之年,但还是不 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因为南华在十多年前有孟氏,帝师孟尧倾尽全力辅佐南华,更有后来文武双全的阮皇后辅佐当今南华国君,南华怎么会不强大?只是……可惜了” 白饮冰点了点头,“但是,白兄是不是忽略了一点,南华的强盛之始,是因为孟氏对南华的一场变革。” “白兄的意思是……”元徽试探着问道。 第45章 震耳发聩 两人在这边的对话虽然不大声,甚至淹没在一众人的高谈阔论之中,但白饮冰关于整饬吏治还不足以使辰国变强的言论,已经吸引了周围的人,这时候,不免有人语气奇怪地问道,“按照白兄的意思,难道辰国也要效仿十多年前的南华?” 白饮冰并不因得对方语气中透露出来的轻蔑有何生气,只道,“不同时候有不同的做法,南华十多年前的举措,自然不适用于当下,南华的一套也不能完全照搬到辰国,但是,这位兄台,难道不觉得如今的辰国,也需要改动一番么?” “愿听高见。”对方沉默了一下,抬手道。 元徽愣了愣,“白兄有何见解?” 周围的人,似乎也停下了议论,纷纷往白饮冰与元徽这边看过来。 白饮冰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饮了一口茶方才开口继续道,“吏治之弊,乃因官制。” 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白饮冰的这句话,众人纷纷开口,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小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官制如何是吏治弊端的来源?” …… 招贤馆二楼的一间雅间,此时此刻正坐着几个人,元昌帝今日突发奇想想要亲自来看看辰国的学士们都是如何看待这一次的整饬吏治的,没想到听了半天却依旧只得到了一些夸大其词的看法,甚至已经有些人盲目到觉得一个整饬吏治就可以瞬间让辰国强比南华了,不免有些失望,这时候听到了一个不同的声音,除了觉得好奇,更多的还是惊讶,“这个年轻人,倒是有些有趣。” 玉无痕因为年纪的原因,加之没有真的参政,经常被元昌帝说游手好闲,对于永嘉城内的杂七杂八的消息,知道的还是很多的,但这会儿,也好奇道“以前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见过。” 元昌帝皱了皱眉,“整个招贤馆,竟然只有这个少年看到了辰国弊病所在。” 元昌帝才刚刚说完,玉无寒便笑道,“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哦?”元昌帝有些意外。 “三哥认识此人?”玉无痕忙道。 玉无寒唇角升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父皇可还记得一年前津州水患之事,当时治理异常麻烦,儿臣想了许久也没有完好的对策,后来来了一个少年,对于治水,颇有见解。” “我记得,当时就是四哥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玉无痕心直口快,说完又突然意识到,有些 心虚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玉无玦。 玉无玦瞥了他一眼,“看来,三哥与此人相交颇深?” 玉无寒点点头,“君子之交,惺惺相惜。” 人人都道玉无寒神仙一般的人物,不慕荣华只爱山水,能得玉无寒这么一赞的定然不是普通人,玉无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大堂之中的白饮冰,双眸深处,在看到大堂之中那人抿唇浅笑,淡然清雅的模样时候,一抹深思,划过眼底。 面对众人的议论,白饮冰不急不缓,开口道,“如今辰国的官僚制度仍旧是旧制,上有左右丞相,另外还有太尉在侧,另外还有御史台,丞相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六部直属长官是两位左右丞相,然而,诸位想想,如此一来,六部到底是听谁的话?” “六部是陛下的六部,自然是听陛下……不对,是……”有比较直言的人开口却又马上转口。 不过没有说完的话大家都懂得,六部的直属长官其实是丞相,皇帝根本就无法直接掌权。 坐在二楼的元昌帝显然也是明白的,不禁皱了皱眉头。 玉无玦不声不响地看着底下的一切,听到这儿,原本温意含笑的凉眸中,也多了一些凌厉,不过稍纵即逝,唇边复而勾起一抹笑意。 元徽有些担忧白饮冰的这话会引来这祸端,倒是白饮冰显然一点也不害怕,继续道,“六部之下,统领各事,但是如今陛下却不能直接领权,权力不集中,不完全掌握在陛下的手中,吏治的弊端,自然显而易见,光是这段时间,御史台那边便有不少人出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最明显的还是御史台只监管他人而无人监管,另外还有太尉府,太尉乃是旧制,如今官制散乱,不好统领,就算这一次真的整饬吏治有所成效,依旧会卷土重来,辰国,如何强大?” 一番平静的话语,这一次,却不是引起众人强烈的呼喝,大堂之中,却是一片沉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难以发言。 玉无痕胳膊肘捅了捅身旁也始终不发言的玉无玦,小声道,“四哥,你觉得也么样?” 玉无玦笑意温煦,看了一眼玉无痕,不言,不过双眼却是放在了白饮冰的身上,眉目中,有一些兴趣。 良久之后,大厅里才重新有声音发出来,“这位公子,真是高见。” 不过也有人嗤之以鼻,“就算如此,你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现状?难道要大刀阔斧裁了两位相爷?” 白饮冰也不生气, 对着夸赞的人抬手举杯,算是谢过,而后,才继续道,“办法没有,不过,既然问题在此,最直接的不就是将六部权利直接集中到陛下手中,另外分设文武财三处总事,相互监制相互监督,御史台大理寺卿刑部相辅相成彼此管束,正言官之名,立审判之正,增设官员考核名目,定期考察?” 在座的人,谁也想不到这么重大的事情,或者说,这等谁也想不到的事情,竟然出自一个看起来,甚至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的口中,而这番话,仔细回想,其实不正是如今辰国面临的问题么? “白兄,你……你不怕?”元徽吞了吞口水,语气结巴地道。白饮冰这番话,可谓是把丞相太尉这些人,都得罪了个遍。 白饮冰眨眨眼,神色有些俏皮,“元兄这是害怕了?” 元徽摸摸鼻子,讪讪一笑,招贤馆内的众人只被这样的言论惊讶道了,似乎再也没有了先前盲目的热情与乐观,不过,倒也完全没有消散,对于眼前这个论政如此精彩的少年多了一些好奇,纷纷围着白饮冰交谈,招贤馆之内的景象,似乎隐隐有从吏治推往对辰国官制的讨论上。 元昌帝听了一会儿,不时点点头,对于坐下的阮弗颇有赞赏之意。辰国官制确然有问题,这是根深蒂固的,在辰国建成之初的确是适合的,但是,纵观历史,不管哪一代帝王,倘若有做作为,从来也绕不开对官制的改革上,但是,这种改革,往往也是牵一发动全身,尤其是对既得利益者而言,更是难以接受,这就是为什么,元昌帝明明知道辰国存在这个问题,却依旧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其中一个是因为如今时局不够稳定,还有另一个,就是没有同等的人在这些学子当中,普及这样的观念,让他们能够震耳发聩! 白饮冰今日在招贤馆的议政之词,倘若有一丝一毫煽动****的意思,元昌帝都不会认可,然而,元昌帝听出来了,这个少年,并没有这个意思,因为一阵发人深省的议政之后,这个少年,引导起来的气氛,是让招贤馆内的人进行深思,而这个招贤馆之内,最不缺乏的还是清正名流之臣的幕僚…… 那些人,将会是所有触动权贵利益的改变的庞大力量。 因为白饮冰一番话,招贤馆内气氛大改,白饮冰继续与众人交换了一些见解。 知道时辰差不多,众人还意犹未尽,就在白饮冰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却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语气还带有一些恭敬地道,“白公子,我家主子尤为欣赏公子论政风姿, 想邀请公子一聚。” 白饮冰有些意外,不过看着对方礼貌周全的样子,还是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带路。” 第46章 面见龙颜(二更) 在招贤馆遇上清王?白饮冰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的确是意想不到的事情。 刚刚跨入雅间,玉无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饮冰,何时来了永嘉,怎么不告知我一声?” 白饮冰有些无奈,抬手道,“殿下,好生悠闲,如今永嘉可是水深火热,济王殿下恐怕已经忙不过来了吧,殿下竟然有闲情在此处喝茶?” 玉无寒轻轻笑了一声,忙让白饮冰坐下,神色中带着一些笑意,“你我一别就是一年多,想不到你会在此时来永嘉?” 白饮冰饮了一口茶水,掩饰唇角的虚色,轻咳一声道,“南北行走,刚到永嘉。” 玉无寒显然不信,却也没有点破,语气中带着一抹笑意,“适才我见你在大堂之中高谈阔论,你倒是大胆,可知招贤馆现在可是各方人马都在盯着,你呀,怕是走出了招贤馆,就要被丞相府和太尉府的人盯上了。” 白饮冰却是不以为然,挑眉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清王殿下在?” 玉无寒润朗一笑,一笑之后神色也恢复了平静,看着安静喝茶的白饮冰,犹豫道,“饮冰,今日,来招贤馆的并非我一人,要见你的,也不止我一个。” 白饮冰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层惊讶与意外,看着玉无寒的神色,想了想,抿唇,有些迟疑地开口,“陛下来了?” 玉无寒点点头,白饮冰有些无奈道,“看来是饮冰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说罢,幽幽看了一眼玉无寒,“首见龙颜,饮冰心中甚是惶恐,若是陛下责罚,殿下可要为我求情。” 玉无寒难得朗声一笑,“你看看你,何来惶恐之说?” 白饮冰还是抿唇一笑,两人却是离开了这个雅间,往另一处的雅间而去,只是跨入雅间的时候,看到坐在元昌帝身后的玉无玦,白饮冰的神色闪过一抹意外,以及……不可言说的复杂,不过很快消失,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元昌帝行礼,“草民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元昌帝看起来虽是慈和,不过却是不怒自威,白饮冰虽是行礼了,却是没有立刻让他起来的意思,看着白饮冰明显不足弱冠之年的少年模样却能有先前的那般见识,沉声道,“起来吧。” “谢陛下。”白饮冰站起身来,轻轻退后了两步,垂首不言,元昌帝盯着眼前这个少年看了许久,好像在看白饮冰身上是否有任何熟悉的痕迹一般,良久之后,方才沉声道,“你倒是大胆,竟然公然在招贤馆内说辰 国的官制不合理?” 这话虽是没有一丝怒气,但却是带着一层威压,白饮冰似是考量了一番元昌帝的这句话,而后不急不缓,不温不火也没有惊慌地道,“陛下,草民听说,在招贤馆内可以随意议政,人皆可言,有言无罪。” 元昌帝的眼中划过一抹赞赏,看了一眼另一边自己向来对许多事情皆是清淡不闻的三儿子,继续沉声道,“好一个人皆可言有言无罪,辰国官制,乃是定制,如今你倒是一句话便将朕的基业否定了。” “父皇……”玉无寒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 元昌帝扫了他一眼,继续盯着垂眸的白饮冰,白饮冰似乎是想了想,而后才继续道,“基业在陛下手中,不会因为草民一句话而被否定,草民只就事论事,草民认为,官制有弊,乃是草民一人的见解,陛下是明君,自有定夺。” “倘若朕无定夺,是不是就不是明君了?”元昌帝道。 白饮冰似乎有些意外,竟忍不住抬头看着元昌帝,却见元昌帝神色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是饶有兴趣看着自己,不觉微迥,忙又低下了头。 元昌帝笑了一声,“你也是个人才,你与朕说说,按照你的说法,辰国的官制归于何处?” 白饮冰却是抿唇不语,玉无寒忍不住提醒了一声,“父皇……” 元昌帝对着已经出口了两次的儿子冷哼一声,“朕恕你无罪,只听你议政。” 白饮冰听此,方才仰头,看着元昌帝道,“十年之内,废三公三孤,裁虚职空职,罢中书省,废丞相制,相权分六部,集权收中央,完善监察制。” 元昌帝面上的笑意忽的消失,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眯了眯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玉无玦似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元昌帝面前这个老成的少年,眯了眯眼,唇角升起一抹不经意的笑,谁也没有留意,他袖中的胖胖正在躁动不安想要出来,却是被他轻轻一捏,瞬时便安静了下来。 直到太阳将近落山的时候,白饮冰方离开了招贤馆。离开招贤馆之后,白饮冰身后的小童,好似才放松了一般,眉目中的顽皮也显现了出来,不过出口的声音却是娇声的少女音色,“小姐,我们要回宣慈寺么还是在城内住一晚?” 显然,这两人,正是本应当在宣慈寺为阮老太太素斋诵经祈福的阮弗与盼夏,阮弗的确是去了宣慈寺,不过,去了几日之后便又离开了,整饬吏治的事情已经开始,阮弗既然是奉 师命回到永嘉城,自然不会真的安安分分做一个右相府的大小姐与辰国国色,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这是她的期盼,也是义父,是师父或者说是义母的未完成的遗憾…… 今日原本只是想在招贤馆听众人的议论,顺带顺水推舟,借助招贤馆在辰国士子们的影响力来将吏治的事情推动都辰国官制变革的警醒上来,以引起辰国百官清流学子的重视,进而达到慢慢推进的地步,如此一来,倘若不能在元昌帝有生之年执行的话,至少,在十年之内,定有所变,辰国一定要将分散的权利集中起来,让制度更为完善,结果……意外的是让微服出巡的元昌帝,直接听见了…… 阮弗摇了摇头,“天色还早,先回宣慈寺吧,如今清王殿下知道我在永嘉城,怕是一定要让我去清王府了。” 说起清王,阮弗摇摇头,有些无奈,一年前津州发生水患,南部一带可谓民不聊生,清王奉旨治水,只是……不论是清王还是辰国的其他朝中的臣子对水患的治理都不是很熟悉,因此津州水患,长时间没有能够治理好,几乎引起百姓****,阮弗知道,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津州地处辰国南方,地理更近南华,而关于治理水患,前世的时候,孟阮早就与祖父一起,针对南华的水患问题进行过研究…… 就这么偶然的一个情况,与清王相识了,于阮弗而言,清王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谦谦君子,两人之间相交,倒也更多了一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确然是惺惺相惜。 叹了一口气,阮弗的身侧忽的快速窜过一抹雪白,往她怀中而来,阮弗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稳稳接住了突然往自己怀中窜入的胖胖,讶然道,“胖胖,你怎么会在这里?” 胖胖听罢,白毛倒竖,不断挠这阮弗的衣袖,前爪也在翻腾着脖间的玉牌,呜呜,明明是匀匀!是匀匀! 阮弗似乎知道胖胖是什么意思,看着怀中毛茸茸的一团,忍不住笑道,“好吧,匀匀,你怎么会在此处?” 胖胖当然不会说话,不过盼夏却是轻轻扯了扯阮弗的衣袖,“公子……” 阮弗神色疑惑地抬头,然而,当看到前边不远处一身俊雅,润朗无双的男子的时候,再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小狐狸,阮弗的额角突然跳了跳,神色中划过一抹抑郁。 是她反应迟钝了。 第47章 第047 小巷 最后阮弗还是神色淡然地将手中的胖胖放下,为及放下,胖胖哀怨一声快速窜往前边的人,阮弗走上前去,故作淡然,“见过晋王殿下。” 玉无玦挑了挑眉,“本王,该称呼白公子为白姑娘还是阮大小姐?” 阮弗一惊,抬起头来,看着玉无玦眼中浅淡的笑意,抿了抿唇,面上的淡然不在,下意识闪过一抹凌厉,不过很快消失,“人人都道晋王殿下智绝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无玦自然是看到了阮弗眼角一闪而过的凌厉,不过似乎并不在意,“这京城之中的人都道阮大小姐孝顺无比,往宣慈寺为祖母上香,却也无人知道阮大小姐原来化身他人,并非在宣慈寺中。” 被玉无玦认出来了,阮弗也没有任何想要掩藏或者否认的意思,此时听到玉无玦这番话,眼中掠过一丝懊恼,微微怒道,“那又如何?” 盼夏有些意外地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阮弗竟然如此轻易在晋王殿下的面前显出情绪,阮弗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的“不恭不敬”,忙收敛了情绪。 不过玉无玦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阮弗神色中微妙的变化,“不如何,本王只是好奇而已,白饮冰,与本王所识一位故人,是否有关?” “王爷……是何意?”阮弗神色淡然。 玉无玦但笑不语,只往前走了几步,阮弗见此,却是跟上了玉无玦的脚步,两人走的不急不缓,漫步在落日余晖的巷子之中,倒也安静,这一处地方,到了此时,已经算是无人行走,却是可以直接通往城门口,出了巷子便直接出城了。 盼夏虽是奇怪,不过,也只是隔着几步跟在阮弗与玉无玦的身后,漫天的夕阳,斜斜撒下来,如同为两人增添了一层冷暖交加的光辉一般,盼夏心中升起一抹奇异的感觉,但是看着两人这般漫步夕阳的背影,竟然升起一种奇异的和谐之感,人,夕阳,幽静的小巷,似乎融为了一体,带着一股慵懒与闲适…… 可在盼夏的记忆之中,小姐却是极少有这样看起来闲适的时候…… 念及此,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与盼夏眼中的温暖和谐看起来有所不同的是,若是从正面看,玉无玦神色温煦,阮弗神色清冷,微微皱眉,看起来,可没有那么和谐。 玉无玦虽是男子,不过似乎有意放缓自己的步伐让阮弗跟得上,走了几步之后,才开口道,“白莫如是阮大小姐何人?” “白先生乃是当世智者,隐居深山,行踪不定,臣女区区女子,不知王爷为何由此一问?”阮弗依旧目视前方,两人往前走着,隔着一尺宽的距离,倘若有风,怕是连衣角都能相互纠缠。 玉无玦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也不见着急,“本王记得,前一刻钟,阮大小姐还说本王智绝天下,如今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阮大小姐确定要在一个……智绝天下的人面前,说谎?” 阮弗却是紧紧抿了抿唇,看着玉无玦神色自若似笑非笑,似乎一切掌握于手中的感觉,眼中划过一丝懊恼,“王爷当真是不谦虚!” “佳人称赞,本王自当不敢推辞。”玉无玦神色坦然。 佳人?阮弗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这番装扮,唇角抽了抽,玉无玦能看着她这个模样说出佳人这么一句话,也真是个奇葩。 不过阮弗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继续隐瞒,玉无玦既然已经如此说了,阮弗也只道,“想必王爷已经猜出来了?” “不,本王并不知,毕竟,今日是本王第一次见到……白饮冰。”玉无玦开口道。 阮弗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与白夫人之间,有师徒之情。” 却也不仅仅是师徒之情,阮弗觉得,也不用说得太明白,这一层关系,就够了。 玉无玦神色闪过一层意外,不过很快消失,“原来如此。” “王爷还有什么疑问么?”阮弗停下脚步,看着玉无玦道。 “最后一个疑问,阮大小姐此番回京,恐怕不是偶然,也不是被迫?”比起先前的温煦,这一刻的玉无玦,双眸却是紧紧锁住阮弗。 阮弗淡笑了一声,“果然什么事情也瞒不了王爷,我以为,王爷不会那么早就发现我。” “毕竟,阮大小姐似乎从来没有想要隐瞒本王的意思。”玉无玦道。从第一次在风雨桥上相遇,阮弗似乎也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只是,没有主动提及而已,只是……玉无玦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的相遇,到底是偶然还是…… 阮弗不知道玉无玦在想什么,不过却是开口道,“在风雨桥与王爷相遇,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顿了顿,她继续,“二十年前,名动辰国的白莫如夫妇,突然消失在永嘉城之中至此要无音讯,我想,王爷不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玉无玦沉默不语,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起了那么多的变化… …那是一段,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8章 同行 阮弗看着玉无玦神色中微妙的变化,眼眸闪了闪,道,“师父的心中,一直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既然师父不能出山,那么,由徒儿来继续,有何不可?” “并无不可,本王只是有些意外。”玉无玦淡淡一笑。 阮弗却是挑了挑眉,“二十年前师父参政的事情,如今还为人所道,王爷会意外?” 何况……你本身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女子好么? “可本王记得,阮大小姐,是右相的女儿?”玉无玦淡淡道。 阮弗摇了摇头,一点也不介意,“那又如何?王爷可知,阮弗之名,始于何故?” 玉无玦只定定看着阮弗,而后似乎是笑了一声,“倘若右相知道阮大小姐并非表面如此简单,恐怕,便不会如此了。” “可惜……没有倘若。”阮弗声音平静。 玉无玦唇角升起一抹趣笑,“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拭目以待,看看阮大小姐,如何发扬乃师风采。” 对于玉无玦唇边并不完全相信的笑意,阮弗心中升起一抹难得的豪气,“王爷且看着吧。” 玉无玦点头,“唔……”语气神态皆是散漫。 阮弗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据理而争,不过,对于玉无玦这般容易相信,阮弗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玉无玦是义父白莫如教出来的得意弟子,而义母更是与他关系非同一般。信物在手,他当明白。 两人继续往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语气之间,似乎是相互试探,又似乎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谐之意。 待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方才走完了这么一个长长的巷子,不论是阮弗还是玉无玦,都是异常聪明的人,而阮弗是了解玉无玦的,话语之间更是机锋相对,玉无玦虽是第一次这般与阮弗对话,可与不知是基于什么原因,似乎总有一种倾盖如故之感。 多年之后的阮弗与玉无玦在回忆起这一日暮春夕阳的漫步,这条长长的巷子,似乎完成了他们从相知相识再到无言信任与默契的仪式的时候,也只能道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了。 眼看前边转角就是巷子的尽头,阮弗还是主动与半盏茶之前就已经与她无话却是依旧随她一起走过来的玉无玦道,“王爷,晋王府的方向,好像不是在此处。” 玉无玦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本王只是在想,阮大小姐,是否还能安全回到宣慈寺,毕竟,半日的时间,就算不过丞相府做 准备,太尉府一定是可以做好准备的。” “我觉得……王爷似乎在恐吓我?”阮弗眯了眯眼。 “恐吓倒是不敢,本王只是实情相告。” “王爷不必担心,我既能救王爷于危难之中,必能保自己安全无虞。”阮弗挑眉道。 玉无玦抿唇,神色并不怎么愉快,阮弗见此,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快意,“王爷,告辞,至于今日所言的事情,不论是白饮冰还是阮弗,都还会继续做下去。” 玉无玦看着阮弗唇角扬起的笑意,突然昏暗的夜幕知悉,眼前的女子,与脑海中某个从来都是模糊不成形的身影,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眉头不觉轻轻皱了皱,玉无玦却还是道,“好。” 阮弗转身离开,不过走了两步之后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回头,沉眸道,“还有一事,想要请教王爷。” 玉无玦神色微闪,“说。” “不知王爷,是如何发现的?”如何发现,阮弗就是白饮冰?毕竟,阮弗与白饮冰,好像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啊。 看着阮弗眉目之中真真正正的疑惑,玉无玦难得扬起一抹轻快的笑意,“阮大小姐智慧无双,不如猜猜?” 阮弗听此,先是一愣,而后却是有些愤然,几乎有些咬牙道,“王爷,告辞!”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玉无玦看着阮弗离开的背影,捏了捏衣袖中躁动不安的胖胖,语气虽是随意慵懒,却是带着一抹小小的危险,“嗯?你也想跟着离开?” 胖胖听此,探出了一个头,却又立刻乖顺无比缩回了脑袋。 呜呜,腹黑的主人! 待出了城门之后,盼夏看着阮弗眼中还有的一抹浅淡的愤然,有些疑惑道,“小姐,你生气啦?” 阮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生什么气?” 盼夏继续疑惑地看着阮弗,阮弗有些无奈苦笑,玉无玦真是个麻烦啊,看起来温良翩翩,实际上内里不知有多黑!阮弗不得不怀疑,难道是因为是义父教育出来的得意门生,所以才觉得天下无双?嗯,还是义母明智,并不觉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49章 山中品茗 在宣慈寺见到玉无玦的时候,阮弗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看着那个悠闲地在亭中煮茶品茗的人,阮弗踏入此地的脚步,下意识的停顿了。 真的,她指天发誓,她绝对不想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再看到眼前这个男人。 不过显然,就算玉无玦在煮茶,还是一早便看到了阮弗,未等阮弗在瞬间的时间之内想好是继续踏步前进还是退步离开的时候,玉无玦已经隔着九曲回环的木桥,看过来,“既然已经来了,阮大小姐不如来坐坐?” 正说着,胖胖又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窜入了阮弗的怀中,欢快地扯着阮弗身上的衣裙。 阮弗叹了一口气,手中怀抱着胖胖,回来之后,阮弗也算是想明白了,之所以玉无玦能很快认出她,怕是因为胖胖的关系,这百年灵狐,早已通灵,对于气味与气息尤为敏感,之所以对她这般温顺,是因为她身上,有这个灵狐熟悉的味道,而在某个时候,灵狐认出了她,玉无玦借此知道白饮冰与阮弗,其实就是同一个人。 轻轻点了点胖胖的脑袋,阮弗的眼角划过一抹淡淡的责怪,不过唇角含笑,却是温和至极。 玉无玦抬眼看了她一眼,便是见到眼前眉目浅笑的女子,如泉清澈一般地逗弄怀中的宠物,神色不觉划过一抹异样,指着对面的位子道,“阮大小姐请坐。” 既然来了,阮弗自然也是既来之则安之,抱着胖胖坐在玉无玦的对面,扫了一眼桌上的茶具,简单素雅,却不显粗糙,显一种古朴的气韵却也显得玲珑雅致,暮春初夏的时节,位于山中的宣慈寺自然还没有任何的暑意,反倒是还有一些寒凉,尤其是夜间的时候,至少对于阮弗而言,此时此刻,她还是穿着春衫的,火架上,是正在噗嗤噗嗤燃烧的银丝炭,烧了一半的茶水,正冒着热气,升起一抹白白的袅袅的起雾,盘旋在她与玉无玦的身侧,朦胧如画,不知怎么的,竟然让人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阮弗双手微微抱紧了胖胖,以防它太过闹腾而扑向那个茶水,却是微微挑眉,“王爷竟然还有如此闲暇,在山中煮茶?” “闲来无事,随意出门走走,想起宣慈寺后山的蒙顶甘露,本王突然萌生了品茗的想法。”玉无玦自然而然道。 闲来无事?随意出门?突然萌生?阮弗对于玉无玦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如今京城之中的事情能让他闲来无事?不过,只勾唇道,“如今在王爷的身上,倒是让我见识了何为炉火纯青何为登峰造极。” 当 然,是睁眼说瞎话的本领。 玉无玦自然也听出来了阮弗这话的意思,不过似乎他也不在意,反倒是理所应当的应下了,“多谢阮大小姐赞誉,本王,受之无愧。” 阮弗觉得自己一张巧嘴,在玉无玦的面前,似乎真的发挥不了太大的用处,毕竟比起某人的不要脸,自己还是很尊重自己的面子的,只好改口道,“不知如今永嘉城中如何了?” “本王以为,阮大小姐应当对永嘉城的形势了如指掌。”玉无玦看着对面显然因为自己一句话而觉得无语,表情生动地换了话题的女子,笑道。 “再了如指掌,也不如王爷知道的多。”阮弗淡淡怼回去。 玉无玦轻咳了一声,语气也没有了先前的闲适,与阮弗说了一番如今永嘉城内的事情之后。 随着整顿的加强,每个党派之中,都已经有人落马了,只是……不论是做这件事的宣王,还是后来加入的怀王,看起来都公正无私,一点也没有包庇自己党派的人的意思,如此下来,纷纷得到了朝中清流的认可。 不过暗中却急流涌动。 看着壶中的茶水已经喷涌而出,为自己与阮弗各自倒了一杯,玉无玦似乎也不为这样的情况感到任何疑惑,继续道,“吏治整治依旧在继续,各部各地,都有人落马,不过,本王更想知道,阮大小姐有何看法。” 阮弗看了一眼自己身前的茶杯,神色淡然,一点也不意外,似乎是在微微思索,一边思索,一边缓缓开口道,“这样的情况,其实王爷并不意外不是么?不论是宣王殿下还是肃王殿下,如今摊在他们面前的,其实都是一样的实力,济王殿下公正无私暂且不说,宣王与怀王总是有私心的吧,这么多年的经营,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但是,无论是宣王还是怀王,只要有人动了手脚,都会受到对方的攻击,最后,一切成绩皆归济王所有。” 阮弗唇角升起一抹冷笑,眼中的思考之色渐渐消失,反倒是越发清明,“换位思考,倘若是王爷,王爷难道愿意?王爷难道不是弃掉这等鸡肋,换取更多珍馐?”比起那些严重贪墨的人,只怕宣王与怀王用着也不放心,如此,不如赢取无党之人的赞誉。 玉无玦静静看着眼前女子随着说话而变化的神态,没有错过阮弗眼中由沉思到清明的过程,也没有错过她眼中对于宣王与怀王的不屑,声音也带了一些冷意,“的确是鸡肋。” 似乎一谈起政事,阮弗就陷入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认真与无 人之境中,继续皱眉道,“怀王此人,性子比较冲动,现下还能维持公正,不过我想,应当不会超过一个月,只要自己人出现的问题多了,就一定会慌了手脚,至于宣王,宣王可就不止了,性子阴鸷,手段狠辣,至少会比怀王要清醒,到时候,必定是宣王这边吞噬掉怀王那边,如此局势就会失衡,一旦失衡的话,最后混乱的还是辰国的朝堂,只怕,整饬吏治,达不到陛下与王爷想要的效果。” 说完了之后,阮弗垂头默了默,一手下意识轻轻抚摸怀中温顺的胖胖,并没有注意到玉无玦看着自己的眼眸中带着一抹深思,而是直接抬眸,开口道,“我想,你一定不会毫无对策,你……” 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玉无玦洞明的神色,以及似笑非笑的模样,阮弗突然觉得心中憋了一口气,“王爷早已洞若观火,甚至吏治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这一层,还来问我做什么?” 玉无玦看她变化迅速的脸,也并不觉得有任何心虚,“本王只是想知道阮大小姐的看法而已。” 可阮弗自然也觉察到了自己这话里隐隐约约的不满,甚至带着一层鲜少外现的真性情,顿时也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有这样的反应,轻咳了一声,收敛情绪,又恢复淡然道,“王爷可真是有闲心。” 玉无玦不在意地笑了一声,“若是相门之才,恐怕还不足以形容阮大小姐。”毕竟,这世上还有哪个女子,如眼前这位一般,对朝局对人心,如此洞若观火? 而她,分明不过是二八年华,分明在十岁之前,对外界全然不知。 “王爷谬赞了。”阮弗淡淡道。 玉无玦笑着摇了摇头,“看到阮大小姐对政事如此通明,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阮大小姐倒是与她不遑多让,慧眼识心,聪慧无双。” 阮弗有些好奇,要知道前这位可不是一般的皇子,而是辰国眼高于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晋王殿下,从他口中还能听到这样的赞誉,阮弗想了想,恐怕孟长清都不能得到他这般赞誉吧,有些无趣笑道,“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听到王爷这般赞誉一人,不知是谁,能如此有幸?” 玉无玦轻轻饮了一口茶水,视线投入了铺洒了一层金色的阳光的湖面,可阮弗却是不知,他视线所想,到底是哪一朵涟漪,哪一片水域,这个清润无双的男子,时常带着一抹清凉的笑意的眼眸,似乎在这一瞬间,带上了几分忧郁、几分复杂、几分悲伤,也有一分让她看不懂的温暖,他好像透过眼前的景色,或者 眼前的虚无,穿越一切茫茫,追念某个东西一样。 阮弗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了,拿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茶水,蒙顶甘露的香气在唇间化开,顿时口鼻生香,甘苦共济,却是突然听得玉无玦温声道,“南华已故皇后,孟阮。” 哐当一声,阮弗手中的茶杯,应声掉落在木制的桌子上,发生一声闷闷钝钝的声音。 第50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 哐啷的声音,对于这个平静的亭中午后而言,是突兀的,玉无玦原本看向湖面的视线转回来,有些意外地看向阮弗,不过阮弗既然能够成为天下人人谈而色变的孟长清,就不会如此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玉无玦转回视线的时候,她的面上,只剩下了温和与淡然,那是惯常的神色。 自然而然地扶正了倒在桌子上并没有裂开的杯子,在玉无玦有些不解的视线之中,阮弗语气淡定却又带着疑惑地道,“孟氏嫡女?” “的确,该称之为孟氏嫡女,南华孟氏还在的时候,想必阮大小姐还年幼,竟然也知道么?”玉无玦眼中所有的情绪,似乎在转回头的时候就已经消失殆尽了,或者说,留给了那一片遥远的空茫的追念,只剩下了专属于辰国晋王的情绪。 胖胖在阮弗的怀中,不安地动了动,阮弗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抚着胖胖毛茸茸的身体,语气温和地道,“自然是听说过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就算不知道南华孟氏,也会听说过。” 玉无玦点了点头,不过却是没有说下去的意思,阮弗心绪有些微妙的复杂,本不欲再问,可心中却是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叫嚣,在两个人突兀却又不显尴尬的沉默之中,看了看玉无玦,而后才道,“想不到王爷对孟阮的评价如此之高。” 玉无玦似乎是笑了笑,“南华没有孟氏,便不会有今日的南华,孟氏不出一个孟阮,亦不会成就今日的南华。” “辰国与南华乃是敌国,王爷能如此评价敌国重臣,阮弗佩服。只是……如今孟氏早已沉落,孟阮,便如夜空中的一轮浅月,乌云遮住了光芒,待乌云散开,光芒可重现,只是,既然是明月,总要被乌云遮住的时候,或者……天明之时,浅月便不再了……想来世间,再无人记得孟氏,记得孟阮了。”阮弗饮了一口茶,低声道。 “是么?”玉无玦的声音有些悠远,不知带着何种情绪,“宿命选择了孟氏,孟氏选择了南华,只是可惜了孟阮。” 阮弗听此,心中一震,匆匆又饮了一口茶水,压下心头的震惊,却听得玉无玦道,“孟阮何止是浅月之光,那是一个志在天下的女子,世上只怕找不到第二个了,可惜斯人已逝,红断香消。” 隐隐约约之中,他的语气,带了类似叹息却又并非叹息的声音,阮弗的思绪早已被分散,并不听得出来那到底是什么,只隐隐约约觉得那是怜悯。 她抬头看玉无玦,语气微微有些怒气,“王爷在可怜孟阮?” 玉 无玦似乎并不在意阮弗的怒气一般,看了一眼阮弗,有些不欲多说,“骄傲如孟阮,何须世人可怜?” 只一句话,阮弗心中升腾起的怒气,瞬间消散了,看着玉无玦不欲多言的样子,轻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王爷如此,若是孟阮有知,也无憾了。” 这世间,知己者,二三人,便足以,这世上的人,谈及孟阮这个韶华一现,创造了整个南华盛世的女子的时候,谁人不是语气怜悯,又有几人懂得她的骄傲,根本不需要世人的怜悯? “本王倒是宁愿她不知,若是有知,定当遗憾。”玉无玦最后道了一句,已经有将这个分明是被他挑起的话题压下的意思,阮弗心中微微震动,竟然有种心中酸楚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原来,最懂得当年那个满腔热血,志在家国,心向天下,与父兄一起立志让南华成为中原强国,绘一幅河清海晏图景的女子,竟然是眼前这个曾经多次交手的“敌人”么?上天,真是与孟阮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还是孟阮该扯笑苍天? 然而,世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就凭这一份懂得,亦能让她阮弗今时今日,乃至未来的日子,为眼前这个男子,实现他的家国之梦。 阮弗的思绪还在跳跃之中,玉无玦开口问道,“那么,阮大小姐呢,又是为何?” 阮弗一愣,随即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为了师父的遗愿。” 玉无玦深看了阮弗一眼,不知是不是信了阮弗这句话,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不过开口的言语却是犀利,“白饮冰,饮冰者,定是想浇灭心中火热,凉却一腔热血,不知,阮大小姐心中可燃过何种热火,挥洒过何种热血?” 面对玉无玦这等似乎万事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好像总是能一眼将人心看穿的人,说真的,阮弗并不怎么喜欢跟他长时间呆在一处,所以,对上玉无玦在招贤馆那一日会见之后,首次表现出来的犀利,阮弗静静地垂下了眼眸,单手无意识抚摸着几乎已经快要在她怀中睡着的胖胖,“不过一个名号罢了,有何可深究的。” 玉无玦的确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唇角扬了扬,重新给阮弗续了一杯茶,阮弗已经几次看着玉无玦的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了,不得不说,至少从这个动作就可以看出来,这位辰国最负盛名的皇子,虽然这几番的相处下来,阮弗发现了在他温方暖玉一般的外表之下,掩藏着一颗黑如墨块的心,但是,却也绝对如同他骨子里,表现出来的最直接的印象,他能站 在高处俯瞰众生,却也知道,自己永远不是最高的那个人,因为,他虽是让自己站在地处俯瞰他人,却同时也接受被任何值得的人俯视。 当一个人,高贵与谦卑同在的时候,这个人,本身就已经无敌。 轻轻叹了一口气,阮弗看着玉无玦又拿起了一杯热茶,下意识道,“王爷,一个多月前的的伤,尚未完好,此茶过凉,不宜多喝。” 玉无玦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明显是真心并且是无意识出口这番话的阮弗,看到她话音落下的时候,眼中瞬间升起的懊恼神色,有些似笑非笑,“多谢阮大小姐挂心。” 阮弗抿唇看了看某人似笑非笑的神色,却是站起身来,“不打扰王爷品茗的雅兴,臣女先告退。” 说罢,正要往亭外走过去,玉无玦却是叫住了阮弗,“等等。” “王爷还有事?”阮弗皱眉道。 玉无玦神色中有一抹慵懒,看着阮弗身后,扬唇笑道,“下雨了,阮大小姐,来时未带伞,如何离去?” 阮弗一愣,待回过头看着亭外,却是见暮春之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再看自己怀中还抱着胖胖,站坐不是,而玉无玦却是悠然地坐在原先的椅子上。 她心中腾起一抹怒火,她敢打赌,玉无玦一定是故意的! 第51章 第051 出事!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感觉自己好像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的阮弗,最后看着玉无玦悠然的神态,还是一脸淡定的继续坐在了原先的位子上,她想,之所以觉得心有异样,一定是因为自己如今是以女子的身份在跟玉无玦相处,阮弗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再见玉无玦,一定要换上男装。 玉无玦看阮弗眉目之中明显是有所沉思的颜色,也没有多问,依旧姿态悠闲,“暮春之雨,暖寒相交,青山古刹,阮大小姐不若享受一番听风观雨的乐趣。” “春雨绵长,我以为,王爷不会喜欢。”阮弗的视线投向湖中的涟漪。 玉无玦不置可否,似乎只是随意开口,“看来阮大小姐不喜欢。” 两人又陷入了某种沉默之中,只留下亭外淅淅沥沥的风雨之声,雨滴打在亭子之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有壶中春茶因为烧开而嘭嘭嘭的水泡的声音,胖胖慵懒地窝在阮弗的怀中,万事万物,自成天趣,不论是阮弗还是玉无玦,哪怕是在沉默之中,似乎两人之间也弥漫着如同那茶壶口蒸腾而起袅袅白烟一般绵柔的氛围,相映成趣,如同相识多年一般。 阮弗的视线停留在湖中戏水的雏鸭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玉无玦漫漫的眼光一扫,便见这温和如暖春的画面。 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似乎他已经从阮弗的面上看到了诸多的表情,初来亭子时候片刻的犹豫与懊悔,怀抱胖胖时候的温暖,与他谈话时候隐隐约约的傲气,与他相怼时候的犀利,获赞之时自然而然的淡然,分析局势时候的神采与自信、忘我与投入……以及后来多般……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阮弗…… 玉无玦想起玉桥相遇的时候,那个洒脱无忌,与玉无痕谈笑风生,谈及公孙棋局时候清淡的女子,以及那一日在招贤馆,论及政事时候的洞若观火深刻犀利……静时所静,那么安静淡然,动时所动,又是那样完全不一样的神采自信,似乎又不能将她与眼前所见重合起来…… 可心中……不知为何,却是升起隐隐的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因为他某年某月曾经见过阮弗,而是……阮弗的言谈举止,所透露出来的气韵,让他觉得隐隐有相熟的意味……就是这么一种无缘无故的熟悉,第一次让他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想起了诸多往事,想起了少年时期的成长与生命中至今也抹不去的一丈霞光。 暮春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雨势便已消失,阳光从 云层里倾泻而出,铺洒了湿漉漉的地面和微微浑浊的湖面。 “阮大小姐想起了什么趣事?” 在玉无玦含笑的语气之中,阮弗惊觉自己在玉无玦面前竟然这般信任,悠悠然地收敛了神色,“雨停了,我该走了。” 说罢,已经站起身来,忽然想起来怀中还抱着胖胖,小家伙似乎是知道抱着自己的阮弗要离去了,双眼竟有些委屈地看着阮弗,让阮弗一时有些心忍不舍。 玉无玦本想开口说什么,却听见前边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玉无痕人未到,声先到,“四哥……” 不仅是脚步急,玉无痕的声音和语气也有些着急。 只是见到身在亭中的阮弗,玉无痕面上的着急立刻变成意外的惊诧,有些疑惑得看了看玉无玦,又看了看阮弗,惊觉自己好像打扰了在场的两人,看向阮弗的神色有些讪讪的歉意,看向玉无玦的神色,多了些讨好的笑意。 不过还是打了一声招呼,“阮大小姐。” 阮弗淡淡移开视线,料想定是玉无痕误会了什么,原本想要开口解释说明的,单嘴唇刚刚一动,竟又觉得没有必要,反倒是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郁气。 不管前世今生,好像总与这个人……不太对盘。 只好点点头,应道,“十二皇子。”而后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胖胖,“两位有事,我先告辞。” 玉无玦也点点头,“阮大小姐请便。” 阮弗踏步离去了,不过未等阮弗真的离开亭子的范围,玉无玦好像也不太介意一样,就直接开口,“十二弟,什么事?” 玉无痕也反应了过来,忙道,“四哥,北方出事了!” 玉无玦脸色微变,原本就没有走多远的阮弗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不由得顿了顿脚步,北方出事?为何青衣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 若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情玉无痕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匆匆跑到宣慈寺来告知他,仅仅是这么半句话,玉无玦便已经意识到事态定然不止是棘手如此简单了,当即便道,“先回城。” “是……” 说罢,玉无玦深看了一眼阮弗离开的方向,与玉无痕离开了这一处地方。 第52章 诸皇子心思 回到了在宣慈寺居住的客院,阮弗便匆匆唤来了盼夏,“这些日子,都没有什么消息么?” 盼夏有些疑惑,“青衣姐姐在西越的事情一切顺利,并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小姐怎么了?” “十二皇子说,北方出事了。”阮弗沉声道。 盼夏一时哑口无言,阮弗只叹了声气,看来,谁人也比不过晋王的消息网,能如此快得到北方的动向,连稷歌的消息网都不会那么快得到,不过想想也是,这位可是晋王,若是没有这样的手段,也成就不了这位王爷了。 阮弗起先还在着急,不过便又立刻明白,有玉无玦在,根本就没有她着急的必要,当即也放宽了心,依旧将注意力留在辰国这番整饬吏治的事情之上。 另一边的御书房里,元昌帝坐在位上,神色之中多了一些威严,可见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原本忙于吏治的肃王玉无央面上微微焦急,开口道,“父皇保重龙体,天玄军威震四方,大皇兄身经百战,深入敌军腹地,早已是千锤百炼的事情。” 蒋王玉无衍轻嗤了一声,有些凉凉地道,“七皇兄说得轻巧,如今的回来的消息是天玄军已经二十多日不见消息,深入敌军腹地,北燕狡猾无比,更有那北燕国君督战,哪有那么轻巧。” “十弟的意思是,大皇兄已经凶多吉少了么?”怀王玉无镜有些恼怒。 “八哥可不要理解错了,十哥的意思是与其在这里保佑大皇兄平安归来,不如想办法如何联系上天玄军。”十一皇子玉无岐本是玉无衍的胞弟,自然要为自己的亲兄弟出声。 玉无镜性子比较冲动,不免道,“十一弟有想法,不如说出来以为父皇解忧啊,不如十一弟亲自上阵?” 玉无岐懒懒勾唇一笑,“行军打仗可不是我擅长的事儿,九哥这是想要为父皇分忧呢还是将行军打仗当成了儿戏?” “你!”玉无镜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忽然听到一阵啪的声音,元昌帝手中一直握着的玉珠被摔在了龙案上,原本还在争论的几个皇子,皆是反应过来,直直跪下去,“父皇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除了会叫朕息怒之外,还会做什么,这个时候还敢在朕的面前争吵,看来你们眼中都没有朕了!” 几人立即将头垂得低低的,皆是不敢出言。 元昌帝看向站在下手的玉无寒,语气中倒是少了一些怒气,“老三有何想法?” 始终未发言的玉无寒抿了抿唇,“整饬吏治的消息一出来,北方便受创,儿臣认为,不排除北燕已经有细作混入永嘉,甚至,天玄军中也有,为今之计,唯有增补接应。” 元昌帝叹了一声,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呢?吏治之所以一直迟迟不整饬,就是因为怕国中的动静,影响到北方的局势。 默了默,元昌帝突然问了一句,“老四怎么还没回来?”显然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元昌帝的语气之中已经不见了怒气,反倒是带着隐隐的依靠与依赖之意。 跪在地上的几个皇子听此,皆是脸色微变,心思各异。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御书房外的小太监已经快速跑来,“陛下,晋王殿下到了。” “快让老四进来!”元昌帝似乎眉目都开朗了。 再转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几个儿子,元昌帝的神色中多了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父皇。” “老四来了,事情可都知道了?”玉无玦跨步进入御书房的时候,元昌帝便已经主动开口问道。 玉无玦行了一礼之后,眉目之间,也有一些凝重,“儿臣多次出入北燕萧玉山,请父皇恩准,儿臣即刻前往北方。” 按说这是最好的法子,可元昌帝却是有些犹豫了,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子,哪怕是一国帝王,他也是有私心的,何况这是月婵与自己所生的儿子呢。 只消元昌帝片刻的犹豫,肃王玉无央见此,神色微动,“四哥三思,如今前方的情况也是不明,四哥若是再身陷险地……” 这话一说出来,玉无镜便有些意外,也有些着急,不知自己的哥哥怎么会如此说。 不过显然玉无玦并不理会这番话,依旧坚持道,“请父皇恩准。” 元昌帝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哪怕坚持,却也依旧温淡的模样,似乎从他的眉眼之中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岁月之中的身影,最后还是道,“罢了,事有缓急,你便去北方吧,携朕旨意,你有全权处理之权,不用上奏。” 玉无玦眉目闪过一抹凌厉,“是。” 元昌帝的语气微微狠厉了一些,“永嘉城的事情,老三来处理。” “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3章 阮弗的不安 “四哥可真是父皇的及时雨。”出了御书房之后,看着玉无玦与玉无寒远去的背影,玉无衍叹了一声,这一声虽像是无意而出,不过听在几个皇子的耳中,多少带了一些特殊的意味。 原本在御书房还能与玉无衍吵起来的玉无镜,也没有了先前的剑拔弩张,反倒是讥笑了一声,“文武双全,智绝天下的晋王殿下,自然不是你我比得上的,十弟又何须羡慕?” 玉无衍耸耸肩,“羡慕,同样是父皇的儿子,有何可羡慕的?” “是么?此儿子非彼儿子,没想到,十弟心胸如此豁达,哥哥可真是佩服。”虽然是含笑而语,不过人是谁都能看出玉无镜神色中的讥诮以及明显的不信任。 玉无衍仿佛不在意一般,玉无镜也没有真的想要与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冷哼了一声跟着玉无央离开了。 倒是玉无衍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渐渐凝结,唇角升起一抹冷笑,玉无岐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哥……” 玉无衍轻哼一声,“去五哥府上。”说罢又皱了皱眉头,眉眼之中升起一些烦躁的意味,“这几日,好像都没有再听到那个叫做白饮冰的少年的消息了。” 而另一边,已经离去了的玉无镜跟在玉无央的身边,有些不解地道,“哥,你刚才为何阻止父皇?” 玉无镜面上始终维持着温厚的笑意,“父皇的心思,这么多年了,还难猜么,除了老四,谁能解圣意,父皇显然是犹豫到底要不要让老四去北方。” “可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让四哥离开京城么?”玉无镜皱眉道。 玉无央转过头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有些叹气,“老八,你以为父皇愿意让我们所有人都推举老四出来,也只有十弟那个蠢货会暗示出老四了,纡回一些,也没有什么损失,最终的结局一样就行了,老四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不可能见死不救不去北方。” 玉无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弟弟明白了。” 玉无央不再多言,不过却是问起了与玉无衍一样的问题,“白饮冰,真的没有消息了么?” 玉无镜有些不满,“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七哥真的要如此挂念那个人么?” 玉无央却是不赞同,微微眯眼,“这可不是一个无名小卒这么简单,不过出现了一次,就已经引起了永嘉城内的风云变幻,你若是仔细回想那一日招贤馆的情况,就会知道,这个少年,绝非是偶然出现的,如今 朝中纯臣清流学士已经隐隐在讨论,若是有变动,影响的还是我们,以及二哥与齐妃娘娘辛苦多年经营下来的关系网,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玉无镜虽然性子冲动,不过却也不是一个傻瓜,登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不由得暗暗心惊,只道,“我会密切关注的。” 玉无央点了点头,“不论如何,若是个人才,不能收归,也只能毁之,倘若是个纸上谈兵的,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罢了。” 其实永嘉城近来的日子看似平常,可当日招贤馆议政,并非是真的没有引起什么大的动静,至少,白饮冰这个突然出现的年不及弱冠的少年,竟然议论起了辰国的官制,对于终日享受惯了的一些人而言,还是大大为之震惊了,至少那一日的议论引发了后来连续了几日的士子学士乃至为此震耳发聩的清流们的反思,朝堂之上,自然有利益牵扯其中的人感到了危险,竟然上言以招贤馆胡乱议政为名,让朝廷下令取缔招贤馆,撤销这一处在辰国可以如此自由,招揽五湖四海的才子们的地方。 不过,元昌帝只是淡淡一笑,以论政自由不诛心人三言两语松松将这件事压了下去,如此一来,皇帝的反应,可就值得深思了,毕竟这种可以动摇道辰国根本的东西,元昌帝竟然不在意,如此只能有两个理由,元昌帝爱才,当然,这是众所周知的,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元昌帝心中,其实是同意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少年的观点的, 如此一来,微妙的帝王心思,便更值得深思了。 不过此时的正主,阮弗,却除却那一日轰动登场之后便一直在山中度日。 玉无玦的确是去了北方,几乎是星夜速疾,连带着玉无痕也借着这个机会,跟随玉无玦去了北方,不过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而在玉无玦离开之后,阮弗也终于得到了青衣传回的消息。 此时此刻的天玄军正在与北燕大军在萧玉山进行大战,天玄军为主力率军深入茫茫的萧玉山中,但是,后来接应的军部却是没有跟得上,导致进入了萧玉山的天玄军成为了孤军,一下子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至今已经二十多日不曾得到消息,而接应的外部因为对萧玉山不熟悉,也导致无法进入萧玉山与逸王接应。 阮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这么多年了,元昌帝的诸多儿子,皇子们早已羽翼渐丰,夺嫡是势在必然,天玄军可是一块肥肉,但众所周知,大皇子逸王不仅是元昌帝的的长子, 更是深得元昌帝的信任,这一次,天玄军孤军深入失去联系,是否还与这件事有关,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这些皇子,为了一个嫡位,哪里还管几万将士的生死,哪里还管大皇子逸王为国效身的一腔热血,甚至除了看见那个皇位,连辰国的未来都未必放在心上。 微微叹了一口气,阮弗沉了沉双眸,“盼夏,传信给青衣,让她密切关注北燕那边的动向,拨一部分我们的人……秘密潜入萧玉山,查探情况。” 逸王玉无修,不能出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4章 背后之手 白饮冰不出现了,忙于吏治处理各自情况的有心人,自然也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一个没有了声响的人身上。 然而,如此并不代表腾出了几月时间的阮弗,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至少,此时此刻的主动揽下了吏治的事情的宣王玉无临就头疼不已。 整饬吏治,重在处理贪墨,之所以主动揽下这件事,除了在元昌帝面前挣得一个成绩之外,玉无临最大的私心,就是想要保住对自己重要的人。 辰国的地方官制度分为府州县三级,随着诸位皇子羽翼渐成,在地方安排自己人去入职,或者地方官与朝中某党派的重臣之间有连带关系师生关系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如此一来,只要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这关系网一拉,便能拉出几个人出来。 比如,前几日一大早,因为办事着有成效的宣王刚刚在早朝的时候被元昌帝夸了一句,刚刚回到府中,便已经有人焦急等待,告诉了玉无临一个足以将他所有喜悦浇灭的消息,津州知府徐万达贪污河道款项,被发现了! 而这徐万达,乃是吏部侍郎冯吉的学生,而吏部侍郎冯吉的一个女儿是玉无临的侧妃,另一个女儿就是徐万达的妻子。关系一层连着一层,由不得玉无临不头疼,更为重要的是,津州乃是鱼米之乡,每年地方私底下进贡给宣王府的东西就不知道多少,这其中的收入,也让玉无临能够挥金如土,可谓是玉无临的钱袋子。 吏部侍郎自然也是其中得到进贡的一人,所以,一听说徐万达出事了,便匆匆赶来宣王府,现下,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了。 “王爷,徐万达不能出事啊,徐万达要是出事了,我们的人定能被拉出一大把,这……殿下每年的经费……”冯侍郎语气焦急。 玉无临脸色黑沉,已经烦躁不已,“你以为本王想让他出事,津州的钱还不够让他收敛么,河道治理他竟然也敢贪!河道是什么,你们是不是都忘记了一年前津州治水的时候父皇的火气有多么大了?” “这……王爷……” “徐万达是保不住了!”玉无临闭了闭眼睛,“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把我们的其他人摘出来,免得其他人也因为这件事,再次被陷了进去!” 冯侍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眼怔忪,“王爷……你不能如此无情啊……” “五哥……”玉无衍也是皱眉道,看了看冯侍郎,“真的没有回环的余地了么?” 玉无临皱眉,看着冯侍郎生无可恋的模样,最后忍了忍还是好言道,“本王会尽快想办法,保不住也减轻徐万达的刑法,倒是你,别光想着徐万达,你自己每年从徐万达那里拿了多少银子,你自己心中有数。” 冯侍郎心中一惊,面上更是惊慌,“殿下,你要救救老臣。” 玉无临烦躁地甩甩手,“本王不仅要救你们,更要救自己!”说罢,咬咬牙,“徐万达这些年的账单,可是对本王最大的威胁!” 玉无衍甩甩手,示意惊慌中的冯侍郎先下去,厅堂之中瞬间只剩下了兄弟两人,玉无衍皱眉,“好端端的,这些年徐万达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如今突然被发现了,而且来的如此迅猛,猝不及防?” 玉无临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河道河道,按照徐万达做事之严密,就算是被发现,也不可能如此快!” “当年治理河道是三哥在负责,会不会?” 玉无临却是摇了摇头,“老三那人的性子,要是早发现了,绝对不会留到现在,何况你忘记老六是什么性子了,徐万达如今栽了,我就是有三头六臂都救不了他,救了他就是惹一身骚!” “可是,底下的人不会心寒么?重要的是,日后的资金来源,定会减少至少一半。”玉无衍有些担心。 玉无临烦躁不已,就是因为知道这一层,所以他这些天才如此头疼,更头疼的是,这些年,徐万达给了他多少东西,他自己都算不清! 良久的烦躁之后,玉无临方才咬牙道,“真是个一石多鸟的好手段,拉了一个徐万达出来,牵动了本王如此多命脉,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此手段!” 而另一边,肃王府之中,玉无镜正满脸喜悦地与玉无央说这件事情,不过玉无央显然没有那么乐观,“老八,这件事,不是我们做的,到底是谁?” 玉无镜摆摆手笑道,“不是我们,自然就是四哥那边的人。” 玉无央瞟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摇了摇头,“不会是四哥那边的人。” 玉无镜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这位哥哥,此时听到他这么说,自然也就信了,“那又如何,五哥他们陷落了,不是好事,你看今日父皇生了多大地气。” “你不懂,若不是我们,也不是老四那边的人,那么,是谁?” “管他是谁,那边受损,就是我们得了好处!” 玉无央抿唇不语,并没有表现得到如此轻松 。 或许别人不清楚,可他心中有一把尺子,这一次整顿吏治,不管是别的还是玉无临经济命脉突然受损,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在将这些隐藏在深处不能见光的人,慢慢地拉出来,而那双手,到底在哪里? 玉无临的头疼,并不能维持多久,因为,不到七日的时间,徐万达的案子就落定了,跟随而来的,自然就是不断弹劾的奏折,这样一来,玉无临就不止是头疼了,不过拔出了一个徐万达,最受益的还是津州的百姓,于是,因为这件事引发的反应,元昌帝更是怒气冲天,对于京外重要州府的监察更是严厉了不少,如此一来,某些除了贪河道的,贪军饷的官员也相继出现,如此引发的大换血,隐隐之间,竟然有一种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感觉。 大换血的举动背后,当然就是打散了因为嫡位争夺而形成了各种联盟,这么一来,头疼的就不仅仅是玉无临了,还有“后来居上”的玉无央。 淸王府的一座亭子之中,玉无寒对面坐着一个青衣少年,“饮冰,你真的只是南北行走,偶然路过永嘉?” “津州知府徐万达贪污河道,导致一年前津州水利修治迟迟难以完成,数万百姓田园被毁,灾民无数,流离失所,直到这一季才有所收成,徐万达,早该落马!”言毕,随着一声“啪”的白棋落下,阮弗抬起头来看着玉无寒道。 玉无寒摇了摇头,“你说得对,但是,由一个徐万达的出现,引发了吏治整饬的变化,就不知,是不是也是偶然了。” 阮弗挑眉,“否则,殿下以为呢?” “本王不知,不过如此倒也符合父皇的心意。” 阮弗点头不语,如此自然符合元昌帝的心意,多子夺嫡,在皇室之中成长出来的元昌帝又怎么会不明白,整饬吏治固然是为了肃清当前的朝局风尚,但未必没有借机打散自己的这些儿子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否则,这些为了尚还健在的元昌帝的皇位争夺得你死我活的人,指不定忘记了,他们的父皇,还好好地至少能再坐二十年的皇位,忘记了,辰国还没有成为中原强国,忘记了太宗皇帝一统中原的志向,还没有实现! 或者,他们都要忘记了,风雨中拼杀过来的元昌帝,早就看清了他们已经成长起来的野心,这些私底下的动作,难道都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了么? 第55章 离开永嘉 离开淸王府之后,阮弗并没有立刻回宣慈寺,而是,去招贤馆逛了一圈,当然,不是真的现身逛了一圈,而是坐在招贤馆二楼的一座雅间中,悠悠然看着底下的人对如今大为动荡的吏治的议论,不过,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大变动引起大争论,舆论的产生,曾经主力想要全权处理这件事的宣王也不可能再继续了,肃王自然也没有机会,因为那位贪污了军饷的大人,留给他的麻烦,还没那么快解决,这么下来,交接的自然就是济王于无凡了,当然,监察御史后来加入。 这一格局的变化,在后来的整顿之中,直接将监察御史在御史台中监察权的能力发挥了出来,时下的御史台分三院,谏官御史、监察御史是其中之二,然而,至今为止,在辰国,谏官御史与监察御史仍然是分开的,如此形成的局面,自然是不利于建立统一健全的监察机制,然而,此时此刻的阮弗,不会想到,就是这样的变化,在多年之后,形成了辰国严格的中央与地方的监察机制,不仅实现了监谏合一的局面,在新朝时期,更是设立了后世一直沿用的中央都察院,地方十几道监察御史,与六部各自的监察官员六科给事并称并称的“科道之官”监察百官,让监察机制达到了空前统一的局面。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不过,日落之前,阮弗还是回到了宣慈寺中,距离玉无玦前往北方,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青衣至此也再也没有传回消息,阮弗的心中,眼看永嘉的事情落定之后,也越发觉得有些隐隐的担忧,没有消息,就意味着青衣得不到有价值的消息。 难道,北燕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燕璟不过刚刚登位不久,北燕诸多事情需要他打理,他能够如此分心么? 不过,刚刚回到了宣慈寺的阮弗,却是迎上了盼夏有些焦急的神色,“小姐,青衣姐姐来信了。” “出了什么事?”阮弗一边进院子,一边开口问道。 “深入萧玉山的天玄军已经回来与外部接应了,不过,青衣姐姐得到的消息是,其实逸王殿下并没有回来,军中说逸王殿下伤病修养,但其实是逸王妃勉力支撑,逸王殿下失去了音讯,如今军中无乱,是因为晋王在支撑,晋王的人已经在秘密寻找逸王殿下,我们的人在萧玉山中曾暗中查探过。”盼夏一边跟在阮弗的身后,一边道。 阮弗面色微沉,既然这是青衣传回来的消息,加上稷歌绝无差错的消息网,就不会出错,这些日子,因为太过平静而升起的担忧,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口。 逸王失踪,此番深入萧玉山的天玄军必定是遇到了意外的情况。 只是……天玄军乃是神甲勇兵,逸王也带领天玄军多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 待阮弗坐定了之后,盼夏将信件取来交给阮弗,方才斟酌着开口,“小姐,有消息说孟长清出现在北燕,公开投诚北燕对付辰**队,据说如今几场战役都是因为孟长清的出现北燕方才占了优势。” 尽管盼夏的语气有些着急,并且有些愤恨,不过,正在拆信的阮弗的神色显然要冷静多了,更多的还是意外,似是嗤笑了一声,“孟长清?投诚北燕?” “是啊,小姐,那个冒牌货竟然敢打着小姐的名声搞破坏!” “看来,燕璟的心很大啊,北燕的皇位坐稳了么,就想打孟长清的主意。”阮弗虽是如此说着,却依旧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青衣传回来的信件,待到看完了消息之后,阮弗却是沉默了。 盼夏有些打不定阮弗的意思,阮弗的沉默也没有多长的时间,很快决定道,“看来,我们要离开永嘉,去一趟北方了。” “小姐,可是永嘉的事情不是还没有做完?” “永嘉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交给济王,淸王就算无意于诸位,但是也不会任由京城的洪流这么发展下来的,别看晋王现在去了北方,但是,留在永嘉的力量还不至于让已经到了这个局面的永嘉出现什么乱子。” 盼夏历来知道阮弗这等说一不二的性子,倘若真的是需要她亲自出现了,事情定然也是很棘手了,尤其是想起那个出现在北燕,说自己被北燕所用的假的孟长清,更是气氛不已,当即也利落表示,尽快收拾行李。 待盼夏离开之后,阮弗却是轻叹了一口气,这五年,孟长清这三个字在天下各国的分量已然越来越重,尽管当她面纱揭开的那一天必定带上无数争议,可当他只是一个神秘的名字的时候代表的仍然是智谋无双的才华和乱世之中经天纬地的才能,孟长清的态度,若是利用得当,完全可以在各国引起一些乱象,但是,显然,此时此刻,还不是孟长清应当出现的时候,否则,又何须白饮冰出现呢? 第二日,晨光初现,在永嘉的通往城外的大道上,尚无行人时,永嘉城中,便走出了两个身影,待出了城,两匹快马便往北边疾驶而去,消失在晨光暮霭之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6章 有所阴谋 天玄军出了萧玉山之后,已经与外围的其余兵马汇合,虽然因为天玄军的失去了一个月的消息而让辰国与北燕的战局出现了一些变化,不过,玉无玦来到北方之后,已经迅速整合军队,在逸王妃与晋王的决定之下,在北燕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调整战局,改变原先的战略,切断了想要从西北方向来增援如今的北燕的另一部队的援助,同时也迅速向北燕所部发兵,连连攻破北燕的进犯,据说,逸王妃为报天玄军之仇,砍下了如今北燕领兵部将的一条手臂,如此真是大快人心,一时之间,双方倒是相互僵持。 待到十日之后,阮弗与盼夏快马到达北方时,辰国的军队,已经驻扎在祁州,此时此刻,双方之间都没有什么猛烈的战役。 战时的城池,总是带着一股肃杀的氛围,已经时至夏季,即便是深处北方之地的祁州,已经不再感到一丝炎热,阮弗与盼夏这一路进入祁州,所见的,也多是往来的流民,闷热窒息的夏季,似乎为战时的祁州,增添了一股犹如毒信子嚣张一般的压抑之感,烈日之中的百姓,面上的神色,如同被骄阳烤恹了的青菜叶子一般。 也正是这等寻常而又不寻常的时候,祁州城从外进来的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其实也是,如今战时,百姓各顾各的,谁还会去理会别的事情呢? 事实上,阮弗昨夜已经到达了祁州,不过到达的时候天色已晚,祁州城的城门早就关闭了,如此一来,她与盼夏只能去祁州城外的民宿借宿了一晚,正当战时,哪怕如今辰国已经占据了有利的一方,祁州城外的百姓,也依旧是有些混乱,这一居住,自然不是仅仅只是居住而已,多少带了一些打听的意味。 孟长清,这个已经被民间传奇化的名字,已经投诚北燕的事情,在刻意的渲染之下,祁州百姓已是人尽皆知,谁人不知孟长清的本事,机谋善断,相才滔滔,这天下各国,哪里没有他的事迹,孟长清归入北燕,自然引起众人的反应。 阮弗在城外住了一夜,自然也了解到了百姓的一些心思,果然如她所想一般,这件事,引起的百姓情绪的变化,比她想象的还要大一些。 进城之后,阮弗就让盼夏与联系青衣了,待到两人到一斤客栈住下,不消一刻钟时间,青衣便出现在了阮弗的房中。 许是久久不见的原因,便是向来沉稳的青衣此番见到阮弗,神色中也有一些激动,“小姐。”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阮弗温温一笑。 虽是许久不见,但是主仆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分开,因此别话不叙,阮弗已经开口问起了当前祁州的境况,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孟长清,又是怎么回事。 青衣原本就在西越,处理西越与北燕的事情,后来因阮弗的密信方才回到辰国的,之后因为逸王失踪一事,一直关注,自然对情况了解得更为深入,当即也不再多话,与阮弗说起了所知的情况。 “你是说,在天玄军与后部的兵马接应之后,晋王便惩处一些军营中的人?” “是。”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阮弗一路在来的路上,不能得到消息而已。 听罢,阮弗唇角升起一抹讥讽,“看来,有人已经把手伸向了天玄军,我说怎么久经沙场的天玄军怎么这么容易就成了孤军!” “祁州城中的情况如何,战备呢?” “双方算是僵持的局面,自从北燕将领被逸王妃砍下了一条手臂之后,北燕已经有隐隐撤退的意思。”青衣应道。 阮弗却是摇了摇头,“既然早有准备,只怕此番不是撤退,而是在等待时期,逸王失踪的消息,只要被北燕确认了,只怕还有恶战要打。”说罢,突然问道,“如今晋王在做什么。” 青衣抿了抿唇,有些愧疚地道,“我们的人查探不到晋王的消息。” 阮弗自然是懂得这一点的,点了点头道,“查不到也没什么,晋王若是能让你们轻易知晓动向,反倒不是晋王了,天玄军需要逸王妃来支撑,我想,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晋王不会无动于衷的。” 青衣不语,良久之后,似乎了解了当前辰**中的情况之后,阮弗方才向青衣问起关于孟长清投诚北燕的事情,“那个突然出现的孟长清,是怎么回事?” “此事,颇为神秘,无人见过那个人究竟什么样,但是,流言如今已经在北方传遍了,有人怀疑,也有人信,青衣曾想要偷偷前去打探究竟,不过,北燕那边的安排极为严密,根本无法靠近,我们想办法靠近过一次,差些被发觉,正在等待下一次机会,因此这么久了,也不清楚情况。”青衣语气歉然,“是青衣无能。” 阮弗摆摆手,“对方明显是经过周密安排,哪能这么容易打探到消息,凡事有异必有妖,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阴谋,是针对于辰国的阴谋而已,既然有所准备,就不可能不会有所行动。” “可是北燕就不怕小姐找他们麻烦么?”盼夏插口道。 毕竟,孟长清虽然将近一年没有在天下出现过什么大的动静了,却也并不代表可以到了让人随意假冒的地步,阮弗却是有些冷笑道,“兵行险招,北燕不过一赌,真的孟长清出现了,最多的说辞就是被那个冒牌货骗了而已,即便双方各自明白其中暗道,又能在明面上将北燕如何,这燕璟,早年的时候倒是我小瞧了他!” “那接下来,小姐打算怎么办?” 阮弗想了想,“逸王的事情,有晋王在,现下,我倒要看看这个敢冒名出现的孟长清,有多大的能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7章 北燕的谋划 祁城主将府之中,玉无玦正盯着手中的一则消息,若有所思,这一则消息,是从北燕国都传过来的。 玉无痕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四哥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四哥,北燕那边,有什么问题么?” 玉无玦不言,只是把手中的消息传给了玉无痕,玉无痕看过之后,也忍不住拧住了眉头,“这个时候……北燕出现内乱?燕璟难道后院都没有打扫干净就敢出兵,他就不怕他侄子将皇位给抢了回来?” 玉无玦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而后才开口道,“燕璟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只能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 末了,玉无玦似乎顿了顿,“孟长清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说起整件事,玉无痕面上也是为难,“四哥怀疑得没错,也许,根本就没有孟长清这个人出现在北燕,这不过是北燕打的一个幌子。” 玉无玦勾了勾唇角,“这个孟长清是假的,就不知,后面出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什么意思?难道四哥怀疑,现今北燕突然出现的内乱,是因为?”玉无痕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玉无玦不置可否,目光却是看向了玉无痕依旧放在手中的消息,若有所思地道,“北燕国中近年来一直没有传出平安王与燕璟之间有何不快,甚至安安分分做他的平安王,不可能突然想起反抗自己的这位叔叔,若不是这背后有人策划,以燕璟压制的能力,只怕,还不会引起如此大的成效。别忘了……这可才刚刚传出孟长清出现在北燕的消息。” “是了……”玉无痕也是若有所思皱眉道。 正说着,外边匆匆来报,“王爷,孙将军求见。” 玉无玦与玉无痕快速对视一眼,“宣!” “末将见过晋王殿下,十二皇子。”孙从神色恭敬的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孙将军过来,所为何事?” “殿下,末将部下在萧玉山北面发现逸王殿下的踪迹。” 玉无痕却是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发现了大皇兄的踪迹?你确定?” “是,末将恳请殿下允许,让末将带人前往萧玉山,寻找逸王殿下的!”孙从言辞恳切地道。 “四哥……” 玉无玦似乎是想了想,看着孙从言辞恳切的模样,眼眸深处有一抹复杂,“孙将军需要多少人马?” 孙从 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到,“为尽快找到逸王殿下,末将认为,三千兵马,足以。” 孙从的话才刚刚落下,门外便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慢着。” 三道目光齐齐望向门口,只见逸王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若是无战,逸王妃在军中是不穿戎装的,只是以简单的女装示人,不过军中的将士早已习惯了这位女将王妃,因此并不觉得什么,今日的逸王妃,一身素衣却仍见英气勃勃,玉无痕已经先一步开口,上前,“大皇嫂。” 对于逸王妃出口的这一句慢着,孙从正待要解释什么,逸王妃只是朝着玉无痕温和地笑了笑,便看向玉无玦,“四弟,我觉得,三千兵马还不够,五千如何?” 逸王妃直直看着玉无玦,神色坚定,玉无玦见此,只点头道,“既然皇嫂如此说,一万便一万,萧玉山广袤野莽,人多也好办事。” 逸王妃点了点头,看向孙从,神色有些悲伤,“有劳孙将军了,此番,一定要找打王爷。” 孙从见此,再次神色恭肃地点头,“末将定不辱使命!” 逸王妃语气有些隐忍,“若非军中需要,本妃定要与孙将军一起去寻回王爷。” “王妃,军中还需要王妃,王妃万望保重。”孙从赶紧道。 逸王妃唇角升起一抹勉强的笑意,轻声道,“本妃知道了,王爷就托付给孙将军了。” 孙从再次恭敬地朝三人行了礼之后,方才离开了这个地方。 待到此处只剩下了三人的时候,逸王妃面上方才升起一抹严肃,玉无痕站在她的身后,本想上前宽慰两句,逸王妃却是重新抬起头来,眼中哪有还有悲戚之色,看向玉无玦,“四弟,如何看此事?” 玉无玦摇了摇头,“大皇嫂觉得孙从此人,如何?” 与逸王妃摇了摇头,语气有些疲累,“他跟在你大皇兄与我身边多年了,若是说他有异心,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可大皇嫂为何要给孙从五千兵马?”玉无痕及时开口道。 说起这个,逸王妃眉目中的疲累和隐隐的担忧很快被掩藏了起来,却是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信封,似乎是斟酌了一番方才开口,“这是今早,我出去巡城的时候,意外得到的东西。” 玉无玦接过信封,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笔锋潇洒,字迹体势劲媚,骨力道健,遒媚绝伦,可言语并不多,只有寥寥两行,却是让玉无玦眼中,翻滚过一抹 深思与意外。 且不说内容……这字迹…… —— 北燕与辰国本就是一脉同源,同属中原诸国,原本除了在疆界上的划分之外,北燕与辰国之间的差别并不大,若是说大的话,那就是北燕族人更为好战罢了,但是随着几百年发展,北燕却早已和北方异族相互融合。如今,北燕的二十万大军以兰银城为大本营,十里连营,驻于兰银城外。 此时此刻,兰银城的城门的一座茶楼之中,一名着浅青色布衣的少年正坐在茶楼之上,冷眼看着兰银城下因为战时并不太热闹的街道,他已经坐了将近半日,也看到了城内城外不断奔出去跑进来的快马,这些人,都是现今北燕军队的部将。 阮弗已经来到兰银城五日了,连续长长一段时间的奔波,让她觉得有一些疲累,不过并不影响什么,至少通过一些特别手段确定了假孟长清的幌子。假孟长清的作用似乎只是为了战初形成的影响,如今,燕璟似乎也并想要再继续借孟长清来造势。 门口一阵轻微的震动,青衣已经出现在了阮弗的身后,阮弗将视线从茶楼下的景象之中转回来,“青衣,如何?” 青衣轻轻呼了一口气,“小姐,青衣不敢近前,只能伏在城西的山上观察,北燕军中看起来依旧平静无常,等待下一步的发兵计划,但是,实际上,诚如小姐所言,北燕大军正在小规模地将军队移动到西部,通过西部的峡谷往西而去,这两日,军队连续不断往外,人数,至少是如今北燕军中的三分之二。” 阮弗似乎是沉思了一瞬,轻声道,“声东击西,的确是一个好法子,若不是无意中从平安王处得知,只怕还不能轻易发现北燕的谋划,燕璟,果然是准备了多时了。”顿了顿,阮弗道,“消息已传回了祁城,现下,晋王应当是已经知道了消息,就看他如何谋划与安排了。” “小姐,接下来,我们当怎么做?” 阮弗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眼眸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8章 安国公主 北燕皇城距离现在的北燕大军所处的兰银城并不远,来回之间,快马而行,不足七日就可以往返,北燕平安王蠢蠢欲动的消息,已经在前两日就从北燕国都快马发往兰银城。 北燕国都。 深夜的平安王府中,平安王在书房之中走来走去,面上神色焦躁不安,在书房的另一处还站着几位同样面面相觑却是不敢表现得太过紧张的中年男子,他们都是平安王府的谋士,在平安王年纪尚小的时候便跟在他身边,直到有一个人进入了书房之后,平安王才猛地转过身来,语气焦急地道,“怎么样,找到白公子了么?” 管事的面上也是着急,连带着声音也有了一些结巴,小心翼翼地道,“王爷,据白公子府上的人说,白公子这两日外出了,不能,不能回城。” 听此,平安王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 一边的谋士们听了,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踌躇起来,“王爷,会不会那位白公子……” 不过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平安王打断了,“不可能,白公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中年谋士被打断了话,隐隐皱了皱眉头,他一直觉得王爷太过相信这位年纪轻轻的白公子,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即便他能在几日的时间之内彻底动摇北燕朝堂内的一些人,但是……总让人觉得这么赶的背后带着一种让人难安的忐忑。 终于有人站出来,小心翼翼道,“王爷,虽然皇上如今不在宫中,但是,安国公主……” 平安王轻哼一声,“燕玲珑不过一个小丫头,本王忍了他们多年,难道还要继续忍下去?燕璟带走了国中大量兵马,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明明自己才是正统,凭什么最后得到皇位的是燕璟,这个不过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的国君,凭什么掌控北燕,每每想到这一点,平安王的心中就充满了不甘。 “只是……” 平安王面上的烦躁渐渐消失,看着还想要说什么的人,冷声道,“难道到了现在,你们才想退缩么,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众人一震,齐声道,“愿为王爷效力!” 平安王面上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一些,叹了一口气,“白先生虽然神出鬼没,不过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与本王之间尚有利益关系,千两黄金,才得一半,他不可能让本王陷入险境之中。倘若真的如此……” 平安王的语气稍稍阴沉了一些,“倘若真的如此,本王定 饶不了他!”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却是都收敛起面上的怀疑,只得点头称是。 其中一人沉吟了一瞬之后,有些犹豫地道,“王爷,白公子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个锦囊……” 平安王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白公子离开的时候,说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打开。” “王爷,如今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安国公主,已经有所警觉了……” 平安王想起近日以来燕玲珑的一系列动作,皱了皱眉头,“去把锦囊拿来!” 三更时分,五月中旬,正是月圆的时候,北方的天空,干净而广阔,就像北方人豪爽的性格一样,让这一方天空之中的明月,似乎也更亮了几分。 北燕的皇宫之中,自北燕国君御驾亲征之后,北燕国内的政事就一直被燕璟的同胞妹妹管理,这位拥有这巨大权利的掌政公主,尚未及笄之前便跟在父兄身边处理政事,而自及笄之后就跟随自己的哥哥燕璟处理朝事了,燕璟登基之后便被封为安国公主,天下分裂的年头,对于女子的苛求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尤其是北方,千百年的相互影响之下,即便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但乱世之中,依旧是强者为王。 深夜的宫中,比起这时候大多已经睡下了的寻常女子,北燕安国公主燕玲珑,却依旧还在御书房之中处理政事,这位公主,如今也不过是刚过十八芳龄,这几年的锻炼,已经完全显露了她处理政事的时候的手腕,因此,哪怕燕璟已经出征,北燕国中,如今依旧是稳稳当当,处理得极好。 御案旁边,比往日里多了一张桌子,燕玲珑合上一张折子,刚刚放下了手中的笔,抬手,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眉目之中有一些浅淡的疲惫之色,可饶是如此,这位安国公主的眉眼之间,依旧是带着似乎永不会磨灭的神采,凤目微扬,唇角微勾,带着一股不可言的妩媚,一身大红色罗衣,让她通身上下,都多了一股让人不敢轻视的威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59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个宫女在这个时候进入了御书房之中,在燕玲珑的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之后,只见燕玲珑凤目中闪过一抹狠绝,猛地站起来,唇角冷笑,“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废物!” 宫女并不为此感到害怕,依旧沉静,良久之后,燕玲珑才继续道,“那位姓白的,可查到了什么底细?” “回公主……这两日,找不到那人的行踪了。” 燕玲珑沉了一口气,“罢了,一个人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今夜过后,我倒要看看,没了平安王,他还能如何,千两黄金?只怕是要打水漂了。” 说罢,不在多言,燕玲珑快步走出了御书房,而今夜月明星稀,北燕国都,一场****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此刻,北燕国都之外,暗夜的半山腰上,无人注意的地方,却是站着两个清瘦的人影,将远处北燕国都之中灯火晃动的一切尽收眼底。 青衣站在阮弗的身后,开口道,“小姐,平安王真的能动摇北燕么?” 阮弗摇了摇头,依旧目视前方都城之中街巷交汇连城的火把,“动摇是不可能的,平安王的根基太浅了,就算暗中有一些什么势力,也不可能对北燕造成太大的影响,何况,你也看到了平安王身边的谋士并不是什么能人,燕璟又怎么可能会让平安王身边有能威胁自己地位的力量……今夜这场****,恐怕天明之前就能平息下来” “如此,岂不是白白废了小姐的一番苦心了么?” “怎么会?”阮弗浅浅一笑,语气有些不在意,“虽说是孵蜱撼树,不过有了我们一番安排与助力,也够燕玲珑吃一番排头了,燕璟用了孟长清的名,总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才是。” 青衣点了点头,“安国公主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的确是,这世上出色的女子并不多,目前为止,燕玲珑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了,不过,那又如何,北燕两兄妹与想与安夏那边勾结,共同入住中原,我绝对不会允许。”阮弗沉声道。 安夏,并非中原,乃是西方蛮族,嗜血好杀,不论是人力还是财力一直都是匮乏的,早在前朝的时候安夏族就一直在侵扰中原边境,百年前中原分裂,安夏建国,但是入主中原的野心一直没有消停过,如今更是隐隐有与北燕相互合作的心思,想要馋食中原,这是阮弗绝对不允许的事情,北燕在北方能够挡住安夏的步伐,但是,若是北燕让安夏进入中原腹地,那么,阮弗绝对不允许。 这一日,北燕的国都,发生的这一场叛乱,的确在天明之前就已经平定了下来,不过……第二日早晨起来之后,空气中却是隐隐泛着一抹浅淡的血腥味,而北燕平安王的府邸,也在一夜之间,被重兵包围,不过……这一切,阮弗是不会看到了。 只最后与青衣离开那半山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平安王了,若非此时此刻,假以时日,平安王能够对北燕造成的影响,必然会更大。 两日之后,兰银城的一组府邸之中,北燕正在与众将商议军事的国君燕璟收到一封来自国都的信件,打开看过之后,只不屑的哼了一声,“皇上……可是发生了要事?” “无妨。”燕璟似乎并不在乎,“平安王叛乱,已经被皇妹拿下!”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只听得燕璟道,“不必理会,国中自有皇妹处理,但是……各位爱将,准备的如何了?” 众人凛然,主将开口,“已经准备就绪,只要皇上下令!” 燕璟唇角一抹狂肆的笑意,“很好。”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了看法,“皇上,孙从真的可信么?” 燕璟懒懒地瞥了一眼开口说话的人,似乎并没有被质疑的不快,“可信?朕什么时候要孙从可信了,难道,拿下祁州之后,要给孙从封王拜相?” 原先开口说话的人还没有再继续说什么,燕璟却是突然语气突变,“临阵质疑,扰乱军心,拉出去!”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原先开口说话的人似乎也想不到这一出,恐慌道,“皇上……” 在座的人也有想要求情的,但是看着燕璟眼中的冷意,最后还是闭口不言,这位年轻的君王,实在是很难让人猜透他的心思。 而也是在同一日,一封快信,匆匆进入了祁城玉无玦的书房之中…… 第60章 对峙 辰国元昌帝二十五年,五月二十日,这是一个注定被载入辰国史书之中的日子。 北燕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由国君御驾亲征,压境祁城,意图通过祁城,直捣辰国中部。 天尚未亮的时候,祁城城门应敌的号角就吹了起来,这三日小规模摩擦与骚扰不断的双方,终于进入了战争更为激烈的时候。 燕璟骑在高马之上,身在大军的后方看着自己的将士们竭尽全力的攻城,微微眯眼,看向祁城城墙之上的一个身形颀长的人影,手中马鞭子一指,“那位就是辰国的晋王?” 站在他身边的将领随着马鞭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回皇上,正是晋王。” 燕璟微微蹙眉,北燕大军的主力其实并不在如今攻城这一部分,看起来攻城如此迅猛,可燕璟心中是明白的,这一日,正面攻击,是无法攻破祁城的,他所依仗的是那一部分从西峡谷秘密绕到祁城背后,与孙从接应从背后袭击祁城的军队,但是,真正地看到玉无玦亲自站在城门之上指挥作战的时候,心中反倒是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逸王妃去了何处?”燕璟突然沉声道。 一旁的将领似乎是愣了愣,“前两日一场小站之中,逸王妃受伤,已经两日没有上过战场了。” 燕璟点了点头,不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沉声道,“两日!” “皇上……” “下令,全军撤退!”燕璟突然沉声道。 众将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见燕璟凝重的神色,也知晓是大事不好了,但他们都不是蠢笨的人,与逸王妃交手多年,这位王妃,只要不是重伤得不能行动,绝对会与全军将士共存亡,但是,此时此刻,却是不见了人影,只能说明,辰国那边,还有他们没有猜到的安排。 当即,北燕鸣金的号角已经吹奏了起来,站在城墙之上的玉无玦,看着底下攻城未成,想要撤退的将士,对着身旁的将领吩咐了两句什么,原本处于抵挡守势的祁城兵马,即刻改变了战略与行军的方阵,原本已经处于弱势与下方地位的形势也在慢慢转变,北燕收兵之势尚未收回三分之一,原本一直处于守势状态的祁城根本就没有让北燕收兵的打算,而是穷吹猛打一般不愿放过。 燕璟见此,眼中升起一抹阴沉,身旁的将士们各自对视,眼中皆是狂喜,下令收兵的号角更是猛烈了。 城墙之上的玉无玦看着眼前的景象,俊雅的面上,升起一抹浅浅 的笑意,站在他一旁的将领,无不赞赏地笑道,“王爷真是神机妙算,料定了北燕会在此时此刻撤军。” 玉无玦唇边的笑意温雅,“想要捉拿燕璟是不可能的,这一队伍虽然不是主力,但却是燕璟亲自带的,若是折损……” 似乎是笑了一声,玉无玦不在多言,“接下来,祁城就交给方将军了。” 玉无玦的神色并不凝肃,可就是这般俊雅貌似无害的模样,却让将士们都不敢对这位算无遗策的王爷有任何的不恭敬与懈怠。 方将军端然道,“王爷放心,王爷将祁城交付,末将不定不负王爷所望!” 玉无玦只点点头,不再看一眼正在追赶眼睛的军队,眯了眯眼走下来城楼。 原先下令撤并的北燕军队,在离开祁城十里之地之后,带兵的将士却是发现了祁城的兵马并没有他们原先计划之中的跟随他们逃散的方向进入设伏的腹地,反倒是半路的时候从侧方加入了一支队伍,弄得他们狼狈不堪。 燕璟已经被近卫护着往后撤退,看着突然出现了更多了的士兵,沉声道,“这些不是天玄军!” 他的话才刚刚落下,只听得飞扬轻快的声音,“不过是虾兵蟹将,何必天玄军出马!” 声音落下,只见一个身着战袍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隔着几仗远的地方,冷冷看着燕璟这一处。 燕璟微微眯眼,却只见玉无痕懒懒一笑,扬声高喊,“砍下燕璟的人头,黄金万两!” 燕璟身旁的近卫听此,皆是睁大了眼睛,果然看见只这话落下之后,祁城士兵的攻势更猛了,四面八方,皆往他这边而来。 恨恨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玉无痕,燕璟在近卫的保护之下,往后撤退,玉无痕看着往后撤退的燕璟,尚带稚气的面上,升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当然明白不会如此轻易得到燕璟的人头,不过当然没关系,就像四哥说的,燕璟若是在此时此刻出事,保不齐北燕就举国之力抵抗辰国,到时候,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收拾残局l。 这一小段的战场生涯,玉无痕也算是稍稍了解了一些自己四哥表面俊雅的外表之下,果然名副其实藏着一颗魔鬼的心,恰如这北燕大军,偏偏就不给他们一个痛快,更喜欢在迂回之间将他们折磨的生不如死。 就如现在,北燕撤退的背后,等待他们的,还不知是怎么样新一轮的袭击。 燕璟可以逃过去,但是北燕的大军会毫 发无损么?不会,待燕璟发现自己将近一个月的筹谋之后换来的是北燕此番出征折戟沉沙。 呵呵……真是有趣的经历,年轻的十二皇子长枪劈下一个北燕士兵的脑袋,分神如此想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1章 折戟沉沙 而此时,祁城背后,在距离祁城同样还有二十里之远的地方,一只大军正朝着祁城急速开来,赫然正是此番出征,北燕二十万大军中的十五万人。 领兵的将领,是北燕老将宇文瀚,十五万兵马龙腾虎啸一般朝祁城西门狂涌而来。 祁城西门不比其他的城门,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这里可以说是祁城的腹地,背靠险峻的大山,天然形成优势,正如此时此刻,哪怕前方已经正在处于战事之中,祁城西门还是一片平静,然而,此时此刻,铁蹄铮铮的声音却是一阵一阵传了过来,隐隐约约可闻。 突然的,宇文瀚勒住缰绳,望着远处已经可见了的城门,若有所思,一旁的副将上前,微微皱眉,“将军?可是有何不妥?” 宇文瀚皱眉,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不知为何,双眉须白,但却依旧有龙精虎猛之态,精神矍铄,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几岁,对于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副将的疑问,他依旧是皱眉,“不妥,说不上来的不妥,太平静了。” 副将看着前方,恭声道,“将军,此番行动隐秘,又有孙从内应,祁城西门是孙从的人,若是有所动静,才是真的有事。” 宇文瀚点点头,复又扬起手,做了一个继续前进的动作,大军又继续向前进发。 然而,祁城西门所对的方向,并不宽敞,只能说是一条相对宽阔的大道,道路两边都是乱石杂草,宇文瀚在微微的怀疑之中带军向前,但是当大军全部进入这条相对宽敞的大道以后,祁城西门的大门却是明晃晃地打开,宇文瀚面对的并不是暗中迎接他们十五万兵马的人,而是,不断从城内冲出来的祁城大军,当先的一位,正是辰国英姿飒爽的逸王妃。与此同时,在整个北燕军队的背后,也突然从侧面冲出了一批军队,直接打散了往祁城西门而来的长长的队伍。 两军之间的交战毫无预警,北燕的军队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后方已经进入了激烈的交战中,一时之间,原先只有步伐铮铮的祁城西门郊外,打杀声,喊叫声,连城一片。 很快,宇文瀚就发现,并不止前面西门有不断涌现出来的兵马,而是从这并不宽敞的西门外,四面八方都有辰国的军马涌现过来,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宇文瀚的神色一晃,就在这一晃神的瞬间,一个辰国士兵的刀枪剑戟正朝着宇文瀚举起,宇文瀚身旁的护卫吓得以半个身子来挡,仍旧是生生被砍下了一个胳膊,撕裂呐喊的声音,响彻一方。 逸王妃快 马而来,看着眼前的场景,高声喊道,“燕璟已经溃逃,拿下宇文瀚,封赏万夫长、千户侯!” “拿下宇文瀚,封赏万夫长、千户侯……” “……” 逸王妃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内力可以让声音发散出来,但是,一个英姿飒爽,与将士共同斩敌的王妃,无疑激起了将士们的高昂的热情,辰国的将士们,似乎都因此而变得更加勇猛? 宇文瀚听到这句话,听到国君溃逃……身形一震,几乎从马上掉落下来,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指着策马而来的逸王妃怒道,“区区妇人,大言不惭!” 言罢,手起刀落,已经斩落身旁一个辰国将士的。 能在战场上与夫君共同御敌的逸王妃又怎么会是弱质之流,看着宇文瀚分明是因为这个消息而出现了异常的模样,唇边只升起一抹冷笑,劈斩敌军的动作也更猛烈了几分,她的夫君还生死不测,她有什么不敢做的! 祁城郊外的这场战役,足足打了三个时辰,从午时到日暮,直到北地的月亮,重新生上了高空,银白的月光,将本是黄土的大地,照得清清楚楚,参加过这场被后事称为辰国史上迂回包抄最成功的战役的祁城之战的将士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在拼命的拼杀之中,早已忘记了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知道不断地杀下去,直到,他们累得站不起来的时候,北燕士兵的尸体,已经将西门通外的道路给堵上了,黄土大地,红彤彤一片,空气中血腥的味道,直让人作呕。 但不论是参加过这场大战的人还是后世的学者,永远也不会知道,将北燕十五万大军的尸体留在了祁城西门之外的人,并不是他们那位惊才艳艳的晋王殿下,也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逸王妃,而是……一位此时此刻,尚未出现在他们面前,后来却影响了整个天下局势的女子。 逸王妃与将士们打了三个时辰的仗,最后将累到在血泊之中深受重伤的宇文瀚拿下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筋疲力尽了,但是,她只是吩咐了营中的几位亲信将军带人收拾好这一处的战场,直接带领着悍勇的天玄军就往萧玉山北部而去。 然而,逸王妃带领的天玄军还没有到达萧玉山的时候,隐藏在萧玉山之中的人已经快一步得到了祁城之战的消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2章 逸王 孙从在接到北燕二十万大军在祁城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燕璟不得不溃逃,北燕老将宇文瀚被活捉的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面如死灰了,拿着亲信带来的消息,一张原本还算刚毅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犹如木偶一般直直坐在了背后的椅子上。 亲信看到孙从这个模样,更是觉得大祸临头,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将军的一切筹谋,都已经付诸东流,甚至……连带着他们,也是投敌叛国,不可饶恕,因此,比起孙从的慌张,这位跟随孙从多年的亲信,已经在颤颤发抖。 可孙从的如丧考妣,也只是维持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忽然猛地站起身来,走出了位于茫茫萧玉山深处的这一座房屋,在昏暗的山林之中,借着月光,往某一个方向而去。 在距离孙从如今所处的地方,约有半个时辰路途之远的萧玉山的另一处,郁郁葱葱的林木深出,还掩藏着另一处茅屋,此处树木长得极为繁茂,甚至明亮的月光,也被林木遮挡住,更显得这一处山林,更加阴森恐怖了一些。 然而小屋的周边看着安静,其实不论是明处还是暗处,都隐藏了几个高手在看护这一处房屋,以免得房屋里本就没有办法离开的人会离开这个地方。 孙从脚步匆匆地进入木屋之中,可他也同样不知道,在这阴森黑暗的地方,隔着不远的距离,同样有一双眼睛,将他的动作看在了眼中。 猛地踹开了木屋,孙从面上的刚毅的神色却只剩下了狰狞,木屋之中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甚至床和桌子,都是临时砍伐林中的树木来临时搭建而成的,还带着微微的潮湿的感觉,听到木门被踹开的声音,木屋之中半躺在床上的人似乎也并不意外,俊雅稳重的面庞,虽是没有多少血色,却依旧是眉目清朗隐隐可见一丝洒然,轻轻咳了两声,看着怒气冲冲的孙从,微微挑眉不语。 比起玉无修哪怕重伤依然带着天生的王者气质,甚至哪怕被囚禁在这阴暗潮湿的木屋之中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依旧没有表现出缓急慌张,孙从内心便升起一股无法消下去的恨意。 眼见孙从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玉无修似乎是笑了一声,微微挑眉,“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的话,看来,孙将军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孙从咬牙,恶狠狠地道,“王爷,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太聪明的人,一般活不长么?” 玉无修耸耸肩,似乎并不在意,反倒是面上升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扫了一眼屋中的境 况,“好像是孙将军告诉本王的。” 孙从眯眼,“难道王爷觉得我失败了么,此时此刻,我若是将你交给北燕,我同样能让辰国失去一位威猛的大将。” 玉无修唇角的浅笑,也没有消失,“那么,孙将军敢将本王带出萧玉山么?” 孙从敢么?当然不敢,否则,此时此刻,玉无修便不是好好地躺在这萧玉山深处的密林之中,而是在北燕的俘虏营之中,甚至已经被拿来威胁北燕了,但是,且不说如今萧玉山外正在找逸王的人还没有散去,甚至萧玉山中的人也还在,这一个多月,还没有找到这个地方,孙从却也不敢肯定再继续下去,不管外人是否能够发现这个地方,更为重要的是,他还想用玉无修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一旦玉无修被交到了北燕的手中,他还有多少资格来与北燕那边谈条件,毕竟,这位可是辰国悍勇的天玄军的将领! 玉无修当然也知道孙从不敢,并从孙从的神色之中已经猜到了许多事情。 孙从见此,忽而狰狞一笑,“就算带不出去,末将想,王爷若是重伤死在了萧玉山中,恐怕也不是一件多么意外的事情,毕竟,王爷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一个多月……正常人是活不下去的。” 玉无修若有所思,“的确是……” 看着玉无修并不在意的神色,孙从面上的表情更是狰狞了,语气也有些激动,“玉无修,你以为我真的不敢么?” 不过孙从这话才刚刚落下,就听见一声轻蔑而清灵的嗤笑,孙从猛地回头,双目欲裂,“谁!” “你要是敢杀你就下手呀,废话那么多做什么,难道孙将军没有听说过,话多的人,死得更快么?”开口说话的,俨然就是消失已久了的盼夏。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盼夏的声音一变,已经带了一层杀意! “你谁是?”孙从首先脱口而出,不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来人,来人!” 盼夏一鞭子扫过去,不耐烦地道,“别叫了,我能来这个地方,难道你以为你外边的那群废物还有用。” 盼夏的出现,是孙从意想不到的,看着眼前分明是一个少年,可说话的声音却是雌雄莫辩的人,孙从眼角隐隐抽动,“你们到底是谁。” 盼夏看了一眼半躺在床上对于眼前的一切有些微微的意外的逸王,嗤笑道,“逸王殿下的命,我家公子保了,你若是不想被本少年抽成烂布条,最好乖乖伏首!” 盼夏话音刚 落,木屋外边便再次走进来两个人,阮弗一身水蓝色长衫,负手走在前面,后边的青衣,手中拿着一把青剑,跟在阮弗的背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3章 获救 孙从微微眯眼,“不知阁下是何人,我与阁下并不相识,素来无仇无怨,阁下为何与我为敌?” 阮弗看了一眼守在逸王身边,随时都可以对逸王生命造成威胁的孙从,淡淡道,“无他,路见不平,在下历来看不惯背主且不安分的人。” 孙从咬了咬牙,他跟在逸王身边多年,逸王身边的人就算不知道十分,也知道了八分,这个人,年纪轻轻若此,是他从未见过也不曾听说过的,但是,此时此刻,他不管那么多,只朗声一笑道,“就凭你们三个,也想将逸王救走?” 说着,手中的匕首更是往逸王的脖子上用力了两分,重伤之中的逸王根本无力反抗,只是眼眸之中有些无奈,孙从却是恨恨地道,“索性如今我也什么都没有了,北燕容不下我,辰国也容不下我,得堂堂逸王陪葬,黄泉路上,我孙从也认了!” 只这话一落下,木屋的外边,便已经响起了一个听起来温雅,但是,绝对会让孙从胆颤的声音,“是么?不知孙将军,是否也想让本王陪你在黄泉路上走一遭?” 话音刚落,原本拿着匕首抵住逸王脖子的孙从便发出了一声惨叫,而在孙从的惨叫之前,青衣分明听到了一声破空的声音,眼中划过一抹浅淡的敬佩,还未来得及消失,便见孙从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惨叫了一声。 青衣轻声道,“好一招隔空点穴。” 孙从惨叫尚未停止,玉无玦颀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木屋之中,只是,往常俊雅温和的面上,此时此刻,虽是依旧的温和,却是带了一层不难看出的冰寒与杀意。 盼夏却是不理会那么多,手中鞭子一甩出去,直接将孙从卷到了门口,甩出来门外。 直到这个时候,逸王玉无修方才松了一口气一般,看着玉无玦,这位在诸皇子之中一向很有威望的大皇子,方才有些狼狈地苦笑道,“四弟。” 玉无玦无声哼了一声,只瞥了一眼依然躺在床上的逸王,却是没有理会,一代天玄军将领将自己弄成这个模样,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看了好么?反倒是看向了一边静静站立的阮弗,似乎是斟酌了一番,微微挑眉,“白……公子。” 阮弗扬眉看向玉无玦,“王爷的动作倒是快。” 玉无玦似乎是笑了一声,“那也是多承白公子通知了。” 阮弗淡淡点头,“既然如此,请王爷准备好酬金吧。”语气倒是理所当然,的确是,早在她发现孙从的行踪的时候,就已经与 玉无玦通了消息,玉无玦倘若是在附近的话,也该是这个时候到了。 对于阮弗这句理所当然的准备好酬金,玉无玦微微挑了挑眉,不过却是看向了逸王,逸王虽然微微诧异于自己的这位同父异母,一向对人不假辞色的四弟竟然如此与这位他并不认识的白公子如此……“熟悉”,带着微微病气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意外的笑意,“多谢白公子出手相救,白公子若是有需,逸王府必定全力而为。” 阮弗微微点头,对于逸王这番真心的语气,只道,“王爷不必如此,天玄军大义,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这举手之劳可就举得有些高有些高了,不过逸王并不在意这一点,连老四都不在意的问题,何必他来想如此多,不过,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逸王有些讶异地看向阮弗,“公子姓白?” 阮弗微微点头,神色自然,“正是,在下白饮冰。” 逸王只看了一眼玉无玦,也不再多问,只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木屋的外面便传来了一些更大的响动,素日里英姿飒爽,一向在人前都是沉稳的逸王妃的脚步有些急,甚至是直接略过了外边被玉无玦的人制住了的孙从,脚步匆匆地往木屋中而来,向来沉稳有度的战将王妃,见到躺在这昏暗狭小的木屋床上的丈夫,也忍不住哽了声音,“王爷……” 玉无修在见到逸王妃的时候,神色也多了几分柔和与松软,“王妃……” 逸王妃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玉无玦与阮弗,至于玉无玦,逸王妃并不觉得自己表露出来的短暂的柔弱被这位一向心智高于常人的四弟看了过去有什么不妥,但是,玉无玦身边的这位年轻公子,却让逸王妃觉得有些微微难为情,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与玉无玦和阮弗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朝着玉无修走了过去。 历经生死的夫妻再次相见,场面自然有些感人的,阮弗心中陡然升起一抹小小的惆怅,却是转步退出了木屋。 虽然温润无双但是事实上多是冷心冷情的晋王殿下,对于兄嫂历经生死之后见面的场景,并不好奇,阮弗转身退出来的时候,刚好撞上了玉无玦微微扬起了眉头,阮弗似乎是沉吟了一下什么,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4章 唯一的牵绊 外边的孙从,已经已经从一开始因为玉无玦破空挑断的手筋的疼痛与潦倒中缓解了过来,阮弗出来的时候,只冷冷看了一眼颓然倒在地上却仍然心有不甘的人。 白饮冰是谁,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孙从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此时看到阮弗出来,孙从忍谁身上的痛意,咬牙切齿地道,“你……你到底是是,白饮冰,白饮冰……我从来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物!” 阮弗略过孙从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看向面色不甘的孙从,语气淡淡,“难道孙将军认为世上之事都掌握在你手中不成?”再次扫了一眼孙从狰狞的面色,阮弗的语气也冷了几分,“你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投敌叛国本就是天理难容的死罪,这不甘,倒是显得可笑了几分。” 孙从只咬牙不语,一旁的玉无玦倒是有些意外于阮弗微微表露出来的义愤填膺,虽然投敌叛国者人人得而诛之,只是……阮弗如此直接的反应,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了。 被阮弗堵得哑口无言的孙从,视线再次看向站在阮弗身后,满色温润俊雅的晋王,他实在不明白晋王到底是怎么发现的,明明表面上逸王妃还是他信任有加的,甚至在初来祁城的时候,晋王也从没有任何一点表示出怀疑他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 不过,比起阮弗还能说两句话来堵上孙从,玉无玦却直接忽视了孙从的存在,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而孙从的确也不敢冒犯这位看起来温如如玉实则手段了得的晋王殿下的威压。 阮弗见此,看了一眼玉无玦,唇角微微勾起,“看来,在下看起来,果然比王爷容易欺负得到多了。” 玉无玦扬眉不语,阮弗只微微摇了摇头,状似无奈,往另一边而去。 在这木屋的周边,到处都是天玄军的人,天玄军的威名,阮弗在前生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不但听说过,甚至已经领略过天玄军的悍勇,经过了她的一个前世今生沧海桑田般的变化,此时的天玄军的阵营与战斗力已经远远高出了阮弗前世的阵营,恰如现在,明明是刚刚经历了祁城一场恶战之后,天玄军必定也是疲累不已,但是,如今在此处的人,神色之中,仍见刚毅不屈的坚韧。 阮弗忍不住轻声赞叹一句,“天玄军不愧是辰国最悍勇的军队。” 玉无玦微微挑眉,若不是对战场的形势过多了解的人,是不会一眼就认出天玄军的,但是……此时此刻的阮弗,不仅不意外,反倒 是很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在想起经过阮弗之手到达自己手中的两封信件,玉无玦眼眸深处,很快淡过一抹疑惑,“白公子似乎很了解战场的形势?” 阮弗当然听得懂玉无玦这话里边的怀疑,不过并不觉得什么,只道,“算是略知一二。” 玉无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唔……经过祁城西门外的一战,看来,前些日子,北燕平安王叛乱,也是白公子的手笔了?” 到了这个时候,阮弗当然没有要隐瞒玉无玦的意思,她自己也明白,玉无玦并没有真的完全信任她的意思,哪怕因为义母的关系,这位少年时期就骄傲无比的王爷,也不会轻易对她没有防备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就像她自己,其实不也是这样么,因此,只淡淡一笑道,“手笔说不上,不过,平安王历来就并非胸有大志之人,虽然对北燕的皇位耿耿于怀,不过,却没有那样的能力,想要策反,也很容易,想必王爷心中,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玉无玦点了点头,倒是认同了阮弗的这番话,只是道,“只是可惜了平安王。” 阮弗点点头,语气很是认同地道,“的确是可惜了。” 可惜了平安王这可棋子在这个时候如此轻易地被用了出来,不过眼下的确是最省力省时的办法了。 单单是这么两句话,两人相视一眼,微微扬眉,其实……说来,不管是她还是他,都不是什么善茬,她看起来表面温和婉约,其实内心早已手段阴诡翻云弄雨,说起来这手上已经不知沾惹过多少人命,而这位晋王殿下,看起来温润如玉,雅俊王侯,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物,否则,晋王殿下若是真的只是一个爱戴百姓和聪明无比的人,又怎么成为辰国王侯将相不敢冒犯的人物? 似乎因为某些无言的默契,让两人之间多了一些相互的认同,对于阮弗来说,玉无玦的确是一个不太一样的人物,毕竟……这个人,是她前世今生相互联系的旧人……也是新人,她前世唯一的战场生涯,与其说与玉无玦是熟悉而又陌生的对手,不如说隐隐多了一股强者与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南华与辰国,都想要一统中原,问鼎天下,但是,登顶的人,却只能成为其中的一个,倘若最后南华赢了,辰国……要么降为臣子,要么……便是留下一抔黄土……可阮弗不用多想就已经知道不论结局如何,都只有一个结果……不过今生,不管是多了义父义母的羁绊,还是她自己本身,很多事情,其实都不用再考虑了。 生命早已为她做 了不必让她深思熟虑的选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5章 还有幕后之人 而对于玉无玦来说,在这天下纷乱的时代,他并不会看不起女子,世上之人千万,其中不乏聪慧果断的女子,且不说当年他自己的母后就跟随元昌帝出入沙场,而他的皇嫂,本身也不是弱质女流,所以,对于阮弗这个与白莫如夫妇关系非同寻常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轻视。 唇角微勾,玉无玦道,“本王有些好奇,白公子如何发现孙从的异常?” 阮弗道,“想必王爷在我之前就已经发现了孙从的异常吧,我对孙从了解得不多,但是……作为一个天玄军将领亲信之一的将军,孙将军的行动,可就有些诡异了,北燕大军往西峡谷而去,竟然安然无恙,十五万兵马浩浩荡荡在西峡谷一路开进竟然无所动作,似乎可不太合乎常理。” 不仅不合乎常理,简直就是见妖了,北燕行动隐秘且不说了,但是,那一带地方,是孙从负责的,就算孙从忙的晕头转向,也不可能注意不到这种事关时局的大事,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说明孙从有问题了。 玉无玦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点了点头,视线又看向了那边的孙从,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切只是孙从的策划而已么?玉无玦不置可否。 阮弗借着淡淡的月光,看了一眼玉无玦面上沉思的表情不再多言,连她自己都怀疑孙从背后定然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幕后之事,玉无玦又怎么会想不到? 恰在这时候,逸王妃再次从木屋之中走了出来,看着被压制在地的孙从,沉声道,“孙从,本王与王爷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为何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逸王妃的气势,哪怕在经过一场恶战之后再奔袭来到这萧玉山深处,依然是气势凌人。 孙从轻蔑地笑了一声,“王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抓住了逸王,北燕许我兵马大元帅的职位,你说我心动不心动?” 许是知道了自己必定不会得到善了,孙从的话,似乎更加随心所欲了。 逸王妃抿了抿唇,定定看了一眼孙从,对于这个跟随在自己与王爷身边多年,甚至曾经在战场上救过王爷的命的人,逸王妃道,“兵马大元帅?孙从,北燕会将如此重要的职位交给一个投敌叛国的人么?你以为王爷与本妃是傻子?说,你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人?” 孙从听罢,却是抬头,扬天长笑,面目狰狞地道,“王妃,我孙从自认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并不比其他人懈怠,可是你们呢……你们给我老孙的是什么,三年不过提升了一个小小的将 领,既然如此,你们不义,就别怪我不仁!” 逸王妃揉了揉额角,“你不必扰乱视听,军中以军功晋级,你不会不明白,既然你不肯说,那就回去再说吧,念在多年交情,我不希望你逼我对你动刑。”言罢,逸王妃也不再多言了,而是向玉无玦与阮弗这边走过来。 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人,逸王妃的视线在不远处的青衣与盼夏的身上扫了一遍,不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看向阮弗清秀的模样,笑道,“这位,就是白公子了?” 阮弗微微点头,拱手道,“见过逸王妃,在下,白饮冰。” 逸王妃点点头,“本妃还要多谢白公子大义,救了我家王爷的性命。” 阮弗微微扬唇一笑,还是道,“王妃谢意,不敢当,逸王殿下神兵勇甲,天下无人不钦佩。” 这话的意思很是明白,她这番出手,乃是因为崇仰逸王名声,逸王妃听此,也只是点头,神色中带着一股淡和,自然不会完全相信,不过看玉无玦并不意外,只当是这人与玉无玦之间关系不凡,毕竟,皇室之中,就这位四弟,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白饮冰……在木屋中的时候逸王妃就已经与逸王对白饮冰这个名字有了一些猜想,毕竟,与晋王殿下相关,又是姓白的,可不是寻常人,不过……阅历丰富的逸王妃倘若是没有看错的话,白饮冰女子之身的身份,似乎并没有隐瞒得很严严实实。 当即只是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四弟,挑了挑眉,“既然如此,先回祁城吧,今日一场恶战之后,许多事情,也应当有了了结了。” 玉无玦神色自若,“皇嫂说得是。” 而后转向阮弗,“先回城再说。” 阮弗点点头,皱眉看了一眼四周,最后还是与逸王妃拱手,先行一步了。 逸王妃只是有些讶异地再次看了一眼晋王,晋王殿下神色淡然,“皇嫂还是多去关心皇兄吧。” 逸王妃有些没好气地道,“四弟,先前几月不见,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玉无玦神色温润,看起来不为所动,淡淡看了一眼这位如姐如母的长嫂,迈步离开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6章 死士 虽说逸王妃带了一队天玄军的将士过来,但是,真正来这山林深处的木屋的,也不过是一个不足百人的队伍而已,孙从自己本身就还是有一定兵权的人,因此,大部分的天玄军都被天玄军统领靳云带领在另一边处理孙从的那一帮人的事情。 夜幕的山林之中,并不十分安静,除了他们一行人走路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可听见的虫鸣鸟叫的声音,萧玉山历来都是险峻的,而孙从刚好也很会藏人,这条出去的路,并不好走。 众人虽然还不知道阮弗的身份,但是,只看晋王对她的重视程度众人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逸王妃带着逸王走在相对前边的地方,阮弗和玉无玦走在后面,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忽然只听得一个破空的声音,孙从突兀地大喊一声,声音撕心裂肺,连暗夜之中的山林里的鸟兽,都被震惊了不少。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青衣和盼夏已经齐齐护在了阮弗的面前,神色皆是戒备非常,一众的天玄军将士,也立刻全军戒备起来,玉无玦快速往身后不远处的孙从看了一眼,却见月光之下的孙从,已经睁着眼睛,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分明是已经死了。 “什么人!”逸王妃冷声道。 只是声音才刚刚落下,便见树影晃动,树叶沙沙的声音,原本还算安静的林子里,从四面八方突然涌现了一批黑衣人,这些人,蒙头遮面,一身黑衣,全然看不清长相,出现的时候同样是二话不说,就朝着他们这一行人挥刀斩杀过来。 “保护王爷王妃!”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一批天玄军已经涌向了身受重伤的逸王,逸王妃经过了今日恶战之后,气力明显也不如往常了,自然也需要有人来相互。 然而,黑衣人的人数也不在少数,甚至源源不断一般涌现,青衣守在阮弗的身旁,手起剑落,手段狠绝,加上盼夏挥鞭的狠劲,根本就没有人能够近阮弗的身。 而短暂的交手之中,阮弗也同样发现了,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其实首要是将孙从杀害了,其次,便是剩下的身受重伤的逸王和同样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晋王。 玉无玦与阮弗的距离并不远,在黑衣人出现的时候,已经极快地反应过来,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势。 但是看到遭殃的阮弗,还是沉声道,“带你们公子离开!” 阮弗冷哼一声,离开哪里有那么简单?这些人的人数,并不比他们少,并且个个身手皆是了得,但是,就算如此,想要杀她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 力的人,也不见得容易,否则,这些年,她也不会活到现在了,“王爷,他们是死士!” 阮弗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快速组装之后,赫然就是贯虹弩,快速之间已经射向了一个想要往她们这边而来的黑衣人。 玉无玦当然看出了这群人是死士,就凭他们狠绝不怕死的样子,否则,若非死士,谁敢在这个地方对两个皇子下杀手。 平静破碎,厮杀四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阮弗的话落之后只听得一个破空的声音,便见林木的上空出现了一个斑斓的图案,正是天玄军联络的暗号。 然而,暗号发出来之后,死士的攻击却也更勇猛,不少死士都往玉无修与逸王妃那边过去,逸王妃一边担心逸王的身子状况,却也没有放过玉无玦这边,隔着黑暗的山林,“四弟!” 玉无玦本身的功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虽说是皇家贵胄,但无论是内力还是招式都非常精纯,加之体内的伤已经恢复了七八成,这些黑衣人一时之间,其实并不能奈他如何,可是此时此刻,逸王妃的声音,却是带了一些气力不足,玉无玦只得沉声道,“先护送逸王和逸王妃离开!” 这一声出来之后除了几个护在玉无玦周边的天玄军之外,其余的天玄军都已经往逸王而去了,黑衣人之中却是不知是谁发出了一个轻蔑的声音,“离开?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声音一落下,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玉无修扑了过去,手握贯虹弩的阮弗眉心一跳,手中贯虹弩举起,连连往那向逸王扑过去的人连发几箭,贯虹弩的威力向来都是不容小觑的,那把扑向逸王的黑衣人被突如其来的箭雨阻挡,待到避开箭雨的时候,已经不能往逸王那边而去,而阮弗更是双手齐用,手中一个利落的旋转,左手边再出现一个贯虹弩,齐齐射向想要往逸王那边而去的人,使得原本想要去斩杀逸王的人皆是负伤而落下动作。 只是这样一来,这个看起来没有武力值的少年公子,无意暴露在了黑衣人的面前,原本往逸王而去的人,也有不少人调转了方向,往阮弗这边而来。 玉无玦见此,语气不善地道,“带你们公子,先退!” 这话自然是对青衣与盼夏说的,青衣与盼夏看着许多尚未倒下纷纷往她们这边而来的黑衣人,带着阮弗,往后退去,而逸王那边被缓解了黑衣人压力的,也已经渐渐往天玄军援军而来的方向退了。 阮弗当然也没有一定要留下来与玉无玦同生共死的打算,因为玉无玦 本身就功力深厚不说,此时此刻,他也不是孤军奋战,当然,玉无玦也绝对没有大义到舍生忘死与黑衣人在这里缠斗,就算杀不光这些人,但总是能够脱身的,如今这番,只是想让逸王那边能够尽快离开,毕竟,身受重伤的逸王,可不比她。 但是,似乎黑衣人在逸王被大部分的天玄军护送后退之后,也不再把精力放在追赶逸王上面,而是集中精力刺杀玉无玦。 “晋王殿下的命,可是比逸王值钱多了,杀!”黑衣人中发出了一个声音。 玉无玦冷声一笑,“想要本王的命,也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运气了!”说罢,手中长剑一挽,剑气纵横之间,位于那说话的黑衣人前面的两个黑衣人惨叫一声,已经双双倒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7章 赶尽杀绝 原本开口说话的黑衣人眼中划过一抹恐慌,失声道,“怎么可能!”皇家贵胄的这些皇子皇孙,就算是习武之人,也不可能将武力精纯到这种地步,说罢,已经提剑往玉无玦而来,手中的大刀,同样是杀气腾腾。 玉无玦向来温润的面上,生起一抹讥诮,眼中划过一抹冷芒,手中剑花一挽,在其余人还没有看得清楚的时候,又只听得一声惨叫,只见一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往那说话的黑衣人移动了过去,黑衣人也是一个武功不弱的人,忙提刀挡住,但见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惨烈的声音,却是另外的黑衣人在情急之中抓过一个黑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玉无玦面上的温和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极少人会见到的冰寒,一张俊雅的面庞,早已没有了如玉一般的温和,此时此刻,却是如同一个修罗一般,冷漠无情,手中的刀剑,无影而动,只听得无数惨叫的声音。 另一边的阮弗,虽说是想要退出去了,但是,黑衣人的阻挡,却也同样没有让她能够退的很快,只是离玉无玦有了两三仗远的距离而已,贯虹弩一弩只有七十二发箭羽,这是阮弗平日里用来攻击的东西,而她本身也极少遇到这等大规模刺杀的行动,因此,不多久手中的贯虹弩就已经失去了用处,盼夏被黑衣人缠住了,青衣护在阮弗的身边。 黑衣人虽然很多,但是,青衣与盼夏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玉无玦更是不用多言,可这些人都似乎是每一招一式都是同归于尽的决然,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伤不了此时此刻还在这里的人分毫,而阮弗与玉无玦却也是一边抵挡,一边攻击,一边往后推…… 今夜的厮杀,是意料之中,更是意料之外。 空中的月亮渐渐升高了,甚至将这原本黑暗的山林照得更加明亮,也让着一处的打杀更为清晰。 而身边的黑衣人,也终于一个一个地倒在了他们的脚下。玉无玦周边的天玄军,也只剩下了七八个,弥漫了浓重的血腥味的山林之中,又渐渐归入了平静之中。 此时此刻的玉无玦,哪里还见那等俊雅无双的模样,一身衣袍,已经染尽了血色,当然,阮弗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盼夏与青衣身上,皆是挂了彩了,打斗之中,不知如何,已经被逼退到了这一处高崖之上,只听得山林之中,似乎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甲胄的声音,应当是天玄军过来了。 玉无玦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以及自己沾惹了不少血迹的衣袍,走到阮弗的身边,看她一身湖蓝的长衫上,染上了星 星点点的血迹,但面上全然没有一丝异样,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不陌生了一般,只低眉看她,“怎么样了?” 阮弗微微摇头,看了一眼眼前一身杀气的人,“好还,王爷如何了。” 玉无玦沉眉,语气带上了一层气急败坏了一般的讽刺,“本王想不到,白公子竟有与本王同生共死的决心!” 玉无玦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弗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她来不及撤退么,难到来不及撤退她还拖了玉无玦的后腿不成,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因此也不满冷声怼回去,“在下可没有与人同生共死的习惯,若是能走,当然不介意留下王爷自己一个人面对几十个身手了得的杀手,再回来替王爷收尸!哦,不对,干脆收尸都不用了,下边就是悬崖深潭,想来晋王殿下的血肉,也是不错的!” 玉无玦定定看了阮弗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牙尖嘴利!” 阮弗脸一沉,也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玉无玦,倒是疲累不已的青衣与盼夏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彼此懂得各自眼中的意思,晋王殿下,竟然能破了小姐的脾气? 便是一旁还存活下来的天玄军,也是面面相觑,只不过两个面无表情对视的人,不知为何,总是有些诡异,不过阮弗可没有与晋王殿下冷眼对视的兴趣,又是面无表情的转身想要跨步出去,不过,就在她转身的瞬间,之间原本趴在地上的一个黑衣人,突然快速而起,朝着玉无玦扑了过来。 阮弗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将玉无玦推开,“小心!” 但是,这响动一起来的时候玉无玦也发现了,虽然即刻发现了,但是却也不能很快阻止,然而那黑衣人扑向玉无玦的动作竟然只是一个虚招而已,半路转变,劲力却是直接往阮弗而去。 疲累的青衣与盼夏根本来不及阻止,是能失声道,“公子!” 玉无玦本就是被阮弗推开的,能够勉力阻挡那扑向自己运用了最后力气的黑衣人的一掌,却不能再次阻挡冲向阮弗的力道,阮弗本身也无法阻止自己在劲道转换之间冲向悬崖的身子,只玉无玦顺手抓住一个藤条缠向了阮弗,再一掌劈向那黑衣人,黑衣人被劈落悬崖,玉无玦本身也因为劲道的错位往悬崖而去。 盼夏忙抽出那鞭子想要卷住两人,可那被玉无玦错位了的劲道劈落了悬崖的人根本就是想要置阮弗或者玉无玦于死地,硬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先于他落入悬崖阮弗而去,如此一来,想要借着缠住了阮弗的藤条将人拉上来的玉无 玦,此刻也被掣肘住了,何况经过了一晚上的厮杀,根本就已经疲累,只能眼睁睁与阮弗一起双双落入了崖底。 而悬崖上边,传来几声渐渐消失的呐喊之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8章 山中药农 阮弗是被一阵细细碎碎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双眸睁开的时候,映入眼中的,就是俭朴的木屋房梁,以及身边一个和蔼慈祥的妇人,那妇人见到阮弗睁开了眼睛,声音也带了一些慈和的笑意,“姑娘,你醒过来了?” 阮弗并不觉得有多么虚累,记忆停留的最后一秒,是自己从悬崖上掉入了冰冷的湖水,以及最后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一双有力的手掌。 阮弗睁开眼睛之后,只觉得嘴唇有些干涩,视线转向妇人,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坐在一旁的妇人赶紧放下手中的汤药,将阮弗扶起来,口中一边有些语气担忧地道,“姑娘,你刚刚醒过来,还是先躺着吧。” 阮弗扯唇一笑,“多谢你……”但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全身上下都换了的衣物,妇人见此,也解释道,“村野人家,没有什么好的衣物,还要姑娘你先委屈了。” 阮弗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私下看了看,正想开口问一些什么,妇人却是先了然一笑,“姑娘可是在担心那位公子,那位公子比你要严重一些,不过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夫妇是山中的药农,那位公子的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不过还是要多休息一些日子的……” 说着已经指向了屋子中的另一边,阮弗顺着妇人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与她相隔不足两丈远的一方竹榻上,正躺着玉无玦,此时此刻的玉无玦脸色也有些苍白,甚至比那一日的悬崖上看起来还要虚弱一般。 微微皱了皱眉头,阮弗还来不及说什么,一旁的妇人就已经将汤药再次端到了阮弗的面前,以为阮弗皱眉是因为担心,只道,“姑娘先将汤药喝下去,那位公子体质异于常人,我家老头子说他本就有武力傍身,并无大碍,只需修养几日就好了。” 说罢,轻轻叹了一声,“那位公子对姑娘,也是呵护有加,我们将你们从水中救上来的时候,那位公子已经没有了意识,但还是紧紧抓住了姑娘你,我们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分开的……” 阮弗听此,轻轻饮啜汤药的动作却是一顿,瞬间剧烈咳嗽了起来,妇人以为是阮弗担心玉无玦,只伸手替她轻浮后背,缓解阮弗的咳嗽,阮弗咳了两声之后,也觉察那边的玉无玦似乎是皱了皱眉头,只抓过一旁的巾帕捂住了嘴巴,一面咳嗽的声音太大了,看得妇人又是一阵心疼……只不断地安抚她。 —— 阮弗本身就没有受什么伤,与妇人相处了半日之后,也弄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那一夜,与玉无玦 因意外而双双坠入崖底之后,疲累的玉无玦与本就没有内力傍身的她被水流冲到了这一个深山之中,最后应该是玉无玦拼力把两人带上了一根浮木随着水流流动,恰好让生活在深山之中的药农夫妇救了上来,直接带回来深山之中的这一个药卢之中。 而距离那一夜的大厮杀,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她醒来的这个时候,刚好是第二天的午后时分,深山之中的药农,是姓沈的两位夫妇,一年四季也就因为贩卖药材进城几次,生活简单而又朴素,哪怕衣衫染血的阮弗与玉无玦救了起来,也没有多要探究的意味,反倒是凭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医者仁心,将他们安置在了这茫茫不知何处的大山之中。 不过,哪怕不知何处,两位夫妇也不是隐居山中不知岁月几何的人,阮弗很快就问道了这一处大山,是萧玉山的支脉,是更为接近北方草原的地方的深山。 问清了这些,阮弗便也放心了不少,虽然对于外边来说,她是生死未卜的,但是,以青衣和盼夏的的能力,不用七日,应当是能够找到这个地方的,何况,还有她自己本身也会想办法与外界获得联系的。 阮弗正在暗自怔怔发呆,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与外界获得联系,不想,那边的沈大娘已经叫唤了阮弗两声,待到阮弗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得刘大娘轻轻叹了一口气,“阮姑娘,阮公子的伤真的不碍事,你不用这么担心的。” 阮弗微囧,原来是沈大娘觉得自己神思不笃的模样是因为担心玉无玦的伤势,她醒过来的时候是中午时分,如今已经是太阳偏西的时候,玉无玦却是没有醒过来……也怪沈大娘觉得她是在担心了,不过阮弗并不欲解释那么多,只轻轻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娘。”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69章 与子同寝 沈大娘只当阮弗是真的还在担心玉无玦,微微摇了摇头,对着阮弗道,“阮姑娘,你将这汤药端给你的兄长,日头快要偏西了,我还要去喂我家那几只老母鸡呢。” 因为有了大娘眼中玉无玦对她的情深义重,在沈大娘的疑问之中,阮弗只能将玉无玦的身份冠上自己的兄长的身份,听到沈大娘如此说,阮弗自然不敢劳烦,站起身接过了大娘手中的汤药,温和笑道,“多谢大娘,大娘有事先去忙吧,兄长的伤势,我会照看好的。” 沈大娘点了点头,看阮弗言语之间,皆是知书达理的模样,也觉得这定然是哪里大户人家的孩子,在想想两人此时此刻的模样,又不免觉得心疼了一些。 不过对于大娘的这些情绪,阮弗自是没有过多注意,只端着汤药,往原先她与玉无玦的屋子而去,说来,这件事也有些小小的尴尬,这对夫妇所在的这个地方,并不大,如今挪出来给他们居住的地方,还是原本这对夫妇的房间,玉无玦躺着的那一方竹床,也是软塌改建而成的,而那位夫妇,却是为自己收拾好了原本的一间堆积草药的药房,也就是说……她需要与玉无玦同室而眠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阮弗摇了摇头,打开了原先的房门,打开之后,却是发现,房中原本躺着的玉无玦,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过来,虽是脸色还有一些苍白,却是靠坐在了竹床之上,他看起来还有一些虚弱,不过这般躺在床上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无害的色彩。 在阮弗打开房门的时候,玉无玦已经往门口看了过来。 阮弗有些微微的差异,语气也意外了几分,“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玉无玦淡淡一笑,看着阮弗意外的神色,语气平静地道,“在你说,我是你的兄长的时候。” 提及此,阮弗轻咳了两声,一边端着汤药往里走,一边道,“权宜之计,想必王爷不会在意的吧。” 屋子的旁边就是厨房,玉无玦若是真的醒过来了,定然能够听见她与沈大娘说话的声音,只是……这厮真的只听到了那时候开始的话而已么? 玉无玦神色自然,微微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阮弗,“嗯。” 嗯?嗯又是什么,阮弗眼中难得漏出一丝疑惑,玉无玦接过她手中的汤药,抬眼看了阮弗一眼,唇角扬起一分,“看来是被河水冲傻了了。” 阮弗眼中闪过一丝羞恼,瞬间也明白了玉无玦所言是什么,“你!” 这话一出来, 却是见玉无玦喝下一口汤药之后,脸色都拧成了一团,又不由得乐了,唇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眼中也多了一些神采飞扬,倒是比玉无玦往日里所见的任何时候的阮弗,似乎都生动得多了。 玉无玦只是抬眼,淡淡瞥了一眼为了这原本就不是她生成的报复而感到开心的阮弗,却是垂下了头,前一刻……怦然的感觉……似乎很陌生,似乎又带着浅浅的熟悉的感觉。 就在阮弗推开屋门的时候,映入玉无玦眼中的,是背对着深山之中的夕阳,荆钗布裙不施粉黛的女子,天然质朴,可哪怕是如此,却依旧是如同夕阳的仙境与氤氲之中漫步而来的仙子,一下子,坠入了他的眼中,没来由,让他觉得心跳的速度,有了一瞬间的失衡…… 还有方才……听到她与沈大娘在隔壁厨房之中的温言细语……沈大娘几番误会她是在担心自己的伤势,她却只能无奈应是……不知为何,玉无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阮弗看着垂头盯着药碗继续发呆的玉无玦,有些不明白,沉默的晋王殿下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就算不知道,也可以从晋王殿下的神色之中看出来,这位爷分明不知在想什么大事,看了一眼玉无玦手中的汤药,笑道,“王爷,还有再来一碗么?” 玉无玦在女子言笑晏晏的声音之中抬起头,神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空碗,放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面上的神色温和无害,“麻烦阮大小姐。” 在阮弗正想开口的时候,继续道,“洗碗。” 阮弗神色一怔,神色恨恨地接过了药碗,正想转身出去,又看了看神色有些苍白的玉无玦,还是问了一声,“你怎么样?”语气也带了一层浅浅淡淡的担忧。 玉无玦只道,“不用担心,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外边的事情,也不用我们担心。” 既然玉无玦都如此说了,阮弗自然是相信的,因为不管是她还是晋王殿下,都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只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外边我倒是不担心。” 说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微微瞪向玉无玦,笑容可掬道,“王爷多虑了,我并不担心王爷。” 说罢,不在等玉无玦说什么,又施施然转身离开了。 玉无玦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微微扬眉,略微苍白的面上,升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0章 小夫妻 坐在饭桌之上,一开始与沈大娘说了几句话之后,阮弗在沈大娘“慈爱”打量的眼神之中只得低下头,默默地如同猫一般一口一口地吃着手中的白米饭。 “阮姑娘,来,多吃一些菜,这老母鸡是我家老头子用药材炖出来的,对你是大补。”无儿无女的沈大娘和沈老爹对于被救回来的知书达理的这两位兄妹,可谓是疼爱至极,加之在他们的眼中,这两人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却是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们这一处地方,不仅不嫌弃,反倒是很感激,如此更让沈大娘觉得满意了。 阮弗抬头,匆忙应了一声,接过沈大娘递过来的汤药,温婉笑道,“多谢大娘。” 而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坐在一边,神态悠然,面色温润的玉无玦,似乎是无声的询问:你的身体,不需要补一补么? 貌似玉无玦上桌之后,就没有吃过什么,阮弗只当是天家贵胄的晋王殿下无法适应乡间的饮食。 然其实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小在战场上打滚而来的晋王殿下,艰苦之时甚至需要自己取食做菜,又怎么会嫌弃,不过是刚刚受过伤,加之喝下了阮弗端来的那一晚苦不堪言的药汤之后,哪里还能有别的胃口吃下沈大娘为了他们两人精心准备的饭菜。 似乎是看出了阮弗无声的疑问,晋王殿下温和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哪怕这一身沈老爹的粗布短裳也掩盖不了晋王殿下艳艳风华,“你多吃一些。” 可阮弗不知为何,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不快。 她心中似是有所领悟,看来表面温方实则骄傲的晋王殿下并不喜欢被人怀疑自己的身子状况。 坐在对面的沈大娘与沈老爹看着两人“含情脉脉”相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模样,相视一笑,沈大娘在次替玉无玦打了一碗汤,放在了玉无玦的面前,笑道,“阮姑娘不必着急,这一锅的药膳,够姑娘和公子两人用的了。” 阮弗微囧,这一天之内,沈大娘已经不止误会了多少次她在为玉无玦担心和着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表现出来了? 不过对于淳朴人家的夫妇,阮弗只乖巧一笑,并不多做解释,反正,玉无玦知道不是就够了。 玉无玦从善如流地接过沈大娘递过来的药膳,以晋王殿下极少有的温和语气笑道,“多谢大娘,不过我不碍事,还是留给她多喝了一些。” 阮弗听此,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玉无玦,默不作声,小口小口地饮啜鸡 汤,玉无玦见此,蓦然想起了胖胖小口吃东西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升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便是眸中的神色,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沈大娘看着对面的两人,男子俊俏不凡,女子清丽卓绝,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问道,“阮姑娘,你告诉大娘,其实你们不是兄妹是不是,是从家里隐瞒着父母出来的小夫妻?” 沈大娘的声音虽然慈祥和蔼,阮弗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刚刚喝入口中的鸡汤也是一呛,剧烈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道,“大娘,我们不是……” 说罢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沈大娘连忙从旁边倒了一碗水给阮弗,玉无玦有一瞬间短暂的意外,不过神色很快恢复了自然,轻轻拍了拍阮弗的后背,以微薄的内力替她顺了顺被岔开的气,这动作看在沈大娘的眼中,又是一阵满意,阮弗恢复之后,狠狠瞪了一眼玉无玦,可是她因为剧烈的咳嗽眸中带水,眼中带雾,这怒瞪,哪里还有什么威慑之意。 玉无玦见此,挑了挑眉,对着沈大娘神色温和,并且似乎略带缅甸地笑道,“大娘……她有些害羞……” 这话又是让阮弗怒瞪向玉无玦,对着沈大娘赶紧解释道,“大娘,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真的不是夫妻,只是……” 不过她的话很快就被沈大娘打断了,因为剧烈咳嗽而泛红的脸颊在沈大娘看来,真的只是害羞,只朴实笑道,“阮姑娘,老婆子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你们小夫妻是瞒不过我的,只是……好端端地怎么就跑到了这深山来了呢,还是落水了的?” 阮弗还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只听得玉无玦已经道,“我们是回乡省亲的,只是……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贼盗,因此才……” 玉无玦的语气之中带着一抹为难,阮弗皱了皱眉,就算如此,这个理由不是很充分么?为何会为难? 阮大娘听此,却是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声音也沉了几分,“公子,我们这一带,已经接近了北方草原,这几年,从未听闻有强盗的行径,大山南面,更有辰国兵马在,也从未有过强盗。” 玉无玦也抿唇不语,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说,阮弗也忽视了前边被玉无玦戏耍的不快,轻声开口道,“原来是已经接近草原了么?那离家也是好远了……” 沈大娘道,“大山北面,就是草原,北面还有一条通往草原的山道,三年前,曾有一批商队从那里通过,将我们辰国的许多好东西,都运往了草原,不过,这条山道有些隐秘,这么多年 了,也唯有三年前,见过这么浩浩汤汤的一次啊……” 听此,玉无玦与阮弗对视了一眼,阮弗开口带着一抹好奇与新奇,“三年前?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想比那只商队一定是轰轰烈烈,兄长,不如等你伤好了我们也去草原看看如何?” 玉无玦挑了挑眉,虽然知道阮弗只是无心一说,不过……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沈大娘道,“三年前啊,那时候我记得可清楚了,那是六月初三,我与老头子要拿着药材出去贩卖给草原那边的一个部落,恰好就碰上了那只商队,整个队伍,浩浩汤汤上千人,我与老头子活到这年纪了,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商队。” 阮弗乖巧笑道,“我也没有见过。” 不过她表面好奇,心思却是不知飞到何处去了,三年前,六月初三,不管是她还是玉无玦,其实都记得三年前草原敕勒勒不落入侵辰国的事情,而当时敕勒勒部落所依仗的,就是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辰国精铁铸就的刀剑,那一场入侵,可谓是声势浩大,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北燕趁机兴兵,连大周小国都想参一脚,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平定乱象之后玉无玦即刻收了大周,让大周对辰国称臣的原因,只是,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敕勒勒部落究竟是怎么得到辰国的精铁的,如今方才知道,原来这萧玉山支脉的北坡,竟然藏着这么一条可以直通草原不需要经过关口检查的道路。 两个人若有所思,自是对视一眼,不知何时而来的默契都明白了对方的眼中究竟在想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1章 忽然的回忆 沈大娘却是不知这些顾忌,只是道,“如今,草原那边,可不比几年太平,部落之间常常有斗争,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 阮弗也点点头,笑道,“嗯,大娘说的是,我也不想让兄长带我去,免得受伤了,不过我想去看那条商路可以么?” 沈大娘开口一笑,“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娘知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对什么都好奇,等明后天老头子上山采药了,你们跟过去就好了。” 得到了大娘的肯定,阮弗看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前一刻钟被误会的囧然,似乎已经消失了干干净净,玉无玦有些好笑地看着阮弗,这个女子,真是变化多端,温婉柔和,狡黠灵动,端庄稳重,神采飞扬,自信生辉……连骗起人来,都是这么顺口,难道他真的要感叹一句不愧是白莫如那对夫妇养出来的女子么? 不过他当然不知道,白夫人全然只占得到了一个本就天赋异禀的义女的便宜,阮弗的一身本事,都是孟阮的。 不过大娘似乎还没有放过满足了好奇心的两人,笑眯眯地道,“小公子,跟大娘说实话,是不是家里人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们是逃出来的?” 阮弗瞪大了眼睛,全然不明白沈大娘为什么会想到这一出,只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大娘,沈大娘却是将阮弗的不可置信当成了被发现秘密的惊讶,只笑道,“看来,是我猜对了,不过你们小夫妻放心,在我这深山老林中,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忽视了阮弗的惊讶,玉无玦镇定而又感激地道,“那就多谢大娘了。”说罢,又怜爱地看了一眼阮弗,继续有声有色地道,“我与……小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岳父……许是嫌弃我无功无名,不能给小妹更好的生活……因此才……若是老爹和大娘出门,还希望不要告诉外人我们两人曾经来过这里……我只怕……” 沈大娘也是一口应下,笑得合不拢嘴,“你们小夫妻就安心住在这里吧,可怜天下父母心,过两年,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回去,父母啊,再不同意,也没撤了,咱们辰国,不兴前朝那一套,你们也不用顾虑太多。” 的确是,当今正是天下分裂的时候,许多事情,看起来都没有严格的规定,即便阮弗与玉无玦真的留在这山间,也不是无媒苟合,毕竟还有这对夫妇做见证的。 玉无玦自顾自说着,阮弗坐在她的旁边终于在沈大娘说要生一个孩子的时候情急之下恨恨掐了一把玉无玦的大腿,只见玉无玦脸色微变,朝她温柔一笑,“不要害 羞,大娘不会嫌弃我们的。” 沈大娘与沈老爹对视一眼,只笑得呵呵乐。 玉无玦却是煞有其事一般,神色自然得不能再自然,阮弗见此,终于不想跟他坐在一起,朝着沈大娘乖巧笑道,“大娘,我们真的不是夫妻。” “阮儿,没事的,不要害羞。”玉无玦继续道,甚至在开口唤出这个亲昵的称呼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了瞬间的惊愣,如此顺口而自然……好像,从来都是如此一般…… 可阮弗却是在这个带着前世无数回忆的呼唤与称呼之中,微微变了脸色,唇角升起一抹浅淡的自嘲……阮儿…… 眼前的人,是这世上,与她两世牵绊最深的人,这一声呼唤出口,不知是前世的,还是今生的。 一时之间,五味杂陈,眼前的饭菜,无论如何,也下不去口了…… 阮弗轻轻放下了碗筷,与沈大娘与老爹道了一声,便回屋了。 其实两人吃到此处,也差不多了,阮弗神色微妙的变化,玉无玦自然是看出来了,见此,也放下了碗筷,“大娘,我去看看他。” 没有房间,共处一室是必然的,但各自相安,阮弗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原本微妙的心情,在出了厨房之后,似乎也消散了。阮弗明白,玉无玦其实什么也不知道,这一个称呼,甚至也只是因为她只与沈大娘透露了自己姓阮而已,那么,那些无端升起的心情与情绪,又是究竟为何呢? 其实根本是不必的吧。 玉无玦推开门的时候,便是看到阮弗临窗而立,孤单瘦弱的背影,麻裙布衣之下,更显清瘦,可玉无玦就是知道,这清瘦的背影之下,藏着一颗烈比男儿的玲珑之心。 听到声音的时候,阮弗回过头来,面上的神色也没有了什么不妥,反倒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玉无玦,“没想到,王爷编故事的能力,也如同王爷的智慧一样,无人可比。” 玉无玦有些无奈,自然听出了阮弗语气之中的嘲讽,只道,“不过是你所言的权宜之计,何况你见过哪位兄妹与我们这般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是这样用的?阮弗眉心一跳,直接不再理会不会用词的玉无玦,玉无玦却是走过去,站在阮弗的旁边,“我以为阮大小姐,应当会不拘小节。” 阮弗嗤笑一声,“不比王爷。” 玉无玦摇了摇头,视线落想窗外的林木之中,“何况,离开了这个山野,谁还记得此处发生过的事情?” 阮弗心中一动…… 是啊,离开了这里,她还是阮弗,他还是玉无玦,她是右相府的嫡女,“包藏祸心”,他还是辰国的晋王殿下,万民敬仰。 这里发生过的故事,不过是镜花水月,花谢月沉,一切都会消失,连带着那对夫妇的记忆,也会将他们这两个意外来客,渐渐淡忘…… 这一瞬间的情绪,倒是显得矫情了。 只是……真的是如此么?阮弗望着院中几只啄食的老母鸡,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划过一抹极浅极淡的怅然。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2章 意外的契合 许是换了一个环境,带来了一些不安,又或许是经过了昨日的劳碌与奔忙,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又或许是因为今日莫名的情绪,勾起了太过原本就应该沉睡了的记忆,夜半之中,已经许久不见了的梦魇,再次将阮弗缠绕住了。 孤独彷徨,不安与恐惧,流光与血腥,一阵又一阵,就像绕不开的舌信子,一直在追赶着她,也像一张无法冲破的牢笼,紧紧压抑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不曾真正见到的场景,却是在梦中一幕一幕清晰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一切,好像是梦,又好像不是梦……阮弗看见清隽无双的哥哥,看见了年迈的祖父,看见了慈和严肃的父亲……看见孟府满院的芝兰,也闻到了一股悠远,似真非真的幽兰之香,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她一声一声的叫唤哥哥,叫唤父亲,叫唤祖父,可除了厮杀和刀剑的声音,没有人可以回应她,直到空旷的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也直到听见空旷的天地间,四面八方,都传来声声悠远而又陌生的呼唤那个本该叫做孟阮的名字的时候,猛地一个惊悸,阮弗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额上,已经是湿汗淋漓。 阮弗微微喘着气,意外撞见,玉无玦就坐在自己的床前,薄唇微抿,神色定定看着她。 回想起自己梦中的场景,阮弗不确定玉无玦是否发现了什么,毕竟,青衣与盼夏说过,有时候梦魇之中的她会发出声音,不过……阮弗很快镇定了下来,不论如何,堂堂晋王总不会问她梦见了什么吧,只扯了扯唇角,微微苍白的面上带上了一丝打量的笑意,“王爷,这里是我休息的地方。” 玉无玦定定看了阮弗一眼,深邃如暗夜的双眸之中,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对于阮弗露出来的微微的警惕之色,只道,“你刚刚入了梦魇了。” 阮弗当然知道,扯了扯唇角,“我知道。” 玉无玦再看一眼阮弗故作淡定的神色,不再多言什么,只道,“我出去,你换一身衣裳吧。” 说罢,不再多说什么,便径自转身,走了出去。 阮弗不知玉无玦在想什么,不过却也无心理会了,动了动身上被汗水黏住的衣裳,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可这无奈的叹气之中,却也带了一层自己未曾觉察的轻松。 玉无玦自然听见了,只是迈出去的脚步,有了一瞬的停顿,却也不停留,走出了屋门,又轻轻关上,以防惊动道隔壁的那一对夫妇。 这个地方,哪怕知道是安全的,自小养成的 习惯还是让玉无玦不能安然入眠,阮弗一进入梦魇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与往日里总是万事掌控于心的样子不一样的是,梦魇之中软弱无助的阮弗,绝对与平日所见的任何一个模样的阮弗大相径庭…… 阮弗换了一身衣物之后,再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玉无玦站在廊檐下,抬头,仰望那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五月末尾的天气,早已清凉了许多,初夏的星空,也越发璀璨了,经过了一夜的噩梦,加之白天已经睡了许多,此时此刻的阮弗早已没有了睡意,看到玉无玦的背影,阮弗抬脚的动作顿了一顿,但还是与玉无玦一般,站在廊檐之下,“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璀璨的夜空了。” 玉无玦转过头,看了阮弗一眼,阮弗莞尔一笑,“早年在南山,倒是时常见过。” 南山是白莫如夫妇修养的地方,与辰国隔了天南地北,但是,玉无玦知道。 今夜星空,璀璨无比,犹如在黑色的天幕上镶嵌了无数颗璀璨的宝石一般,银河在夜空中划过长长的一条,如同一条玉带一般,玉带的周边,镶嵌的是细细碎碎的星光。 这样的夜空,的确很美,但阮弗觉得,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夜空,不是今夜,也不是在南山上的任何一次,而是,前世十四岁那年……跟随哥哥去往疆场,那一夜,大破敌军之后,塞外星空璀璨,银河如带,哥哥指着天上的星星,教她相认。 似乎是为了迎合阮弗短暂的记忆一般,一直沉默的玉无玦突然开口道,“我见过的最璀璨的星空,不是今夜。” 阮弗心头一动,声音已经先于意识而出,“是什么时候?” “七年前,塞外。” “咚”一声……阮弗觉得自己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瞬间漾起一阵轻柔的涟漪…… 无言而笑,此时此刻的阮弗,双眸比夜空的星星,光芒更盛。 玉无玦似乎也不欲多说,可就是这样无声的时候,一股难言的默契,似乎就这样萦绕在两人的周边,暗夜无声,虫鸣浅浅,眼前是繁茂无边的山林,头顶是星河璀璨的夜空,阮弗因为梦魇而躁动的心,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夜风轻拂,玉无玦唇角升起一抹笑意,转头对着阮弗道,“起风了,进去了。” 阮弗却是突然道,“王爷,可有兴趣,登高赏月?” “……”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3章 草原计划 待到阮弗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玉无玦带上了房顶,虽然此处的房顶并不高,但是,比起廊檐之下,在这和房顶之上,举目四望,漫天星河,却是让人心胸也更加开阔了几分,阮弗忍不住赞叹了一句,便是面上的笑意,也更加浓重的几分。 玉无玦微微挑眉,“想不到,你也有如此童趣的时候。” 虽是如此说,经过了短暂相处的玉无玦却也知道了,眼前这位神秘莫测的阮大小姐,真的是性情多变,让人难以捉摸,到底什么样的她才是她的真面目,其实说来,阮弗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样的自己,才是真的自己,不过……不论如何,她知道,自己并不在乎就是了…… 扬唇一笑,阮弗道,“王爷说的,我好似很老了似的。”什么童真童趣,不过是良辰美景,不可辜负。 玉无玦也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在此处多做解释。 只见阮弗臻首昂扬,漏出一截白腻的脖颈,玉无玦顺着阮弗的视线看过去,却也不知阮弗所看的究竟是哪一颗星星,对此,他并不介意,只是轻声开口道,“最迟后天,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阮弗有些意外,“已经联系了外面?”今日玉无玦分明就是没有出去过啊。 玉无玦摇头,“没有,明日就可以联系。” 阮弗点头,“只是现在军中因为孙从的事情,必然会进行一番调查,王爷自己也明白,此时此刻,你并不适合出现在军中。” 玉无玦可以与外面的人联系,让逸王放心,但是,若是想要查到更多的东西,还是需要表面上的玉无玦下落不明的表象。 玉无玦自然是懂得这一点的,只道,“我不会回军中。” 阮弗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与聪明人说话,也从来不需要多说,只是蹙了蹙眉头,“你的身子,真的没有问题么?” 玉无玦挑了挑眉,“阮儿,是在担心我?” 阮弗轻轻抿唇,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玉无玦,而后,移开了视线,玉无玦也不在意,只是觉得阮弗这类表情,与她表面看起来微微冷淡的性子,有些有趣,总是忍不住打趣一下。 而阮弗也只能说,晋王殿下的恶趣味,实在与她那张俊雅无双的面孔,相去甚远了。 抿了抿唇,阮弗道,“你想去草原?” 这里离草原相近,她相信,玉无玦心中,有某些与自己不谋而合的想法。 玉无 玦倒也不在意,只看阮弗眼中的灵慧,赞许地点了点头,阮弗想了想,继续道,“草原现在有点乱,一百零八个部落分布在广袤草原的各处,部落和部落之间经常有摩擦,就是那草原的首领也形如虚设,不过部落之间的摩擦,大多是因为水源与食物引起的纷争,所谓大乱之时,便是大合之时,若是借机收服周边的草原部落,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说得自然而然,然而,玉无玦相信,倘若这番言论在朝中说出来,那些迂腐的文臣,想到的只怕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草原是不能收服之类的想法了,却不想到了阮弗一个女子的跟前,竟然有与他谋和的想法,殊不知,草原虽是异族,但是若是想辰国花费精力来防范,还不如逐渐收服,对于玉无玦来说,收服草原各个部落,只要有合适的时期,就不是太难的事情,而俨然,现在,不管是草原那边的情况,还是消失不见了的晋王,都是天时地利人和。 此时再听阮弗这番话,玉无玦不免赞赏道,“阮大小姐,果然聪慧异常,我想,若是男子,都未必有阮大小姐这样的心智。” 阮弗懒得理会玉无玦的恭维,道,“王爷打算从那个部落下手?” “阮大小姐以为呢?” 阮弗想了想,草原那边的动向,其实她也是了解的,道,“敕勒勒部的确是最近的,但是……我觉得汪古部落更适合。” “愿闻其详。”玉无玦道。 阮弗转了一个身,直接在夜空中一手比划,“这里是敕勒勒,这里是汪古,汪古的距离虽然比我们这边远了一些,但是,汪古更接近北燕,并且汪古与敕勒勒之间,汪古更强,敕勒勒在三年前的败仗之后已经隐隐有衰弱伏低的趋势,若是直接对敕勒勒出手,以敕勒勒的不甘,恐怕王爷要斡旋许久,但是,若是收服的汪古,敕勒勒便不需要我们出手了,一来就算敕勒勒不服,那也是汪古的事情,二来,汪古收服了之后,对于北燕,也是震慑,北燕如今与安夏那边,似乎又联合之意,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听着阮弗冷静而清晰的分析,玉无玦扬眉一笑,阮弗所言的这些,与他完全是不谋而合。 朝中的大臣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武将认为最好将草原消灭了,而父皇……玉无玦知道,元昌帝并不想他去冒险,那些兄弟,为了皇位,你争我抢,哪里还记得辰国四方之危。 只有眼前的这人,与他有如此契合的心思。 “看来阮大小姐与本王一般,不喜武力收 服。” 阮弗淡淡看了一眼玉无玦,“我不会武,一向喜欢智力碾压对手。” 玉无玦神色淡定地点头,“我记得五年前,孟长清突然出现,收服交趾的时候,运用的,也是这样的法子。” 阮弗眼角一怔,神色淡定地道,“王爷就当我是借鉴孟先生的法子。” 玉无玦淡淡一笑,也并不多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玉无玦突然道,“阮大小姐,可有兴趣与本王草原一游?” 阮弗先是一怔,而后反应过来,温然笑道,“王爷相邀,岂敢不从?”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4章 大胆的想法 第二天,天光微亮的时候,阮弗默默地坐在床榻之上,秀眉轻蹙,实在是想不明白,原本与玉无玦在屋顶上的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了这屋子之中,何况,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这位看起来并不如他表面一般温润如玉的晋王殿下了? 微微抿了抿唇,阮弗暗道日后可不当如此大意了,只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阮弗也不打算继续纠结下去,或者说,是本能地回避某些问题。 她本身起得就比较早了,但是起来的时候,家中只剩下了沈大娘一个人,连玉无玦都不知道去了何处,不过,对此阮弗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昨夜谈及了针对草原的计划,玉无玦应当是去找那一条隐秘的商道了,如此便知剩下了阮弗与沈大娘两人在家。 沈大娘尤其喜欢阮弗这个看起来知书达理却又温婉亲切的女子,与她交谈之间,更是多了几分关切,如此反倒是让阮弗觉得羞愧,毕竟不管是她还是玉无玦,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满口谎言,尤其是这种外出的时候,十句话之中,有三四句世真的就已经不错了,若是说与相类的人交谈,大家各自真假参半,自然没有什么,还是对于一个淳朴的乡村妇人来说,未免让她觉得有些羞赧,因此,最后只得在沈大娘出去的时候,接下了沈大娘交给她看火的任物…… 然而,熟悉阮弗的人都知道,阮大小姐,论起心智,可能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出色,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文章经纬,不在话下,便是本身不能习武,可对于武学理论也是有所研究,杂家相知,只是……生火煮食这件事……不论是前世今生,阮大小姐,从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她可还记得,某一次想要做个糕点差点将厨房给烧起来的情景,于是从此以后,阮大小姐,便远离了厨房,将这件事,交给了手艺精巧的盼夏来做…… 于是,午时的时候,从外边归来的晋王殿下,尚未走到便见不远处的房屋中似乎冒出了滚滚浓烟,不由得蹙了蹙眉头,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只是……待到走到了厨房,看着浓烟发出的地方,以及几声清灵的咳嗽的声音,玉无玦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只怕,此时此刻,蹲在灶前努力生火的女子,还没有觉察到自己将这个地方弄成了烟雾笼罩的地方了吧? 虽是如此,玉无玦却也没有急着走进去,反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似乎与灶台扛上了的阮弗,一脸倔强努力想要让灶中的柴火燃烧起来,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玉无玦心头划过的第一个 想法便是,真是个倔脾气的女子。 轻咳了一声,玉无玦道,“你是在烧柴火,还是在烧厨房?” 说罢,已经走到了阮弗的身边,阮弗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浓烟被熏的双眸还带着一层水汽,“若是烧厨房,王爷见到的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玉无玦看她,微微挑眉,“原来你也知道?” 阮弗轻嗤了一声,语气带着一股尚未觉察的挑衅,“难道王爷,能行?” 玉无玦微微眯眼,沉默不语,蹲下身来,在阮弗的疑惑怀疑的视线之中,抽出了灶炉之中的几根柴火,又重新架好剩下的柴火,稍不多时,已经熄灭的灶炉内的柴火,终于再次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阮弗睁大了眼睛,眼中还跳跃着一抹闪亮的光芒,如同见到了新奇事物的孩童一样,在玉无玦简单的动作之中,只觉得生火,竟然如此简单。 好似前一刻钟,挑衅堂堂晋王殿下的不是她阮大小姐一般,阮弗眼中升起一抹赞叹,不过还是偏头疑惑地问道,“不是都说君子远庖么?” 玉无玦点头,深眸中掠过一抹笑意,“很荣幸,在阮大小姐眼中,本王还是君子。” 君子?惊才艳艳的晋王殿下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君子,与皇室身上的人,从来都是不沾边的。 阮大小姐听此,先是短暂一愣,然后给了晋王殿下一个礼貌而不是尴尬的微笑,“呵呵。” 当她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玉无玦也不介意,只是看向阮弗的眼中似乎总是带着一层浅淡的笑意,阮弗微微疑惑,不过还是开口道,“王爷今日出去看了那条秘密商道?” 谈及正事,玉无玦点头,“那条商道的确神秘,按照那对夫妇所言,徒步行走,也要两日,我已经联系了外面的人,离开这座大山,直接往草原,会有马匹接应。” 玉无玦做事果然是迅速有果断,听此,阮弗也点了点头,若是出发的话,她会想办法给青衣和盼夏留下信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沉默了一瞬,心中掠过了几个想法,已经决定好后续的事情该如何打算了。 只是,想起玉无玦此时此刻的模样,阮弗的语气有些不确定,“王爷身体,能行么?” 既然是秘密商道,路途自然不比一般的商道好走,不管是走路还是骑马,要走出去也是需要精力的,玉无玦还没有完全恢复,真的能安然出去?况且去草 原必定不比去其他地方游玩一般轻松,阮弗担心的是晋王殿下不能承受,毕竟在短短半年的时间之内接连几次受伤而且都是不小的伤,晋王殿下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也不代表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她可还记得沈大娘担忧地告诉他要多给玉无玦补补身体,好生休养的话呢。 念及此,阮弗正要说些什么,抬头却是发现,玉无玦神思难辩地看着自己,一双幽深的眼眸,向来是阮弗不能看透的。 阮弗被玉无玦看得难得有些不自在,视线微移动,微微低头,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玉无玦浅浅一笑,俊雅无双的面庞瞬间生出万千光华,只让她想要开口说出的话,似乎也遗忘在了这一抹温润的笑意之中,无法移开双眼。 玉无玦一手抬起,在阮弗的怔忪之中,指腹划过她的脸颊,“阮儿,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些问题,不当问?” 阮弗只觉得自己脸颊轻触,似乎被蛊惑了一般,在这热气蒸腾,锅盖嗡嗡的逼仄狭小的厨房之中,顺口问道,“什么?” 声音是全然的娇憨与信任。 玉无玦眼神一暗,却是已经站起,“没什么,今日妆很好,去洗洗吧。” 言罢,已经转身朝着厨房门口走了出去。 妆?今日她哪里上妆了,阮弗内心疑惑,洗洗?对于晋王殿下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阮大小姐站起身来,走到了旁边的水缸,照了照自己哪怕荆钗布裙也绝对是堪称清丽的面容,只是,待到看见水缸之中映照出来的那个人影,脸颊上几道烟灰的痕迹之后,任是一向被称为冷静自持的阮大小姐,也不由得咬牙,“玉无玦!” 已经走出了厨房的晋王殿下听到这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唇边又升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不过,玉无玦?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真是一个大胆的女子…… 不过……好像这个女子一直都很大胆,不,或许不止是大胆了,一向无能竟然有底气叛乱的平安王,北燕军队秘密的异动,寻找大皇兄的线索……这个女子……真是白莫如那老头子能教得出来的?不是晋王殿下对自己的授业之师怀疑,而是他太明白白莫如的能力,能够在五年之间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教得这样出色…… 甚至,可能比他的少年时期所知的那个人,还要出色……除非白莫如不是人。 玉无玦唇边的笑意渐渐变淡,蓦然想起昨夜阮弗梦魇之中轻声 呢喃的呼唤…… 微弱无力,可他还是听见了,并且也看见了她在醒来的时候害怕被发现而闪过的一丝稍纵即逝的慌张与不安…… 猛然的,玉无玦眼神一缩,心头闪过一丝大胆而不可思议的想法,不过,一切又消失在了一双幽深的眼眸之中。 第75章 宁静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算是平静,虽说是打算第二日就离开,只是夜半的时候,玉无玦不知为何突然发热了起来,于是原本打算第二日的行程也是不可能的了,见到玉无玦的身体如此,沈老爹和沈大娘更是不可能放两人离开,阮弗也是觉得,玉无玦最好还是先修养几日再离去,毕竟此番去草原,也不急于这一时,玉无玦明白此番去草原凶险,自然也不会勉强自己,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又继续留在了这一处宁静的大山深处。 短暂宁静的生活就这样继续了下来,宁和静美的山间,似乎因为对了一对年轻人,让这对淳朴的夫妇,也觉得生活多了一抹亮色,虽然阮弗自己觉得自己与玉无玦的相处真的算不上有多么愉快,毕竟温润如玉的晋王殿下,真的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品格高尚的,比如,依旧不会生火只会把厨房烧得浓烟滚滚的她几番在晋王殿下的面前神色慌措,毫不狼狈,不过两人都不是良善之辈,言语之间,机锋往来,可这一切看在沈大娘的眼中,只当是小两口的打情骂俏了,只暗道年轻就是好啊。 当然,不论是阮弗还是玉无玦,在与彼此的相处之中,他们都渐渐远离了那个别人认知之中的自己……一股曼妙的感觉,无声蔓延。 因为晋王殿下身子不好的缘故,沈老爹很是关心地替晋王殿下做了一把舒适十足的藤椅放在屋外的廊檐下用于休息,此时此刻,玉无玦正懒懒地靠在椅子中晒太阳,旁边的阮弗正在弄着一个精巧的玩意,玉无玦看了一会儿,扬眉道,“这是贯虹弩?” 几番见过贯虹弩的,玉无玦自然懂得这个小玩意的威力,阮弗点点头,“正是贯虹弩。”一边说着,手中的动作也不停,神色是一片专注与认真。 玉无玦眯了眯眼,与我听不出是什么意味,好像只是突然想到,无意提及一般,“我觉得,白莫如那老头,并不会制作贯虹弩。” 倘若阮弗的一身本事就是从白莫如身上学来的,那么,贯虹弩又是怎么回事。 阮弗不动声色,这贯虹弩,自然不是义父义母交给她的,贯虹弩的图纸,早就遗失,真正有核心图纸的是孟氏,而孟阮的哥哥,恰好就做出来过,然而……这不是阮弗能说出来的,只道,“是我偶然得到的图纸,改装了一番,能用。” 玉无玦不知道是信了没有,只是不再问了,阮弗也没有抬头看他,手中的玩意儿在旋转组装之间,往屋旁的一颗果树上的果实发射了一把弩箭,瞬间,树上还带青涩的果实瞬间炸裂了几个,弄得汁水溅开,见 此,阮弗唇边升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玉无玦见此,微微眯眼,突然开口道,“阮大小姐,真的是为了白夫人而搅入这天下的风云变幻之中?” “天下风云变幻,谁人不是苦在其中?阮弗也是红尘滚滚中一个寻常的女子,能逃得开么?”阮弗手中动作不停,复而有奖组装好的贯虹弩拆开,一边道。 玉无玦不语,能逃得开么?谁也逃不开,可若是不想,任何人也都可以站在岸边,看众生煎熬,独善其身。 可阮弗知道,她并非没有独善其身的能力,而是不能独善其身,这天下,不是少了一个阮弗就不能继续运作了,但是,多了一双在暗处搅弄风云的手,对于某些东西,总是不一样的,她还没有觉得这天下不能少了自己,倘若说,还有什么事一定要因此而坚持下去的,不过一颗心罢了…… 那是承载了一个家族理想的心脏,也是承载了一个时代期望的血液源泉,孟阮可以不在,孟氏可以不在,可是,此身还有一个阮弗之身,此生还有一个几十年的岁月,怎能就此遁入深山江湖,不问世事? 轻笑了一声,阮弗双目带着一些笑意地看向玉无玦,“王爷觉得,这天下四方,中原大地,还要多久方能有一个新的气象?” 玉无玦不动声色,看向阮弗眉眼之间的自信与坚韧,“阮大小姐觉得呢?” 阮弗低眉一笑,“应当也快了吧。” 玉无玦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目光掠过阮弗,投向她背后蔚蓝的高空,日光投射下来,穿过或稀疏或浓密的枝叶,落下一片斑驳,“本王也觉得,当是快了。” 第76章 求嫁求娶,草原之行(首订) (1) 这一处的乡村虽然宁静,可无论是阮弗还是玉无玦,都不是具有隐士情怀的人,自那一夜无端发烧发热之后,后边,玉无玦倒是真的渐渐好了,沈老爹虽然没有任何名气,但是阮弗却不得不说,在医术用药上,沈老爹绝对是阮弗与玉无玦见过的许多大夫中排在前列的了,就连玉无玦几个月前受的伤,也被调理得差不多了。 几日之后,告别了这对淳朴的夫妇,阮弗与玉无玦最终还是踏上了那条秘密的商道,虽然有过了心里建设,但是真的走在这条道上的时候,阮弗还是感觉到了有些吃力,不过,虽然没有习武,却也懂得用巧劲,加上这么多年,足迹可谓遍布天下,自然与一般的闺阁女子不一样,这条崎岖的商道,也并没有真的难到她,越往北走,崎岖之象便也渐渐减轻了,中途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日将近日落时分,阮弗与玉无玦终于走出了萧玉山的支脉,越过大山,便直接进入了草原的地界之中,大山之外,已经有人为他们准备好了两匹马匹和所需的衣物。 彼时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候,四周茫茫一片,是山原与草原过度的地方,两人自然不能在此处停留,只能骑马往草原上去,但是,草原之人逐水草而居,真正想要在这广袤无垠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迷路的草原上找到汪古部落的所在,倘若是没有真正熟悉草原或者熟悉在草原上寻找草原人的人,的确是很困难。 与玉无玦简单商量了一番,两人决定先往草原而去,此时正是六月时节,这等时节正是草原上水草丰美的时候,要寻找部落,这个特征,就是一个很有用的线索。 当即做好了决定便也不在多说,两人齐齐翻身上马,只是,阮弗才刚刚在马背上坐好,便见玉无玦那边马鞍的袋子之中,窜出了一团柔软的雪白,直扑阮弗而来。 阮弗小小惊讶了一阵,一把抱住自己怀中而来的小东西,笑道,“胖胖,怎么在这里?” 玉无玦眯眼看了一眼蹿往阮弗怀中的小东西,道,“大概是趁人收拾的时候,偷偷跑进来的。” 胖胖听到主人略带危险的话,不由得偷偷看了一眼玉无玦,却往阮弗的怀中,缩了缩,阮弗觉得好笑,“看起来胖胖很怕王爷。” 玉无玦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怀中的胖胖只蹭了蹭阮弗,无辜的眼睛眨呀眨,一脸的认同。 阮弗又是欢快地笑了一声,玉无玦伸手,一把抓起胖胖的耳朵,将这忘恩负义的小东西从阮弗的怀中拎了出来,立即惹来胖胖委屈的呜叫。 “嗯?”玉无玦眯眼,原本还前爪扑腾的小东西,即刻焉了下来。 阮弗眼唇轻笑了一声,“这百年的灵狐,果然是通人性的,竟然如此臣服王爷,看来王爷很有……诀窍。” 玉无玦淡淡看了一眼阮弗,“胖胖,似乎也很喜欢阮大小姐。” 阮弗一愣,抿唇不语。 玉无玦继续道,“这灵狐原本是一对的,据说一对灵狐,即便不在一处,也是心灵相通,” “是么,还有这等奇事,我倒是没有听闻过。”阮弗扯唇道。 原本对话应当是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了,毕竟马蹄已经前行,不过玉无玦却突然状似无意地道,“另一只灵狐,多年前,被南华一女子捡了回去,可惜了。” 阮弗呼吸一滞,不明白玉无玦是怀疑了什么,还是真的只是这么一个感叹而已,只道,“的确是可惜了,原本应当是一对的。” “是啊……原本应该是一对的,可惜,它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玉无玦声音平淡,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就如同这草原之上,最后的落日一般,再也不带温度。 阮弗却是心中一紧。 因为她知道,南华前皇后孟氏,十五岁时得一只灵狐,尤喜之,养在深宫为伴,最后却跟随孟氏一起葬身火海。 灵狐认人,从来都是有自己的喜好,就像胖胖喜欢玉无玦,其中只怕也是玉无玦对了它的胃口,那么,胖胖自打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表现出来的亲昵,或许,也因为那一只,早已葬身火海的灵狐带来的默契吧。 两人话到这儿,也不在多说了,阮弗表面依旧沉静,胖胖被玉无玦教训了之后,也不在往阮弗的怀中窜过来了,两匹马,在落日的余晖之中,在草原之上奔跑,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了。 在草原上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日,天光大亮,两人便继续出发了,汪古部落在草原的西部,与安夏较为接近,两人目前还是沿着河流往西部而去的,草原上一片广袤,高低不齐的青草,起伏不定的坡地,蓝天白云,澄澈的湖水,让阮弗与玉无玦心中都升起了一抹快意,昨夜找到地方休息的时候,草原上已经是夜幕了,自然来不及欣赏,今日这一趟行走,举目四望,四周皆是无垠。 今日,阮弗换上了一身鹅黄色,颜色明丽的草原女子的装扮,三千柔丝,也编成了草原女子时兴的编发,可她到底是中原女子,如此打扮,倒是比平日里的清绝,多了一些少 女的明艳之感,便是玉无玦,虽然发饰未变,却也换上了一身苍蓝色的草原男子惯用穿的外袍,两人看起来容貌虽然不是草原人,但却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虽然阮弗很想以男装出现,只是,奈何身高不足,而草原男子一般长得比较牛高马大,她的男子装扮,实在是没有办法胜任,不过这些并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 策马跑了一段路之后,阮弗偏头看向好似今日出发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晋王殿下,挑眉道,“王爷,赛马如何?” 赛马?晋王殿下自打十二岁的时候就在战场上出现,一身马术,更是皇室子弟中的佼佼者,这女子,竟然敢提出跟他赛马。 只是,看向阮弗明丽的笑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似乎也升起了一抹淡淡的光辉,玉无玦觉得好像到了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之后,阮弗的心情似乎一直都很好,定定看了一眼阮弗,“你确定?” “怎么,王爷不敢?”这当然是无聊的激将之法,不过,似乎对于玉无玦,阮弗具有天生的挑衅情怀。 晋王殿下笑了一声,看了看前方,道,“让你百步如何?” 阮弗若有所思,看了看前方,又偏头看向玉无玦,嗤笑了一声,“那就多谢王爷了!” 手中的马鞭子一扬,原本打在身下马儿上的鞭子,却是首先一鞭抽向了玉无玦的马儿,而后才抽到了自己身下的马儿。 玉无玦在阮弗的鞭子落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只是,想不到阮弗竟然会有如此身手,只听得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已经撒开蹄子往前跑了几步,身后阮弗的马儿方才跑了过来。 再回头,只看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以及女子脸色明丽艳绝的笑容里,带着绝对的自信,两人的马儿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马,阮弗很快就追上了玉无玦,玉无玦眼中升起一抹赞赏,“想不到,阮大小姐的马术,竟然也如此了得。” 阮弗轻哼一声,表示了对晋王殿下短暂的不悦之后,手中鞭子再次一扬,直接超过了玉无玦往前而去了。 草原的确是一个很适合跑马的地方,这广袤无垠之地,一路走来,都是没有部落也遇不上任何人的,如此一来,两个突然兴起赛马的人更是肆无忌惮了,待到两匹马并肩崎岖的时候,已经距离他们赛马的起点,有百里之遥了。 只是,冲过另一个坡地之后,阮弗面上明丽的笑容却是突然一顿,原本无人行走的草原之上,在他们脚下这块坡地下方 的三四十丈远的地方却停着一个几十人的小队伍。 阮弗与玉无玦两人都勒住了缰绳,马儿很是听话地停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从各自的眼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边,他们两人的马儿停留在了坡地上,那边队伍之中,原本都在草地上吃东西的人,也全部站了起来,双方隔着长远的距离,短暂地对视了一会儿,玉无玦与阮弗再次对视一眼,两人微微点头,而那边,有四五个体格健壮的男子,已经拿起了身边防身的武器,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玉无玦与阮弗双双从马上翻身而下……终于在这个时候,遇到草原上的人了。 待到几人走近了之后,阮弗才看清几人的长相,果然不出所料,都是中原人,阮弗也明显看到,来人走近了之后看到两人势单力薄的样子,全身上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原本还有些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放松了几分神色,手中的防身武器,也没有握得那么戒备了。 晋王殿下站在马边,依旧是一派人前温润如玉、公子无双的模样,静静等候上前来的几人。 朝着阮弗与玉无玦走来的五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看到阮弗与玉无玦中原人的面貌但是却是草原人的服饰,只拱手上前,“原来两位也是中原人,幸会。” 玉无玦只淡淡点头,并不多说什么,那刚刚开口说话的男子,看向阮弗,眼中闪过一丝浅淡的惊艳,他是商人,见过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是却也极少见到如同眼前女子一般惊艳的人。 知晓晋王殿下不会与这些人说太多的话,阮弗只好主动揽下了说话的事儿,浅浅一笑道,“我们跑马到这儿,无意惊扰了诸位休息,抱歉。” 阮弗声音友好,温婉一笑之下,更是多了一些亲和,甚至看着对方一行人还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新奇,让原本还有些戒备的男子也放下了不少戒备,只道,“不碍事,既然是偶然路过的,这草原也不是我们一行人的,两位随意就好。” 说罢,已经挥手,跟着他前来的人也往后退了几步,男子在象征性地与阮弗寒暄了两三句之后,知道阮弗与玉无玦乃是出门游历的兄妹,便也转头离开了。 至于玉无玦,男子也懂得,这位公子看起来温润如玉极好相处的样子,其实双眸幽深,是真正的不好说话,也是与其淡淡点头算是行礼示意了之后便离开回到了队伍,阮弗见此,与玉无玦对视一眼,往坡地下边湖泊的另一处而去,两人也坐下来休息。 男子回到原先的队伍之中,与队伍之中的人说了一两句什么,那边的人也纷纷往阮弗与玉无玦这边看过来,便是相隔很远,阮弗也知道对方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些打量的意味。不过不知是那中年男子说了什么,他们便也很快继续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的休息了。 阮弗依旧掩饰不住面上的好奇,对于打量的视线,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时不时往那边看过去,似乎对那一行队伍很是新奇。 玉无玦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阮大小姐,在演戏方面的天分也很充足。” 阮弗淡淡看了一眼晋王殿下,“对于一个对外面的世界还很好奇的人,若是不冷不热,才是奇怪。” 玉无玦也点头,算是认可了这番话,不过他是学武之人,目力自然比阮弗要好许多,“应该是一批商队,草原与中原时常有商队往来,尤其是这等时候,气候适宜长途行走,商队只会更多。” “能看出是卖什么东西的么?”阮弗问道。 有时候,看商队运输的东西,也会知道他们究竟会与什么样的人接触,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总会有一个方向。 玉无玦摇了摇头,“商品保护得很好,一时看不出来,不过,你看这些车辙的痕迹,想来,也不是金属或者珠宝之类贵重的东西。” 阮弗却是摇了摇头,“那倒是未必,不重的东西并不代表不贵重,比如茶叶、丝绸。” 说罢,又往那边的人看了几眼,继续道,“先前来的那五人,其余四人看起来对与我们说话的那个男子很是尊敬,我想那男子至少也是他们领头人之中的一个,而且,王爷发现了吗,领头人的外袍虽然质地并不如何,可领口露出来的里衣却绝对不是一般商人能够用得上的。” 说罢,又偏头问玉无玦,“王爷觉得那四人的功夫如何?” 玉无玦在她毫不知情自己将一个男子看得太过仔细的认真神态之中,淡淡道,“不如何,但是,足够护送他们这一路了。” 阮弗点点头,并不再多说,后边这些,她能知道的事情,玉无玦自然也能知道了,两人只拿出了马上的干粮,取了一些水出来,坐在湖泊旁边,简单地吃了起来,胖胖的小脑袋从马鞍的袋子里面窜了出来,左看右看之后,还是选择跳在了阮弗的面前,阮弗抬手,将一块小小的干粮放在了胖胖的面前,胖胖虽是嫌弃这不是桃花糕,但还是小口地吞下了一点。 玉无玦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见阮弗笑容温婉投食的动作,阮弗见着胖胖的表情,只笑道,“没有桃花糕,你就将就着点,不然可是要饿肚子了。” 玉无玦定定看了一眼不自觉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阮弗,在她言笑晏晏之中,突然道,“阮大小姐怎么知道胖胖只吃桃花糕?” 阮弗心中一震,拿着糕点喂胖胖的手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最后还是没有缩回来,只是微微摩挲了手中的糕点,压下心中的翻腾,笑道,“师父养了一只小狐,尤为喜欢吃桃花糕。” 玉无玦点点头,也不再追问,阮弗却是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些时日与玉无玦的相处,实在是自己太放松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可担心,可害怕的,所有的一切痕迹早已消失了,玉无玦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具身体的灵魂,是另一个人呢?何况,孟阮与玉无玦最多也不过是两年少得屈指可数的交集,还是敌对的双方,根本没有见过面,又怎么可能会发现那些对他来说本就是未知的东西呢? 正在阮弗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阮弗回头,只见原先那个中年男子,带着另一个年龄较小的男子与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走了过来,对着他们又是拱手道,“我们见姑娘与公子两人独自在此处休息,想着既然都是中原人,出门在外,相逢即是相识,我们的队伍还在休息,也想与两位聚一聚。” 阮弗开心一笑,“好呀,幸会。” 中年男子也坐了下来,几人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中年男子主动开口道,“我们是中原的商队,常年行走在草原与中原之间,不知姑娘与公子……” 阮弗浅浅一笑,视线轻轻扫过跟随而来的其余两人,另一个男子,大概十**岁,不足弱冠的年龄,看起来有些腼腆,倒是那位姑娘看起来相对开朗一些,只是眼睛时不时瞄向她旁边的玉无玦。 说话的事儿,还是继续交给被晋王殿下称赞演戏天分十足的阮大小姐,“我们是打算随便在草原走走的,具体去哪里也不知道,何况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草原,对草原可不太熟悉呢。” 跟随而来的另一个女子,与阮弗差不多大,听及此,赶忙道,“我们接下来要去马兰部落,你们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虽是对着阮弗说,可视线却是偷偷瞄向玉无玦。 年龄较大的中年男子听到女子这么说,眼眸沉了沉,阮弗自然是看见了,只眼前一亮,但是又很快暗淡了下去,偏头看向玉无玦,“兄 长,马兰部落在哪里你知道么?。” 玉无玦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阮弗的面上即刻升起一抹警觉,转头对着中年男子道,“不用了,还是你们自己去吧,我与兄长两人在草原上走走就好了。” 男子听到阮弗如此说,眸中似乎也放松了一些,看向阮弗的神色更多了一些笑意,看了一眼妹妹眼中的不高兴之意,只笑道,“我们人多,姑娘既然对草原不熟悉,跟我们一起作伴也是可以的。” 听此,那姑娘忙道,“是呀,你的小猫儿真可爱,我也喜欢小猫儿,对了,我叫杜翠芙,这是我大哥杜山,这是我二哥杜方,不知姑娘与公子是何处人士?” 说罢,还要伸手去摸一摸胖胖的脑袋。 胖胖早就在听到对方那一句猫儿的时候,懒懒地瞥了一眼杜醉芙,决定不再理会这个人,因此,杜醉芙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胖胖便缩入了阮弗的怀中。 杜醉芙的神色之中有一抹小小的尴尬,阮弗好像感知不到一般,甚至还有一些警惕地道,“胖胖不喜欢别人碰它!” 在杜醉芙更加不好的神色之中,阮弗依旧有些警戒地道,“我姓阮,不过我们是不会跟你们一起走的。” 杜山微微摇了摇头,见到阮弗如此神色,只当阮弗第一次出门,不敢与生人接触罢了,杜醉芙在阮弗这儿吃了闭门羹,只好转向玉无玦,声音多了一些羞怯,“阮公子,令妹可能真的对我们有些误会了,我们只是觉得相逢即是有缘,大家一起做个伴也好。” 阮弗见此,悄声对着玉无玦道,“兄长,爹爹常说出门在外不要与陌生人说话,我们不要跟他们走,他们会把我们卖了的。” 阮弗自以为说话的声音很小,其实一旁的三人都听到了,都不由得抽了抽嘴角,他们虽然是商人,但是也不卖人啊,只是,这姑娘,实在是第一次在外行走,果然不懂得看人的面子,便是有些有些腼腆的杜方也不禁开口,“姑娘……你,你误会我们了……” 玉无玦忍住唇边的笑意,低头看了看阮弗,语气温和地道,“阮儿不必担心,兄长会保护你的。” 阮弗对着晋王殿下笑容可掬,她相信在这位晋王殿下的眼里,必然会看得懂这笑容可掬之中有多少呵呵呵。 一时之间,双方之间都有些尴尬,他们本来也不是非要让玉无玦与阮弗跟他们一队,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当这两人初次出门,不懂合群,便也不再多说,只随意 说了一些便分开来,不过,就算是随意说了一些,办起天真无知的少女的阮大小姐,还是旁敲侧击地知道了这批商队事实上还是往西而去的,也知道了对方的商品虽然不是金银珠宝,却是绫罗绸缎之类,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草原西部的达官贵人需要这些商品了,如此一来,事情就容易多了。 休息够了,他们自然还是要赶路的,杜醉芙再次诚恳地邀请了一番阮弗却也再次得到了阮弗警戒不相信的拒绝之后,想要往玉无玦身上打主意,却是被大哥给拦住了,只好愤愤离去…… 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玉无玦这般俊俏的男子…… 待到目送那一行队伍离开之后,阮弗才看向玉无玦,笑道,“杜姑娘看起来,也是佳人一位,晋王殿下,真是郎心如铁呐。” 玉无玦淡淡看了一眼阮弗,“阮儿如此说,是怕我将你丢下么?据说,女子都是口是心非。” 阮弗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当然,王爷若是有佳人相伴,我不会打扰的。” “佳人已在侧,杜姑娘只怕不及阮儿十分之一。”玉无玦看着阮弗幽幽道。 饶是知道自己比一般人脸皮都厚,但是在玉无玦这真假难辨的语气之中,阮弗还是微微红了耳尖,轻咳了一声,移开了话题,“王爷想要什么时候与跟他们相遇?” “宜早不宜迟,下一站就够了。”玉无玦扫了一眼阮弗微红的耳尖,声音平静地道。 阮弗点点头,心中也明白,一般商队邀请,大多是戒备,试探对方是否想要与自己一道,或有可能是别的贼盗的探子,阮弗当然不会奏上去让对方怀疑,但是这只队伍,他们也是跟定了的。 只是,冷不丁的,玉无玦问道,“既然是兄妹,为何阮大小姐不称本王为哥哥?” 阮弗一哽,笑道,“哥哥与兄长有何区别么?” 玉无玦摇了摇头,定定看了阮弗一眼,“似乎没有。” 阮弗笑容可掬,并不再多说,当即便收拾好了东西,翻身上马,朝着西边而去了。 虽是不同的道路,但却是一样的方向,果然,夜晚的时候,已经架起了火堆在烧烤野兔的两人,终于再次与杜醉芙兄妹的商队相遇了。 草原之上星月灿烂,阮弗与玉无玦这儿还有一堆明亮的火光,见到两人的时候,杜醉芙显得很是激动,“阮公子,阮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阮弗点点头,好像真的不懂的样子, 语气疑惑地道,“杜姑娘,明明是你们先出发的,怎么还落在了我们后面了?” 他们拉着一个长长的商队,行路自然比不上阮弗与玉无玦轻松快意,杜醉芙看着阮弗懵懂无知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小小的不屑,跟着走过来的杜芙也笑道,“我们一路上行李颇多,自然比不上阮公子与阮姑娘轻松快意。” 阮弗但笑不语,杜醉芙继续道,“既然再次遇上了,今夜我们便结伴这里休息吧,阮公子不会介意吧?” 玉无玦抬眼看了一眼杜醉芙,淡淡开开口道,“随意。” 杜醉芙眼中升起一抹小小的欣喜,当即坐在了阮弗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阮弗说话,眼睛却是时不时瞄向另一边极少开口说话,只时不时在杜山问上一句的时候简单答一句的玉无玦身上,阮弗看着她的小动作,心中有些好笑,不过,却也乐得晋王殿下分明不太喜欢却不会在这等场合发作的憋屈样子,不过……杜家三兄妹,杜醉芙算是话多的,杜山身为兄长,又是一个商队的领队,自然要沉稳很多,至于杜家的那位二公子,的确是三兄妹之中性格最腼腆的,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只偶尔言不搭句地插一两句,明显看出还有一些紧张,不过……阮弗也看到了,他时常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言语交谈之中方知这是作为哥哥的杜山带着这对兄妹出门跟商,也算是一番历练了。 几人并没有在一起多聚,阮弗适时表现出来了一些困倦之意,杜家三兄妹便打算离开到自己一边的商队之中去休息了,离开之前,杜醉芙道,“阮姑娘,你可要小心了,这黑夜的草原之上,可是会有狼群的。” 阮弗面露惊慌,有些无措地看向玉无玦又看向似乎经验很丰富的杜家三兄妹,“那可怎么办啊?” 杜醉芙笑道,“阮姑娘若是觉得害怕,我可以过来与阮姑娘同宿一帐,我比较有经验。” 阮弗心中轻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姑娘对玉无玦有意,却是想从她这个“妹妹”身上下手,最后看了一眼眼神温煦的晋王殿下,还有坚定了摇了摇头,好像又突然什么也不害怕了似的,“没事的,我兄长会保护我的,是不是兄长?” 玉无玦淡淡点头,可阮弗分明从玉无玦温润和煦的眼神之中读出了某些意味:把杜醉芙解决掉。 阮弗回以纯真一笑:呵呵…… 玉无玦抬手,轻抚了一些阮弗的发丝,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阮弗只觉得头皮一麻,不动声色地退远了一些赶紧回头对着还在等待答案 第76章 求嫁求娶,草原之行(首订) (2) 殿下,这话是何意?” 玉无玦脚步微顿,“草原有一百多个部落。” 既然汪古部落不想,晋王殿下难道要赖着人家不成? 乌达自然听明白了玉无玦的话,咬牙道,“晋王殿下以为你能走得出我汪古部落的领地么?” 玉无玦转回身,上下看了一眼乌达,乌达只听得指风闪动的声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了,面上有一抹浅淡的难堪,不过很快咬牙道,“中原的功夫果然了得,晋王殿下想必是误会了,戴雅哪里配得上晋王殿下的风姿,我是想说,本王打算为戴雅办一场选亲盛会,热闹一番,晋王殿下到时候可一定要出席观看。” 玉无玦指风一闪,汪古僵硬的身躯便松了几分,却是再也不敢冒犯眼前的人了,敬畏强者的人,当发现强者比自己更强的时候,这份敬畏,就只能是敬畏,再也生不出半分冒犯的心思。 三日之后,身在多勒部落的阮弗,得到玉无玦的消息,对于一脸焦急的多勒王子,阮弗轻笑道,“王子可以准备迎娶古伦公主了。” 多勒王子还有瞬间的不相信,直到再次得到了阮弗的再三肯定之后方才激动得到不能自己,而隔了两日之后,汪古部落也从古伦部落那边得到了消息,古伦部落收了一支分支的首领为妹妹,同样也称公主,嫁给汪古部落的首领,而真正的古伦公主,却是嫁给了多勒部落的王子。 草原不比中原,这般大的婚事变动也没有引起什么惊涛骇浪,只是对于部落与部落之间变化比较敏感的人明晓了这件事背后有可能带来的草原部落格局的变化,多勒王子多少还是少年方刚的,当即不多言便带着东西前往古伦部落求娶古伦公主,明晓阮弗在其中的作用的古伦部落对于阮弗也多有感激,古伦公主更是对阮弗感激不已,甚至邀请阮弗参加按照先前与汪古部落订婚的日期嫁给多勒王子的婚礼。 草原上的事情,的确没有那么快就结束,婚礼在半个月之后,阮弗自然也不介意留下来,如此一来,多勒部落的王子也在一边筹备婚礼,一边与她商定与辰国之间合作的协议。 至于引起了这些事情变化之后,原本让不少部落认为的至少会有一场部落大战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汪古部落与多勒部落以及古伦部落之间相安无事。 阮弗站在草原上的某一处,看着那边热闹的筹备婚礼的场地,唇边升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这次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有轻松一些,也解决 得比较早一些,如此一来,汪古、多勒、古伦之间就会组成一个铁三角的联盟,原本的岌岌可危随时崩塌的三足鼎立局面就变了一个样,这三个部落加上其余的部落分支,对于草原偏西的地方,不论是掣肘安夏还是北燕,都有一定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是玉无玦掌控之中的力量。 转身远离热闹的地方而去,阮弗在一处湖泊旁边静静战立,直到好久之后,方才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 阮弗转身,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虽是草原人的装扮,但形容分明是与自己一样的中原人。 阮弗心中一动,“老先生。” 来人往阮弗的方向走过去,看了阮弗许久之后,方才道,“老夫来了草原五十多年了却一事无成,想不到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五十多年,阮弗心中一动,“老先生可是孔远道老先生?” 老人的眼中划过一抹浅浅的激动,很快又如古井无波一般消失不见,孔远道,这个五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名字,如今还有有谁记得呢?就连草原上的少年们也不知道这个犹如幽灵一样生活在草原上的人,究竟是谁了。 五十多年前草原部落趁乱入侵中原,对中原造成了多番影响,年方弱冠的中原名士孔远道几番出走草原,联合各草原分散的部落一一化解当时的灾难,以求能够化解草原人的骚乱,自然几多成功,但是最后一次却是被当时还未分裂为如今包括多勒部落在内的几个部落的大首领一怒之下扣押下来,并在那个时候提出,永远不能再让孔远道回到中原以及离开本部落的领地,否则就把草原上的中原人全部杀了…… 这也正是孔远道一直留在草原没有再回中原的原因。 已经年过七十的孔远道苍老的双目中再也生不起任何波澜,“孔远道已经死了,没想到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还记得一个死人。” 阮弗赶忙开口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孔老先生永生不死,他活在每一个对中原还有希望的人的眼中,当年几出草原,成就一番轰轰烈烈事业的孔先生,不论身在何处,中原内外,总因为他而风云变幻。” 孔远道眼中升起一抹动容,开口道,“小姑娘,你姓什么。” 阮弗本想脱口而出,最后还是道,“我姓孟。” “孟?你可认识孟尧?”刚刚出口,他又自嘲,“你年纪轻轻,该是不认识的。” 阮弗心中一哽,“太父曾与小女提到孔先生。” “原来是孟氏后人啊……原来如此……”孔远道睁大了双眼神色似有些激动,而后竟又呢喃了两句,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向阮弗,“小姑娘,若是……若是有朝一日,请把我的尸骨带回中原。” “老先生……” 孔远道却是摆摆手,示意阮弗不必多说,而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第77章 归去,开诚 多勒王子的婚礼,汪古部落那边也带了人来参加,玉无玦自然也来了,虽然其他的草原人不知道这位风姿卓然的翩翩公子是谁,但是多勒是知道的,当即也多了一些慎重,部落首领之子的婚礼,篝火宴会举办了三日三夜,不过阮弗自然是不会连着三日三夜都参加的,只出了出席第一日迎娶古伦公主的婚礼之后,后边的热闹就不怎么参与了,毕竟,不论是她还是玉无玦,都不是热衷这样的热闹的人。 篝火宴会那边的热闹,还在传过来,载歌载舞的乐音,各式各样的草原乐器弹拨吹拉出来的喜庆乐曲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不甚清楚地传进了阮弗的耳中,阮弗所在的这个地方,却是远离了宴会辉煌的所在,也远离了热闹的所在,周围都是一片静悄悄与漆黑,可她似乎能将自己融入黑暗一般,或者说根本就不在意周围的黑暗。 随手扯了一片草叶,阮弗放在嘴边,熟练地吹奏了一段并不知名的乐曲,那本应是欢快的,可在这空阔漆黑的草原黑夜上,却带上了一股淡淡的悲凉。 只是吹了一小段,阮弗便再也吹不下去了,不知因何,嗤笑了一声,微微摇头,就像前一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玉无玦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安安静静的身影将自己落于黑暗之中,带着一股自发生成的远离尘世的清冷与决然,也带着有他能够理解的孤寂。可偏偏,她才是在尘世中遍布足记的人。 阮弗听到背后轻微的响动,并没有回头,因为,好像她已经对玉无玦的任何声音都感到熟悉了,熟悉到不用去认真分辨,只要听见,就能自发知道是他来了,连带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丝一缕,清幽浅淡的玉兰的幽香,一不小心,就能让她升起一抹小小的恍惚。 可她还是回头了,对着玉无玦浅笑道,“王爷。” 玉无玦走过去,任由胖胖从衣袖中窜出来跳到阮弗的怀中,阮弗也自然而然地接过,“王爷怎么来了这里?” “阮大小姐又为何独自坐在这一处?” 阮弗不语,复又抬头望向空中的星光,这一夜的星空,比那一晚他们在沈家夫妇的木屋上所见的还有灿烂,也还要开阔得多,漫漫星河,似乎从草原的一头,降落在了草原的另一头,似梦似幻。 阮弗不语,玉无玦也不语,只是沉默在两个人之间似乎并不能生成任何尴尬,反倒是有一股无言的默契以及淡淡的融合之意,便是向来有些闹腾的胖胖,也显得安分了许多。 然而, 安静的氛围并不能维持多久,一道声音在阮弗的背后响起来,跟随而来参加多勒部落王子婚礼的,是汪古部落的戴雅公主,“晋王殿下,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听到戴雅的声音,玉无玦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眉头皱了几分,阮弗有些不解地看向玉无玦,看到他这副神色便大概明白了究竟是这么回事,眼中也升起一抹兴味。 玉无玦见此,眼眸深处升起一层浅浅的无奈,戴雅却是不管玉无玦有没有回应,已经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阮弗,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看出阮弗是草原女子装扮的中原姑娘,这一路上来的时候,作为汪古部落的公主,戴雅自然知道了多勒部落中多了一位据说很是神秘的中原女子,在看此时阮弗站在玉无玦的身旁,当即也明白了恐怕就是这个人了。 戴雅看了看阮弗,“我是汪古部落的公主,不知姑娘是何人。” 戴雅声音里带来的敌意,阮弗自然是听见了,不过今日她没有心情陪着戴雅周旋,只看向玉无玦,道,“原来是戴雅公主,想必公主是来找王爷的,我先告辞。” 说罢正要抬步离开,可戴雅却是不放过,伸手拦住阮弗的去路,“等等,你到底是谁?” 阮弗一个手脚不及,又被戴雅挡住了去路,迈出去的脚步一顿,身形一个趔趄,玉无玦眼中闪过一抹暗芒,伸手扶住阮弗,看向戴雅,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公主这是何意?” “晋王殿下……我……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姑娘是谁。” “本王的人,公主想要如何?” “我……”戴雅一时说不上话来,看着玉无玦冰冷的神色,像是突破了什么一般,“晋王殿下拒绝戴雅的原因,是因为她么?” 阮弗挣开了玉无玦的手掌,有些奇怪地看了戴雅一眼,又看向玉无玦,眼神很明白:这位公主,病的不轻吧。 玉无玦冷笑了一声,并不说话,不过看起来温煦如玉的晋王殿下冷笑的声音,在这黑夜之反是升起了一抹寒冷的意味,让戴雅难得升起的底气,不知不觉降落了下去,只恨恨看了一眼玉无玦,又瞪了阮弗一眼,跑开了。 阮弗再次轻叹了一声,说实话,真是极少见到晋王殿下如此生气的样子,但是…… 阮弗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玉无玦,“王爷,我不是你的人。” 玉无玦身上的冷然早已收敛,“阮儿,莫非是忘记了,不管是夫妻还是兄妹,你都与本王关系密切。” 阮弗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王爷说笑了。” “是么?”黑夜之中玉无玦定定看着阮弗,声音幽幽,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只能看见一道深邃的目光,比那星空还要令人费解,只听得玉无玦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除非,阮儿不是阮儿。” 阮弗抿唇,不动声色推开一步,“阮弗不知王爷这话是何意?” 玉无玦唇角的笑意一直温煦,抬手轻轻拿走阮弗肩头的一根青草,微微低头,看着阮弗,黑夜之中,女子脸上略带倔意的神色,清晰可见,“没什么,只是近日,我在汪古部落看了几本志怪的杂书,听闻了一些草原上前世今生的轮回之谈,觉得有些有趣罢了。” 阮弗面上不懂声色,实则内心却是不知为何升起一抹毫无缘由的恐慌…… 正在此时,另一边传来了多了王子愉快的笑声,“原来两位在这里。” 阮弗转过头去,便看到多勒王子携带一身红衣的古伦公主走了过来,阮弗没来由觉得心中放松了几分,退开了一步,“多勒王子,王妃。” 多勒王子对着阮弗一笑,古伦公主的笑意里也多了一些感激,两个红妆的新婚夫妇对视了一眼,皆是对阮弗与玉无玦道,“我们多谢晋王殿下和姑娘。” 玉无玦点头,“王子客气了。” 阮弗见此,只道,“想必王子与王爷有事相谈,我先告辞。” 说罢,也不等玉无玦有没有同意便抬步离开了,待走了几步之后才发觉胖胖还在自己怀中,阮弗的脚步只是顿了一瞬,便又继续离开了。 古伦公主有些好奇地看着阮弗离开的方向,抬眼看向玉无玦,用草原话问道,“那位是晋王妃么?” 多勒却是捏了一把古伦公主的手,示意她不要乱问,古伦公主虽是不解,但还是没有在继续问,玉无玦将视线从阮弗身上赚回来,淡淡点头,对着多勒王子道,“恭喜王子了……” 多勒王子的大婚之后,后续的事情也商定好了,阮弗与玉无玦自然不会在草原多做停留,多勒王子的大婚过后,两人就决定离开草原,回中原了。 自从那一晚玉无玦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反倒是没有了来时的轻松自在,阮弗知道,玉无玦有些怀疑,她以为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对待这种无端的怀疑,毕竟,阮府的大小姐由一个懵懂无知孤单瘦弱生活艰难的被抛弃的嫡女仅仅是在五年的时间就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她明白,玉无玦的怀疑,并不是在这里,或许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觉得阮弗的变化匪夷所思,但却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玉无玦的怀疑直击她的内心,或许别人只会问,阮弗会什么变成了这样,可玉无玦会想,阮弗是谁…… 一时之间心思有些纷乱,直到准备策马决定离开之前,阮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策马的方向调了一个头,往草原之上的另一处而去,玉无玦见此,蹙了蹙眉头,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阮弗有些急切地冲进一个破旧的帐篷,入眼之处,却不再是前不久见到的那个老人,只剩下一具安详的躯体,不知已经躺在床榻上多久了。 阮弗冲入帐篷的脚一顿,可很快就疾步往床帐而去了,床榻上的老人早已没有了生机,阮弗见此,身子一软,直直倒在了地上。 一行清泪,无声滑落。 玉无玦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心中一动,立刻便明白了这个老人是什么人,只是……就算是这样一个老人,能让阮弗变成这样么? 玉无玦轻声走上去,站在阮弗的身后,“阮儿。” 阮弗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清明,“王爷,我想晚一日回去。” 玉无玦伸向她肩头的手终究没有伸出去,“好……” —— 看到关外两匹马儿往往回飞奔,玉无痕的心情显得很是激动,关于玉无玦秘密前往草原,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的其中一个人,自打那一日的祁城之战之后,直到今日,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玉无玦了,一向对玉无玦有些孺慕之情的十二皇子,看到飞奔而来的身影的时候便即刻翻身上马,往玉无玦的方向而去了。 逸王妃看着跑出去的马儿,唇角升起一抹无奈的微笑,两个方向的快马,不多时便碰上了,玉无痕经过了两个多月战场磨练的稚嫩脸庞,也多了一些刚毅,见到玉无玦,赶紧停了马儿,愉快地叫唤道,“四哥!” 玉无玦勒住了缰绳,淡淡瞥了一眼看起来似乎没有在永嘉的时候那么稚嫩了的弟弟,道,“不好好呆在关内,你跑来做什么?” 一脸委屈的十二皇子原本以为自己亲自来接会得到四哥一个好脸色,没想到…… 阮弗坐在马上,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兄弟两,玉无痕自然也看见了阮弗,此时此刻,两人还穿着草原人的服饰没有来得及换下,玉无痕瞪大了眼睛,双手颤 抖地指着阮弗,“你你你……你!” 阮弗淡淡一笑,“十二皇子。” 玉无玦微微皱眉,马鞭子抽过去,玉无痕即刻收回了指着阮弗的手,眨眼道,“阮大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弗轻咳了一声,抬手道,“十二皇子,在下白饮冰。” 玉无痕再次瞪大了眼睛,阮弗却不欲多说,只与玉无玦对视了一眼,打马往关内走去。 逸王妃看着信马而来的两人,眉梢微微挑起,“四弟。” 玉无玦与阮弗翻身下马,淡淡道,“大皇嫂。” 逸王妃看了看一旁容色清绝的阮弗,点头笑道,“白姑娘。” 阮弗会意,低眉浅浅一笑,“见过逸王妃。” 逸王妃看了看阮弗,又看了看玉无玦,掩唇笑道,“快别站在这里了,先回关内再说吧。” 玉无玦也点点头,转身对着阮弗道,“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军营。”说着一边将手上的一块玉牌交到阮弗的手中。 阮弗眼神一闪,但还是从容接过了,“好。” 说罢,再次与逸王妃告辞,方才翻身上马,玉无玦见此,又开口道,“孔先生的。” “王爷,我会处理。” 玉无玦淡淡点头,“到时候本王与你一起去。” 阮弗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再与几人告辞了一番,便策马而去了。 逸王妃看着阮弗离去的方向,再回头看一眼玉无玦,笑道,“四弟这身装扮,若不是我知晓其中缘由,只怕以为你们在草原上成婚了呢。” 玉无痕有些疑惑地道,“这不是寻常草原男子的装扮么,有何不妥?” 逸王妃笑道,“看看你四哥的腰带与白姑娘的头巾就知道了,想必是给你们东西的人随手一拿的吧。” 玉无玦低头看了一眼还挂在腰间的东西,淡淡看了一眼两人,沉默不语。 不过……就算他沉默不语,逸王妃也不会沉默一路,偏头看向一旁的玉无玦道,“四弟,皇嫂从来不知道,四弟还能对一个姑娘关怀至此。” “皇嫂想多了。”玉无玦声音平静无波。 逸王妃挑了挑眉,“是么?我看,白姑娘挺好的,应该与白先生有关吧?” 晋王殿下又是看了逸王妃一眼,不知可否,一夹马腹,当先往前了。 只剩下逸王妃看着玉无玦离去的方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玉无玦从来没有说过,可是,在玉无玦少年时期,无缘无故顶着被元昌帝大骂的怒气跑去南华的真正缘由,逸王妃是为数不多知道的一个人。 她还记得,小时候,玉无玦是把她当成姐姐的一样的人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玉无玦也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阮弗一路策马回了关内,盼夏与青衣虽然碍于逸王妃与十二皇子在场而没有前去接阮弗,但是看到阮弗这般安然无恙地归来,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尤其是盼夏,小丫头看到阮弗的时候直接上去扑入了阮弗的怀抱,“小姐,盼夏好担心你。” 阮弗有些无奈,“好好的担心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这还是小姐第一次出远门不带上我和青衣姐姐。”盼夏不满地道。 阮弗有些无奈,“好了,以后再出门,一定带你,快放开我,我去洗漱一番。” 盼夏赶紧放开了阮弗,“水已经备好了,小姐快些去。” 阮弗点点头,而后对着青衣道,“那是孔远道老先生的骨灰,你先放好,晚些时候我再……处理……” 阮弗原本想说安葬,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青衣不知这个人,但见阮弗如此吩咐,还是脸色凝重的点头,“青衣知道了。” —— 阮弗回来的当日,便在祁城内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换了一身装束,往军营而去了,在外人面前,外人不知白饮冰是谁,也不知消失了一个多月的晋王殿下去了哪里,更不知跟他去了哪里的人会是谁,可阮弗知道,阮弗与白饮冰,有朝一日会变成同一个人,因此,虽是进入军营,除了身着一身男装之外,其余的装扮阮弗没有任何改动,稍微眼睛犀利一些的人自然会看的出来白饮冰是一个女子。 不过拿着晋王殿下给的牌子,阮弗还是容易进入了军营之中。 离开一个多月,逸王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好了,此时见到阮弗,除了在听到王妃说了一些话之后对于这个女子有些诧异之外,还多了一些感激。 与此同时,同在这一处的,还有天玄军的几名将领,这些都是逸王的亲信,这些人也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祁城之战与逸王妃被救皆是与眼前这个女扮男装年龄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女子相关的。 当然此番前来,必定不是让阮弗来看他们或者他们来看阮弗的, 而是经过了祁城一战的损伤之后,北燕大军已经退兵回国,并且隐隐有与辰国求和不战的想法。 求和,对于武将来说,从来都是奇耻大辱的事情,这些人自然不想让北燕求和,但是,若是说真的达打到北燕去,很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个很适合的时机,最为重要的是,上一次在军中揪出了孙从可最后孙从却是无端而死,此后便再也没有线索查得出来,也让他们心中升起一些不安,毕竟敌暗我明,这种感觉,是真的很不好。 阮弗虽是来了,但只是在一旁听着他们说个字的看法,倒是没有想要发言的意思。 逸王妃也只是坐在逸王的身边,并没有发言,良久之后,大厅之中讨论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白……姑娘有什么看法?” 阮弗抬头看过去,俨然是一个正在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中年将领,这声音一出来,几道视线齐刷刷看向阮弗这个被晋王殿下请来的小姑娘。 阮弗看了一眼玉无玦,玉无玦只淡淡点头,阮弗莞尔一笑,“我觉得如今的确不是深入北燕一举攻破的时候,不过北燕已经元气大伤,三五年之内是没有机会在举兵南犯了,诸位想要一追穷寇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诸位是不是忘记,还有南方的南华了。” 众人原本听到阮弗觉得和比较好的时候,心中已经升起了不满,只当女子果然都有一些妇人之仁,而他们确实忘记了,若是阮弗有妇人之仁,北燕十五万大军便不会全军覆没了,此时听到阮弗提及南华,却是沉默了下来。 连逸王也开口道,“白姑娘觉得南华如何?” 阮弗声音清淡,“至少,绝对不是如今可以硬碰硬的时候,别看南华虽然不如多年前一样强盛了,但是根基在那里,不会那么轻易动摇,而且,南华名将赵瑾用兵如神,虽然年少,但却是与晋王殿下一样,十二岁上战场的人,只要有他在,很多事情都不会那么容易。” 南华名将赵瑾,众人自然是知道的,所谓北有楚王,南有赵瑾,说的正是南华名将赵瑾带领的军队,而赵瑾的致命一朝,是赵家军,那是有着天玄军在辰国一般地位的南华强军。 阮弗眼眸低垂,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赵瑾是孟……孟尧教出来的名将。” “白姑娘似乎对南华的实力很是了解。”其中一个将领开口道。 阮弗摇了摇头,唇角升起一抹浅浅的冷笑,“很是了解说不上,不过一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白姑娘是不是太高看南华了?”其中一个将领不赞成地道。 阮弗抬眼望过去,神色严肃地道,“我从来不高看哪一个国家,也不会低看哪一个国家,当这个国家最明显的实力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不是掩耳盗铃去掩盖,而是正视,看清自己的位置也看清别人的位置,才能知道下一步如何部署。” 原本开口说话的将领听了阮弗一番话,相互看了一眼,皆是对着阮弗拱手道,“白姑娘高见。” “不敢。” 玉无玦看了一眼阮弗,见着众人都不在说话了,似是有所沉思的样子,淡淡揭过了这一层,“朝廷的圣旨已经来了,准备回京的事宜吧,如今的确不是举兵进攻北燕的时候。” 说罢,玉无玦已经站起来,对着逸王道,“天玄军是你的。” 意思很明白,父皇将天玄军交给你,一应军务你来解决就是了,现在拖着我和身无官职的人在这里耗什么劲儿? 逸王当然知道,当即也黑了脸色,不过他还真不能将玉无玦如何,玉无玦看了看阮弗,“我们先出去。” 既然如此,阮弗自然是站起身来,跟随玉无玦往外而走,逸王妃有些无奈地与自己夫君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跟着往外走了出去,阮弗这才跟着玉无玦走到了门外,逸王妃的声音就在后面响了起来,“白姑娘,留步。” 阮弗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逸王妃,“王妃。” 逸王妃拉过她的手道,“自从萧玉山下来,还没有与你好好说过话。” 说着又看向玉无玦打笑道,“四弟有什么事先等等吧,我与白姑娘说几句话在还给你。” 阮弗一哽,只得跟着逸王妃离开了。 —— 将孔远道的骨灰撒入祁城外的江河之中,阮弗站在顺流而去的小舟上,难得在玉无玦面前这般看着江水发呆。 那一日,离开多勒的时候,不知是心中被什么抽中了,阮弗猛然想起了在夕阳的湖泊旁边遇见的孔远道,等到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往孔远道居住的地方而去了,她只是没有想到,再见已经是一具尸体。 悲伤突然而来,她控制也控制不住,此时亲手将这位在年少的时候与祖父有过交情,不知从祖父口中听过多少次的老人的尸体洒在江河之中,那股一开始的悲伤反倒是不见了。 玉无玦始终沉默地站在阮弗的旁边,看着她望着底下的江河发呆,终 于开口道,“怎么了?”许是沉默了太久,在开口的声音,带着一股轻柔的沙哑,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心安。 阮弗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孔老先生一生的志向,都是为了中原的大业,七十多年的岁月,生于纷乱,亡于纷乱。” “阮儿,你在自责什么?” 阮弗抬眼看着玉无玦,只见玉无玦面上依旧温煦,“中原的场面,便是如斯,天下纷乱,从来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从来没有人可以将一个四分五裂的天下在百年之内就恢复统一,你不能,我也不能,我们只能尽力,有生之年,让他变得更好,更符合我们的期待。” 阮弗冷冷道,“这是王爷的想法么,有生之年,尽力而为而已。” 玉无玦抿唇看着她,阮弗不知从何处升起的激动,“倘若我一定要让着天下一统,竭尽全力,在所不惜呢?” 玉无玦静静看着她,“阮儿。” 阮弗突然垂下了头,肩头似乎被卸掉了一层力气一般,其实她何尝不明白玉无玦所讲的才是真的道理呢,这天下,终究不是能够以一人之力能够改变的,哪怕这个人智绝近妖,哪怕是名动天下的晋王殿下,哪怕是游走各国的名士孟长清,都不可以。 可即便是未知,她依旧要去做。 “王爷,抱歉,是我唐突了。”反应了过来,阮弗开口道。 玉无玦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阮弗,“还有几日就要回京了,回京之后你如何打算?” 阮弗声音平静,“白饮冰会在永嘉彻底消失,吏治的事情我虽不知如何了,但是王爷既然觉得没事,那么应该就没事了,经此之后,辰国的变化将会很明显。至于在祁州的痕迹,只要王爷不说,很多事情都不会传出去。那就劳烦王爷了。” 这一点,玉无玦当然不会怀疑,不过……“白饮冰在永嘉彻底消失,那么,孟长清呢?” 玉无玦的声音太过平静,阮弗抬头看向他,“王爷这是何意?” 玉无玦轻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同样一脸平静的阮弗,“你不必瞒我,阮儿,你的行事手法与孟长清如出一辙,从西越的事情,到北燕平安王,再到多勒部落,这是掩饰不了的事实,从西越的事情得以解决到如今这个局面,你并没有十足十地隐瞒我。” 阮弗的确没有可以隐瞒,但也从来没有刻意去暴露,只是她想不到,玉无玦会发现得如此快。 只听得玉无玦 第78章 提前离开,阮嫣之病 第二日,玉无玦正坐在书案后面查看这一个多月来的各种军报,他看起来全身心都放在了桌子上的折子上,不过,唇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浅笑,若是了解他的人,并不难看出来,或许,晋王殿下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的折子上。 外边,玉无痕正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人还不见,声音就大喇喇地传过来了,“四哥,四哥……” 待到跨入书房的时候,一张折子猛地扑面而来,已经锻炼出了一些身手的玉无痕忙用手捏住,下意识的动作不是对自家四哥表达不满,反而是将折子打开,轻咦了一声,“南华……有什么动静?” 不过又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玉无痕并不放在心上,总之南方向来有大军镇压,何况今年还有二皇兄过去压阵,就算南华真的有什么动作也要掂量一二,还有前一个月北燕的前车之鉴呢。 “什么事?”玉无玦头也不抬地问道。 玉无痕一拍脑袋,“被四哥一打岔,我差些忘记了,四哥……阮弗回会永嘉了你不知道么?” 玉无玦猛地抬起头来,脸色也沉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情。” “嘎?四哥你竟然真的不知道?”玉无痕有些意外,不过看到玉无玦的冷眼,又赶忙道,“我刚刚从城外回来,恰好遇上她,她说已经和大皇嫂道别过了。”玉无痕有些不解地道。 只见玉无玦皱了皱眉头,猛地站起身来,往外而去,恰好遇上往书房而来的逸王和逸王妃,玉无玦只瞥了两人一眼,便直接擦肩而过。 逸王妃忍不住摇了摇手中的信封,“四弟……” 然而,玉无玦只看了一眼,上面隽秀熟悉的字体在他眼底翻滚了一遍,他已经朝着马厩而去,不多时,祁城内的人只见一匹快马朝着城门飞奔而出,马上的男子薄唇紧抿,浑身带着一股让人不敢近前的煞气。 知道这人是谁的人心中忍不住泛起担忧,晋王殿下这样急匆匆,难不成又要开战了么?‘ 当然不是要开战了,这匹马出了城门便朝着永嘉所在的方向而去一路疾去,可跑出是几十里,茫茫天地之间,却未能见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阮弗拉住了身下的马儿,站在山道之上,看着远处空旷的道路上,一匹似是有些烦躁的马儿不停地在原地转圈,马上的人身形熟悉,阮弗的眼神有些复杂,轻叹了一口气,不再看那一处,转身对着身后的盼夏和青衣道,“我们走吧。” 阮弗自认不是一个 接受能力不强的人,否则也无法真的面对自己这张脸了,但是……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躲藏一些什么,玉无玦已经起了怀疑,并且毫无缘由地坚信自己的怀疑,这一点,她能如何?可有一点她很明白,那就是厮人已矣,过去与现在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激流汹涌的江河,谁也跨不过去。少年时期的旧梦,早就该醒了,她是阮弗,辰国右相府的嫡女阮弗。 青衣和盼夏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日阮弗去洒下了孔老先生的骨灰回来之后便与她们说第二日便回永嘉,此时,他们自然知道远处那个人正是晋王殿下,不过阮弗不欲说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多问,深吸了一口气,盼夏道,“小姐,我们直接回永嘉么?” 阮弗点了点头,“直接回吧,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永嘉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好。” 另一边,玉无玦知晓,这么快的时间之内不可能让他追赶不上阮弗,既然看不到,想起这个女子通身的本事,便也知道了,若是她是故意地,只怕也是不想让他找到罢了。 于是,打马出去的晋王殿下又快速回了城中,只是……原本的玉无痕以为再次回来的玉无玦会脸色很难看,却见自家四哥的神色,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看啊,温润如玉的面庞,俊雅无双的神色,唇角还带着一抹极浅的笑意,“四哥,你追上阮弗了么?” 玉无玦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玉无痕当即也不敢多问了,只跟在玉无玦的身后,满脸疑惑。 回到书房,拆开逸王妃带来的阮弗的告辞信件,玉无玦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乎已经不为不告而别匆匆离去的人感到任何不快,逃跑么?若是心中真的如同她所言的一般坦然,为何不敢当面告别,又为何匆匆离去? 回去的时候虽然不同于来时一般匆忙,但也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阮弗才出现在了永嘉城外的宣慈寺中。 当初所言的为祖母祈福诵经三个月的时间,到了如今,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回到了宣慈寺之后,寺中皆是静悄悄,盼夏去打听了一番之后方才知道,原来右相府真的没有派人来看过她这个在寺中为祖母祈福的大小姐,虽然知道不来人是最好的,但是对于盼夏来说,却是不乐意,右相府如此做,也实在是太难看了吧,不过阮弗可不在意这些,安抚了小丫头两句,便又继续在宣慈寺之中悠闲度日了。 祈福?就算她祈上三五年,阮老太太的身体也不可能会好转,原本就已经是垂 垂老矣的人了,正是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即便再做这些折腾,又有什么用呢? 已经进行了几个月的整顿吏治,永嘉城内的情况,如今在济王殿下的手中也掌控得很好,一开始出现的皇子之间借机争斗的现象也在阮弗离开之前稳住了,后面虽然不可能全权杜绝,但是随着前一段时间对一些明知故犯的人进行打压之后,便再也不会出现如往常那样明目张胆的情况,如此一来辰国朝中的风气,也渐渐显现出一种新的气象。 白饮冰出现在远在千里之外地祁城,并且间接造成了祁城之战中北燕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事情果然相隔了千山万水之后并不能在歌舞升平的永嘉城内惊起任何涟漪,永嘉皇城里的说书先生可以把祁城之战描述得天花乱坠,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场影响了北方多年格局的战役中,曾经有过一个女子,发挥过不可或缺的作用,直到后来,孟长清真正面世的时候,许多人才将许多已经遗忘了的东西,渐渐回忆起来,后世的史书上也才记上浓墨重彩的一幕。 不……或许有个人会觉察出一些什么的,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 但阮弗不会知道,在她尚未回到永嘉的时候,祁城而来的一匹快马加急的信件已经匆匆往御书房而去,元昌帝看着被放上了快件标志的书信,有些疲累地摇了摇头,安静空阔的御书房大殿之中,元昌帝将那封出自晋王之手的书信看了又看,最后只剩下一声略带苍老的叹息望往着空旷旷的御书房大殿,年过半百的皇帝,神色中多了一些欣喜的同时,也多了一些苍老。 元昌帝喃喃出口,“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小子第一次给朕的书信,竟然是为了一个丫头。”说罢,又哼了一声,“让朕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什么话,是一个做儿子的该说的话么,朕看起来是如此轻举妄动的人么?” 与元昌帝一般年龄的安成躬身站在元昌帝的身后,对于元昌帝先是喃喃而后略微激动恨不得抽晋王殿下几鞭子的话没有任何动静,因为他知道,自己跟随了半百岁月的这位主子,在这种时候是不需要别人说什么的。 元昌帝当然也不介意,发觉玉无玦不在,自己就算生气也无趣得很,转头睨了一眼安成,“阮弗,就是阮嵩那个养在外面多年的嫡女?” “是。”安成躬身道。 元昌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又是笑一声,帝王的威严在胸腔的笑意之中轻发出来,“朕看,阮嵩也是老了,放着一个如此出色的 女儿不理,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顿了顿,元昌帝又道,“不过那丫头怎么就跑到北方去了,阮嵩竟然也没有动静。” 安成但笑不语,元昌帝睨了他一眼,“朕知道,这外边的风吹草动,你比朕还清楚呢。” 安成忙弯腰道不敢,不过还是道,“陛下,奴才听说,那阮大小姐在花朝节后不久便前往宣慈寺为祖母祈福了。” 元昌帝听罢,眼中流过一抹了然,无声笑了一声,“阮嵩啊,真是……” 安成躬身不应。 元昌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这段日子,齐妃召见过阮家二女多少次了?” “陛下,奴才着人去问宫门守卫。”安成道。 元昌帝轻哼了一声,睨了一眼神色恭谨的安成,“你这内宫总管这点小事都不知道,还想来唬朕?” 安成听此,赶忙跪下,“陛下冤枉,奴才一心一意只为陛下,只守在陛下的跟前,宫中那些事情,奴才哪里知晓。” 元昌帝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起来起来,别动不动就跪在朕的跟前,朕看着脖子酸!” 虽是如此说着,可了解元昌帝的安成知道,元昌帝并没有就此动怒,这位皇帝,若是真的动怒了,就不会还有心思这样问罪于他了。 叹了一口气,元昌帝道,“罢了,若是齐妃真想让那丫头做了楚王妃,朕也不是不给。” 顿了顿,元昌帝像是自说自话一般,“白饮冰,这丫头,藏得好深。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去招贤馆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少年么,朕真想不到,竟然是她,那时候朕就想,这般出色的人,会不会是莫如……” 说道此处,元昌帝猛的一拍桌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吓得守护在御书房外的人心儿一颤,以为皇帝陛下又发了什么怒火一样,安成才刚刚站起来,复而有跪下,“哎哟,陛下啊,您这是怎么了?” 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元昌帝眼中并没有怒气,反倒是升起一抹类似于恍然大悟的神色。 “哈哈哈,朕说呢!”元昌帝朗声一笑,倒是让跪在地上,几番见了皇帝反复神色的安成,疑惑不解 阮弗回到永嘉的时候已经过了七月,待到七月中旬的时候,右相府那边终于来人接大小姐回府,因为,虽然大小姐为祖母诵经祈福的孝心很感人,但是,终究抵不过祖母年迈,老太太已经处于出气多进气难的状态了。 但是, 阮弗离开了右相府三个多月的时间,倒是让不管是阮姝还是阮嫣都活得比较风生水起,至少,突然消失在众人面前的辰国国色,再也引不起更多人的视线和关注了。 阮弗坐着马车回到右相府门口的时候,正见阮嫣从马车中被人扶着走出来,阮嫣今日的装扮有些隆重,脸上也淡淡施了一袭粉黛,比起以前阮弗所见的病容,更多了几分神采,只从她的神情之中就能看得出来,阮嫣的心情很好。 见到阮弗回来,阮嫣有些意外,“大姐姐,你回来了?” 阮弗淡淡点头,“是啊,二妹这是?” 阮嫣低头一笑,面上多了一些难掩的羞意,“我今早奉旨去见了齐妃娘娘,这才刚刚回来。” 本以为会从阮弗的神色之中看到别的类似于羡慕或者疑惑的东西,但是阮嫣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只看懂阮弗平静的神色,若说还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眼中浅淡的了然,似乎对于这件事,仅仅停留于表面的知道了,而不会去想究竟这件事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果然是不懂永嘉的生存之道,阮嫣低垂的眼眸划过一抹浅淡的轻蔑,“大姐姐,我们先进去吧。” 阮弗点头,当先朝着府门走了过去,还没有进去,却见里边的温氏被阮姝扶着走了出来,“嫣儿。” 见到阮弗的时候,温氏面上温和地笑意微微僵硬了一下,“弗儿也回来了?” “夫人。”阮弗淡淡避开了走出来的温氏,身后的阮嫣已经盈盈走上前来,“娘。” 温氏走上前去,拍拍她的手,“快去见你祖母,好让她高兴高兴,既然弗儿也回来了,也一并去见你祖母吧,她知道你出府为她祈福,定会高兴的,届时说不定身子就好了许多了。” 回府了,的确该是去见阮老太太的,加之温氏都已经这么说了,阮弗自然不会就这样回了自己的院子,当即便与温氏三母女朝着老太太的院子而去了。 老太太如今已经不能说什么话,不过,还是能够听到温氏三母女在说什么的,说到阮嫣被齐妃邀请入宫,并且赏赐了许多东西之后,便是病中的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了苍老的笑意,虽然不能说话,不过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有多么高兴了。 其实也是,阮老太太这大半生都以右相府的荣耀为中心,以自己儿子的前程为中心,此时听到这样的消息还能不知道齐妃的意思么,而楚王虽是纳了两名侧妃,正妃之位却还空悬着,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年 八月十五,楚王便会回朝了。 所以,齐妃此时此刻的动作,已经无异于昭示了一切,她就是要为自己的儿子选一个楚王妃。 阮弗静静坐在一旁,进来之后除了与阮老太太问过安,便不再多言,三个月不见,阮姝与温氏和阮嫣之间,似乎也没有了当初隐隐表露出来的不快,其实也是,若是阮嫣被齐妃看中,阮姝但凡是聪明一点的都不会与自己的这位亲姐姐交恶。 因此,看着阮弗沉静的样子,阮姝笑道,“姐姐,大姐姐为祖母祈福了三个月,想来也是很辛苦,齐妃娘娘既然送给了姐姐这么多的礼物,不如也送给大姐姐一些如何?” 阮嫣顿了顿,温和一笑,“三妹说的是。”接着又看向阮弗,“大姐姐缺什么的,待会到紫嫣阁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跟我说,我送给大姐姐,咱们姐妹之间,就不必见外了。” 阮弗淡淡一笑,“不必了,既然是齐妃娘娘送给二妹的,二妹好好保留就是,不若拿一些过来给祖母,让祖母高兴高兴,才不错。” 阮嫣神色微顿,面上有些不好看,“大姐说得是。” 阮姝本想以此来膈应阮弗,却不想阮弗的态度冷淡至此,只轻哼了一声,便不欲做理会了,老太太身子不好,加之心中高兴不免激动而疲累,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继续休息了,阮嫣从老太太的床榻边上站起来,只是,才刚刚站起来,便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几乎软倒在地,原本算是平常只是略微带了一点病弱的神色,此时此刻也突然变得苍白了起来,一手捂着胸口好像下一刻就要出事了一样。 “姐姐!” “嫣儿!”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阮姝与温氏皆是一惊,坐得比较靠近的温氏已经快步走上去,扶住的阮嫣,可能是真的太过着急了,竟然一把挥开被吓到了的阮姝道,“还不快去叫大夫!” 阮姝面上划过一抹不甘,咬了咬唇,对着门口已经出现了的丫鬟,高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叫大夫!” 坐在门口的丫鬟见此面上难免有一些慌张,但还是很快便有人跑出去了,温氏一面扶住阮嫣,一面不断安抚道,“嫣儿,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啊,不会有事的……” 温氏的声音中还带着一抹颤抖,阮弗在一旁皱了皱眉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阮嫣发病,她虽是不懂医术,但多少也看过一些医书,说不上精通但终是因为当年体弱的原因而渐渐有久病成医的趋势,看了阮嫣如今的状态,也知 道了阮嫣的身体并不太好了。 温氏很快就着人将阮嫣带回了紫嫣阁之中,只是离开之前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阮弗,并没有多说什么,阮弗并不多做理会,既然如此,自然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接下来,右相府之中便是一阵短暂的纷乱,因为阮嫣的病发,府中的府医纷纷往紫嫣阁而去,便是后边阮嵩回来了,都不理其他往紫嫣阁去了,并且在进去不久之后,又着人进宫请了太医出来,一时之间,整个右相府透露出了一种看起来并不合时宜的热闹。 这种时候,阮嵩自然也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来接受自己离家已经三个月的大女儿的问候,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关心过这个大女儿的存在,阮弗只在紫嫣阁停留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浅云居之后,看着阮弗静默不语,青衣道,“小姐是在想二小姐的病症么?” 阮弗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一直以来我只知道阮嫣是身体病弱,是因为温氏头胎不当而造成的却也从未去了解过阮嫣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今日一看,却觉得远远不是因为不足引起的。” “小姐是有什么怀疑了么?需要青衣去查探一番么?” 阮弗摇了摇头,笑道,“倒是没有什么怀疑,温氏或者阮嵩看起来都不会拿阮嫣的身体来开玩笑,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什么?” 阮弗似乎是想了想,才道,“虽然知道这么想有些不太厚道,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以阮嫣的身体状况来说,连一个健康的人都不算,单单是病弱的症状,任何与她相处过的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但是……既然如此,齐妃为什么还那么看重这位阮嫣,还有父亲,明知道阮嫣身体不好,却还是将所有心力放在了培养阮嫣上,难道不比一开始就培养阮姝更好么。”毕竟阮姝与阮嫣,也不过是差了两岁而已,两岁的差别,完全可以在两人幼时的时候就进行定向的培养。 可是现在看来,不仅没有,反倒是阮弗认真思虑了一番之后,觉得明面上阮嵩都很疼爱这两个女儿,但是……阮弗觉得有一点差异,那就是阮嵩对阮姝和对阮嫣,明显有态度上的差异。 一开始青衣并不觉得,但是此时听到阮弗提起,也微微皱了皱眉,“二小姐在京城之中才名颇盛,对此,大家只会习以为常吧。” 习以为常么?阮弗不知可否,只是摇了摇头,这种关系颇深的事情只是习以为常?齐妃倘若真的要给自己儿 子选一个正妃,会选一个可能随时都一命呼呼的人?显然并不太可能,还是……难道是因为知道阮嫣或许活不长,为自己选这个一个儿媳妇,来表达低调之类的感情。 阮弗轻笑一声,显然已经推翻了自己所有的这些想法。 看来,这右相府,也是处处透露着诡异呢。 “小姐,需要暗中注意么?” 阮弗眯了眯眼,“还摸不清楚,还是不要先不要妄自出手比较好,不过……先暗中观察一阵吧,看看有什么怪异之处在决定下一步如何走。” 青衣自是点头退下了。 另一边,紫嫣阁之中已经渐渐沉寂了下来,整个紫嫣阁之内,除了静静躺在床上,看起来安静无害的样子,隔着一座屏风的外室,还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一个身形似乎与永嘉人有些不同的中年老者,看起来须发灰白,穿戴一身粗布棉麻织就的衣服,可整个人看起来却并不邋遢,反倒是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只是……这老者鼻梁硬挺,两颊微突,看起来,竟多了一些异族风情的模样。 阮嵩眉头紧锁,看着坐在前面的老者,“公羊先生,小女如今的状况如何了?” 公羊先生摸了摸灰白的胡须,双目微阖,双眉之中带着一股小小的凝重,“相爷,老朽一年前便已经说过了,近一年的时间之内,二小姐应当在府中好好休养,切勿烦心其余的事情。” 温氏接口道,“嫣儿的确是好心休养,只是,这两月出门了一趟,难道连出门都不行么?” 对于温氏的怀疑与反驳,老者明显感到不悦,但碍于眼前这两位,只好冷哼道,“如今是关键时期!” 温氏哑口无言,知晓是自己是太过关心女儿所致,阮嵩却是显得比较沉静多了,“先生只需告诉本相想,何时可以换血?” 老先生似乎是沉吟了一番,“应当在此后半年至一年之内便可,不过,此后半年之内,应当好好休养,另外……换血的那一位……” 温氏忙接口道,“我们已经找到了。” 老大夫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不过很快消失,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不过……老朽先开一副药方,此半年之内,以这副药方滋养那位献血者,届时,也有利于令爱的身体。” 阮嵩点了点头,良久之后才问道,“如此之后,献血者将会如何?” 老者微微摇了摇头 ,“一切只能听天由命,或者缠绵病榻疼痛不休,或者……慢慢枯死。” 没有说下去的话,阮嵩却是听懂了,也就是说,就算不死,与死去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了。温氏闻言,猛地看向阮嵩,眼中升起一抹担忧和不安。 可却见阮嵩眼神平静,张了张口,温氏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紫嫣阁之中又沉静了下来,薄暮将起的时候,阮嫣静静睁开了眼眸,守护在一旁的丫头醉儿,细心地上前为她扶好引枕,让她靠躺得比较舒服一些。 醒过来的阮嫣,已经没有在初初晕倒的时候那么脸色苍白了,此时此刻因为刚刚睡醒的关系,两颊微红,看起来起色仿佛是好了许多一样。 “醉儿,今日爹和娘说了什么?” 喝过一盏茶之后,阮嫣靠在床上,轻声问着伺候在旁的丫头,醉儿是她身边的亲信,许多事情,都是知道的。 醉儿也不含糊,将阮嫣睡着之后,屏风外边发生的事情与阮嫣说了一遍。 阮嫣听罢,似乎也不感到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小姐……” 阮嫣唇角升起一抹讽刺,“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就多去浅云居坐坐吧,当是全了这些年同一个父亲的姐妹情分了。” 醉儿偶尔会见到自己的小姐并不如人前表现得那么温和柔弱的时候,但此时此刻听到阮嫣这么说,眼中仍旧是划过一抹惊讶,阮嫣却是闭了闭眼睛,轻轻靠在床榻之上,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几乎没有在人前表现过的阴冷,“醉儿,这具身体我已经受够了,我想活下去……” 醉儿心中一颤,却是低头不语。 再回到永嘉城之后,当初在花朝节上产生的热闹,早已消失无影无踪了,倘若阮弗不出门,恐怕永嘉城之中也不知道这位右相府的大小姐又重新出现在了永嘉城之内。 与晋安郡主走在永嘉城最热闹的街市上,两个容貌不凡的女子自然引来少人的侧目,不过,永嘉城里,一块砖头砸下来,十个有八个非富即贵,所以,倒也没有人上来随意唐突。 晋安郡主再次见到三个月不见的好友,心情显然很愉快,“你这祈福也去得太久了些,我看,右相分明是见你风头胜过了你那二妹,因此才让你出去了,你若是再不回来,我便往宣慈寺去找你了。” 阮弗淡淡一笑,“待在永嘉城内久了,出去住一段时间也还不错,何况,就三个月罢了,你若是去了宣 第79章 蒋王目的,顺势而为 既然长公主的寿宴就快到了,阮弗也答应了晋安郡主,自然是要准备一番的,其实说来,当今唯一的长公主的寿宴,请帖自然是早就已经发下来了,温氏也早已得到了请帖,不过却是真的没有认真与阮弗提起过,当然,其中不乏原先阮弗就还在宣慈寺还没有回来,但是阮弗自然也不在意这件事,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就算温氏没有与她说,就以她与晋安郡主的交情,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今日一早,用过了早膳,在再处理了一些如今京城之中的事务,阮弗便带着青衣出门了。 虽然穆家的产业之下有沁碧阁这等在永嘉城来说绝对是出了名了首饰店,不过,宁阳长公主是公主,什么样的珍贵首饰没见过,到了宁阳长公主这儿,送礼,自然是以特别和心意为主,因此,阮弗倒也不往沁碧阁去了,而是直接往揽玉阁而去了,揽玉阁的掌柜也是个独有眼见的,见到一大早的揽玉阁便来了这么一位人物,自然是赶忙应了上来,“不知小姐是来买东西的还是定制的?” 阮弗温和一笑,看着掌柜一脸有利的模样道,“买东西如何,定制又是如何?” 掌柜的面上高兴,只看阮弗通身地打扮便知眼前应当会有一大笔生意可能落在了自己这揽玉阁之中,因此倒是恭谨地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小老儿这揽玉阁既有现成的玉器成品,也有上好的璞玉可供选择,小姐若是看上了店中现成的玉器品,自可当场买下,若是看不上现成的或者心中有主意,也可以留下图纸,小老儿着人定制,半个月之内,必定完成送到小姐手上。” 阮弗点了点头,“不愧是揽玉阁,既如此,麻烦掌柜的先将一些现成的好一些的玉器品拿来我看看。” “是,小姐先稍坐休息,小老儿即刻着人拿来给小姐一观。”说着已经引领阮弗往里边等待的厢房之中过去了,阮弗自是点头应下,“麻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自然也不含糊,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被着人拿了身后几个托盘过来给阮弗看,其中不论是玉饰品还是玉饰的摆件,都繁多得很,光是各种样式的玉佩,都拿了整整一个托盘过来,不过玉饰品阮弗就不考虑了,倒是玉石摆件还能考虑一二,只是……掌柜的拿上来的却不是她特别中意的东西,“掌柜的,只怕还有更好的没有拿出来吧。”阮弗挑眉笑道。 掌柜的也不觉得心虚,笑道,“小姐眼光独到,这些的确不是揽玉阁最好的玉器品。”不过掌柜的在心中还是叹息了一阵,这小姐眼光如此犀利,若是寻 常的小姐家来看到这些玉器品,眼中不知升起了多少羡慕了,却见这小姐眼中并无什么羡慕,反倒是沉静得很,好似这揽玉阁的物件还入不得她的眼一样。 如此想着,掌柜的心中感到一抹不平的同时,却也升起一抹小小的庆幸,玉器不比别的首饰,重要的还是一个懂得欣赏之人的眼缘,若是不懂得欣赏,再好再贵重的玉器卖出去了,只怕也是平白糟蹋了,因此心念一动,掌柜的道,“不知小姐想要选什么样的玉器品。” 阮弗想了一下,“我是选来送人的,此人好佛,不知掌柜的可有介绍的?” 如此一说,掌柜的便立刻道,“前些日子,揽玉阁中得了一尊独山玉的佛像,不知姑娘可要一观?” “麻烦掌柜的拿来我看看。” 掌柜的即刻应下,挥挥手带着几个伙计下去了,不一会儿,一尊独山玉雕刻的佛像便被拿到了阮弗的面前,一看之下便见着佛像色泽鲜艳,质地细腻,与翡翠可相媲美了,阮弗眼中划过一抹惊叹,“好一尊独山玉佛像。” “小姐可还满意?”掌柜地笑道。 阮弗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看了看,方才道,“就这尊吧,劳烦掌柜的打包好,送到……丞相府上,浅云居。” 掌柜的心中了然,“原来是右相府阮小姐,既然小姐满意,小老儿即刻打包好。” 阮弗点了点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听掌柜的话,揽玉阁中还有不少璞玉,刚好我也想打造一块玉佩,不知能否看看掌柜的殿中的玉石?” 掌柜的一看阮弗出手大方,自然也是不含糊,即刻请阮弗出去,揽玉阁不愧是永嘉城内最好的玉器的店铺,各品种的玉器几乎都能看到,阮弗只看了一会儿,便指着其中两块玉石道,“就这两块吧,至于打造什么样的玉器,我今日没有带图样出来,等过两日,我再着人将图样带来给掌柜的看,届时还要劳烦掌柜的了。” 掌柜的自然应下,“小姐放心。”说着已经将两块玉石拿下来,只当是已经被人预定了:“今日小姐买了一尊独山玉佛像,还有两块京白玉,一共两千两。” 阮弗点点头,青衣已经准备拿出银票了,只冷不防听到揽玉阁的门口传来一个含带笑意的声音,“掌柜的,这位小姐买了什么东西,多少银两,记载我账上便好。” 阮弗秀眉微蹙,转眼,便看到玉无衍正迈步往揽玉阁中走进来,做到了揽玉阁的掌柜这等地步,若非是一些不怎么露 面,或者说没什么名气的贵人,像蒋王这样时常走动在外并且也不刻意隐瞒身份的人,掌柜的怎么会不知道,此时见到玉无衍跨入揽玉阁,赶忙笑道,“草民见过蒋王殿下。” 玉无衍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阮弗见此,还是上前去对着玉无衍行了一礼,“臣女见过蒋王殿下。” 玉无衍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阮弗,又看了一眼她身后已经被拿出来的两块玉器,笑道,“这两块玉器,是阮大小姐定下的,至于银款,去蒋王府上结吧。” “这……”掌柜的是个明白人,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知见过了多少次,眼观鼻鼻观心赶紧笑到,“既然如此,小老儿即可打包好。” “慢着。”阮弗的声音虽然不大,不过却没有一丝高兴或者可以称之为羞怯的地方,“若是蒋王殿下也看上了这两块玉石,臣女让出来另选其他。” 玉无衍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道,“阮大小姐说笑了,这是本王送给阮大小姐的,区区两块玉石,不碍事。” 阮弗心中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仍旧是平静地道,“无功不受禄,既是区区两块玉器,右相府还是能买下的,不敢劳烦蒋王殿下。” 这话一说出来,掌柜的便也立刻明白了事情或许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 玉无衍似乎是笑了一下,“是本王唐突了,本王在这里给阮大小姐陪个不是。” 阮弗只淡淡看了一眼玉无衍,道,“蒋王殿下言重,如此,臣女现行告退。” 不过阮弗还没有说什么,玉无衍又道,“阮大小姐留步,是本王先前没有说清楚,还有一件事本王没有谢过阮大小姐。” 阮弗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今日在揽月阁遇上了蒋王,她不知道是不是意外,但是,此时此刻,见到蒋王这般作态,她倒是一时半会弄不明白,玉无衍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臣女不知蒋王殿下此话是何意。” 玉无衍的目光在一旁的青衣身上扫过了一遍,继而笑道,“阮大小姐身边的这位姑娘,看起来伸手不凡,前些日子,刚刚查清了一件事情,本王才知道,原来阮大小姐曾意外在城东对四哥出手援救过,就承这份情,本王理当好好谢过阮大小姐。” 阮弗抿了抿唇,当初玉无玦遇刺的事情早已压下了,或者说,对于玉无玦来说,遇刺这种事情,可谓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如今的刑部,案头上不知还放着晋王殿下遇刺的案子呢, 只不过……这些秘密,之间不知相互彼此关注几何的王爷们,会现在才知道晋王曾在几个月前在城东遇刺么? 而显然这件事并没有大白公开,否则,偶然援手救过晋王殿下的她,多少也会引起一些轰动地。 阮弗眼眸低垂,“蒋王殿下说笑了,臣女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玉无衍眯了眯眼,定定看了阮弗一眼,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怀疑,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唇边升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既然四哥与阮大小姐都不愿将此事大化了,今日这番话就权当本王没有说过吧。” 阮弗不言,正打算离开,却听得揽玉阁的门口传来一声微微诧异的声音,“蒋王殿下,阮大小姐?” 凤沫染略带意外的声音传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抹来不及掩饰的意外,不过很快消失,面上升起一抹得体的笑意,对着玉无衍行了一礼之后,看了看阮弗,方才笑道,“原来阮大小姐与蒋王殿下在在此,沫染不知,不知可有打扰了两位?” 这话着实有些微妙,便是青衣都有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是与蒋王是一起来揽玉阁的呢,传出去了,对自家小姐的名声可不好。 阮弗是何等人,自然听出来了凤沫染话语里刻意的引导,只是……凤沫染…… 玉无衍自然也听出来了,不过他只是挑了挑眉,便笑道,“何来打扰之说,凤大小姐来了,难道本王还能将人赶出去。” 阮弗语气淡淡道,“我想,凤大小姐误会了,揽玉阁既然是开门做生意的,什么人进来不得,阮弗不过是与蒋王殿下偶遇罢了。” “原来是这样么?”凤沫染有些意外与惊诧,“沫染以为,阮大小姐与蒋王殿下……”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凤沫染又停口不言,不过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谁人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不过,阮弗并没有表现出一般人被这样误会之后应该有的任何羞之类的情绪,只是貌似无意浅浅一笑,看似完全不在意一般,“凤大小姐多虑了,如此,两位继续,阮弗先告辞。” 轻飘飘的,好像凤沫染给阮弗的误会又悉数被倒回了她身上,只是,比起她的刻意,阮弗似乎要自然多了。 凤沫染神色有片刻的僵硬,阮弗唇角勾了勾,正要抬步离开。 “阮大小姐留步。”凤沫染见阮弗要抬步离开,赶忙开口道,“说来阮大小姐回京也有几个月了,沫染却只在当初花朝节上与阮大小姐 能得一面之缘,今日既然相见了,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如何?沫染心中,可是对阮大小姐钦佩有加呢。” 玉无衍听此,也在一旁笑道,“说来也是,阮大小姐一片孝心,回京不过两月却又离城三月为祖母祈福,凤大小姐也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能目睹永嘉姝色与辰国国色相处,不知是多少人的福分呢。” 对于玉无衍的话,阮弗不以为然,只道,“蒋王殿下谬赞。”而后才看向凤沫染,“既然同在永嘉,相见自然不难,今日阮弗还有事,只怕不能承凤大小姐的邀请了,告辞。” 凤沫染还想要说些什么,神色微微一变,只道,“也罢,今日不行,改日便是。” 阮弗只淡淡点头,没有应承下来,却也没有拒绝。 转眼之间,揽玉阁里边只剩下了凤沫染与玉无衍,玉无衍饶有兴趣地看向凤沫染,“真是可惜了,本王以为今日能够见到永嘉两位才女相聚一堂的情形呢。” 凤沫染神色中有一丝淡淡的不虞,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只道,“蒋王殿下说笑了,有阮大小姐在,才女之名,沫染不敢当。” “凤大小姐可不要过谦了,若是凤大小姐都当不得才女之名了,这永嘉城内,可还有才女?”玉无衍看着凤沫染微微孤高清冷的神色道。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不管玉无临曾经是否有过想要娶凤沫染的心思,也不管凤沫染堂而皇之的将心思放在谁的身上,就玉无衍自己而言,凤沫染并不是完全没有吸引力,尽管她看起来孤高如高山上的一抹雪广,让人只能仰望,看起来无法靠近,甚至说是不敢靠近,可永嘉城内,不知有多少少年儿郎追在这位左相府唯一的大小姐身后呢,这其中,自然也不乏玉无衍。 凤沫染闻言,勉强笑道,“阮大小姐是陛下钦封,沫染不敢当,沫染先告辞,蒋王殿下请便。” 说罢,与玉无衍行了一个礼之后凤沫染便转身离开了。 唯有玉无衍依旧站在揽玉阁的大堂之中看着凤沫染离开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眼中极快地闪过一层阴霾,可唇角勾起地笑意中也带着一丝森冷。 揽玉阁的掌柜依旧站在原地,玉无衍扫了一眼掌柜,掌柜的已经着人打包好了的东西,“这是阮大小姐买下的玉石?” “是,是,回王爷,正是阮大小姐订下的两块玉石。” 玉无衍想了想,道,“去右相府上,就说本王已经付过账了。” 掌柜的有些为难,“王爷,这阮大小姐分明……” “怎么,本王的话不是话,看来,掌柜的揽玉阁,是不想开了?” 掌柜的身形一颤,“是,草民明白了,草民会把王爷的话带到。” 玉无衍冷笑了一声,抬步离开揽玉阁。 另一边,走出了揽玉阁之后,阮弗与青衣走在回府的路上,青衣悠然地脚步突然顿了顿,在阮弗身边轻声道,“小姐,有四人跟着我们。” 阮弗神色不变,“什么样的人,难处理么?” “不过尔尔。” “继续往前走,进入前面的巷子。”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待到阮弗与青衣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转角之后,身后的四个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巷子,面面相觑,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想要撤出,只听着一个声音划过耳边,四人只觉得肩膀一痛,之间一抹青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便齐齐倒在了地上。 青衣站定在几人地面前,神色冷淡地看着眼前的不断哀嚎的几人,几人见到青衣,正撸着袖子还想要站起来往前冲,青衣却是刷的一声,手中的青剑抵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面前,几人赶忙定住,不敢在往前,笑声求饶,“饶命,大小姐饶命……” 阮弗从青衣的身后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呼喊饶命的几人,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们只是一时起了贪念,并没有真的要害小姐性命……” 阮弗定定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喊的几人,朝着青衣使了一个颜色,青衣的剑才刚刚从那人的脖子上撤离了三寸不到,原本还跪在地上的人突然不见了原先的哭喊懦弱之色,从身上抽出一把短刀,猛地向青衣扑过来。 青衣早就有所准备,长剑很快挡开了四人的攻势,阮弗早就往后退了几步,这些人,她倒是不担心,那四人之中却是发出了一个爽利的声音,“抓住她!”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阮弗了。说罢,已经有一个人往阮弗这边冲过来。 青衣见此,冷笑一声,长剑飞转之间,只听得几声惨烈的声音,四个人齐齐倒在了地上,皆是握住自己的手指倒躺在地上痛呼,而每个人地身边,都散落着一根指头。 “说,谁派你们来的。”青衣声音微冷。 到了这儿,四人自然也知道了青衣的伸手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挑战的, 自然也不敢硬冲,“饶命,女侠饶命,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既然是奉命行事,总该有下命令的人。” “我们……我们是真的不知啊……” 阮弗慢慢走上前去,打量了几眼这些人,“我倒是不知,牢峰谷的人,什么时候也做起了杀人的生意,还是牢峰谷的人,也变得这般奴才了?” 四人闻言,皆是一震,看着眼前容色清浅地少女,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一样,“你……既然已经被你知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日接下这笔生意,我等做事,全在自己,与牢峰谷无关!” 阮弗眯了眯眼,“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指派你们过来的,牢峰谷自来都是做保镖的生意,阁下就不怕砸了你们牢峰谷的招牌?” “就凭你?” 阮弗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对方,对方原本的轻蔑在她淡淡的神色之中却是慢慢退却了,终于还是道,“我们真的不知,只是……对方给出地价码实在太高。”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知道答案了。”阮弗的话才刚刚落下,青衣手中的长剑便已经向几人刺了过去,不过,青衣的剑还没有碰上四人,只听得一个哐啷的声音,青衣的长剑便被隔开了,甚至还退后了两步。 原本只有六人的小巷之中,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身影停留在了阮弗与青衣的面前,待青衣站定之后,才笑着开口道,“牢峰谷的人冒犯了小姐,不过再怎么说,他们也还是牢峰谷的人,还请小姐饶过他们一命,交给在下处置。” 阮弗在来人出现的时候倒是没有受到多少惊吓,只是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一身苍蓝色的衣袍,神态之中带着悠然洒脱之色,可双目却是带着冷峻之色。阮弗的视线在他腰间地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身后的四人见到来人的时候,神色之中皆是带着一抹不安惊恐与愧疚。 阮弗神色清淡,“人虽是你牢峰谷的人,只是,却是对我图谋不轨的人,不知,这笔账,牢峰谷打算如何与我计算?” 身后的四人赶忙道,“此事与牢峰谷无关!” 年青男子回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四人,“闭嘴!” 而后转头看向阮弗,“不知小姐想要如何?” “自然是交由我处置,还是这四人的命,如此值得,要牢峰谷的少当家亲自前来保?”阮弗语气淡淡。 华永春眼中闪 过一抹惊诧,对于阮弗知道自己是谁,明显感到很意外,别说这永嘉城中的富贵之人知道牢峰谷已经很稀少了,能一眼看出他是谁,更是稀少,甚至,他确定,他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两人。 眼中的诧异很快抹去了,“小姐好眼力,在下华永春,只是,这四人关乎牢峰谷一笔生意大事,实在不能交给小姐。” 阮弗的视线看向身后的四人,华永春显然也没有包庇自己人的意思,“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也已经暴露了,你们便说说是怎么回事?” 四人见到自己的少当家,自然是不敢再有隐瞒,只是,他们却也真的不知道雇佣他们的人是谁,只知道是开价很高的人,甚至能够弥补他们这次生意上带来的损失。 听了几人的话,阮弗自然也知道了他们确实是没有说谎,华永春叹了一口气,“今日冒犯,不管是不是牢峰谷的意思,这几人却也还是牢峰谷的人,希望小姐能够交由在下处置,在下愿意以牢峰谷一个应允与小姐交换。” 四人闻言,皆是一震,“少当家!” 不过这显然很符合阮弗的意思,“既然华少主已经如此说了,我也没有一定要追究的道理,这几人,暂且饶过一名便是。” 华永春苦笑了一声,眼前的少女,只怕也不是真的要了这四人的命,甚至前面的那一剑也不过是试探甚至可能说是将他引出来罢了,华永春不得不怀疑,难道京城之中的这些大家闺秀,都很懂得江湖之事么? 摇了摇头,将手中一块令牌递给阮弗,“这是牢峰谷少当家的号牌,小姐若是有需要,可凭此号牌找到在下。” 青衣接过华永春手中的号牌递给阮弗,阮弗只笑道,“好说,必要时候,我自是不会客气,这几人,还烦少当家带走,可别惊动了永嘉府卫,不然,可就不是我不放过的问题了。” 华永春清俊的面上微微一动,“多谢小姐提醒。” 最后看着华永春带走了几人,阮弗看了看手中的令牌,眼中划过一抹清浅的凝思。 “小姐,不追究背后之人了么?”青衣开口道。 阮弗摇了摇头,“背后之人只怕是查不出来了,听那四人的话,他们不过是搞砸了一笔生意,病急乱投医接下了这笔巨额的生意想要弥补牢峰谷的损失,被人钻了空子罢了。” “可是……对方为何不找能够一击必中的人?”这四人的伸手,真的不怎么样,连青衣都怀疑了,让这样的人去保镖,难 怪牢峰谷这名声原本就还不错的镖局也会损失了一笔生意了。 阮弗语气微沉,“或许,对方并不是想要了我的命,或许只是一个试探也不一定,不过……高价开出就找了这么四个人,我倒也有些疑惑了。” “小姐,可要……”青衣做了一个动作。 阮弗摇了摇头,“先不,且看看吧,我也想知道,这场游戏,谁才是主导者。” 青衣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两人回到右相府的时候,才刚刚进门,阮伯便已经上前来,“大小姐,相爷让您一回来便去前厅一趟。” 阮弗下意识皱了皱眉,只听得阮伯道,“前一刻钟,揽玉阁的掌柜奉了蒋王殿下的命来府上道了一声话。” 阮弗听此,眼中划过一抹冷芒,“我知道了。”说罢,不再多言,便往前厅而去。 阮弗才刚刚踏前厅,迎目看过去的,不是阮嵩带着怒气的脸庞,而是阮姝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微微挑了挑眉,阮弗道,“不知父亲找女儿,所为何事?” “还不是大姐姐与蒋王殿下的事情么?”阮姝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若说这语气里有些不平,却也难以掩饰那一抹羡慕与嫉妒之情,“前一刻钟揽玉阁的掌柜亲自来府上,说是大姐姐在揽月阁买下的玉石,蒋王府已经付过账了。” “三妹看起来很羡慕?”阮弗看向阮姝,神色淡淡地道。 阮姝一哽,羡慕自然是有的,不管那人是什么皇子,被人这般厚待了,难道还不说明自己有足够的分量么,只是想着前一刻钟爹爹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面上的怒气,阮姝到底不敢表露出什么来,只是继续阴阳怪气地道,“羡慕什么呀,妹妹这是替姐姐感到高兴呢。” 阮弗不置可否,看向阮嵩,“父亲?” 看着两个女儿这般姿态,阮嵩早已气上心头,放在桌上地手重重一拍,“够了,在我面前这这般阴阳怪气地说话,像什么样子!” 而后还不待两人回应什么,阮嵩又是怒气冲冲的看向阮弗,“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蒋王殿下好端端地怎么会帮你付账了?” 若是这件事被人知道了,或者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带来的麻烦,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阮弗微微垂眸,可眼角的余光却依旧是看到了阮嵩面上愤怒的神色,以及双眸之中没有完全掩饰掉的思量,不过就算这件事有点意外,阮弗却也没有感到有多少棘手,只是,蒋王 第80章 小轩的警告,犒军 紫嫣阁里,阮嫣听完了醉儿的话,唇角升起一抹不屑地笑意,慢吞吞地道,“去告诉娘,这件事,按照父亲的话来做就是了,左右不论是温郡王府还是咱们右相府,缺了那些东西,到了如今难道还立不起来不成。” “只是,难道我们就如此简单退步么?”深深了解自己的小姐,醉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阮嫣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的这位大姐姐不太了解父亲的性子,父亲是什么人,最不喜欢别人忤逆他,这件事明显是戳到了父亲的痛处,若是我们还这般步步紧逼,父亲只会更加不高兴,但是若是我们退步了,父亲只会将这份不高兴转移到浅云居那边去,只会越发对我们感到愧疚。”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夫人。” “去吧。”阮嫣勾唇道。 浅云居里,阮弗听着盼夏绘声绘色地将温氏着人将府中摆放的玉器都收集起来,脸色难看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波动,这些也全当是在耳中过了一遍就罢了,不过盼夏可不是这样,对于温氏没有将福寿院的东西收起来,还是感到不满。 阮弗轻轻翻过一页书卷,笑道,“福寿院里如今住的是老太太,温氏只怕巴不得就把东西往福寿院里放,就算是解解气也不会动的。” “那不是很可惜了么?”盼夏语气可惜地道。 青衣端着茶进来放在阮弗的旁边,听了盼夏的话,也忍不住掩唇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天天见那些的还不是夫人?最后不定要谁心里不痛快呢。” 盼夏听此,虽然心中还有不满,不过面上也总算勉强认同了。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些声音,守门的丫鬟已经匆匆进来,“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阮弗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边道,“请二妹进来吧。”一边走到了主屋的外厅。 扶着阮嫣进来的醉儿面上有些不高兴,连姐妹之间进个院子都要通传,因此全程看着浅云居都是一副谁欠了她什么的样子。 “大姐姐的院子可真难进。”阮嫣似乎只是貌似无意地打趣了一声。 “毕竟这院子可是我回来不久就遭了贼,不严着防范一点,也住得不安心不是么?”阮弗笑道。 阮嫣面上的神色一僵,不过还是笑道,“大姐姐说得是,严着一点也是好的。” “二妹坐吧,不知二妹今日来浅云居,所为何事? ”阮弗扫了一眼神色黑沉的醉儿,“盼夏,也拿一张椅子过来这这位醉儿姑娘坐坐吧,瞧瞧这脸色,浅云居怕是要薄待她了。” 醉儿神色一惊,忙到,“醉儿不敢。” 阮弗只无言笑了笑,轻轻掀起茶盖,抿了一口茶水,动作之间自然流畅,可无形之中却是透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好似,那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 阮嫣还想要说什么的,神色也是微变,稍微侧过头,“出去!” 醉儿忙弯了腰,神色有些惊恐,“是……奴婢告退。” 待醉儿离开之后,阮嫣方才笑道,“嫣儿管人管得不好,让大姐姐见笑了。” 阮弗淡淡一笑,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耗着,却也没有主动要说些什么。 阮嫣见此,眼神之中有片刻的不虞,两人之间存在了一股淡淡的僵硬的气氛,喝了一盏茶之后,阮嫣才打破了沉默,语气嫣然,似乎前一刻钟尴尬的沉默完全不存在一般,笑道,“这三月,姐姐都在宣慈寺为祖母祈福,说来我们也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面了,我身子不好,平日也不怎么出院门,自大姐姐回来之后我们便鲜少说话,三妹又还小,日后,嫣儿常来,还希望不要叨扰了大姐姐才是。” 阮弗只轻轻抚着手中的茶杯,“三妹既然身子不好,好好在院中修养就是了。” 阮嫣想不到阮弗会如此干净利落,毫不客气甚至可谓明白直接的拒绝了自己,面上闪过一抹惊愕,而后眼只快速闪过一抹凄然,“嫣儿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有些遭人嫌。” 阮嫣其实生得很美,加上病弱的原因,皮肤白皙接近透明,透着一股淡淡的羸弱之感,可偏偏又不止羸弱,或许是因为自小养成的求生意识,让她看起来除了让人觉得楚楚可怜的羸弱之感外,还有那一股坚强,隐隐之中,反倒更惹人怜惜了。此时此刻,坐在阮弗对面,这般略带凄楚和不屈的模样,任是谁看在眼中,都要忍不住心生爱恋,疼惜一番了。 可男子与女子毕竟是不一样的生物,阮弗也不是心肠慈悲的菩萨,加之对阮嫣更没有所谓的好感而言,对于此时此刻的阮嫣,连怜悯也说不上了,何况,她知道阮嫣并不是自卑敏感的人,否则她也不会成为与天生比她有优势的凤沫染一样的永嘉双姝了,可却这样仗着“我身子不好所以你要对我好”的模样在她面前出现,是想要如何? 似乎是笑了一声,阮弗放下手中的茶杯,已经有了逐客之意,“二妹今日来,就是为了 跟我说你很讨人嫌,讨到整个永嘉不知多少人只要你一声同意就能踏破右相府门槛的地步么?” 阮嫣一愣,“大姐姐……你……” 阮弗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慢悠悠地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二妹,有些不像是夫人亲生的女儿。” 就算温氏是继室,可曾经也是温郡王府的嫡亲的郡主,什么样的教养不是按照未来府门的当家主母来的,哪怕年轻的时候也曾任性刁蛮心狠手辣过,甚至与阮嵩苟合,但是……恐怕也没有阮嫣这样类似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小家子吧? “大姐姐说笑了,嫣儿还小,哪能学到娘十分的气度。”阮弗分明已经看到了阮嫣眼中升腾起来的怒气,只是,这会儿,不过是片刻的时间,便见她眼中的怒气渐渐降下去,神色虽是还有片刻的僵硬,可却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好一个忍耐力十足的女子,阮弗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声。 只见阮嫣已经笑道,“其实也无事,嫣儿给大姐姐送了一些点心过来,这是锦香楼的大厨刘先生做出来的点心,平日里极为难得,嫣儿看着不错,平日里看大姐姐似乎喜欢甜食,便拿了一些过来。” 阮弗微微眯眼,她喜欢甜食,并不是一件表现得很突出的事情,跟她相处过的人,若是是长时间相处,加上细心,恐怕都不会那么容易让人觉察,没想到,阮嫣的心思倒是细腻。 不过……也太细腻了一些。 瞟了一眼盒中的几盘点心,倒是个个都精致,锦香楼大厨刘先生,在永嘉也算是闻名的了,阮弗自然听说了,不过见此也只是淡淡一笑,“有劳二妹了。” 阮嫣眼中闪过一抹类似于放松的神色,“嫣儿知道大姐姐定会喜欢,日后若是再有,也多拿一些来给大姐姐。” 说着已经拿了一小盘出来,“大姐姐回到了永嘉之后怕是还没有尝过吧,尝尝看味道如何?” 阮弗看了看拿出来的点心,又看了看阮嫣,在阮嫣略微期待的神色中,伸手拿起了一小块花糕,却是没有立刻放入口中。 阮嫣似乎也不在意一般,也自己拿起了一块,放在口中咬了一口,“大姐姐可不要取笑我分明是拿来给你吃,自己却不客气了。” 阮弗浅笑一声,“怎么会?”说着也拿着手中的花糕往自己口中送。 却是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四少爷,四少爷,你不能……” 外边的丫鬟根本拦不住急匆匆往里面跑的阮明轩,不一会儿,阮明轩便跑到了阮弗与阮嫣所在的屋子,阮弗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站起来,往门外走来,便见身后的丫鬟正忙跑过来,看到阮弗的时候面上升起歉然,“小姐……” 阮弗摆摆手,“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说罢,便拉着阮明轩,笑道,“小轩怎么过来了?” 这还是自她离府回来之后小轩第一次来浅云居,她可还记得当初说是去宣慈寺祈福的时候小男孩因为舍不得抱着她默默流泪的样子。 许是跑得太急了阮明轩的额头上还出了一层汗,也是,如今正是大热的天气,将近午时,从春芳院跑过来,也的确是太热了,阮弗正要盼夏拿一张帕子过来给他擦一擦汗湿的脸,却见小男孩眼睛在屋里转了转,似乎是寻找什么,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把挣开了阮弗,朝着阮弗与阮嫣所在的桌子跑过去,将阮嫣拿来的点心一股子全部砸在了地上,甚至还用脚全部踩烂了。 对于他的动作,在场的人面上全部升起惊愕,便是阮弗,也皱了皱眉头,阮嫣眼中的惊愕很快就消失,取代的是毫不掩饰的不快,“四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阮明轩根本不能说话,自然不会回答阮嫣的话,只恶狠狠地警惕地盯着阮嫣看,如同一只等待攻击敌人的小兽一般。 可阮嫣知道这点心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不快的神色,很快变了,直看得阮明轩眼中渐渐升起惊惧,却依旧强硬地看着她。 阮弗眯了眯眼,往前走了几步,笑道,“小轩怎么了,怎么把点心都打碎了?” 她语气里半分责怪都没有,阮嫣自然是听出来了,“大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嫣儿拿着点心过来,莫名其妙被四弟打翻在地,四弟是对二姐姐有什么不满不成,还是大姐姐对嫣儿不满?” 阮弗笑了笑,“二妹的帽子,是不是……扣得太早了?”分明是带笑的语气,可阮嫣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边已经带上了厉色。 阮明轩却是不管,眼见阮弗要走上来,只匆匆拉住了阮弗,不让她再靠近阮嫣,张了张口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是什么也发不出来,可不管是谁看了都能知道他动作之中对阮弗的维护。如此一来,更是看得阮嫣眼神复杂,盯着阮明轩眼中似有所思。 阮弗低头,看了看维护自己的小男孩,摸了摸他才到自己腰身的头顶,笑道,“小轩是不是想告诉姐姐,点心不能吃?” 阮明轩只猛的点头,一遍点头还一遍凶狠地瞪向阮嫣。 阮弗转头看向阮嫣,“小轩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要告诉我点心我不能吃而已。” 阮嫣面上不好看,“这是锦春楼的点心,有什么不能吃?我刚刚不也吃了么?难道嫣儿还会害大姐姐不成?” “二妹吃得了的东西,别人却未必也能吃得了,二妹身子弱,需要大补的,我却不需要。”阮弗语气微冷道。 阮嫣神色一怔,“大姐姐,嫣儿……” 阮弗勾了勾唇,“是药三分毒,你说是么,二妹?” 最后看着阮嫣神思不定地离开了浅云居之后,阮弗才扫了一眼地上的点心,“青衣,收起来,拿去看看,里面到底掺杂了些什么?” 青衣眼中划过一抹冷芒,“是。” 锦春楼点心,是不会出问题的,阮弗虽然不是医者,可这么些年,也不是完全不懂医理,加上与玉无玦在深山中的那些日子,也不是全然没有跟沈老爹学到什么东西,多少还能闻到点心里淡淡的药香味,再说了,阮嫣无缘无故与她叙旧,送了一盒点心,她的心要有多大才会觉得这一切,很姐妹情深? 厅中又恢复了干净整洁,阮弗才拉着阮明轩坐下来,小男孩眼中还有一些担忧,可阮弗刚才的话,却也让他安心了不少,他就知道,姐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了。 阮弗看着低头不语的小男孩,笑了笑,“小轩怎么突然跑过来的?” 阮明轩用手不太熟练地比划了几下,虽是不太熟练,阮弗却也看明白了,她先前拿过一本手语的书给阮明轩,让他先自己看着学,如今三个月过去,倒是小有所成,只怕他也不太明白,只说了点心不能吃,吃了不好之类的,却也说不出更多了。 阮弗摸了摸他的头,“小轩很聪明。” 阮明轩咧嘴笑了笑,而后又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阮弗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小轩要找纸笔么?” 盼夏已经拿着笔墨过来,“四少爷要写什么?” 阮明轩眼前一亮,赶紧上前,拿着笔墨放在桌上再在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字,“二姐病,要血。” 笔力不足的字看起来不是很好,若是一般人,只怕也是看得不太明白,可阮弗看了,却是眯了眯眼,盼夏也是一脸谨慎地看向阮弗,阮弗挥挥手,盼夏便将阮明轩写过字的这张纸抽了出来,折叠好,以备毁尸 灭迹。 阮明轩写得不明白,表达得更加不清楚,阮弗将他留下,慢慢引导他说出了一些什么,才知道是他在私下听到了温氏与阮嵩的话,谈及阮嫣的身体的时候捕捉到了一些什么信息,只是可能他人还小,并不能完全知道阮嵩与温氏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他们要对自己的姐姐不利,因而才一听说阮嫣来了浅云居就这般不管不顾冲了过来,甚至还不惜将阮嫣送来的东西全部砸在了地上。 阮弗心中嘘嘘一叹,心中更多了几分冰冷,留下阮明轩吃了午膳之后才叫盼夏将他送回春芳院,眼见小男孩离开的时候眼中的担忧只得安慰了他几句。 另一边,紫嫣阁中,醉儿与阮嫣回到了院中之中,阮嫣面上的阴郁就没有消失过,醉儿的声音带着一些不确定,“小姐,春芳院那边?” 阮嫣眯了眯眼睛,“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不过看起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注意看看,若是还有别的什么动静,春芳院,也不必留了,爹爹是不会反对的。” 醉儿心中一惊,却还是应声道,“是。” 阮嫣在软塌上坐下来,闭了闭眼睛,在睁开的时候,眼中只划过一抹更为坚定的疯狂的神色。 她要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男子。 晚间的时候,青衣将点心查询之后的结果汇报给阮弗,阮弗听了之后,若有所思,“都是滋补的药材,尤其是对血液很有益处和净化的作用?” 青衣道,“大夫是这么说了,查了几家,都是得出一样的结果。若是长期食用,对身子并无害处,反倒会越来越好。” 阮弗点了点头,眼中淡淡的流光闪过,“阮嫣需要补药,也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她的身子需要净化血液么,任何身子需要补药的人,也不该是净化血液这样的。” 青衣药中闪过幽光,“只怕,这是给小姐用的。” 阮弗笑了一声,“我的血?看来,不仅仅是我们回来的目的不单纯,想让我们回来的人目的就更不会单纯了,不过我倒想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究竟是如何的,青衣,去查查吧,本以为阮嫣的病也不过如此,现在看来,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啊。” 青衣应了一声,眼中划过眸中坚定,任何想要对阮弗不利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阮明轩今日来了这一出,必然会引起该有的警觉,阮弗最后还是让盼夏多注意春芳院那边的情况,甚至还从外边调派了一个丫鬟进去,若是 小轩真的知道了什么,被有心之人觉察了,恐怕还是要对他不利。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反倒是右相府之中又隐隐的暗处的流言说是大小姐砸了二小姐送去的点心,得了一个不爱姐妹的名声。 阮弗不在意,因为,很快,北方的大皇子已经带兵回永嘉了,那个曾经在前一段时间的某个时候让她产生某种茫然与局促的人也有回来了,元昌帝已经下旨要在北门于兰台上进行犒军。 天玄军一直都是逸王殿下手中一支精锐的军队,人数虽然不多,可天玄军在北方已经算是所向披靡,每每辰国的军队所到之处,天玄军多为先锋开路,已经创建了许多年的天玄军,自然也留下了不知多少英雄事迹在民间百姓流传品评,此番回京的军队,自然不能全部进入城门,真正进入北门的,只有三千士兵,其中,天玄军就占据一千,不可谓不让人激动。 北门到于兰台的街道上早就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不论是英勇俊逸,颇有儒风却不敢让人忽视的逸王殿下,还是巾帼女英随战多年的逸王妃,都是他们感到好奇的英雄人物,当然,其中自然不会缺乏自据说也一道去了北方的晋王殿下,或许,这位不是任何一军统帅的王爷,才是占尽了所有风头,不过尽管如此,恐怕也没有人不愿意被这样抢占了风头吧。 看着街道两边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几乎寸步难行的样子,晋安郡主极为不注意形象地抖了抖身子,语气颇为庆幸地道,“还好我们来得早,不然看看这下边的模样,就算我们定好了观看的茶楼,也上不来吧。” 阮弗轻笑了一声,“犒军这样的场面,也是难得一见,这永嘉城,不知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场景了吧,也难怪大家想要看一看。” “是啊,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晋安郡主有些激动地道,“据我娘说,上一次在城中进行的犒军,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还是犒赏的是当今陛下的军队。” 阮弗点了点头,舞阳却是在她怀中挣扎不安,小丫头极为容易被外边的热闹吸引了,“晋安姑姑,舞阳要看……” 晋安笑着捏了捏舞阳的脸蛋,“你父王和母妃还没有到呢,舞阳再等等。” 知道自己的父王与母妃今日回来,舞阳自然兴奋,宁阳长公主也就同意了晋安郡主将小丫头带了出来,听此,舞阳的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不过小丫头才四岁,哪里懂得什么失落不失落的,很快就道,“四叔?” 晋安郡主好笑道,“舞阳是更想念父王母妃还是四叔啊?” 舞阳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脸上还带着犹豫不定的样子,让阮弗与晋安郡主都忍不住掩唇而笑。 这时候,楼下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阵喊声,夹杂着“来了来了”的混乱的声音,很快,人群的声音就被一声低沉的号角声盖住了,城门还没有打开但是城内外的军队号角的声音却已经响起了,带着一股沧桑之感,可人潮涌动的百姓不会注意那号角声里面夹杂着什么样的情绪,他们太过激动,忘记了这些军队,踏过几多鲜血,杀伐过几多敌军。 阮弗与晋安郡主齐齐坐在了窗前,便是舞阳也挤在两人的中间,被晋安郡主和阮弗双双护着探出一颗小脑袋往还没有开启的城门张望。 于兰台上,是朝中诸位已经从政的皇子和大臣,其中有两名颇有名望的武将,文官中自然是左右两位丞相,居于首位的,是如今还在永嘉的年龄与资历最大的三皇子淸王殿下。 城门缓缓打开,礼乐的声音早已掩盖了百姓躁动的不安,当甲胄铮铮映入眼帘的时候,天地间仿佛一切都沉寂了下来,唯见寒光铁衣,铁蹄铮铮,当先的便是一身战袍的逸王殿下,跟在逸王殿下身后半马距离的是一身英姿飒爽的逸王妃。 哪怕已经一年多不见自己的父母,哪怕站在这楼阁之上并不能完全看得清城门口当先进入的那两个身影,但舞阳还是很欢快的欢呼起来,“父王,母妃。” 阮弗笑了笑,与晋安郡主对视了一眼,一起将小丫头抱高了一些,让她小小的身板能够看得更为清楚一些。 军队整齐地进入城门,逸王与逸王妃在于兰台前齐齐下马,只做了一个手势,原先热烈的场面便彻底沉寂了下来,将手中的佩剑交给了台边的人,夫妻双双走上了天炎台,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此番前往北方的几位主要将领,其中一人重甲玄衣,正是阮弗已经见过面的天玄军的统领靳云,站得太高,阮弗看不真切众人面上的表情,只见玉无寒拿出明黄的犒封诏书当众宣读。 身边的舞阳虽然看不清父母的样子可也知道远处那个威风凛凛的人正是自己的父母,高兴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晋安郡主似乎情绪也是很激动,眼中似乎汇上了一层朦胧的水光,“阿弗,看到了么,那就是大皇兄和大皇嫂。” 阮弗点点头,只见晋安郡主的目光依旧追随在天炎台的人身上,眼中的激动渐渐划开,最后变成浅浅淡淡的柔情,以及唇边一抹微 微含羞的笑意。 “场面真是壮观,只怕再过许多年,能见到今日犒军场面的人,也难以忘记吧。”阮弗笑道。 “可不是么,这些都是我们辰国铁骨铮铮的男儿,保家卫国,功在社稷,辰国能够有今日的强盛,可离不开他们凡身**铸就的长城。”晋安郡主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其中的自豪,阮弗看了看晋安,又看了看天炎台上还在听犒封圣旨的众人,笑道,“看来,晋安崇敬很我们辰国的将士。” 晋安郡主脸一红,“难道你不是?” 阮弗掩唇一笑,“自然是。” 晋安郡主听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方才指着天炎台上的一个身影道,“阿弗,你一定知道天玄军吧,你看那个站在大皇兄后面的黑色身影,那位是天玄军的统领靳云,统领天玄军五年,斩敌无数,三次探入草原,对峙过北燕两位国君,是陛下钦封的神武大将军。” 说到最后,晋安郡主的语气里骄傲的意味越发明显,只怕是介绍玉无玦或者玉无修的时候都没有如此仔细吧,再看她面颊微红,阮弗不用多想便猜到了她的心思,忍不住掩唇笑道,“晋安对神武大将军倒是颇为崇拜,似乎隐隐超出了逸王殿下呢。” “你……你乱说什么。”晋安脸色微红。 舞阳听到两人提到了自己的父王,赶紧转回头道,“父王最厉害。” 阮弗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依旧笑看晋安郡主,“神武大将军英勇无敌,看起来,的确是一个铁骨担当的男儿。” 晋安郡主横了她一眼,不过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天炎台上的犒封已经完毕,重甲武将不下跪,逸王殿下接过了手中的犒封圣旨,转过身高高扬起,三千兵将高呼吾皇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 晋安郡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奇怪,怎么不见四哥呢?” 阮弗一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人影里面没有玉无玦的身影,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不过晋安似乎不好奇,对于玉无玦没有出席似乎觉得也挺正常了,只面上的疑惑还没有完全散去,便听到舞阳欢快的声音,“四叔!” 两人齐齐转过头,不知玉无玦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坐在这一间茶楼,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座椅上正悠然喝着茶,晋安郡主的反应比较大,看了看窗户底下,又看了看神态翩翩温和的玉无玦,语气几乎有些结巴,“四,四哥,你……你不是……” 第81章 作为大皇兄的威严 犒军之后,八月初三的宁阳长公主的寿宴很快就到了,宁阳长公主性子虽然明烈了一些,却也不是什么特别喜欢热闹的人,但是,四十岁整十的寿宴,却是宁阳长公主自驸马去世之后这十几年来,第一次为自己举办寿宴,而且,平日里这位独得自己皇兄也就是当今陛下疼爱的长公主,可谓是深居简出,难得邀请,今次的寿宴,可谓是让长公主府热闹了一番,京城中各家各户的女眷能出席的自然出席了,便是年轻的男宾也来了不少。 一大早用过了早膳,阮弗便被安排着跟温氏两母女一起出门了,在永嘉城,若说还有什么时间地点能够让几乎常年养在深闺的女子出尽风头,自然是这种汇聚了许多人的宴会了,因此,今日,阮姝的装扮也郑重了许多,若是阮弗不知道她的性子,这乖巧的装扮怕是能够瞒住所有人,便是阮嫣也特意郑重装扮了一番,略施粉黛,让原本就白皙的面容看起来多了一娇美。 阮弗也略微施了一些粉黛,一群还是素日里钟爱的款式,只是一身水色罗裙,以绣上朵朵盛放的白玉兰,看起来端庄大气,与她眉眼里所表现出来的淡然自信相得益彰,既不会夺了大多数人的眼眸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失了身份显得对主人家不尊重。 右相府距离长公主府有小半个时辰的车程,阮弗一行人到来的时候,长公主府门前已经是宾客盈门了,长公主府上迎客的人便立刻应了上来,“阮夫人与小姐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温氏本就是温郡王之女,按说外人该称一声温郡主的,但温氏自嫁入了阮府之后便一直以阮夫人自称,外人倒渐渐不再提及了温郡主的称呼。 温氏点了点头,笑道,“有劳了。” 迎客的都是长公主府很有名望的老人,温氏刚刚带着阮府过去门口便迎来了一个笑容和蔼的中年妇女,“阮夫人与各位小姐总算来了。”说罢还走上前来,看了看阮弗,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阮大小姐了吧?” 阮弗淡淡一笑,“嬷嬷有礼了,正是阮弗。” 李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老奴常常听长公主与晋安郡主提及阮大小姐,老身心中正好奇如此出色的人物是如何的风姿呢,今日一见,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阮弗一笑,“长公主谬赞了。” 李嬷嬷见阮弗神色如此淡定,并无任何恃骄的模样,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的赞叹,李嬷嬷是从宁阳长公主还在宫中的时候便跟在了宁阳长公主的身边,李嬷嬷在 宁阳长公主府上的分量,可想而知,甚至很多时候她的话她的态度都直接表明了宁阳长公主的态度和话。 温氏三母女自然是懂得这一点的,阮嫣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似乎还为姐姐得到长公主赏识感到高兴,倒是温氏与阮姝的神色有些微微掩藏不住,李嬷嬷自然也不会拉着人在这门口多说,说了这么两三句之后正要带阮弗一行人进去,却见门口那边,又停下了几辆马车,迎客的人即刻上前,“老奴见过几位王爷。” 来的正是元昌帝的几个皇子,当先的是宣王玉无临,其次便是玉无凡、玉无镜、玉无央、玉无衍以及玉无岐,几人都是策马而来,这般出现,可谓是轰动了宁阳长公主的府门口。 既然碰见了,自然是不能不行礼的,李嬷嬷给几位皇子行了一礼之后也笑道,“几位王爷大驾光临,长公主必定会很高兴。” “今日是宁阳姑姑的寿宴,岂有不来的道理?”玉无临是几人之中年龄最大的,当先开口道。 李嬷嬷看起来很是高兴,玉无临的目光在阮弗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挑眉道,“阮大小姐也来了?” 这么多人,独独问候了阮弗一人,看起来有些淡淡的微妙,可阮弗似乎意识不到一般,“臣女有幸,承蒙长公主邀约。”玉无临点了点头,李嬷嬷见此正要请人带几位王爷过去,玉无镜已经开口道,“不必麻烦了,还是招待后来的客人吧,索性我们与宁阳姑姑也不生份,自进去就行了。” 如此,李嬷嬷自然也应允了,待几位王爷离开了之后方才带着阮府一行人前往宁阳长公主所在的地方。 温氏等人到来的时候,宁阳长公主所在的小厅里几乎已经聚满了人,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稚嫩的笑声,显然是与宁阳长公主极为熟稔的舞阳了,能与宁阳长公主一起坐在小厅里的自然都是品级比较高的贵妇,至少,也是二品官员以上的府门的夫人与小姐了,不过,小姐倒是极少,宁阳长公主也不是那种非要让小辈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只让人行了礼之后便让人出去寻各自相熟的人说话去了。 今日的宁阳长公主,面色愉悦,稍稍装扮了一番,形容之间似乎也年轻了几岁,加上她保养得宜,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不足三十,一身绛红色的长袍穿戴在身,平添了几分****的神韵,李嬷嬷带着人往里面走的时候笑声也传得正盛,“长公主,阮夫人带着各位小姐过来给长公主见礼了。” 宁阳长公主原本正在与早已过来了的逸王妃在说什么,面上明朗的 笑意丝毫不减,听到李嬷嬷的话,赶忙笑道,“来了,阮家的丫头过来了,赶紧上来让本宫瞧瞧。” 温氏带着阮府等人上前,“妾身温氏给长公主见礼。” 阮弗等人也一一见了礼,长公主显然很高兴,“都快起来吧,见这些礼做什么,温郡主与本宫年轻时也是旧相识,今日是喜宴,不必拘礼了。” 说罢,倒是对着阮弗招了招手,“阿弗快过来让本宫看看,早些让你多来我这公主府走走,你倒是好,竟一次也没有来过,若不是晋安那丫头天儿见在我跟前念叨你,本宫都要以为你是嫌弃我这公主府了。” 虽是如此说着,但长公主眼带笑意,哪里有责怪与不喜的意思,阮弗浅浅一笑,“长公主说笑了,阮弗哪里敢嫌弃长公主府上,只怕是叨扰了长公主,长公主不嫌,日后阮弗定当不客气了。” 宁阳长公主一笑,转头对着坐在一旁的逸王妃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阮家的大丫头,与晋安对上了脾气,两姐妹相处得倒是好。” 经过了北方的事情,虽然谁也没有说什么,这件事也没有大而化之,不过逸王妃自然知道阮弗是什么人,看向阮弗的眼中也带了一层和善的笑意,“可不是,这才回来几日,舞阳已经不知多少次给我念叨了阿弗姑姑的好,听得我这个做母的都要嫉妒了。” 被两个人当面如此打趣,饶是阮弗在淡定的神色,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了,与逸王妃点了点头,算是应过了两人早已相识地交情,道,“逸王妃谬赞了,舞阳郡主活泼可爱,自然是人见人爱的。” 自己女儿被夸奖,逸王妃也忍不住笑道,“什么活泼可爱,性子可野了,但愿她将来也有阮大小姐一般风采,我便满足了。” “公主聪明伶俐,将来必定是不凡的。”阮弗应道。 逸王妃点了点头,转头对着宁阳长公主道,“姑姑,你还是让阮大小姐坐下吧,这样拉着人,只怕晋安是要吃味了。” 舞阳坐在逸王妃的怀中,虽是喜欢与阮弗在一起,但离开了一年的母妃才刚刚回来不久,自然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见到阮弗的时候只咧嘴笑了笑,黑溜溜的眼里却满满都是好奇,人虽是小,但却也懂得大人们在夸耀自己,这会儿莫名冒出一句,“舞阳长大了要跟阿弗姑姑一样好看。” 童言童语惹得满堂笑声,晋安郡主在一旁似乎也终于有了些小性子一般的姿态出来,“娘如此夸奖阿弗,恨不得让阿弗成了女儿 ,晋安可要吃味了。” 宁阳长公主又是一笑,点了点女儿的鼻尖,语气三分笑七分疼爱,“你要是与阿弗一样,娘可就省心多了。” 不过虽是这么说着,宁阳长公主却还是很快让阮弗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小厅里看起来虽然是和乐融融,不过各人的心思可就复杂了,说起来,阮弗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惊鸿之色,也只是在花朝节上那一首早已失传了的广陵散和陛下钦封的辰国国色罢了,后来虽是引起一些反响,不过阮弗到底没有趁机在永嘉的贵族圈之中风生水起,加之后来一连三月出府祈福,自然也渐渐淡出了人们地视线,但是今日,在宁阳长公主的寿宴上,却得到了向来没有表现出对哪家贵女尤为喜爱的宁阳长公主的夸耀,以及刚刚回到永嘉不久的逸王妃的认可,这可就不同寻常了,毕竟,不管是阮弗那位早年便得了永嘉姝色的二妹还是左相府同获尊荣的凤沫染,都没有得到宁阳长公主的青睐,这位阮大小姐,看起来不争不抢,反倒是最惹人注目了。 更重要的是,这位已经在永嘉消失了多年的少女,在面对逸王妃和宁阳长公主的夸赞的时候淡然自若,不卑不亢的态度,可完全不像是一个脱离了永嘉几年的女子能够表现出来的从容与大气,一时之间,在座的命妇们,心中也纷纷有了各自的想法。 其中,温氏三母女的神色,自然也更为复杂。 阮弗淡定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迎着各人的或善意或复杂的视线,倒是半分窘迫也没有,宁阳长公主说了几句之后便让晋安带着在场的小辈们出去玩了,免得听着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说话也感到无趣。 逸王妃原本是想留下了,但宁阳长公主也只道舞阳也是一个闹腾的,何况逸王妃的年纪如今也不过是过了双十年华一些而已,便也将人赶了出来。 如此一来,逸王妃,晋安郡主与阮弗倒是组成了一个奇妙的组合,原本出了小厅想要上前来的与阮弗说话的各家小姐,倒是犹豫着不敢上前的,出了小厅之后,阮嫣原本是想要跟上阮弗与晋安郡主和逸王妃,但几人都是性子较为果决的人,加上有一个闹腾的舞阳郡主,阮嫣自然跟不上几人。 阮姝站在阮嫣的身边,唇角泛着一抹冷笑,“姐姐就别追上去了,人家有晋安郡主和逸王妃为友,哪里能顾得上我们了?” 阮弗浅浅一笑,“三妹,今日是宁阳长公主的寿宴,不可说这些不快的话。” 阮弗转头,定定盯了几眼阮嫣含笑的脸,冷 哼了一声径自走开了。 倒是阮嫣,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阮弗等人离去的方向,神色清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不知何时,凤沫染已经站在她五六丈远的地方。两人抬头,视线相触了一番之后,阮嫣唇角含笑,淡淡点头,凤沫染依旧神色清冷,孤傲如雪,也只是淡淡点头而已。 很快,花园之中便有几个府门的贵女迎了上来,阮嫣的人缘本就很不错,有她在的地方,热闹与追随,自然也不会离开过。 短短的时间之内,众人便知道了阮弗独得宁阳长公主的喜爱,因为阮嫣平日里平易近人,温婉大方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众人也纷纷对着阮嫣问起了阮弗的事情,阮嫣依旧笑得温和大方,不急不缓,一一解答了众位贵女的疑惑。 另一边,因为舞阳的玩闹和毫无目的跑来跑去,阮弗等人几乎已经跟着舞阳绕到了隔着假山的花园的另一边,不过,那边的热闹依旧清晰可闻地传了过来,只是相比之下,此处显得更为清净一下而已,这边同样也做了三三两两的贵女们,见到逸王妃到来都纷纷站起来行礼,逸王妃本就是女将,性情潇洒,更甚逸王,只摆摆手让众人随意便任由舞阳与晋安在一处追逐玩闹,与阮弗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闲话了起来。 “今日见到阮大小姐,我实在难以将那个在北方救出了王爷与四弟共患难,出走草原的公子联系起来。”逸王妃似乎是打量了阮弗许久,方才叹道。 的确,虽然阮弗身上依旧带着从未消失过的从容与自信,可女子的装扮,温婉从容,清冽脱俗,是十足十的辰国国色,却不是那个策马扬鞭少年老成的少年模样。 阮弗浅浅一笑,“让王妃见笑了。” 逸王妃握住阮弗的手,“我是真心感谢你,若不是你恐怕王爷也没那么快……不过我也听了四弟说的,你若不愿,我们自会替你瞒着那一段,只是可惜了,没有人知道祁城之战是你的功劳,反倒让我们王爷平白得了这样的功绩。” 逸王的功绩自然不是平白得来的,阮弗浅笑道,“王爷与王妃保家卫国,功绩巨大这一点毋庸置疑,无论出自谁的主意,都离不开王妃当日绸缪辛苦与隐忍,何况,阮弗只是碰巧得到了消息而已。” 碰巧得到了消息而已么?逸王妃不置可否,若不是北燕国内还有平安王叛变留下来的后患,燕璟也不会退兵退得彻底。可逸王妃本就是个性子比较爽快的人,当即也笑到,“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我看你的性子倒是与我差不多,舞阳 既叫你一声姑姑,你也不必与我这般客气了。” 阮弗也笑道,“承蒙王妃信任。” 逸王妃摇了摇头,“我就是不信你,难道还不信白先生与白夫人么?”说罢又问道,“不知白先生与白夫人近年可好?我见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幼年的时候了,倒是只在父皇和王爷口中多听得两位的消息。” 阮弗点点头,“师父很好,只是不愿离山而已。” 逸王妃也点点头,算是了然了,不过想起阮弗当日匆匆离去,不免语气责怪道,“当日在祁城你那样匆匆离去,信中也是语焉不详,如今如何了?” 说起这件事,阮弗眼中闪过一丝窘迫,只道,“当日离开永嘉也是暗中离开的,时间到了,却不得不回来了。” 这话逸王妃自然不完全信,就算着急,难道半日亲自来告别的时间也没有,不过既然阮弗如此说了自然也不会再多问了,两人倒也不就祁城的事情多说了,倒是闲话起了别的事儿。 晋安与舞阳在另一边闹够了,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好友不知何时似乎与唯一的皇嫂聊得很是愉快,也不免感叹似乎自己所喜欢的人都很喜欢自己的好友了,如此更是惹得一阵笑声,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周边的人侧目望过来。 另一边,男宾的一座阁楼之上,玉无临临窗而立,几乎能够将大半个花园的景色映入眼底,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与玉无玦冥思苦想对弈的玉无修道,“大皇嫂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阮大小姐吧,两人倒是很投缘。” 玉无修暼了一眼玉无临,眼中有淡淡的不快,“王妃性情爽利,舞阳也与阮大小姐投缘,连姑姑都夸赞的人物,想来也对王妃的脾气。” 玉无临摸摸鼻子,他从来没有打算过与这位手握天玄军深得父皇信任却早已当着众人的面发过誓绝对不会去争那个宝座的位置的大皇兄交恶,知道自己的这位大皇兄很是紧张自己的王妃,只笑到,“大皇兄见怪,我也只是好奇多说了两句罢了。” 玉无修无言,却是一个眼神也没有留下了,轻轻落下一子后,方才语气颇为自然但也带了一层有三分元昌帝威严地道,“听说前些日子父皇下令整饬吏治,老五的人中出事了?” 玉无临面上不好看,“是弟弟管束无方。” “知道管束无方就别什么都揽到自己手中,否则,哪一日底下乱了,自己还处理不好。” 玉无临依旧面上带笑,“皇兄教训得是,皇弟领教 了。” 玉无镜嗤笑了一声,显得不以为然,可面上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消失,也还来不及挤兑玉无临,玉无修又淡淡暼了一眼,“七弟,皇兄这几日一直没有问你,那个,贪军饷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连军饷都敢碰,这些人是不是早不想活了?” 玉无央神色微凛,“皇兄说得是,父皇已经严惩大戒,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玉无修自然也没有在这种场合训斥各位皇弟的心思,尤其还是在宁阳长公主的寿宴上,出征一年,宁阳长公主一直代为照顾舞阳,若是惹急了,只怕是自己的妻女都与宁阳姑姑站在一起讨伐他了。 思绪越飘越远的逸王殿下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谁说逸王在诸皇子眼中多有兄长风范,颇得敬重,眼前这个气定神闲在棋局上杀得他片甲不留的是什么鬼? 玉无临与玉无央见逸王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升起了一些淡淡的不屑和不以为意的心思,在他们看来,这位大皇兄除了宠妻女宠出了天际,也就是仗着天玄军在手和父皇的信任对他们指手画脚了,可是,他手中有天玄军,他们能如何,就算不能善交,也绝对不能恶交啊。 不多时,阁楼之上的诸位皇子也纷纷散去,转眼之间,就还剩下玉无修与玉无玦两人依旧在棋局上杀得难分难舍,以及坐在一边神色无聊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玉无痕了,玉无修瞥了一眼前面气定神闲的人,将手中的棋子一扔,“不下了。” 语气有些烦躁。 玉无玦依旧温和俊雅一笑,动作极其优雅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在了棋盒之中,人往后靠了靠,语气也不见有什么变化,“近来,南华那边,有些不安分。” 玉无修皱了皱眉,“北燕才刚刚被压了了下去,南华就不安分了么?” “已经安分了太久,说起来,也有五年了。”神色俊雅的人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赏心悦目了,“皇甫彧原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这几年,南华在他眼中太太平了,既然毫无内忧,自然是要准备对外了。” 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回棋盒之中,修长的手指如同捏着一个即将消失的生命,不费吹灰之力。 玉无修点了点头,神色中倒是认同了玉无玦的这个观点。 玉无痕虽是来了有些劲,但见两人似乎也只是寥寥两句也没有深谈的道理,不由得疑惑道,“四哥,南华真的打算要出手了么?” 玉无玦 只瞥了他一眼,“一边试探一边出手,持续增兵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玉无痕的面上有些纠结,“我们不需要做准备么?” 其实辰国在南方边境一直都是保持警惕的,毕竟南华与辰国如今是中原两个强国,结局必定是一个被另一个吞并,玉无痕问出了这句话之后见到两位皇兄面上似乎都没有什么忧虑的神色,也自觉自己智商不太够用了。 正说着,楼阁的门口传来一个娇软稚嫩的声音,“父王……” 俨然正是逸王妃带着舞阳郡主来了楼阁上,见到女儿,逸王的神色多了一些柔和与慈爱,“舞阳来了,今天玩得开心么?” 舞阳小步跑到逸王跟前,被逸王一把抱在了怀中,仰着笑脸道,“开心,舞阳和晋安姑姑还要阿弗姑姑在花园里玩儿。” 逸王捏了捏舞阳红通通的小鼻子,抬眼看着已经坐在一边的逸王妃道,“看来王妃与阮大小姐很是投缘?” 逸王妃笑了笑,“你女儿整日里念叨阿弗姑姑,想不投缘都难。” 逸王笑了一声,显然女儿在妻子跟前提到这位女子的时候要多一些,不过还是道,“姑姑?舞阳,要叫姐姐。” 舞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又看了看自己的父王,“阿弗姑姑也是父王的女儿么?” 逸王一愣,与逸王妃对视了一眼,皆是笑出了声,女儿的古灵精怪,有时候显然不是他能够招架得住的。 一旁的玉无玦神色淡淡,看着一脸疑惑的舞阳道,“叫姑姑便好。” 逸王妃挑了挑眉,“怎么说阮大小姐也不是皇室中人,与我们非亲非故,这一声姑姑,也不太合适,阮大小姐也不过二八年华,舞阳,叫姐姐。” “她与晋安相交甚笃,这一声姑姑,自然担得。”玉无玦神色淡淡,继续道。 逸王妃难得来了一些兴趣,“四弟,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这些小事了?”逸王妃的语气里,已经带了一些调侃的兴味。 倒是舞阳在几个大人的交谈之中感到了一丝迷茫。 “舞阳还小,礼仪称呼的东西,要自小学起。”玉无玦再次下了一个看起来淡淡实则带了一些不容置疑的强硬的结论。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让夫妻两双双拜服,逸王反应过来,不快地瞪了一眼玉无玦,“滚!本王的女儿,用你来教!” 逸王妃掩唇轻笑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玉无玦 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两人,站起身,与几乎与舞阳一般呆愣的玉无痕走出了小阁。 宁阳长公主的寿宴,自然不可能只是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很快的,水阁那边就热闹了起来,长公主府足够大,这一处水阁倒也能够容纳今日的许多来客,水阁里搭了一个戏台,请了永嘉城中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公主府添乐,水阁外边,是一片宽敞的已经备好了一张张桌子摆放了各类果蔬与点心的戏台,布置得错落却也雅致,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都聚在了这一处,正有趣地观赏着戏台上的纷繁的戏曲。 安排的人自然是以长公主的喜好为准,这些曲目也不是一般的那些缠绵的民间故事,反倒是爽快干净的王侯将相的故事演变而来的戏曲,宁阳长公主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与身旁的几个皇室宗亲相互品评,倒是让一些文官家里书香世家出来的夫人们,感到有些兴趣不那么高昂,不知多少人早已神游天外了。 比如阮弗身边的温氏母女三人的心思显然都不在这眼前的戏台上,阮姝的眼神早已游移了不知几多,倒是看向了不远处男宾所在的地方,似乎在寻找谁,眼神也时不时瞄过去,阮弗抿了一口茶水,自然知道阮姝看的正是在那边与济王温雅谈笑的淸王玉无寒,阮嫣的心思虽然也不在戏台上,不过她表面的功夫做得很好,依旧定定坐在原位上,动作优雅,不见任何一丝不耐,完全融合在这个环境之中。 放下茶杯,阮弗明显感受到一股打量的视线已经放在自己身上很久了,抬眼看过去,只见对面的凤沫染正神色清冷如傲雪寒梅一般看着自己,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阮弗似乎也不在意,只看了一眼,在对方显然也没有什么表示的眼眸中继续淡定地喝茶,不过凤沫染的视线很快就离开了,幽幽转移,果不其然,看向的还是男宾那边的皇子席位,玉无玦神色温雅地靠坐在椅子上,手中轻轻抚着一直茶杯,神色中带了一抹淡淡的高贵与慵懒,不知早已吸引了多少年轻的女子侧目而去了。 阮弗抬眼下意识抬眼看过去,便见玉无玦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自己的视线,不过一瞬地时间,两人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又各自继续自己的动作。 戏台上的一出戏已经告了一段落,众人自然报以热烈的掌声与肯定,正当这个时候,长公主府的管家匆匆来报,“公主,楚王殿下来了。” 这声音,在座地人自然是都听见了的,阮弗很快便觉察到了在管家说出楚王殿下到了的时候,阮嫣的身形颤了一下,眼神之中也带了一抹惊喜与 第82章 有你就够 戏曲将近末尾的时候,阮弗终于不能忽略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的晋安郡主了,若无其事的饮了一口茶之后,在众人都没有过多注意的时候站起身,正想悄悄退出水阁。 一旁的阮姝见到旁边阮弗的动静,忙问道,“大姐姐去哪里?” 阮弗看了跃跃欲试明显也想要离开的阮姝一眼,“出去走动走动,也快结束了,三妹若是真的坐久了,起来走走也无妨。” 说罢,不等阮姝再说什么,便当先离开了,另一边,晋安郡主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意,对着宁阳长公主爱娇地吐了吐舌头,宁阳长公主知道女儿年纪还小,恐怕也听不得这些戏曲便也由着她去了,毕竟坐了两个小时也是为难她了。 拉着阮弗出来之后晋安郡主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竟如获大赦一般,阮弗也忍不住调笑道,“这一点你与长公主倒是真的不像。” 晋安郡主也不在意,“所以我娘才说我不像她女儿,更喜欢你呀。” 阮弗掩唇笑了笑,任是哪个年轻的少女都不会喜欢戏曲,不过,她的心思不在戏曲上却也不至于无聊罢了,两人都彼此懂得,便也不再多说,携手往花园另一处的凉亭而去了,阮弗到达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有两个少女在凉亭中等待了,正趴在栏杆上,观赏湖中的游鱼,远远的隔着栏杆便见到了晋安群主与阮弗携手而来,两个少女忙站了起来,对着阮弗与晋安郡主招手,“郡主,阮小姐。” 阮弗挑了挑眉,与晋安郡主一起上前,晋安群主有意将好友介绍给阮弗认识,“阿弗,给你介绍两位朋友,这是京兆府尹钱大人的妹妹,钱素素,这位是吏部尚书之女,唐秋雅。” 说罢又对着钱素素与唐秋雅道,“阮弗,想必你们都认识了,如今可是见到了真人了。”一遍说着,面上还露出快感激我的表情。 唐秋雅与钱素素明显都与晋安郡主是几年相熟的朋友了也不客气,倒是钱素素性子明显与他那位京兆府尹的哥哥一般爽利,也不见外,便拉着阮弗的手道,“早就听闻阮大小姐的名气了,今日一见,还真拖了晋安的福分。” 比起钱素素的爽利,唐秋雅就显得温和了许多,但能聚在一起的倒也是性情相近的人,也笑道,“可不是,阮小姐回京了这么久,也直到今日才能相识,可错过了好些时候,我都忍不住嫉妒晋安了。” 两人的善意阮弗自然也看出来了,当即也笑道,“什么名气不名气的,定是晋安又胡扯了吧?” 晋安郡主也笑道,“你们也别跟她客气了,叫什么阮小姐,听着怪生分,直接叫阿弗便是了。” 一两句调笑地话,少女之间的情谊很快就结下了,几人坐回了凉亭之中,阮弗是清楚的,晋安郡主是有意让她与相交甚笃的好友相识,两人与阮弗才刚刚相交,自然是多有好奇,当日的一曲广陵散,如今依旧让几人念念不忘。 说到兴起,晋安郡主提议道,“府中有几把好琴,既然大家对阿弗的琴艺如此好奇,不若一起去抚琴切磋如何?”提议刚刚被提出,阮弗还来不及发表看法,晋安郡主便很爽快地招呼丫鬟去把琴拿过来了,阮弗看着明显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的人,自然也不能拒绝了。 唐秋雅羡慕地道,“我还曾听我娘说起当年阮夫人琴艺名动京城地事情,看来阿弗是得了真传了。” 唐秋雅所言的阮夫人自然是指周氏,阮弗笑了笑,“真传什么的可就不敢了,只能算是拿得出手罢了,先说好了,我最熟练的,未必是你们熟悉的曲子。” 钱素素快人快语,“那才好呢,没听过的曲子才新鲜。”说罢又有些惋惜地道,“可惜了现在才与你相识,不然,前两个月的书会,邀请你一起去必然会更得收获。” 钱素素与唐秋雅在永嘉城中与晋安郡主合办了一个书会,不定时举办一些交流活动,邀请年龄相仿的少女们聚在一起谈论诗词与读书体会,倒是颇有兴趣,几场书会举办下来,如今也有声有色了,阮弗自然是听说了这件事,当即也笑道,“下次你若是举办的时候,再与我讲一声便是。” “真的?”钱素素心中喜悦,阮弗温和一笑,“难道前一刻你不是在邀请我么?” 钱素素与唐秋雅对看一眼,当即笑得眉眼弯弯,“到时候你肯来赏脸,这书会的消息一发出去,定然会比前几次都热闹许多。” 几人正说着的时候,侍女已经拿着晋安郡主的琴过来了,几人也不多讲究,直直将琴放在了凉亭中的桌子上,试了试音,阮弗素手一拨,铮铮琴音响起,顿了顿,看了几人一眼,手指便在琴弦上飞动起来了,一时之间,一股悠扬的琴音便经由此处流泻了出去。 晋安郡主三人皆坐在阮弗的对面,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阮弗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再想起素日里自己抚琴的时候的样子,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的羡慕。 此处的琴音响起,原本还在附近活动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一阵悠扬的琴音,原本还在与几个贵女 讲话的阮嫣,忽的停了下来,显然是被突然而来的琴音给打断了,这琴音的确悠扬,带着让人舒心的力量,聚在阮嫣身边的人谁不知道阮嫣是以琴艺见长的,此时看向阮嫣的神色,也多了一些微妙。 “不知是谁人在何处抚琴?”其中一个女子好奇地开口道。 “琴音显然是从不远处发出来的,不过我看比阮二小姐,倒是技艺差了一招。”另一个女子开口道。 阮嫣只是笑笑,“诸位若是好奇,不若前去看一看。” 几个围着阮嫣的人,眼中都升起了一些好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几人便循着琴声发来的方向而去了。 阮弗所弹奏的也不是很长的曲子,一曲弹罢,却见眼前的几人依旧是一脸兴味意犹未尽的样子,也忍不住笑道,“也不过是平凡的技艺,你们倒是肯给我赏脸了。” 钱素素笑道,“虽是平常的琴艺,但用了心,就是不一样了,不过……我更想听到你当日的那首广陵散,我以前虽是没有听过,却知道那曲子难得一闻。” 阮弗看了看晋安郡主,“在长公主的寿宴上弹这样的曲子,是不是不太合适?” 晋安郡主摆摆手,“我娘的性子你也见了一二,她只会喜欢!” 阮弗想想也是,当即便点了点头,调好了琴正准备继续,却听闻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只有几个人的凉亭外边,便进来了几个人影,赫然正是逸王夫妇、玉无寒、玉无玦与于无凡玉无痕几人,晋安郡主有些意外,“大皇兄,你们怎么过来了?” 逸王妃笑道,“自然是被琴音吸引过来了,你大皇兄说得果然没错,这时候还在抚琴的只怕也只有跟你在一起的人了。” 晋安郡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坐在凉亭中的阮弗几人也纷纷起来见礼,逸王妃笑道,“可是我们打扰了你们的兴致了,不过我倒是听说当日阮大小姐以一首广陵散让父皇夸赞不已,只恨当日我与王爷领兵在外,不能听到,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玉无痕是几人之中最小的,加之与阮弗本来就是相熟了,说话便也没有了什么顾忌,当即走进了凉亭道,兴致勃勃的道,“三哥一直觉得弹不出广陵散的神韵,你再弹一次如何?” “十二弟!”玉无寒声音微沉,带了一些歉意看向阮弗,“广陵散失传已久,本王的确弹奏不出,若能闻阮大小姐再弹奏一遍,不胜感激。” 阮弗微微点头,给了 玉无寒一个友好的笑意,毕竟……白饮冰与玉无寒还是有些还算很不错的交情的。 既然众人都如此说了,加上新认识的好友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阮弗自然也不再含糊与推辞,只大方道,“如此,阮弗便献丑了。” 说着,便再次在琴前坐了下来,抚了一把琴弦,琴音再次流泻出来,早已烂熟于心的广陵散,在众人的期待中,铮铮流泻了出来。 广陵散一出,弹琴的究竟是谁人,便再也没有任何悬疑了,原本还因为好奇往这边来的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心思,玉无寒显然很是欣赏这首曲子,再次聆听的时候神色中多了一些凝重。 一曲广陵散刚刚进入**部分,铮铮琴音之中勿然夹杂了一阵悠远典雅的箫声,阮弗眉心一跳,果然看到玉无玦不知何时从何处得了一把玉萧待她弹奏至**的时候将箫音和了进来。 广陵散原本就是古琴曲,也唯有古琴能够弹奏出那样苍凉广阔的艺境,但是,箫音具有幽静典雅的特征,如此相和,反倒为广陵散增添了大气苍苍的艺境,阮弗在箫音和进来的时候手一抖,琴音微不可查顿了一顿,那箫音竟然与她配合得极为默契,让这小小的错误,成为了整个曲子里的一个曲调。 外边的众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琴箫合奏的一幕,凤沫染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阮嫣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两人对看了一眼,似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什么,又淡淡移开了视线。 阮弗抬眼看了玉无玦一眼,玉无玦神色依旧温润,似乎又带上了一些漫不经心,可也不知是她看错还是什么,分明看到那人唇角升起一抹她曾经熟悉的笑意。 阮弗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这种似乎不太受控制的情况……真是让人感到不太舒服。 任何情绪都不过是短暂的一瞬而已,主动挑起话题的逸王妃给了阮弗一个很中肯地评价,任是谁都看得出逸王妃语气里的亲和,其余的人也纷纷表示了肯定与赞赏,永嘉女子心目中神仙一样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淸王殿下更是当众表示受益匪浅。 阁楼之上,原本与不少朝中官员聚在一起详谈的玉无临临窗而立,将视线收回去,看了看身边的楚王,“二哥才刚刚回永嘉,恐怕对这位阮大小姐还不太了解吧,花朝节上,可是被父皇钦封的人物呢。” 玉无惊眯了眯眼,似乎不为所动,对玉无临的话不置可否,只听得玉无临道,“不过倒是难得,我可从未见过有谁能让老四如此上心 。” 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不过上心也是应该的,这位阮大小姐似乎可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据说几月前老四从北方归来的时候在城东遇刺了,其中就是这位阮大小姐的两名侍女带老四脱离了险境啊……” “是么,那倒是不一般。”良久之后,玉无惊才说了一句不置可否的话。 玉无临看了一眼玉无惊,彼此的眼中都略过一抹情绪,却是没有再多说了。 凉亭那一处,热闹也慢慢消散了,最后又恢复了四人的模样,四双眼睛,彼此对视了一阵,阮弗的眼中升起一抹无奈,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你们今日,怕是故意的吧?” 晋安郡主下巴一扬,“你就当我们是故意的,今日之后,我看谁还不知道我晋安的朋友才是真国色!” 阮弗揉了揉额头,决定还是不跟好友说了,只怕日后等诸多真相揭开的时候,就算不认识她的人,也不得不认识了。 不过却也知道,晋安郡主是因为她分明是花朝节最大的赢家却是因为后来的诸多事情渐渐被人遗忘感到不平罢了,当下也只能道,“是,多谢晋安郡主的好心好意了。” 几人知道阮弗是没有生气,也都笑开了。 寿宴最后,自然是以晚宴作为结束了,因为是夏日,天黑得比较晚,晚宴过后,也还是夕阳残照的时候,阮弗独自一人坐在一个假山的后面,在一片热闹过后微微的沉寂之中思考今日的事情,南华有所动静的事情她是知道了,南华沉寂了五年再想要在这个时候进行一番试探她也是知道的,只是……玉无惊却是在这个时候回京了。 还有今日的寿宴中,前来参加的人物,说实话,向来对这种宴会并不热衷的宁阳长公主突然为自己举办了一个聚集了朝中各种各样的人的寿宴,让她也觉得,寿宴并不那么简单,尤其是应当在晚宴之后结束的寿宴此时此刻,宁阳长公主却邀请宾客先休息消食了再回去的用意…… 一个渐渐清明的想法在阮弗的脑海中明晰了起来,恐怕,这是元昌帝授意的吧,至于目的是什么,其他的阮弗不敢说,但是,试探自己的儿子们在进行了一场吏治整饬之后,又想要借助这样的机会与朝中的哪些人结交了总该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毕竟今日的情况,果然也很适合。 正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她所在的假山背后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阮弗的思绪被打断,凝了凝眉,却见她一时之间思绪漫飞,进入了这个 只有一条可以出去的路的地方。 显然,现在那条可以出去的路已经被别的人堵上了。 而假山外的声音也渐渐清晰地传了进来,原本还想往里去远离一些的阮弗,却是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雅儿,今日你新认识的那位朋友就是阮大小姐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阮弗有些意外,原本想要离去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 “是啊,大哥怎么了?” 唐安笑道,“也没什么,只是不常见到,今日见你跟阮大小姐在一处问问罢了。” 唐秋雅不以为意,“阿弗是我的新朋友,与她相交,是我的荣幸。” “今日我听说,长公主对她另眼相看……”唐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唐秋雅声音微沉道,“大哥,阿弗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有些什么想法,还是收回去的好,别伤了嫂嫂的心。” 唐安有些尴尬,脸色也不太好,“怎么会,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唐秋雅不置可否,静静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最后还是温言道,“大哥,雅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雅儿也不敢自比女中巾帼,我也不过是寻常女子罢了,但常言道君子有所谓有所不为,连雅儿都明白的道理哥哥怎么会不明白?” 唐安并不多做解释,唇角划过一些不在意,“雅儿想多了。” 阮弗在假山后边皱眉听了听,对于唐秋雅暗中相护的举动有些动容,这个唐安,她并不了解,只知道是如今吏部尚书的长子罢了,听到此处,正欲离去,却听唐安地声音再次响起,“宣王殿下。” “原来唐大人在此处啊。”玉无临道。 唐秋雅微微沉眸,与玉无临行了一礼之后,小声道,“大哥,我先离开。” 唐安却阻止道,“雅儿,是王爷有一些关于书会的事情要与你讨论,你与王爷说说,大哥在旁处等你。” 唐秋雅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安,却见唐安话落便对玉无临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 唐秋雅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反应过来,心中也多了一些怒火,声音微微冷淡了一些,“王爷,书会的事情,臣女只是从旁协理,王爷找我,并不合适?”唐秋雅拒绝道。 外边已经继续传来了玉无临的声音,“前阵子,本王与唐安有过会面之缘,提及书会的事情,唐大人觉得,本王就此事,可以与唐小姐谈一谈。” 唐秋雅眸中闪过一丝怒火 ,后退了一步,“王爷,不管哥哥与王爷说了什么,臣女依旧是这句话,书会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也不过是众多女子之间的玩闹,不值得王爷如此过问。” 宣王显然还有耐心,他希望得到吏部这一块肉,只是并不代表他就能永远温和,抿唇看了一眼唐秋雅之后,似乎是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也更为直白了,“本王一直心慕唐小姐。” 前有宣王,后无退路,显然,唐秋雅也想不到宣王竟然会如此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而她自己显然也并不是很了解这位王爷,一时之间不是被男子告白升起的羞意,竟有些惊呆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王爷请慎言!” “本王是真心实意。”玉无临继续道。 或许是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事情,唐秋雅一时情急,竟然说不出话来,而且,就算她无意,突然被如此对待,一时也是心乱如麻。 只玉无临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般。 阮弗听到此处,眉心紧皱,情急之下突然想走出去,以解好友一时之困,但脚步一动,便觉自己的手腕被一直手掌给抓住了。 下意识的反应阮弗是想要反抗,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对于玉无玦的接触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般熟悉了,转过来,果然看到玉无玦就站在自己身边,正对她摇头示意。 阮弗瞬间反应过来,如此出去,自然是解得了好友一时的困境,可只怕也会让好友觉得难堪,当即便皱眉,倒是忘记了将手腕从玉无玦的手中挣脱出来。 她这一皱眉,却已经听得外边唐秋雅已经反应过来了,声音虽是不够平静但也十分清晰,“臣女不懂殿下今日的举动,但请殿下自重。” “唐小姐是在拒绝本王,这可不是唐大人的意思。”玉无临沉声道。 唐秋雅笑了一声,“不管大哥用意如何,臣女毕竟还是唐家的女儿,唐家之上,还有父母,如今,王爷用意,是想让臣女进入宣王府,是让吏部尚书嫡女成为宣王侧妃还是居于如今侧妃品级之上的正妃?” 已经将唐秋雅短暂的惊慌收入了眼中的玉无临显然没有料到唐秋雅会大胆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对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情况显然有些意料之外,如今这个关头,根本不是能不能娶堂堂掌握实权的吏部尚书的嫡女为正妃的问题,而是宣王其实并不敢,只要他娶了唐秋雅作为正妃,元昌帝必定会对他有更多的提防与戒备。 唐秋雅虽然是女子,可能够举办书会的女子显然要比一般的女子反应要快了一些,很快在玉无临的犹豫中就掌握了主动权,“王爷,长公主的宴会即将散了,臣女先行告退。” 唐秋雅地脚步声远去,唐安似乎想不到唐秋雅会这么快离开,只是看着妹妹冷眼从自己身旁走过去的时候,也有些心虚与尴尬,再回到玉无临前边,“王爷恕罪,舍妹有些任性。” 玉无临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唐大人的妹妹倒是颇有个性。” 这话用意如何,唐安一时没有弄明白,便见玉无临的脚步已经渐渐远去,他也只好离开。 假山外边,渐渐又恢复原先的安静,阮弗轻呼了一口气,显然是为好友的反局感到高兴,不过唇角却是升起一抹冷意,这样的表情,在玉无玦的面前并没有掩饰,反倒是表现得自然而然,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让堂堂晋王殿下对她有任何的误会。 不过显然放松了下来的阮弗也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腕还被玉无玦握在手中,挣扎了一下,玉无玦也很识趣地放开,宁阳长公主的宴会上,玉无玦显然也多喝了几杯,身上还散发这一股淡淡的酒香,不浓烈,却是意外的好闻。 阮弗觉得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玉无玦低头看她,“阮儿的朋友,都如你这般聪明么。” 阮弗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王爷怎么会在此处?” 玉无玦微微眯眼,平日里的温润似乎减少了不少,在这夕阳残照的假山之中莫名带上了一些危险的气息,长身玉立的男子,几乎可以把阮弗身前的光全部挡住,让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中,玉无玦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阮儿,你在怕我?” 分明是疑问的话,却是笃定的语气。 阮弗只觉得心中一紧,但还是笑了一声,再抬头,似乎又恢复成了在山林中与他相处时候一般坦然的那个阮弗了,“王爷说笑了。” 玉无玦定定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轻笑,似乎身形也放松了几分,“今日的宴会看出了什么?” 看起来毫无厘头的一句话,阮弗却是猛地抬头,对上玉无玦早已洞悉一切的双眼,在那双温和却深邃地眼眸中印证了自己前一刻钟的想法。 玉无玦一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早恐怕是已经猜到了其中的一些缘由,眼底划过一抹柔和,“看来阮儿已经猜到了一些。” 阮弗皱了皱眉,心中升腾起一抹小小的怒气,“既 然如此,原先的整饬吏治,反倒是成了一场笑话了。”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一场邀请了这么多人的宴会,完全可以当成是结党结派的契机,后院之交,完全可以影响前院,女人之间的情谊,同样也可以连结男子之间利益的纽带。 阮弗的眼角闪过一抹讽刺,难道这一次,自己的选择又错了了? 玉无玦依旧神色温润,可出口地话却是带着提醒的微沉,“阮儿。” 顿了顿,玉无玦继续开口道,声音也轻了几分,“吏治固然要整饬,即便没有这一次的宴会,还有别的宴会,永嘉城中,最不缺乏的就是权贵之间的宴会了,吏治整饬已渐渐稳定,过了最初的重刑期。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朝中还会有人源源不断想出别的办法来维护既得的利益,在风雨中如虾蟹躲避,在浪静之时又会出来争抢食物。” 阮弗情绪虽是有一瞬的不定,可到底还是静静听完了玉无玦这长长的一段话,很显然,她带了自己的情绪在里面,或者说带了过多的个人私情在这件事里面,可玉无玦是看得明白清楚的那一个人,即便他是晋王,也依旧可以以局外人的姿态来看辰国这一次的变动。 阮弗垂眸不语,不过玉无玦知道她其实是想明白了,也会明白这一层道理,笑了一声,语气不觉温和了一些,“现下不说别的,南华那边蠢蠢欲动,不多久,只怕我还要往南去一趟。”皱了皱眉,玉无玦似乎觉得现在说这件事有些早了,又转口道,“不过你也无须过于担心,才刚刚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整饬吏治,不会有人那么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有别的什么动作。何况,这个宴会……总还有有人头脑清醒,不也是验证你我成果的一个契机么?” 说罢,玉无玦顿了顿,微微挑眉道,“还是说,阮儿对辰国的朝堂,竟然如此没有信心么?” 对辰国的朝堂没有信心?比起其他国家,能够成为北方强国的辰国还让她没有信心么?阮弗不动声色地看着挑眉笑看他的某人,声音平静地道,“王爷真会说笑。” “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独自呆在此处多久了?” 她是因为担心而独自在这儿的么,若不是先前玉无临莫名其妙出现,而后他又拉着她在此处叙话那么久,她应该早就离开了吧,阮弗有些没好气地道,“王爷看见我担心了么?” “呵呵……”玉无玦难得轻笑出声,看起来心情很是愉快地样子,阮弗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很好笑?” 第83章 赐婚,元昌帝的担忧 皇宫。 刚刚下过一阵短暂的秋雨,雍和宫中的暑气渐渐消散了一些,带来了一阵清凉之感,前朝的早朝朝会还没有散去,后宫似乎也显得安静了许多。 辰国的皇后是元昌帝的元妻,早在元昌帝尚是少年时期的皇子的时候,早在辰国还没有成为如今的强国,仍旧是北方诸多弱肉强食的小国之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国的时候,故去皇后便与元昌帝成婚,大国小国的倾轧以及朝堂的暗流涌动之中,这对少年夫妻一直相互扶持,鹣鲽情深。当时的故皇后乃是当时辰国一品大将的冷江云的女儿,后来与元昌帝成婚之后也曾跟随尚未登上皇位的元昌帝上过战场杀敌,一步一步让辰国在北方诸国之中脱颖而出,可谓是见证了辰国由弱变强的一个过程,只是据说后来,元昌帝登基之后,冷皇后渐渐积疲以致于香消玉殒,为此元昌帝大恸一场,再也未曾立后。 如今,后宫的宫人都知晓,皇后虽然不在了,但是,这后宫之中有三位妃子,共同执掌这后宫的权利,三人之间相互制约,倒是让这后宫并没有显得鸡飞狗跳,不如别国或者先帝时候一般混乱,加上元昌帝其实并不好女色,大多数时候勤勤勉勉忙于朝务,都是独居在自己的寝宫正阳宫中。如此一来,后宫的争斗,便也没有了太多的意义。 雍和宫是楚王的生母齐妃的宫殿,虽然前朝的朝会还在继续,可其实前朝的事情,又哪里该是传到后宫这一方天地之中的呢? 齐妃如今还不到四十,加之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岁的模样,多了一些成熟风韵的少妇风情,加之常年处于深宫之中,举手投足之间都可见作为后宫之中位高权重的三大妃子之一的高贵与雍容。 中秋暑热不显,雍和宫中自在安稳。 孙嬷嬷身后跟着一队列的宫女,宫女手中皆是拿着托盘,待在深宫久了,也见过太多了,孙嬷嬷脸上的笑意,似乎已经长成了一个标志,进入了寝殿后,与齐妃道,“娘娘,这是肃王殿下与怀王殿下给娘娘送来的防暑用物,一用皆是出自西胡国蜀地,娘娘可要看一看?” 齐妃原本拿着精致的剪子在修剪宫殿中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玉簪花,闻言也没有转过身来,似乎那难得的御暑圣品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一般,“倒是难为他们两个了,拿下去吧,若是皇上来了,再拿出来用用,这后宫,本宫都呆了二十多年了,还能热到哪里去?” 孙嬷嬷笑着应下了,“娘娘说得是,不过两位王爷孝顺娘娘也是应 该的。” 一边说着,孙嬷嬷一边挥了挥手,着令宫人将手中齐妃根本就懒得看一眼的东西拿了下去。 如此一来,齐妃也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似乎是欣赏了一阵眼前被她修剪得很好的玉簪花一番之后,对于孙嬷嬷那句两位王爷很孝顺的话并不置可否,反倒是笑着道,“连这玉簪花都能在雍和宫中活了下来,本宫难道还比她还畏热么?” 孙嬷嬷不言,似乎已经习惯了娘娘从来很少在她面前说过肃王和怀王什么肯定的话,只走上前去,将那剪刀放在了一只精致的篮子之中,卷起了齐妃的衣袖,让她去净手。 净了手之后,齐妃就着孙嬷嬷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一边道,“既然他们兄弟给我带了这些东西过来,本宫也不能不领情,你去准备一番,将今年皇上赐下来的两匹秀月罗缎给肃王府和怀王府各送去一匹吧,本宫也用不上那些鲜艳的料子了。” 孙嬷嬷笑着应了下来,“是,老奴这就去安排,只是……说起来,娘娘今年可已经赏赐过两位王爷府中不少东西了,今年陛下那边发下来的赏赐,倒是没有留多少了。” 齐妃神色中并无可惜,“索性本宫也用不上,给他们送去,也只当做了为雍和宫腾出了一些地方出来了。” “娘娘说得是,只是……老奴觉得,娘娘总是要为了楚王殿下打算的,以前还好,如今……” 齐妃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本宫何尝不知道,送给肃王和怀王的能有多少,这雍和宫中的东西,还不是你在收拾么,还有多少,你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皇儿常年不在京中,本宫在外所能依仗的也就他们两兄弟了,做得好看一些,对咱们,只有好处。” “娘娘说得是。”孙嬷嬷笑道,“不过前两日楚王殿下也回来了,老奴估摸着王爷今日下朝之后便能来给娘娘请安了。” 齐妃的唇角升起一抹笑意,“来不来的本宫倒是不强求。”接下来的话齐妃并没有说,不过孙嬷嬷却是明白的,当即也不再多说了。 御书房里,朝会散去之后,玉无惊跟着元昌帝回到了御书房中,元昌帝在御案后边坐下之后才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早朝上的闹腾让他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今日早朝上的事情,你也听了也看了,说说你的想法是如何的?” 玉无惊神色从容而冷静,“回父皇,这些年,辰国与南华之间也并不是相安无事,儿臣以为,现在还不是两国最终交战的时候,只是南华沉寂了太久,想要动一 动罢了。” “哦?动一动?那你倒是说说,这动一动,会对辰国如何?” 玉无惊似乎是抿唇思考了一瞬,方才开口道,“大则引乱,小则探底。” 元昌帝静默了一瞬,突然也摆了摆手,“罢了,南边也不安宁,这一场,迟早要来的,过了十五,你再回南方坐镇,有你在南方,朕也算是安心一些。” “是……”玉无惊恭谨应道。 元昌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了……” 玉无惊却是先一步开口了,双手拿出一块玉符,“既然儿臣已经回京,这兵符先交给父皇。” 元昌帝微微眯眼,看了看底下垂首恭敬的儿子,半晌之后才道,“也不多时,你先拿着。” “是……” “去看看你母妃吧。” “是,儿臣告退。” 元昌帝看着玉无惊退出了御书房之后,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引来安成正要说什么,只得了元昌帝瞪了他一眼,便继续垂首不语了。 “娘娘,楚王殿下来了。”孙嬷嬷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些高兴与愉悦,声音才刚刚落下,便见宫殿门口站着一身蟒袍朝服的玉无惊踏步进入雍和宫的主殿之中,“儿臣给母妃请安。” 齐妃在听到孙嬷嬷的声音的时候,已经站起来了,这时候见到几个月不见了的儿子,眼中也忍不住续上了一层泪水,“皇儿回来了。”只念叨了这么一句,便已经转到对着孙嬷嬷道,“快去将王爷最喜欢的羹汤端上来。” 比起齐妃表露出来的微微激动神色,玉无惊的神色倒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对于自己的生母,也不若久不见生母的孩子见到母妃时候表露出来的亲近,神色之中依旧能够见到去见元昌帝时一样的恭敬,玉无惊只扶着齐妃的手臂让她在一旁的榻上坐下来,“母妃不必着急,儿臣还不会那么快离去。” 齐妃也笑了笑,好好端详了玉无惊一阵才道,“是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不过看起来却也更俊朗了。” 玉无惊扯扯唇角,“南方不比永嘉,久而久之,必会产生一些影响。” 齐妃唇角蠕动,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愧疚,摆了摆手,瞬间,宫殿中只剩下了母子二人,齐妃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怪母妃对你的要求太严格了。” 玉无惊皱了皱眉,“母妃多虑了,儿臣没有这样的想法。” 齐妃却是没有被 这句话安慰到,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怪母妃,不论是这深宫之中,还是深宫之外,从来都是弱肉强食,就是因为母妃懂得这一层道理,所以,在别的皇子还在玩耍的时候母妃就勒令你去学那些枯燥的东西,在别的皇子在永嘉城躲避风雨的时候,母妃就是再担心,也要你去镇守南边,在战场上杀伐,将兵权掌握在手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越是说到后面,齐妃的语气越是轻了一分,玉无惊神色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这些话,自然不是齐妃第一次说,也不是最后一次,几乎每次他来雍和宫,齐妃都会与他说这类的话语,有时候,即便是回到了永嘉城中,每次来雍和宫,他的内心总会升起一抹淡淡的抵触之感,不为外人所查。 “母妃不要多想,儿臣明白母妃的苦心。” 齐妃拍了拍玉无惊的手,以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你明白就好,也不枉母妃在这深宫之中这么多年了。”罢了,又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也笑道,“瞧瞧,母妃说这些做什么,你也难得回到永嘉,难得来雍和宫一趟,算了,不说那些糟心的事儿,来,与母妃说说,外边都有些什么趣事?” 孙嬷嬷端着羹汤进来,见到这主殿之中只有齐妃与玉无惊母子两人,眼中划过一抹了然,将羹汤放在了玉无惊的面前,笑着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殿中的这对母子。 喝下了一碗羹汤之后,听了齐妃的话,玉无惊皱了皱眉头,“母妃说的是,阮二小姐?” “自然是她,怎么,她不可以么?” 玉无惊顿了顿,“没什么,但凭母妃做主就是了。” 齐妃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嫣儿是个不错的女孩,最重要的是,她是右相寄予厚望的女儿,听母妃的话,这个选择,不会有错。” 玉无惊不置可否,“儿臣明白。” 齐妃的眼角闪过一些笑意,“肃王和怀王的妃子,都是母妃安排的,不论是肃王妃还是怀王妃,在加上右相,定能成为掎角之势,到时候,也免你不在朝中生成的落差。” 玉无惊眯了眯眼,“父皇那儿?” 齐妃勾了勾唇,“此事我已经与皇上说过了,你也大了,该有一个正妃了,你父皇已经同意,圣旨很快就会发下来,此事不必担心,只是……阮嫣的身子不太好,你……” 阮嫣的身子不好,玉无惊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齐妃安排得太好,哪怕是他知道这种事应当由做母亲的来安排 ,却也让他莫名升起一股窒息之感,右相……右相……这自然是一个不应当拒绝的安排了。 想了想,玉无惊道,“儿臣听说,阮大小姐……” 齐妃唇角划过一抹讥诮,“阮弗么,她的名气,本宫倒是听说了一些,据说宁阳长公主还尤为喜欢,连逸王妃都对她有些好感,不过这些外附属的东西,永远也比不上她并不是阮嵩最看好的女儿这个事实,听母妃的话,不论那位阮大小姐表现得多么好,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只有阮嫣,阮嫣才应当是你的王妃。” 齐妃的语气太过笃定,笃定到让玉无惊觉得其中定然还有一些他此时此刻尚不明白的东西,只听得齐妃压低了声音继续道,“皇儿,你要记住,你身上流淌的不仅仅是皇家的血脉,还有我们高车人的血脉,高车一族是否还能继续下去,都在你一人的肩膀之上……母妃要你记住,你要变强,不论借助任何人的肩膀,都要踏上俯视众生的高峰。”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同于素来的柔和,低低回荡在只有母子两人的宫殿之中。 玉无惊再不多言。 八月初十,一名皇宫内侍带着一列四人出了宫城,往永和街而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右相阮嵩之女阮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二子楚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阮嫣待宇闺中,与楚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许配楚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内侍念完了长长的一段圣旨之后,笑眯眯地对依旧跪在地上的阮嵩道,“咱家恭喜右相爷了,恭喜阮二小姐。” 阮嵩看起来很是高兴,阮嫣接过了圣旨也是拜伏于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到接过了圣旨,阮嫣平日里略微苍白的面上也升起了一抹明显的红霞,站在温氏的身边,握着手中的圣旨显得娇羞无限。 温氏连忙着人将一个荷包塞到了传旨的内侍的手中,“天儿热,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内侍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笑得一脸满足,“能得到这份差事,为未来的楚王妃传旨是咱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劳烦二字,不敢当。” 阮嵩神色中多了一些缓和,笑道,“陛下隆恩,右相府实在是大喜过望……这……” 内侍摆了摆手,“咱家还要回去给皇上和齐妃娘娘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而后又转向阮嫣,笑道,“阮二小姐,齐妃娘娘说了,若是得了空,还望阮二小姐多去雍和宫走走。” 阮嫣脸颊上的飞红还没有散去,闻言,端和地点了点头,“娘娘抬爱,是阮嫣的福分,日后有空,一定去拜见齐妃娘娘。” 内侍点了点头,又带着人离开了右相府。 没有内侍在场了,右相府的人便没有那么拘谨了,皇帝的旨意下来,前来接旨的,自然是右相府上上下下的人呢,这会儿,见到传旨的公公已经走了,一众人也都一齐跪了下来,“恭喜二小姐,贺喜二小姐!” 温氏面上的笑意在接到圣旨之后就从来没有消失过,拍了拍阮嫣的手,对着一众跪拜的人道,“都起来吧,今儿是大喜的日子……” 阮姝的面上也是高兴,已经一手揽过阮嫣的手臂,语气娇娇的道,“姝儿也恭喜姐姐。” 阮嫣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谢谢妹妹。” 阮姝眨眨眼,“以后是不是该叫姐姐楚王妃了?” 阮嫣面上的红霞更艳了一分,“什么楚王妃,现在只是赐婚下来而已,姝儿不可乱叫。” 阮姝吐了吐舌头,却是有些挑衅地看向站在一边的阮弗道,“我就说姐姐是咱们右相府最有福气的人了,就算被一些人占去了风头,也不会被人忘记的。” 这句话意有所指,不论是谁自然都已经听出来了,阮弗抬眼瞥了一眼期待她能做出什么反应的阮姝,看向似乎听不懂这句话的阮嫣道,“恭喜二妹了。” “多谢大姐姐,妹妹也祝大姐姐能够喜得良缘。” 喜得良缘?若不是她前一刻才刚刚知道,眼前的一家子打算用她的血来换取阮嫣长久的生命,至少,她还是有三分相信这大喜的日子里阮嫣说出来的这番话的。 只是……可惜了…… 阮弗轻轻笑了一声,“那就承二妹吉言了。” 阮嫣微微一笑,两姐妹之间的交锋,半分不为人所知,或者说,阮嫣自己其实也并不知道,倒是阮嵩看起来一直很高兴,“既然如此,夫人就看看,各院中,该赏赐的都赏赐一些吧。” 温氏含笑道,“自然是该赏赐的,每个院子,每人赏赐一两银子如何,当然,嫣儿与相爷还有母亲院中的人都该赏赐多一倍,便每人二两银子,相爷看如何?” 阮嵩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发表什么意见,只点了点头,众人听此,更是大喜过望 ,又重新感谢了一次阮嫣和温氏,重新祝贺了一次阮嫣。 这一分热闹与喜庆,一直延续到了午后还没有平息下来。 阮弗自己也感到一些诧异,楚王才刚刚回京吧,这么快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么,看来,看来这件事并非突然起意的,宫中的齐妃真的很看好阮嫣,只是……齐妃,阮弗摇了摇头,对于宫妃,她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如此一来,阮嵩也就彻底成为楚王党的人了…… 不管紫嫣阁如何热闹,也不管右相府的众人如何开始去巴结紫嫣阁那边,阮弗只静静地将这一切看在了眼中,不为所动,而随着宁阳长公主的宴会之后,她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膳食之中渐渐加入原先青衣所查到的净化血液益补的药材。 对此,阮弗也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的便依旧还是如何,这些药膳,并没有做得很明显,只是淡淡的,需要长时间食用才能产生效果。 她将一切冷然处之,青衣却是不太放心,不过被阮弗两三句话打发了之后倒是也不再多言了。 右相府二女赐婚给楚王的事情经过了两三天之后,在永嘉城之中也可算是人尽皆知了,不过,其中却也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那便是右相府的长女,尚未婚配,可二女却已经赐婚楚王,这确然有些奇怪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消息,那一日在宁阳长公主的寿宴上见过阮弗的不少贵妇倒是对这个新出现在永嘉的女子多有好感,与温氏提及婚配的时候温氏却避而不谈,如此也多少引人猜想一些。 阮弗自然知道外边的消息,不过没有作任何反应罢了。 御书房中,原本与玉无玦在说正事的元昌帝在说完了正事之后,忽然道,“朕记得你府上,连一个侍妾都没有,更别说了侧妃了,你……” 记得?元昌帝当然不仅仅是记得了,分明就是知道得明明白白,这些年来,他当然不止一次跟已经二十三岁的晋王殿下提及关于婚事的事情了,不过每次都被晋王殿下拒绝了,如今,如今提及,似乎退了一步,不说正妃,直接说起侍妾侧妃之类的了。 其实也是,一个王府之中,应当有一个正妃,四个侧妃以及一众妾室,清风朗月过着神仙一般无欲无求的生活的三儿子元昌帝是管不着了,但是眼前的儿子,显然并不是无欲无求的神仙,这时候后院连一个女眷都没有,未免说不过去了,再下去,不仅是朝臣,可能民间也会流传起一些晋王殿下某些方面可能要不行的流言或者晋王殿下是短袖 之类的猜想了。 这些,绝对不是元昌帝愿意看到的。 不过还没有等元昌帝把话说完,玉无玦微微抬了抬眼,“要侍妾与侧妃来做什么?” “你府中后院一个女眷也没有,像什么话?”元昌帝没好气地道。 “不像话这些年不也这么过来了,晋王府外院有管事,内院有周嬷嬷。”意思不言而喻,外院内院都有人打理了,自然不需要侍妾侧妃之类的东西了。 每次提到这个问题,玉无玦的态度都比较强硬,偏偏父子关系一直冷冷淡淡,元昌帝知道,自己最爱的女子留下来的唯一的儿子,因为当年的事情一直心中存有芥蒂,因此一直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逼迫他,可这么多年不逼迫下来,就造成了如今这个局面了。 “那是些什么人,朕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元昌帝语气也微沉了,安成极少见到皇帝跟晋王殿下说话的时候语气如此恶劣,此时此刻也不禁被吓了一跳,有心想要开口劝些什么,但却也知道自己不能开口,何况,晋王殿下仍旧一副我并不觉我说错话了的样子,实在也让人难以开口。 元昌帝有些气呼呼地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儿子,外管事和内院嬷嬷那都是什么人呢,男子都会有需要宣泄的时候,何况是这个年纪的,那些人,算什么,虽然极度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是短袖也不是不行……但此时此刻,元昌帝也升起了一些别的怀疑。 叹了一口气,元昌帝还是继续道,“魏阳家中有个女儿,你看如何?” 玉无玦的语气有些玩味,看着元昌帝道,“魏阳?当年外祖父部下的一员将领?” 分明是温润俊雅的脸庞,可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冷然的模样,元昌帝心中一哽,他的确是有意将当年冷江云部下与玉无玦绑在一起的,魏阳手中还握有兵权。 哪知玉无玦神色不变地道,“若是父皇觉得可以,充盈后宫也并无不可,不过这些与儿臣说就没什么用处了,儿臣做不了主无法给父皇提供参考意见。” “你!”元昌帝一拍手边的桌子,眼中带了一些愤怒,玉无玦赶忙站起来,束手站在一边一副即将承担帝王怒气的样子。 如此一来,元昌帝的怒气倒是怎么也发不出来了,揉了揉额头,平复了已经暴起的青筋,“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一边的安成见此,赶忙过来,几乎是要跪下了,“王爷,您就不要惹陛下升气了太医……” 安 成的话还没有说完,元昌帝的声音就打断了他,“闭嘴!” 安成只得闭口不言,默默上前去为元昌帝倒了一杯茶,玉无玦见此,微微皱了皱眉,看着元昌帝喝下一口茶似乎缓和了不少,继续垂眸,“多谢父皇。” 元昌帝无力与自己的儿子生气,每当这种时候苍老的感觉就会席卷全身,不过,提及阮嫣,元昌帝自然是想到了右相府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看了看一脸恭谨站在一边的玉无玦,元昌帝终于与自己的儿子说到了阮弗,“那个丫头,真的是莫如的徒弟?” “不是,准确地说,是姨母的弟子。”玉无玦道,他无须隐瞒,因为元昌帝一定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当年与元昌帝师出同门,可谓伴读的白莫如,才学远远胜过身为皇子的元昌帝,更是在二十多年前名噪一时,甚至超过如今的孟长清的名字,而冷皇后唯一的同样具有巾帼之才的同胞妹妹,便嫁给了白莫如,不过白夫人曾经受过伤,永嘉气候并不适合她生活,白莫如也为了爱妻,就此离开了辰国,离开之前,只与元昌帝立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约定。 这件事,早已过去了十几年,元昌帝与白莫如之间更是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元昌帝的眉宇之间闪过一层恍惚,但凡是说起与冷皇后有关的东西,经常能够见到这样的神色,轻轻呢喃了一声,“原来如此……” “你很信任那个丫头,她毕竟是阮嵩的女儿。”元昌帝抬眼看玉无玦,他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的,能让他信任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与白莫如相关的人,也未必。 玉无玦声音淡淡道,“儿臣,信任母后。” 元昌帝一怔,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什么了,微微眯了眯眼,“去草原一路,只有你与那丫头?” “她能力不凡。”玉无玦继续道。 元昌帝轻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你觉得她可信,又是白夫人的弟子,朕想,也不能委屈了她,有所册封,也是应当地,你看如何?” “不需要。”玉无玦淡淡道,“只要她一日没有亲口承认这一层关系,时间就还没有到,此时此刻公开了,未必是一件好事,父皇……也不必太过关注她。” 元昌帝似乎是沉思了一瞬,方才点了点头,玉无玦也躬身告了退方才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门口,玉无玦突然停住了脚步,朝着身后出门守门的安成道,“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第84章 灯会 玉无惊二十多年的岁月里,见过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可在齐妃严格堪称严厉地养育之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喜好女色的人,也从来不觉得女子在男子的生命中能够发挥多么大的作用,她们唯一的价值便是作为男子的附属以及利益联结的纽带。 就像他很清楚自己与阮嫣,那是因为他需要辰国手握重权的阮嵩。 自小所接触的人当众,宫中的妃子自是不必说了,就连自己的母妃,在玉无惊鲜少的记忆之中,也是极少见到母妃衷心的笑意的,小时的记忆,是严厉,是刻入骨髓的教诲,是在他还懵懂的时候就教他皇室的生存之道,年少仅存的记忆,却是玉无惊不愿回顾的过往,在玉无惊的心中,母妃这个词,与母亲的关系似乎是疏远的,反倒更想是一条不断鞭策他往前的鞭子,后来……自然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看到了各样的女子,可那些女子,要么是敬畏他要么是因为他早已看出来的原因爱慕他,她们的笑有矜持、有娇羞、有胆怯、有温柔……可不知为何,从来没有阮弗这般明艳动人。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划过的时候也不过是短暂的凝滞,某些东西在玉无惊的心上划过无痕的一笔,或许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翻滚过的无意识的想法。 包括他自己。 “二哥,那位就是阮嵩的长女阮弗。”玉无镜站在玉无惊的身后提醒道。 玉无惊点了点头,看了玉无镜一眼似是有所疑问。 玉无镜面上堆起一层笑意,“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可我总觉得这位阮大小姐,似乎不像她看起来那么简单,否则,看她似乎什么也没有做,可不论是四哥还是五哥都对她另眼相看。” 玉无惊似乎是沉思了一瞬,压下心头升起的一瞬的心绪,看了那边犹不自觉的阮弗一眼,“毕竟,她是阮嵩的女儿。” 玉无镜笑而不语,可眼中却是升起一抹小小的兴味。 两人并没有在此处停留,那顿步也不过是阮弗与钱素素和唐秋雅两三句话的时间便又迈步往一处厢房而去了。 玉无惊与玉无镜的身影消失在了厢房门口,阮弗与钱素素笑闹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眼中划过一抹什么情绪。 钱素素疑惑于好友突然的变化,顺着阮弗的视线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阿弗,怎么了?” 阮弗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看错了一个人。” 钱素素也不在意,又继续 与阮弗说起了往年中秋的时候永嘉城的盛况。 中秋很快就到来了,今年右相府的中秋宴会,连一向不能出现的李氏也带着阮明轩出现在了饭桌上,唯一没有出现的反倒是阮老太太了,不过……阮嵩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样,就算没有阮老太太在席上也没有提到一句,甚至连象征性的担心都没有。 不过阮弗回来了这么久,似乎也发现了一个很是奇特的现象,阮嵩对于阮老太太虽然说是生好养好,但是,若说是真的作为一个儿子的话,似乎就不太够格了,而且,看起来,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对于这点,阮弗只当阮嵩确然是薄情地人,并没有想得太多。 一顿中秋晚宴,用得也还算是正常,并没有发生一些什么不愉快,倒是阮姝似乎显得很高兴,甚至不惜拿阮嫣来与自己炫耀,这一点让阮弗有些哭笑不得,难道阮姝不知道,阮嫣成为了楚王妃,那就意味着日后,她绝对不可能再有嫁入皇室的可能了么? 不过,她可没有心思也没有兴趣去提醒阮姝这一点,戍时两刻过后,在阮嵩宣布了晚宴结束之后,众人也开始纷纷散去了。 李氏与阮明轩在桌子上的存在感几乎是没有的,而李氏本身也不愿意让自己有什么存在感免得让温氏不痛快而对阮明轩有什么意见,毕竟阮弗将一个人放入了春芳院之中,虽然是什么也没有说,可她知道或许已经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些日子,春芳院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李氏放了心,也让阮弗原先升起的担忧渐渐放了下来。 晚宴之后,李氏带着阮明轩回春芳院,但阮明轩毕竟还是孩子,对于外边的热闹自然是向往的,被李氏拉着回去之后也是频频回头,不舍地看着阮弗,阮弗有些好笑地道,“小轩是不是也想出去燃灯?” 阮明轩一听,眼睛都明亮了几分,不住地点头。 李氏有些为难,“大小姐,这……” 阮弗笑笑,“不碍事,小轩也很乖,姨娘若是放心的话,我待会带上小轩一起出去也行。” 毕竟,孩子不能一直待在后院不是么? 李氏自然是放心的,但是,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并不好看的阮嵩,终究是低了头,不敢应答阮弗的话。 阮弗回头看了一眼阮嵩,“难得这样的日子,我想父亲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阮嵩轻哼了一声,“只要不出什么乱子。”言罢不等阮弗说什么,连看一眼阮明轩都不看,便年带着温氏离开了大厅。 阮弗淡淡一笑,“父亲放心。” 李氏有些感激地看着阮弗,阮明轩却是已经跑到了阮弗的身边就怕姐姐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自己,阮弗笑着摸了摸已经到了自己腰间的小男孩的头顶,对他温温一笑。 站在一旁的阮姝终于冷笑了一声,语气有些讽刺与不屑,“大姐姐与四弟感情真是好!” “毕竟,小轩是父亲的小儿子,也是三妹的弟弟呢。”阮弗看着阮姝道。 阮姝轻哼一声,冷冷看了阮弗一眼掉头离开。 倒是阮嫣有些羡慕地看着阮弗道,“嫣儿真是羡慕大姐姐可以出去燃灯,像我这身子,想要尽兴出去玩,也受不住那人潮涌动的挤压,爹爹和娘亲更是明令禁止,不许我出去。” 阮弗挑了挑眉,“是么,二妹的身子总是会好的不是么,到时候,想做什么不行?” 阮嫣一怔,对于这句原本应该没有什么深意的话,可因为自己知道了某些事情,再从阮弗口中说出,反倒让她升起一抹小小的不安。 阮嫣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凝滞,“身子已经这般了,哪有那么轻易好的。” “父亲与夫人如此疼爱二妹,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二妹延年益寿的。”阮弗继续道,延年益寿一词,似乎在她舌尖上滚过了一遍方才说出口,带着一股让人不觉生起的忐忑。 阮嫣猛地抬头,“大姐姐……” 阮弗却是不再多言,只牵了阮明轩地手,“既然身子不好,二妹好好待在府中,我先出去了。” 阮嫣怔怔地看着阮弗离开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担忧,直到阮弗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门口了,阮嫣才失声叫道,“大姐姐!” 阮弗转过身,淡淡地看着阮嫣有些惊惶的神色,“二妹怎么了?” 阮嫣反应过来,看着阮弗面上清浅的笑意,握了握手中的丝帕,笑道,“大姐姐,嫣儿不能出去,可否请二姐姐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盏花灯回来?” 阮弗定定看了看阮嫣,“不知二妹想要什么样的花灯?” “就要……就要城北西桥头的王婆婆做的花灯,嫣儿听说,王婆婆做的桃花花灯……很有灵性,可让人心想事成,不知大姐姐,能不能答应我?” 阮弗似乎笑了笑,“既然二妹想拿回来祈福,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说罢,不再看阮嫣的神色,阮弗便带着阮明轩出门了。 在离开了阮嫣的视线之后,阮明轩方才抬头看着阮弗,眼中有一丝疑惑。 阮弗低头看他,笑道,“小轩也想燃花灯来实现自己的愿望么?” 阮明轩想了想,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阮弗也只是问问而已,小小年纪的孩子,自然对这些充满了好奇,小时候她不也是么?只是走了两三步之后,却是发现阮明轩定住了脚步,对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阮弗笑道,“不想实现愿望?” 阮明轩却是再次摇头,挣脱阮弗的手与阮弗打了一个手势。 阮弗一怔,而后唇边划过一抹温和的笑意,摸了摸阮明轩的头顶,微微弯腰,几乎与他平视,眼中也多了一些不自觉的温柔,道,“小轩要记住今日的决心,人的愿望,不是要靠花灯星星之类的东西来实现的,要靠自己去争取。” 阮明轩抬头,看着神色带着坚决与果断的姐姐,咧嘴一笑,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诚如钱素素与唐秋雅所描述的一般,虽然还不到戌时三刻,但是永嘉城的街市却已经是热热闹闹,摩肩接踵了,阮弗与青衣和盼夏的马车才到了街口,便再也行不进去了,四人无奈,只得下了马车往人群里去。 今夜的确很热闹,大街上已经点了无数花灯,便是内城河里边也燃放了不知多少各样形状的花灯漂浮在水面上,还有做成了孔明灯的花灯也在空中四处飘动,将这个永嘉城照得如同半个白昼一样。 虽说人流很多,但也还不至于无法挪动,盼夏虽然说跟在阮弗的身边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但是,其实还是孩子的心性,下了马车之后就与阮明轩一起到处在人海中窜动,两人的感情,看起来比阮明轩与阮弗还要像姐弟,阮弗倒也不在意,有盼夏在,阮明轩自然是不会出事,便也不管两人了。 青衣走在阮弗的身边,在这样辉煌的景象之中也面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不少,“想不到永嘉城的中秋如此热闹。” 阮弗笑了笑,“如今辰国可算是富强了,永嘉能够由此盛况,自然是可预想的,不过,倒是我们往年的中秋要么在山里过要么不在辰国,倒是极少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了。” 说到此处,青衣也忍不住想起某一年中秋的时候与阮弗在南梁度过的盛况,那时候的南梁若是有小半个永嘉的热闹,都不至于差点被南华吞并了。 正说着,只听得空中一声咻的声音,阮弗与青衣皆是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升起的孔明灯突 然在空中自行燃烧了起来,发出一声细小的响动,还未掉落一半,便化为了灰烬。 只听得人群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臭骂的声音,显然那燃烧了的孔明灯是那人的失败之作,觉得这等征兆不好而发出的,如此倒是引来周围人的笑闹。 阮弗听罢,也不过是莞尔一笑,不过唇角的笑意一僵,不知为何听那笑骂的声音,某个来不及抓住的东西在她心头抹过淡淡一笔,待想要抓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阮弗的脚步突然停住,青衣皱了皱眉,“小姐怎么了?” “青衣,你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对于阮弗突然的疑惑,青衣眼中也严肃了一些,不过凝神之后还是道,“并无不妥,小姐可是觉得有什么奇怪?” 阮弗皱了皱眉,复而又舒展开,“没什么,我刚刚觉得自己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来不及抓住。” 阮弗的话才刚刚说完,盼夏轻灵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姐,小姐。” 阮弗心头升起的那一抹微小的来不及抓住的思绪,很快被这一阵轻灵的声音打散了,只看到灯火映照之中,盼夏与阮明轩的脸蛋都有些红扑扑的,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皆是看着她眼神期待不已,阮弗笑道,“怎么了这是,与小轩玩久了,盼夏也变得与小轩一样了。” 盼夏跺了跺脚,“小姐!” 阮明轩背着的双手却是从身后伸出来,将手中的一串糖葫芦交给了阮弗,阮弗一怔,“给我的?” 阮明轩点了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阮弗。 阮弗笑了笑,伸手接过糖葫芦,“姐姐谢谢小轩了。” 阮明轩很愉快的笑了笑,又拉着盼夏的手窜入了人流之中。 阮弗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有些无奈,那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拿在她的手中,倒也显得有些奇怪的样子。 玉无痕懒洋洋地靠在茶楼的窗户边上,将底下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看着阮弗神色意外地接过阮明轩手中的糖葫芦,而后似乎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样子似乎与他往日里见到的那个总是很少有什么能够引起她意外的女子有些格格不入。 阮弗意识到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起头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玉无痕正站在楼上的窗户边,笑得一脸开心,好像与她很熟了的样子,正高调地朝她挥手。 阮弗唇角一抽,微微点了点头却见玉无痕直接跃上了窗户从二楼跳下来,落在了阮 弗的身前,“阮大小姐也出来玩么?” “十二皇子都出来了,可见永嘉的中秋之宴很是热闹,吸引了各样的人。” 周围的人见到玉无痕一个大活人从楼上跃下来,皆是侧目过来,玉无痕摸了摸鼻子,“大庭广众的,阮大小姐就不必如此高调地叫我十二皇子了,在下号称十二。” 阮弗抿唇一笑,想起第一次在雨桥与玉无痕见面的时候这孩子也是如此自来熟的样子,玉无痕却是不管那么多,“既然碰见了,你不介意本公子也一道吧。” 阮弗有些奇怪地看着玉无痕,玉无痕瘪瘪嘴,“本公子就是觉得跟你一起有趣好玩,还有你家那丫头可比本公子府中的丫头能说会道多了。” 阮弗了然,“既然十二公子不介意,那就一起吧,不过……我还有朋友一起。” 玉无痕摆摆手,“我知道,不就是晋安么,还有京兆府尹钱琼的妹妹和唐大人的女儿嘛,本公子已经看见她们了。” 阮弗顺着玉无痕地视线转过头去,果然看到晋安郡主和钱素素以及唐秋雅正往他们这边而来,虽然隔着人群,但是那边三人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三人走得有些急,待到阮弗跟前的时候,晋安郡主来不及跟阮弗说些什么,却讶异地看着玉无痕道,“十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素素与唐秋雅正要行礼,玉无痕却是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我也是刚刚偶遇了阮弗,不正好一道么?” 虽然晋安郡主实在不明白十二哥怎么跟她们几个女子一道,不过知晓玉无痕爱玩的性子,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钱素素几人都是性子爽快的人,因为玉无痕的加入原本有些拘谨的,但是很快,街市的热闹就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拘谨给冲散了,几人从街头观赏到了街尾,但依旧是兴致高昂的样子,待到街尾的时候,晋安郡主和钱素素等人手上都每人提了几盏小小的精致的花灯,有花朵图样的也有动物样式的,几个女子显然对于这些精美的玩意都爱不释手,甚至连玉无痕的手上都被晋安郡主强塞了两盏花灯进去。 身形比较高大又是模样极为俊俏的男子手中提着花灯在逛街,还摆着一张臭臭的脸蛋,倒是惹了不少人注目,阮弗的手上只拿了一只花灯,还是晋安郡主买给她的,看着玉无痕的样子也不免笑道,“十二公子还觉得与我们一道很有趣么?” 玉无痕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但意思很是明白了。 阮弗笑了笑,走 在前边的晋安却是突然回头,拉着阮弗的手道,“阿弗我们去前面看看,听说前面有灯谜,猜对了灯谜可以得到今晚最好看的花灯。” 晋安郡主一边说着一边将阮弗往前拉,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几人到达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前边已经围满了人,钱素素一问之后方才知道,原来是有人在空旷的场地摆了一个台,制作了上百盏花灯来出了相对应的难题,只要解决了其中的相应的难题,就能得到相迎的奖励,奖励无一例外当然是每一个独一无二精致无比的花灯了,那些花灯与晋安郡主先前千挑万选的,自然不知是胜过了多少,当即也激起了三个女子的心思,想也没想便往人群地前边去。 然而如同晋安郡主这样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的人,这些花灯美则美矣却也还不到非之不可的地步,但难得的却是这种氛围。 然而据说,上百盏花灯中准备的二十盏最精致的花灯,却只被拿走了两盏,如此具有挑战性的活动,当即也让玉无痕升起了无限的兴趣,阮弗见此,不得不道,晋安郡主和玉无痕果然是年纪相仿的两兄妹,性子都是一个样的。 活动已经进行了小半,阮弗等人可谓是半路加入的,晚间出来观赏花灯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围在这一处的人自然也就很明显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猜灯谜的,想要猜一个灯谜,还得先付一个银子,如此方能得到那个绝对高于一两银子的制作成本的花灯,阮弗就站在场外,看着来来往往有人兴冲冲上去觉却大多数败兴而归,只有极少人频掷银两,甚至多大十几二十几两方才拿走一个花灯,可却仍旧乐此不彼,阮弗见此,与同样精通商道的青衣对视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可见那商家今晚必定是金银满盆了。 晋安郡主跺跺脚道,“那商家也太会赚银子了,我看今夜下来,就他赚得最多了,你看他笑得一张脸皱巴巴地,多难看。” 晋安郡主已经花了五两银子出去,却是一个花灯也没有得回来,这时候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呢,也忍不住抱怨,虽然五两银子对于晋安郡主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这种滋味,实在也不好受,钱素素与唐秋雅见此,也是掩唇而笑,不过多了几次失败,可就不会那么轻易再尝试了,总要好好想想才行,如此一来,几人也就游走在这繁复的花灯之中细细看每一个题目或者刁钻的难题。 玉无痕兴致勃勃地提着一盏花灯回来跟阮弗与晋安郡主等人炫耀,“看,本公子拿到的。”这模样倒是幼稚得如同阮明轩得了阮弗的夸 奖一般,晋安郡主眼中升起一抹羡慕,但还是嘟嘴道,“一点也不好看,待会我也要赢一个比十二哥更好看的。” 玉无痕轻哼了一声,“最好看的,瞧瞧那边,最好看地就是在那大树下的那一盏,看到没有,不过,晋安,本公子都不能拿走的,你就看看就算了。” 几人应声看过去,果然看到在十几步开外的树下果然有一盏极为精致的花灯,点燃之后流光溢彩让人不觉生喜,也暗暗赞叹制作之人精巧的手工技艺。 “那盏花灯对应的难题是什么?”晋安郡主忍不住道。 负责此处的人见到阮弗等人皆是华衣装扮也知晓几人必定身份不凡,只笑道,“各位小姐,可树上挂了三十三盏花灯,我们主子的主意便是,若是有人能在五十步之外一次性设下那三十三盏花灯,便解决了那难题。” “五十步,一把射下三十三盏花灯?”晋安郡主惊讶道,“怎么可能?” 那负责的人只微微一笑,晋安郡主忍不住看向玉无痕,玉无痕耸耸肩,“别看我,我也没有办法。” “那就可惜了。” “三十三盏灯也不是不能一次性射下,不过需要一些可能少人知道的技巧而已。”阮弗轻笑了一声道。 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阮弗,眼中几乎升光,阮弗微微愣住,而后才噗嗤一笑,“你们看我是能射箭的人么?” 射箭她不行,不过用弓弩倒是可以,可惜她的弓弩一次一发,也不可能射下那三十三盏花灯。 几人眼中升起的火热很快消淡下去,却听得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阮大小姐说得没错,并非不可能,确然是需要技巧罢了。” 逸王妃带着轻笑的声音从几人的背后传过来,众人回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逸王携带逸王妃以及舞阳郡主正往这边而来,舞阳郡主今日打扮得娇俏可爱,见到阮弗与晋安郡主,甜甜地叫了一声“晋安姑姑、阿弗姑姑。”这一声让原本因为一盏花灯也得不到的晋安的阴霾都扫了一半了。 逸王携带逸王妃和舞阳郡主出门观赏花灯,几人正要上前见礼,逸王妃只摆了摆手,看着那一盏花灯道,“可惜我箭术还没有达到精妙,不然倒是想试一试呢。” 逸王倒是不在意,“王妃若想玩儿,去试一试便是了,不过是一两银子,试上十几次就当玩玩。” 逸王妃嘴角抽了抽,睨了一眼逸王,“王爷是来赏花灯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有什么关系,王妃尽兴就好。” 逸王妃当即无语了,却是听得周边几人掩唇而笑,逸王妃也有了一些不好意思,晋安郡主笑道,“大皇兄与大皇嫂感情真好。” 逸王妃伸手点了点晋安的额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感情好不好啊?”舞阳才不管大人之间的事情只看着这许多花灯,只觉得每一个都想要,指向这个又指向那个,“父王,母妃……花灯……” 逸王也是兴致勃勃,“好,父王带舞阳去赢花灯!” 几人长转身往别的灯谜处而去,却见背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我来试一试。” 这声音有些耳熟,原本转身而去的几人皆是回过头来,却看到一身寻常布衣的神武大将军靳云从人群之中走出来,逸王与逸王妃挑了挑眉,“靳云?” 靳云显然也发现了几人,正要过来与逸王行礼却被挡住了,晋安郡主与靳云匆匆对视了一眼,两人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晋安郡主似乎一瞬间也变得安静了下来,站在阮弗身边微微低头,倒是有些娇羞的模样。 逸王妃笑道,“原来是靳云啊,靳云的箭术已经出神入化,想来这点是难不倒你的了,只是今夜,商家怕是要破费了。” 靳云似乎也有一些不好意思,不过逸王与逸王妃是他的直属上司,是天玄军的统帅,平日里也算是熟悉了,只道,“末将不敢当,只当是试一试了。” 逸王饶有兴致的道,“想不到靳云竟然也有这样的兴致观赏花灯?” 靳云摸摸鼻子,又忍不住朝着晋安郡主看了一眼,阮弗抬头,看着这位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的神武大将军在看看自己身边的晋安郡主,也大方地笑道,“看来我们是有幸能够见到神武大将军出神入化的箭术了。” 被多人打趣,靳云笑了一声,告了声与那边的负责人说了一两句什么,在那负责人有些担忧的眼神之中接过了那人手中的一把弓箭,不过,弓箭上便却是搭上了五根箭羽,在那负责人担忧的眼神之中,退到了五十步之外,搭好箭羽,在众人因为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而围观的视线之中,放开了弓弦。 只见那原本应该是直直射出去的箭羽,在半路的时候却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一一分开,前后顺序也产生了变化,直直往挂在树下毫无顺序可言的小花灯射过去,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之中,一箭六个花灯,全部穿笼而过,剩下三个,在箭羽相撞之中一一熄灭掉落。 场 第85章 煽动民意 爆炸来得猝不及防,不过眨眼的时间阮弗已经反应了过来,阮弗一行人,她与几个女子不会武之外,其余的人,便是逸王妃也是身手敏捷的人,爆炸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几个女子便立刻被拉倒另一边,阮弗也被玉无玦护在了身后。 青衣与盼夏也急忙想要护住阮弗免得她遭受这混乱的荼毒,撕裂呐喊惊慌的声音不断传过来,火花从空中掉落下来,很快地就在有灯油的地方燃成了一片,原本就已经算是拥挤的夜市更是一瞬之间就变得到处都是混乱。 “盼夏!寻机会先带小轩回去。” 被玉无玦护在身后退离了火源的地方,阮弗冷声道,阮明轩被盼夏护着,倒是安全无虞,可眼前的场景对于一个大人来说都是意外的,更何况是阮明轩,前一刻还沉浸在对姐姐的崇拜之中的孩子这一刻还没有反应过来,只眼中充满了慌张,他想要叫姐姐却什么声音也发布出来。 盼夏咬了咬唇,应了一声是。在阮明轩的挣扎中寻了机会飞身带着人离开了。 又是一声尖锐炸响的声音,人流涌动之中的钱素素与唐秋雅以及晋安郡主皆是被玉无痕于无凡以及靳云等人护在了原来的广场的不远处的而延伸出屋檐之下,但是,还在广场上的百姓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人群虽是逃散了,但是,踩踏造成的伤害却也不比突然炸裂的花灯引起的火灾要少。 便是原来设计那灯谜活动的商家都在突然的变化之中逃窜而去,一身狼狈,而来不及逃开地人却是被空中掉落的带着灯油的火花砸到了身上,引燃了身上的衣物,只能在地上打滚,加之中秋之后天气干燥,更是容易引燃,甚至连周围的商铺民房都不能幸免于难。 很快的,爆炸引起的大火,除了造成永嘉这一处街道的混乱之外,便开始在有桐油和灯油蔓延的地方燃烧了起来。 阮弗的眼中升起一抹火苗,场面很是混乱,不知多少百姓受伤了,晋安郡主和钱素素以及唐秋雅等人被靳云护在了一边,玉无痕等人在安顿好晋安郡主之后很快便冲入了百姓之中引导混乱无方的百姓开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但是显然这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加之有人受伤,更有人因为身上着火而惊慌之下跳入了湖中,玉无玦嘴角紧抿,显然今夜发生的事情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那边!”一声啼哭的声音传入阮弗的耳边,阮弗已经下意识开口叫道,一开口才惊觉眼前的身影闪动之间已经将一个找不到父母的小孩带离了危险的现场, 放在阮弗的身边。 玉无玦的动作很快,这一来一回似乎也只是在身影闪动之间而已,但是这等危险的场面之间的救助,有一便有二,只听得一个微沉的声音在阮弗的耳边响起,“在此处别乱动!” 玉无玦的身影便又消失在了她的旁边。 阮弗看着混乱的场面,只来得及看消失在自己眼前的玉无玦一眼,很快转头安抚那个刚刚被玉无玦放在她身边的孩子,可很快的,旁边的人也都纷纷往她们这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而来,桐油与灯火蔓延不到的地方,很快就聚集了一帮惊慌与狼狈地人。 “怎么会这样? “是啊,往年永嘉中秋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啊。” “往年的灯火比今年还有热闹,也从来不会这样啊。” “难道是天谴?” “是那人,那南华人!” 不断的声音叽叽喳喳在阮弗的耳边响起,人群中时不时发出的议论伴随这惊慌喊叫,小孩的哭声充斥在她的耳边。 闭了闭眼眸,阮弗第一次感到一股难以克制的疲累之感,混乱的场面,燃烧的火焰,伤亡的性命……她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第一次恨自己无法保全更多的人,第一次恨这不能习武的身子让她处处无力,第一次恨满腔的智慧在大火的面前却如此无能为力。 京畿守卫很快就来到了,而半空中的爆炸早已结束,只留下了蔓延的火苗,以及倒在地上的来不及逃开的百姓,以及,因为被烧伤而在阮弗周边的呻吟的人。 晋安郡主和钱素素以及唐秋雅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尤其是看到这么多伤亡的百姓的时候更是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只有些无措地看着护着舞阳郡主的逸王妃。 便是连舞阳郡主的眼中都蓄了一层泪水却是哄着眼睛忍者不出声。 逸王妃脸色也不好看,京畿守卫到来之后很快清理了现场,虽然爆炸只发生在这一段街道,但是,这个广场却是人流最多的地方,更是因为这一个灯会的活动,把人流都汇聚在了这里。 那举办灯谜的商家显然不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身上虽是受了一些伤,但是却是神情怔怔的,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 逸王妃转过头看了一眼靳云,“靳云,你送晋安和钱小姐唐小姐先回去。” “是!”靳云恭敬地应了一声,晋安郡主等人也怔怔地站了起来,阮弗叹了一口气,上 前握了握晋安的手,“你们先回去,今夜只怕不会如此容易过去了,受了惊吓,留下来也做不得什么。” “阿弗,你……” 阮弗摇了摇头,可眼中却是带着让晋安郡主等人觉得心安的坚定。 京畿护卫如今是暂时掌握在玉无凡手中的,眼见人来的如此慢,玉无凡的脸色也不太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本王不是说过了今夜要加强防护?” “王爷……先前,城南有人滋事……”京畿护卫的队长有些结巴地道。 玉无凡也知道此时此刻并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何况百姓溃逃,一片混乱里京畿护卫也不会来得那么快,但是城北发生了这件事刚好城南又有人滋事……是不是太巧合了一些? 而显而易见的,今夜的事情并不是突然的。 阮弗看着满地的狼藉,凝肃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在青衣的耳边说了一两句什么,青衣眼中划过一抹犹豫,但是在阮弗坚定的神色之中还是点头离开了。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就见逸王妃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阮弗点了点头,往前一步,“虽是深夜了,但是这等时候商铺也不会完全关门,这里百姓伤亡严重,还需要尽快请一些大夫过来才是。” 逸王妃点了点头,“还是你反应比较快一些。” 而那一边,自京畿护卫来了之后,玉无凡便下令封锁城门,不让人进出,安置伤亡的百姓,安排了人去查今夜的事情。 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一个节日因为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的混乱却造成了不知多少百姓伤亡的事件而急剧转下,弄得人心惶惶,还有闻讯赶来的伤亡的百姓的亲人哭喊的声音,整个灯会辉煌繁华的永嘉,一时之间,便陷入了诡异的氛围之中,悲伤萦绕,凄惨无比。 街市之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入了元昌帝的耳中,哪怕是已经将近子时,玉无玦等人还是被诏令诏入了皇宫之中,几个皇子离开得很匆忙,玉无玦甚至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阮弗,便转身往皇宫的方向而去了。 惨烈的一幕,不出一个时辰便被整理得差不多了,痛哭的百姓也很快被京畿护卫安置了下来,被烧毁的民房商铺的主人也在玉无凡有条不紊的命令安置了下来,等街道上只剩下还没来及收拾好的灰烬和冲掉的血液,空气中已然弥漫着硝烟的气息时候,阮弗还是没有离开街市。 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个神色清冷的男子落在了阮弗的身 后不远处,“阮大小姐,王爷让您尽快回府。” 不用问阮弗也知道这个人是玉无玦的人,来人只冷冰冰的传达玉无玦的命令,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般,青衣站在阮弗的身边,阮弗没有回头,却是朝着还有满地狼藉的场中走过去,“不必。” 来人本来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阮弗瘦小淡薄的身影融入了灯光明灭的黑暗之中,只抬了抬头,复而又低下头,依旧站在原地,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阮弗却是不会理会,她突兀的身影出现在这个地方,而后慢慢蹲下了身子,捻起那些破碎的残灯的灰烬,放在指尖揉了揉,复而又拿起在鼻尖嗅了嗅,最后站起身来,就着青衣递过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占了灰的指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浅云居,一切如旧,没有人来询问过什么,倒是听说了阮姝今夜也出门了,不过倒是远离那爆炸发生的地方,只在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就回了府中。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阮弗稍微擦洗了一遍便靠在了床上,不过,她清明的双目之中却是没有任何睡意,沉沉如海,似乎总是在无尽地思考着什么。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盼夏推开阮弗的房门,却见阮弗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看起来气色并不是很好,盼夏有些担忧,“小姐。” 阮弗扯了扯嘴角,“昨日回来小轩怎么样了?” “四少爷很好,可能受了一些惊吓,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很担心小姐。”盼夏道。 阮弗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正说着,外边却见青衣疾步走了进来,“小姐,出事了。” 阮弗眉心一跳,只听得青衣继续道,“今日一早,永嘉城内的百姓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流言,说是昨夜的事情是在永嘉城内的南华百姓阴谋做出来的,在连结到如今辰国与南华边境皆是不安宁,更是人心激动,永嘉城内的百姓群情奋起出手打砸城内南华人,加之昨日受伤的还有不少权贵子弟,不少权贵也在给陛下施加压力,陛下已经下令逮捕了不少南华百姓。” “什么!”阮弗猛地站起身来,“陛下竟然已经下令逮捕城中的南华百姓!” 青衣点了点头,阮弗沉声道,“晋王竟然也同意了?” 青衣抿唇不语,阮弗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额头,眼中升起一片淡淡的焦虑,更是衬托得她眼底的乌青浓重了几分。 不过是一瞬间的时 间,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现在外边的情况如何?” “永嘉城内的百姓很激动,似乎……有人在暗中煽动一般。” 阮弗点了点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又听得青衣继续道,“据说,今日早朝之上,逸王、晋王、淸王、以及济王甚至是十二皇子和晋安郡主都遭到了言官的弹劾,有人发现昨夜事情发生的时候几位皇子就在现场,并且提出因为几位皇子的出现才导致了百姓围聚在一处,导致了百姓之间的伤亡更重,济王掌管京畿护卫,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更是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阮弗冷冷一笑,“都到这等时候了还不忘落井下石,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奇怪。” 青衣顿了顿,“小姐昨日也在场,只怕是要引起有心之人的注意了。” 阮弗愣了愣,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事情,挥了挥手,“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顺其自然吧,我们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隐瞒下去。” 青衣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阮弗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决定不刻意行事了,但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早朝直到过了辰时依旧没有结束,依旧是热闹非凡,元昌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大臣不断出言高声弹劾自己的几个儿子,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显然他已经忍了许久的气了。 而元昌帝显然也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听着下边的人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差点也陈年旧事都说出来,就差没有把几位皇子联合南华人致伤永嘉百姓这样的话没有说出来了,再看看另外几个也不断暗中施压的儿子,更是满心升起疲累。 再看看几个被弹劾的人,济王在一开始的时候似乎辩解了几句,后面干脆就不讲话了,淸王更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至于逸王,似乎饶有兴趣,就等着有没有人叫他顺势交出天玄军的兵权了,再看看另外一个神色温润,眼波冷淡的儿子,元昌帝叹了一口气,沉着声音道,“众卿都说够了?” 原本还在数落着玉无玦的罗御史微微一愣,听着元昌帝明显不好的语气,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硬声道,“陛下,发生了这等大事,民情激愤,不能无为而为。” 元昌帝不耐烦地一把甩掉手中的钏子,“众卿想要朕如何惩罚啊?是朕的几个儿子贬了降为庶民还是革了亲王的爵位?” 元昌帝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会大发雷霆的,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是很大声,可是这些朝臣跟了元昌帝 这么多年,就算不明白不明白元昌帝的脾气八分,总也直到四五分,听到元昌帝如此说,当即跪下,“陛下慎言!臣不敢!” 便是怀王蒋王以及其余在朝的皇子都跪了下来,承受元昌帝的怒气。 “不敢?朕看你们倒是敢得很,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事情,啊?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百姓都要闹到宫门口来了,你们却在这里争论逸王晋王该被如何,一个一个口才倒是比平日利落了几分,如此能说怎么不去劝慰就要冲破宫门的百姓?如此明察秋毫怎么就没一个人把昨日的肇事者给朕揪出来?是不是要把玉无修玉无玦绑到宫门口给百姓谢罪了你们才觉得安心?”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息怒息怒,除了乱喊乱叫,你们还会什么?”元昌帝许是情绪有些激动了,脸色也有了一些通红,看得旁边的安成都暗自着急了几分。 到了这个时候,元昌帝也没有耐心再继续听下去了,只冷声道,“楚王即刻回南方,注意南华那边的动向,永嘉城内的事情,交给济王继续查办,务必要在十日之内查清这件事情,至于百姓的事情……” 元昌帝扫了一眼玉无修与玉无玦,“你们去办。” “是……儿臣领命。” 朝臣纷纷离开了早朝的大殿,玉无玦等人继续被带去了御书房,玉无临唇角升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五哥,父皇那儿……”玉无衍沉声道。 “你指望父皇会对老四如何?别说昨夜的事情与他无关,就算有关系,父皇也不会将他如何,就算他将整个永嘉给烧了我看父皇都能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可别忘了老九的事儿!” 玉无衍唇角抿住,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看了看那边同样也是脸色不太好看的玉无央,唇角划过一抹笑意,“昨夜的事情,五哥怎么看?”玉无衍继续道。 玉无临摇了摇头,眯眼道,“意外,只怕老四那样的人也想不到,否则,昨夜便不会如此了,只是……背后到底是谁,就不好说了。” 阮嵩正脸色微沉地从两人的身旁走过,玉无临瞥了一眼阮嵩,“右相。” 阮嵩应声回过头,“宣王殿下?” 玉无临勾了勾唇角,“阮大小姐,可每每都让人感到意外啊。” 阮嵩抿了抿嘴角,“昨日的事情是意外,小女也是无辜遭殃。” 玉无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深看了一眼阮嵩,再看一眼另一边的玉无央,挑了挑眉,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两个女儿之间,阮嵩倒是要如何抉择,至于玉无央那边,是否还能继续放心地信任阮嵩。 元昌帝虽然在朝堂上将一种不会抓住重点的朝臣骂了一片,但是,事情其实也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至少群情激奋的百姓也没有真的要把宫门口撞破的意思,只是有一些权贵之家想要施压罢了。 而就在民意被煽动的这一日,永嘉城内的招贤馆中,在众多学子都在议论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个曾经在这里大绽过异彩却如同流星划过般短暂出现的人又重新出现了。 白饮冰再现招贤馆。 阮嵩的神色并不好,直到了今日的朝堂上才知道昨夜事情发生的时候阮弗也在场,一回府就匆匆着人去叫阮弗来书房见他,但是,被派去的人回来了之后却是告诉阮嵩,大小姐昨日一夜未归,连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都不见了。 昨日阮弗回来得太晚,加之平日里她并不太需要除了青衣与盼夏之外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阮弗回来了,而今日阮弗又醒得太早,根本也无人知道大小姐一早地就带着青衣与盼夏离开了浅云居。 只道这个时候阮嵩才突然意识到,昨夜虽说听说城中出事了却也没有派人去问过阮弗一声,倘若阮弗一夜未归…… 如此一想,阮嵩的神色也不好看了几分,沉声吩咐了人去查找大小姐的下落便没有什么表示了。 玉无玦才刚刚回到了府中,便听见晋王府的管事告知他有一位白公子求见。 玉无玦几乎不用想便确定了那人是阮弗了,当即皱了皱眉头,便让人先带阮弗去书房。 阮弗在晋王府一位管事的带领下进入了玉无玦的书房,在王府的管事看来,这位清秀的白公子,是晋王殿下除了几位皇子之外,唯一允许进入书房的一个外人,因此也不由得对这位小少年多看了两眼,但神色之中倒是没有任何一丝冒犯的样子。 阮弗在玉无玦的书房之中等待了一刻钟的时间,想来玉无玦是刚刚去沐浴净身过了,进入书房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带了一股浅淡的清爽的气息,身上一股淡淡的玉兰的气息萦绕在他周身。 对于阮弗会来晋王府,玉无玦显然是有些意外的,还不待阮弗说什么,便声音微沉地道,“白饮冰不是消失了么,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竟然还以白饮冰的身 份这般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永嘉城内?” 阮弗先是一愣,对于某人极度没有平日里温润气度一开始就是劈头盖脸地说教显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道,“王爷不必多虑,既然我敢出现,那些问题,自然就会应对之道。” “右相如今正在派人找你,看你是不打算回右相府了?”玉无玦皱了皱眉,继续道。 “王爷消息倒是灵通。”阮弗微微挑眉,这才刚刚发生的事情,玉无玦就知道了。 阮弗虽是没有正面回答玉无玦的问题,但是,玉无玦已经从她的神色中知道了答案,“你想要做什么?” 对于玉无玦莫名好像语气和心情都不太好的样子,阮弗只当他是在朝堂上被说烦了,也并不多做理会,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玉无玦,玉无玦看她眼中莫名的神色,面上无缘升起的那一层怒气,瞬间就消失了,不由得摇头失笑。 他怎么忘记了,眼前这女子,心神被昨夜的事情困住了,只怕其余的东西都被她抛在了脑后了。 阮弗面上突然升起一抹小小的不自在,今日出了招贤馆之后她就没有多加考虑便来了晋王府,阮弗从来没有意识到,无论她心中还有别的什么顾虑,当所谋与局势相关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站在玉无玦的一边,这般自然而然的信任,连青衣都比她先一步意识到。 玉无玦看她神色中难得升起的不自在,也不说什么,只笑了笑,问道,“想要说什么?” 阮弗很快压下刚刚升起的不自在,抿唇似乎是想了一下怎么说,才道,“昨夜的事情,王爷怎么看?” 玉无玦深看了一眼阮弗,而后才道,“不论如何,总是与南华脱不了关系。” 阮弗皱眉不语,玉无玦看她,“有什么新的想法么?” 阮弗摇了摇头,“在辰国火药都是官府买办的,想要在中秋节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需要一定量的火药,但是若是有人需要买办,自然会引起户部的注意,显然都没有不是么?” 玉无玦明白她的意思,既然没有人在辰国买办过火药,那么,火药就应当是从外边带进来的,但是,想要从外边带进来这些东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火药的来源,本身就是一个问题,玉无玦点了点头,“还有么?” 阮弗顿了顿,“因为地域的关系,南华的火药与辰国稍有差异,外人或许不太知道,不过,我却是明白,南华的火药中,硝的成分中多加了一味东西,用 来防潮,一般人觉察不到,只有懂得的人才会知道。” 玉无玦眼神一闪,“昨日的火药里面有那个东西?”他倒是听说南华的火药里加入了一些东西进去,但是却也没有真正去注意,毕竟能用上火药的,除了烟花爆竹,就是战场上相当于无的那边用处了。 阮弗点了点头,“我肯定有。”顿了顿她又道,“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问题并不能青衣发现,但是对于制造火药的工匠来说,一定会发现这个问题,王爷若是不信,可即刻着人去查。” “我信你。”玉无玦淡淡道。 淡淡的声音却不见任何犹豫与怀疑和反问,阮弗先是一愣,而后在玉无玦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已经道,“但是,我相信即便王爷把如今南华的人抓起来了,也会知道,这件事,根本就与南华无关。” 玉无玦勾了勾唇角,“确实是。”南华正想对辰国出兵,这等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件好事。 阮弗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了,还有如今永嘉之中的流言,也不会在半日不到的时间之内就如此煽动人心。” “这些事情,自有人去处理,你也不必事事都如此急着出来,一时半会,永嘉还翻不了天。”玉无玦突然道。 阮弗一愣,倒是苦笑了一声,是啊,这辰国之中还有这位晋王殿下坐镇,即便没有,还有一代雄主元昌帝,还有诸多能臣,只是……若是袖手旁边,终是心中难安,昨日的哪些人,多多少少,也是因她而伤的。 似乎是能看懂了阮弗的心思一般,玉无玦道,“你也不必自责,昨夜的事情,并非是你的错。” 阮弗低了低头,苦笑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百姓围聚在那一处,总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在里面。”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昨日的事情,你有何必自责?“玉无玦微微沉声道,或许阮弗也知道这件事,的确与自己无关,但是,让她难受的还是无辜遭殃的百姓,这世上,民心最是不可缺,而被有心之人影响之下的永嘉百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是否又会影响如今南华与辰国边境即将一触即发的战事,谁也不知道。 可她也不是纠结的人,更不会允许自己在玉无玦前面呈现出这类过多的情绪,抬头正要与无玦说什么,只听得外边有人匆匆来报,“王爷,在城中的一座院子里,发现自杀南华人的尸体,以及,大量的火药。”正是昨日跟在阮弗后边的那人。 第86章 阮弗被劫 右相府的书房中,阮嵩沉着一张脸,“找到大小姐了么?” 站在下首不远处的阮奇身体微弓,“回相爷,城中没有发现大小姐的任何消息,也没有发现大小姐的两位婢女的身影,浅云居里,大小姐的东西依旧完备。” 阮嵩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是阮奇极少见到的愤怒,“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阮奇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昨夜大小姐是与京兆府的钱小姐和吏部唐大人家的小姐一起出门的,还有昨日的几位王爷,相爷……” 阮嵩沉了沉眸,摆摆手,倒是什么也没说,阮奇见此,也只好退下。 另一边的紫嫣阁中,阮姝听了醉儿所言的外边的消息之后,也是静默不语,还一会儿才道,“父亲自有父亲的打算,好端端的人不会突然消失,不必理会,不多久之后她就出现了。” 醉儿点了点头,不过语气有些可惜地道,“只是……楚王殿下刚刚回京,却又要……” 阮嫣闻言,神色中也多了一抹黯淡,微微低头搅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心不在焉,醉儿突然道,“如今小姐已经赐婚给楚王殿下,小姐若是不放心,可在楚王离京前去看一看王爷。” 阮嫣闻言,眼中升起一抹淡淡的亮光,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如此,你去禀报娘亲一声,说我想出门走走。” 醉儿面上一喜,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时过午后,入了秋的夜晚虽是透着丝丝寒凉的秋风,但是,白日午后的天气,却是异乎寻常的热,灼得人似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小半日的时间,原本被判定自杀后来又被确定为他杀的那几具南华人的尸体,已经在京兆府尹的处理下被搬到了专门安放受害者尸体的地方,阮弗与青衣离开了不过小半日的时间,却是又折回了那个院子中。 空落落的院子被封了起来,不过这并不能难到阮弗与青衣,进入了院子之后,原本存放在院子里的火药与尚未来得及燃放的花灯,已经被搬走了,只剩下一些跟着堆积于此的碎屑。 阮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对着残留下来的碎屑沉思了一瞬,再站起来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青衣有些警惕地站在阮弗身边,“小姐?” 阮弗双眸微沉,“看来,的确是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几个月前牢峰谷运送一批货物往南方,恰好在永嘉的附近出事 了,当时我便觉得心中奇怪,怎么会在永嘉附近出事,如今想来,似乎与这次火药私密进入永嘉有了一些联系。” 说罢,阮弗拿出了当日华永春给她的玉佩,看到玉佩上并不起眼的花纹,再想想首次进入这个院子的时候,视线之中不经意扫过的某个花灯上边残存了一半的图案,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难道小姐怀疑牢峰谷的人暗中策划了这件事情?” 阮弗不置可否,“永嘉是辰国皇都,周边的守卫何等森严,牢峰谷在永嘉附近遇劫本就是一件有些不太合理的事情,事情虽然过去了,可如今看来,我却觉得或许与如今永嘉城的事情联系起来也未必不可。” “可要查查牢峰谷当日运送的东西是何物?”青衣点头道。 “我……” 阮弗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下去,便突然听见嗖嗖的声音,青衣在动静出现的时候已经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拉过阮弗,避开了突然朝着他们射出来的箭羽,只是转眼之间,原本安安静静的院子里,便出现了十几个看起来身手了得的布衣男子,虽然都是普通老百姓的装扮,但是,依照这身形与身手,阮弗可不会将他们当成普通的老板姓一般。 避开了那一只箭羽之后,对方倒是没有再射出什么暗器了,阮弗眯了眯眼,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些人,“牢峰谷?” 对方站在正中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小小年纪,心眼倒是不少,连晋王与济王都没有发现的事情倒是被你这小白脸发现了,如此,你也不必活了。” 说罢,来人打了一个手势,周围的人便要往阮弗这边攻击而来。 如今只有青衣一个人,阮弗并不会武,即便身上有防身的东西,可是对方有备而来,却也不是容易对付。 那人的声音才刚刚落下,青衣手中的长剑便刷的拔出来,神色清冷地看着周围的人,来人见此,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眯眼看了看阮弗,“你到底是何人,这般关心永嘉的局势?” 阮弗神色冷静,“阁下又是何人,牢峰谷中何时出现了这等残害百姓的人,都说自古民不与官斗,这么些年,辰国的官府也未曾为难过牢峰谷的生意,阁下这一遭又是为了什么?” 那男子冷笑了一声,“有趣,一个小小的少年,心计便如此成熟,白饮冰……白饮冰……你的筹谋从永嘉到北燕国都,这手伸得可够长的,就不知,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阮弗并不认为 此时此刻的白饮冰能够被这些明显不是永嘉内的人认出来,但是对方如此直白,倒像是在等待她出手一般,而且是势必要将她带走。 阮弗淡淡一笑,即便面对明知不可能突围的人,她看起来也没有多少慌张与害怕,“看来你们是一定要对我出手了?” “白公子,怪就怪你手伸得太长了,我们不是要对你出手,而是……要把你的命留下!” “我的命?”阮弗微微挑眉,“既然我只带了一个人来这个地方,就不会毫无准备,既然我心中有了怀疑,就不会没有任何防备,我猜,牢峰谷内部,肯定还有一些我可能已经猜到的事实,如果我不出现了,你们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来人定定看了阮弗云淡风轻的神色许久之后,眼中闪过一层警惕,似乎在考虑阮弗说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阮弗淡淡一笑,声音带着些许冷意,“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关系,索性白饮冰的命就只有一条,不过你们牢峰谷的人命,可就不知一条了,当然,命没了也没什么,万一命没了,所筹谋的东西也没有了,那可就……” 来人听此,猛地一震,“真是小看你了,世人都说天下名士孟长清智多近妖,看来你也不遑多让。” 阮弗倒是应下了这句话,“承让。” 来人眯了眯眼,看着阮弗似乎在考虑将要如何,阮弗却是走到青衣的身前,“你们想必也不是真的想要杀了我了,既然如此,带我去见你们主子,有些事情,我觉得当面谈谈比较好。” 青衣有些担忧地看向阮弗,这些人她并不是完全对付不了,哪怕最后受伤了也一定能够护阮弗周全。 阮弗摇了摇头,青衣自然也不知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虽然有些担忧,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来人却是有些警惕地看着阮弗,似乎在考虑以阮弗的心智会不会半路作妖,到时候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想要杀我,却不敢将我带走了么?”阮弗淡淡道。 来人使了一个颜色,其中一人手中的长刀却是指向了青衣,青衣看了一眼阮弗,在阮弗的同意之下,放下手中的青剑,神色中不再有反抗地站在阮弗的身后。 半刻钟之后,原本围了一群人的院落里,又恢复了空荡荡地模样,好像,这里曾经快要发生的厮杀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青剑,静静地躺在地上,直到,夕阳日暮的时候,有一个曾经出现在这里 的脚步又重新出现了,华贵的靴子在青剑的前面停下来,一双有力的手猛地将原本静静躺在地上的青剑拿起来,又匆匆离开了这一处院子。 阮弗重新能够感受光线的时候,已经是夜晚的时候了,见到阮弗醒过来,青衣也不禁松了一口气,见阮弗神色如常,轻轻点了点头。 很显然,对方警惕性很高,连她这样不会武功的人也被下了软筋散这种东西,此时他们休息的地方,早已远离永嘉,至少也有两三百里的地方了,看了看空中的月亮,阮弗估摸了一下时辰,只见对方一行仍旧是十二个人的样子,正静静坐在一边神色警惕的模样,他们并不是要在这一处地方留宿,只是短暂地休息一下,就要继续往牢峰谷的方向进发。 阮弗不做声,对方也没有要与她说话的样子,而且神色之中对她们还有一些警惕。 阮弗眼眸低垂,慢吞吞嚼着手中的野果充饥,如今永嘉可谓是严封,济王要查的案子还没有眉目,进出城门的人都是需要严查的,可这些人竟然能够如此畅通无阻地将她们带出了永嘉,背后,究竟有什么力量? 而牢峰谷在这错综复杂的事情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同样的夜晚,晋王府的书房中,玉无玦盯着放在桌子上的青剑,看了许久之后,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玉无痕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却是不敢说一句话。 良久之后,一个身影才出现在了玉无玦的后边,“王爷,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玉无玦毫无情绪地重复了一句这句话,“好,很好。” “四哥……”玉无痕终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玉无玦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的温润已经消淡了不少,“继续找。” “是……” 阮弗虽然知道牢峰谷这个地方,并且知道在镖局生意中名望极高的华家从前朝开始,到如今,已经八代为镖局,却是从来没有到过牢峰谷,听起来是个不怎么样的名字,不过在这个地方,却不是一个荒蛮或者复杂的山谷之地,准确地说,是一个山庄,一个建立在一个宽阔得不像话的谷底之中的山庄。 从第一次进入山庄到现在,阮弗与青衣已经在牢峰谷中呆了三日的时间,这三日以来,牢峰谷的人并没有什么样,对他们也是尽量照顾,吃好喝好并不成问题,甚至似乎为了怕她闷着了还拿了一些书过来给她解闷,不过,阮弗与青衣两人却是被软禁在了这个据说是用于招待贵客的院子之 中。 软筋散的药性,已经渐渐消除,对于阮弗而言,有没有软筋散,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最多就让她力气消减了一些,不过她并不需要多么大的力气,而青衣也在慢慢恢复之中,牢峰谷表面上看起来守卫并不怎么样,但其实隐藏在暗处的守护却是不容小觑,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信,阮弗也不会让青衣出去冒险。 院子之中一棵桂树之下,阮弗正在翻动手中的书页,青衣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凝稳,忽然,青平静的眼波动了一下,看了一下阮弗,阮弗翻书的动作不变,勾了勾唇,“有人来了么?” 青衣无声地点了点头,阮弗也不介意,好似什么也不知道一般。 只听得院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大公子请留步。” “听说山庄中来了贵客,不知是什么人,怎么如此苛严以待?”华永春皱了皱眉,他今日才刚刚回来,却听说二弟华永秋从山庄外带回来一个贵客,不过这对待贵客的架势,可不太符合牢峰谷的样子。 同在牢峰谷长大,他自然是了解这位弟弟的,这贵客之说,只怕还要斟酌一番了。 “是二公子从外面专门请回来的贵客,贵客身份特殊,二公子让我等好好招待。” “哦?身份特殊?”华永春饶有趣味地重复了一次,“是如何身份特殊,连我都不能知道么?” 来人显得有些为难,不过却也没有打算容华永春进来的意思,“是贵客性情所致,不愿意外出。” 华永春勾唇看了看说话的人,英俊的面上虽是带着笑意,不过眼中却是带着微微冰寒,正想要再说些什么,背后却传来华永秋的声音,“大哥,何必为难他们?” 华永春回头,却见华永秋正朝着院门走过来,“不知二弟请回来的是什么客人,既然是贵客,也总该知会一声才好,免得咱们牢峰谷怠慢了不是么?” “是弟弟早些年在外认识的朋友罢了,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讲究那么多,大哥不是刚刚回来,府中诸多事务还要大哥过目,些许小事,就不用操心了。”华永秋笑道,语气虽是不强硬,不过却是带了一层不容忽视的拒绝之意。 华永春深看了一眼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华永秋古怪的性情他明白,更明白他表面上看起来服从实则心中不知有多少隐藏的东西,这一次走镖失败,他外出查探,隐隐约约有些东西查到了华永秋的身上。 不过……一切还是要与父亲说了之后才能做决定 。 不再多说什么,华永春再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静静坐在桂树之下的阮弗,在华永春离开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又翻动了一页书页,这三日一直紧闭的院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 华永秋站在院子门口,在开门的时候便神色有些阴冷的看着坐在桂树之下神色淡然静静看书的白衣少年。 这三日,并不是他不想理会这个人,而是,想要消磨掉对方的耐心,以心理战术对待这个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少年,他以为对方会做出什么举动,或者说企图逃跑之类的,但是很显然,一切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这个叫做白饮冰的少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阮弗放下手中的书,拂了拂掉落在身上的金黄的桂花,动作之中有说不出的闲适,看着站在门口打量着自己的牢峰谷二少当家,笑道,“看来,阁下就是要将我请来牢峰谷的人了?” 华永秋眯了眯眼,“你很大胆。” 阮弗一笑,那份闲适惬意依旧没有消失,“似乎大家都这么说。” “你不怕我杀了你?” “二少当家会杀了我么?若是杀了我,又岂会让人将我带到牢峰谷?还是,一个死去的白饮冰,会更让二少当家觉得更有用?”阮弗看着华永秋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静默了许久之后,华永秋才沉声问道。 “我想,二少当家,应该已经查过了才是。” 华永秋当然查过了,但是查出来的阮弗,就像横空出世一般,无父无母,四处游历可他所做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是一个寻常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做的事情?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却让那人……几次叮嘱,一定要留下。 华永秋沉了沉眸,挥开心中升起的阴霾,沉声道,“听说你有事要与我亲自说?” 阮弗眼神微闪,看着华永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道,“二少当家确定,真的要在这空阔地院子中与在下交谈?” 华永秋眯了眯眼,“请。” 两人在房中坐定了之后,华永秋静静等待阮弗开口,阮弗也不含糊,想来华永秋这三日也晾够了她们,便直接道,“在下只想知道,二少当家的目的何在?” 华永秋勾唇到,“我没有想到,白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识,我的人告诉我,白公子在永嘉城内发现了一些 事情。” “在下只是好奇,南华的火药怎么会进入永嘉罢了,后来突然想起,贵庄恰好在永嘉附近丢失了一次生意,永嘉是什么地方,不会有山贼,也不会有流民,江湖纷争更不可能在永嘉附近出现,永嘉城外驻守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所以……在下心中便有了一些想法,不知二少当即能否为我解惑。”阮弗淡淡道。 华永秋只冷冷看了阮弗一眼,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从他的神色之中阮弗已经印证了心中的想法,或者说,确认了这件事,不管与牢峰谷是否相关,至少,是与华永秋有关的。 阮弗心中微冷,只听得华永秋继续道,“白公子果然智力非凡。” “二少当家愿意让我来牢峰谷,总不会只是夸赞我的智力吧?还是,永嘉百姓与二少当家有仇恨?或是辰国皇室与牢峰谷之间有仇怨?”阮弗微微眯眼。 “哈哈……”华永秋朗笑一声,看得阮弗微微皱眉,华永秋生得算是比较清秀的,但是,或许因为心性还是别的什么关系,这份清秀化在了他的身上,便显得有些阴鸷了,此时此刻突然朗声而笑,更是让人觉得有不愿直视。 似乎是笑够了之后,华永秋才道,“大丈夫不拘小节,为了所谋之事,永嘉几个百姓的伤亡算得了什么,白公子可真是……菩萨心肠,倒是让我感到意外了。” 菩萨心肠么?阮弗心中微冷,她当然不是菩萨心肠,她可以利用无辜百姓,但是拿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达成目的,不论所谋之事是什么,都是泯灭了人性的借口罢了,但她知道,与华永秋说这些,根本就没有用处,冷笑了一声,“看来,牢峰谷与外界传闻果然相差巨大。” 华永秋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就请白公子多留下几日,这份智慧,若是只留在永嘉,实在是可惜了。” “我并不认为,信任一个并不能掌控的人,是一个明智之举。” 阮弗的话才刚刚说完,便听见原本只站在一边的青衣闷哼一声,因为软筋散的缘故而行动力失去了很大限度的青衣突然抱住自己的腹部,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华永秋身后的一个年轻男子便往青衣的口中塞入了一颗药丸。 阮弗眼神微变,向来温和无波的眼眸像是冰渣子一般看向眼眸阴鸷的华永秋,华永秋笑了一声,“看来,白公子的侍从,果然是一个特别的人。” 阮弗冷笑一声,“你想如何?” “很简单,上天既然给白 公子一个好脑袋,就不能浪费了这颗好脑袋,因为白公子做了一些事情,让有的人只想要杀之而后快,奈何白公子太过聪明,若是杀了,岂不是可惜了,所以,就只能请白公子,成为自己人了。” “我可不知道二少当家哪里来的信心。”阮弗冷笑道,“若是我不从呢。” “在下觉得,白公子应该是一个惜命的人才是。”说罢,华永秋眼神中似乎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白公子尽可看看手臂上是不是有一条暗紫色的线条,这是我送给白公子的礼物,七日之后,白公子若是还没有想明白,看来这颗聪明的脑袋,也不必留在世上了。”华永秋道。 阮弗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果然看到洁白的手臂上一条清浅却明晰的暗紫色线条,从手肘中部延伸向手腕的地方,这是毒信子,中了毒信子的人,若是没有解药,第七日子时便会毒发身亡,放下衣袖,阮弗冷笑一声,“毒信子可不是辰国的产物,便是在北燕境内也极少能够拿到,牢峰谷倒是好本事,就不知二少当家与北燕之间有何联系。” “哈哈,有趣,仅仅凭一个毒信子白公子便能猜出了如此多,没错,安国公主很赏识白公子的才华与谋算,奈何白公子似乎对辰国的百姓很是爱护,对辰国皇室更是拱卫,但安国公主很是爱才,因此……只能出此下策来让白公子改变主意,当然,料到白公子还需要考虑,便给了白公子七日的时间。”华永秋挑眉道。 阮弗眯了眯眼,她可以听得出华永秋在提到燕玲珑的时候,语气里难言的复杂,不过……牢峰谷与燕玲珑之间,为何会有联系,一个辰国的镖局,一个是北燕高高在上的安国公主,华永秋到底为何会对安国公主如此臣服? 阮弗沉眸,华永秋也只当她是在思考,只站了起来,还不忘提醒一句,“哦,对了,白公子应该是一个不会乱说话的人,不然,这毒信子提前发作了,也未可知,你说是不是?” 阮弗冷笑一声,华永秋再看了一眼哪怕知道自己身中奇毒却依旧不慌乱不害怕,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印记的时候,惊讶的只是奇毒的来源而不是对自己性命担忧的阮弗,心中在升起一抹复杂,如此人物,怪不得燕玲珑会刮目相看了。 只是……可惜了。 待到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之后,青衣方才冲到阮弗身边,拿起阮弗的手臂看了看,神色中有一抹愧疚,“小姐,青衣无能。” 阮弗扯了扯嘴角,安抚地拍了拍青衣的手背,“这也不是你的错,说起来, 还是我牵连了你,当初只想到牢峰谷背后可能有一些一直被人忽视的东西才走了这一遭,没想到,牢峰谷的水竟然如此深,直接与北燕那边有联系,这安国公主,果然也不是寻常的女子。青衣,你如何了?” 青衣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若是她功力在身,就算不能为阮弗将毒信子的毒逼出来,至少也能压制一段时间啊。 阮弗点了点头,“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么?” 青衣道,“一般的慢性毒药,没有引发制不会造成危险,他们只是拿青衣要挟小姐罢了。” 阮弗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苦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逼着用毒药来做事呢,这种感觉,还真的不怎么样,不过……华永秋果然还是不了解她的,就算是毒药,他以为,事情就如此轻易解决了么? “小姐,接下来……” 阮弗点了点头,似乎是呢喃一般渐渐陷入了思考,“七日的时间……这个时间绝非是华永秋突然提出来的,牢峰谷中,到底是华永秋与北燕那边联系,还是牢峰谷的势力与北燕那边联系?若只是华永秋,他势必要掌握整个牢峰谷的势力方能筹办大事,若是整个牢峰谷的话,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至少,牢峰谷这个地方,就不是一个应该忽视的地方,仅仅是牢峰谷,扼南控北,倘若被北燕的势力掌控了,日后必定不堪设想,看来,一直以来,她都将视线放在了中原诸国之中,倒是忽视了这样的地方,这一遭,倒是提醒了她这一点…… 不过提醒如今也没用,当下还是先解决了如今的困境才好筹谋其他。 想了想,阮弗道,“我倒是想要见一见华永春了。” 牢峰谷一处院子之中,华永春神色凝肃地与牢峰谷现任当家,也就是华永春和华永秋的父亲华飞章说了此番出门查探的结果之后,华飞章的脸色越听越是黑沉,年过不惑的男子,因着阅历的关系,并没有显出任何苍老,反倒是精神矍铄,龙风虎猛,隐隐之中透露这一股豪迈的气息,“本以为他只是性情古怪了一些而已,但是,倘若他真的做出如此有害咱们牢峰谷的事情,为父定不会放过他。” 华永春神色有些复杂,“父亲打算接下来如何?” 华飞章轻哼一声,“你们两人,都各自有实力,咱们牢峰谷所做的事情,凭的就是一个实力,但是大丈夫有所谓有所不为,牢峰谷百年的名声,更不能被毁了,若是事情不是如此,为父自然无话可 第87章 初见华飞章(一更) 这一次的事情,是华永春在查,他当然知道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刚刚得知甚至还只是怀疑阶段的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年,更加大胆直白也更直冲要害。 华永秋终究还是低估了阮弗,以为一个能够给阮弗七日时间的毒信子会让阮弗忌惮,以为七日的时间会让阮弗感恩戴德,可他毕竟不知道,阮弗并非一般人,莫说是七日的时间,哪怕是七个时辰,只要还有翻盘的机会,阮弗就从来没有放弃过,何况,眼下的这个情况,还未成为一个死局。 至于七日之后的事情,那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了。 华永春眼中的震惊停留了一瞬,而后在阮弗平静的眼波之中渐渐淡去,似乎是笑了一声,“白公子是不是忘记了,在下可是牢峰谷的大少当家。” “若非大少当家就是牢峰谷的少当家,甚至是日后牢峰谷的主人,今夜,你也不会听到在下的这一番话。”阮弗微微垂眸道。 “我又如何相信白公子?或许,这是白公子的一个计谋呢?”华永春定定看着阮弗。 阮弗微微摇了摇头,“牢峰谷大少当家为人坦荡,江湖早有传闻,如今大少当家能在在下眼前说出这一番话,大少当家的为人,白饮冰佩服,是非曲直,想必大少当家心中早就有了定论,哪怕没有定论,也早已有了怀疑,我言尽于此,只看大少当家,或者说牢峰谷当如何抉择了。” 阮弗的声音太过平淡,哪怕是华永春将近三十的年纪在她的面前,却仍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令人捉摸不透,华永春承认,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少年的话,因为就在前不久,他与父亲议论与犹豫的还是这件事情。 在内心轻叹了一口气,华永春唇角升起一抹苦笑,“永秋将你带回了牢峰谷,不知是我牢峰谷的福气还是灾难。” “我还是那句话,是福是祸全在牢峰谷的选择,白饮冰可以悄无声息命丧牢峰谷,只是……从此以后,八代镖家,武林望族,只要销声匿迹了。” 在家族命运的选择面前,阮弗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知道牢峰谷将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她始终平静的等待,哪怕只是与华永秋有过短暂的接触,可她知道,华永秋缺少的,永远是全局的把握,华永秋可以臣服在北燕之下,甚至将祖宗百年基业相送于人,可是,牢峰谷真正的当家华飞章不会,这已经不是父子之间的矛盾,而是取舍之间的矛盾,两者不能统一,华永秋必然会做出激烈的选择。 细想了一个晚上之后,这是阮弗能骨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白公子既然有此把握,想必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退路,其实又何必来与我说这一遭,虽然说起来整件事情都是为了牢峰谷好,只是……白公子的目的,又是何在?”华永春只稍稍想了一会儿,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管华永秋对阮弗做了什么,可眼前的这人,半点也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反倒是在牢峰谷甚至在华永秋的眼皮底下这般明目张胆行事,若说阮弗完全似被逼迫地不得不做出来地选择,华永春是不信的。 阮弗听罢,先是一愣,而后叹了一口气,其实就算在如何谋算,心思再如何活络,强龙依旧压不过地头蛇,眼下的情况,也不是能够任由她肆意地,微微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阮弗道,“这是毒信子,贵庄的二少当家送我的礼物。” 华永春眼神一缩,阮弗将衣袖重新放下来,她知道,看到毒信子,华永春心中的怀疑会被更加确认。 但是,她的目的也不仅仅于此,那才是最终的利益所在,“百年前,牢峰谷的先祖在寻找开庄之地的时候,想必是进行过深思熟虑了吧,这一处地方,进可攻退可守,扼北控南,牢峰谷周边三州五城尽在掌握之中,三州五城之后,东进直逼永嘉,西进可通南华,不知这么多年来,牢峰谷的当家们,心中可有何种想法?” 华家数代在牢峰谷生存,在这里发迹亦在这里繁衍生息,可谓是对牢峰谷以及周围的地形地势熟悉至极,或许,百年前牢峰谷建立的时候,华家的祖先也只是看上了这么一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能够为华家事业带来无上的便利,只是……的那个天下分裂,牢峰谷依旧能够安居一隅,甚至祖宗基业丝毫不受影响,可牢峰谷如今在辰国的范围之内,但是牢峰谷的二少当家却与北燕与联系,牢峰谷的地位,便有些微妙了。 很显然,华永春是知道这一点的,但是,从来没有人敢跟牢峰谷的任何一个当家提出这个分明存在的问题。 而作为牢峰谷的少当家,此时此刻,他也不应该说什么。 阮弗并不介意,站起身来,灯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地上形成一道斜斜的暗影,窗外渐渐刮起了深夜的秋风,可在牢峰谷的山庄中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 细碎的说话声再次响起,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华永春才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阮弗所在的院子。 突起的秋风将院子中的桂花纷纷飘落 ,在地上铺就了一层金黄色,阮弗静静立在屋檐之下,清秀的面容中透着点点苍白,在白日清爽的秋风中,似乎更带了一些羸弱。 已经三日了,第一日的时候或许没有觉察到毒信子对她的影响,但是到了第三日,便可以从脸色中看出了毒信子在身子里的蔓延了,不过,阮弗并不觉得有什么,除了知道毒发的时候会让人死去,平常的时候这毒信子既不会影响她脑袋的思考,也不会让她行动不便,若非是早起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脸色的变化,或许她根本不会注意自己身中奇毒这件事情。 静静看着随风飘落的桂花,一股淡淡的香气,传入鼻中,漫入心间,阮弗容色中闪过一层淡淡的恍惚,蓦然想起那一日趣晋王府的时候,在去书房的路上,闻到空气中淡淡的玉兰的香气,很浅很淡,若有似无,秋季本不是玉兰开放的季节,可不知为何晋王府中依旧能弥漫淡淡的清香,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上一次稷歌来永嘉的时候说要去晋王府折一些玉兰回去,不知道最后有没有折到,已经这么多日了,不知道永嘉的事情解决得如何了,这一次她消失在永嘉之中,不知道玉无玦是否有所发现…… 突然之间,她眼中升起一抹小小的懊悔,这才离开了几日,得不到外边的消息,她就受不了了么?其实……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事情非她不可呢?只是……有些事情,是发自灵魂的,这世间,没了一个阮弗,依旧如常进行,可并非尘世选择了她,而是她选择了这个浮荡的尘世。 —— 华永秋眯着眼看着静立在窗边神色沉静的少年,自打中了毒信子之后,他着人观察,从未见过阮弗有过任何慌乱不安甚至焦虑地时刻,而此时此刻,居然还能在……发呆么? 哪怕心中已经有了白饮冰是个不一般的少年这个认知,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依旧觉得不舒服,不能掌控应该掌控在手中的人和事,总能让他心中的屈辱感不自觉地升起。 华永秋站在门口已经许久了,并且毫不掩藏自己的行踪,阮弗自然是发现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也看到了华永秋神色中微妙的变化,意外,疑惑,怀疑,阴鸷,而后是不甘与屈辱,微妙的表情从他的脸上出现了又消失了。 将视线从院子中的桂花树上收回来,眼眸微动,神色如常地道,“二少当家?” 华永秋朝着阮弗走过来,“方才看到白公子似乎是有所思虑,白公子可是在为难?” 阮弗摇了摇头,“二少当家有给我为难的机会么,毕 竟,在所有的选择面前,活着,才是唯一的出路。” 华永秋似乎是嗤笑了一声,“我以为,白公子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 “更多的时间之后,等待我的,不是不见天日的结局么?” 华永秋冷笑一声,“的确是,所以,我本想来奉劝白公子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如今看来,白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已经不必我来劝解了。” 阮弗淡淡一笑,看着华永秋道,“可就算我答应了,二少当家是否就信任我了呢?而我又如何信任二少当家,不会拿一副药来让我成为一个受人控制的奴隶?毕竟,人与人之间,最容易守住的是承诺,最容易破坏的,也还是承诺了。” “这个问题,白公子就不必烦忧了,只要白公子出手,我便知道白公子的诚意如何。”华永秋道。 阮弗眉心微动,转头看着华永秋,华永秋勾唇,眼中升起一抹贪婪的光芒,那种一切将要在掌握之中的疯狂,已经从眼底慢慢涌动了出来。 正当这个时候,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二少爷?” 华永秋皱眉,眼中的神色渐渐消淡,微微侧头,看着门外地管事道,“什么事?” “老爷听说二少爷带回来了贵客,这几日一直忙于他事,如今空下来了,让二少爷带着贵客去见一见。”总管的声音,平静地想起。 华永秋闻言,有些怀疑地看了阮弗一眼,却见阮弗依旧神色坦然,毫不知情的模样,将视线慢慢转移开,“我知道了,你回去禀告父亲,我们立刻就来。” 总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华永秋看了一眼阮弗,“白公子,这是我们给彼此的一个机会。” 阮弗淡淡一笑,“而少当家请——” 牢峰谷华家庄的会客堂里,华飞章正在与牢峰谷中的几个镖头会事,大概是刚刚结束了,其余的几个镖头也还没有离开,阮弗与华永秋过来的时候还能从里面听到一些爽朗的声音传出来。 她倒是曾经听稷歌说过,这牢峰谷的当家,是个性情豪迈的人,稷歌虽然整日在他那南方的桃花林无所事事,但其实极少有人知道,隐于世外的桃花林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就像稷歌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风流不羁一般,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能让稷歌说出与牢峰谷现任当家有些交情的,应该也不是很一般的交情。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她不会暗中宰一把牢峰谷的理由……毕竟……一个镖局活 得太有王侯的条件,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么? 虽是心中千回百转,阮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华永秋直接进入了会客堂之中,“孩儿见过父亲,见过几位叔叔。” 华飞章面上爽快的笑意没有消失,倒是会客堂中的几位镖头停下了说话的声音,笑道,“永秋来了啊,我们正与你父亲说到你呢。” 华飞章笑得温良,“永秋若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几位叔伯指教。” 其中一个镖头朗笑一声,“你这小子,就是太谦虚了,哪里有我们当年的模样,我们当年,那可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至极的啊,年轻人啊,还是要有些气魄的。” 华永秋微微一笑,“叔叔们的风采,哪里是永秋可以比得上的,只能望尘莫及了。” 几个镖头闻言,都摇头失笑,倒也不再说什么了,华飞章也出声打断,“好了好了,年轻人就要多历练,如今哪里还像我们当年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咱们可都是一群粗汉子。” 华飞章的话,再次引起会客堂里边的阵阵爽朗的笑声,这些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言语之间,自然也没有太多的顾忌了。 华永秋只微微扯唇,面上升起了一抹在这些叔叔跟前,从来都是温和的笑意。 “父亲,白公子已经在门外等待了。”华永秋提醒道。 华永秋话落,便听见其中一个镖头道,“就是大哥刚刚说的那什么牢峰谷新来的贵客么?” 华飞章一笑,“可不是么,本来我也不知道,只听说山庄里来了一位白公子,后来听永春出去这一趟才知道这白公子还大有名头,这么些日子以来也没有见过,今日不妨碍见一见。” 牢峰谷的人算是大半个江湖人了,对什么白饮冰,所知的当然不多,听到华飞章如此说,似乎也并不放在心上,华飞章似乎也不介意,只是道,“既然来了,见请白公子进来吧。” 华永秋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原本站在会客堂门口侧边的阮弗,一身青衫出现在了人前。 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正当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加之长得清秀俊雅,举止从容之间与牢峰谷的个人,自然也是遇着巨大的差别的,会客堂里的各位镖头们虽然诧异于所谓的贵客竟然是一个少年,但似乎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了,毕竟镖师们的任务就是走南闯北,除了那天家贵胄什么样的少年公子没有见过呢? 阮弗自 是发觉了这些人对于自己的态度,不过她并不觉得又什么,毕竟,就算她是以孟长清的身份出现的,在这个地方,都未必能够得到待见呢。 因此只微微上前拱手道,“在下白饮冰,见过各位前辈。” “小公子客气了。” 阮弗微微点头,倒是华飞章多打量了一番阮弗,“这就是白公子了,果然一表人才。” “华庄主谬赞,庄主才是龙虎精神,让人不敢瞻仰。”这话实在是客气居多,华飞章听了,也只是轻哼了一声,在看了一眼阮弗之后,方才指了指下首末尾的椅子,道,“白公子坐吧。” 阮弗也不在意,拱了拱手就往最末尾的那张椅子而去,她相信华永春应该已经与华飞章说过自己的意思了,不过显然这位华庄主的脾气很大,并且一点也不想服从在一个能做自己孙子的少年手下,所以…… 华庄主的脾气,就是如此任性么? 阮弗一边淡淡地坐下来,一边在心中漫漫想着。 “听说白公子与犬儿早已相识多年,我看白公子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却也举止不凡,想来是哪个世家公子出来的,没想到也与我们这些江湖中人相识。”华飞章道。 “华庄主过奖了,谁人不知牢峰谷大义,八代镖家,名声煊赫,在下一直敬佩有加。”阮弗笑容可掬。 华飞章眯眼看了看阮弗,大义?名声煊赫?当然,在华飞章的眼中,这的确是事实,可是知道了这位少年的目的之后,他就无法正视他对牢峰谷的任何一句赞誉了。 华永秋也在一旁开口道,“父亲,白公子与一般人不一样,虽是年纪尚小却有力丰富,见多识广目光长远,自然不会与寻常人一般的想法。” 华飞章看了一眼这个二儿子,冷哼一声,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会客堂中的几位镖师,也是随着讲了几句话,不过谁也不知道为何大哥要选择这个时候见这个小少年,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少年,出了举止非凡文绉绉的一些,其他的也不见得多么了不得,可见大哥语气里,似乎并不像对待一般客人一般,倒是让他们疑惑了,不过……大哥的态度是大哥的态度,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看法,如此一来,倒是谁也没有对阮弗多么客气,也欣赏不起来。 华永秋在一旁看着,倒是很少插话,基本上都是阮弗与华飞章在说话而已,并且在他看来,说的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只一盏茶之后,华永秋便失去了兴趣,看 着会客堂中几位叔叔的样子,倒也没了什么警惕,只是……这些人却也不是他能够轻易动得了的,这些叔叔,与父亲同辈,效忠的是父亲,或者说,是牢峰谷名副其实的主人,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对这些人出手或者进行收买。 阮弗不得不承认,华飞章果然与他的儿子相差很大,至少,比起华永春温和之中带着的强势,华飞章就直接是强势了。所以哪怕只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在旁人看来觉得她与华飞章之间无聊至极半点用处也没有的对话之中,却已经是她与华飞章之间的针尖对麦芒了。 第88章 牢峰谷之变(二更) 沉默了许久,华飞章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华永秋道,“为父看白公子谈吐之间倒也见识广博,既然与白公子相交结友,他年纪虽比你小,却比你沉稳多了,你当多与他学学,切勿做错了事情。” 华飞章的声音很平静,语气就跟一个父亲跟儿子带回来的朋友交谈过后,发现这个人却是该是儿子的朋友而发出的感叹,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阮弗,却从中听到了一些苍老与疲劳? 何来苍老与疲劳呢,牢峰谷的现任当家,哪怕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矍铄不是么? 她静默不语,唇角依旧带着客气的笑意。 原本已经没了警惕的华永秋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父亲教训得是,儿子必定多向白公子指教。” 华飞章点了点头,似是突然道一般,“前不久我们牢峰谷的事情你大哥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里边有一些你的人,你与你几位叔叔去看一看吧。” 华永秋眼中划过一抹浅淡的意外与震惊,抬头看了华飞章一眼,却见华飞章似乎只是在告诉他一件事实而已,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心下松了一口气,眼中也更多了几分放心,“是……” 说罢,就要起身,“父亲,白公子这……” 华飞章淡淡地道,“你去处理你的事情,你还怕我讲白公子如何了不成?” “父亲见谅,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华永秋赶紧道。 华飞章摆了摆手,已经是不愿意多说了,似乎是被牢峰谷中的事情弄得不耐烦了一般。 华永秋看了一眼阮弗,阮弗温温一笑,不用刻意去解读,她就能看出华永秋眼中的意味,那是……眼中警告。 转眼之间,会客厅里边只剩下了阮弗与华飞章两人,没有了别人,华飞章的气势就瞬间改变了,阮弗神色淡然,依旧坐在最末的椅子上,任由华飞章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在无声降威一般。 这般淡定的模样,华飞章盯着阮弗看了半晌之后,似乎也觉得没了趣一般,“你到底是何人?” “华庄主这两日,不是已经有所调查了么?”阮弗淡淡一笑。 华飞章沉默了许久之后,似乎是笑了一声,“本以为真是个小少年,不想却是一个小女娃,小丫头,你的口气倒是不小,在我牢峰谷的地盘,也敢与我谈条件。” 对于华飞章能认出自己是一个女子,阮弗并不感到意外,也许,就算她的经历太复杂,就算她经 受过别人几辈子可能都不会经受的事情,举手投足,眼神目光之中早已锻炼了诸多,可是,面对牢峰谷阅历无数的当家来说,有些外在的固定的东西,依旧是瞒不住的。 淡淡一笑,阮弗道,“我以为,我已经与少当家说得很明白了,牢峰谷在此次的事情中,不管是做了什么,但是有一点是无疑地,那就是南华的火药,的确是经由牢峰谷进入永嘉的,虽然明面上没有真正的证据说明牢峰谷有人与北燕皇室之间有联系,但是,仅仅是一个怀疑,仅仅是华永秋的所作所为,以及牢峰谷的地位,就已经决定了牢峰谷的未来,华庄主半生风云阅历无数,此话,已算是在下赘言了。” 确然如此,因为华永秋一个人的私心,已经将整个牢峰谷拉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要传出了牢峰谷内与北燕皇室勾结的事情,牢峰谷八代镖家,祖宗基业,便会毁于一旦,江湖朝堂之上的名声,就会散落,除非,牢峰谷决定投靠北燕,不然,便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江湖虽然与庙堂存在巨大的差距,但有一点,这些江湖之人,只怕会更加重视,那就是忠孝。 他们可以不管辰国庙堂之事,但是,在家国巨变之中,他们依旧是有所取舍的人。 “牢峰谷可以将华永秋除名,从此以后,我华家不再有这个子孙。”华飞章沉声道。 “华庄主大义灭亲之举,的确让人钦佩,如果华家庄仅仅是华家庄而不是牢峰谷的话,在下就算是看在稷歌公子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今日的举动。”阮弗道。 华飞章眯了眯眼,冷哼一声,“连稷歌公子与老夫的关系都知道,果然是个不简单的丫头。” 阮弗微微点头,神色温煦,华飞章冷哼了一声,“这件事,老夫答应了,那小子,做出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情,可他到底是老夫的儿子,被你这样玩弄于鼓掌之间,你叫老夫的面子往哪儿搁?” 阮弗轻轻摩挲这手中的茶杯,笑道,“华庄主说笑了,姜还是老的辣,二少当家心性与阅历都不够,一切尽在华庄主的掌握之中,我只不过是提了一个醒罢了。” 提了一个醒,就因为提了这么一个醒,就搅起了牢峰谷隐藏的内乱,就把一个父子亲情给破坏成了这个父子对峙的模样,就提了一个醒,就敢要以牢峰谷的江湖势力将北燕因为华永秋而安插在牢峰谷一带的势力彻底铲除还不能影响到辰国与北燕的官方层面,还要让牢峰谷的势力在今后任由辰国调用,将牢峰谷从江湖拉入朝堂暗部,华飞章不得不承认,活了大半辈子 ,眼前的少女,是他见过最猖獗最不可理喻的一个人。 偏偏……她手上握了牢峰谷的命脉,牢峰谷是华家八代人的心血,不能毁在他的手上。 华飞章眼中神色复杂,究竟是想什么,阮弗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猜到一二,但只是神色淡淡,“说来说去,除了老夫丢失了一个儿子,这件事,倒是你获益最大了。” “华庄主此言差矣,比起我这等小营小利,牢峰谷才是最大的赢家不是么?” 华飞章一噎,细细想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保住了牢峰谷,才是最重要的。 定定看了阮弗一眼,华飞章突然笑道,“老夫的那两个儿子,若是有你这般魄力,牢峰谷何至于走到今日的地步。” “华庄主谬赞,大少当家在外名声烈烈,却不是白饮冰能够比得上的了。” “白饮冰?既然身份都是假地,这名字也必然是假的了,说罢,小丫头,你到底是何人?” 阮弗也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既然是与牢峰谷之间存在着一层联系,当然要致以最大的诚意,站起身,道,“小女阮弗,辰国右相府长女。” “阮弗?”华飞章呢喃了一声,“辰国右相府的人?倒是从未听说过右相府的女儿有你这般本事,你们这些官家小姐不应在自己的院子里弹琴作画么,指点江山这等大事,不是你爹该做的事情么,你参合什么。”华飞章皱眉道,似乎很不理解阮弗一个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来这牢峰谷受罪做什么,就算牢峰谷真的与北燕那边合作,也伤不到她右相府的后院才是。 对于华飞章自动的理解,阮弗也不解释什么,只抿唇一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女虽是小女子,却也懂得天下大义之理,让华庄主见笑了。” 华飞章瞥眼打量了阮弗一番之后,才道,“你中了毒信子,今日,已经三日了。” 阮弗一愣,不过还是有些无奈地点头了。 华飞章冷哼了一声,“老夫光明磊落一生,试问从来不曾对人使用过这等下等的手段,想不到竟然教出这么一个儿子,真是有损华家先祖名声。” 阮弗倒是不语,华飞章冷冷看了阮弗一眼,“你这丫头倒也大胆,身中奇毒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老夫看就算是你那丞相爹爹也未必有你这样的心性。” 阮弗有些无奈,“中毒已经是既定事实,华庄主还指望我大哭大闹一场,何况,就算如此了,难道令郎就会给我解药了 么?” 华飞章一噎,似乎想不到阮弗会这般冷静地说出这番话,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瓶子,“这是清毒丸,虽不是毒信子的解药,但也是有缓解作用的,可以压抑你体内毒药十日,就算五日之后你没有从那孽子手中拿到解药,相信以你与稷歌公子之间的交情,也能够借他之手搜寻解药了。” 阮弗松了一口气,面上的笑意倒是真诚了几分,“多谢华庄主。”说罢倒也不怀疑,直接拿过瓶子倒出其中的两颗药丸放入了口中。 华飞章见此,神色缓和了几分,似乎是犹豫了一瞬,方才道,“虽然那孽子做出来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他到底是我华飞章的儿子,他不能交给你。” “自然,我只要结果,其余的,一切交由华庄主处置。”阮弗道。 华飞章沉默地点了点头,只是看着阮弗这般神色,眼中划过一抹小小的惋惜。 八月二十五,距离阮弗被劫到牢峰谷已经九日了,今夜的牢峰谷,可谓热闹至极,因为明日就是牢峰谷当家华飞章五十五岁的寿宴,整个牢峰谷上下,都在为明天的寿宴做准备。 五十五,并非是整十的寿数,所以,此番热闹,也只是在牢峰谷内部而已,并没有邀请其他江湖人,但是仅仅是牢峰谷几代积累下来的镖家,也已经足够热闹了。 阮弗拉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条细细的线条,停留在了手腕上三寸的地方,虽然有清毒丸来压制,但也只是让毒素扩散得缓慢了一些而已,不过这也很好了。 因为有清毒丸在,青衣身上的毒素已经彻底解除,甚至连软筋散带来的影响也完全没有了,眯了眯眼,看了一眼西边渐渐下移的弯月,阮弗回身,对着青衣道,“青衣,你该出去了。” “小姐还在牢峰谷中,青衣怎能离开?”青衣神色坚决。 阮弗笑了笑,语气柔和了几分,“华永秋还需要我,所以我不会有危险,但是青衣,你的确应该出去了,趁着今夜牢峰谷管制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牢固,华永秋要筹备明日的事情,也不会对你太上心,你要出去,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小姐?” 阮弗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了一分名单交给青衣,“今夜的重要,也不亚于明日,我要彻底断掉华永秋在外的后手,所以你必须出去,按照上面的名单,联络咱们的势力,明日,我要让华永秋在外的力量,一个也进不了庄子!” 青 衣明白阮弗的筹谋与打算,可要让阮弗独自一人待在牢峰谷之中,她也不放心,何况,还有一个夜晚,谁知道华永秋会不会突然起了什么变数。 阮弗笑意清浅,“我是不可能会这么快离开牢峰谷的,与华飞章之间的契约,总得要让他见效了他才会放我离开,或许明日的事情解决了,你再回来找我不迟。” 但见阮弗坚决的神色,青衣抿唇不语,阮弗笑道,“去吧,难道还不信你家小姐么?” 当夜,牢峰谷黑沉的夜色之中,在秋风吹起的树叶沙沙响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向来守卫森严的牢峰谷。 青衣的存在感太弱小,以至于华永秋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拿来威胁阮弗,后边却也没有什么动作,所以,哪怕青衣不在她的身边,此时此刻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惊觉,阮弗独自一人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心中却是想着明日的事情,这一夜,也该养精蓄锐了。 第二日,是个干爽的天气,虽是还有阳光,可秋风忽然变得萧索了起来,吹在人的脸上,硬生生地疼,阮弗院中的那一颗桂花树,也落了一地的金黄,浓浓的香气,在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冲入鼻尖,让她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华飞章的寿宴果然很热闹,牢峰谷上上下下,上至各大镖头,下至普通仆人,都是热闹欢呼一派欣喜,一大早华永秋便派人来接阮弗过去了,跟在阮弗身边的,是华永秋的一个亲信,不用说,阮弗也知道,这个人,不过是明目张胆地监视罢了。 她是以客人的身份来参加华飞章的宴会的,牢峰谷的众人,对她都不熟悉,不过却也因为难得见到这般俊俏的小公子而多了几分兴趣。 “祝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庄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阮弗坐在位于华永秋后边的一个客位上,看着大堂中的众人纷纷上前去给华飞章祝寿,华飞章今日看起来很是精神,这个宴会的氛围很是热闹,华永秋坐在下边,看着前边祝寿地众人,时不时转过头与身边的几位牢峰谷的老镖师谈话,神色中一派恭谨谦逊。 淡淡饮下口中的茶杯,阮弗唇角划过一抹冰冷的笑意,牢峰谷中的镖师给华飞章祝过寿之后,接下来,就是华飞章的儿子了,首先地,当然是华永春携着夫人给华飞章祝寿,“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华飞章朗笑一声,声如洪钟,欣然应下,“你们夫妻两人也是有心了,寿命有天数,什么东海南山,老 夫不在意!”即便是这样的话,从华飞章的口中说出来,也是一片豪迈,完全没有一丝悲伤的感觉,因此,哪怕是在寿宴上说这样的话,还是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华永春似乎也很懂得自己父亲的性子,与华少夫人对视了一眼齐齐道,“父亲豪气,儿子甘拜下风。” 华飞章朗笑一声,突然转头看着坐在华永秋身后的阮弗,“白公子是个文雅人,不知对老夫的话,如何看啊?” 阮弗举杯一笑,动作之中倒也可见一片潇洒与清朗之意,“洪福齐天寿与天齐不过是美好的祝愿,华庄主心比海阔,胸比天广,令人敬佩不已。” 这话说得正中华飞章的下怀,朗笑了一声,“说得好!” 阮弗淡笑不语,前几日在会客厅里见过阮弗的几位镖师,此时此刻看着阮弗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但却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有什么怪异,阮弗自然是看出来了,若是这些人是华飞章的亲信,想来应该知道了她的意思,所以,没有好脸色,也是应该的,也就华飞章能够看起来爽快一些了。 “永秋,你给为父准备了什么寿礼啊?”华飞章突然道。 华永春过后,自然就是华永秋了,华永秋谦恭一笑,站起身来,“儿子给父亲准备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哦?”华飞章眯眯眼,面上似乎升起一抹兴趣,如果仔细看的话,或许,还能从那双经历半生沧桑的眼眸中,看到一丝失望的神色。 华永秋站起身来,朝着上位的华飞章道,“父亲过了今日,就过了五十五寿辰了,人说五十而知天命,儿子过去,不能最大限度替父亲分忧,心中深感不安,因此,从今日起,儿子决定要替父亲接手咱们牢峰谷的势力,让父亲与众位叔叔,安享天年。” 华永春这句话说得客气,甚至连语气都是淡然温和的,只是待他说完之后,几位镖师却是站起身来,看着华永秋,“永秋,你这是什么意思,今日可是你父亲的寿宴。” 华飞章却是朗盛一笑,“哈哈哈,难得我儿有了今日的顿悟,就不知,你打算如何让为父安享天年?” 华永秋一笑,“就请父亲,将牢峰谷交到儿子手中吧。”华永秋面上谦恭的神色一退却,眼中的阴鸷不再掩藏,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股疯狂的意味。 “永秋,你……”华永春虽然早就知道,但真的面对这样的情况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华永秋反问了一句,“若是父亲好好说话,收下儿子的这份礼物,儿子怎么会大逆不道?” “若是不肯呢?”华飞章沉声道。 华永秋面上的笑意不减,只是看着华飞章与宴会上的众人,良久不语,直到,突然有人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华永秋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儿子,也只能大逆不道了。” 倒下的人,虽是没有晕过去,但依然浑身疲软地靠在桌子上,几乎动弹不得,很快,有了第一个倒下去地人,其余的人也发现了自己的异样,甚至华飞章的的亲信,华永秋不得不尊重的那几位叔叔,也是一样的情况…… 华飞章闷哼一声,一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唇角可见地溢出一缕血丝,他猛地看向华永秋,“永秋,你真的要如此做?” 华永秋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一般,在华飞章问出这句话之后,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一甩袖子,“是我要问你,要问你们,凭什么,我的本事从来不必任何人差,凭什么不能将牢峰谷交到我手中,你们一个个看重地都是华永春,你们……还有你们……” 华永秋指着倒在桌子上的极为老镖师,“同样是牢峰谷的少当家,华永春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就那么认同他,难道,我华永秋不是牢峰谷的少当家么?” 华飞章闭了闭眼睛,看向华永秋身后的一众人,“你们呢?要跟着他,走在他的身后?” 华永秋背后,自然是有一些力量的,甚至也有几位老镖师,其中一位站起来,“庄主,牢峰谷应当有更好的发展,二少当家,有这个本事。” “更好的发展,什么才是更好的发展,跟在北燕皇室的屁股后面么?永秋,不要忘记,你是辰国人,你是正统的中原人!”华飞章沉声道。 对于华飞章知道自己的想法,华永秋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你怎么知道?” 华飞章摇了摇头,“永秋,就单单只今日的行动,已经证明,你太嫩了,就算有北燕皇室站在你身后为你撑腰,牢峰谷仍然走不远,终有一日,他要灰飞烟灭。” 华飞章脸色太过平静,除了那一抹深深的失望,似乎已经不想给华永秋太多的表情,华永秋突然一愣,看着华飞章,“你……什么意思?” 华飞章沉默,却是在华永秋的面前站了起来,哪里还是中毒的模样,华永春也与华少夫人站起身来,“永秋,现在收手还不晚。” 华永秋一惊,猛 地看向阮弗,却是阮弗神色淡淡,好像宴会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一般。 “是你!”华永秋猛地道。 阮弗点点头,“是我,二少当家,实在抱歉,就算是毒信子,我也依旧是辰国人。” 阮弗的话音一落,便见华永秋队伍里的一人正要对阮弗出手,华少夫人衣袖一扬,原本朝着阮弗而来的人还没有碰上阮弗却已经痛喊一声倒在了地上,阮弗急急推开了两步,华永秋身后的人皆是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华飞章与华永春夫妇。 忽然的,大堂的门口,涌现了一批人,齐齐将会场给包围了起来,华飞章脸色一变,“孽子!” 华永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孽子?今日的结局,只有你死我亡,可儿子不想死。” “哈哈哈,老夫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可惜,你就算有这样的魄力,也没有掌控华家牢峰谷的能力!” 形势的转变,似乎只是发生在一次对话之间,在包围住他们的华永秋的人身后,很快就涌现了另一拨人,将华永秋的人齐齐包围了起来,一层防过一层,华飞章冷眼看着自己儿子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慌乱错愕,眼中的复杂,难以分辨。 华永秋眼中很快闪过那一抹诧异,“父亲果然是好算计!但是,父亲是不是忘记了,宴会中还有这么多人,儿子若是想要哪几个人同归于尽,就不知,牢峰谷还能不能撑得下去了?” 华永秋的话刚刚落下来,他身后的众人便齐齐将刀尖指向了宾客席中资历颇深的老镖师。 便是落在后边来不及撤退的阮弗,也被华永秋手下的人架到了华永秋的跟前。 “永秋……你!”牢峰谷的老镖师,似乎到了这等时候都还不敢相信华永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 “闭嘴!”华永秋朝着说话的老镖师冷声道,而后看向阮弗,“看来,白公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你以为,他们有毒信子的解药么,只有我,才能让你活命。” 说罢,他猛地拽过阮弗的手臂,果然看到手臂上停留不前的暗线,冷笑一声,眼神之中尽是轻蔑! “既然不想活命了,那么,就全都去死吧!”华永秋突然疯狂地喊道。 阮弗一惊,还没有来得做出反应,便见华永秋扬手猛地向她天灵盖劈来。 阮弗根本无从躲闪,可华永春见此,忙出手挡住华永秋。 但兄弟两人的功夫自是不相上下,往阮弗 天灵盖而来的那一掌虽是被华永春挡开了,但是华永秋仍旧是震到了自己的肩膀,当即疼得她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却也接着两兄弟出手的时候被甩到了华永秋的后边。 “永秋,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华永春一边出手一边道。 “收手,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今日这一切,是你们逼我的!”说罢,华永春猛地一掌,却是直接劈向华永春,华永春原本已经躲开,却不想华永秋并非劈出一掌而已,随着出现的,还有一只飞刀,直接刺过他的胳膊。 深蓝色的飞刀,明显是淬了毒。 华少夫人一惊,“夫君!” “孽子!”华飞章见此,伸手朝着华永秋而来。 “哈哈!”华永秋疯狂一笑,“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出去!” 华永春话落,便见身后的几个镖师往华飞章而去,“大哥,得罪了!” “你们!” “父亲!” 趁着华飞章被缠住,华永春猛地回头看向才刚刚站稳地阮弗,眼中的狠戾再也没有掩藏,似乎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他直接伸手,朝着阮弗的脖子而去。 华少夫人见此,忙跃身而起,出手阻止,不过,华少夫人动作还没有到达,阮弗躲闪的意识才刚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没有付诸行动,只感觉侧面一股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看到华永秋受击的身影,便觉自己被用力一扯,一个淡淡玉兰气息的熟悉怀抱,将自己包围了起来,而足下一轻,她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地方。 华永秋被突然袭来的力道乱了分寸,虽然是避开了一些但前边却又一个华少夫人和后来的受伤的华永春在阻挡,如此一来,避开了突然出现的力道,却是伤在了华永春夫妇的手下。 宴会上的人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那一股力道的来源,便见华永秋惨烈一声,被华永春猛地一掌排在了大堂中的一根柱子上,嘴角溢出满口鲜血。 而华永春似乎也用掉了最后的力气一半,直接倒在地上。 那边华飞章也突破两位镖师的的围攻,猛地将两人拍往旁边的柱子上,一时之间,大堂中倒是重伤一片。 似乎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时间,外边便传来铮铮的声音,俨然是另一拨人又将外面的人包围了起来,最里边的华永秋的人已经被华飞章的人制住了,铮铮的声音越来越近,万事好像是在转眼的时间内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第89章 稷歌的开导 若是没有阮弗,华永秋的准备,或许真的可以对牢峰谷造成重击,甚至借此机会掌控牢峰谷的势力,让牢峰谷为北燕所用,也让辰国这一腹地,被掌握在北燕的手中,但是,华永秋算错了一点,或者说,他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当他以为毒信子可以控制住阮弗的时候,却不知道,阮弗,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建立功勋的少年公子而已。 仅仅是半日的时间,原本是华飞章五十五大寿的日子在发生了这一场本就在预料之中的惊变之后,牢峰谷内的氛围早就变了。 既然玉无玦与玉无痕已经来了牢峰谷,其余的事情,自然就不会由阮弗插手了,她倒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驿站中,与前些日子呆在牢峰谷为她准备的客院一般悠闲,不过那时候的悠闲再逼真,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在一个不由自己掌控的地方,任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悠闲。 秋日的黄昏,随着光线渐渐暗下来,已经带上了一些微凉,原本就比较萧瑟的秋风,到了日落之时,也显得更加寒凉了,阮弗静静地站在驿站中为她准备的这一间院子,看着院中随风飘零的落叶,若有所思…… “阮儿,我第一次知道,害怕的滋味……” 玉无玦清淡的语气,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阮弗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这个男子,若说前世的少女时期,只是单纯的因为孟氏嫡女的骄傲和对家国的期许而对那个同样年少而名动天下的人有不一样的关注,如今……却是带了太多的期许。 前世哥哥口中棋逢对手的敌国皇子,祖父口中必成强敌的少年天才,今生义父口中最骄傲的弟子,义母心中永远保留一份慈母之爱的外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她的命运,永远都离不开这个人…… 五年了……阮弗的足迹早已遍布中原各国,间接之中,也不知与这个男子在背后接触了多少,可却从来没有正面相见,她说不出这背后,到底有多少真正为了大局着想,有多少真正忌惮于此人的聪明与才智,就像……他这么快,就那么出乎她意料地在怀疑自己一样…… 曾几何时,孟氏的嫡女,也骄傲地说要嫁给世间最好的少年儿郎,他会有祖父的经纬之才,会有父亲的正气浩然,会有哥哥的俊雅风姿,可后来……命运将她连带她绑定了家国信念的婚姻交给南华,交给家国的时候,那些少女天真的梦想,早就如同秋后的阳光一般破碎在了落叶之中……直到另一个新生的到来,她以为满目苍夷的内心再也不会有涟漪波动,可她算天 算地,终究还是算错了自己…… 人非草木,或许那一日雨桥的风雨中,隔着长长的桥道,看到那一双隔世的眼眸的时候,当她叫青衣出手相助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或许,在宣慈寺的凉亭之中,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读出对孟阮的理解,很多事情也变得不一样了……或许,从他仅仅得知自己与义父之间的关系便不多赘言,哪怕没有完全信任却也不阻挡自己的脚步的时候……或许是在萧玉山余脉的深山里,朝夕相处的欢实日子,或者是在草原上策马狂奔的快意,或许是在草原上兵分两路带着五分竞争五分合作的默契里,或许……是在他问出为何叫做孟长清的平静与隐秘的试探里……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或许了……又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在中原各国奔走却听天下诸侯谈及辰国晋王,皆是敬畏的时候…… 这么一个多么优秀的男子,他将来会成为辰国的诸君,或者会成为天下共主,将来,这分裂了百年的中原,将会在他的手中收复,他会成为一代万民拥戴的明君圣主,他将会开创天下的霸业,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会被后世之人敬仰,会在千古万古时间的洪流中,闪耀生光…… 可她呢?她不仅仅是阮弗,她还是孟长清,是游走在中原各国,与各国权贵都有过接触的孟长清……她曾经掀起过中原的浪潮,也安定过混乱的局面,她与各国都有着神秘的交往,她可以随时掌控南蛮交趾的权势,那里的人尊她敬她,等她候她开创与中原接近的文明,从而走出被世人认为仍处于茹毛饮血时代的误会……普天之下,赞誉她的人多不胜数,贬她的人同样多不胜数,孟长清可以是一个政客,可以是一个谋士,可以是一个朋友,甚至,可以是一国位高权重的权臣……或者是妾室……却永远不会是一个妻子。 而她骨子里有傲气。 压下眸中的思绪,阮弗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何种滋味,她无法离开玉无玦,却也不能靠近他。那些未曾出口的情义,只能成为掩埋在默契之下不能翻动的秘密。 “长清,你在想什么?”一个微微带着调侃的声音在阮弗的后边想起,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阮弗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下意识转过头,眼中露出一些意外,“稷歌,你怎么过来了?” 稷歌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听说有人将自己玩进了牢峰谷中,还中了北燕的奇毒毒信子,据说,今夜就是丧命之时了,我过来看看,是不是需要给咱们大名鼎鼎的孟先生收尸。” 阮弗微囧,走 过去,翻过一直茶杯,给面上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稷歌倒了一杯茶,“风度翩翩的稷歌公子说话什么时候也如此刻薄了。” 稷歌定定看了阮弗好一会儿,方才眯眼道,“长清,你以前做事,不如现在这般,将自己也算进去的。” 阮弗淡淡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何曾算过自己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安然无恙,牢峰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稷歌冷笑了一声,不过看她面上隐隐可见的苍白,还是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放在阮弗面前,“给你的。” 阮弗一笑,接过药瓶,直接打开,拿出了两粒药丸,不再多想便和着茶杯中的水吞咽了下去,而后才看着几个笑道,“多谢了。” 稷歌神色一缓,却还是道,“也不枉你为辰国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关头,玉无玦倒也还及时,否则,你倒是真的要逼我与华飞章翻脸了。” 阮弗面上有些抱歉,“抱歉,虽然我知道你与华飞章也算是有交情。” 稷歌摆摆手,“算了,一码归一码,我与他之间,也不至于为了这些事情有什么,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何况,牢峰谷能八代不衰,当家的又岂会是目光短浅之辈,若真是,牢峰谷衰于这一代,也不算是冤枉了。”说到最后,稷歌语气也严肃了一些。 阮弗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稷歌这番话,又与稷歌说了一些自己来牢峰谷之后的事情,最后阮弗有些疑惑地道,“牢峰谷与北燕皇室相隔千里,华永秋怎么会与安国公主之间有联系,桃花谷那边,有这方面的消息么?” 稷歌嗤笑了一声,“能问出这种问题,显然你还是低估了我桃花谷的实力。” 阮弗一噎,静听下文,稷歌只道,“五年前,那时候咱们还不认识的时候,牢峰谷有一镖,当时是已经成年的华永秋正在锻炼实力的时候,那一次镖,与北燕那边有联系……” 顿了顿,稷歌似乎是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当时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在外自然也没有传说,牢峰谷的二当家,走镖失利,那一次生意,全部落入马贼的手中,牢峰谷的二少当家,险些命丧黄泉。” 不用说完,阮弗便已经猜到了下文,轻咳了一声,饮下一口茶水,“美救英雄,华永秋被当时年幼的安国公主救下了,后来华永秋便成为了安国公主的裙下之臣。”阮弗淡淡地道,不过转瞬语气又疑惑了,“当时的华永秋明显已经二十一二岁了,而五年前的安国公主 还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这……” 华永秋也不是十五六岁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少年了,怎么会成拜倒在安国公主地脚下? 稷歌有些不赞成地看着阮弗,“长清,别忘了你也是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你这样的想法和反应么?” 阮弗一愣,笑道,“否则,我该怎么想?” 稷歌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还是道,“别忘了,你在十岁的时候便已经把我给算计了,十二岁的安国公主,也不是一般的皇室公主。” 阮弗瞬间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其实,那时候的事情,或许本身就是北燕故意而为的,拉了一条长线钓下这条大鱼?” 稷歌不置可否,看起来漫不经心,“谁知道呢。”毕竟牢峰谷这块地还是很微妙的。 阮弗抿唇沉思,外边却是响起玉无痕的声音,“阮弗……” 也许是经过了当日中秋灯会的相处,玉无痕与阮弗之间,似乎没有多少隔阂,加之阮弗的性子与他本身就知道的一些事实,更没有多少顾忌,一边叫着,人已经进来,“华永秋那废物,根本就没有准备毒信子的解药……” 话还没有说完,大开的房门里,却见另一个俊美的陌生公子懒洋洋靠在阮弗对面的椅子上,正斜着眼笑看他,玉无痕瞬间停下将要出口的话,“你有客人?” 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听到说驿馆里进了客人的通报。 阮弗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十二皇子,这位是我的朋友,稷歌。” 玉无痕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看稷歌,眼前的男子,与大皇兄差不多的年纪,不过比起大皇兄的儒气与贵气,在玉无痕的眼中,稷歌公子更多了一些洒脱与随性的豪气。 稷歌站起身来,抬手一礼,“十二皇子。” 玉无痕本来就没有多少皇子的架子,一般架起皇子的架子的时候,也是需要以身份压人的时候,更何况如今还是在外面,因此也笑道,“不必客气,稷歌,这名字倒是有些特别,既然是阮弗的朋友,便也是本皇子的朋友。” 稷歌挑眉看向阮弗,倒是有些意外与玉无痕竟然是这样的性子,名字,仅仅是特别而已么?稷歌公子虽然不敢说自己名动天下,但是,桃花林的主人的身份,单单是琴酒双绝的的名声,也不亚于他那位四哥了吧。 阮弗只是淡淡一笑,示意两人重新坐下来,才问玉无痕道,“十二 匆匆而来,是有事?” 提起来找阮弗的目的,玉无痕瞬间抛掉脑子里因为稷歌这个名字而升起莫名的熟悉感,神色有些担忧地道,“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与你说,不过你听了之后也别太着急。” 听着玉无痕有些试探的语气,阮弗一笑,“你说吧,总不至于是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 玉无痕道,“华永秋被收押起来了,不过在他身上并没有找到毒信子的解药,我们搜遍了他的院子,倒是找到了毒信子,可没有解药,华永秋也不肯开口,我们怀疑他可能第一时间把解药毁了。” 原来是这件事,阮弗淡淡一笑,“原来是这件事……” 玉无痕正为此感到忧心,便也没有顾得上阮弗面上的不在意,多次相处下来,他也知道阮弗并非一般的闺中女子,不管面对多么大的风浪,始终能够稳如泰山,还不待阮弗的话说完,玉无痕便语气快速地道,“不过你也别着急,并不是北燕才有毒信子的解药,华永秋的嘴巴再严实,也没有四哥得不到的消息。” 阮弗反应过来,“你们对华永秋用刑了?” 玉无痕有些皱眉地道,“不是我,是四哥,不过也是他罪有应得,如今他已然是半死不活废人一个了。” 阮弗皱了皱眉,沉顿了一会儿才道,“毒信子的解药,我已经得到了。” 玉无痕一愣,最先的反应竟然是,“你没有在开玩笑?” 阮弗看了一眼稷歌,“在小半个时辰之前得到的,我已经服用下去了。” 阮弗的语气并不是在开玩笑,玉无痕却也立刻反应过来了,看向稷歌,有些诧异与怀疑地道,“你有毒信子的解药?” 眼神之中并不掩饰对拥有毒信子解药地稷歌的怀疑,阮弗定了定,而后才解释道,“对于稷歌公子而言,想要得到毒信子的解药,并不是一件难事。” 稷歌……公子,若只单单是稷歌这个名字,玉无痕不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加上一个公子,当稷歌公子的称号出来的时候,玉无痕心中那一抹怪异的熟悉,终于冲破层层面纱,跳跃到眼前,玉无痕几乎是失声道,“你是琴酒双绝的桃花林主人稷歌。” 稷歌含笑点点头,玉无痕愣了一会儿才拊掌恍然道,“怪不得!本皇子早就听说了,听闻你酿的桃花酿可是天下独此一份,唉你这次来有没有带桃花酿来?” 显然,玉无痕瞬间表现出来的性子很是符合稷歌的喜好,当 即神秘地道,“桃花酿我是没有带来,不过十二皇子可就孤陋寡闻了,在下并非只有桃花酿是最拿手的。” “可世人只传你的桃花酿天下闻名了,可惜现在不是桃花开的季节,不然本皇子怎么的也要请你酿造一壶。” “就算是桃花开的季节现下也酿不出十二皇子满意的桃花酿,十二皇子可知,桃花酿讲究的是我桃花林的山泉水,桃花林的温度,以及,在桃花林特定时段盛开的桃花,品种也绝对是上佳的……” 阮弗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两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就当场说起桃花酿的制造之事,稷歌也不是一个多正经的人,因此只好打断两人,“华永秋现下如何了?” 提起华永秋,玉无痕似乎再次想起了自己先前来的目的,既然阮弗身上的毒药已经解决掉了,他自然也不必在意什么了,“你放心吧,必能给你报下毒之仇。” 说罢正要转头去跟稷歌说些什么,阮弗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的是华永秋在被打得半死之前,吐出了安国公主利用牢峰谷安插在辰国的眼线了么?” 玉无痕眨了眨眼,“华永秋被收拾地时候,四哥上来直接问解药的事情,他闭口不言,四哥就直接动刑了,死生不论,什么安国公主的细作,昨夜青衣姑娘不是拿了一份名单出来了么?” 阮弗脸色微沉,“也就是说,晋王殿下根本没有审问华永秋,华永秋现在就是半个死人了?” 玉无痕点了点头,想起在地牢里看到玉无玦审问华永秋的场景,不知不觉抖了一身,似乎不愿回忆一般,“虽然我知道四哥手段挺厉害的,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四哥审人的模样,简直太可怕了。” 可不是么?一根一根鞭子抽在人的身上,没有将人抽得浑身是血,甚至还完好无损,可华永秋身形诡异的缩在一起,甚至连疼痛的喊声最后都喊不出来却也不能晕死过去的模样,终于对自家四哥的谦谦君子的印象有所改观了,玉无痕一边回想一边在心中默默庆幸自己还好四哥的兵器不是鞭子,他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可阮弗与玉无痕关注的重点不一样,玉无玦知道她中毒了,也知道她身上的毒能够缓解一段时间,虽然伤身了一些,但是,比起能够摧毁安国公主在辰国埋下的隐患,根本不足为道。 这个道理,作为辰国的晋王殿下,作为一个逐鹿天下的君主来说,不可能不知道。 阮弗猛地站起来,玉无痕道,“你去哪儿。” “去找晋王。” 可阮弗的脚步还没有跨出去,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声音,“找本王做什么?” 阮弗一愣,而后急忙道,“华永秋如何了?” 玉无玦的声音淡淡,倒是先瞥了一眼坐在阮弗身边的稷歌,“无用之人,死了。” 这淡淡的声音,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地人一样。 阮弗深吸一口气,“死……死了?” 玉无玦点了点头,看向稷歌,眯了眯眼,“稷歌公子?” 稷歌有些漫不经心地与玉无玦对视,一个是王者的威压,一个是侠客一般的随意,可短暂的对视之中,稷歌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一般,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晋王殿下一声公子之称,稷歌之幸也。” 两人直接有些微妙的气氛此时此刻的阮弗却是领回不来,也没有心思领会,“华永秋死了,王爷,你可问出了安国公主在辰国的势力分布。” 玉无玦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平静,“人已经死了,自然是问不出来了。”而后看了看阮弗,似乎是确认一般,“毒信子的解药解了么?” 阮弗却是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道,“王爷,你可知道,华永秋与安国公主关系非凡,只有他才知道安国公主安插在辰国的眼线的分布以及范围,他若是死了,线索便断了,王爷还如何用这条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玉无玦看着阮弗,微微皱眉道,“知道。” “你知不知道,华永秋虽然罪大恶极,可他若是死了,华飞章也不会那么快善罢甘休!” “本王知道。” 阮弗有些气不过了,“知道你还把他打死?” “你在怪我无视你只身入险境的难处最后却让华永秋轻易死去?” “华永秋与辰国勾结万死不辞,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晋王殿下做事何时变得如此冲动了?” “本王没有打死他。”玉无玦语气平静,看着阮弗的双眼,“只是在鞭子上放了毒信子而已。” 在鞭子上放毒信子,目的是为了什么,自然是逼华永秋自己拿出解药来救自己了。 一瞬间,阮弗突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玉无玦似乎也只是提了这么一句,没有后果,只道,“未必需要华永秋活着才能获得我们需要的结果,只要燕玲珑不放心便可。” 是啊,如果华 永秋死了,就算有残余的眼线,一时之间北燕却未必敢用了,而有时候,那些自以为暗中生存下来的眼线,却可以带回一些他们需要他们带走的消息,有时候,未必是敌暗我明就占据劣势,全看真正掌控一切的人如何搅弄风云了。 沉默了一瞬,阮弗突然开口道,“抱歉,王爷。” “第二次。”玉无玦似乎并没有接受道歉的打算。 “什么?”阮弗瞬间反应不过来。 “这是你今日对我第二次抱歉。” 阮弗微囧,瞬间觉得自己又不不知道说什么了,玉无玦却并没有为难阮弗的打算,先前那一次道歉,引起的后果,并不是他想要的。 反倒是在旁边观望的玉无痕有些愣愣地看着与玉无玦这般说话的阮弗,呃……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般质问四哥吧,如果华永秋知道四哥对阮弗如此有耐心,会不会气得活过来,如果六哥见到四哥的这副模样…… 不过与玉无痕神色不一样的是稷歌,除了一开始的时候稷歌有些意外,后边,倒是神色如常了,只是看向玉无玦的神色,多了几分打量,毕竟,长清什么样的人没有看见过,这位天下名士待人可从来都是温和而疏离,亲近而冷淡,能让她真正表露情绪的少而少之,便是他在最开始的那两年都不可以,连白莫如那对夫妇都未必完全可以,他实在不相信晋王殿下,能用他的智慧做到这一点。 玉无玦的视线却是重新看向稷歌,“稷歌公子打算何时离开?” 稷歌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话锋一转道,“在下原本是打算送了解药过来便回我桃花林,但听说,华二公子恰巧去世了,在下与华庄主还是有些交情的,如此,只能留下来安慰安慰华庄主。” 玉无玦眼神一暗,“此时是多事之秋,牢峰谷可不是桃花林。” “在下可以看成王爷是在威胁在下么?”稷歌讶然道。 “如今南华与辰国在开战。” “在下是中原人,江湖人,不涉朝事。何况两国开战,百姓无辜。”稷歌公子洒然道。 “据本王所知,消息灵通的桃花林主人,可不是一般平民百姓。” 稷歌一脸痛心地看向阮弗,“长清呐,晋王殿下似乎是存了心想要把我赶走呢。” 阮弗唇角抽了抽,难得看到已经而立之年的稷歌做出如此幼稚的耍宝的动作,只好与玉无玦道,“王爷,稷歌不会做任何有害之事,或许, 咱们可以借一借桃花林的能力。” “长清!”稷歌咬牙。 玉无玦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结果,面上重新覆上了那一抹晋王殿下温润如玉的笑意,“如此也好。” 稷歌只恨恨地瞪了阮弗一眼,身形一闪,便道,“本公子去也,长清你休想再利用我。”说罢,人已经不见只传来悠远的声音。阮弗淡淡一笑,却也知道稷歌并非真的离去了,只怕被玉无玦给宰了罢了。 倒是玉无痕似乎又被某个消息砸中了脑袋一般,“长……长清……稷歌刚刚叫阮弗什么?” 阮弗倒是神色平淡,“长清,孟长清。” 玉无痕深吸了一口气,语气试探地道,“孟长清,是我知道的那个孟长清么?” “否则,这世上还有几个孟长清?”阮弗倒是不意外与玉无痕的神色,兴许,今日的变化,或者冲入他脑中的消息,已经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了。 玉无痕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玉无玦,却见自家四哥竟一副理当如此的了然模样,良久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看了看玉无玦又看了看阮弗,终于哀嚎一声,抓着玉无玦的胳膊道,“四哥,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我不是在做梦!” 玉无玦皱了皱眉,胖胖似乎感应到了一阵震动,从玉无玦的怀中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见到阮弗的时候却是一跃钻进了阮弗的怀中。 “放开!”玉无玦沉声道。 玉无痕终于反应过来,讪讪地收回了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阮弗,阮弗也不觉得有什么,“以后十二可以叫我长清。” “那你到底是孟长清还是阮弗?”玉无痕下意识问出口。 却不知,阮弗面上的笑意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而后在玉无痕有些疑惑的神色中,平静开口道,“是孟长清。” 如此,玉无痕就更加疑惑了,却不知站在他身边的玉无玦,深深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阮弗,却并没有说什么,阮弗只道,“若你愿意,以后十二可以与稷歌一般唤我长清,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玉无痕愣愣地哦了一声,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得玉无玦突然道,“刚刚服用了毒信子的解药,你先好好休息,杂事无须操心。”说罢,也不管阮弗怀中的胖胖,直接拎过玉无痕离开的阮弗的房间。 夕阳已经下沉,天幕如一匹深蓝色的锦缎,挂在高高的天空,阮弗揉了揉有些疲累的额头,将怀中的胖胖放在了桌子上,往内室而 第90章 默契的合作 玉峰山,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战场上撤回来,自打赵瑾攻破元阳城以来,这已经不知是赵瑾麾下的将领多少次师徒攻打玉峰山了。 老将军常元春站在玉峰山关口的城门上,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副将,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毕竟,跟在常老将军身边也已经多年了,玉峰山一直都是常老将军守着,老将军年纪虽过花甲,却也从来都是舒朗硬气,何曾如现在这般对着战场叹气。 常元春身上的战袍已经微微破碎,战甲上也沾染了不少鲜血,其中,有南华将士的,也有玉峰山的守军飞溅到他的身上的。 常元春左边的胳膊上,还有一块浓厚的血液,可血液早已干涸了,看起来容色老实憨厚的中年副将转头对着自己的将军道,“将军,战事已经结束了,还是尽快回去,让军医来看看您的伤口为好。” “结束?哪能那么快就结束,赵瑾那小子,不把玉峰山给掀翻了,哪能这么结束了。” 常元春动了动,似乎牵扯到了左胳膊上的伤口,带了一脸风霜与皱纹脸也忍不住皱了皱。 副将扶住他,“下一场战事也没有那么快来。” 常元春点了点头,无声地回了自己的营帐,事实上,因为赵瑾亲自帅军攻打玉峰山,常元春以及两位副将已经住到关口的城门上了。 便是议事的地方,也改在了常元春卧房隔着屏风的一处小厅里,常元春的房里,从战场上下来的一众将领神色也是焦虑不安,其中一个脾气比较火爆的刘将军直接骂道,“莫元松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自己没有本事竟然做出这等事情,如今可倒好,元阳城没了,连咱们玉峰山都岌岌可危!” “刘兄,如今骂莫元松也无济于事,还是看如何解决玉峰山如今的危机才好。” “如何解决,玉峰山也就如今咱们这些守军,我看南华皇帝这些年是逍遥惯了,以为咱们辰国可以被他欺负了,竟发动如此大军,可倒好,元阳城失守,直接给了赵瑾挥军北上最好的理由与通道了!”刘将军越说越气,原本开口说话的另一位副将,见此,也是皱眉不语。 玉峰山的守军,其实也就只有五六万,常元春的房中,一共有五位将军,其中有两名是常元春的左右副将,另外三名皆是玉峰山守军的分将领。 军医为常元春包扎好了伤口,看着屋中神色焦躁的众人,有些不赞成地与常元春吩咐了些注意事项 ,让他不要太激动之后便退下了。 “你们看,接下来的战局要如何?”常老将军瞥了一眼众人之后,开口道。 原先说话的比较平静的王将军继续开口道,“如今,楚王亦被困韦州,根本无法支援咱们玉峰山,就是附近的军营,也因为玉峰山被赵瑾围困,解救不得,依末将看,只能咱们从内往外突破。” 常老将军沉默不语,原本脾气火爆的刘将军,重重捶了自己的大腿,却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左副将看了看众人,“再下去,咱们玉峰山的军资,可就维持不了多久了。” 常老将军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老夫人到老年了,反倒是被赵瑾那小子逼得如此狼狈。” “将军……” 常老将军摇了摇头,而后沉声道,“咱们就死守住玉峰山,守不住也要守,没了粮食,玉峰山内树皮草根,就是咱们的粮食,只要老夫的命还在一日,玉峰山,就绝不能攻破!” 众人听此,面面相觑,但还是很快站起来,神色坚定地道,“将军放心,只要末将还在一日,定会死守玉峰山!” 常老将军点了点头,“接下来,咱们就分析分析接下来如何部署兵力。” 九月份的玉峰山,因为相对靠南的缘故,并没有如同北方一般的树木开始发黄落叶,仍旧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常老将军的房中,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的声音,直到一切渐渐归于平静,有人才感叹了一句,“这等情况之下,若是晋王殿下在,或还能撑一段时日。” “何止是撑一段时日,以殿下才智,便是破了眼前的困境,或许都不在话下。” 似乎说起玉无玦,便能让人感到无限生机一般,常老将军正待站起来,护听得门外一阵匆忙地脚步声,“将军,将军……” 年轻的小兵气喘吁吁地一边来一边喊道,屋中的几位将军皆是一惊,“难道南华又发起进攻了?” 年轻的小兵却不知屋中人的想法,神色激动地道,“将,将军,大,大喜,大喜!” “你喘口气说清楚,什么大喜,赵瑾死了不成?”冲动的刘将军虽见不得这个模样。 年轻的小兵手中拿着信纸,“不,……不是,是,元阳,元阳被收回来了!” “什么!”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常老将军已经顾不得军医的叮嘱,直接伸手拿过了小兵手中的战报,便是胳膊 上的伤口重新溢出了血液,也是好像没有发觉一般,这位平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事,得到多少战报消息的老将军,几乎热泪盈眶,“是晋王殿下,殿下以不足两万的兵力,从南华军侧翼杀出,夺回了元阳城!” 话一出口,反倒是脾气最冲动的王将军滚出了热泪,“俺就说,有王爷在,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 “老王,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好消息,哭什么哭!”另一个将军也难掩喜色,拍着刘将军地肩膀道。 “我就是高兴,高兴不行啊,有晋王殿下在,南华休想踏过玉峰山。” “快,将这个消息在全军公布,让将士们高兴高兴!” 年轻的小兵重重点头,“是!”而后快速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原本因为战后疲累而稍稍沉寂的玉峰山大营里,发出了一阵阵欢呼的声音,早已进入了焦躁不安,似乎曾经认定过他们会陷入绝境的玉峰山将士,似乎在转瞬之间,从山重水复的无路之地,转入了柳暗花明之处。 常老将军听着军营中传来的欢呼声,好像守护者玉峰山这座门户的将士们,又鲜活了过来,有足够的力量对待南华永无止境的进攻了一般。 外边的欢呼还在继续,晋王的带来的好消息产生的后果,似乎远远超过了常老将军的想象,只是,外边的欢呼还没有停下,原本一脸喜色的常老将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的喜色渐渐消淡而去,反倒是升起了一抹担忧。 “将军,怎么了?”左副将开口道。 “晋王之所以能夺下元阳城,多半还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赵瑾将大部分地兵力都带到了玉峰山方能让王爷以区区不足两万的兵力夺回元阳,但,如今玉峰山以南已经是赵瑾的控制范围之内,殿下如今的状况并不好。” 几位将军似乎也在瞬间反应了过来,“是啊,王爷,王爷怎么……唉!” “元阳城的意义,于咱们辰国不一样,夺回元阳,一可以暂时分散赵瑾的兵力,二可以增强军队士气,王爷出发偶然,根本来不及做更多的准备,只能瞄准元阳。” 常老将军分析了一阵,而后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戒备,迎击赵瑾,咱们必须尽快与晋王殿下汇合,决不可让殿下最后真的孤立无援!” “是!” 而此时的元阳城,玉无玦带领的不足两万的,由于附近的三个驻守军营组成的大军,已经入驻了元阳城。 自打莫 元松残掠元阳的南华百姓而被赵瑾攻下元阳城之后,元阳城的百姓怕赵瑾报复,早已纷纷溃逃,如今的元阳城,就像一座空城一般,而其实进入了元阳城的士兵们,面上并没有喜色,反倒依旧是紧张肃穆,因为他们其实都明白,夺回元阳,就意味着他们将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落入南华的包围之中,孤立无援。 因此,士兵一进入元阳之后,南华的反攻就开始了,但元阳城城门还算结实,哪怕只有不到两万人的兵力,在短时间内,还是有足够的能力守住这座几乎已被当做了孤城的城池的。 阮弗与玉无玦站在城楼上,看着战乱之后城外狼藉的局面,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赵瑾还在玉峰山处,没有那么快回来,但南华此次出兵兵力已经足够,赵瑾知道王爷夺下了元阳,必定会回身反击。” 玉无玦沉默不语,玉无痕有些着急,“不等赵瑾回来,如今咱们一进城不就遭到南华的反击了么?” 阮弗摇了摇头,“不一样,常老将军必定会料到王爷如今的局势,定会想要尽快打破玉峰山的困局来与王爷汇合,可赵瑾不会轻易让玉峰山解除困境,他手中将近二十万大军,拨部分回元阳,依旧可以困住玉峰山。” “那咱们岂非陷入两难腹背受敌的境地了?”玉无痕道。 阮弗一笑,“的确是两难的境地,就看王爷如今如何化解了。” 玉无玦低头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如何?” “需要时间罢了,咱们且看看赵瑾想要如何做就是。” 玉无玦点了点头,“我也是此意。” 九月初十,秋风萧瑟,玉峰山的困局依旧没有解开,常老将军期待出的全军戒备全力迎击赵瑾的攻击虽然再也没有让南华的军队有踏过玉峰山的可能,但是,玉峰山的军队却也无法南下给依旧处于孤立无援状态的元阳城任何支援。 元阳城外,如今正是大战开启,战火连天的状态,诚如阮弗与玉无玦所知,赵瑾得知了夺回元阳城的乃是玉无玦之后,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攻元阳,玉无玦的出现,似乎让赵瑾很是兴奋。 城门下是激烈的厮杀,远处的南华敌军的阵营中,战场背后,正是骑在马背上的赵瑾,隔着宽广的战场,看到元阳城上的素色身影。 “将军,晋王就在城门上。”赵瑾旁边的小将提醒道。 赵瑾眯眼盯着元阳城的城门,年轻的脸上带着一抹凝重,“还有另一人是谁?” “目前尚未知道。” 赵瑾似乎也不在意,他眼中升起一抹炙热地光芒,“晋王,人人都道,南赵瑾,北楚王,可我并不觉得,比起与楚王在战场上见真章,这位晋王殿下,才是最大的威胁,想当年,帝师就曾对他的兵法才学有过多少夸赞,便是楚王都知道,这等时候应该放弃元阳,只有扫平了咱们南华在这一带的势力方可考虑夺城之举,晋王竟敢这般孤军深入,这份气魄与勇气,便是我,也未必敢有。” “将军……”小将对于将军如此称赞对方,也有些不理解。 “如今,我倒是期待得很,我倒要看看,智绝天下的晋王,如何突破这样的局面,哈哈,若能将晋王围困在这一处,元阳再次失守,我看辰国日后还有何颜面!” 说罢,赵瑾举起弓箭,抽出马背上的箭羽搭在弓箭之上,瞄准了元阳城城楼的方向,在玉无玦的视线中,直射出一只利箭。 这是**裸的示威。 原本巨大的战场,自然是无法让普通的箭羽到达,但是这一箭却是用了赵瑾将近十足的功力,箭羽直直往元阳城的城楼而来,玉无玦早就看到了赵瑾那一处的动作,看着直往门面而来的箭羽,眼神一缩,原本负在身后的手自然而然抬起,以内力挡住了直射过来的箭羽,在箭羽还有一丈之远的时候,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轻轻掉落在地,直中城楼下与元阳城守军厮杀的南华将士。 却是猛力无比,充满力量。 玉无玦神色如常,除了双眸似带了一丝暗沉之外,只往赵瑾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倒是玉无痕气得直跳脚,而战场中厮杀的元阳城守军看到这一幕,更是义愤填膺,赵瑾的挑衅,彻底掀起了元阳城守军的士气,一时之间,元阳城守军的攻势与阻挡也更加勇猛了。 阮弗眯了眯眼,看了着赵瑾所在的方向,以及战场中变得更未激烈的战况,“看来,赵瑾对于能困住王爷,显得极为兴奋。” “那也要看他,是否真的能完全困住本王。”玉无玦的声音,虽是平静,却也带着一抹轻易觉察的霸气。 阮弗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赵瑾还是有所保留的,如今并非是全力。” “我知道。” 那边的赵瑾,看着玉无玦轻易挡住了那支箭羽,只挑了挑眉,却是转头与身边的将领吩咐了什么,果然,只见南华军的行军号角突然变了一个音调,原本的南华军,瞬间改变了行军布阵的方式,在在元阳城外巨大 的战场中,如同一条灵蛇一般,缠绕,吞噬这整个战场。 阮弗面色一沉,只听得玉无痕急声道,“这是什么?” “灵蛇阵!”玉无玦沉声道。 言语落地,玉无玦神色中也升起了一抹微微凝重之色,手中指挥的令旗一变,原本快要被那话军缠绕住的元阳军,似乎找到了一个方向一般,分出一直利箭一般的队伍,全力攻往南华军灵蛇阵七寸之地。 原本气势恢宏地灵蛇阵,在转瞬之间,被元阳军打散。 阮弗眯了眯眼,“赵瑾是想与王爷比阵!” 玉无痕几乎咬牙切齿,“他疯了,如今可是在战场上,双方厮杀的时候,比什么阵!”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王爷兵法才学,皆被称绝,赵瑾少时便不知听过了多少次,但常年交手的却是楚王,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南华仗着人多,完全可以任性而为。” 玉无痕总觉得阮弗这话怪怪的但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何处怪异,加之关心在灵蛇阵被打散了的时候,变听见南华军号声调再次一变,被打散的灵蛇阵转眼之间又变幻,一头转换,另一个阵型就形成了。 而几乎在赵瑾新阵型出现的时候,玉无玦手中的令旗一指挥,元阳军瞬间又转换了形势,冲向新阵型的中心,意图打散。 玉无玦神色认真,反应极快,但口中还是赞叹道,“都道南华布阵号角天下独绝,军号似真非真,每有变幻但此次皆是不一样,令人难以抓住,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阮弗看着下边聚拢有分散,处于守势意图想要打破南华军阵型的元阳军道,“所谓号角之声,不过是特定的曲调来对应阵型罢了,如今赵瑾所用,是十阵十变阵,由灵蛇阵、二龙针、三才阵、四门阵、五虎镇、六甲阵、七星阵、八门阵、九子阵以及十面埋伏阵组成,十阵之间相互变幻,自有衔接,随意打算,随意组成下一个阵型,源源不断,不断衍生,变幻无穷,军号之声每一次不同的变调,就是一次变幻,同样阵型的变化,出发阵不一样,号角声自然也不一样……” 她快速地说着,神色中认真无比,耳听军号有变化,阮弗突然到,“接下来,是八门阵,八门阵乃是上古阵型演化而来,以八卦为形,无极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干,坤,震,巽,坎,艮,离,兑为八个方位,破阵在中,组金木水火土五位,中破!” 玉无玦只低头看了一眼神色认真严肃,说起 南华有名的十阵十变阵的时候,熟悉得就像研究了一辈子似的,眸色深深。 “王爷,变阵!”阮弗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几乎是下意识提醒道,玉无玦转开视线,手中令旗一挥,指挥这下边的将士们转换,这一次,八门阵出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即刻被找到缺口攻破,赵瑾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但很快就消失了,八门阵破裂,南华的军号再次一变,新的阵型再次生成,可新的阵型生成之后,便见玉无玦很快找到了破阵之法,亦不断衍生。 阮弗几乎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的情况,每次新的阵型形成甚至形成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赵瑾的下一个变幻会是什么,已经先于新阵型地出现而讲解了出来,当南华阵型出现的时候,元阳军已经处于攻势状态了,守在城门上的为进入战场的将士们都看到了城门上诡异却和谐无比的这一处,晋王殿下身边的少年,滔滔不绝地给晋王讲述他们看起来眼花缭乱的阵型,晋王殿下在一开始的时候出现的凝滞到了最后也变得行云流水,似乎几个阵型的变幻之间已经抓住了诀窍,甚至到最后一边指挥阵型,一边与阮弗谈论如何就势生成新的阵型,反守为攻。 似乎他们面对的不是生死厮杀的战场一般,如果说一开始赵瑾只是意外,但是最后看着玉无玦面对阵型变换毫无压力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震惊了,尤其是看到远处城门上站在玉无玦身边,与玉无指挥着下边的形势的人,心中升起了一抹深刻的怀疑。 战场之上,排兵布阵的阮弗,绝对与玉无玦平日里所看到的阮弗是不一样的,在这里,她就像一位凌厉的女将一般,指挥战场,丝毫不失指点江山的磅礴与大气,自信神采,顾盼生辉,让人不忍侧目,玉无痕有些愣愣地看着如若旁人的玉无玦与阮弗,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抹薄薄豪迈,他一直觉得大皇嫂是时间无二的女将,见过大皇嫂上阵杀敌的英姿飒爽,可此时此刻,却觉得站在城门上排兵布阵,将原本处于优势的敌军弄得狼狈不堪地阮弗,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女将一般让人折服…… 怪不得世人对孟长清又敬又畏么? 随着南华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响起,阮弗看着退出来战场的南华军,神色微怔,眼中升起一抹复杂的情绪,忽的感受到自头顶而来的一道视线,抬头便见玉无玦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阮弗扯唇一笑,“恭喜王爷。” 玉无玦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点头, 而城下的守军,却是因着能够这般以少胜多,将原本攻势十足的南华军弄得狼狈退兵 而欢呼不已。 自打进入元阳城之后紧张的氛围,似乎被一场利落完美的战事给冲散了,他们在城楼下不断的欢呼,不断高喊,“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孟先生!孟先生!” 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是这些将士对于能让他们打胜仗的玉无玦与孟长清的臣服。 孟长清这个名字,曾让多少人觉得望尘莫及,天下名士的才名,遍及大江南北,但也只有此时此刻,如今近距离的接触,才让所有人都深刻领会孟长清的本事。 今日,是他们打得最舒爽的一次战斗。 原本站在玉无玦与阮弗身后的元阳领军,见着这番,也是一脸敬佩的道,“王爷果然用兵如神,孟先生大才!属下这就去开城门,应将士们归来!” 玉无玦点点头,“先不用高兴得太早,赵瑾吃了一个亏,下次,可就不会轻易对付了。” 元阳军的年轻的领将双眼之中全是对于晋王殿下孟先生的敬佩与赞赏,这天下最聪明的两个人如今就站在元阳城的城门上,带领他们阻杀敌军的攻击,带领他们获得不可能的胜利,即便知道前方依旧苦难重重,迎接他们的还是如前些日子一般艰难的日子,他们的周边,依旧是南华的千军万马,可即便如此,他们心中也有着最深的自信与底气,“末将知道,请王爷放心,全城守将绝不会让元阳再次失守!” 玉无玦点了点头,“下去吧。” 城门一经打开,欢呼雀跃的声音便从城外蔓延如了城内,阮弗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事实上,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亲身经历过战场了,久到已经是经年隔世,那种与将士们同欢同庆的自豪与喜悦,骄傲与责任,能让人变得充盈饱胀,让人瞬间,好像拥有了无穷的力量一般。 玉无痕愣愣地看着城中的场景,往日战事结束之后,将士们早已疲累得只能拖着身子回来,今日,他们脸上依旧有疲惫之色,可即便是疲累,他们还是欢呼雀跃的。 阮弗与玉无玦进入议事的大厅的时候,议事大厅里边已经传出了阵阵豪爽的声音,皆是对今日战事的描述,哪怕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他们仍旧是兴致高昂,见到玉无玦与阮弗进来,众将领纷纷起身,一脸笑意地道,“王爷,孟先生!” 刚开始的时候叫这么一个年纪轻轻明显比他们年龄还小的少年公子为先生,这些武夫还是有些别扭的,但出于对孟长清此人的尊敬,他们即便是觉得奇怪还是如此叫着, 如今,经过今日的战事,这一声孟先生却是叫得心服口服,自然而然。 阮弗浅浅一笑,她明白这些将士的心情,就像她当年打了第一场胜仗的时候,也是这般雀跃,待两人坐下之后,原本还闹渣渣的众人也纷纷开口,说起今日的心情,阮弗微微侧目,便见玉无玦靠在椅子里,也不阻拦,也不发表见解,只看着这些将士的热闹,神色似笑非笑,让人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情绪。 阮弗默默移开了视线,良久之后,众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见着玉无玦的样子,纷纷沉默了下来。 阮弗唇角划过一抹笑意,已经有人开口说话,“王爷,接下来,南华军不知会有何打算?” “诸位觉得呢?”玉无玦扫了一眼众人,道。 “定会更加猛烈攻击!”默了默众人彼此对视着而后有人开口道。 玉无玦点了点头,“没有高兴得昏过去,很好。” “那我们该如何做?南华几万兵马,我们元阳城内却只有不足两万兵马。”这是不争的事实,着几日南华连续攻城下来,将士已经损失了不少,也直到今日才有扬眉吐气之感。 “今日有王爷与孟先生排兵布阵如此厉害,若是南华继续进攻,我们是否也能如今日一般再次击破?” 平静下来之后,面对严峻的形势,众人也提出了疑问。 阮弗摇了摇头,首先开口道,“在绝对的势力面前,任何排兵布阵,都是空谈,我们只有不到两万人马,南华在这一带却是二十万的兵力,如想守住元阳,没有援兵,是不可能的。” 不管将领如何出色,没有兵便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般。 “可是何来援兵,赵瑾虽是转回了元阳,可却留了强兵在背后阻挡玉峰山的将士。”玉无痕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 话音一落,前一刻钟还热闹的大厅,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玉无玦才开口道,“那就,让玉峰山的军队回援吧。” “赵瑾擅长排兵布阵,玉峰山如今也被变化多端的军阵围困,一时半会,常老将军也无法回援!”玉无痕愣了愣,而后才开口道。 “我去玉峰山!”阮弗在玉无痕的话音落下之后,突然开口道。 玉无玦有些皱眉地看向她,却见阮弗抬手,示意玉无玦先让自己把话说完,于是众人只诡异地看到原本想要说话的玉无玦在孟公子一个抬手的动作中默默沉默了下来 第91章 真情流露 又是一次鸣金收兵,不过比起上一次赵瑾还有余力与心情与玉无玦在排兵布阵上进行比试,这一次,却是最直接简单的以强大的兵力来攻打元阳城了。又是一次鸣金收兵之后,元阳城外萧瑟的景象让任何人看到了都会觉得心凉,玉无玦站在城门之上,素日里温润的面容,也被庄严肃穆的景象化开了,整个人,都带上了一股冷冽的气息,如同一把积蓄了锋芒的宝剑,尚未出鞘,便能让人感知其锋芒与锐利。 南华的军营里,赵瑾也没有了一开始得知玉无玦就在元阳城的时候的那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之感,今日虽然是加大了兵力去对付元阳城,但是,一来元阳坚固难攻打,上次之所以能够攻下元阳乃是因为莫元松作死的行为导致元阳民心不稳所致,而如今,元阳由晋王坐镇,哪怕只是不到两万人马,在一定程度上,哪怕晋王死守不出也能消耗一些时日,可是死守不出的结果就是南华的将士久攻不下这座小城,势必会降低士气。 军营中众人看赵瑾复杂的神色也是没有人想要多话的意思,将军虽然年轻,但是战功赫赫,深得皇帝的信任,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始终是相信的。 好一会儿之后,赵瑾才道,“确认元阳城中的人是谁了么?” “将军,据说闻元阳城中是士兵以及晋王身边的人都叫他孟先生。” “孟先生?”赵瑾微微眯眼。 “是,已经确认,就是名士孟长清。” “孟长清五年前便已经闻名,那少年的模样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没想到……” 提及这个,大帐中的南华将领们便纷纷有话可说了,“将军,孟长清此人神秘莫测,与各国皆有接触,如今……” “就是因为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并不能构成最大的威胁,这么多年了,你们看孟长清就算有什么行动,哪一次这天下之人不是事后方才知道的,孟长清可从来没有公开过要帮谁做什么。” “这么说,如今孟长清是……”有人猛地站起来,面上似乎是不可思议。 “前段时间,北燕那边传出消息,孟长清投诚北燕,那消息突然出现空穴来风,孟长清本人连人都没有出现,可不比这一次。”赵瑾道。 说罢,赵瑾的心中却是升起一层担心,孟长清到底是谁,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刚刚出现的时候,他以为是孟家的人,甚至也想过是孟皇后并未葬身在大火之中离开了宫外,毕竟那是一个如此聪明绝慧的女子,可慢慢 的,听到的消息多了,赵瑾心中对于这个方面的疑惑便慢慢消失了,毕竟孟氏如果真的还有人在,不论如何,都一定会在南华,因为南华是他们的千年故土。 显然,孟长清并不是,默了默,赵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传令往玉峰山,就算不能攻下玉峰山,也要给我困住了常元春。” “将军,何不返回玉峰山,元阳不过是一个小城,就算有晋王在,留下部分兵马拖也能拖住晋王,若是我们集中兵力攻打玉峰山在往北而去,还怕晋王在元阳不成?”有人反倒道。 赵瑾却是摇了摇头,“晋王此人,决不可小觑,咱们都看不透他,守着一座元阳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部将还想说什么,赵瑾却是抬手示意,让他不必再说,留着一个玉无玦在元阳城,赵瑾怎么肯放心离开去打玉峰山。 而此时的玉峰山中,自打赵瑾离开之后,南华对玉峰山的攻击,并不显得削弱了多少,虽然双方的兵马人数在比例上已经趋近,但是,赵瑾离开之前,却是留下了得力副将,以变化多端的阵型将整个急于往外攻的玉峰山将士困在了玉峰山上,他们的目的已经不想前一段时间那样想要攻破玉峰山,而是要将他们耗死在山上一般。 如果是先前的情况是南华的军队主动出击,如今的情况就是玉峰山的守军想要突破出去。 “赵瑾那小子,弄出一个什么伏虎军阵,左变右变,要我说,打仗就打仗,弄出这些劳什子阵势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刚刚进行了一次突围之后,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玉峰山也更多了一些焦急,刘将军才刚刚战场上撤下来,就忍不住嚷嚷道。 “老刘,排兵布阵也是行军打仗的一众方式,赵瑾擅长排兵布阵,咱们却不擅长,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是战事最直接的打法。”王将军再次充当起了安慰这位脾气粗暴的老伙伴的角色。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看看,那什么伏虎阵,咱们守了玉峰山这么多年,山战岭战不知打了多少了,如今却困在自己的圈子里,说出去,咱们玉峰山将士的脸往哪儿搁。”刘将军横着眉头道。 “现在已经不是脸往哪儿搁置的问题了,咱们……得想办法攻破南华的军队啊……”王将军语重心长地道。 左右副将虽是沉默,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关键还是赵瑾离开之前设下的兵阵,这兵阵与玉峰山似乎相辅相成,即便是对玉峰山极为了解的他们,这几日,也无 法攻破,右副将突然道,“将军,不若去请惠城守军的吴军师相助,据说吴军师对排兵布阵颇有心得,早年曾帮惠城守军破过地方不少军阵。” “惠城,惠城距离玉峰山也有五日的路程,来回至少也是七八日,不管是晋王还是玉峰山都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何况,赵瑾不同别的,不是老夫看不起吴军师,而是,只怕他的本事还还不到这个地步。” “那可如何是好?” “将军,有位孟公子求见。”正在几位将军还在议事的时候,有小兵突然来报。 “孟公子,什么孟公子?”常老将军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小兵却是呈上了一封信封,“是位小公子,说是带了晋王殿下的书信来见将军。”说罢,便将手中的信件呈到了常老将军的手中。 常元春皱着眉头接过,不过听到这个突然的消息,房中的众人还是有些不解,“晋王……晋王殿下怎么会派人来?” 常元春却是直接将信件拆开,快速地浏览了起来,在刘将军一句疑惑刚刚说完的时候,胳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的常老将军,却是猛地一拍桌子,“快,快去请孟先生上来!” 而此时的阮弗,正与青衣和盼夏站在军营外边等待常元春的人将自己接进去,这已经是离开元阳城的第二天了,七日之期,已经过去了两日,倒不是阮弗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太多,而是,她几乎用了一日的时间暗中了解了玉峰山,也了解赵瑾在玉峰山设下的军阵,心中有了主意之后才来见常元春的。 在军营门口并没有等得很久,信只着人送进去了一会儿,大概也只是来回往返的时间,便已经有人将阮弗迎接了进去,从对方对自己的称呼阮弗便能看出常老将军是已经认可了自己的身份了。 进入常老将军议事的小厅的时候,里边等待的还是原先的六个人,他们都听说过孟长清此人,但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孟长清,此时,众人的眼中却都带了一些期待或者称之为复杂的神色。 这时候见到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那一句孟先生,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便是常元春虽然听了小兵说是一位少年公子,但却也想不到,竟会如此少年,因此看着阮弗的神色,也有些微妙,“公子……就是晋王殿下派来玉峰山的人?” 阮弗缓步上前,“见过常老将军,各位将军,正是在下。” 她说话的神态自然而然,俨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举手投足之间,都不是一个十五六 岁的少年还有的稚嫩,除了面庞之中还有些稚嫩,若不是看这张脸,的确很难让人觉得他只有十五岁。 刘将军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也听说过孟长清的名字,但是,其实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将,哪怕世人对这位名士的赞誉再高,那也不是合他胃口的,与其说是名士,不若说是采弄权谋的阴诡之人,权谋,对于这位耿直粗暴的将军来说,权谋,在战场上终究要被刀枪粉碎的。 尤其是看到所谓的孟长清也不过是一个少年公子,而他本人在民间的传闻又是处事神秘的人,这等人,就像见不得阳光的阴暗角落一般,实在不是他乐于交往的。 “不知公子可有晋王殿下的信物?”似乎是斟酌了一下,常老将军还是问道。 阮弗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放在众人的眼前,常老将军在看到玉佩的时候,眼中却是猛然划过一抹震惊,但还是很快站起来了,年过花甲的老将,并不如自己麾下的将令一般对于这位孟先生有不快的想法,“孟先生见谅,并非老夫不相信,只是……先生实在有些出乎老夫的意料之外。” 阮弗轻轻一笑,“情理之中,见谅二字,孟长清不敢当,老将军征战无数,晚辈亦当不得老将军一声先生的称呼。” 阮弗谦和的态度,让常老将军更是放心了几分,毕竟这个人被称为天下名士,年纪轻轻,倘若是恃才傲物,便是晋王请来的人,他却也不希望这样的人来军中指手画脚。 原本还坐在一旁的几位将领,也纷纷站了起来,互相对视之后,左副将才道,“既然王爷请先生前来玉峰山,想必是先生有应敌之策了?” 常老将军也道,“不知先生对玉峰山此时的情况了解多少?” 便是常老将军也对阮弗恭敬有加的模样,一向直接多话的刘将军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还是很直白地开口道,“孟公子有所不知,这战场可不比别的地方,玉峰山的战场更不必别的地方,虽然人人都说孟公子很有才华,可行军打仗,可不比搬弄权术一样轻松。” “老刘!”王将军提醒道。 刘将军轻哼了一声,“我只不过是提醒一句孟公子罢了,难道孟公子连一句提醒都听不得了?” 这些将领,阮弗并不是很了解,但是,却也知道,孟长清在天下的名声很响亮,其中不乏他神秘的处事方式,还有民间传呼其神的说法,更有因为游走在中原各国之间引起各国权贵与皇室忌惮而得名,但是,阮弗却也深知,这样的人,在 直来直往的军中,或者在自命清高的大儒的眼中,哪怕欣赏她的才气与能力,却未必能得到认可。当年他决意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义父与义母不也阻止了么? 这些年,她遇到这样的情况,难道还少么? 然而,既然上路,她便没有要回头的打算。 刘将军的情绪,她能理解,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她可以任其所为,以至于不将她看在眼中,对于刘将军的话,阮弗只道,“在下多谢刘将军的提醒,但将军或许忘记了,沙场之中,只有绝对的武力,没有足够的谋虑,亦难以攻敌,玉峰山的情况在在下来前边已经了解了,如今,玉峰山正困在赵瑾的伏虎阵中,已经多日没有进展。” “既然孟公子知道,便说说有什么办法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刘将军好一会儿才听出了阮弗话里是在换个方式说自己有勇无谋,也硬着声音道。 常老将军看了一眼自己的部将,还是与阮弗道,“先生请坐,不知先生可有解法?” 阮弗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刘将军,才道,“在下对兵阵略有研究,伏虎阵其实并不是赵瑾兵阵中最厉害的一个。” “孟公子这话是不是有些托大了!”阮弗话才刚刚出口,刘将军便忍不住开口道,若这兵阵并不厉害,岂不是他们玉峰山的将士无能了? 阮弗笑了笑,“几位将军误会了,玉峰山的兵力绝对是附近几处关口中数一数二的,只是,玉峰山之所以久不能攻破,还与诸位此时此刻的心态有关。” “孟先生是什么意思?”王将军皱眉道。 阮弗却是站起身来,走到挂在几人身后的玉峰山舆图上,指着如今玉峰山关口所在的位置,与他们早就标记好的南华军营所在的位置,手指灵动的指点道,“此处是玉峰山阵营所在,南边这里,还有这里,这几处地方,是南华主要兵力分布的范围,诸位将军早已标记出来,咱们走远了看,忽略掉南华与玉峰山阵营范围之内的地方,便不难发现,南华的阵营,就像一条长鞭一般,丝丝缠绕住玉峰山任何一个可能突围地方向。”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多日都无法突围啊!”常老将军沉声道。 “诸位的心境是如何的?” “孟先生,不是在玩笑么,自然是着急。”便是好脾气的王将军也忍不住道。 阮弗点了点头,“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老将军在得知晋王殿下拿下了元阳城之后,便开始着急了 。”不等几位将军说什么,阮弗指着舆图上的位置道,“这些日子,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老将军必定是以玉峰山强力攻打这些标致所在的地方,这些都是南华强兵和最大阻碍的地方,因为诸位将军,想尽快南下与王爷汇合,以解决王爷孤立无援的危机。” “没错!” 阮弗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舆图上的标记,摇头道,“然而,恕在下直言,以强攻强却并不是破阵的法子。” “南华已经强硬若此,难道咱们要什么也不做么?” 阮弗摇了摇头,“自然不能什么也不做,只是,当玉峰山从任何一处出发,以强兵攻打南华的军队的时候,伏虎阵便可自由变换,你强他强,随你变化,试问诸位,如何攻破?” “这……”几位将军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常老将军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先生既然有如此清醒的认识,想必,心中已经有破解眼前危机的法子了?” 阮弗莞尔一笑,“确实有法子,就不知老将军愿不愿意试?” “先生但说无妨。”常老将军沉声道。 阮弗点点头,“那就请老将军息兵三日,什么也不做。” “什么!” —— 平静的玉峰山,与往日相比,确然不像是在打仗的样子,阮弗站在城门上,看着前边平静而广袤的大片土地,垂眸沉思。 从那一日说要让玉峰山什么也不要做,如今已经是第三日了,这三日,其实也并不是很好过的,常老将军虽然听从了她的建议,但是,老将军麾下的部将却并不如此认为,阮弗相信,若是她说得不止是三日,必定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不过……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等待了。 玉峰山的士兵们自然都听闻了孟长清的名号,有人好奇,有人钦佩,也有人并不以为然,更有人其实并不知道孟长清到底是什么人,只是对于这个来了玉峰山之后便不让他们打仗突围的年轻公子感到好奇和奇怪。 “孟公子怎么一个人站在此处?”身后不期然响起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 阮弗回头,微微点头,“老将军伤口还未完全好,怎么也上来了?”如今已经是风大的时节,对于养伤的人而言,并不适合站在这关口上。 常老将军朗盛一笑,“老夫身子健朗,小小伤口,何足道哉!” 阮弗一笑道,“将军果然威猛,倒是在下身 无武力,只觉得这秋风甚是寒凉。” 常老将军摇了摇头,“先生是在担心元阳城么?” “不,元阳城有晋王殿下在,如今虽是艰难,却也还不至于担心。” 常老将军点了点头,“刚刚得到晋王殿下在元阳城的消息的时候,老夫也觉得很是诧异,以殿下的才智,怎么可能会守着元阳城,如今,老夫总算是明白了一些了。” 阮弗温温一笑,“老将军认为王爷为何守住元阳这座小城不放?” “元阳虽小,一开始夺回,必定能增士兵的士气,这是老夫一开始就认定的,然而,先生来了玉峰山之后,老夫便渐渐明白了,元阳有王爷在,便能吸引南华的兵力,赵瑾必定会改变方向,以王爷的能力加上先生相助,已经靠近玉峰山的南华军队,必定是回不去了的。”常老将军沉声道。 元**本就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城镇,但是,因为被玉无玦死死守住了,他就变得重要了,在赵瑾的眼中,他也是一个不能放过的地方,因为元阳虽小,在赵瑾攻打玉峰山的时候单单是在赵瑾的背后踩踩他的尾巴便够赵瑾受的了。 阮弗扯了扯唇角,“但王爷还在等待玉峰山的援军。” “老夫明白!”常老将军沉声道,而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才道,“先生心有大才,但玉峰山的将士们都是一群武夫,便是先生被天下人敬仰,他们却未必肯给先生一个面子,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阮弗有些意外,愣了愣才道,“老将军言重了,军中男儿,都是舒朗之人,以能力见长,强者自是崇敬强者,我并不介意,只是得老将军亲自道歉,在下实在不敢当。” 常老将军见此,深深叹了一口气,“老夫虽是常年守在玉峰山,但先生名号倒也听过一些,只是老夫有些疑惑,如今先生又为何这般公开相助辰国。” 阮弗笑了笑,“本就是辰国人,家国责任,岂能推却?” “不知孟公子师出何处?”常老将军突然道。 阮弗似乎是犹豫了一瞬,而后才到,“不知老将军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谋圣?” “白莫如!”常老将军突然震惊地道,“你是白莫如的后人?怪不得,怪不得……” 阮弗却是摇了摇头,“老将军误会了,是白先生的夫人。” 话一出口,常老将军似乎是想了一下方才想起那位白夫人是什么人,而后看着阮弗带着浅浅笑意的面色,眼中划 过了然,又划过一抹复杂。 九月十六,消沉了三日无所行动的玉峰山守军,在围攻在玉峰山附近的南华士兵们怀疑甚至渐升不安的情况下,从玉峰山中奔涌而出,在清晨的薄雾中,如同一把破开云月的利剑一般,直刺他们的腹地,曾经围困了玉峰山多日的伏虎阵,终于被打散,玉峰山的将士们,就像脱困牢笼的雄狮猛兽一般,接着对玉峰山天然有利的地方的熟悉,彻底搅乱南华的阵营,散落玉峰山的南华军,再也组不成足够强悍的队伍来合攻玉峰山的将士,只能被打得狼狈而逃。 当日,南华军营之中,赵瑾便得到了玉峰山突围的消息,更是大惊失色。 九月十六晚,赵瑾集中全部南华所在元阳城附近的全部兵力,分出一部往北阻止南下的玉峰山将士,九月十七日一早,南华军便以全部的兵力攻打元阳城,这一次的战况,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为激烈。 从晨光熹微到日上三竿,再到午时,元阳城的城门依旧紧闭,紧闭的城门之外,是已经陷入了疯魔一般的厮杀。 原元阳城的领将浑身上下已经沾染了血液,那血液干了又湿了,在他的战甲上连城结成一块一块,腥浓的气味不断散发出来,可是,他只会拿着手中的长枪不断拼杀,将围在他们身边的南华军一个一个刺倒,似乎闻不见腥浓的气味,也看不见残破的战甲上湿漉漉的血迹。 赵瑾站在战场的后面,看着前方厮杀的场面,眯了眯眼,扬起一只手,“一个时辰之内,务必拿下元阳城?” 而后看到元阳城上站着的那一抹身影,若有所思,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晋王,此时此刻,还不离开元阳城,元阳难道有如此重要么?” 而此时的玉无玦,看着下边厮杀的场面,薄唇微抿,微微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日头,神色却是没有一丝变化。 元阳城年轻的将领终于在半日的厮杀中感到了疲累,手中的长枪阻挡住两个南华的士兵,却无力再挡下从头上劈来的长刀,以为自己短暂的生命就要永远留在了元阳的时候,那迎面而来的长刀却是没有击落到他的头上,而是被隔空劈来的一把长剑给劈开了。 奋起的年轻领将在眨眼之间在人间与地狱的转变中积蓄所有的力量踢开身边的那士兵,回头便见玉无痕在自己身边挥刀劈开敌人,似乎因为战友到来,共同作战的热情让他再次拥有了力量一般,年轻的领将一边挥刀杀敌,一边大喊道,“十二皇子,孟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玉无痕一咬牙,压下心头的不确定,似乎为了告诉身边所有的元阳城收兵一般,大声道,“长清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年轻的领将似乎找到了共鸣一般,也瞬间大声道,“对,孟先生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来呀,将士们,孟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为何这句话瞬间能够他们积蓄力量,战场之中,突然群情奋起掺杂这厮杀的声音,还有怒吼的声音,既坚定有悲壮,“孟先生一定会回来的!” “孟先生一定会回来!” “……” 赵瑾站在场外,听着战场之中传出来的绝望之中似乎为他们带来了力量的坚定声音,沉声道,“孟长清,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说罢,却是扬手,“全力进攻,全军进入元阳!” “将军,是否不妥?” 赵瑾眯了眯眼,想起了玉峰山的大败,想起了几日之前元阳城外次次被破的阵法,更想起了三年前年与楚王对峙的时候,杀出的那个孟长清,“有何不妥,全军进攻,既然晋王要守住元阳,不失寸土,我倒要看看那位孟长清,有多少本事救自己的殿下!” “是!” 南华军号在变幻,战场之中的玉无痕与年轻的领将对视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是更狠了。 午时一过,元阳城的军队,纷纷退回元阳城内,元阳城之下,落石滚滚,依旧阻挡不了破城的南华士兵。 玉无痕再也没有心思理会溅了一身血液的战袍,焦急地看着玉无玦道,“四哥,怎么办?” “让他们破城进来。” “四哥你疯了!”玉无痕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玉无玦冷眼看了一眼冲动的玉无痕,“本王,从一开始就打算让赵瑾的军队全部进入元阳城!” 玉无痕愣愣地看着玉无玦,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四哥,长……长清知道你的打算么?” 没有等到玉无玦的回答,因为随着一声城门口被击破的声音,连日来从来没有被南华的军队破开过的元阳城的大门,终于被攻城的木头撞开,无数的南华将士,冲进了元阳城内。 而在元阳城内正在激战地时刻,元阳城外不足百里的地方,玉峰山往南而来支援元阳城的兵将,刚刚把前来阻挡的南华军队甩脱掉,不愿意给阮弗好脸色的刘将军在南华打破伏虎阵之后,终于恭恭敬敬地对年轻瘦弱的 第92章 韦州战,女儿心 玉无玦去解决元阳城中的事情了,但玉无痕还是孜孜不倦地问阮弗为何玉无玦下令不再追击赵瑾。 阮弗瞥了他一眼,而后问道,“十二想要在这等时候将大军开往南华么?” 玉无痕坚定地摇了摇头,“如今还不是时候,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的。”便是他行军打仗不如其他人,却也知道如此明显的道理。 阮弗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难怪王爷不放心你。” 玉无痕瞬间黑了脸,“长清,别以为你很厉害我就不敢揍你!” 阮弗微微挑眉,“如果赵瑾能这么轻易在百里之内离开,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四哥故意的。”玉无痕满不在乎地道,“没准不知道的人还会说四哥其实是欣赏赵瑾的能力不愿赶尽杀绝呢。” 说完了之后,玉无痕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眼中划过一抹惊讶,“四哥难道是想引起南华皇帝和赵瑾之间的不信任?” 阮弗点了点头,“赵瑾几乎是跟着南华皇帝长大的,少时更是皇帝的伴读,两人之间的信任,可想而知,便是赵瑾师从南华帝师,但是孟氏出事之后南华皇帝依旧对赵瑾重用,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南华皇帝多疑,加上当年孟氏的事情之后,这么多年下来,不可能对赵瑾没有芥蒂,此番南华的行动与计划破碎了之后赵瑾竟然还能安然无恙这般后退,你说南华皇帝会怎么想?” “也不至于,你不是说赵瑾很被信任?” 阮弗摇了摇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单单只是想要用这一点就想引起南华君臣反目当然是不可能,只是,只要怀疑就够了,皇甫彧此人刚愎自用,多疑寡薄,只要有一颗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产生,这种子迟早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阮弗的语气的确不怎么好,毕竟认识阮弗如此之久,在玉无痕眼中的孟长清始终是冷静自持的,如今听她说话,不知为何觉得有一抹不同以往的奇怪,终是没有再多问。 混乱了许久的元阳城与玉峰山一带,以及曾在半个月前因为莫元松愚蠢的行为而被南华军队踏足的土地,在半个月的时间之内已经重新收归了回来,但是,南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韦州的楚王依旧在重伤之中,而趁着南华捣乱,原本就在东边一隅的东楚似乎也觉得能在这个时期收到一些利益似的,趁着南华出兵半个月后,也开始集军进攻辰国东部边境,如此一来,辰国的整个东南地区瞬间进入了战乱之中,东楚、南华卯足 了劲一般想要在这个秋冬时节让辰国脱下一层皮。 元阳城在南华的军队离开之后,原本的元阳城的居民也渐渐搬了回来,虽然元阳已经被破坏了不少,可这里毕竟是他们曾经的家园,加上玉无玦已经下令修葺,进入了秋冬时节的百姓,也不愿在外风餐露宿,却也慢慢往回迁徙了。 刚刚收到东南边境的战报,年轻气盛的玉无痕就气得不行,“东楚算什么东西,不过占了一块地自称立了一个国罢了,方圆大小还不足咱们辰国的十分之一,竟然也想要在这时候插一脚,难不成他们想要归附南华不成?” 玉无玦瞥了他一眼,原本还气冲冲的少年便如同泄了气的一般,有些期待地看向阮弗,他知道四哥看起来温和,但是想要从他口中知道一些什么东西,还不如问长清。 阮弗唇角微扯,接过玉无玦递过来的战报,想了一下才道,“如今中原各国,若说最富庶的地方,非南华不可,占了天时地利之便,南华说是鱼米之乡也不为过,农耕发达,商路通达,其次,就是位于东南地区的东楚,整个东楚,农业水产之便利,足够他们拥有在冬季来临的时候刮下咱们辰国一层皮了的自信。” 玉无痕有些懊恼地道,“说得也是,咱们辰国什么都好,就是不足江南那般富庶。可也不能任由他们如此啊,东南边缘虽然比辰国大部分地区都好,战乱下来,如今正是秋冬的时节,可经不起太多的消耗。” 阮弗转头看向玉无玦,“王爷有何打算?” “此次东南的战事,已提前消耗了国力和粮食,南华与东楚既然有这等心思,也总该付出一些代价。”玉无玦轻描淡写得道。 阮弗皱了皱眉,几乎是在一瞬间便知道了玉无玦的意思,却也不再多言,年少的十二皇子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智力不足,只默默决定还是过后再去问阮弗到底要做什么。 而此时此刻的身在南方的阮弗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突然离开永嘉,右相府的浅云居中至今依旧空空如也,虽然阮嵩竭力压下这件事,或许也没有人去关注一个虽有名气但其实还不足以引起太多人关注的人。 右相府外无人关注,可右相府内,却焦灼不已。 这段时间以来已经不止是多少次温氏问起寻找阮弗的事情有没有进展了,“老爷,弗儿还是没有消息么?” 阮嵩沉了沉眸,微微摇头,温氏显得有些焦躁,“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就消失了,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温氏有 些着急地道。 “若是知道了什么,以她的性子,估计是要闹腾一阵怎么会如此无声无息不见了。”阮嵩不以为然。 温氏却是有些怔怔,“可是……嫣儿可怎么办,如今好不容易有一线生机,老爷……这……” 阮嵩有些烦躁地道,“不要想太多,还有时间,日后你多费些心,嫣儿与楚王的婚事,也是明年八月的事情了。” 温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老爷是不是突然改变了主意,悄悄送走了阮弗?” 阮嵩深色不好看,怒瞪温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虽是知道阮嵩生气了,温氏还是不依不饶地道,“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如此搜查下去,半点消息也没有,一个人出门,难道不需要路引么,她是右相府的女儿,出了门也抛不开这层身份,除了有人相帮,还能如何不会被人发现。” “简直是无理取闹!”阮嵩甩袖道。 “无理取闹,你竟说我无理取闹,你心软了你后悔了是不是?”温氏哭喊道。 阮嵩被近来的事情弄得有些厌烦,此时见温氏开始哭哭啼啼,也没有了在些时候的耐心,语气烦躁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整日疑神疑鬼的,像什么样子,我没空陪你闹!” 说罢,不再看温氏一眼,径直甩袖离开了,只温氏看着阮嵩离开的样子,愣了愣,而后才掩面哭泣。 与右相府的景象不同的是,此时此刻,一封边境快报在雄俊战马的飞速的马蹄声中进入了皇城,而后直达御书房,彼时的御书房内,元昌帝正在听几个儿子关于东南战事的看法,有人主战,有人主和,还有人自请前往战场,但所说却并非让元昌帝很满意,玉无临等人看着元昌帝不甚满意的面色,倒是没有再说话。 御书房里安静了一瞬,安成从御书房外边走进来,“陛下,边城的战报传回来了。” “宣!” 战报被安成呈了上来,元昌帝无声接过,展开来看,众位站在下首的皇子却是在帝王的脸上看到大喜过望的神色,一封战报,并不长,在诸位皇子还想询问是何好消息的时候,元昌帝突然朗声道,“好!好!” 一连两个好字,可见元昌帝此时此刻的心情。 玉无央见此,与玉无怀对视了一眼,矜持笑问道,“不知是何好消息,让父皇高兴若此?” “想必是南方大战有了巨大进展。”玉无临接口道,“ 儿臣恭喜父皇。” 元昌帝显得很高兴,似乎也不计较先前几个儿子不同的意见最后却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的事情了,只到,“老四在元阳城打破赵瑾十几万兵马,导致赵瑾溃败而逃。” 玉无临眼中划过一抹复杂,“四哥才绝天下,在将元阳收复了,果然是大功一件!” 玉无凡勾唇道,“有四哥在,元阳自是不在话下。” 玉无寒笑道,“四弟的能力,此举乃是意料之中,父皇高兴若此,只怕还有别的消息了。” 元昌帝朗盛一笑,“哈哈,自是还有不少好消息,你们可知此次相助老四拿下元阳一役攻破南华北上计策的还有谁?” 玉无临不经意之间与玉无央对视了一眼,彼此的心中似乎都有了什么猜疑一般,但还是对着位上的元昌帝道,“儿臣愿闻其详。” 元昌帝没有回答几个儿子的问话,却看向一脸闲雅洒然的三儿子,“老三在外结交了不少名士侠客,不知对孟长清此人如何看?” 玉无寒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想必此次相助四弟的,便是名士孟长清了,倒是意料之外,细想之下却又很是符合世人口中所言孟长清的处事风格。” “哦?怎么说?”元昌帝看了看手中的战报,似乎是来了一些兴趣一般,玉无寒想了想,才道,“孟长清此人,五年多前横空出世,平定交趾国的叛乱,虽是没有明面上的说法,但其实,南部地区已经默认交趾国在孟长清可控的范围之内,孟长清此人与中原各国皆有往来联系,但是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他到底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与之有过接触的人对此也是三缄其口,只听闻其名便让人感到敬畏与瞻仰之意,他助过辰国,这几年里,他曾帮助二皇兄击退过赵瑾,曾破过南华欲与南方三国的联盟、当年辰国与北燕的战事里大皇兄身陷险境是他出手相助,两年前大周称臣,也少不了孟长清暗中推动。” “这么说,你是觉得此人所做的许多事情,都与辰国相关,甚至是目的所在?”元昌帝眯眼问道。 玉无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看三哥言语之间对此人赞誉有加,看来是极为看好的了,父皇,孟长清虽是被称为天下名士,可此人过于神秘,处事常常破常理,若说他处事有利于咱们辰国,可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玉无临的话还没有说完,玉无镜幽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难道父皇还需要五哥来教道理不成,事情还没 有定论,五哥这是要一棒子将老鼠打死呢?何况,民间孟长清的声望也不少,这天下学士不知道几多人仰慕他呢。” “父皇,儿臣绝无此意!”玉无临脸色一沉,对着元昌帝道。 元昌帝看着这几个说不了两三句就会互怼的儿子,不悦地瞥了一眼遇见点风吹草动就恨不得把对方往死里说的几个儿子,道,“据说这个孟长清往常做事从来不露面目,此次,你们如何看?” 玉无凡眉头略有纠结,他是知道玉无玦离开永嘉的原因的,只是四哥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可此时此刻却说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孟长清,而且,他总是隐隐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对于元昌帝的问话,谁也没有立刻作答,反倒是元昌帝瞥见了眉头微皱的玉无凡,“老六,有何想法,你说。” 突然被点名了,玉无凡有些意外,见元昌帝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玉无凡摸摸鼻子,“父皇,儿臣不知。” 元昌帝不满,正待说什么,却见玉无凡又赶忙改口道,“不过儿臣觉得,孟长清一改神秘作风,不会无缘无故,只是,抛开其他不说,这位神秘的名士,至少在天下人的眼中已经倒向了辰国。” 这话说的中肯,元昌帝听罢,却是陷入了沉默,玉无央突然道,“父皇,孟长清经纬之才,却又并非放浪形骸的名士之流,辰国在中原各国中实力靠前,父皇亦是一代明君,儿臣认为,孟长清择明主而来,也并无不可。” “哦,你是这么认为了?”元昌帝瞥了他一眼。 玉无央笑道,“儿臣认为,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倒是胸怀宽广,惜才爱才。”元昌帝道。 “儿臣也是为了辰国着想,世人皆知,孟长清腹有经纬之才,对天下形势了若指掌,颇有当年诸葛孔明之才,若能收归辰国所用,想必也是一件好事。” “臣弟倒是不知七哥心怀如此宽广,对于一个来历不明,只在民间过其名的人也这般爱戴与维护,就不知七哥是为了辰国还是为了自己了。”玉无衍道。 “十弟莫不是开玩笑,辰国好了,你我不就好了么?” 对于几个儿子暗中较劲的模样,元昌帝难得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反倒是开口道,“你们各有各的说法,倒是说说,该如何做?” 玉无央突然跪下,“父皇,儿臣愿往南方。” 看了一眼玉无央,在玉无临无声的示意之下,玉无衍也不 甘落后,一齐跪在玉无央的身边,“父皇,外患未消,儿臣也愿意前往南方。” 元昌帝看着这个时候终于对于南方的战事似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两兄弟,却是沉默了。 在南方的战报传回永嘉的第二日,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风,永嘉的百姓似乎一夜之间得到了一个消息,那个被他们传得神乎其神的孟长清,此时此刻就在辰国与南华的战场上一起帮助辰国的将士御敌,并且在玉峰山打破南华名将赵瑾的伏虎军阵,打得赵瑾的大军溃散而逃。 一时激起千层浪,未到辰时,永嘉城内的招贤馆已经坐满了人,众人纷纷对这件事发表看法,纷纷猜测,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孟长清,如今的行动意味着什么。 五年的时间内,这个神秘的天下名士,每次轰轰烈烈出现的时候似乎都能给天下带来某些变化。她首次出现的时候,交趾的叛乱平定了,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南方三国之间的纷乱被平定了,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大周对辰国称臣,从此免去辰国东北部之忧,这一次出现,意味着什么呢,还是在辰国与南华交战的时候。 在孟长清还很神秘的时候,天下人的关注似乎都在孟长清这个人的经天纬地之才,可当话题再次升温的时候,却是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午时的时候,依旧热闹的招贤馆三楼的一座厢房无声打开,走出了三个人影之后,厢房的门再次无声地关上,玉无临离开了已经坐了一上午的招贤馆,面上的神色并不太好。 玉无衍走在他的身旁,道,“孟长清出现,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招贤馆内的学子们说法不一,五哥想要如何?” 玉无临沉声道,“孟长清此人,你我都摸不清,且不说民间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别说那些自命清高的大儒看不起他,光是民间对她的称赞就已经不容小觑了,何况,这个人,背后有交趾的势力,与中原各国权贵之间皆有联系,若能得其用,还怕成不了大事么?” “可孟长清做事不合常理,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就与老四在一处,我们……”玉无衍皱眉道。 玉无临眯了眯眼,“孟长清没有出现的时候咱们找不到他的踪迹,其他的自然无从说起,但是既然如今出现了,这个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必定是一大祸患,便是被收到老二的手下也比被收到老四手中要好得多。” 玉无岐道,“四哥会看得上孟长清么?” 玉无临摇了摇头,“咱们都不了解老四,但是……如今, 孟长清却是已经在他身边了。” 话到此处,三人皆是沉默,玉无临道,“这些名士,都少有些清高,行为怪诞,这么多年,孟长清的目的是什么,咱们都不清楚,不过,人在世,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害怕收不了一个孟长清么?不过,孟长清日后若是不能为我所用……。” 玉无衍与玉无岐神色一凛,“五哥放心,还有的是时间,届时,倘若他真的成了四哥的人,只怕,七哥那边,只会比咱们更着急。” 玉无临点了点头,唇角升起一抹笑意,三人一齐离开了招贤馆所在的巷子。 而另一边,招贤馆内的另一处房间,在玉无临三人刚刚离开的时候,却是走进了一个小厮,“王爷,宣王已经离去了。” 玉无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中年男子,“右相如何看?” “微臣还是赞同殿下与娘娘的意思,孟长清的确是能用则大用,不能用则令之无用!”阮嵩沉声道。 玉无央突然笑了一声,“右相看起来斯文文雅,却不想也是这般果决之人。” 阮嵩笑道,“殿下说笑了,这世上,做到微臣这个份上的,还有几人是良善之辈呢。” 玉无央点点头,“说得也是,如此,接下来几日,永嘉城内的事情就劳烦右相了。” 阮嵩赶忙站起来,“分内之事,王爷此番前去南方,万事小心。” 玉无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而就在永嘉,或者说,孟长清出现在了辰国与南华的战场上站在辰国一边的消息渐渐从辰国南方传向大江南北的时候,阮弗刚刚与玉无玦到达韦州,即如今楚王玉无惊所在的阵营。 原本韦州的形势并不好,但是,因为赵瑾在玉峰山的溃败带动了韦州形势的变化,在玉峰山的战役之后,是有过一段时间的缓和的,但是赵瑾为数不多的失败,不知是触动了南华皇帝皇甫彧的哪一根神经,在阮弗与玉无玦往韦州而来的路上,已经得到消息,南华曾兵十万往韦州而来,似乎势必要在东楚参一脚的时候打开辰国在南方的一个缺口一般。 因此,阮弗与玉无玦到达韦州的时候,原本缓和了的局面,却又进入了战火连天的状态,原本负伤的楚王,在前两日的一场水站之中落水,导致伤口加剧,如今只能艰难幕后指挥,上不得战场了。 玉无玦来韦州,玉无惊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事实上在玉无玦收回元阳,击破赵瑾军队的时 候,玉无惊便已经猜到了玉无玦必定会来韦州,因此,听到身边的亲兵告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玉无惊一点也不意外,只是与议事的的将领们停下来,让人将晋王引进来并且在议事大帐的门口等待玉无玦。 玉无惊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前方的战事还在继续,因此虽是不能上战场却也一定会与将士们分析战况,阮弗跟在玉无玦的身后往韦州军营的议事大帐而去,看到玉无玦身后的年轻公子的时候,即便玉无惊早就得到了消息,眼中还是透露出了一些震惊,但很快消失,反倒是走几步迎了上去,“老四到了。” 玉无玦微微点头,“二皇兄。” 玉无惊的视线看向阮弗,“这位想必就是孟先生了。” 阮弗微微点头,“见过楚王殿下。” 玉无惊摆手示意阮弗不必多礼,“早听先生才名,多年前与南华一战中本王还承蒙先生暗中指点过一二,本王正是感激不尽,先生不必多礼。” 玉无惊已经如此说,阮弗却也没有一定要谦让的样子,只微微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玉无玦已经开口道,“不知如今韦州的战况如何了?” 玉无惊抿了抿唇,“方才军中正在讨论战况,四弟初到,理当休整,但军务紧急,也请四弟先进去一听了。” 玉无玦点了点头,玉无惊却是看向阮弗,“不知先生……” “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话,不知可否让在下进入议事大帐?” “自然可以,只是本王担心先生长途奔波。”阮弗不会武,一般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是玉无惊也是懂得武学的,自然一眼便看出来了,阮弗倒是不介意,微微点头道,“如今,多谢王爷了。” 而后跟着玉无玦进入了议事的大帐之中。 大帐中已经坐了七八位将军,早先便听说了晋王殿下与孟长清一同前来韦州,晋王殿下他们倒是不陌生,只是这个孟先生,倒是引起了他们的好奇,毕竟这军营中不少将领,其实都已经算是楚王麾下的将领了,当年孟长清暗中帮助楚王对阵南华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因此总体上这些人对于孟长清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虽然也还有人不服气或者耿直之人看不起,如今终于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孟先生,却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上表露出来的神色,阮弗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玉无惊简单与诸位将领介绍了一声这就是孟长清孟先生之外,也没有再多解释了,众人 只得压下好奇心,重新回到军事问题的讨论上。 “南华多水,士兵水站的能力比我们强这是不争的事实,韦州城外就是宽广的杨水江,我们也是无计可施。”一个将军开口道。 玉无惊看向玉无玦,“不知四弟可有什么看法?” 辰国江少河少,便是船运都不怎么发达,将士中还有不少是晕船的,这是天然的因为地理带来的差异,因此不擅长水战,甚至不擅长治水,都会正常的。 玉无玦似乎是想了一下,“南华必定会以他们的长处来打我们的短处,现今领兵的是与赵瑾关系极好的周正,他必定会借此为赵瑾报仇,战事就会难上几分,水战确然不是我们擅长的,但若是化不利为有利,也并不是不可。” “如何化?”众人的眼神看向玉无玦。 “秋冬时节,河水干涸,加之已经进入秋末,再过几日,南风便会化为北风,战船在杨水江上呆了月余,必定不比当初了,届时可借此机会布战。”玉无玦幽幽道。 玉无惊眼神微缩,“风向历来与火攻相并,但南华对战船操作灵活,恐怕奏效不大。” “若是南华的战船根本就动不了呢?”阮弗突然插口道。 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阮弗,只听得阮弗道,“如今对阵南华的士兵皆是从辰国国中而来,不善水战,甚至并不擅水,这是地理所致,但是韦州城内的百姓却世代生活在水边,熟水可比之南华,其中水性极好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若是在火攻开始的前一刻钟,南华战船便被捅破了,火攻发起的时候,南华若是想逃,只怕也为时已晚了。” “可是……南华战船坚固无比,怎么可能捅破?”有人提出疑惑。 阮弗眉头急不可察地皱了皱,“韦州渔民靠水为生,渔民手中有一极尖利的工具可以对如今中原最好的战船造成重击,只是需要技巧和经验而已,诸位,难道没有了解?” 她说得严肃,却让大帐中的将领迟迟才反应过来。 “妙计!”大帐中突然有一人失声喊道,“这个法子,先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不是没有想到,而是或许玉无惊作战,从来都没有借助百姓的势力,赫赫战功让他在驻军一带百姓中的声望极高,甚至不用做什么,百姓也会很敬重这位王爷,可是,玉无惊与百姓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疏远的,或许并不是玉无惊真的不将百姓看在眼中,而是因为习惯使然,或者性子所致,别人自发地崇敬 第93章 挖墙脚 第二日日落时分,玉无央与玉无衍果然到达了韦州,不过,那时的韦州,已经不是两日前的情况,原本占据在杨水江上的南华兵船已经消失,仅仅是过了两日一夜的时间,杨水江上便又恢复了平静。 阮弗的营帐外。 玉无衍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着营帐门口守着的两个士兵道,“进去与孟先生说一声,本王想要一见。” 守门的士兵有些为难,“回蒋王殿下,肃王殿下正在与先生议事,先生不方便。” 玉无衍意外地挑了挑眉,“是么。”不过脚步并没有停下来,依旧往阮弗的帐门而去,士兵赶紧拦下,“殿下请留步!” “怎么,你们也敢拦本王?” 守门的士兵面无表情,“军营之中,请殿下遵从军令。” 玉无衍眉头闪过一层阴鸷,往营帐的门口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再强行进去了,毕竟他知道,这韦州大营还不是他的地盘。 而阮弗的营帐中,玉无央正在与阮弗弈棋,一张棋盘上,已经落下了将近半盘棋子,但胜负似乎依然遥遥在望,玉无央语气有些敬佩地道,“说到底还是本王才学不够,让先生见笑了。” 阮弗慢悠悠地举棋又落下,“肃王殿下过谦了。” 玉无央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不知先生日后有何打算?” 阮弗抬眼看了一眼玉无央,“不知肃王殿下此话何意?” 玉无央笑道,“本王私以为,先生文弱之躯,长久待在军营中或者常年奔波在外也不是长久之计,先生足迹遍布天下,名山大川必定已经游览遍数,不知先生觉得永嘉如何?” 阮弗不在意一笑,“自然是好地方。” 玉无央眼中的笑意更甚,“如今天下皆知先生已经心向辰国,先生可有定居永嘉的打算?” 而后似乎也真是只给阮弗一两息反应的时间,玉无央继续道,“说起来先生的年纪比本王还要小上一轮呢,不过这一声先生却是绝对当得起的,所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如今正是天下分裂的局面,先生满腔才情,必定能在这乱世中建功立业,登顶盛世。” “王爷说得是。”阮弗垂眸道,不过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现在玉无央还能这么说,大概也是因为元阳城距离这里太远,又或许的孟长清的名字还太过响亮,以至于所有人都忘记了孟长清这个横空出世的名字,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若是玉无央 知道了她就是阮弗,不知会不会因为今日求贤的样子而感到恼恨了。 见阮弗态度淡淡,玉无央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已经从玉无惊那儿知道了,眼前的人似乎与晋王之间的联系也还不算特别大,并且正如二哥所说,孟长清也绝对不是一个家臣的身份能够留得住的。 “在下还小的时候,便得师门教导,乱世中,必定要有所取舍,有所抉择,代师傅完成未尽的心愿,说是建功立业,只怕是要有所托大了,只是不让师门毕生所学付诸东流罢了。”阮弗接着道。 玉无央眼前一亮,“不知孟先生师出何处,想必能教出孟先生这样的高徒,必定也是名士大家。”蓦然又想起了什么,玉无央道,“听闻先生乃是紫峰山人士,都说紫峰山人杰地灵,如今看此言也是不虚。” 紫峰山?阮弗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便见帐门处有小兵进来禀报说是蒋王殿下想要一见先生。 “可真是巧了。”阮弗笑道,“既然是蒋王殿下,便请殿下进来吧。” 玉无衍进来的时候视线首先看向了玉无央,“半日不见七哥,我以为七哥是协助二哥处理军务去了,原来是在孟先生此处。” “十弟也来了?”玉无央笑道。 “七哥能来,我不能来,还是打扰了七哥与孟先生弈棋的雅兴?”玉无衍挑眉道。 阮弗听此,之觉得眉心有点疼,“蒋王殿下说笑了。” 玉无衍已自动上前,在阮弗侧面坐下,自来熟地道,“听说孟先生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知现下如何了,本王从永嘉带了一些珍贵药材,想必比先生也能用得上。” “多谢王爷,小病不足为患。”阮弗垂眸道。 “七哥也真是,明明知道孟先生小病初愈需要休息,还来叨扰。” “我记得在永嘉的时候,十弟还以先生身份不明而有所微词,这才来了一日,竟已完全改变了想法么?” “七哥可不要血口喷人以免先生有所误会伤了大家的和气。”玉无衍微微咬牙道。 阮弗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地往棋盒里收,对于这两兄弟的对话,心中跟明镜似的,只道,“不知蒋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无事。”玉无衍勾唇道,“昨日到达韦州的时候,本来想要拜访先生,只是怕扰了先生休息,因而今日才来拜访。” 阮弗微微点头,不过已经无心应付这两个人,正要 寻个借口拒客,门外却响起了玉无痕爽快的声音,“长清,长清!” 听到玉无痕对于阮弗的称呼以及这般随意进入阮弗的营帐中,玉无央与玉无衍倒是有志一同地对视了一眼,玉无痕进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帐中的两人,也并不意外,只道了一声,“原来七哥十哥都在呀。” “十二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玉无央笑问道。 “也没什么。”玉无痕不在意摆摆手,不过说是没什么,却是直接走向了阮弗,“长清,四哥叫我来找你商议出发去东南的事情呢。” “孟先生要与四哥一道去东南?”玉无衍惊讶道。 阮弗一笑,并不正面回答,“两位恕罪,在下还有事,便不奉陪了。” 玉无央与玉无衍也赶紧站起来,“既然如此,就不叨扰先生了。” 说罢两人便走出了阮弗的营帐,阮弗看了一眼玉无痕,“晋王找我商议明日出发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连出发去东南都要商议一次。 玉无痕抓着脑袋呵呵笑道,“我也不知,四哥就是这么说的。” 他想起四哥刚刚回到营帐的时候,他笑嘻嘻地说只怕是七哥与十哥要来挖他的墙角了,四哥虽然笑得依旧很温煦,可他愣是觉得有些可怕,可怜年少的十二皇子并不知道有种情绪叫做自己一手护着的花儿被人惦记了的糟心感。 被玉无痕带着进入玉无玦的营帐的时候,那人正坐在书案后边,将身子靠入了宽大的椅子里,姿态有些慵懒,眉眼间带着似有所思的闲适,手中拿着一支笔在挑逗立在桌上已经炸毛却不敢反抗的胖胖。 阮弗不知为何眉心一跳,突地升起不知从哪里来的警觉之意,可她身影一出现,便见胖胖似乎找到了救星一般一下子窜入了她的怀中,阮弗下意识接住,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却不知在她低头安抚炸毛的胖胖的时候玉无玦原本慵懒的眼眸划过一抹暗色。 对于危险的感知向来敏感的胖胖身子一僵,已经钻入了阮弗的衣袖中,玉无痕有些好奇地笑道,“哈?四哥你对胖胖做了什么?” 阮弗这才看向玉无玦,“王爷要商议去东南的事情?” 玉无玦不答反问,“今日肃王一直在你账内。” 阮弗先是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怀疑玉无玦对她的试探,轻轻点了点头,“这不是王爷早就知道的事情?” 玉无玦看了阮弗好一会儿,突然道,“果然是太闲了。 ” 阮弗有些无语地提醒道,“王爷,肃王和蒋王,做的都是正事。”可不是,此次前来韦州,最大的目的还不是她么。 玉无玦眯了眯眼,“所以,阮儿,你在告诉本王,本王的人,旁人可以随便动?” 阮弗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努力地淡声道,“请王爷注意措辞。” 玉无玦挑了挑眉,“本王哪里说错了?” 阮弗看了玉无玦一眼,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王爷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玉无玦似乎是笑了一声,“与我看看这些日子的军报。” 阮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玉无玦,又看了看放在他桌子上的一堆折子,“你确定?” “我何时做过不确定的事情?”玉无玦道。 阮弗似乎是想了想,而后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坐了下来,拿起几张折子放到自己的面前,玉无玦见此,唇角只勾起了一抹笑意,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自打带着阮弗进来之后就觉得自己说不上话最后还被两个人同时遗忘的玉无痕,最后只得默默挪动脚步,将自己缩到了玉无玦营帐的一个角落,玉无玦翻动折子的手一顿,往玉无痕那边瞥了一眼,玉无痕顿时升起一抹警惕,而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了玉无玦的营帐。 另一边,看着阮弗被玉无痕带往玉无玦的营帐中,玉无衍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看来,七哥的诚意也打不动孟长清呢,也是,以孟长清对形势的了解,怎么可能会弃四哥而选其他呢?” “十弟看起来,倒是不着急。”玉无央道。 “着急有何用呢,我本就不抱着希望过来,不过,知道一些也总比不知道的好不是么?” 玉无央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 玉无惊的大帐中,玉无央将今日去见阮弗的事情与玉无惊说了一遍,“二哥,我原本以为,以孟长清当初对二哥的相助,此次,还能将人收回我们所用。” 玉无惊道,“当初孟长清并不出现,连行动都是隐秘的,如今又怎么会顾及当年的事情,若是按照这一层来看,难道孟长清对大皇兄的恩情会更少么,可咱们都遇不到孟长清,只有老四一人遇上了,你说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玉无央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孟长清的出现并非偶然。” 玉无惊点了点头,将一个已经开封的新封拿给玉无央看,“ 这是从元阳那边带回的消息。” 玉无央打开一看,有些震惊地道,“姓阮?孟长清不是真名?” 玉无惊点头,“紫峰山有什么阮姓的人物?” 紫峰山、阮姓,两个信息结合在一起,玉无央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连城了一条线,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后双眸升起一抹阴沉与寒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偶然的事情,不知二哥有没有兴趣听听?” 玉无惊转过头,“哦?” 玉无央笑了笑,“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永嘉城内发生了一件怪异但却并不引人注目的事情。”顿了顿,玉无央继续道,“八月十五中秋灯节夜间的爆炸之后,第二日,阮嵩的府中传出了一个消息,那位阮大小姐,无缘无故失踪了,只是凑巧了,在这位阮大小姐失踪的这段时间,刚好,孟长清在外频繁活动。” “阮嵩的女儿?”玉无惊道,“阮嵩的女儿最大也不过是十六岁,孟长清,可在五年前便已经出现了。” 玉无央一顿,而后才道,“或许是我想岔了也未必,只是……既然有如此凑巧的事情,查一查也无妨,据我所知,这紫峰山,可是阮嵩的乡里之地。” 玉无惊似乎是想了想才道,“既然你怀疑,试试也无妨。” “是……” 从韦州前往如今东楚与辰国交战的沔水的一片树林里,玉无玦一行人正原地休息,此处距离沔水也只有两日的路程了,青衣与盼夏正架起火堆将抓到的野兔放在架子上烧烤,玉无痕好奇地看着两人的动作,只见盼夏手脚灵活地提起野兔的两只耳朵,一个匕首从原本还在活蹦乱跳死死挣扎的野兔头上一刀划下来,原本还在挣扎的野兔只再动了一会儿,便没有了生机,而盼夏却快速地再划上两刀,在玉无痕惊叹的速度与手势中轻而易举地将野兔身上带毛的皮剖了下来,再穿入一根木刺,轻轻巧巧地架在了已经烧旺的火堆上。 这些日子一起赶路,玉无痕不知已经见识过盼夏的多少好手艺,不知为何,那些原本看起来没有调料索然无味的东西似乎一经过她的手,就会变得特别美味可口,玉无痕看了看已经滋滋燃油的野兔,又看了看盼夏,“盼夏姑娘真是好手艺。” 盼夏得意一笑,“十二皇子过赞了。” “你小小年纪,如何学得这一手好手艺的?”玉无痕好奇地道。 “奴婢打小与先生和夫人在山里长大,自然是自小便跟着夫人学来的手艺,加 上小姐喜欢吃,盼夏自然要尽力而为。” 玉无痕知道阮弗与白莫如夫妇的关系,不过他年纪太小,对于那对不知为何早已离开了永嘉离开了这纷乱世界开辟另一块桃源的夫妇知道得并不多,见盼夏说起了这个话题,只扯着盼夏东问西问,好在盼夏性子活泼,说起话来霹雳巴拉的。 倒是坐在另一边玉无玦闻言,转头看向阮弗,“喜欢吃兔肉?” 阮弗轻咳了一声,“是喜欢,也是习惯了罢了,南山上的兔肉,比起其他的,比较鲜美。” 事实上是义母除了兔肉能换出百变的花样来做着吃,其他的实在是一言难尽,可义母性子一起来,这个南山能一个月变着花样不重复地吃,偏偏还不会让人觉得腻味,有时候她都佩服义父这么多年来的耐心和容忍。若是她,她想,对方若是让她吃几十年兔肉,她非宰了他不可。因此,可以说,南山上的人,因为义母的关系,看起来都有特别喜爱吃兔肉,或者说尤其懂得品尝兔肉。 “到底是喜欢,还是习惯?”玉无玦看着她继续问道。 这话听着平常,似乎在说兔肉,可又似乎带着某一层意味,旁边与玉无痕开口说话的盼夏闻声顺着答了一句,“小姐既喜欢又习惯!” “是么?”玉无玦挑了挑眉,却是看向阮弗,只在盼夏旁边的青衣小声道,“不许乱说话。” 盼夏有些委屈地道,“哪里乱说话了,小姐明明喜欢吃呀!” 青衣听此,却见阮弗没有说什么,只道,“再说话,你的兔子就烤焦了!” 盼夏呀一声,身心又放在了烤架上的兔子上,只玉无玦微微摇头笑了笑,似乎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阮弗没来由觉得有些不服气,每次看到玉无玦这种好像什么都掌握在手中的模样,总让她觉得不爽,“王爷似乎很高兴?” 玉无玦并不否认,“的确是。” 阮弗继续道,“不知王爷可喜食兔肉。” “尚可。” “不知王爷可知食兔肉的学问?” 玉无玦顿了顿,眉头下意识皱了皱,“愿闻其详。” 阮弗轻轻一笑,“兔肉称荤中素食,性味偏寒,多食易伤肾气,损元阳,食用之前,还需以野果消食备用为佳。” “阮儿涉猎广博,不知从何处得知这一说法。”玉无玦道,食用之前以野果消食,他怎么不知道,不过……伤肾气损元阳,的 确不宜多食用。 “王爷不相信我么?”阮弗转头,有些认真地问道。 说着,已经拿起先前采摘放在一旁的野果,一人分发一个给玉无痕和青衣等人,“兔肉已经快熟了,你们先食用些野果。” 盼夏虽然觉得奇怪,毕竟以前夫人可从来没有如此说过,不过既然小姐这么说了,就一定是对的,只愉快地接过了阮弗递过来的野果,便放入了口中,“多谢小姐。” 阮弗将一只野果递到玉无玦的跟前,“王爷尝尝?” 玉无玦笑了笑,接过阮弗手中的野果,虽然知道这个说法事有蹊跷,但还是放入了口中,只是,单单只咬了一口,便觉得满口升涩,舌头发麻,若不是晋王殿下有十足十的克制力,只怕一张脸已经毫无形象地皱成了一团了。 见他动作凝滞了,阮弗咬了一口手中的野果,有些好奇地道,“王爷怎么了,不好吃么,还是看不上这等山中野味。” 盼夏闻声看过来,不禁呀了一声,“王爷手中的野果是没有成熟的小果,吃下去,恐怕牙都要酸掉了!” “呀,真是不小心,竟然是没有成熟的野果,王爷还是快些扔掉吧,只是可惜了,只怕待会再食用兔肉,是尝不到味道了。”阮弗意外地道。 在场的人,任是谁,只怕都能看出阮弗是故意的,玉无玦有怎么会不知道呢,看着眼前女子表情意外,似乎带了小小愧疚但分明是忍者笑意的样子,玉无玦艰难忍受着口中的涩味,“想笑便笑,本王又不会将你如何,不必忍者。” 阮弗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人瞬间都因此变得明艳了许多。 盼夏等人先是愣愣地看着被算计了的晋王殿下,而后皆是抿唇而笑。 玉无玦看着阮弗似乎因为终于做了一件让他出丑的事情而漾开的笑意,直接抓过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手中已经被咬过的野果,而后在阮弗瞬间变得通红的面色中,煞有介事地道,“嗯,味道的确不错。” “你……”捉弄不成反被捉弄,阮弗突然有些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若是旁人,只怕她能立刻翻脸,可是此时,向来清明的心却因为玉无玦有些意外的混沌,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情绪,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紧张与意外。 突然意识到在他们身边还有三个人,回头却看到玉无痕与盼夏等人面上皆有惊讶的神色,而后在阮弗突然回头的瞬间,纷纷转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样 子,“呀,兔肉快好了。” 玉无玦却像一个没事人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阮弗有些愤愤地看了一眼玉无玦,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玉无玦将她面上的神色收入眼中,的唇角勾了勾。 他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去试探,想要了解,想要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即便知道她正在一点一点习惯自己的接近,心中的坚冰正一点一点的融化,可他要的,不仅仅是一点一点而已,是自私的全部…… 是习惯,是喜欢,不,也并不仅仅是喜欢而已。 晋王殿下吃下了一顿生平第一次感觉不到什么好味道的实际山非常美味的兔肉之后,几人又在树林里靠着树干休息了一阵。 南方平静的树林,树叶并没有完全枯黄,还有不少绿意,让这片林子,看起来并不是很萧条,安静的树林里,几匹马儿被拴在了树上,原本平静的站立,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有些焦躁了起来,可靠着树干休息的五个人却浑然不知,直到混着沙沙的风声,几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树林里,朝着五人而来,落在五人身前,其中一人正要朝着阮弗抓去的时候,玉无玦却是猛地睁开了眼眸,手掌一伸,原本挂在马上的剑顷刻间便脱离剑鞘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中,也直接将伸手向阮弗的人一剑劈开。 事情的转变似乎只是在一瞬间的时间内,等到那人感觉都痛意失声喊出来的时候,盼夏与青衣等人却齐刷刷睁开了眼眸,朝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猛地出手。 黑衣人根本就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瞬间反应过来之后,只得猛地向阮弗等人挥刀劈过来。 阮弗在玉无玦挥刀劈向往自己而来的人并且被玉无玦带走的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眸,眼中却是一片清明,哪里有刚刚在休息或者说昏迷过去的样子。 被玉无玦放在了身后的空地上,前面的四个人将黑衣人的路完全阻挡住了,原本静谧的林子里,厮杀持续了一刻多钟的时间,一刻多钟之后,一切归于沉寂,再无生还的黑衣人。 阮弗走上前去,“这些日子,就是这些尾巴?” 在离开韦州两日之后,他们便发现了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帮人,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出手,他们自然也不会立刻出手,只慢慢等着看对方是否还有人加入,但持续观察了几日之后发现并无变化,直到进入了林子之后才发觉他们的脚步跟得更快了,加之快要到达沔水,不得不出手。 玉无玦沉默地 点了点头,阮弗看向他,“看来是因我而来。” 玉无玦继续点头,“从玉峰山一战之后,天下皆以为孟长清心向辰国,有人只怕忍不住要出手了。” 青衣已经上前挑开了黑衣人的面纱,“是死士。” 阮弗眯了眯眼,“死士?”又看了看他们的的容色,“不是中原人。” 玉无玦瞥了一眼,“是塞外人。”只是,塞外人的杀手如何能这般轻易进入辰国,并且还如此通常过关卡。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却是都沉默了。 这一批黑衣人之后,后边倒也算是顺畅,并没有别的阻碍再出现了。两日之后,几人到达沔水。 沔水的辰国营帐的主位上,逸王撑着额头,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歪着头已经看了玉无玦将近有一盏茶的时间,逸王妃坐在另一边,全然不管丈夫怪异的动作,只笑容温婉默默喝茶。 玉无玦拿起手边的茶杯,动作优雅地喝下了一口茶之后,神色坦然的转过头,瞥了一眼玉无修,“皇兄很闲?” 逸王看起来似乎很愉快,换了一个动作撑着下巴看玉无玦,“四儿,皇兄还从来不知道你何时如此爱才了呢,怎么说孟长清也是舞阳的恩人,便是本王的恩人,既然来了沔水,见一见也是应该的不是?” 说起这件事,逸王就有些暗暗磨牙,这个臭小子,将人带来了沔水却不许他去见识见识,说什么孟长清旅途劳顿应该休息,他何时见过他这么照顾一个人,便是最得他照顾的十二,只怕也没有享受过这等待遇吧,不然为何来了沔水之后玉无痕就被打发去做各种事儿了。 “王爷别生气,确实还是等孟先生休息好了咱们在去见见也不迟。”逸王妃看着不为所动的玉无玦,终于还是开口安抚了一阵有些暴躁的丈夫。 逸王冷哼了一声,瞥了一眼玉无玦,“别以为本王不知道,只怕这孟长清还不只是孟长清如此简单呢,本王都看出来了,迟早别人也能看得出来,何况……” 玉无修顿了顿,有些皱眉地道,“东楚小国,本王还不放在眼里,你一路从元阳到韦州再从韦州都沔水,是实在是闲得没事做了不成?” 逸王殿下自称是诸皇子的兄长,加上脾气刚直,说话从来都是如此简单直白,逸王妃却是温和多了,“四弟是有什么打算么?” 对于逸王如此轻易暴躁的模样,玉无玦只是淡淡以待,“难道你只是打算将东楚打 第94章 再次被劫 沔水一带虽是处于战乱之中,但是实际上百姓受战乱之苦的情状并不是很严重,相比起来,在东楚一侧,两国的形式就大相径庭了,阮弗不无感慨地道,“此次战乱,沔水的百姓所受的苦楚已算是少了,韦州一带,却真真正正是生灵涂炭。” 玉无玦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道,“不忍百姓战乱受苦,所以这些年四处奔走,但有大乱发生,便有孟长清之所在?” 阮弗似乎是苦笑了一声,摇头道,“王爷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千百年来,从第一个王庭成立至今,不论分裂还是统一,战乱何曾少过,盛世清明的时候想要开疆拓土,天下纷乱的时候想要一扫**,何况还是如今这等时候,我既已入了这乱世,想要在天地间开辟新的篇章,势必会引起一番战乱,何来不忍百姓受苦之说?” 玉无玦静静地看着她,少年装扮的女子,眼眸中有着不该在这个年龄就出现的沧桑与风霜,那双眼,本该有少女的欢快与轻松,可此时此刻,却被岁月风霜覆盖住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抬手,为她抚平时光的残垣。 “乱世何来太平,若无千锤百炼开创的大一统,战乱才会一直延续,更是平和时期的千百倍,大统之乱,是一时之痛,乱乱不止才是长久之痛,阮儿如此聪慧,又岂会不明白?”玉无玦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在阮弗低垂的眼眸中,继续道,“阮儿自诩心硬,其实才是世上最心软的人。”心软得以女子之躯,在这布满荆棘的世间披荆斩棘,以一身孤勇,受苦、败、辱之难,也要为一点信念不悔前行。 “人人皆有私欲,王爷又如何笃定我心中没有私欲,所谓满腔才学,经纬之才,都不过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过一朝登顶俯瞰众生,为成目的,我虽是女子之躯,也并无半点妇人之仁,这一点,王爷应当很清楚。”阮弗唇角扯起一抹冷笑道,她的背挺得笔直,带了一股孤冷与坚韧,随着话语而生的还有眼眸里的不妥协。 罢了,她声音微低,似叹似感慨,“何况,王爷是不是忘记了,这几年天下翻覆几多,少不了背后人心之算计。” 少不了她一颗心谋划,这颗心,曾经无比艰信一腔才学付家国,换得盛世长清欢。后来发现那不过是梦一场,是祖父坚信的理想与对家国的期盼罢了,也是孟氏千年故土最后的理想与执着而已。既然梦碎了,路塌了,她便去寻找新的出路,却也在新的路上让曾经清明而鲜活跳动的心,一步一步迈入风云诡 谲的阴暗天地里。 玉无玦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与别人,总是不一样的,阮儿,你不必如此说自己,责任与使命于你而言,同生于一体,是嵌入灵魂血脉的滋养,是你的理想之所在,没有它,阮弗便不再是完整的阮弗,她可以是与世间万般女子一般安安心心居于后宅,也可以是寄情游荡山水逍遥自在,可阮儿都没有选这两条轻易无比的路,是因为,阮儿不愿辜负自己,更不愿辜负天下,这样的阮儿,才是完整的不是么?” 玉无玦目光柔软地看着她,如同在安慰一个陷入了死胡同的孩子一般,带着从未有人知道的宽容与理解。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就算她知道自己怀疑了,就算不愿承认,可玉无玦就是知道了这身体里,埋藏着一颗谁也不知的心灵。不论她是谁,至少,有一点是不会变的,她生而为局势,这般女子,只有将自己的才华付诸山河天地,才能成为完整的人,因为,她的生命力,有世世代代,刻入骨血了的家国情怀。 可是,面对这双眼眸,面对玉无玦的宽容温暖与绝无仅有的懂得,阮弗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当年,她决意以平定交趾出世的时候,义父语重心长地四问犹在耳畔:弗儿,前路艰难,你可会改弦易撤?她记得自己当时无比坚定地说,无论前路如何,不改初衷。 “前路无可悔,你待如何?” “我不悔。” “前路万般苦,你待如何?” “我忍得。” “世人将辱你,你待如何?” “我受得。” 四问四答,义父不再多言终于放她而去,可她知道,义父也不理解她生命里至死不变的执拗。 便是稷歌,也不知为何她要以女子之躯承担天下男子未必能够承担的重任。 便是前世如尘,承她家国之梦的人最后不也付她一场烈火了么? 从来无人知道,孟氏的血液里,不需要问鼎天下,无需手握掌握万民生死的皇族权柄,千百年来对家国天下的责任,那是与生俱来融入血脉滋养生命的粮食,那是九死不悔笃志前行的信仰所在。 即便那信仰,曾经被践踏得零碎不堪。 可是,当有一天,有一个人跟她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伴她而生,哪怕让她历尽生死依旧矢志不渝的时候,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无法控制的酸楚。 人世多艰,她一人在漫漫长路踽踽独行, 无人知、无人解,有人嘲、有人敬,当她终于冲破万千黑暗,麻木不知冷暖,走上一条再也不需要有人相伴的路的时候,才知道世间还有一捧阳光在等她。 可是无玦,你可知,造化好弄人,你已晚了太久太多。 我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一生,而这一生,不过是我一念执着一腔愤恨偷来罢了,其实太短暂,而我们皆有所求,却终须要有所取舍,只能求一个最重也最对得起你我的结果罢了。 …… 两日之后,玉无央与玉无衍果然来到了沔水,不过彼时玉无玦已经不在军营中了,那一****跟玉无玦说了一句不负王爷的信任之后,玉无玦只神色黯然地看了她良久,之后便再也没有理过她,第二日,便离开军营去了沔水东。 “本王以为孟先生与四哥一起去了沔水东,心中还暗暗可惜来了军营不能见到先生了呢。”玉无衍的声音,从阮弗的背后传过来。 “沔水东有晋王殿下在,何须用得上在下?”阮弗淡淡地道。 玉无衍耸了耸肩,笑道,“说得也是,四弟文武可是诸位皇子中的佼佼者,便是二哥身经百战,有时候却也未必比得上四哥足智多谋,倒是让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自愧不如,区区东楚,想必四哥也不放在眼中,更遑论还让先生奔波一趟了。” 阮弗不语,只唇角的笑意有些薄凉,不得不说,玉无衍在讲话说辞上确实有一套,以这段话来说给心志不定的人来听,虽说是将晋王上上下下夸了个遍顺带还暗中道出楚王的不足之处,却也暗含了玉无玦本事之大,身边早已不需要用相助的人的意思了。 见阮弗听了这段话之后好似没有反应,玉无衍继续道,“实不相瞒先生,此次本王前来,是想听听先生对于如今天下形势的看法。” “天下形势,在风云变化之间,牵一发而动全身,蒋王殿下询问在下的意思,可天下却不是我能窥探而说的。”阮弗谈谈道。 玉无衍皱了皱眉,压了压眼中的不快,还是笑道,“先生乃是有大智慧的人,本王言语粗俗,不好表达,世人都说先生对天下大势了解得尤为透彻,不知在先生眼中,辰国当是如何的地位?” 阮弗冷冷地看了玉无衍一眼,“蒋王殿下乃是辰国的皇子,难道不该对辰国在诸国中的形势了如指掌,即便不是了如指掌,也当明白辰国的位置所在,如今反倒是问在下辰国地位如何,实在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王爷的问题。” 玉 无衍脸色一变,眸中已经有了隐隐阴沉之气,”先生说得是,是本王措辞不当,只是,世人都说先生文蹈武略,本王也只是想听听先生的高见。“ 见阮弗没有再冷言以对,玉无衍继续道,“本王自信,辰国在中原诸国中的地位已经是无可撼动,因此,冒昧问先生一句,知否愿为辰国留步?” “王爷说笑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况我还是辰国人,何来留步一说?”阮弗道。 玉无衍笑了笑,“实不相瞒先生,此次,本王离永嘉前来南方,实在是因为先生而来。” 阮弗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玉无衍的话,只听得玉无衍继续道,“辰国宣王乃是当今陛下第五子,尤得陛下看重,五哥也是心志远大,励精图治,为辰国争霸中原而殚精竭力,更为父皇广纳人才,听闻先生在玉峰山的壮举之后便派了本王请见先生,希望先生能为朝廷施展才华,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玉无衍一边说,一边看着阮弗的神色,却见一通话说下来之后,阮弗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当即心中也有了一些怀疑,只听得阮弗似乎是笑了一声,“蒋王殿下怕是误会了,所为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区区薄才,忝为人称,若是陛下看得起,是在下的荣幸。” 玉无衍听罢这话,却是有些不愉快,“孟先生之才,怎可以区区当得,宣王尤为称赞先生的才华,想请先生陪伴身侧,以便时时请教。” “宣王殿下抬爱,皇子之师,在下才疏学浅,只怕当不得。”阮弗淡淡地道。 “如何当不得,有才之人,皆可指教,先生若是愿意指点宣王殿下,宣王定以重金相酬。” 陪伴身侧,时时请教,阮弗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两句,却是有些受不住玉无衍自打玉无衍来了沔水之后便屡次三番暗中拉拢的说辞,她有些后悔当初做事没有直接公开这层身份,但是若是公开了,却又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在一边默默地想着,面容中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只是,这一幕看在玉无衍的眼中,却已经将他自打离开永嘉之后的耐心彻底消耗完了,这世上,孟长清很厉害是没错,放到谁的手中都是一个障碍是没错,但是却也并不表示他堂堂皇子之尊可以屡次三番耐心十足对好言对待这个白衣书生。 “孟先生,本王劝你不要如此目中无人。”玉无衍语气有些阴沉地道。 阮弗有些诧异,“不知在下做了什么,让蒋王殿下由此误会。” 玉无衍眯了眯眼,“这世上,什么顽固的人本王没有见过,孟长清不过是比其他人多了一些才名罢了,本王三番五次好言相权于你,却也不代表本王的耐心可以被你随便消耗。” 阮弗唇角划过一抹冷笑,这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人,自以为自己见过的世面多了广了,没有什么掌握不了的,却不知,并不是什么东西都随他所欲的。 阮弗笑了一声,“王爷是不是误会了,孟长清从来没有表示过让王爷多次来相劝的意思,更没有说过要如何,如今王爷这样的说辞,倒是让人费解了。” 玉无衍眯了眯眼,“你最好永远有底气如此与本王说话,孟公子,恃才傲物,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便是晋王,却也未必允许先生高傲若此,何况,晋王的脾气,只怕公子还了解了不到十分之一,本王的这个四哥啊,看起来翩翩君子,也不过如此……” 说到最后,玉无衍语气有些嘲讽,听在人的耳中,倒是有一种玉无玦两面三刀,背后不为人知的感觉。 阮弗双眸一沉,“想不到堂堂蒋王殿下,却也是如此这般在背后与外人言说兄弟不是搬弄是非的人,果然然在下见识了!” “哼!兄弟?孟公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本王的这位四哥,可没有什么兄弟情分,孟公子如此维护,只怕将来,大事落成,晋王身边,却未必容得下公子。”玉无衍不无讥讽地道。 阮弗唇角的冷意渐渐散开,眸中划过一抹冷芒,玉无衍在看了阮弗一眼之后,道,“先生是聪明人,皇子背后与暗中的事情便不必本王说了,宣王府看重之才,若是先生愿意来,宣王府的大门还为先生开敞,宣王必定以万金为酬请先生入府。” “不必了,孟长清区区之名,恃才傲物,只怕宣王殿下与蒋王殿下受不了。”阮弗冷声道。 玉无衍脸色暗沉,“本王劝先生最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不必。”阮弗却是想也没想,直接道。 玉无衍脸色更加黑沉了,青衣却在这个时候,默默无声地出现在了阮弗的身边,一身清冷,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玉无衍眯了眯眼眸,“希望孟公子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阮弗一声冷笑,不再多言,玉无衍却是已经十分清楚了阮弗了意思,当即不再多言,只转身离开了此处。 看着玉无衍离开的背影,青衣有些担心地道,“小姐,蒋王会不会有所行动?” 阮弗沉默了一瞬,继续道 ,“此时此刻,就算他想要如何,也不能如何,沔水是什么地方,可不是蒋王的地盘,他就算有所动作,也只能在离开沔水或者咱们回到永嘉之后,不过那时候,事情也未必能够按他所期望地进行了。” 青衣似乎松了一口气,“晋王或者逸王若是还在军营中尚好,如今只有逸王妃,虽然逸王妃颇有威望,但总也顾不上许多。” 阮弗顿了顿,转头看着青衣,“青衣何时变得如此不自信了,你家小姐还需要晋王时时保护不成?” 青衣顿时语塞,却见阮弗已经抛下她直直往营帐的方向而去了。 沔水的一处高地上,一个苍蓝色的身影负手而立,隔着遥远的距离,将阮弗离去的背影看在眼中,玉无央勾了勾唇角,并不掩饰嘲讽的笑意,从一开始玉无衍离开永嘉的时候他就不觉得以玉无衍的本事能够劝得动孟长清为宣王效力,此时他已经确认了两人之间已经谈崩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在玉无央的身后出现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属下见过王爷。” “起来吧。”玉无央淡淡的道,“这些日子,有何异常?” 来人始终低垂着头,声音低沉却又快速而清晰地道,“回王爷,自从孟长清来了沔水之后,除了第二日与逸王殿下见了一面并且与晋王殿下出去视察过一次沔水的情况之后便在没有其余的动作,第二日晋王殿下去了沔水东,这几日逸王殿下去了沔水西视察,并无异样。” 玉无央点了点头,想了想,对于来人给的消息不置可否,道“你回去,若无大事,不必来找本王。” “是。”来人轻轻应答了一声,便又悄声退下了。 一阵北风刮来,卷起了高地上零碎的杂草,将独立站在高地上的玉无央的衣服吹得鼓鼓的,带着一阵一阵似乎要透入骨头的阴寒,阴云压城,天地黯色,似乎在酝酿即将而来的风雨一般。 深夜,阮弗一人独立站在营帐的窗前,沔水的夜幕下,劲风刮得更猛了,整个军营中,时不时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间隔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能看到巡逻的卫士整齐地走过去的脚步声,沔水连日的平静,让人产生一些异样的感觉,阮弗的目光停留在黑压压的天幕上,向来清明果决的神色,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恍惚之色。 盼夏撩开帘子进入屋内,小丫头轻快的动作带来一阵北风,就着敞开的帐门呼啦啦窜入大帐之中,将阮弗披在背后的青玉色的披风吹翻,可她却不为所动,好像感受 不到北风带来的凉意一般。 盼夏原本是想要开口说话的,不知为何,看到阮弗的背影,却将原本想要开口说话的动作止住了,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戳了戳青衣的胳膊,小声道,“青衣姐姐,小姐这么了?” 青衣摇了摇头,本意是让盼夏不要说话,盼夏却看着阮弗孤清的背影道,“小姐是不是在担心晋王殿下,自晋王离开了之后小姐便常常神思不睹。” 青衣一听,小小瞪了盼夏一眼,让她不要乱说话,阮弗却转过身来,对着青衣道,“去拿一只小瓷瓶过来。” 青衣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盼夏却有些疑惑,“小姐要做什么?” 阮弗莞尔一笑,并不多言,很快,青衣便拿着一个小瓷瓶回来了,虽是不过成年女子的拇指大小,不过却质地细腻,一看便知是绝好的东西,阮弗只直接接过瓶子,在盼夏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拿出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划下一刀,盼夏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阮弗却已经直接拿着瓶子将手指上沁出来的血珠滴入了瓷瓶之中。 迎着盼夏有些担忧的眼神,阮弗只是不在意一笑,盼夏只不满嘀咕,“下次见到稷歌公子,盼夏一定要为小姐讨回公道!” 阮弗将手指收回,青衣很快拿着纱布将割开的伤口缠绕起来,她正要开口说一些什么安抚有了不满小情绪的盼夏,却听见营帐外边传来声音。 “东楚兵来犯了……” “快,遵王妃命令,迎击敌军!” 战鼓之声已经响起,阮弗知道如今沔水大营中的守军其实并不多,只是,东楚何以在这个时候袭营? 迎敌的声音七七八八传过来,阮弗眉头紧皱,来不及多想便快速收拾好疾步走出了大帐。 “孟先生,敌军袭营,还请孟先生呆自己营帐之中!”一名士兵见着阮弗出来,有些焦急地喘着气对阮弗道。 “逸王妃呢?”阮弗沉声道。 “东楚军分三路东中西三路而来,王妃已经带兵迎击中路军!” 阮弗点了点头,小兵也来不及多说只与阮弗说了简单的情况之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她已经呆在大营中几日,自然知道如今沔水辰**大营中的情况如何,只有不足两千人,东楚若是分三路而来,势必会分散军营中的兵力。 想了想,阮弗快速决定,”青衣出去探听消息,务必了解今夜带兵袭营的是东楚哪位将领,顺便再 看,出了三路之外,东楚那边是否还有别的动作。“ 看阮弗认真且严肃的神色,青衣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便快速跃身离开军营。 暗沉沉的深秋之夜,带了说不尽的冷肃,秋风刮过,干燥而又萧瑟,军营之中燃起的烛火却是将军营照得如同有些暗沉的白昼一般,可也增添了更多肃杀的气氛。 军营的瞭望台上,守营大将正在挥旗指挥士兵迎击突然而来的夜袭,中年将领一脸严肃,多年的行军打仗经验让他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越来越不会感到心慌,看到阮弗如此快出现在瞭望台上,守营大将也只是看了阮弗一眼,眼中闪过一层光亮,但注意力很快又被下面的情况吸引了过去。 瞭望台是军营中最高的一处,站在瞭望台上可以将军营下边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东楚军已经正朝着大营接近,暗沉的黑夜因为战斗中的火光,将双方的形势完全照了出来,这一次,东楚来势汹汹,直接横跨沔水,大有势必趁着逸王不在大营的时机将辰国大营占为己有夺取军旗的势头。 很快的,随着火光的移动,阮弗清楚地看到,从两个方向而来的辰**,正在往大营地方向聚拢,而本就在人数占了少数的辰**,已经渐渐占据了下风。 沉了沉眸,阮弗道,“将军,现今军营中可用的兵力还有多少?” 守营大将看着形势的变化,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些着急,“今夜东楚分三路袭击,王妃带了部分人去迎击中路军,如今守营地兵力已经不足一千。” “一千兵力分成两路,只会分散我方的兵力。”阮弗皱眉道, “眼下实在无法,东楚东路、西路的兵力皆在我方之上,此次东楚发兵,时间节点上掌握得恰到好处,东路西路的间隔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我方占据被动地位,只能分兵迎击。”守营大将有些焦急地道。 “将军可信得过我?”阮弗目不转睛地看着下边的形势道。 守营大将眼前一亮,“先生可是又退敌之策?” 阮弗不假思索,“让我军两路兵力全往后退,让东楚西路军与东路军兵力汇合在一处于大营二里之外。” 守营大将震惊,“如此不是增强东楚兵力,我军岂不是更加危险。” 阮弗眯了眯眼,“东楚的兵力本就在我方之上,为何今夜三路大军分路袭击而不是全部集中兵力攻占大营,显然是想要分散大营的兵力,分散兵力之后将会如何?” “大营将空!”守营大将失声道。 “大营将空,兵力全无,攻占大营的计划至少有八成成功的可能,所以我们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阮弗声音平静但是却带着一股似乎是身经百战,见惯了沙场的定力与威严的道,“将东楚东西两路的大军汇集在大营二里之外,大营二里之外乃是壕沟布局,死守必定可以固守一段时间,既然我军人数少,便用以少打多的方式来打,中路军虽然兵力最强,但其实不过是一个诱饵,我们,直取两军指挥营!” 守营大将心神一震,对眼前的少年,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敬佩与折服,用兵大胆又不失决断,果敢而又不失冷静在极短地时间之内能够做出这般战略部署,怪不得王爷与王妃如此看重。 仅仅是一瞬间之内,守营大将已经传唤了士兵改变作战地方略,很快的,站在瞭望台上的阮弗便看早战场的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东楚东西两路军渐渐汇合,可是,随着汇合的,还有被分散了的辰国的士兵,东楚的大军,可谓之辰国大军的五倍之多,但是,被阻挡在大营二里之外的东楚军,一时半会却也前进不得了,而站在高处的他们很显然的看到,辰国某一部分的兵力,开始以利箭之势插入东楚的指挥营中,生生劈开了东楚大军的兵力。 小小的瞭望台上,再次出现了一个身影,玉无央看着前边的状况,开口道,“孟先生果然深谙用兵之道,有先生在,只怕东楚今夜袭营的行动要大打折扣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玉无央仍旧带着怀疑,他曾见过玉无惊领兵打仗的场面,也曾见过玉无玦排兵布阵将敌军耍得团团转的场景,比起来,他自认在朝堂上可以游刃有余,但是在战场上,却是无计可施,可即便如此,至少他也能看出一个懂得用兵的人与不懂得用兵地人之间的区别。 “局面尚未翻转到可以有绝对的把握的时候,肃王殿下的话,还为时尚早。” 阮弗的话才刚刚落下,玉无央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见小小兵回来汇报,“将军,王妃陷入大军包围之中!” “什么!?”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守营大将死死盯着报回消息的小兵,“情况如何?” “皇嫂怎么会陷入东楚大军包围中。” 汇报消息的小将有些焦急地道,“蒋王殿下追击东楚军,中了东楚军的圈套,王妃赶去救援之时,陷入了东楚军从侧方杀出来的部队的包围中。” 第95章 东楚小王妃 深秋的沔水大营中,宽大的黑色滚金边的纛旗高高挂在旗杆上,在沔水边猛烈的秋风里跃然高擎,猎猎飘扬,让这个军营陷入了某种庄严与肃穆的氛围,带着浓重的压抑的气息,让人感到莫名的心惊。 大帐里,玉无玦面上的温润早已消失,一脸肃然地坐在主位上,他什么也没有说,却让一直以来在诸皇子中极有威望,无人敢撄其锋芒的玉无修心中一跳,赶紧将逸王妃拉到背后,死死盯着玉无玦,“四儿,这件事也不能怪你皇嫂,你别如此盯着本王的王妃看!” 玉无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移开了视线,“到底怎么回事?” 玉无修拍拍胸脯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一回来就听说阮弗被人从军营中硬生生劫走了,而且前后的时间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甚至连对方到底是什么人都没有看清楚更没有一个人能追得上对方他也很生气很意外好不好,试想任是那一个领兵的将领发现自己的军营竟然还能任由不知名的人这般随意往来,会不生气? 但生气之后更担心的还是这位四弟啊,若是不知道孟长清是谁还好,如今知道了,他只会更加担心,按照玉无玦少年时候的性子,只怕整个军营都会因此而出些什么事儿,索性如今他没有那么任性和张狂了。 逸王妃拉了拉将自己护住的玉无修,她倒是不会担心玉无玦将自己怎么样,只是阮弗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才过了一****就立刻出现在了军营之中也只能说玉无玦的动作很快。 逸王妃只将当夜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给玉无玦听,而后说到后边阮弗被劫走的时候才道,“对方显然是武功不弱的人,应当是趁着整个大营在混战的时候从后方进入了军营之中,并且对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要将长清带走因此不动声色,不对军营中的任何一人出手并且早有准备,出手狠绝一击必中,整个陷入疲困的大营根本来不及做准备。” 玉无玦只静静听着,稍有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尽管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甚至是极度的平静,可就是这样的玉无玦浑身都散发这一股冷气,显然心情已经极度不好。 逸王妃说完之后见玉无玦并没有什么表示,与逸王对视了一眼,夫妻两人皆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一抹担忧,但却也默契地沉默不再说话,便是跟着玉无玦回来的玉无痕此时此刻,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并没有出来说什么话。 在一旁的玉无衍突然开口道,“其实也不尽然,谁人不知孟长清的两个护卫身手说是千里挑一也 不为过,能在东楚指挥营中直取将领首级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孟长清本就出身神秘,令人怀疑,就算对方如何准备,总也不至于这般轻而易举地将人从军营里带走,四哥与其在担心,不若换一个角度想想,或许这也是那位多谋善弈的孟先生下的一步棋子呢。” 逸王妃听罢,脸色明显不好,“十弟,这种时候不要出来添乱。” 玉无央看了一眼玉无玦,而后皱眉道,“孟先生为守营倾付心血,十弟这么说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他是么?”玉无衍嗤笑道,不过这话在刚刚出口,他的脸色就僵住了,因为轻轻抚摸着手中茶杯的玉无玦,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玉无衍就是感受一股来自外部的威压,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犹如一双无法挣脱的大手一般,将他牢牢捏住,让他渐渐升起一种窒息的感觉,很快地他整个脸都涨得通红,全身的骨骼好像都被捏碎了一般的疼,好像下一刻就会活活窒息而死一般。 玉无衍艰难地从口中吐出破碎的声音,“四……四哥……” 玉无玦只冷冷看着他,“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做哑巴。” 玉无央见着玉无衍的脸色也是一惊,他虽然也很想让玉无玦这个时候将玉无衍弄死,但却不是在这等情况之下,赶忙开口道,“四哥息怒,十弟不过是无心之失。” 便是打算将玉无衍修理一顿的玉无修见到这样只是因为玉无衍两句不中听的诋毁阮弗的话就快要将人弄死的玉无玦,也不得不有些担忧,沉声道,“四儿,够了。” 玉无玦冷哼一声,全身的威压顿时卸去,只见玉无衍好似获得了新生一般,猛烈地咳嗽了两声,顿时整个人都摊在了椅子里,玉无玦没兴趣地瞥了他一眼,“这张嘴,若是吐不出什么好话,日后也不必再开口了。” 顿了顿,玉无玦眯眼道,“是谁给你的权利让带兵追击东楚的大军,你有几个本事,若是她出事了,本王会让你陪葬!”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说出口,这么多年来,不论是玉无衍与玉无央,从来没有人见过玉无玦发出如此大的怒火,尤其是过了少年张狂任性的时候,这位四哥越发温润了,过去十多年,他的人生可谓是经历了几番变化,才有了如今的温润与温和,却也因此而越发让人看不懂。可他们都知道,他骨子里,从来不是如此,甚至,若非可能是他们这些人全部在场,若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玉无衍极有可能在此死在了玉无玦的手中。就如同当年的老 九死在他手中一般。 相处日久,不管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相信,玉无玦绝对不会怜惜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生命,尤其是这些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曾对他不留余力下手过的人,大家心知肚明,若不是碍于父皇还在,玉无玦只怕不知早已捏死过他们多少次,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加明白,这九五之尊的位子,一旦玉无玦座了上去,他们绝对没有好的下场。 玉无衍猛然一惊,有些惊恐地看向玉无玦,玉无央顿了顿沉声道,“四哥,是不是有些过了。” 玉无玦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玉无央,只让玉无央有些讪讪闭了嘴,但是,前一刻钟的场景虽然有些惊心动魄,玉无央脑袋却依旧清明,以玉无玦对孟长清的维护,可见孟长清绝对不会如同他表面看起来的那般简单,或许,还有更多更为深沉的秘密,被他忽略或者说没有挖掘出来。 玉无修看了一眼摊在椅子里的玉无衍面上尤带的惊恐之色,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将玉无衍带下去,“将蒋王带回营帐中,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自然不是让玉无衍真的好好休息,逸王这是决定不会在让蒋王参与军中的事情了,对于这个差点让自己的王妃陷入绝境的皇弟,说实在,逸王便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出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让他这般脱身,已经是他作为大皇兄的仁慈了。 玉无央看着玉无衍被带了下去,开口道,“如今孟先生战中被劫,估计与东楚那边逃不开关系,只是先生智慧非常,就算是险境中恐怕也会给自己留下生机,两位皇兄接下来打算如何。” 玉无玦淡淡瞥了他一眼,“本王不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事实究竟是如何,彼此心知肚明,好好待在军营之中做好你自己的事情,本王不会对你如何,否则,你知道本王的意思。” 玉无央脸色一僵,但玉无玦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让他就算想再说什么,也是自取其辱。 不再理会玉无央的神色,玉无玦转头对着玉无修道,“既然东楚如此相信自己还有袭营的本事,你还要耗到何时?” 玉无修眼皮一跳,“你想要如何?” “集中兵力,全击东楚大军,本王不想在看到他们还能还活蹦乱跳跨过沔水。”玉无玦冷然一声,话落,未等玉无修的反应,他人已经走出了营帐的大门,只留下了一个带着冷然的笔挺背影。 玉无玦才刚刚走出营帐之外,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王爷,已经查 清,姑娘是被东楚王庭高手劫走,此时已经进入东楚皇都之内。” “所为皇庭高手表面上是东楚王庭的人,实际上还是东方麟的人。”玉无玦冷声道,倒是不意外于这个消息,只是顿了顿,玉无玦继续道,“无棋,即刻潜入东楚皇都,启动在东楚的势力,暗中行动,若是能将她带出来便带出来,若是她有所打算,即刻传消息回来。” “是!”无棋并不为主子的决定感到任何讶异,那位惊才艳艳的女子在他暗中守护玉无玦的日子里不知已经见识过了多好次,对于强者而言,只有强者才能收服强者,无棋并非为之所服而是深刻明白这个女子对于主子的重要性,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谋略才华皆是人中龙凤的女子而已。 玉无玦点了点头,无棋的身影已经再次消失在他的身后,青衣与盼夏等不及玉无玦回到军营已经在阮弗被劫持之后即可动身离开了军营,对着两人的动作,玉无玦并没有任何阻拦,与阮弗相处多年,她们会知道如何做才是对阮弗最大的帮助。 舞动的秋风将不远处一顶大帐的帐门吹得呼啦啦的响,玉无痕跟在玉无玦的身后,有些犹豫之后还是开口道,“四哥,长清会不会有事?” 玉无玦紧了紧手掌,从昨日到今日,同情蛊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异常,基于这一点,也让他知道阮弗不会有事,何况,东楚那边的目的如此明显,又如何会让阮弗出事呢,只是……人不在眼前,事情并不再完全的掌控之中,即便知道那个女子曾有雷霆手段,即便知道她一定会设法让自己安然无恙,甚至可能在自己有所动作之前就已经铺好了后路,可玉无玦心中的担忧却是一点也降不下来,并非是对她的能力不信任,而是……仅仅出于一个男人对女子的担忧而已。 “她不会有事。”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给玉无痕,玉无玦也并不想多说,直接朝着阮弗的的帐门走过去,里面的摆设,依旧整齐,桌子上的端盘里,还留着一条包扎伤口的纱布以及一个精巧的药瓶,玉无玦的双眸暗了暗,快步上前拿起那只精致小巧的瓶子,不用打开他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想起那一夜,她或许正在为自己留下舒缓的血液,却遭大军袭营,根本来不及将此处的一切收拾好便出门的场景,玉无玦便感到心中有块地方幡然塌陷。 另一边,东楚皇都,一个精美别致,布置得极为奢华却也不失风雅的院子里,阮弗正坐在桌前拿着一本书卷翻看,而此时此刻,专属孟长清的装扮早已消失在她的脸上,一身精致的女子 服装,芙蓉锦绣丁香色,将她的气质完全衬托了出来。而她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丫鬟装扮的少女,少女并不出声打扰兀自翻书的女子,只是时不时抬头有些好奇地打量这个自从醒来之后发现自己陷入了陌生的环境但却从来没有显出惊慌与害怕的女扮男装的女子。 没有理会身后少女打量的眼光,阮弗的眼神虽是放在了书页上,但心思却不知已经飞往了何处。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她来到这个地方的时间,如今已经是第四日了。两军交战,她中途被劫,而且还是在大营之中,对方是什么人,并不难猜,而能够这个能力的,若不是高过青衣与盼夏让两人根本就来不及提起那反应的,若非是旗鼓相当,也必定是在两人之上,如今,整个东楚还能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并不难列出那份名单,而有那个能力,再结合如今她所在的府邸的情况,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 这几天,她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但是阮弗知道,隐藏在暗处的身影不知有几何,便是身后那个丫鬟,时时刻刻跟在自己的身边,其实也不过是一双眼睛罢了,这个丫鬟武功高强,心思活络,从第一天阮弗试探着从她口中问话不是被她嘻嘻哈哈掩盖过去就是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时候,阮弗便对她没有了兴趣,左不过就是等待这个府邸的主人罢了,并且,她相信,很快,就能见到那位尚未见过面的东楚小王爷了。 东方麟眯着眼打量着不远处在安静看书的女子,可以说,阮弗的一切动作,让他感到意外,却也让他觉得理所当然,虽然这么多天过去了,但是东方麟依旧很难想象将闻名天下的孟长清与眼前那个温婉安静的女子联系在一起,甚至在开始的时候他还着人去调查这个孟长清的真假,但是很快的,他就发现,不用调查了,因为仅仅是这个女子沉静的表现,就让他慢慢确定了眼前的事实。 只是,有了一个真面容,有了一个身份的破绽,有些事情调查起来就没有那么困难了,只是让他有些意外罢了,想不到孟长清如此年轻就算了,竟然还是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 东方麟唇角勾起一抹以为不明的笑意,扬手阻止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独自往阮弗的院子而去,“本王原本想与姑娘打一声招呼再进来,但是思来想去,却不知该开口唤姑娘什么,是孟先生,还是孟姑娘,或者是辰国右相府的阮大小姐?” 东方麟挑眉看着阮弗道。 早在东方麟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阮弗便知道有人过来了,放下手中的书页,阮弗没有理会东 方麟的话,“这么多天,小王爷终于肯出来一见了?我以为我还需要在多等一些日子。” 东方麟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不过还是笑道,“看来本王这府邸依然掩饰得并不够好,让你如此快就猜出了自己身在何处,真是……让本王,没有成就感。” “小王爷的成就感还需要用这些小事来证明?”阮弗冷笑一声,“辰国与东楚交战,导致东楚皇自顾不暇,不就是小王爷最好的手笔,能在辰**营中将我带出来,只怕这世上也没有几人能做得出来。” “此言差矣,辰国与东楚交战,乃是将士之间的事情,本王远在皇都,与我何关,至于将姑娘从辰国的军营中带出来,本王可什么都没有做,何况……你将我辰国大将的脑袋拿走了,本王将你带走,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是么?”东方麟道。 阮弗眯了眯眼,“东楚军民疲怠,就算小王爷赢了又能如何?” “原本本王还有所担心,不过……现在,本王可是一点也不担心了,有清儿在,本王还怕东楚恢复不过来么?”东方麟盯着阮弗的脸道。 阮弗眼神一缩,只听得东方麟勾唇继续道,“至于辰国右相府的阮大小姐,早就无故失踪了,阮右相找不到女儿,久而久之,便只能认为女儿已经失踪而亡,而你,不过是与阮弗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孟长清……” 就算不是,只要他东方麟说是,就是。 东方麟盯着阮弗微微冷淡的脸庞,似乎她并不为这个消息感到慌措,一字一句地道,“至于孟长清,从今日开始,天下人皆会知道,孟长清,即将要成为东楚的小王妃。” 阮弗眯了眯眼,“小王爷是否太过自信,将天下人都当成了傻子?” “天下人是不是傻子本王不管,但是本王知道,清儿成为了本王的王妃,日后你将如何,只有东楚以及本王的府邸才会成为你的安身之所。”东方麟眼角带着些许自信地道。 阮弗嗤笑了一声,“若我是王爷,绝对不会让自己掌控不住的人放在身边。” “无妨,本王喜欢刺激的游戏,清儿就是太聪慧了,女子还是多一些柔婉比较可人,日后,这脾气可要改一改。”东方麟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阮弗的脸。 阮弗轻轻一避,东方麟便碰了个空,不过东方麟似乎并不介意,眯眼看了看前面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直都没有什么剧烈反应的女子,心中有些复杂,他当然知道阮弗不会介意,但是,哪怕他 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明知会对自己的声誉造成天翻地覆的影响却依旧面不改色的人,心中更为复杂了。 到底有什么是她绝对在乎的,一个没有弱点,或者说不把弱点表露出来的人,才是最可怕最难掌控的。 东方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听说沔水边的战役正是激烈的时候,东楚一营,几乎全军覆没,辰**已经跨入沔水,直冲沔水边城而来,看来,晋王殿下很是在乎清儿呢,不过也是,若是早知清儿是如此绝色佳人,莫说是一营兵将,便是一座边城,本王也愿意拱手相让。” 阮弗看着东方麟唇角的笑意,听他口中吐出来的话语,心中却是泛起一阵淡淡的恶心之感,辰国大军真的已经跨过沔水了么,跨过沔水便是进入了东楚的地盘,而原先的计划,并没有如此打算,那么说,玉无玦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威慑……绝对不止如此,攻城灭国……足够么?灭国,这个在所有人看到大胆而疯狂的计划却如一片羽毛一般,似乎不带任何一丝重量,轻轻拂过她的心尖。 东方麟并不知道阮弗在想什么,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很在乎,便是阮弗有三头六臂的本事,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身上所带的武器药物全部都清理干净了,就算是再有通天的智慧,也逃不开东楚的小王爷府。 “清儿好好休息,大婚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你只需在府中好好待嫁,等着做本王的王妃就够了。” 罢了,东方麟对着阮弗身后的女子道,“务必将王妃照顾好了,若是王妃心情不好或是瘦了或是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本王的心情也就不会好。” 阮弗身后的婢女似乎颤了颤身子,恭敬道,“王爷放心,奴婢省得。” 东方麟扬唇一笑,站起身来,看着阮弗,“王妃,好好等着与本王的大婚之礼。” 留下这么一句话,东方麟便离开了阮弗所在的院子,只阮弗看着东方麟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当然不会相信东方麟口中所言有了她就不会担心的问题,只怕东方麟是想借此手段来牵制她却也不会真的放心罢了。那么,东方麟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阮弗盯着强院外某株有些熟悉的在这深秋独自盛开的花儿若有所思。 东方麟并不是说笑的,关于孟长清是女子的消息并且已经住进了小王爷府中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小王爷将会与孟长清成婚的消息即刻在东楚的皇都引起轩然大波,这是个绝对让人意想不到,意料之外地消息 ,孟长清是个妙龄少女的消息震得整个东楚皇都上上下下,上至朝臣,下至百姓,皆是反应巨大。 而这个消息,自然以某种人为操控的速度,传回了辰国的沔水大营,一时激起千层,孟先生即将成为东楚小王妃的消息,让整个军营似乎都炸开了锅,并且连带消息传回到东楚大营的,还有阮弗真正的身份。 “啪”的一声,玉无央的大帐之中,一直茶盏被摔在了地上,热烫的水雾慢慢散开,碎裂的茶盏四分五裂,因着茶渍在地上划开一幅惨烈的图案。 玉无央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捏着手中的消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阮嵩!真是让本王出乎意料!” 传回消息的人看到如此怒不可遏的玉无央,当即跪下不敢多说什么,玉无央想了想,沉声道,“即刻将消息传回永嘉,本王倒要看看,阮嵩如何解决这件事,再告知二哥。” “是!” 来人离去了,大帐中又只剩下了玉无央一个人,玉无央眯了眯眼,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孟长清的种种,心中莫名升起一抹烦躁,将消息传回永嘉将会如何,他当然知道,好一个孟长清,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而他绝对相信,阮弗今年回到永嘉,绝对不是一个偶然的事情。 再看玉无玦对阮弗的看重,玉无央已经有理由相信阮弗对玉无玦而言,绝非那么简单。 而另一边,逸王的大帐之中,玉无修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能有些安抚地道,“四儿,你冷静,这不过是东方麟的权宜之计罢了。” 玉无玦其实看起来很冷静,甚至是在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他就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的行为,可就是这样才让玉无修有些担心,玉无玦突然道,“我已加急快件传信回京,南方的军队随你调动。” 玉无修眉心一跳,“你要做什么?” “不必管我,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调度好军队的事情。我即刻动身去东楚皇都,这件事,只有你知。” 玉无修突然咬牙道,“你疯了?没有邦交文书你出现在东楚皇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 玉无玦淡淡瞥了他一眼,“是东方麟疯了,本王不介意让他彻底疯掉。”说罢,玉无玦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出了大帐。 大帐里只留下还满留一脸震惊的玉无修,看着落下而晃动的帐门,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个疯子!” 逸王妃从大帐后边走出 来,有些担忧地道,“四弟做事历来有分寸,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分寸!分寸,他还知道什么是分寸,这么多年我就没有见过他如此不知分寸的时候,东楚如今在做什么,东楚劫走的是谁,孟长清还需要他亲自去一趟东楚么?” 逸王妃有些安抚地拍了拍玉无修的胸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得玉无修猛然地道,“不行,我要修书回永嘉给父皇!” 尽管外边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被软禁在东楚小王爷府的阮弗却是安安静静,完全接收不到外边的消息,不过就算接收不到,东楚小王爷要与突然变成了女子的孟长清成婚的消息还是让不少人想要上门一探究竟更想要知道这位妙龄少女究竟是长了一个什么样的模样。 将手中的书本合起来,极少与身后的丫鬟开口说话的阮弗突然道,“如今已经是深秋寂静进入初冬,便是南方也是花木凋零,怎么这两日花香反而更加浓烈了?” 一直站在阮弗身后的丫鬟有些诧异阮弗会跟自己说话,毕竟除了第一日之后若非必须阮弗一般不会与她说话,丫鬟赶紧回到,“回王妃,前日王妃问了院外开的花儿,王爷知道王妃喜欢,着人买了些回来栽植府中,以供王妃观赏。” “是么,既然如此,出去看看吧。” 丫鬟的脚步一顿,有些犹豫,阮弗自然看出了她的迟疑,“怎么,不能出去?” 虽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可多年的历练让她举手投足之间早已是自信从容隐隐有让人不敢违抗之意,丫鬟赶紧道,“是今日花匠还在修整刚刚搬迁进来的花儿,王妃若是出去赏花,怕是外边的粗人冲撞了王妃。” 丫鬟的话并阻止不了阮弗,她已经站起身来,“有你在,哪里还来冲撞?” 这话说得没有什么情绪,不过丫鬟的脸色却是一僵,眼看着阮弗已经出门,却也只能迎头跟上。 从她所在院子往外看,只能看到院墙外高出来的一抹嫣红,熟悉的花朵形状,一开始便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天不过是无意提及了一句,想不到东方麟竟然会有这些动作。 只是…… 阮弗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伸手拉下位于低处的一朵花儿,指甲在嫣红的花朵的指尖滑过,瞬间便让她的指甲印上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红色在指甲渐渐晕开,颜色也渐渐变浅,看起来精美无害,在这百花凋零的深秋,倒也不失为一个绝好的观赏之花。 第96章 为一人,倾一国 不过阮弗尚未起身,便见床榻里间胖胖的身影快速一窜,已经落入了纱帐外边人的怀中,玉无玦似乎带着轻笑的声音异常清晰地传入阮弗的耳中,“外间的婢女沉睡若此,看来是我过多担心了。” 阮弗直接拿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撩开纱帘,看着暗夜之中不甚清晰的人影,只晓得玉无玦在哪个方向哪个位置以及她熟悉的轮廓之外,却是看不清他整个人,但是她似乎忘记了,她看不清并不意味着玉无玦看不清,阮弗微微皱了皱眉,语气不太赞成地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不是已经传消息出去,让他不必为此出手了么? 玉无玦的声音带着一抹浅淡的温和与寻常,“不来看看你,我总是不放心。” 他说得随性自然,如发自内心,阮弗听罢,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他总是这样,突然的就让她哑言了。 玉无玦说罢之后并不去探究阮弗的情绪,只是转身往另一边而去,阮弗忙低声道,“你去哪?” 玉无玦回头,看她略微有些担忧的双眸,语气似乎带了一些笑意,“放心,我不会离去。” 说罢他已经快步走到烛台旁边,点起了一盏看起来并不明亮却足以让阮弗看得清他的灯烛,只阮弗在玉无玦微微带笑的语气中,瞪了一眼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 待到屋中明亮了一些,阮弗才坐下来,给玉无玦倒了一杯其实已经不暖了的茶水,玉无玦似乎也并不介意,只坐在了她的对面,阮弗开口道,“你何时来了东楚皇都。” “已经来了两日了,不过却今日才能来见你。”玉无玦道。 “你不知东楚皇都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永嘉,也不是辰国的任何一个城池。”阮弗语气并不好,玉无玦温润的双眸放在她有了淡淡怒气的面容上,“你在担心我?” “王爷本事通天,独身一人也能夜闯东楚小王爷府,有何可担心的。”阮弗语气不善道。 玉无玦似乎轻笑了一声,“真是嘴硬。” 不过他定定看了阮弗一会之后,接着开口问道,“为何不愿离开?” 说到正事,阮弗也显得认真了一些,因着要压低声音免得惊动了外边的人,两人虽是隔着一张桌子却也靠得有些近,“东楚、吴、韩三国,在百年前本是一家,最后不过是各分了三地,各自霸占沿海地带自立成国罢了,我一直怀疑东方麟到底何处来的自信能够在引诱东方麒攻打楚国的时候不怕螳 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后看了看这府中的物事,发现了并非产于东楚,只有吴国贵族才能获取的南珠,便才想到只怕这分裂了百年的三家,要有所计划了,东方麟虽是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可他太过自信,这点,太让人怀疑。” 玉无玦静静看她,看她眼中随着话语渐渐升起的沉思,“这是你务必要留下来的理由?” 阮弗勾了勾唇,“我比王爷先来一步,虽是出不去,不过并不妨碍我可以知道一些东西,沿海一带,吴在南,韩在北,东楚居中,分别掌握销往内陆的船、渔、盐,三家联合,只怕也是渐渐发现了形势所逼,想要借此形成屏障以江河高山之力,霸占沿海一带。” 玉无玦似乎是叹了一口气,“三家的确有这个打算,半年前我便已经暗中得到了消息,沿海地带的船路皆在三家的掌控之中,他们避开陆路,以海为交往通道,确实可以瞒过许多人,只是,以利为盟便也容易因利而分,如今哪怕是他们已经秘密商谈了,却也未必能真正结合。” 阮弗点了点头,倒也认同玉无玦的这番话,“既然如此,王爷打算如何做?” 玉无玦自然而然道,“自然是摧毁对方的目标。” 他说得轻而易举,不过在这轻描淡写的话中阮弗却是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未等她说什么,玉无玦已经道,“辰国处于内陆,没有海上的通道终究不太方便,原本我并不想如此快动手,要怪,也只能怪东方麟嫌自己命太长了,如此,本王便助他一步。” 阮弗先是意外了一下,而后细细想了一下,竟也点头了,深深看了一眼玉无玦,“王爷可真是算无遗策。” 玉无玦轻笑一声,说得坦然,“何来算无遗策,只是,本王也有逆鳞罢了。” 这话说得可谓模糊异常,可阮弗却是很快就懂得了,神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她道,“需要我做什么?” 玉无玦摇了摇头,“你若是想做什么,便依旧做你的事情,不必为我改变,但前提是不涉及你的安危,一旦涉及,阮儿,我会即刻带你离开,至于此事,还是交给外边的人来办比较好。” “我不会自入险境。”阮弗道,不过,对于玉无玦最后一句话,她蹙了蹙眉头,玉无玦却很快看明白了阮弗眼中的神色,只道,“沿海各国中,早已安插了辰国的势力,与其说是运筹帷幄,不若说是老谋深算,玩弄人心罢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智力与武力,只有不断周密的安排是提前的预算和打算,养兵千 日,如今正是用兵之一时。阮儿,今日之话,我只与你说一遍,却盼你铭记于心,不论如何,你记住,你永远不需改变自己,不论是为了谁。” 眸色深深的男子紧紧地看着自己,让阮弗觉得呼吸似乎渐渐趋于凝滞之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她并非草木也并非无情,那些道理,那些理由,那些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说辞,已经在这个男子的温柔与体贴中越来越站不住脚。 玉无玦从来不是一个只会说好言的人,但凡他说出来口的话,最后必定实现。 深夜之中的房屋,被点点烛火照亮得并不真的明亮,可阮弗却却觉那双眼睛,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的那双眼睛,像是一个漩涡一样,牢牢将她吸住了,再也无力反抗。 她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 玉无玦唇角微松,眸光点点,燃起了一抹极少有的希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在阮弗的耳边,“为何让东方麟传出与你成婚的消息?” 阮弗瞬间有些无语,因为隔得有些近,玉无玦的带了温热的气息就扑在她的面颊上,“这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何况,东方麟能成功么?” 她的话让玉无玦一笑,不过眼眸中却带了些淡淡的强硬,让人根本反抗不了,“下次,不许再有这样的事情。” 这是她能掌控的么,“王爷,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难道我能在别人开口之前将人的嘴巴缝起来么?” 末了她又急声开口道,“你别为此时做出什么大动作,东方麟虽是什么都不说,但其实一直早等你出现,传出婚讯这件事,有一半可能就是专门为了等你出现,若是在东楚有势力打压这个消息,东方麟必定知道你来了。” 玉无玦定定看了她好久,看她脸上焦急而又认真的神色,眼眸微黯,“连东方麟都知我会为你而来,可见,外人已知你在我心中分量多重,可是阮儿……便不为此事,你若还在东楚一日,我便会来,你若一日不离开,我便还在一日。” 你若还在东楚一日,我便会来,你若一日不离开,我便还在一日。玉无玦的话,犹如灌了风的风铃一般,在这昏暗的夜色中在阮弗的耳边久久不息,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那是从未有过的安心,好似来到东楚皇都之后掩藏在镇定表层之下的那份不安,瞬间就被抚平了。这么多年来,便是青衣与盼夏的紧护相随,也未必能让她如此。这个男人,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也再没有当年对阵时候的盛气凌人之 势,好似一块璞玉,终于被时光雕琢成一方温润的玉,用他无可撼动的力量,在每一个细节,伴她如影随形。 玉无玦看她突然的沉默,摇头笑了笑,却从身上取下了一些东西,将一支并不显眼的钗子插入阮弗的发间,将零散的小型的木头物件放在阮弗的手中,“这是你惯用的东西,放在你身上,我也能放心一些。” 阮弗用手握了握,知道是贯虹弩,不过却并不多说什么,玉无玦继续温声道,“明日,你的院子里将会进来我的人,你可以完全信任,记住,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情,否则,你若是伤了一分一毫,我便会疼上千百倍。” 阮弗心中相识突然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猛地抬头看向玉无玦,她知道玉无玦说的是同情蛊,可却也知道他说的并不仅仅是同情蛊。 玉无玦只笑了笑,伸手抚了抚阮弗的长发,“可你这几日,依旧让我寝食难安,阮儿,你说当如何是好?” 阮弗并没有躲开他的触碰,只是突然面对这样的玉无玦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昏暗的室内,男子一身黑衣利落的装扮,可那双眼睛,却带了点点光芒一般,如玉如月。 玉无玦却笑道,“不过,阮儿不必愧疚,我不会怪你,只需一点补偿便好。” 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入耳,阮弗尚不知他所言的补偿是什么,只下意识抬眼看他,眼中还带着一些疑惑,似乎忘记了,她何必愧疚,又何必补偿。 只是在她抬眼的瞬间,玉无玦却直接越过了榻上的小桌子,极快地在阮弗的唇边印下轻轻一吻,在阮弗只感到一个冰凉的触碰的时候,唇边只留下了那一瞬间的触感罢了。 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抬手碰下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双眸瞪着玉无玦,耳尖已然泛红,玉无玦声音微哑,“补偿已得,相思已解,今夜也该离去了,你万般小心。” 这话虽是轻柔却也稍快,阮弗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见窗户一开一合之间,玉无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是,唇边的那一抹冰凉却尚未完全消失。 她就着抬起的手抚了抚自己的唇瓣,良久之后,突然无声笑了一声,而躺在一边的胖胖,只懒懒翻了一个身子,好像陷入了呼呼大睡之中。 阮弗将雪白的团子抱回怀中,往床榻而去,似乎黑夜将一切情绪都掩埋了一般,这一刻的她,再也不是竖起屏障的那个阮弗。 今夜的好眠,才刚刚开始。 天色 尚未完全亮,可必须早起的玉无修却是收到了一封信件,原本还烦躁却也带了平淡的神色在看完了信件中的内容之后,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当场大骂,“疯子!” 而后犹不解气一般,再来一句,“两个疯子!” 逸王妃闻声赶来,拿起逸王手中的信件展开一看,也不禁容颜失色,不过却不像逸王那般情绪激动,良久之后,逸王妃才开口道喃喃道,“为一人倾一国,只怕今后天下人再也无人敢打孟长清的主意了。” 玉无修愤愤地道,“所以才说他是疯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做的每一件事情却都不是人做的!” 逸王妃笑了笑安抚道,“王爷如何如此生气,想必四弟的打算也不是猛然升起的,咱们只需要好好配合就是了。” 可是不管是不是偶然升起的,这也是大事啊。 永嘉皇城,御书房里。 玉无临一撩长袍,跪在大殿中央,“父皇,阮弗自回京之后,隐瞒既有身份,先以白饮冰之名在永嘉掀起风波,以致留守在永嘉的学子蠢蠢欲动,言论激烈,几番针对朝堂政事引发议论导致民间舆论大变,后以孟长清之名行事,父皇,此乃欺君之罪!” 玉无临刚刚说完,十一皇子玉无岐似乎也不堪示弱一般,“父皇,只怕这件事还与右相脱不了干系,阮弗既是右相女儿,右相怎会不知?五年前人人皆道阮大小姐重病宜养乡间,可她离开永嘉之后孟长清便现于世间,再回想孟长清做过的事情,难说并非没有企图!” 两人齐齐跪在大殿之内,自从这个消息被突然传回,诸皇子早已过了震惊的时间,震惊过后,自然是想着该如何应对,如果孟长清只是一介布衣,自然没什么,可是当她不仅仅是一介布衣,而是一个女子,并且是右相的嫡女的时候,就需要重新考虑了。 元昌帝坐在上首之位,看着地下的两个儿子严肃认真的神色,听了一早上抨击阮弗的激烈言辞之后其实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可就是因为没有什么表示,才让这些人越来越着急。 因为在元昌帝的桌案上,除了收到孟长清与阮弗关系的消息之外,还有另外两封加急的信件,一封是玉无玦传回来的,一封是玉无修传回来的,两封信件相隔的时间并不久,但是所述的内容却大不相同。 “瞧五哥说的,好似阮大小姐做了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一般,孟长清之名早就出现,世人早已认同,何以到了五哥这儿就变成了欺君之罪了,何况,为弟还不知五 哥如此体察的民情呢,学子言论自由历来有之,招贤馆内从未出过乱象,何以有民间舆论大变之说,孟长清在北方,取得了玉峰山一战之胜,助四哥拿回了元阳城,怎么到了五哥这儿就变成了大逆不道?”自从进了御书房之后便极少说话的玉无凡在这个时候突然笑了一声,挑眉看着跪在大殿之中的玉无临道。 玉无临微微侧头,“六弟如此推崇孟长清至此,难道是觉得欺君之罪可不追究么?” “五哥不必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欺君之罪不可犯,只是,人也总要就事论事,人在外行走,谁还没有个化名了,若是一有个化名被父皇知道了都能与欺君扯在一起,我看,午门的血,要流不干了。” “六哥这是在强词夺理!”玉无岐愤愤地道。 玉无凡耸了耸肩,“比起强词夺理我可比不过十一弟呢。” “抛开别的不说,可有一件事,六哥是不是忘记了,东楚那边,可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东方麟欲要迎娶孟长清为王妃了呢?”玉无镜突然道。 进入御书房之后一向冷静观察尚未发言的玉无寒在玉无镜开口之后,声音缓缓响起,“阮大小姐在敌军袭营之后被劫持,如今在东楚更是身不由己,究竟如何谁也不知,传出的这等消息也不过是东方麟的心理之战罢了,八弟咬住这一点,是想要表达什么,说孟长清叛国么?”说到后面两个字,向来清雅的玉无寒语气也难免重了一些,甚至微微带了一丝不容反抗的寒气。 玉无镜何曾见过这位向来清雅的三哥如同此时此刻一般发脾气,眼中不免升起一抹惊慌,但又马上反应过来,语气有些强硬地讥讽道,“难道不是,四哥将阮弗带入了军中,据说一应军务皆有阮弗参与,难免她不会知道一些军中的事情,如今人在东楚,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难免不会将军中的消息提供给东楚!” 位上的元昌帝听到此处,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点什么,抬眼看了一眼看起来有些义愤填膺的玉无镜,“这么说,此事跟老四也脱不开关系了?” 玉无镜脾气本就冲动,听到元昌帝这么问,立刻拱手道,“父皇,四哥聪明一世,此次却没有查清阮弗的身份便随意带在身边,难免有失察之过。” “如此说来,朕是不是也该治老四一个欺君之罪?”元昌帝淡淡的声音响起。 大殿之中却是因此瞬间安静了下来,玉无镜突然脸色一变,“父皇,儿臣……儿臣并非此意。” 原本跪着的玉 无临与玉无岐见此对视一眼,却是纷纷沉默不言了。 元昌帝轻哼了一声,丢下手中的笔,似乎有些不耐烦,“安成,御书房外吵吵嚷嚷的,是在做什么?” “陛下,是右相大人亲自前来御书房说是要与陛下请罪。” “请罪?阮嵩有什么罪过要来自请的?” 安成斟酌犹豫了一番,才道,“右相大人是代女请罪。” 听了安成的话,元昌帝瞬时沉默了,可是了解他的人便会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好,果不其然,元昌帝扫了一眼先前还在吵吵嚷嚷地极为儿子,挥了挥手,“你们退下。” “父皇!”玉无岐还要说什么,但却被玉无临一个眼神制止住了,便也只好作罢。 元昌帝抬眼看了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这辰国,是你们做主还是朕做主,翅膀硬了,敢明目张胆教朕如何做事了?” “儿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一个一个,有闲心在这里叫朕处置一个碍不着你们孟长清,不如把自己手头里的事情做好。” “父皇教诲,儿臣铭记,儿臣告退。” 吵闹了大半日的御书房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安成才开口道,“陛下,右相……” “既然他如此爱请罪,便跪着吧。”元昌帝冷声道。 安成小小地咽了一口口水,忙低下头不再说什么,总之,外边的事情也碍不着他什么事儿。 只是良久,元昌帝握起的笔却迟迟没有落到折子上,空荡荡的大殿里,随着金笔搁置在案头落下的声音响起的,还有元昌帝一声沉重的叹息,“玦儿虽是智绝,可此番对东楚计划,只怕是因为那个女子而起的。” 元昌帝话里的情绪,倒是是什么样的,即便是跟在元昌帝身边几十年的安成其实也不敢揣测,只是听到元昌帝如此一叹,心中却是升起了一抹小小的警铃。 “帝王可多情,却不可专情,此是成帝成王者之大忌。” 永嘉城内风起云涌,而身在东楚皇都的阮弗却全然不关心这一切,东方麟到底在忙什么,阮弗知道得并不真切,但他依旧隔三差五地来看一次阮弗说一会儿话,看起来两人说的都是没有什么用的废话,可其实因为相互试探的关系所说地话却是常常费脑十足。 由此可见,东方麟至始至终都不敢信任过阮弗,甚至是万般提防,可却一定要 将阮弗囚禁在这小王爷府中,阮弗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在这初冬的天气中,觉得身上渐渐多了一些暖意,她似乎是笑了笑,“小王爷这般前后顾虑,言语试探,可见并非信任我。” 东方麟也不否认,“王妃聪慧过人,本王实在是担心一不小心就受了王妃欺骗,到时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阮弗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小王爷以为吴韩东楚三家联手就能将沿海一带牢牢握在手中了么?鱼盐之力以江河为惧,如今,东辰大军可已经跨过沔水了。” 东方麟眯着眼定定看了一会儿阮弗,“王妃真是双足不出门,尽知天下事,怪不得让中原诸国如此畏惧,没错,辰国是已经跨过沔水了,不过那又如何,沔水边城之后,再难进展,辰国是北方内陆民族,江河本就少,更是缺少江河水战的经验,跨过了沔水,南方的战场,就当由南方人主导,若是有王妃在辰**中,本王或许还担心,可如今……本王倒是想要看看,玉无玦究竟要如何以通天智慧让一群北方旱鸭子攻进我南方的战场。” 东方麟说得确然无错,阮弗道,“看来小王爷打得一手如意算盘,大战拖住了东楚皇的兵马人力,不知王爷打算何时起事?” “你不担心?”东方麟反倒是意外了,他以为说出这么一番话,阮弗至少也要为辰国的士兵担心,可如今她的反应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担心又有何用,诚如小王爷所言,我并不再辰**营中,纵然心中有千般心思,又有何用?”阮弗毫无情绪地道。 东方麟其实并不敢确定阮弗的话的真假,即便如今已经都知道了孟长清就是出自辰国右相府,可据这些年孟长清做事的风格,一时半会之间却也让人摸不清她的心思究竟将多少分放在了辰国上,还是有着更大的谋划。 东方麟离开之后,阮弗的眸中渐渐升起一层凝肃,诚然,东方麟所言并没有错,辰**不善水战的确是一个硬伤,南北之间的较量,其实很大程度上也是水军的较量。 不过……东楚无论再怎么布防,都不至于成为辰国的威胁,但是,东楚一带江河密布,不少江河都能据险以守,如此下来,辰国是否会在南方耗费掉整个冬日,若真是如此,那么战线也实在是长了一些。 在东方麟的府邸被软禁了十几日之后,一件本该在意料之中却又迟迟尚未发生的事情终于在这突然的一天到来了。 今日的东方麟并不在府上,将近午时之时,东楚皇宫中传来旨意 ,东楚皇要阮弗入宫觐见。 为何她来了东楚如此久,甚至因为东方麟的原因而早已弄得人尽皆知,但是东楚皇却迟迟没有下旨说要见她,以孟长清的名字来看,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乃是受到了东方麟的阻拦,而刚好,据她所知,东方麟今日早早就出府了。 果然,传旨的公公刚刚传完了圣旨,一直站在阮弗身后的侍女便站出来,“公公,今日王爷并不在府中,是否待王爷回来再带王妃入宫?” 传旨的公公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瞥了一眼说话的丫鬟,“放肆,皇上有旨,你敢让皇上等?” 丫鬟并不惧怕,“毕竟王爷今日不在府中,王爷说了,要时时刻刻保障王妃的安全,此番出府,我等也实在不敢放松。” “哼,有何不敢放松,皇上派了禁军护卫接送,难不成还能出事不成?” 阮弗并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双方人马在此处对峙,而她其实能够感觉到,东方麟府中,尤其是她院子周边的人已经有蠢蠢欲动之势,大有若是宫中的人将她带走便会出来厮杀一顿的可能。 果不其然,一个健壮的身影在沉默的气氛中出现在阮弗的院子中。 阮弗眯了眯眼,即便那一日是在昏迷中,却也知道,将自己带走的人便是眼前这人。 “匡寅放肆!”传旨的公公尖声道。 匡寅不为所动,但意思很是明显,不让阮弗离开王府。 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然在弥漫,不过一个突兀的声音俨然打断了这样的氛围,匆匆从外步入府中的,是一个身披铠甲的中年将领,气质刚硬品貌不俗,阮弗只稍看一眼,心中便有了猜想,果然见传旨的公公恭敬地回头对着身后走来的男子道,“大将军。” 果不其然,在东楚能称之为大将军的也只有一个人了,那便是东楚大将唐敬之,唐敬之一出现,阮弗便感觉到了院子里气氛微妙的变化,唐敬之对传旨的公公点了点头之后便将视线放到了阮弗的身上,如同每一个见到她的人一样,眼中总是先划过一抹意外与惊讶。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阮弗,眼中并没有什么淫邪之意,虽是对着传旨的公公说话,可眼神却是看向匡寅,“公公传完了旨,也该走了。” 这话说完,院子里又是一阵反应,匡寅想要上前,唐敬之腰间佩剑一动,“谁敢阻拦?” 最后阮弗只得跟着传旨的公公以及在大将唐敬之的护卫下不得不进入 第97章 为你而已! “怎么会是你?”直到再次落到了地上,阮弗一把推下头上的风帽,露出一张没有被冬日的寒风吹过的脸,有些诧异地看向玉无玦。 玉无玦唇角依旧是温和的笑,“你不能再回去了。” “为何?”阮弗皱眉道。 玉无玦一边脱下身上的黑衣,一边道,“是东方麒想要对你出手,东方麟的动作就在这两日了。”若是仔细听,还可听出他语气里带着的微微杀气。 可阮弗一步步跟在玉无玦身后,并没有感觉到,“若是如此,一旦东方麟发现我不见,势必会联想到你,加之今日这一场劫持,不会影响计划么?” 玉无玦突然转过身来,阮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些往后倒去,只是玉无玦比她的动作更快一些,很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自己,“便是影响,亦比不上你,如今,我在乎的,只有你的安危,你可懂?” 阮弗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是靠得太近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的这句话,分明是初冬微冷的天气却觉得脸颊热烫一片,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也小了很多,“可是,东方麟府中还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被玉无玦打断了,“交给我,都会平安出来。” 阮弗一时语塞,只微微挣扎了些,“你能先放开我么?” 可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似乎发现玉无玦握着她手腕的手又紧了一分似的,头顶传来如泉暖热的声音,“我本以为,同在东楚皇都,****知晓你在做什么,时时关注你的安危,便如人在眼前,可后来才发现,思念如斯,半分也消解不得。” 玉无玦摩挲着阮弗的手腕,轻声道。 阮弗只觉得心跳如鼓,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他,这般**裸的言语,她实在太少听到,便是先前,玉无玦的话也不曾如同此时此刻这般炙热。 可还不待她做答,便觉下巴被一只温热的手指轻轻捏住,那人手指一抬,她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一层暗影,一双微凉的唇瓣覆上她的,熟悉而又陌生。 “唔……王爷……” 阮弗睁大了瞳孔,下意识的反应是挣扎,可那双将她牢牢掌握住她的手却是让她分毫也不能动,趁她惊讶张口之际,瞬间攻占城池,未给她一分喘息的机会。 “王……王爷,放……开。”阮弗声音不稳的挣扎道。 可玉无玦不仅不放,原先可谓温柔的动作却越发激烈 缠绵了起来。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原本只想浅浅一吻一解相思,不愿把她逼得太急了,可一旦触碰她,他便如同一个染了药瘾的严重患者一般,再也不愿意离开。 似乎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要把因给她的自由而留给自己的担忧,混杂着得知她被带去东楚皇宫之后第一次升起的不受控制的不安都一股脑地传给她,好教她感受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的担惊受怕和刻骨思念一般。 这般浓烈,阮弗又怎么不知? 那张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脸,微闭的双眸,热烈而痴缠的吻,专注的神情,终于让原本还在挣扎的阮弗,放软了身子,闭上了眼眸。 明显感觉到阮弗的不再抵抗,玉无玦的动作却越发温柔,也越发痴缠了,某些心意似乎在一瞬间便达成了共通,让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一般。 这安静的院子,唯有两人,唯有一点炙热滚烫的心思,以及不再掩藏也再也掩藏不住,欺骗不了的情意。 良久以后,气喘吁吁的两人方才分开,玉无玦低头,与她以额相抵,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因为长时间拥吻而微微红肿的嘴巴,心中一股燥热却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阮弗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丢脸,加之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与玉无玦这在尚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做这等私密的事儿,只有些自暴自弃地埋入了玉无玦的胸前。 玉无玦知道她是害羞了,却也不点破,倒是心安理得享受她的温顺与小意。只是阮弗突然想起他们才刚刚从一帮想要追杀自己的人手下离开,而其中还有一个东楚大将军,以及一个必定子安暗中的东楚高手,忙道,“那个唐敬之和匡寅……” 玉无玦眯了眯眼,明显有些不悦,抚着阮弗的唇瓣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起别的人么?” “不是……唔……” 要说的话最后还是被吞入了玉无玦的口中,阮弗红着脸挣扎,便听见外边玉无痕的声音以及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四哥,长清……啊,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阮弗如同受到了惊吓一般一下子从玉无玦怀中挣脱了出去,再看,连玉无痕的一片一角都未曾见到了,亦未曾看见玉无玦眼中划过的一抹懊悔,被玉无痕撞见自己与玉无玦在做这等事,阮弗只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任是她脸皮再厚也觉得自己再见玉无痕定不会那么坦然了。 “阮儿放心,我会把十二的眼睛挖了!”玉无玦沉声道。 “四哥不要……我错了……”玉无痕的声音从外边远远地传过来。 狠狠瞪了一眼眼前的始作俑者,阮弗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红着脸转身就脚步慌乱地离开了。 玉无玦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阮儿实在是太容易害羞了,明明是那么与众不同的一个女子,可偏偏就是这样属于她的小情绪的阮弗,却让他越发痴迷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自己才有资格见到这样的阮弗,那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小情绪,总是有意无意地被他所窥见,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 玉无玦并没有追上去,只是想起那个破坏者,眼底却升起一片阴霾。 东楚大街上,自阮弗被玉无玦带走之后,原先的打斗渐渐平息了下来,先是有一批黑衣人渐渐退出了现场,散入了各个街道之中,就此消失无形,护送阮弗的护卫本就不是特别多,自然一时无法追捕,而闻讯赶来的皇城护卫也缠入了对付另一批黑衣人的动作中。 这边唐敬之才刚刚脱身,街道的另一头就传来了一阵队伍响动的声音,赫然就是东方麟府上的护卫。 护送阮弗的士兵见此,忙道,“将军,这如何是好?” 唐敬之看了一眼一刻多钟前阮弗离开的方向,眸色深深,这位寡言少语曾经名震一时的大将军道,“姑娘在你我眼皮底下被带走,行凶者却一人也尚未抓到,还能如何,自然是回去请罪。” “将军……” 护卫脸上有些焦急,还想要再说什么,唐敬之只抬了抬手示意护卫不必多说。 东楚皇宫里,自阮弗离开之后,原本歌舞平息了的大殿又响起了靡靡之音,一名侍卫模样的人急色匆匆地进入大殿,对东方麒说了一些什么,东方麒握着酒杯的手一顿,而后将那只酒杯狠狠往前砸过去,正中正在跳舞的舞女的小腿,即刻引起舞女下意识尖叫的反应,大殿里丝竹之声瞬间停了下来,人人皆是惧怕地跪在大殿中承受帝王的愤怒。 可东方麒没有像往常一般惩罚任何人,他脸上的愤怒轻易可见,甚至脸部有些微微抽搐,只是,他只是坐在位子上,多了一些阴冷而已。 小太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从宫门口传过来,“陛下,大将军回来请罪。” “几个小小的贼人连朕的大将军都不能擒获,唐敬之还敢回来见朕?” 没有人敢回答,东方麒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也罢, 朕不安生,又怎可让东方麟安生,让唐敬之自去领罚,一百棍!”罢了,在太监要去传旨之前,东方麒又道,“罢了,让大将军来见朕吧。” “是……”小太监又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另一边,东方麟匆匆赶回府中时,已经是在府中的护卫出去又回来之后的事情了,众人只知道,东方麟在小王爷府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除了下令在全城搜捕阮弗之外,并没有再进行别的动作。 初冬的天渐渐黑了下来,整个东楚皇都渐渐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隔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阮弗早已平定了下来,当时急切跑开了的玉无痕有些蹑手蹑脚地接近阮弗的院子,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是他自己一样,阮弗起先的不好意思早已消失了大半,听着响动的声音,轻咳了一声,“十二,有事便进来吧。” 玉无痕闻声,脚步一下子变得轻快了起来,有些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怕你不方便?” 这话却让阮弗即刻想起了先前的那场孟浪,瞬时又觉得耳尖微红,不过语气还算是平常,“有什么事么?” 玉无痕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只是自你离开军营之后,便不能再见你,今日听闻你被召进东楚皇宫,四哥担心了许久,如何,你没有怎么样吧。” 玉无玦担心了好久?阮弗心中微动,只摇了摇头,“我没事,东方麒不会在皇宫里对我如何,毕竟他只怕也不想立刻就与东方麟翻脸。” 玉无痕轻哼一声,“在皇宫里不会如何,可一出了皇宫就着人对你动手,也幸亏我们动作快早有准备。” 不过说起这件事,阮弗总算是想起来今日的异常,“今日唐敬之分明在场,你们竟可以这般堂而皇之地将我带走?” 玉无痕张了张嘴,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阮弗解释,只好道,“这个,可能还需问四哥。” “问我什么?”玉无玦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原本还在说话的两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玉无玦却已经迈步进入阮弗的房中。 玉无痕抓抓头发,不知为何见到玉无玦的时候总还是有些心虚,“四哥。” 玉无玦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玉无痕嘿嘿一笑,经过半年历练的脸上早先的稚嫩也消减了不少,但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却依旧让人觉得孩子气十足,转头对着阮弗道,“那个长清我先走了,有什么疑惑你问四 哥……” 话还没有说完,人便一溜烟跑出去了,只阮弗看着玉无痕这个架势,暗觉好笑。 看她掩唇失笑的模样,玉无玦朝着玉无痕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黯了两分,“有这么好笑么?” 阮弗面上的笑意微微敛住,看了一眼玉无玦,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坐下。 玉无玦唇角的笑意扬了几分,声音带着几分闲适与慵懒,“还在生气?嗯?” “谁敢生堂堂晋王殿下的气,王爷好大的本事,堂而皇之就敢在东楚大将军的眼皮底下抢人,哦,对,不仅一个东楚大将军呢,还有一个东楚高手。”阮弗其实并不想如此与玉无玦说话,可是看他闲适的模样,别扭的却只有自己,出口的话自然而然就变了味道了。 玉无玦似乎是笑了笑,“别人不敢,可你却可以,何况那本是我心头之肉,何来抢字一说?” “你!”阮弗又闹了一个脸红,良久之后才小声道,“油嘴滑舌!” 玉无玦却不跟她辩驳了,只笑看她,“还生气么?” 阮弗不答,只是唇角微微扬起了一分,反而问道,“唐敬之是你的人么?” 玉无玦看她的神色,多少知道了她的心思,不过对于阮弗这句完全出于疑问的话,只摇头道,“阮儿也太高估我的能力了,倘若我的势力可以这般深入东楚军中,东楚便不会是今日这般局面。” 顿了顿,玉无玦又道,“不过阮儿会这样想,我很高兴。”如此证明他在阮儿的心中,确然是能力不同凡响。 阮弗心中微囧,“那今日的事情?” 玉无玦道,“多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唐敬之欠了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始终未还,不想今日竟有此用处。” “机缘巧合的人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吧,王爷果然深谋远虑,只是如今用了,总是可惜了王爷当年的苦心。”阮弗道。 玉无玦不在意地笑了笑,而后又认真道,“物尽其用方显价值,阮儿,今日之用,一分浪费也无,这份心意,别人可以不知我,不解我,可你不可以。” 阮弗听他沉定而又认真的声音,微微咬了咬唇,那句想要反驳出口的话终究被她克制住了,玉无玦似是懂得她的心思一般,轻声道,“阮儿,万般皆为你,此情可受刀枪剑戟之击,你若不承,它依旧强大,烈火摧之而不毁,可却承受不起最在乎之人最轻的踩踏。” 阮弗心中一 哽,玉无玦的声音并无异常,他好像只是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甚至好像不是自己一样,没有为了表达坚定而出现的任何哪怕略微激烈一些的情绪和语气,只是那么温和地看着她,那么轻柔的与她说话,对她有着永远的信任,永远的包容,以及永远的耐心,哪怕她曾经不知几次拒绝过这份靠近,拒绝过这个骄傲的男子不会轻易交出来的真心,可时过境迁,兜兜转转,不论她身在何处,陪伴她的,最后还是这个人。 阮弗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别这样说,你不该是这样的。” 玉无玦伸过一只手替她将一缕落下来的秀发置于耳后,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不该如此么?对他而言,其实一切并无什么,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他也曾纵马轻歌,心比天高,骄傲无比,何曾想象过自己也有为了一个女子患得患失,可如今真正如此了,却只觉得一切都甘心如怡。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一般,想起了今日去东楚皇宫见到东方麒时候的异常,阮弗与玉无玦讲述了一遍,想要听一听玉无玦的看法。 玉无玦听罢,眼中也闪过一抹意外,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东楚的情况比较复杂,皇宫内庭混乱不已,十几年前,东楚交到东方麒手中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孩子,朝堂险恶,还多亏了前东楚皇留下来的辅政大臣襄助,只是,弱皇弱国,乱世之中难以生存,或许,东方麒也是无法而为之。” 阮弗皱了皱眉头,“无法而为之么?我倒是觉得东方麒既可怜又可悲,国不国,君不君。” 玉无玦摇了摇头,“罢了,别人的事儿,别人去操心,留给东楚的日子,也不多了。” 阮弗点了点头,再看向外边,方觉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只是房中的灯早已不知何时点了起来而不觉得罢了,玉无玦看了一眼窗外,道,“今夜无风,要出去走走么?” “可是外边,应该布满东方麟的人马。”阮弗略微皱眉地道。 玉无玦笑了笑,“只要你想,一切皆不是问题。” 阮弗眨了眨眼,看着玉无玦,玉无玦笑了笑,门外,无琴的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爷,姑娘的衣物已经备好。” 玉无玦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进来。” 阮弗有些恍然大悟,今日挡住匡寅的大概就是王爷手下这两人了。 玉无玦倒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阮弗叹了一声,“好本事。” 却不知玉无玦眯了眯眼,神色划过一抹她未曾见到的异样。 无声的脚步声响起,无琴拿了衣物正待重新离开,阮弗却继续道,“这就是那一日在东方麟府上收我消息的人?” 无琴闻言,赶紧道,“正是无琴。” 阮弗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依旧有些赞许地看了一眼无琴,一旁的玉无玦依旧是温**意,只是,只是看向无琴的双眸,有那么一瞬间的时间,却是有些不同以往的异样。 只是院中不下百十的暗卫,却无人得知,晋王殿下身边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在退出来之后也有这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待无琴离开之后,玉无玦看了一眼无琴带进来地包袱,对着阮弗道,“进去看看,是否合适?” 说罢,还有些不满地看了看阮弗身上从东方麟府中穿戴出来的衣物,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他就对这身衣物不满意了,如今真是越看越不满意。 阮弗轻咳了一声,当先站起来,“你稍等。”说罢便拿着无琴带来的包袱进了后间。 玉无玦无声地笑了笑,端起一杯茶水,慢慢饮啜。 不用一盏茶的时间阮弗便再次出来了,不得不说,玉无玦为她选的这一身衣服,极符合她惯常的穿戴,雨过天青色的云锦缎,莫说是在辰国本就是一匹难求,更何况还是在这并不出产云锦缎的东楚呢。 她一出来的时候玉无玦便站了起来,见一身衣裙穿在阮弗的身上极为合身,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玉无玦满意地点了点头,“丁香色虽柔,不过终不适合阮儿,雨过天青云**,诸般颜色做将来。” 诚然,玉无玦是极为了解阮弗的,至少只是这一身,便可将阮弗端庄流丽,刚劲婀娜的姿态显示了出来,如同一件世间仅有的瓷器一般,静谧安然,自信从容,永远凌然于人却永远不会犀利刻薄。 阮弗微微有些不自在,只是,任何一个女子,都乐于听到赞美的话语,尤其还是出自特别之人的口中,阮弗面颊微红,掩不住唇边笑意,“哪有你说的这般……” “我说有,便有。”玉无玦的声音坚定而不容置疑,不知如何从手中变幻出一只发钗,轻轻插入了阮弗发间,如此便止住了阮弗还想开口的话,“看看,可还好?” 说罢,玉无玦轻轻握住阮弗的肩头,让她朝着镜子而站,阮弗对着镜中的自己,竟是有些微微出神,以往 几年,因为时常出门在外,男装的打扮居多,倒是不多注意,只是偶尔的女装打扮,不过也是交给盼夏来拾掇的,她极少留意,甚至连她自认为的惯常打扮也不过是多次选择的结果之下盼夏形成的对她喜好的认知,如今才知,似乎冥冥之中,有一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一般。 阮弗抬手抚了抚被玉无玦插入发间的一根发钗,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打磨出来的,只在末尾雕成了一朵简单柔和含苞未放的玉兰花,可却让她只看一眼便心中生喜,玉无玦看她的动作,知晓定是她喜欢的,唇角上扬了几分,低声道,“这几日,****念你,便只能以此聊慰相思,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你在东楚,不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哪有时间****……”****念我?阮弗轻声道。 玉无玦笑了笑,“我在东楚千般安排,却只有一个目的,也只有一件合该是称为正事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么?” 阮弗失声道,“我不知道。” 话是如此说,可她回答得太快,几乎是不假思索,好似怕玉无玦会开口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般,更加让人断定了其实她是知道的。 今夜,玉无玦唇角的笑意便没有落下过,“我知道你知便好。” 他的视线放在阮弗头上的簪子,轻声道,“阮儿,如今玉兰仍旧含苞待放,我却已经在等待盛放的日子了,不知还有几多煎熬。” 阮弗听他低柔的话,只觉得心口一颤,平日里伶俐的口齿这时候却只能胡乱道,“什么放不放的,哪来的玉兰花。” 听她有些不自然的语气,玉无玦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见阮弗还想要反驳什么,玉无玦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拿过一旁的一件披风披在阮弗的身上,低头为她系上披风的带子道,“白日虽是无风,不过夜间却有些湿冷,东楚城内河流众多,湿气难免重了一些,你以前的衣物是不能再穿了,云锦缎织就的衣物暖厚一些,湿寒当不会再侵入体内,可还觉得冷么?” 阮弗微微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升起一片暖融融之意,东方麟准备的衣物自然是无法相比的,那些衣物尽是绫罗,美则美矣,穿戴在身并不保暖,可她其实早已习惯了,甚至往常出门在外,不少时候对于这些都是勉勉强强,加之不论是盼夏还是青衣,都是习武之人,对于温度的感知与她不一样,有时候亦是不会注意到这些问题,可玉无玦做得却是自然而然,若说心中没有任何感动,是不可 能的。 如果有一个人,比你了解自己,比你更好地照顾到你周身的一切,若非此人心思叵测,心计极高,便是情出于心,自然天成。 阮弗知道,纵然玉无玦心计高于常人,可这一切……她更愿意相信,是出于他内心的呵护,一举一动之间,从未勉强,发自真心 “如此便好。”玉无玦牵过她的手,往外而去。 东楚皇城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到今日发生的事情的影响,虽然东方麟的府中传出消息,说是小王妃被人劫持了正在大力戒查,但其实东楚大街之上并没有见到成队成队的护卫在查人,甚至阮弗与玉无玦出门连蒙面都不必。 虽是冬日,可夜间的东楚皇都,依旧带着比白日冷淡了几分的热闹,这是东楚的传统,每月逢三、逢五、逢七,皇城宵禁的时间就会推迟到子时,而这一带几代流传下来的生活习性,让这一座皇城中的人,哪怕快要兵临城下了,哪怕前边的城镇正在大战,也消减不了他们夜间常常娱乐的风气,整个东楚皇城中,似乎都在透露一股慵懒、闲适、与天地隔绝,自得其乐的莫名繁华,可这繁华,在清醒的人看来,却是难以让人觉得安心。 阮弗和玉无玦坐在东楚皇城有名的河边上的一座酒楼的包厢之内,足有三层的酒楼,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河流的美景,两人才刚刚坐下,眼尖的店小二一看两人的衣物便知必定不会是凡人,赶忙热情招呼,见阮弗以轻纱遮面,只看向玉无玦,“不知公子与夫人是喝茶还是用膳?” 一声夫人,阮弗瞥了一眼店小二,玉无玦却是愉悦了几分,吩咐了小儿带了几样菜上来,不再让人在打扰,二人便在这异国他乡的酒楼度过了难得惬意的一餐饭的时间。 天色刚刚暗下来,河上画舫的灯却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不多时便将整个河流照得一片清漪涟涟,弹琴唱曲的声音也渐渐从河上传入了酒楼的窗边: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 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遶胡沙。 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1 …… 无言哽噎,看灯记得年时节。 行行指月行行说。愿月常圆,休要暂时缺。 今年华市灯罗列,好灯争奈人心别。 人前不敢分明说。不忍抬头,羞见旧时月。2 ……” 第98章 赌徒 十一月初三,逸王与逸王妃率领大军破沔水边城而下,西路的楚王大军自韦州沿江东进,一路控制住东楚的连州、袁州大军,切断东楚连州、袁州对中路大军有可能造成的阻隔,而东路的吕光临与娄开宇两位向来配合默契的将军也从东路往南往西开进,力图与已经离开沔水边城,正在快速往铜安渡口而去的中路军汇合,共克东楚沔水边城破城之后东楚增加的十万兵力。 逸王不负作为元昌帝最信任的领将,更不负作为辰国强军天玄军的将领,自沔水边城之后,一路势如破竹,自十一月初三破城南下,十一月初六,逸王已经率部沿江北岸南下,刚刚经历了破城与丢失沔水沿江三城的东楚军根本还没有来及得做反应,逸王便命部下领舰船跟进,直逼东楚湖口城,并起最快的速度顺利通过湖口,在东楚援军尚未到达之前,继续领兵南下,十一月初八,逸王率军突袭黄水寨,十一月初十,轻取东楚林州,连续而又快速攻城占取东楚城池营寨的的辰国大军让东楚彻底慌了手脚,而十一月十三,逸王与逸王妃率部在铜陵渡口猛力出击,一举击败东楚的大军,并于铜陵渡口获取东楚战舰三百余艘,击败铜安渡口东楚大军万余人,经过铜安渡口一战之后,逸王率兵连克东楚抚州、郗乡并于堂石镇击败东楚大军三万余人,俘获东楚各军部将近百余人,彻底攻占东楚北部诸多要隘。 前方的消息传回东楚京都的时候,东方麒大殿之中的丝竹之声还是向往日一般热闹不已,听闻消息的他当场拿起手边不远处的一只砚台砸在了场中,当场将一个舞女砸得头破血流,辰国大军势如破竹的消息,终于彻底打破了东楚皇城华而不实的热闹与繁华。 东方麒生过一场大气之后,即下令派镇江节度使率领五万水军,并派出三万步兵即刻北上支援,阻击逸王玉无修南下的大军,双方的兵马在炎州一带进行了一场恶战。 就在炎州的大战打得正火热的时候,东楚都城里的百姓,依旧热热闹闹地生活着,东楚朝堂上的朝臣,却是焦头烂额,可东方麟与东方麒两方的人也夹在大军破城地焦虑中争论,隐隐之间甚至还有压下东方麒保皇一派的大臣的势头之意。 皇宫中成天的礼乐之声终于渐渐消下去,笼罩在东楚皇都之上的阴云似乎有一种越发浓烈了的感觉,某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渐渐从皇宫里传了出来,太后重病,东方麒急召小王爷东方麟入宫,并以大乱之时需要亲自服侍太后为理由将东方麟留在皇宫之中。 为此,当东楚前方的大战还在继续的时 候,据说小王爷留宿深宫的当夜,小王爷府进行了一场历时两个时辰的混乱,只是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早起的百姓起来开门做生意之前,却未曾发觉过昨夜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深夜难得一场冬日的大雨,将窗户拍得噼里啪啦地响动,让人睡得并不安稳。 湿漉漉的街道上,各自摊位的贩子扫得干干净净,只有走路的时候一步小心溅起一些水花将穿在身上的衣裙溅湿了一点点,笼罩在东楚皇城上的阴云还没有消散,昨夜的那一场大雨,似乎只是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热一般,辰时的天儿,没有一丝阳光,倒更像是平日里卯时未过之前的天气一般。 街道上也还没有什么人,东楚皇都外一座送别的亭子之中,阮弗回头看了一眼连续生活了一个月的东楚皇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的动作倒是快,只怕东方麟此次是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太后重病,东方麟入宫,只是因为多了一个翻云覆雨的手而让这一场原本可以轰动东楚皇都的争夺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收尾了罢了。 玉无玦神色平静,“东方麒是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的,何况,恰逢东楚外乱的时候,加之你消失,吴韩两国的消息同时被封锁,东方麟当能意识到情况早已不在他的控制之内,昨夜他若是真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未必没有胜算,可惜了他并没有。” 两人看似平常的话,实则却将东楚一场本该惊心动魄的政变轻描淡写地说了过去,阮弗点了点头,“东方麟空有雄心却缺乏决心,只是……王爷心中恐怕更明白,若是东方麟成功了,只怕辰国面临的困难,会更多吧。” “知我者,阮儿也。”玉无玦笑笑,“在军事上,东方麒的确比东方麟好对付一些。” 阮弗眉目平静,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我该上路了,王爷就送到这儿吧。” 玉无玦却是叫住了她,“阮儿,兵临汉河,才是大战真正开始的时候,万般小心。” 阮弗深看了一眼玉无玦,看他轻轻皱起的眉头,那句让他也切记小心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只道,“我知道。” 说罢,她便翻身上马了,玉无玦长身玉立,站在阮弗的马前,在阮弗尚未将缰绳放在手中的时候便当先牵了她的马儿走到了大路边上,“阮儿,既然你我都是执着之人,便让这一场江山之赌来说服彼此罢。” 他说得自然而然,牵着她的马儿,如同一个卫士一般,似乎并不在乎那一夜皇都老河边上定下的赌局一般 。阮弗抿唇,不知该如何应他的话,事实上,是那一夜,在他执着的话语之中,跳动和烈焰的眼眸之中,在那双深邃如东楚夜空一般的双眸之中,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如此任性的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与他进行了一场是输是赢,她并无任何把握的赌局。 她想,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也是一场交代了吧,前路还那么长,未知的事情还那么多,这一时一刻,算得了什么呢? 玉无玦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马背上的那一抹青衣,渐渐地从他的视线之中消失,最后变成一点模糊的影子,直至在道路的尽头渐渐消散。 玉无玦握了握负在身后的手,眼眸的颜色,渐渐变深,在这冷肃地冬日里,让人更觉得冰寒无比,一阵冷风吹过,将他束在身后的墨发微微扬起,月白色的长袍随风微动,却无法翻动得更多。 他的声音却温柔得如玉泉相碰一般,飘散在冬日的冷风之中,“阮儿,天下与你,我都不愿负。若你无法决定自己的心,便让我自私地为你决定,只是……这颗心若在我手,我便永远不会再放开。” 阮弗到达逸王中路军大营的时候,双方在炎州一带连续了几日的恶战也终于结束了,结局自然是以东路汇合而来的吕光临与娄开宇两位将军率领东路军与逸王妃和逸王妃所部在炎州汇合,出其不意快速击败东楚镇江节度使带来的水军以及东方麒派来的两万步兵,只是,东楚水军的厉害是出了名的了,经过炎州一战之后虽是消灭了镇江节度使带来的五万水军中的三万,但是辰国的伤亡也并不在少数,几乎可以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经过炎州一战之后,辰国在江河作战方面的短板与瘸腿也越发明显了,接连的大战之后不管是东楚还是辰国,经过炎州大战,双方都需要短暂的修整。 而东楚在炎州一战之后自然也发现了辰国大军在水战中的缺陷,因此,更是调动了后边江河不断增援炎州一带,在借以镇江节度使剩下的两万水军,一起形成守护之势,试图将东楚的大军阻挡在炎州之外,另一方面却快马回京,请求东方麒的救援,试图再增兵数十万,即便不把辰国大军挡会北边,也不能在让大军南下了,否则,一旦辰国大军度过汉河,东楚京都便危在旦夕。 玉无修与中路军部下以及刚刚汇合不久的吕光临和娄开宇两位将军正在军营之中议事,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吕光临和娄开宇两位将军虽然也算是战功赫赫,但是其实说起水战,两人并不是很擅长,此时,与逸王等人坐在大帐之中议事,也是相瞪 着眼睛,虽是能将双方的情况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若说是拿出一个切实可行地办法,一时之间却是谁也拿不出来。 “王爷,难道咱们真的要被那什么镇江节度使困在炎州不成?” 玉无修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本王想?炎州过不去,不困住能如何?” “这……”说话的吕光临与娄开宇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玉无修往椅背里面一靠,语气里不知带了何种意味,“告诉你们把,先前大军之所以一路势如破竹,说来也不是本王带兵真的如何如何,有人可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呢。” 吕光临与娄开宇眼前一亮,“晋王殿下?” “王爷,不知晋王如今身在何处?” 玉无玦身在何处,自然是在东楚皇都了,但是,玉无修能说么,自然不能,只冷笑这看两位年龄比自己大了不少却一脸期待的两位将军。 玉无修的表情也让两人明白了玉无玦不可能这个时候出现在军营或者在很快的时间之内能够考察好炎州的情况从而给他们一个很好的主意,吕光临眼中的黯然慢慢淡去,末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王爷,不知天玄军?” “天玄军?”玉无修挑眉道,“天玄军原本就是为了对付北边才成立的军队,虽然天玄军在北边所向无敌,但是,来了炎州,与一般的军队也没有什么两样,水战,本就不是咱们辰国擅长的,便是本王的天玄军来了也没用!” 娄开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末将倒是觉得,如此的话只能等楚王带军前来汇合,三军齐击,仗着人数多也能多有把握吧,但是,最好的时机也是在东楚援军尚未到达炎州的时候,最迟,也只有五日的时间了。” 玉无修眉头皱了皱,东楚不可能真的等五日的时间,如此便会失去战机,这个时候,玉无修在心中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帐之中的气氛在慢慢变得暗沉下来的时候,营帐外边突然传来传报的声音,“王爷,营外来了一位自称姓孟的公子。” 玉无修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不过,人还没有走出去,营帐外小兵恭恭敬敬的声音便响起,“见过逸王妃。” 逸王妃点了点头,笑着拉开了议事大帐的账门,“王爷看,是谁来了?” 随着逸王妃的话落下,一身雨过天青的阮弗便出现在了大帐的门口,逸王眼前一亮,“阮弗!” 大帐之中的几个人也齐齐回头,看向一 身少年装扮的阮弗,阮弗倒是眉目平静,微微点了点头,“见过王爷,几位将军。” 玉无修的神色慢慢冷静了下来,与逸王妃对视了一眼,关于孟长清就是阮弗,就是右相府嫡女的事情营帐之中的人早已有了耳闻,只是这个时候阮弗出现在炎州辰**营的大营之中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小小惊讶了一阵。 不过阮弗倒是平常,进入了大帐之后在一阵略微诡异的气氛之中将离开之前东楚的局势与大帐之中的人简单却也较为详实地说了一遍,待到阮弗说完之后,吕光临与娄开宇对视一眼,看向阮弗,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要称呼她孟先生还是阮小姐。 阮弗见此,只好开口道,“不知两位将军还有何疑问,阮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她都已经如此称呼了,娄开宇也道,“阮姑娘此时出现在军营中总不是偶然。” 阮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是奉了晋王殿下的命前来炎州。” 见几人神色严肃了一些,阮弗继续道,“我刚从东楚京都离开,轻骑快马,但是在我离开的第二日,东方麒已经下令派兵十万增援镇江节度使阻拦辰国大军,最迟还有四日的时间,援军便会赶到。” 消息一出,营帐之中紧张与焦急的氛围便立刻升起来了,娄开宇着急地看向玉无修,“王爷!” 玉无修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他倒是不怀疑阮弗带来的这个消息,不过他似乎是勾了勾唇,“不知阮大小姐除了给本王带来这个不好的消息,还有没有一些别的的。” “是坏消息,也是好消息。”阮弗道,“至少援军还在路上,还有几日的时间,不知如今中路与东路军加起来,还有多少兵马呢。” “八万!”吕光临说出了一个准确的数据,他没有那么多偏见,既然逸王和逸王妃,甚至是晋王殿下如此信任阮弗,并且这个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孟长清,只要她能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吕光临就不在乎这个人到底是谁。 阮弗点了点头,“八万足矣。” “阮姑娘,八万人马虽是远远胜过了东楚的大军,但是咱们不善水战这也是确实存在的问题,这八万兵马加起来,恐怕还不能对付镇江节度使的水军啊。” 阮弗点了点头,“吕将军说得是,辰国不善水的确是一个确实存在的问题,此次作战,从沔水边城到如今炎城,这一路上王爷都在避免与东楚的水军进行大规模的交战,即便是铜安渡口也是借 助了自然势力来避免水战带给辰国的损失,我们选择的办法,从来都是能避则避,实在不能避免了,便如炎城一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起来,双方在战斗上的差异不过是南北差带来罢了,辰国并非天生不擅长水战,只是因为,缺少水战经验罢了,王爷可想过,借助此次攻打东楚的机会,锻炼出一批防守在东部沿江沿海一带的水军?” 玉无修眉目沉静地看着阮弗,“锻炼出一支水军?”他眯着眼重复了一遍阮弗这句话。 “没错。”阮弗点了点头,指着大桌子上的地图道,“炎城开始之后,再往南东楚的水网便会越加密集,双方的交战,对于东楚而言,最好的战场便是在水上,这是眼前最迫切的情况,那么,往大了说,当我们攻打下整个东楚之后呢,这一带便会纳入辰国的版图之中,水军筹备,志在必得,可如何先拥有一支具备足够经验的水军而后慢慢扩大,形成东南一带的防线,让吴、韩乃至南华不敢小觑?这次对东楚作战,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辰国再也找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增加一方军队在某个领域某种类型上的战斗能力的机会了。” 她说了这么长长地一段话之后,娄开宇和吕光临的眼中只有满眼地震惊,两位将军看着阮弗沉静的眉目,顿了顿开口道,“只是……咱们从哪里寻来能够领兵水战的将士?” 逸王似乎是嗤笑了一声,逸王妃笑了笑,“看来你在水战上也有独到的见解?” 阮弗摇了摇头,“独到的见解我不敢说,只是……心中的把握多了一些罢了。” 吕光临和娄开宇面面相觑,心中虽是有许多疑问,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玉无修却是很快下来决定,当即让阮弗说了接下来的计划。 阮弗只凝眉了一瞬,似乎很快就组织好了语言,将心中早已清明无比的计划与在座的众人说了一遍,待她说完之后,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十一月二十,寒冷的北风在炎城刮了一遍又一遍,自炎城一战之后就被炎江之水阻挡了南下脚步的辰国大军已经郁闷了许久。 天还没有完全亮,整个炎江水上,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让人看得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可见,在炎江北岸,一只军队正趁着朦朦胧胧的雾色踏上了早在夜间就已经准备在炎江水边的军舰,阮弗站在一处半山腰的高地,比起习武之人,她的目力自然是有限的,加之薄雾笼罩,更是隔断了她的不少视线,不过即便如此,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很严重的影响。 无琴无声无息站在阮弗的身后,自离开东楚京都之后,一直在暗中保护玉无玦的无琴就被迫与无棋分开,跟随青衣与盼夏都不在身边的阮弗往炎城而来,这一路上,自是见识了不少阮弗的过人之处。 同样站在阮弗身边的,还有一身战甲的吕光临将军,比起阮弗,他的目力可就好了许多,即便是隔着一层薄雾也大致能够知道如今炎江岸边的景象是如何的。 对于今日的行动,吕光临早便知道了,但就是因为知道了,才不得不对身边的这个少女生起一股由衷的敬佩。 几人一直站在半山腰的高地之处,直到炎江上的雾气渐渐消散,他们的视线亦更加清明。 很快的,炎江上的景象在大雾散开之后便完全而清晰地映在他们的眼前,双方对峙的情况,在宽阔的炎江上,既模糊又清晰。 吕光临一双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面,眼见辰国的大军渡江尚未到一半,一直停在炎江南岸的早作准备了的东楚水军便扬帆待发,果然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东楚镇江节度使的水军先锋便当先领着战舰直冲尚未渡过一半炎江的辰国大军而来,双方交战的情形在薄雾化开了的江面上清晰可见,辰国并未占据任何优势,不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已经登船南下的大军便不得不往回撤。 这样的情形,似乎早就在东楚大军的预料之中,对此,东楚大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丝毫没有放过辰国的意思,不仅水军先锋追赶而来,原先停在东楚水军先锋身后的水军也发动军舰而来,似乎料定了经过今日的这一场水战,辰国防护的能力必定会下降一样。 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看着江面上的激战,吕光临的额头上却是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可转眼一看眼前的阮弗,却见少女眉目平静,她只披着一件绒毛围边的披风,一阵冷风吹来,将她脖子旁边的雪白的绒毛吹得微乱,可与之相反的却是她过分平静了的容色。 吕光临原本生起来的焦急,在看到阮弗这等神情的时候,不知为何,竟是平复了一分,可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阮姑娘,这……你看东楚的大军不出半个时辰,如此下去,必定能登岸!” 阮弗摇了摇头,“吕将军切勿着急,尚未到我军反击的时候。” 吕光临转头看着交战场面激烈的炎江水面,那一句“现下情况我军如何反击”在少女平静的眼眸中终是没有问出来。 “孟先生,东楚水军来势凶猛,几乎全军出击,我军渡河大军已经退 回炎江北岸三分之一处!”汇报的士兵,连声音都是打颤的,看着阮弗,一双不满血丝的双眼,带着深度的渴望与期盼。 可是,阮弗并没有给他期待中的答案。 “未到出兵之时”一个沉静的声音,在冷风中清晰地传入了浴血来报的士兵的耳中。 吕光临红着一双眼睛看阮弗,可很快,他就被炎江水面上激战的声音再次引过去了。 “情况如何?继续报。”阮弗的声音再次传入士兵的耳中。 “孟先生,继东楚先锋水军阻拦我军之后,主力大军已经正式渡江,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主力大军便可渡江过半!” 这士兵,早还在沔水大营的时候便知道阮弗,这一声孟先生,即便是面对少女,依旧改不了口。 阮弗点了点头,视线重新回到江面上,却没有再说话。 很快,不出一刻钟的时间,继续有士兵来报。 “孟先生,东楚主力大军已经渡江过半,我军原袭江大军已全部撤回炎江北岸,东楚先锋水军已经攻占北岸码头!” 来报的士兵气喘吁吁,一头浴血奋战过后的乱发贴在流满了汗水的脸上,几乎已经让人认不出他原先的模样。 阮弗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又松开,“再等时机,不可反击!” “阮姑娘!”吕光临大声喊道。 阮弗抬起一只手,浑身散发的气息,竟有一股多年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因为焦急而开始怀疑阮弗的吕光临想要开口的话再次生生忍住了。 吕光临不止一次与晋王打过交道,而至今为止,能给他这样的感觉的,除了在少年时期与元昌帝一起上战场的时候那少年天子带给自己的,便是如今的晋王殿下,可今日,吕光临又发现了,还有另外一个人。 阮弗眉目平静,秋眸如波,就像极致平静时候的炎江水面,可人人都知道,即便是平静时候的炎江水面,底部也是暗潮涌动,可没有人能够看得清楚那一双冷淡的秋眸下,到底暗藏着怎么样的风波。 吕光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也有一个儿子,儿子的年龄比阮弗还有大上十岁,更是自小跟着他行军打仗,可此时此刻的吕光临方才有这等生儿不若女的强烈而深刻的遗憾。 站在阮弗身后的无琴无声地看了一眼阮弗,在他们脚下的不远处,就是炎江北岸的码头,此时此刻,他们清晰可见,那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孟先生,东楚大军已在登岸!” 这一次,从阮弗口中吐出来的却再也不是前几次让他们焦急不安的等待和不可反击,阮弗目光微沉,看着炎江北岸的惨况,声音清晰地道,“从两翼截断东楚登岸之举,夺船乱阵反攻,已登岸东楚大军,一个也别放过!” 阮弗的声音并不见得多么严厉,甚至还带着女子音色里那一层抹不去的温婉,可此时此刻听来,却让人无端觉得周边的气息似乎冷冻了许多。 来报的大军激动地领命而去,吕光临激动的大笑,按剑而起,“阮姑娘果然神机妙算!我也去入战!” 可阮弗却拦住了吕光临的动作,“吕将军留步。” 吕光临有些不解得看着阮弗,只听得阮弗道,“现下还有一件非将军不可的事情需要将军来做。” 吕光临的脸上不由得严肃了几分,“阮姑娘但说无妨!” “还请将军即刻带兵前往槐东桥,在两个时辰之内,务必要拿下槐东桥!” 吕光临眼中震惊一闪而过,而后语气坚定地道,“阮姑娘放心!” 阮弗点了点头,目送吕光临离开了半山腰处,炎江边上的大战已经继续展开了,自阮弗下令之后,试图在炎江北岸码头登陆的东楚大军被从侧翼杀出来的辰国大军截断了队伍,一时散乱,辰国大军便趁此机会,猛力攻夺东楚水军的战舰,东楚水军根本想不到辰国大军这番作为根本就是请君入瓮之举,眼见队伍被截断,腹背受敌,一场原本该是他们占据优势的水战,转眼之间,便又将优势推往了辰国。 阮弗依旧站在半山腰,这一场大战,持续了很久,今日并无可视的阳光,阵阵阴冷的寒风,确然让人心生升起强烈的不安,尤其是东楚此次派来的镇江节度使,在得到前方战报的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半山腰上的阮弗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宽阔的炎江水面上,一只模糊的队伍在被迫撤退的东楚主力大军退回道炎江中部的时候,突然带领一队战舰从侧翼杀出来,给正要撤退的东楚主力军以最致命的一击。 她知道那是逸王的军队。 阮弗眉目微闪,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她突然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无琴,声音带着一丝轻松一般地道,“若是你家主子,这场战役他会如何打呢?” 无琴先是一愣,而后微微垂首,似乎是沉思一般,而后 第99章 分歧 继逸王与逸王妃攻下炎城之后,辰国大军并没有在炎城停留多久,而是继续往南进发,但是,诚如阮弗离开东楚京都来到军营的那一日所言,东方麒已经派援兵南下,辰国的大军还没有跨过汉河,东楚水陆共十五万大军便倚靠汉河为天险,背靠补给充足的江城为倚靠,陈兵汉河,列阵防守,全力阻挡辰国大军。 从十一月二十三开始,在汉河上,辰国大军与东楚水军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战斗,然而,汉河已经是东楚最后一道防线,辰国大军想要渡过汉河占领江城,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自东楚大军渡过炎江之后,东楚北边的韩国、南边的吴国都在暗暗准备兵马与粮草,就怕唇亡齿寒之事在东楚灭亡之后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双方在汉河上对峙之时,娄开宇将军已经领命沿河北上,防备韩国。 只是,从十一月二十三开始至十一月底,仅仅几天的时间,汉河上从未消停的战役,加之阮弗与逸王刻意的安排,辰国的大军在水战方面的能力,早已不是当初两国刚刚开战时候的情形,仅仅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大辰国大军来到炎江开始,辰国在水战上的能力就已经让以水战闻名的东楚大军不敢小觑,甚至,曾经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优势,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可是,随着辰国大军因东楚水陆两军在汉河上的防守,迟迟不能南下,阮弗的眉心,也渐渐带上了一股极少有人能够发现的烦躁与焦急。 自从来到汉河之后,她就再也得不到玉无玦在东楚京都的消息了。 然而,她在汉河边上独自发愁,却不知,自己布局辰国水军,以最少的人力攻破炎城,一举覆灭东楚大军的消息,早已随着如今辰国大军在汉河上与东楚对峙的消息传回了永嘉。 消息是在元昌帝尚早朝的时候快马送到的,元昌帝只看了一眼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消息,便朗声笑道,“阮爱卿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哈哈哈。” “陛下,不知小女又做了什么事情?”阮嵩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一丝惶恐与后怕之意。 “陛下高兴若此,想来是前方战事得到了好消息。”有朝臣站出来道。 “正是,前方传来战报,孟长清助逸王一举攻下炎城,如今辰国大军已经开往汉河。”元昌帝又将消息看了一遍,不难听出声音里的愉悦与豪迈,而后又看向阮嵩,“右相的女儿,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当年皇后的风采啊。” 这好像只是元昌帝一时心情愉快说出来的话,似乎是无意的,可在阮嵩听来,却是带着巨大的意味,朝堂中稍有一些敏感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却只能小心翼翼应着元昌帝的话。 “陛下,小女……小女鲁莽了一些。” “唉,何来鲁莽之说,朕看逸王传回的消息,辰国缺少擅长水战的将士,阮弗却对此有独到的见解,如今,辰国水战能力,与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可全都是阮弗的功劳,哈哈。”元昌帝似乎看不见阮嵩面上的为难与尴尬一般,心情愉悦的道。 底下的玉无临听到这个消息,眼中先是极快的闪过一层意外,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儿臣恭喜父皇!” 元昌帝虽是冷哼了一声,不过显然并不欲与自己的儿子计较,底下的重臣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阮大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啊是啊,此次大军之所以如此顺利,还多亏了阮大小姐。” “右相,令千金果真是学得了祖上经纬之才……” 不过在一片和谐的声音里,总是会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陛下,阮大小姐一介女子,却隐瞒父母跑到战场上行此大事,如今陛下当朝夸奖,是否有些不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朝臣众位置稍稍靠后一些的罗御史。 这个声音一出来,大殿中当即有了一个短暂的沉默,其中一名武将哈哈一声,“罗御史这话是否严重了一些,历来便没有女子不能上战场之说,阮大小姐既然有这等军将才华,自然不可埋没了。” 显然罗御史并不觉得这话是对的,“阮弗先是自称孟长清,号称天下名士,然则古语有言,名士者,世界至不祥物也,其为祟,小之足以害家,大之足以祸国,古今贪冒之徒,多属一时知名之士也。阮弗以孟长清之名行事,不仅自称名士,如今天下人谁人不知,其曾游走在中原各国之间,与中原诸国诸多权贵皆是交往密切,五年前更是一定交趾,至今仍将交趾的大权掌握在手中,试想,这样的女子,如何承得陛下称赞,如今即便阮弗在军中展其所长,却未必不能说她没有一些别的心思。” 罗御史义正言辞地地道。 第一次知道阮弗就孟长清的时候,阮嵩是不甘相信的,甚至立刻否决了这个消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五年前还是那般胆怯懵懂地模样,怎么可能过了五年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何况这五年 ,中原的风云变幻皆与这个人分不开,可阮弗才多大啊。 可是,不论他如何怀疑,如何不敢置信,随着玉无央的信件回来,一切都无法再让他犹豫了。 阮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太复杂了,若阮弗真的是孟长清,他或许需要担心更多是事情了。 前些日子他更是得到了玉无央暗中的警告,但是,如今在朝堂之上,即便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喜欢阮弗如今的所作所为,可是对于罗御史扣押在右相府头上的这顶帽子,却也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当即冷声道,“罗御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当着满朝文武说我右相府对辰国居心叵测么?” 显然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事情,罗御史与阮嵩之间微妙的联系早已崩塌,因此,对于阮嵩这样的质问他并不感到任何慌乱,反是道,“右相慎言,下官并无这等意思,只是,令千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敢轻易相信,以她行事这般诡异没有儒士之风女子之德,不难说对辰国没有任何企图,何况右相别忘了前些日子东楚小王妃的事情,下官身为御史,自是有责任为此提出疑问。” 阮嵩眯了眯眼,忙对着位上地元昌帝道,“陛下明鉴,小女绝无此意,东楚之事,小女也是无辜受害。” 罗御史也不甘示弱,“陛下明鉴,阮弗既是孟长清,便不可当做一般女子来看待,且不说她如今早已犯了女子规训,单是这等神秘的身份,便不应当让其长呆军中以免发生不测。” 罗御史的话刚刚落下,一声明显嗤笑的声音便在大殿之中响起了,玉无凡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罗御史,“罗御史口口声声说的,振振有词,好像孟长清如今做了什么对辰国有害的事情一般,什么叫名士者,世界至不祥物也。罗御史是哪知眼睛看到孟长清误国了,哪知眼睛看到孟长清祸家了,若不是孟长清,几个月前玉峰山大战能如此轻易解决?若非孟长清元阳城能顺利收服,南华如今还在与辰国在韦州开战呢,若不是孟长清,炎城一战下来,辰国不善水战的事实不知让辰国多少将士葬身沙场,罗御史口口声声一句孟长清图谋不轨,说得好像你就没有什么私心一般,莫不是公报私仇?” 罗御史一张脸被玉无凡直接的话说得一片通红,不免大声道,“济王殿下,老臣与孟长清何来公报私仇之说。” 旁边的玉无寒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提醒道,“殿前失仪,罗御史果然是情绪激动了一些。” 平 淡的话让罗御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老臣句句忠心,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啊!” 玉无临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六弟,御史身为言官,自然可上奏任何有违常理之事,罗御史在朝多年,心中自是有一片明净,这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六弟又何必如此诛心?” 玉无临虽是对着于无凡说的,但视线最后停留的时候却是放在了玉无寒的身上。 玉无临话音刚刚落下,已经七十多岁数的大学士文良哲便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这文良哲可是两朝元老,自先帝的时候便一直在朝,便是元昌帝也不得不对他敬重几分,而罗御史早年便是文良哲教育出来的学生。 “陛下,老臣有一言。” 元昌帝眉心微微皱起,这些个老学士,大元老,门生故吏大把的儒者,并不是很讨他的喜欢,想当年,皇后还在的时候,而他尚未登基的时候便不知受到了多少这些人的刁难,若是平日里他们不说话,元昌帝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介意表现出对他们的尊敬,毕竟一国之运行,也不能少了这些人,可这并不代表元昌帝真的喜欢这些当年与自己对着干的人。 “文大学士想要说什么?”元昌帝声音微沉。 头发早已花白了的文良哲似乎听不到帝王语气里的不息,他带着沧桑的声音在大殿里边响起,“陛下,圣人言,子弟不可有纨绔气,尤不可有名士气,名士之坏,即在自以为才,目空一切,大言不惭,只见其虚矫狂诞,而将所谓纯谨笃厚之风悍然丧尽,故名士者,实不祥之物。从来人说‘佳人命薄,才人福薄’,非天赋之薄也,其自戕自贼、自暴自弃,早将先人余荫、自己根基斫削尽矣。孟长清此人,便是有大才,却不可看重,更不可重用、过用,老臣知陛下爱才之心,只是……如今任由孟长清在军营中,以她能力,时日不久,必定在军中造成一定的声望,恰如五年前孟长清在交趾所得,恰如这五年孟长清在民间所得,如此一来,将危及国本!” 文良哲的声音犹如一把生锈了的古老的铜钟一般,沧桑的声音在大殿里边响起,当即将快马送回永嘉的消息带来的愉悦,冲散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姿态,让人不得不怀疑,当阮弗是孟长清,也是白饮冰的消息在永嘉中出现了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思考这件事了。 玉无临这一次,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静静站在一旁,而朝堂之上,不少文良哲的门生故吏自然是知晓老师此话的意思, 如此一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朝堂上又是一阵轰动,只是,与前面对于孟长清或者说是对于阮弗的称赞之后,这一次,却是有了许多不同的声音,不论是从阮弗身份成谜还是阮弗做事不合常理还是暗中说阮弗在民间声望太高甚至她的行事作风并无名臣之风皆有可言说之处。 可并非无人对阮弗的认可,如此一来,朝堂上形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支持阮弗的,另一个则是奉劝元昌帝即刻让阮弗离开辰**事阵营以免造成后乱的,并因此而扬言阮弗名士之身乃是祸国殃民之举。甚至有卫道士者直接提出让阮弗出家为尼不许再牵涉中原大事。 玉无凡与玉无寒显然是没有料想到朝堂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早先发话的罗御史和文良哲到了最后却沉寂了下来,这两个人,只是开了一个头,却是将一个天大的难题扔给了朝堂之中的每一个人。 “父皇,儿臣有话说!”玉无凡突然道。 这一个声音不可谓不响亮,当即让大殿中闹哄哄的景象停止了下来,“你有何话说?” 元昌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只是看了一眼于无凡。 玉无凡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刚刚还在闹哄哄的朝臣道,“诸位大人与其在这里闹哄哄说孟长清的不是,不如想想,自己是否有能力替辰国训练处一支足以抵挡东楚、吴韩三国的水军,甚至是日后的南华强军。孟长清虽是被称为天下名士,可这个称呼,是她自己自封的么,诸位自然自认熟读圣贤书,却在这里人云亦云制造声浪,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可扪心自问。往近了说,孟长清本就是辰国人,待辰国究竟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往远了说,这些年孟长清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可曾有过对辰国不利之处?当年罢战三国,辰国赢得喘息之机,劝服大周,又可曾对辰国有过一丝一毫不利之处?如今各位口中所言的居心叵测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玉无凡的声音并不严厉,也并不带着激动的质问,可一字一句却是让原本还在闹哄哄的大殿瞬间沉寂了下来,如此一来,支持的声音便立刻反扑! 文良哲苍老的脸,不知原本就有很多皱纹还是因为皱眉引起的,似乎更苍老了几分,“济王殿下性情豪爽,年轻气盛,喜好结交,由此言论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人心难测,孟长清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能力,是祸非福啊!” 罗御史也突然大声道,“陛下,臣谏言啊!” 玉无凡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如今这两人字字句句皆是反 对阮弗,当即冷声道,“好一个谏言,罗御史不知已经谏过多少无中生有之言,不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话可谓是刺到了罗御史的痛楚,他双目赤红地看着玉无凡,“既然济王殿下怀疑老臣的忠心,臣愿意以死明志,陛下,孟长清此人,必须小心!” 说罢,他已经朝着大殿中柱子一头撞过去,玉无凡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动作,大殿中纷纷响起惊呼的声音,不过显然,玉无寒的反应更快,在罗御史还没有撞上柱子的时候已经一把抓住罗御史,但是因为太大的冲力还是让罗御史当堂晕在了大殿之上。 一时之间,大殿中的气氛,可谓是凝重道了几点,玉无凡的脸色有些不好,若是今日罗御史真的以死明志一定要死谏阮弗,他不知道后面将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即便他知道罗御史绝对是惜命的那一个,可若是意外发生了一些什么…… 或许,此时此刻,远在东楚的四哥也未必想到朝堂上会发生这一幕,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玉无玦的消息,玉无凡的心中,渐渐升起一抹不安。 他朝着玉无寒看了一眼,却见自家向来平静的三哥,也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后宫之中,寒冷的冬日,让整个雍和宫都变得安安静静了许多,齐妃依旧在小心翼翼地护着栽种在宫殿里早已落了花瓣只剩下一片绿油油绿意的玉簪花,宫女小声与她汇报了在前朝听到的今日早朝的时候大殿上的事情。 齐妃停过之后,眼中闪过一层沉思,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了一声,“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宫女恭恭敬敬地应道,与齐妃行了一礼之后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外边,嬷嬷进来,“娘娘,阮二小姐到了。” 齐妃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让她进来吧。” “是……” 东楚汉水辰国大军的军营之中,又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水站,即便是没有多少进展,可是从水上回来的将士们,面上并无多少挫败的神色。 阮弗站在军营的某一处,看着这一幕,眉心的皱痕,却是从未消失过。 “还是没有消息么?” 无琴站在她身后,声音简单而利落,“是。” 这已经是阮弗今日问的第三次了。 而这几日,无琴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几乎可以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少女情绪中微微 透露出来的焦躁,而这一切的来源,全部是因为自来到汉河之后便再也没有得到过玉无玦的消息。 “我身边也用不上你,你跟在晋王身边时间日久,会更明白他的需要,你回东楚京都。”阮弗开口道。 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玉无玦暗中布下的势力和能力,即便是她得不到消息,却也未必说明东楚那边真的会出什么事情,只是,经过了东方麟的事情,阮弗却深知东楚的局势一点也不稳固,而他们都没有绝对的信心,吴国与东方麒之间没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关联之处。 玉无玦就算在厉害,却也是一个人。 何况东方麒分明是知道玉无玦在东楚的,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谁知道会不会如何。 她向来习惯将许多事情掌握在手中,因为足够了解信息,所以能对任何变化做出最及时的反应,可如此,因为玉无玦消息的中断,却让她第一次产生了有些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却偏偏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是在意的事情,让她心中并不踏实。 她知道,那无关是否信任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 不过无琴并不会答应阮弗的话,“没有王爷的命令,无琴不会离开。” 阮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其实真的不必担心的,她抬了抬手,阻止了无琴跟来地脚步,独自往军营中声音极少的一处而去。 她并没有披披风,可随着冬日渐深,这汉河边的风却是更猛更冷了,阮弗静静站在一处坡地上,看着前方茫茫,眼中渐渐升起一抹淡淡的迷茫之意,甚至连寒冷,都感受不到了。 突然觉得肩头一暖,转回头,却见逸王妃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将她的披风搭在了她的身上。 阮弗一惊,就像被人发现了自己的什么秘密一般,眼中划过一抹无措,而后很快沉寂,“王妃!” 逸王妃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早已身为人母,身上总是带着作为一个母亲的慈爱之情,即便是战场的生涯,在她卸下戎装之后也将周身的冷戾全然卸下了,“阿弗,我看你这几日心神不宁,可是心中有什么事?” 阮弗摇了摇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也没有什么,只是汉河难以跨过,停留时间日久,总是让人心中不安。” 逸王妃摇了摇头,看起来却并不着急,“难得听到你说出这番话,这些日子虽不是****与你相处,可我 也知道你一直都是胸有成竹极少不安的时候。” 阮弗有些苦笑,“说起来我也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哪有王妃说得如此神乎其神。大战之中,我军并无实际性的进展,难道王妃心中不着急么?” 逸王妃并不回答阮弗的话,扯了扯唇角,逸王妃笑道,“是在担心四弟么?” 阮弗一惊,刚想说不是,可话还没有出口,却见逸王妃一双早已洞明的眼眸瞥了一眼她头上的玉兰花发簪,“四弟确实是挺让人担心的,王爷这些日子便不知为此忧愁了多少。” 阮弗微微抿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逸王妃却是和善的笑了笑,拉过阮弗的手腕,带着她前走,“这几****休息不好,站在高地吹风,易得风寒,我们往那边走走。” 阮弗无声,却是默认了逸王妃拉着自己往前走。 她不知逸王妃是如何看出来的,可是看逸王妃的神色,却好像不只刚刚知道不久或者说是一时试探进行的猜测。 逸王妃带着阮弗往避风的地方走,声音带着为人母者的温柔与细腻,与那个阮弗这些日子所熟悉的在战场上挥刀杀敌英姿飒爽的逸王妃,全然判若两人。 “自打你从东楚京都来军营之中,辰国与东楚的大战便从未消停过,我们也鲜少有向如今这样的机会在一起谈谈。”逸王妃的声音很温和,似乎与阮弗之间已经是多年好姐妹,可又带着一股让阮弗觉得久违了的类似于母亲一般的关爱。 她笑了笑,只觉得心中感到一片温暖,与此同时,竟也觉得坦然了许多,“前方大战,王妃与逸王是领兵主将,平日里军务繁忙,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其余的。” 不过显然逸王妃并不是要来与阮弗说这些的,对于阮弗的话,她只是笑了笑,却突然道,“我从未见过四弟有如此在乎一个人的时候。” 阮弗一惊,看向逸王妃,“王妃……” 逸王妃拍了拍阮弗的手背,即便是在寒冬之中,她手上的温度,却也比阮弗更温暖,“虽然我比你年长五六岁,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不能将你当成如你这般年纪的女子来看待,今日与你说这些话,也并非是一时兴起,只是有所感叹罢了,原本,四弟与你之间的事情我不该发表任何见解的,只是……四弟历来敬重王爷与我,有些话,我却还是想要与你说说。” 阮弗眼眸低垂,心中已经有所猜想逸王妃将会说什么,逸王妃看她的样子,道, “你如此聪慧,当是知道我想要与你说什么。” 阮弗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唇角扯起一抹笑意,“我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逸王妃打断阮弗的话,“没有想到,我会是第一个来与你说这些话的人么?”逸王妃继续道,“同样是女子,我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我与王爷青梅竹马,几乎可以说是与宫中的几位皇子一道长大的,自小,四弟的心思便是最难猜的,但其实又何尝不能明白,他因为是陛下的嫡子,自出生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与其他的皇子是不一样的。即便如此,我想,在皇后娘娘尚未过世,白先生与白夫人尚未离开永嘉的那短短的几年,应当是四弟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了,皇后娘娘过世之后,一个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嫡子,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阮弗当然知道这一切,当然知道一个没有母族庇护的皇嫡子在深宫中成长起来,曾经会面临过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与艰难,所以,面对刺杀暗杀的时候,玉无玦方能那般云淡风轻,如同家常便饭,所以,他才如此精算人心,将一切牢牢掌握在手中。 默了默,阮弗道,“王妃今日与我说这些,又能如何呢?” “有时候,女子之间,是最能相互理解的,阿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论你一开始只因为什么原因回到了永嘉,也不管你因了白先生与白夫人的关系而做的事情,但有一点,我却是相信,倘若仅仅是为了这些,并不至于让你做到如此。” 阮弗沉默,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之人,却并非人人如同王妃一般,何况,王妃又会如何断定,我并无其他企图呢?” 逸王妃摇了摇头,“因为我同是女子,因为四弟并非轻易信人之人,哪怕你是与白先生与白夫人关系匪浅。” 阮弗默然无声,逸王妃知晓她是聪明之人,许多话不需明说,便能懂得,“今日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要劝你一些什么,以你的智慧,定然已经猜到了局势将会如何,只是……这些年,四弟过得太辛苦,你却是他唯一的变数,我只是觉得,或许你能为他带来一些改变罢了。” “如今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是变数,便常有发生。”阮弗道。 逸王妃抿了抿唇,本还想在说一些什么,却见不远处一名小兵匆匆而来,“禀王妃,楚王大军已经达到汉河。” “二弟来了。”逸王妃语气中严肃了几分,“我知道了,即刻回去。” 三军会合,辰**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