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戾妃》 001章 谋杀 谢婉没有听族姐谢云岚之言去翠云坊看首饰,而是又折回了自己的院子——筱园。 “姑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守门的梁婆笑着上前打招呼。 不知怎么的,谢婉总觉得梁婆的笑有些刻意的讨好,而且还带着几分惊诧。 但谢婉并没有多想只嗯了一声朝园中的东厢房走去。 “姑娘,东厢房正在打扫你先别去,仔细污了姑娘的衣裙。”梁婆忙跑上前拦住谢婉,脸上堆着笑解释着。 谢婉停了脚步扭身看她,却见梁婆的眼神不住的躲闪,难道这婆子有什么瞒着她? “东厢房在我出门前就已打扫过了,怎么又打扫?”谢婉上下打量了一下梁婆,不再理会她径直朝东厢房走去。 “姑娘——”梁婆急得紧跑着跟上去,伸手拉住了谢婉的袖子。 “放肆!”谢婉怒喝一声。 一个三等婆子竟敢如此无礼的近她的身?她用力抽回袖子将梁婆推到一边。而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东厢房的屋里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谢婉猛的推开房间门,隐约听见里面有男女低低的调笑声,门口的梁婆吓得脸色煞白拔腿就跑。 谢婉冷笑地站在外间,隔着薄薄轻纱帐的里间里,南宫辰正搂着谢家长女谢云岚在柔声说话。 依稀可见男子如画的眉眼里尽是柔情,修长如玉竹般的手抚着谢云岚的纤腰。 而地上已扔了一地的男女衣衫。且不时传来男子的低喘与女子的娇哼,画面更是香艳与少儿不宜。 谢婉只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喉咙。有什么比好姐妹撬了自己的未婚夫更让人吃惊与震怒? 谢云岚支开她叫她去看首饰,原来是方便与南宫辰在她的屋子里私会! 她急忙往门外退,捂着痛得如刀绞的心口不住的安慰着自己,这一定是她眼花了,一定是! 谁知里间的谢云岚却叫住了她。 “婉妹妹来了?正好,辰郎也要去找你呢。他说想同时娶我们两个,这样我们就又是姐妹了。” 姐妹?呵呵!她的未婚夫她凭什么要与别人分享? “婉儿——”南宫辰放开怀里的谢云岚从里间走出来,伸手去拉谢婉。 “别碰我!”谢婉怒喝一声挥开他的手,衣衫半敞的他身上还残留着别的女人的味道,她闻了只觉得恶心。 “云岚怀孕了,但是你放心,我的妻只有你一人,她是妾。”南宫辰的声音依旧温润,看着她的眉眼里仍是温情无限。 谢婉冷笑,这么说她还要感恩戴德叩头谢恩了? 她后退两步,嘲讽的看着这个男人,怀孕?妾? 呵!这就是她的未婚夫吗?她心心念着的男人已与别的女人有了首尾,要是她不同意呢?她便是嫉妇!谢家也会说她忘恩负义,收留她一场竟连个族姐也容不下。 南宫辰向她走近两步,俊美如画中人的脸上露出些许烦躁,“婉儿,你听我说——” 说什么?她鄙夷一笑,一句话也懒得听懒得说转身便跑。 耳傍仿佛还响着昨晚南宫辰说给她听的款款情语。 纷纷飞雪下,他拂去她发丝间的雪花,眸光深邃的看着她,他说他等得太久了呢,他一生只喜欢过她一人的妻。 她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院子。 她是谢尚书的远亲,父亲是位商人,娶了比邻的小国尹国的一位郡主为妻。谁知五年前父母外出时遇到山贼,二人双双毙命了,一夜之间她便成了孤儿,父母倒是留了不少财富给她。 父亲是家中的独子,上无老人下无族亲。尹国在她母亲嫁人后就已改朝换代,外祖家的人也是死的死亡的亡。 谢家家主谢尚书看她无依无靠孤身一人,便邀她住到尚书府,尚书府夫人也和蔼可亲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还拔了几个仆人给她使唤。 她与府上的几个小姐也相处的甚是融洽,谁知融洽得竟抢了她的未婚夫。 谢婉奔向床榻,床上的嫁衣艳红似火,那是她一针一线缝制而成,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看来,谢婉只觉得那嫁衣分外刺眼,如根根针扎在她的心间,心中更是恶心得想吐。那样的男人,谢婉冷笑!明日就是他来纳征的日子,他在干什么? “以后你仍是妻,她是妾。” 见鬼的妻!谁稀罕! 她怎么没有发现他们两个早已暗通曲幽?当然,现在发现也不迟。南宫辰,你我从此阳光大道各走一边! 她要退婚! 那样的男人谁爱谁拿去! 谢婉冷笑着将那床上的缝制了一年的嫁衣抬手一挥,拂进了一旁的火炉里,火苗腾起,嫁衣转眼便成一堆灰烬。 丫头春燕惊愕的问道,“小姐,你 这是怎么啦?怎么将嫁衣烧了?这可是你一年的心血啊!” 谢婉默然不语,她已无力说话,一步一挪的走到桌边提笔写退婚书。 “小姐,你疯了?退婚书?为什么呀?你与南宫辰的婚事可是老爷与夫人亲自订下的啊。”春燕急得不行。 谢婉已无力解释。 窗外,梁婆正贴耳偷听,待听到屋中说起退婚书一事,她马上悄然退出屋去,一路小跑到了谢尚书夫人安氏的屋子。 彼时安氏正在骂谢云岚不该让谢婉这么早发现她与南宫辰的事。 一听梁婆的汇报,谢云岚急得跳起来。“什么?她要退婚?娘,千万不能让她退婚!” “你给我闭嘴!”安氏恨恨的瞪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她心中虽恼女儿的鲁莽,但想起谢婉要退婚一事,眼中霎时凝起一丝戾色。 退婚?那是枉想!只是计划就得变一变了。 …… 谢府后院一处院落,筱园。 西厢房里,谢婉低着头正写着退婚书,突然,头上被重物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床榻上,并且床前站了一圈人。南宫辰阴沉着脸看着她,而他的身边则站着得意洋洋的谢云岚——尚书府大小姐。 “婉妹妹,你这样做对得起辰郎吗?辰郎心心念着你十年了,你竟然——”谢云岚突然掩唇面露难色,似乎是一句极难说出口的事。 谢婉抚着晕乎乎的头,她对不起南宫辰?她哪有?虽然她想跟南宫辰退婚却并不允许旁人诋毁她,顿时怒道,“你满口胡言!” “我真是有眼无珠,收留了一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尚书府夫人安氏一改往日的温婉贤淑,朝她鄙夷一笑。 谢婉这才发现她的衣衫半敞头发零乱,身边还躺着一个浑身赤条条晕死过去的男子,却是谢家的一个赶车的小厮。 “你们竟敢陷害我!”谢婉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谢府是书香门第谁知却是虎狼之窝。 南宫辰一言不发的转身便走。 “真是个贱人!竟与一个小厮勾搭在一起。”谢云岚讥笑着跟在南宫辰身后离开了。 “我堂堂尚书府怎能容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住在这里?竟勾搭上赶车的小厮,真是辱没我谢氏的家风,来人!”安氏一声冷喝,上来两个婆子。“请婉姑娘出去 !” “住手,放了我们姑娘!你们这群恶人!”春燕跑了过来,却也是鼻青脸肿满身是血,两条腿上更是血肉模糊,显然也受了酷刑。 安氏怒喝,“把这丫头带下去!竟然看不好姑娘,留着做什么?你虽不是我府里的丫头,但是败坏了我府里的名声,也留你不得,赶出去!” 两个婆子将奄奄一息的春燕拽了出去。 “姑娘,奴婢没用,姑娘,奴婢到死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春燕的哭声在她惨叫一声后戛然而止。 谢婉惊愕的看着这群人,想要从床上爬下来去救春燕,却是双脚无力。 婆子们二话不说将她从床上拖下来,像是拖着一只待宰的牲口,然后捆起她的手脚,将她重重的扔到一间旧屋子里。 “婉姑娘,休要怪我,这一切可是南宫世子的授意。”安氏冷着脸木然看着谢婉,富态的脸上此刻满是狞狰。 南宫辰?他要干什么?他背叛了她还要灭她的口吗? “还不快点动手!”安氏厉声喝道。 一个婆子快速的拨去她的衣衫,将她反摁在地上,有一人拿起刀来开始划她的后背。 好痛!她的眼泪瞬即流出,却叫不出来,因为嘴里塞着块恶心的破布。 双手双脚被捆,她就是那刀俎下的鱼肉。 背上的疼痛令她浑身不住的颤抖,她两眼血红的盯着这一群人。 哪怕她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这些人不得好死! 一刀,两刀……一共划了二十一刀,只要她不死,她一定要十倍还给她们! “夫人,好了。”一个婆子将那块从她后背上取下的人皮递到安氏的手里。 血淋淋的人皮上,赫然就是一副地图。 安氏得意的一笑将人皮包起来塞到袖子里,“及笄之日图形可成,果然是真的。” “娘,东西拿到了吗?爹爹回来了。”谢云岚来到旧屋中问安氏,看到地上一身狼狈的谢婉则是鄙夷一笑,丝毫不觉得那少了块皮的血淋淋的后背有多么恐怖。 原来这一切才是他们的真面目,什么温润公子,什么善良慈祥的尚书府夫人,什么和蔼可亲的族姐,全是一群道貌岸然的骗子! 将五年前失了双亲无依无靠的幼女骗到府里,原来是一场蓄谋!他们等了五年,只为等她及笄这日她身上出现的藏宝图! “把她扔到院中的石灰池里去!”安氏厉声低喝。 “是,夫人。” 谢婉疼得晕了过去,早已毫无知觉,任由婆子们像拖着牲口一样的拖着她。 安氏从袖中取出那块人皮地图,朝谢云岚勾唇一笑,“果然同你说的一样,岚儿,想不到她竟然有这么大一笔财产,还真小看她了。有了这笔钱,你嫁给南宫世子底气也足,那至高之位的一侧也非你莫属了。” “那个蠢女人也配嫁给辰郎?”谢云岚掩唇冷笑。 002章 毁你脸 石灰池就在谢婉住的筱园的一处角落。谢家正在修建花园的围墙,工匠们便在院中一角挖了个两丈见方一人多深的石灰池。 此时的石灰池刚洒下石灰正热气腾腾,谢婉身子娇小,两个婆子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将她扔进了石灰池里。 池中的石灰水烫如火炉,落池的那一瞬,谢婉便被烫醒过来,只是身上更疼,到处都疼,她们这是想将她活活烫死! 看着在石灰池里奋力挣扎求生的谢婉,谢云岚笑得一脸嫣然,“婉妹妹,你一个孤女也敢肖想嫁入晋王府?那是白日做梦!这世上,既有我,为何有你?你为什么不随你那短命的父母一同死去?为什么要活着被南宫辰见到? 如果你死了,我会代替你嫁入晋王府,这样,我腹中的孩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晋王府嫡孙。你以为辰郎会娶你?笑话,他知道与你有婚约的那一刻起就恨死你了。他想谋大事,要娶也会娶一个权臣的女儿!你这个寄居在我家的孤女又算什么东西?” 被滚烫的石灰浆烫得头脑发沉的谢婉赫然看向谢云岚。 原来如此! 那样的男人,谢云岚爱拿去便拿去!谢婉冷笑,她发誓,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们! 她在池子中奋力挣扎,没想到竟挣脱了手上的捆绳,她冷笑一声,不用到来世,现在就可以报仇! 谢婉突然扑身向前,伸手拽住了谢云岚的宽大的裙裾一角,她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谢云岚吓得大惊失色,一边用力想扯回裙子一边尖叫起来,“娘,快救我!” “找死!”安氏拾起一旁的铁揪就朝谢婉的头上用力拍去,顷刻,灰白的石灰池里溅起朵朵的血梅花。 但头破血流的谢婉仍咬牙不放,不死也要让谢云岚伤!她捞起一团石灰浆用力朝谢云岚脸上甩去,嘣! “啊——我的脸!”谢云岚双手捂脸尖声吓嚷起来,疼得在地上不住翻滚,“我的脸啊——” “还不快弄死她!”安氏大怒,两个婆子纷纷找来木棍朝谢婉一阵猛打。 “我会变成厉鬼一个个寻你们报仇!”谢婉的眼前渐渐模糊,神志开始迷离。 婆子们用棍子将她按到了石灰浆里。 池水咕咚咕咚几个泡泡过后,不再有任何动静。 “娘,我的脸好痛啊,你快来看看。”谢云岚大哭着捂着脸在原地直跳脚。“好痛啊,娘 !快救我。” 安氏拔开她的手凑近一看,不禁猛吸一口冷气,顿时咬牙咒骂,“那个贱人真是歹毒。” “娘,我的脸是不是毁了?”谢云岚一边脸急得煞白,一边脸上鼓起了好几个大泡,一只眼肿得看不到眼珠。 明日南宫辰就来纳征,半个月后她会顶替谢婉出。她的脸不能有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等了。 “没有呢,不严重。岚儿快走,别让你爹发现这里。”安氏拉着谢云岚就走,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发现这里。 谁知谢云岚却是站着不动,一脸惊恐的看着石灰池,“张嬷嬷,李嬷嬷,婉妹妹怎么又爬上来了?她还看着你们呢。” “啊……哪里呢?”两个嬷嬷吓得脸色一白忙转身去瞧。 谢云岚冷笑着抬起脚来朝二人一人踢去一脚。 扑通扑通,两个嬷嬷惨叫着双双掉进了石灰池。谢云岚同样用铁锹将二人按到了池底。 不多时,石灰池又恢复了平静,谢府两丈见方的石灰池里,瞬间多了三个冤魂。 安氏这才舒心一笑,“女儿,做得好。这事不能让人知晓了,尤其是南宫世子与你那倔强的父亲。” “当然,我才是谢氏真正的嫡女,将来南宫世子坐到了那个位置,也只有我才与他匹配,谢婉一个谢氏旁支的女儿算个什么东西!” 安氏的心内却是开始焦急,女儿的脸被那个贱人甩出的一团石灰浆烫着了,要是出前不会好起来可就麻烦了。 …… 谢府花厅里,正在小憩的南宫辰赫然抬起头来,心中莫名的升起一阵恐慌,仿佛有什么东西骤然不见了,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 “南宫世子。”安氏走进花厅。 “谢夫人。”南宫辰忙起身一礼。 安氏在上首落座,看了一眼态度谦恭的南宫辰后慢慢的浮起笑容,“世子是不是要改口唤我一声岳母了?” 南宫辰抬头,缓缓道了声“……岳母。” “我也按着世子的要求做了,安排好了婉姑娘,世子爷可要记得昨日的誓言。”安氏捧起茶碗浅笑说道。 南宫辰神色一暗,“辰,永记岳母对辰的关心。”一个没落王府的世子还不如一个尚书府的夫人权势大,南宫辰唯有低头唯唯诺诺,而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那就好,你歇着吧,岚儿被婉姑娘 的恶毒言语伤了心,你可要好好的安抚安抚她。” “是,岳母。” 安氏满意的走后,谢云岚也来了。 戴着面纱的谢云岚扭着腰姿朝南宫辰旖旎走来,“这是婉妹妹的信。” 谢云岚递上一封信,这五年来,她悄悄的收集着谢婉的书稿,找了个模仿高手写了封离别信。 南宫辰匆匆一瞥上面的几行字,眼中顿时爆发出森森寒意来,“她真的看上了那个下人之子?还与他私奔了?” “我好言相劝,说不嫌弃她仍会同她做姐妹,谁知她大怒之下竟将一碗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我的脸上。呜呜呜呜——,辰郎,我的脸毁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啊?那我肚里的孩儿可怎么办啊?辰郎——” 谢云岚扑到南宫辰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次是真的伤心的哭了,想不到那石灰浆竟这样滚烫。谢婉甩来的一团泥浆顷刻便将她的脸烫了几个大泡,她恨不得将谢婉从石灰池里捞出来剁成碎肉。 但又想到她即将得来的那笔巨大的财富与晋王世子妃的身份,心中又欣慰不少。 “半月后会娶你过门,你不用多想。”南宫辰淡淡说道。 “辰郎……”谢云岚将头埋在南宫辰怀里娇笑一声。 南宫辰的眼中却是一片阴霾,谢婉!她竟敢与人私奔了?她敢! …… 谢氏母女狞笑的脸渐渐在她眼前模糊了。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她的额头,“二夫人,三小姐没有发烧,大夫也说没有病症。可为什么还不醒来?” “我来看看。” 声音温柔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谁,周身不再是灼热的烫,身子仿佛处于温暖如春的锦被中。 谢婉赫然睁眼,只见面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竟是谢尚书的平妻夏玉言!而她更是好好的躺在床上。 “云曦啊,你可醒了,吓死娘了。”夏玉言抚上她的脸颊慈祥的说道。“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夏玉言叫她什么?云曦?谢云岚同父异母的妹妹谢云曦?那个长到十四岁却鲜少有人见到的病美人? 她的心中一个惊悚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没死!她的魂魄附身在了谢府三小姐谢云曦的身上,她重生了! 仇人离她如此之近,老天果真开眼!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那些害她命丧的人,她会一个一个的跟他们清算!不死不休! 求个收o(n_n)o 003章 喜事 “曦儿,肚子饿了吗?娘给你熬了莲子粥。”夏玉言难掩心中的欣喜柔声问道。 云曦是她唯一的女儿,女儿病好了比什么都好。昨天中午,女儿突然在院子里晕倒了,一连请了几个大夫也查不原因来,差点没把她急死。 “娘这一问,女儿还真觉得饿了呢,谢谢娘。”云曦甜甜一笑,夏玉言温柔恬静,与她以前的母亲端木雅是一样的性格,与世无争,恬淡过日。 “二夫人,奴婢去将粥端来。”一旁侍立的桂婶心情也大好,笑着走出去。 夏玉言又叫来侍女服侍谢云曦穿衣梳洗。 坐在梳妆镜前,她望着镜中人儿的容颜,满眼都是惊愕,这张脸竟与她前世的模样十分相像,除了瘦一点,脸白一点,眼睛更大一点,唇角多了一点芝麻大小的黑痣外,谁人看了都会说是双胞胎,世上竟有这样诡异的事? 谢家三小姐因为从小身子弱,很少出院子,她在谢府住了五年,这位三小姐就病了五年,是以并没有见过。 “小姐,趁热快吃吧。”桂婶笑呵呵的端着一个托盘放在屋中的桌子上。 “谢谢桂婶。”谢云曦浅浅一笑。 “哎呀,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服侍小姐是应该的啊。”桂婶连连摆手,小姐这是怎么啦?以前冷淡的性子,现在怎的还这样客气了? 谢云曦微怔,是啊,她现在是谢家三小姐,不再是那个孤女谢婉了,心头不禁微微一哽,这算不算有失便有得?她丢了财丢了命,却多了一位疼爱的母亲。 忽然,一阵脆响的鞭炮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云曦放下调羹侧耳倾听,“娘,府里怎么会放起鞭炮了?”声音是从谢家前院那边传来。 “云曦,今日是你大姐纳征之日,大约是新姑爷到了才放爆竹。你整日呆在屋子里才有所不知。她过几日就要嫁给晋王世子了呢。”夏玉言说道,想到自己的女儿常日生病,亲事更是无人过问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谢云岚?”云曦却是眸光一暗,“娘,我听丫环说,晋王世子不是与清河县来的婉姑娘定亲了吗?怎么又娶的是云岚?” “婉姑娘?”夏玉言与桂婶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的疑惑,“不曾听说啊,府中的人都说是大小姐要出了啊,五年前就已订下了亲事呢。” 云曦怔在当地,手中的调羹“当”的一声掉在地上。 五年前就 已订婚了?五年前她的父母去世后,她带着幼年时便与南宫辰订婚的婚约书来到京城。 谢尚书知道她的遭遇后请她住到府上,说是要她当尚书府是娘家将来从这里出。 跟着父亲跑生意的伙计们也都说尚书大人官声及人品皆是不错,她便应允了。 尚书府的大小姐谢云岚与她一见如故,常常到她的院中来玩,五年来,她,谢云岚,南宫辰,经常是同出同进。 原来,这一切都是蓄谋。她以为是她要嫁与南宫辰,而实质上是南宫辰要娶谢云岚。 同样是姓谢,外人谁又分得清娶的是哪位小姐?南宫辰与谢云岚同时多次出入她的闺,早已给了外人一种假象。连同府的夏氏也不知内情,可见那些人瞒得有多深。 南宫辰,从一开始,他就是利用她的?他只想娶谢云岚又怕退婚失了名声是不是?便来了个李代桃僵! 晋王府说的好听是王府,但早已不复百年前刚封爵时的繁荣。 晋王爷年轻时便病重在床不能入仕,年幼的世子南宫辰失了依靠,只靠着祖上的荫德俸禄度日。 他想重振王府,的确要倚靠一个当朝的权臣来扶持。 皇上跟前的红人——兵部尚书谢锦昆,显然是他最好的选择。他又怎会甘心娶一个孤女呢?谢氏更是百年豪族,谢氏的第一嫡女谢云岚无疑是最好的伴侣。 “曦儿,你怎么啦?哪里又不舒服了?你可别吓娘啊。”夏玉言吓得将她搂在怀里。 谢云曦两眼发直,目光涣散,身子不住的发抖,紧紧握起的手指甲更是将手心挖出血来。 南宫辰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她两眼血红,脸色煞白,突然心口一甜,一口血差点涌出喉咙,却被她硬生生的强咽了下去。 她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将桌上的未吃完的半碗莲子粥一气吃尽。 不,她不能倒下,她要活得好好的! 南宫辰想攀附谢府重振晋王府?她定要毁了他的一切,谢家母女吞了她的财富,她要她们吃进去多少,十倍吐出来! “娘,我没事,是刚才的爆竹声吓了我一跳。”云曦朝夏玉言安慰一笑。“娘可知道……婉姑娘在哪儿?” 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了,她不信尚书府里没有透出一丝风声,她倒要看看安氏怎样圆这个慌。 夏氏摇摇头,“娘一直陪着你呢, 还不知府里的事,绿珠你有见过婉姑娘吗?” 丫头绿珠正收拾着云曦的床铺,“婉姑娘?唉,真不知这位姑娘是怎么想的,多好的一个人啊,论相貌与才识一点也不输于咱们府的小姐们,可她怎么就看上了刘管家的儿子了?据说两人已在昨日前往清河县去了。这是回婉姑娘的家乡了吧?” “刘管家的儿子?”云曦眼神一缩,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就是那个同她一样被陷害了的赶车小厮,只怕那人同样被灭了口吧。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绿珠拉了拉云曦的袖子,小姐的脸色好可怕,像是带着——恨。恨?小姐常年不出屋子,几乎没与什么人来往过,她会恨什么? 云曦闭了闭眼,脸上又恢复了常态,“我只是觉得冷,绿珠你拿个手炉给我吧。” “二夫人在吗?”突然,外间一个婆子大着嗓门喊道。 夏玉言挑了挑眉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被云曦拦住了。 “娘,你是主子,怎能去见一个仆人?我正想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什么事,再让丫头来回话。”婆子也不让人传话只是这样高呼,夏玉言竟然不恼,难怪一直被府里人看不起。 夏玉言本是谢尚书的原配,但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却是落到了后娶的安氏头上。且谢尚书对府中的大小事皆是放手让安氏去料理,百事不管。 安氏又强势,一手抓着府着的中馈,这府中的下人们惯是会捧高踩低。夏玉言母女成了透明人。 只是那是以前,云曦勾着唇角,她既然与夏玉言做了母女,断没有看着母亲受辱的道理。 “那好,你万不可同人争执。” “知道了,娘。” 云曦扶着绿珠的手缓缓的走到外间,一个高个子大方脸的婆子将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屋子中间,看见云曦走了出来,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三小姐身子大好了?奴婢见过三小姐,听丫头说二夫人在三小姐这里,奴婢奉大夫人的令来请二夫人过去说话。” 那婆子说是给她见礼却是站着八风不动。云曦微微眯眼,好个刁奴,这不正是筱园里给她看园子的梁婆子么! 老天果真厚待她,才睁眼,第一个仇人便送上门来了。 契而不舍的求收。o(n_n)o 004章 第一笔帐 云曦抱着个暖手的小铜炉,笑意吟吟的看着梁婆。 她不在筱园的时候,南宫辰与谢云岚跑到筱园里私会,梁婆子给他们把门。五年了,她到昨日才发现那二人的奸情,都因这梁婆的隐瞒。 那时她写着退婚书时,屋中只有春燕在一旁,恍惚间觉得梁婆从她房前走过。 春燕是她从清河县带来的人,是打小就跟着她的大丫头,昨日又被安氏打得凄惨,断不会背叛她。而安氏又来得那么快,那么就只有这个梁婆在给安氏通风报信了。 真是吃里爬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梁婆本就是安氏安排在筱园的人,不是在帮她而是在监视她! 现在又跑到曦园来耀武扬威,八成是在筱园干得好得了安氏的提拔。 她且来讨回第一笔血债! 云曦走到梁婆的面前扬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厉声喝道,“大胆狗奴才,你不过是个三等婆子,竟敢跑到二门内大声喧哗。我谢府的礼仪呢?知道的说是你不敬二夫人,藐视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夫人管教不严,你这是在毁大夫人贤良治家的好名声!有那嚼舌根的甚至会说是大夫人怂恿你来欺压二夫人!” 若大一顶帽子扣在梁婆的头上,将她刚进屋的那股子傲慢劲瞬即吓得焉了。 二夫人百事不管的好脾气,三小姐更是胆小如鼠,大夫人最是看不惯这母女俩,这府里谁人不踩上两脚?可为何三小姐今日这般强势?那眼神冷得如屋外的寒风。 她的命还攥在大夫人手里呢,她哪敢给大夫人抹黑? 梁婆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跪下了,“三小姐,奴婢也是急着找二夫人给忘了规矩,还望三小姐担待则个。”三小姐要是到大夫人跟前如此一说她还不得被大夫人给打死? 云曦看也不看她,任由她跪在地上,然后施施然坐在椅子上,冲梁婆冷笑一声。 “忘记了?绿珠,给我掌嘴二十,让她下次好好的记着,大夫人的名声可不能让她给毁了!有句老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巢,别小看你一人的诋毁,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羹,掌嘴!” “是,小姐。”绿珠卷起袖子对着梁婆便左右开打。 云曦醒来时发现身边有两个丫头,一个红珠一个绿珠,而这绿珠说话快言快语一看就是个泼辣的,因此便带了她出来见梁婆。 而绿珠一向胆大,早对梁婆看不顺眼 ,只是苦于夫人与小姐不给她指令,眼下小姐发话,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挽起袖子便对梁婆左右开打。 二十个巴掌打完了,梁婆的脸上顿时已红肿一片,云曦却也不急着问她,仍是慢悠悠的坐在一旁喝茶。 不过是小惩而已,精彩的还会有,她发过誓,一定要这些人一个个的偿偿她受过的酷刑与屈辱! 此时夏玉言从里屋走出来,云曦忙迎上去也是示意她不要说话。 “曦儿——”夏玉言一脸忧色,女儿怎么敢惹安氏的人?安氏可是个不好相与的。 “娘,你别管,这等奴才平日里就是欺软怕硬!况且她刚才给大夫人的脸面抹黑了,大夫人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云曦伸手拦着夏玉言,看着地上一手揉着膝盖一手捂着脸的梁婆冷声问道,“说,大夫人找我娘什么事?敢胡言乱语接着再打。” 梁婆马上直了直背,恭敬回道,“大夫人说三小姐现在的院子太小了,应该换个大点的园子,说婉姑娘已回清河县了,那处院子空也是空着,且瞧着不错,想给三小姐住,请二夫人现在过去筱园里看看需要添置什么家具。” 云曦赫然抬头,看着梁婆的眼中一道冷芒闪过,安氏请夏玉言去筱园?而就在昨日,她的前身谢婉却是死在那里,安氏这是安的什么心? “有劳梁嬷嬷回话给大夫人,就说我这就过去。” 夏玉言示意梁婆起身,罚也罚了,闹得太过只怕安氏会找云曦的麻烦。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懂这个理。 梁婆从地上爬起来却是没有急着走,而是拿眼不住的瞧夏玉言。“二夫人,大夫人还在筱园里等着您呢,您看——” “你且先去,二夫人换身衣裳就过去。”云曦不慌不忙地说道。 梁婆心内有些焦急,忙抬头去看云曦,却正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梁婆心头陡然一慌,见鬼似的就白了脸。 “那……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二夫人您务必要前去。”梁婆逃也似的跑出了曦园,她边跑边捂着心口,刚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怎么认为那是婉姑娘坐在那儿?明明是三小姐啊。 云曦挥退身边的人,拉着夏玉言小声说道,“娘,刚才女儿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婉姑娘没了。” 如此坦然的与旁人说着前世的自己,心中满是凄凉。她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她来讨回前世那些人欠她的血债。 “没了?什么叫没了?”夏玉言不解的看着云曦。 女儿莫名的昏倒了,又莫名的醒来了,醒来的言行更是各种古怪。 “她被人推进了石灰池,死了。”云曦闭了闭眼凄然说道。 “云曦,婉姑娘好着呢,府里的人都说她回了清河县。”夏玉言佯怒着伸手点点云曦的头,“别胡思乱想。” 夏玉言过的日子与世无争,但是她不争,并不代表别人会放过她。 云曦不想夏玉言被安氏算计,遂又说道,“可是娘,八年前你也提出说曦园太小,叫大夫人换个园子给我。但是呢,有换吗?她总推说府里院子不多,那时婉姑娘还没有来咱府里,筱园也一直空着。 为什么那时候不给我?偏这时候给我?况且我又做了个不好的梦。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娘还是别去了,就推说身子不舒服。” 她前世就是太相信别人,以至于被算计丢了性命。夏玉言性子太善良,又占着一个平妻的位,又是谢尚书的原配。安氏早已看夏玉言不顺眼。 她不得不对夏玉言再三提醒。 夏玉言神色一冷,“我都让出正妻之位了,她还想怎么样?” 想怎样?云曦心中一笑,虚情假意,心如毒蛇,贪得无厌,这便是安氏的真面目。 云曦又劝说了一会儿到底是将夏玉言劝留了,陪着夏玉言回了夏园,这才带着绿珠往筱园走去一探究竟。 两人才绕过几处假山,迎面便遇上一个人。 “咦?这不是三表妹吗?这么巧,竟在这里遇到你了。”一个穿得如孔雀般艳丽的男子拦在她的面前。 云曦抬眸,面前这人正是安氏的娘家侄子安强,一个十足的花花大少。此时,她的心中生出一计来。 安氏,谢云岚,我在你们办喜事时送上一份大礼,你们可会欢喜? 005章 大礼 “哦,原来是强表哥啊,我们还真有缘呢,想不到我一出院子就遇见了你。”说完,她看着安强眨了眨大眼睛,满脸的清纯笑容。 云曦额前浓浓的刘海下是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如两只蝴蝶扑闪着翅膀。 大约是长期不出屋子的原因,她的肤色较其他女子要白,小巧的鼻子下是两瓣粉嘟嘟的粉唇,唇角微微勾起,还带着两个浅浅的小梨窝。 微风吹起她一身浅衣裙,仿如一只衣仙子落在了人间。 安强抓耳挠腮只觉得心中痒得难耐,两三年没见这个谢家三小姐,想不到已长成了一个大美人。 “三表妹这是要去哪里?难得咱俩有缘,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赏雪怎么样?” 安强的身材长得圆滚滚的,脸上的肉将一双眼睛都挤得没地儿放了,一副大灰狼看到小白兔的模样看着云曦。 安氏的娘家可是东平侯,哪里是一个穷秀才生的夏玉言能比的?难怪谢尚书选了安氏做尚书夫人。云曦在心中又对谢尚书鄙夷了几分。 但是,虽已是二品诰命的安氏,却仍不被东平侯府里的人所待见,因为她只是个庶子生的庶女而已。 安氏娘家的兄弟们无官无职无生意做,还要依仗东平侯夫妇接济,如此一来,安氏更是将东平侯的子女看得比自己子女还重要。 也因此,安强在谢府一向进出自由。 云曦低垂眼眸,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强表哥,我听说筱园的竹子好漂亮,特别是现在下过雪,雪中竹更是一副绝美的景色。”谢云曦抬起头来朝安强嫣然一笑。 这笑容晃得安强心内乐开了花。“三表妹,正好我现在无事,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赏雪赏竹赏美人,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安强喜得直搓手,一双小眼更是笑得看不到眼珠,他咂了咂嘴唇,仿佛面前的谢云曦是一盘可口的菜肴。 谢云曦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是早已冷了下来。 绿珠的脸色顿时难看,上前两步将谢云曦护在身后,冷眼看着安强,云曦拉了拉绿珠的胳膊,拿眼神示意她退后。 绿珠朝安强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退到云曦的一侧,两眼却是盯着安强的手。大有对方不安份她就冲上去护主的架势。 “好啊,不过,我觉得要有酒就更好了。赏雪品酒,想想都好惬意呢。”云曦又笑着说道。 “这有何难的,咱俩先过去,叫你的丫头取酒来就是了。”安强的眼前仿佛已浮现他与美人雪中品酒的美好一幕。 “她能找到什么好酒?”云曦不屑的红唇一撇,“要我说,不如弄一个小炉子在雪下煮酒。我听过一句诗,叫做‘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想来喝着温酒赏着美雪,真正惬意。” “妙极妙极!” 安强喜得连连拍手,想不到这个小美人还真有品味,比他屋里的那几个有趣多了,“我就发现姑母屋里有一只小炉子,正好拿来温酒,三表妹,你先去筱园,我随后就到。” “好的,安强表哥你一定要来啊。”谢云曦眨着大眼睛甜甜一笑,但在安强离去后却又消失不见。 “小姐,那个安公子的名声可不好,小姐怎么答应同他一起赏雪?他二十岁不到,却已有七房小妾了。”绿珠急得不行,要是让二夫人知道她没有阻止小姐还不得将她赶出去? 云曦却只是淡笑不语。 “小姐,那安公子肯定没安好心,这里离大夫人的院子和前院又远,他怎么会来这里?一定怀着什么心思。”绿珠焦急的劝说着,想起刚才安强看着小姐一副猥琐的表情,她都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小姐怎么跟无事人一样? 大夫人早些年就想着想将三小姐许给安家,谁知小姐一病便是好几年,倒是因祸得了福。以大夫人在老爷心中的地位,只怕这事就得成。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想不到身边还有一个这么忠心的丫头,云曦心中甚是欣慰。 “小姐……”绿珠急得跺脚。 “我自有分寸的。” 安强果真兴冲冲的到安氏屋中去取炉子去了。一想到谢家三小姐娇滴滴的粉唇,和嫩如去壳鸡蛋一般的脸颊,他心神又是一荡。 云曦与绿珠走到筱园附近时,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一处花枝后面远远的看着筱园的院门。 半碗茶水的时间过后,安强果真捧着一个炉子兴冲冲的进了筱园,杏黄的披风,绛红的帽子,绿色的靴子,活像一只滚动的大南瓜。 绿珠朝那肥胖的背影冷哼一声。 云曦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丫头,绿珠是五岁时被夏玉言带回府里的,自小便被安排在她身边服侍,两人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情同姐妹。 “绿珠,你也觉得这安公子不好对不对?”云曦看 着筱园的门,唇边浮起一丝冷笑,谢云岚与南宫辰今日不是行纳征礼么?安氏不是攀上了一门好亲么?她就送一份大礼给她们。 “当然了,大夫人想将小姐许给她侄子,虽说安少爷还没有娶正妻,可是屋里已有七房小妾了,小姐性子弱,咱们夫人娘家又没什么人了,要是嫁过去还不得被那些小妾们欺负死?”绿珠焦急的说道。 “好,咱们就吓一吓他。”云曦说道。 006章 请君入瓮 主仆两人又往回走,云曦却是突然停了脚步往身后看,眉头渐渐的拧起。 “怎么啦?小姐?”绿珠见云曦神色凝重,也跟着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走吧,一只野猫而已。” 云曦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又快步离去。 二人离去后,筱园院门前的一丛竹上,翩然落下一个人,只见衣带翩飞却是落地无声。显然,他的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人年纪也就二十岁左右,月白暗纹的锦袍外罩着一件绯色的大氅,墨发半束半垂倾斜半身,一只碧玉簪斜斜的插在发髻里,要掉不掉的样子,平添几分慵懒与桀骜不驯。 男子玉色容颜上,桃花眼角微微上挑,高挺的鼻梁下是一线红唇,如他身后雪地里落下的一瓣红梅,两眼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谢云曦主仆二人离去的方向。 这人身子斜斜倚在一支竹上,一手环胸,一手托着光结的下巴,慵懒而带磁性的声音说道,“青一,你说刚才那小丫头使了个美人计请君入瓮,接下来是要干什么?釜底抽薪?隔岸观火?还是……” 梁国皇叔段奕的第一护卫青一,正在那片竹林里跳上跃下的干一件不是护卫该干的事——寻一根粗细合适的细竹,好为他的主子做一只竹箫。 青一寻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主子心宜的竹子,早已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今日随段奕来兵部尚书谢大人家吃酒,一眼瞧见了这片竹林,他兴冲冲的连酒也不吃的便跑来砍竹子。 此刻青一正忙着,对主子的问话直接无视。谁不知皇叔是天下第一闲人?他的问题哪能回答得完? …… 云曦见安强兴冲冲的进了筱园后,又打发了绿珠去回安氏的话去了,而她也马上折回了夏园将夏玉言请出来。 看梁婆在请夏玉言时恨不得将人当时就带走的焦急神态,就可知安氏正等得心急。 她当然急,府里今日有不少客人,这要是当着众多人的面将夏玉言拉下水,这府里便是她一人独大了。而自己这个弱女便只有依仗安氏的份,还不是被其任意拿捏? 夏氏早让了主母之位,自己也影响不了她的几个子女,可安氏仍容不下她们母女,心胸当真狭隘。云曦心中不住的冷笑。 “曦儿,什么事啊,走得这样急匆匆?”夏玉言被云曦拉着手几乎在拖着跑,“你慢点跑当心摔跤了,这是后园,路上铺的可都 是碎石子路,快当心脚下。” 云曦醒来后就各种古怪,但看她比以前的精神好了许多,夏玉言的心头又宽慰不少,但必竟女儿的身子一向病弱,跑得这样凶吃得消吗? “咱们去筱园,娘,你快点。”云曦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拉着夏玉言脚下步子不停。 “曦儿!”夏玉言闻言停住了脚步,拉着她小声说道,“娘也前后想了一遍,安氏此次的行为的确有些反常,咱们为什么还要去那里?” 自知惹不起就躲,这么多年了,夏玉言面对安氏的咄咄逼人都是这么做的。 云曦抿了抿唇,为什么?她要给安氏一种假象,她与夏玉言已往筱园而去,否则怎么陪安氏唱这出戏? “娘,我想去看看那里的竹子,你陪我一起去吧。” “你这孩子,那也不用这么急啊。那些竹子长在那里又不会跑掉。”夏玉言揉揉她的头宠溺一笑。 云曦却想着,必须得快,要是安强等得不耐烦走掉了,可是白白错过了一次机会,只怕下次找安强他不会这么配合。 “今日天气暖和了一点,要是雪化了,那雪中竹的美景就看不到了。”她胡乱编了个说辞。 夏玉言笑了笑只得依她。 两人在路上还碰到了安氏身边的一个仆人,云曦也是故意的透露出她要去筱园的消息来。 一路上,云曦走得飞快,没留意路上一根被雪压断的花树横在路上,偏裙子飞起勾住了那花枝,她脚步不稳朝地上摔去。 “曦儿!” 夏玉言大吃一惊急忙去拉她。“看你,说要小心吧,还这么粗心。快给娘看看,伤着了没有?” 云曦反应也快,但还是划破了手掌。 夏玉言急得不行,“咱回去吧,不过是几根竹子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娘,不碍事的。”云曦从袖中掏出帕子往手中一裹又拉着夏玉言继续往筱园走。“只是破了点皮,女儿哪有那样娇弱?” 夏玉言见说不动她只好随她了。“可不能玩雪,当心染了伤口。” “知道了,娘。” 云曦拉着夏玉言到了筱园门前,却是没有进去,而是走到园外的那丛竹林里躲了起来。 “曦儿,你这是干什么?” “嘘,娘,别出声,别让人发现我们了。我看见筱园里进贼了。” “啊——”夏玉言马上神色一变,“曦儿,那咱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啊。” “娘,大夫人会来抓贼的,咱们先看看那贼人是谁。” 两个人躲在林中的一丛茅草丛后面小声耳语,她们头顶上却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 段奕拿眼神询问青一,“可知那小丫头说了些什么?” 青一的眼皮翻了翻,“王爷您打听妇人的私房话是不是太无聊了?” 段奕,“……” …… 安强兴冲冲的抱着炉子进了筱园,彼时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雪早已停了,只有几只麻雀欢快的叫着,在雪地里跳来跳去寻找吃食。 安强走到一处小亭子里放下炉子,就开始升火煮酒。园中景色果然不错,四周皆是挺拔的竹,幽深而僻静。 竹下还种着几枝红梅。唯一可惜的是园中有个若大的石灰池给生生破坏了景色。 但安强想到马上可以有娇美人儿在怀,有美酒在手,那碍眼的石灰池瞬间便不是事了。 “三表妹,你在哪儿?强表哥我来了。曦儿表妹——”安强搓着手,又饮了杯温酒,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的朝四周看了看。 不见有人出现,他挑了挑眉,嗯,那小妮子没来? 突然,不远处的东厢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响。 难道那小妮子在房里等着他?安强想到这里,身心皆是飘飘然,遂站起身来乐呵呵的朝那排房舍走去。 007章 杀人犯 东厢房正屋的门半敞着,安强探头朝里看去。 里屋的光线有些暗,模模糊糊的只见里间帏幔后面,有一片色的衣角,云曦可不就穿着色衣衫么。 原来三表妹在这里啊,难道是小美人害羞不好意思,故意躲进了屋子里? 他一阵心花怒放,喜滋滋的往里屋那儿跑,伸手将帏幔猛的一挑,对那色的人儿立刻来了个熊抱,抱着时手上还不老实的上下游离。 “三表妹,可想死哥哥了。趁着这里无人来,咱俩在这里欢好欢好怎样?” 哪知怀里的人却是僵硬的很,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块,还有一股子怪味。 安强诧异的放开手,怀里的人“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外面有人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不好啦,有人杀人啦!来人啊,快来抓杀人犯啊。有人杀了婉姑娘啊——” 一个婆子的声音叫得震天响。 安强吓了一大跳,往那地上细看去,那里哪是什么小美人?那衣着穿得还不错,倒地的那一刻头上的面纱掉了,露出狞狰的一张脸。那脸上已看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肌肉也不知被什么腐蚀过了,面目全非。 这里怎么会有死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安强的脸吓得一片惨白,哆哆嗦嗦地急忙往外跑,谁知那门却是“咣”的一声给锁上了。 他拉了一下没拉开,又使劲的拍门,外面的人却丝毫不理会,听脚步声却是渐渐的远去。接着又是“咣”的一声,外间的门也给锁上了,一连锁了两重门。 安强这下急了,手脚并用的撞着门,“快开门,我是安家表少爷!瞎了你娘的狗眼了,敢将爷关起来!我没有杀人!来人啊!开门——” 他叫得声嘶力竭,又怎知那梁婆早已跑远。 “开门!给爷开门!” …… 绿珠依照云曦的吩咐飞快的跑到了前院找到安氏。 彼时安氏正坐在小花厅里与自己娘家的嫂嫂在说话,保养得当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三十多岁的年纪仍是吹弹可破的肌肤,鹅蛋型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 离她五步远也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芷兰清香,一袭翠绿锦缎的八片褥裙上锈着几只弱弱如生的蝴蝶。 看那锈品的针法,安氏的衣裙应是出自京城里有名的丽衣坊,据 说那里的衣衫最少的要价也是百两以上,抵得上普通的三口一家吃上五六年。而做工更好些的衣衫更是千金一件。 绿珠想到自家夫人与小姐的衣衫都是她们自己或屋中下人们缝制的,心中着实对谢尚书的偏心感到不满。 她低了头,走向前对安氏屈膝一礼,“大夫人,我家夫人已到筱园了,请您过去呢。” 小姐说要将安氏请去是吓一吓安强,但不知小姐能不能成功,心中又不免担忧,又看到安氏旁边坐着的一位贵夫人,不禁皱了皱眉,安强的母亲? 安氏在见到绿珠的时候心中已了然,听了这话心头更是欣喜。 想到自己周密的计划,安氏弯了弯唇角,她扶了扶头上的孔雀展翅八宝金钗,向安夫人道了声失陪,才将手伸向身侧侍立的大丫头,“走吧,去筱园。” 一旁坐着的安夫人此时却说道,“我也好久没看到府上的二夫人了,一起去吧。” 她早就听说谢府的三小姐长得不错,儿子也有想纳入房里的想法,虽说身子弱了点,是个木头美人,但也不指望她生养,能暖床就行了,儿子房里的人多的是。 “既然嫂嫂想去,就一同去走走吧。”除掉了夏玉言又能将谢云曦送与娘家侄子讨嫂嫂欢心,她更是求之不得。 …… 筱园门口,梁婆欢欢喜喜的跑出来迎上安氏,“大夫人,杀人犯就关在里面!奴婢已将门上了锁,保管那人进得去出不来。” 她原以为没有帮大小姐看好门,让谢婉撞见了大小姐与南宫世子的私情会受到惩罚,谁知大夫人竟让她再干一件大事,说干得好可以提拔到前院做二等仆妇。 “杀人犯?怎么会有杀人犯?”安夫人吃惊不小,既然此处不安全,为什么安氏还敢带她来? “嫂嫂莫怕。”安氏不急不躁的对安夫人附耳几句。 安夫人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好,如果这事成了,你那侄儿进甘霖书院的事也可成。” 原来,安氏只是安家一个庶出子的庶女,虽自己当了二品诰命夫人,但娘家弟弟一家子还需要依仗掌家的安夫人。 侄儿已有十二岁,按照庶出的身份,根本进不了梁国第一学院甘霖书院。但安夫人的第二子正在甘霖书院就学,如果能跟着去旁听旁听,多多结识一些权贵的子弟,对侄子将来的仕途可谓是大有帮助。 既然安夫 人想将谢云曦收到儿子的房里,她正好借此送她一个人情。拿住了夏玉言不怕谢云曦不听她的。 安氏因对梁婆说道,“干得好,梁嬷嬷,可千万别让杀人犯跑了。” “大夫人,您放心好了,奴婢上了两重门的锁呢。”梁婆郑重说道。 安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与安夫人以及一众丫头婆子呼啦啦进了筱园,又想起来的人还是少了点,又唤过身边的侍女,“来人,去请老爷过来,并将这里的事如实相禀,府中出了这等大事,自然不能瞒着老爷。” 一个伶俐的丫头得了话飞快的跑出了筱园。 安氏望着前面的那座屋子,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008章 抓贼 而此时东厢房的里屋里,安强正想着各种办法撞门,奈何这屋子里搬得空空如也,连张椅子也没有。 他只好用脚踹着门,无奈那门却是分外结实,怎么也踢不开,他死劲的喊叫,也不见有人前来。 他又哪里知道,梁婆为了将闯入屋子的人关住,特意在门上又加上两道横梁。 而他所处的屋子又是在最里间,哪怕站在外间的门口也只能听到里面有人喊而已,却听不清是男是女,更听不到说的是什么。 没多久,筱园里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安氏不在话下,谢尚书听到丫头的禀报后,扔下一屋子的宾客也急匆匆的来了。还有看热闹的一些仆人与几个外府的家眷。黑压压的挤在筱园里。 “怎么回事?这是出什么事了?”谢家老夫人扶着一个老嬷嬷的手从人群中走过来,众人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这里有儿子媳妇在呢。”谢尚书忙小心的迎了上去。 安氏也是一张笑脸的上前挽着谢老夫人的手,“老夫人不在暖里歇着怎么来了这里?雪天路滑的您可要当心身子。” 她口里虽这么说,心里早乐开了花,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的人,又忙着多叫了几个仆人扶着老夫人坐到亭子里,又是递暖手炉又是递热茶又是搬火盆,忙得像侍候人看戏一样。 这么多年了,那夏玉言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但今日,一定要将她扳倒! “别忙了,将那屋子门打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行凶!当谢府的护院都是木头人吗?你们夫妻俩又是怎么管事的?怎么让贼人进了府里还跑到这深宅后院来了?” 谢老夫人厉声说道,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着,凌厉的目光朝安氏一扫,安氏马上识趣的闭了嘴。 “母亲,您还是回去吧,据说贼人被关在屋子里头,万一那人冲出来,伤着您了,儿子不是成了罪人了吗?”谢尚书不赞同谢老夫人坐在这里,心中则恼恨着这是谁将老夫人请来的?转身又斥责安氏,“还不快让人将母亲送回院里!” “请”老夫人来的当然是绿珠,绿珠按着云曦的吩咐,只是与一个玩得好的丫头说“漏”了嘴,而那丫头又偏巧是老夫人身边当差的一等大丫头。 “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还有护院呢!”谢老夫人不以为然,她在这府里住了五十多年了,从十来岁的不谙世事的年轻少妇熬成了洞察世间一切龌龊事的老妇,她怕什 么? 这府里的一砖一瓦皆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盖起来的,她膝下无儿,却雷厉风行力排众议的将远亲家的一个孤儿收在膝下,一把手培养成了兵部尚书。 家族中有多少人在窥视她的钱财?又有多少的阴谋暗害?她都一一躲过了,都没有畏惧过,何惧区区一个贼匪?府里的护院有明有暗,单单一个贼匪进府杀了人,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安氏却是在心中将拆她台的谢尚书狠狠的骂了个遍,能将老夫人请来是最好不过了怎么还赶出去? 但她一向是八面玲珑,又马上堆了一脸的笑向谢老夫人说道,“母亲,儿媳已安排好了,那贼人断不会伤着您的。” 谢老夫人没看她,而是转头看向报信的梁婆,“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回老夫人,奴婢看见有人杀了婉姑娘,那人想跑时已被奴婢关在了屋子里,请老夫人示下。”梁婆上前一步回道。 安氏附和一笑,“母亲,依媳妇看,不如马上报官,定让那贼人插翅难飞。” 谁知谢老夫人沉了脸,“只不过是一个贼人,咱们府里的护院还抓不住吗?还是如今的护院都是你们养的一群废物?” 谢老夫人缓缓垂下眼眸,对安氏十分不满,要不是看着还有几个吃酒的客眷在场,真想狠狠的骂这妇人一顿。 虽说贼人进府杀了人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丑事,但是几日后就是府里的大小姐出的日子,她有必要整得让人嚼半天闲语吗? 安氏讨了个没趣,反正屋子上了锁,里面的人是决计逃不掉的,遂唤过梁婆,“快去,将门打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里面。” 再说筱园门口那丛竹林的茅草丛后面,夏玉言被云曦拉着手藏在暗处。 看着走进筱园的人越来越多,连谢尚书与谢老夫人也进去了,夏玉言的神色越来越冷。 进进出出的人都在说着一件事,筱园里有人杀人了,已被关在了屋子里,正等着老爷与老夫人裁夺。 夏玉言后知后觉的脊背渐渐发寒,要不是云曦拉着她不让她进筱园,是不是会撞上那个杀人犯? 或是被冠以与杀人犯同谋之罪?安氏请她到筱园原来是安的这份心。 安氏这是在赶尽杀绝! 她处处让着安氏,安氏怎么就容不下她? 云曦发现了夏玉言的神色不对,忙握了握夏玉言的手,附耳过 去,“娘,安氏讨不到好处的,她在筱园里叫得越凶,越是会砸到自己的脚?” 安氏一定不会知道屋中关着的是安强,居然还将安夫人也一并带了来,这一点云曦倒是没有想到,正好让这事闹得更大一点。 安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对安强的护短在整个京城可是首屈一指,安强吃了亏,安夫人决计不会放过安氏。 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筱园里,谢老夫人捧着暖手的小铜炉,冷冷的眼神朝安氏瞟去,“那就赶快打开门,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谢府里行凶。” 安氏一脸的得意之色,忙唤过几个小厮,“快去,将那人给我抓起来。” 小厮们早听说里头是个杀人犯,为了壮胆,每人还拿了根儿臂粗的棍子,七八个小厮恶狠狠的走到屋子前。 009章 安强被打了 屋子里头有叮咚作响的声音,小厮们的神色马上变得肃然,嗯?里面那家伙还是个暴徒? 几个人当下就商量起来,“兄弟们,咱们一齐冲进去,一起拿棍子砸到那贼人的头上,不让他有机会还手,管要叫他速速就擒。” “张哥说的没错,就这么办。” “老夫人和老爷还有夫人都看着呢,咱们护院没有看好院子让贼人进屋杀了人,现在就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对,正是表现的时候。” 众人这么商量好后,这才将那梁婆推到最前面,“快快将锁打开,我们好拿住杀人犯。” 梁婆倒也不畏惧,心说里面关着的不过是夏玉言一个柔弱的妇人,这七八个汉子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真真叫人好笑。 但她不敢笑出声来,既然夫人设计将夏玉言骗到屋子里,打一顿又有什么关系? 她今日莫名的被三小姐罚了二十个耳光,夏玉言竟不去阻止,活该被挨打,该! 如此想着,梁婆得意一笑不慌不忙的掏钥匙开门,一道外间门,一道里间门。 当第二重门打开时,锁才落下,里面便冲出一人来,一个花团锦簇的人影抬起一脚就朝梁婆的心口狠狠踢去。 “救命!杀人了啊!”她吓得跌在地上嚎叫起来,那一脚可是安强下了十成之力的,梁婆疼得哇的一口喷出血来。 “找死,连爷也敢关?皮厚了是不是!我踢死你!” 安强已被关了近一个时辰了,还是同一个模样惊悚的尸体关在一个屋子,他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连踢了梁婆好几脚。 而她身后的小厮们因为惧怕屋中人有凶器,担心伤着自己,这些人也就看也不仔细看,当梁婆喊着“杀人了”时纷纷轮着棍子朝屋中的人一顿狠打。 偏里屋的光线又暗,那安强穿得又同女人一样花枝招展,阔袖轻纱。他之前在屋子里又惊又吓又气,来回的撞那上锁的门,一头头发已散开,分不清是男是女更看不清面容,因此被小厮们的棍子砸了好几下。 安强痛得叫起来,“我是安家少爷,是你们府里的表少爷,你们胆子肥了敢打小爷?找死了是不是?” 他叫得嗓门很大,有几个小厮马上停了,“别打了,是不是打错人了?” 众人吓得齐齐住了手,将地上那个穿得一团艳的人拉起来拔开头发仔细一看,所有人吓得猛吸一口 凉气,心中只有两个字,“坏了!” 此时的安强虽然护着脸,但还是挨了好几下,他本来生得就眼睛小,一只眼上被棍子砸了一下,青黑一大块,更是看不到眼珠了,头也打破了,正流着血。 就是哪个不长眼的打人时没看地方? 小厮们吓得脸都白了,扑通全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表少爷,不关奴才们的事啊,是这个老婆子说屋子里关着杀人犯,要奴才们往死里打,再说外面还有老夫人老爷大夫人看着呢,奴才们不敢偷懒,才……” “一群瞎子,爷打死你们!”安强气得将地上跪着的小厮们一阵好踢,小厮们的头脸都被打出血来了也不敢吭声。 这安家少爷可是大夫人的心头宝,更是安夫人的心头肉,谁不知他是京中一纨绔?谁不要命了敢惹?他无端挨了打让他踢两脚出出气也好,只求他别记恨哪一日将他们捆在马尾上活活拖死。 安强一会儿踢这个一会儿踢那个,仍是无法泄去他心头的无名之火,又看到一旁吓得不住发抖嚎叫的梁婆,更是咬了牙抬起脚来朝她肚子上狠狠地踢着,“我打死你个死婆子,竟敢打爷?去死——” “表少爷饶命啊,表少爷饶命——”明明是夏玉言进了屋啊,怎么又成了安家表少爷了? 安强身上挨了好几棍子,他平日里又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哪里吃过这等罪?心中正火着,安强哪会理会她的求饶?他咬了牙用力踢去一脚。 梁婆被安强的一脚从里屋踢到了外屋,身子又撞开了半掩的外间门,直直的飞到屋外,正好脸朝地,磕到了她的一嘴牙齿,“啊——”杀猪一般的惨叫响起来。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安氏正带着几个仆人来到东厢房前,屋中关着的不是只有夏玉言一个妇人吗?怎么梁婆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踢了出来?难不成那夏玉言还带了帮手? “来人,凶手有帮手,快,多叫些人来!”安氏忙着指挥府中的管事。 “姑母,你为什么要指使下人们将我关起来,还叫来这么多人来打我?”安强哭着从屋里走出来,满头满脸都是血,衣服也破乱得不成型,一只眼肿得几乎看不到了。 安氏不禁猛吸了一口冷气,吓得身子晃了一晃,身后的丫头赶紧的扶稳了她。 怎么回事?怎么是侄儿在里面? 安强叫的声音很大,安夫人马上听出那是自己儿子的声音,这是 怎么回事?儿子怎么会在这儿? “娘,我的头好痛啊,脸上也痛啊!流了这么多的血我会不会死啊!”安强坐在地上大哭着,哭得安夫人心肝一阵颤抖。 “娘,你一定要替我出口气,我只是与三表妹来园里看景色,一进来便被那恶婆子关起来了,后来门一开又被一群小厮打了,我都说了我是安家少爷,他们还是照打不误。娘,他们这是故意害的我,我是被冤枉的,娘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哪个做娘的见了儿子受委屈心中不发火?哪怕那儿子七老八十了,但在为娘的眼里也仍是心肝宝贝娇娇儿,何况一向宠儿无度的安夫人? “安锈,好你个忘恩负义的贱人,你竟敢诬陷我儿子是杀人犯!我跟你没完!”安夫人见到安强的那一刻几乎要气得吐血。 她疼在手心里的宝贝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一定要那人不得好死! 彼时安氏也蒙了,安夫人三两步便奔到她的跟前,左手揪起安氏的衣襟,右手扬起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这个恶毒的妇人,亏我还照看着你弟弟一家,说,你为什么要害强儿?” 010章 鸡飞狗跳(修) 安氏被安夫人打得发散钗乱,毫无平日的端庄可言。可丫头婆子谁也不敢劝,急得在一旁干跺脚。这可是安夫人,京中赫赫有名的恶妇。 谢尚书的几个妾室均捂嘴笑起来,她们平日里可没少吃安氏的亏,这时真想拍手称快。又听见老夫人也叫了她们去劝架,三个姨娘便故作惊吓般的护着安氏,实则是乘机落井下石将安氏的胳膊死死的掐住了。 “老爷,快救我,老爷啊……”安氏急得几乎要哭,心中更是将压着她胳膊的人恨得要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将安夫人请下去!”谢尚书叫过来几个发愣的婆子。众人这才将二人分开。 姨娘们假惺惺的安慰着安氏,安氏今日吃了大亏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了,只恶狠狠的看着梁婆,都是这个愚蠢的婆子害的她。 这时又有下人来报,说是顺天府的刘捕头来了。 安夫人揪起安氏的衣襟咬牙切齿,“安锈,你竟敢叫了官差来捉我儿子?我会跟你没完!” 怎么还有官差来了?安氏又急又悔的只想找个洞躲起来。 谢尚书的头也是两个大,却也只得陪着笑脸上前招呼。 刘捕头表情淡淡,“谢大人,好说,只是有人到衙门里报案,说贵府有人行凶杀了人,下官奉了顺天府崔大人的命令特来此查案,还请谢大人给个方便。” 谢尚书恼恨的看向安氏,安氏眼珠转了几转,难道是有人知道了她的计划来了个釜底抽薪? 刘捕头同几个官差打着手势,已有四人向东厢房那里跑去,不多时便抬出一具尸体。 安氏此时只想将祸水东引,忙冲刘捕头说道。 “刘捕头,这事全是我府上的梁婆搞的鬼,她杀了谢婉姑娘,却怕事情败露而嫁祸给了安公子。”安氏一口咬定是梁婆,这样就不会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也为娘家侄子开脱了罪名。 “大夫人,奴婢没有,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梁婆吓得爬到安氏的跟前不停的磕头。“官差大人,是咱府里的三小姐,是三小姐最先进的园子,刚才安少爷也看见了呢。” 反正安氏不喜欢二夫人母女,没抓住二夫人,将三小姐拉下水,兴许安氏还会保她。 安强一听云曦的名字顿时眼睛一亮,也顾不上身上的疼了,跟着叫嚷起来。 “对,就是她,是她约我一起来筱园看竹子的,还要我带上火炉来温酒,刘 捕头你看,那亭子里不就有一个火炉么,还有我带的酒。”如果将那小妮子弄到了牢房里,还不是成了他手上的一盘菜? 又有一个捕快跑过来递给刘捕头一块帕子,“捕头,有证据!” “那是三小姐的,一定是她进了东厢房掉在里面了,一定是她害的婉姑娘。我亲眼看见一个女子进了筱园了。”梁婆眼睛一亮叫嚷起来。 “言娘,云曦为什么来筱园了?”谢尚书看到夏玉言拉着玉曦躲在人群后怒喝一声。 夏玉言神色惶恐的低下了头。 “梁嬷嬷确定那是我掉的帕子吗?”云曦从人群里走过来浅笑说道,看也不看谢尚书。 “这帕子上有个古怪的字,哪位给看看是什么字?”刘捕头将那帕子颠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好一会儿。 月姨娘与谢四小姐双双神色大变。 “我认识,捕头大人,那是个兔字,是早期的一种文字。”谢云曦从人群后走过来微微一笑,扭头看向四小姐谢云香,“是不是啊,四妹妹?” 谢云香属兔,喜欢研究各个时期的字体,也自认自己学问大,帕子衣角上都喜欢锈上早期的古文,那种古文到了现在认识的人极少。梁婆子一个连现今的字都认识不多的人哪里会认识? “不,不是我,我没来这园子,那帕子是我以前就掉了的。”谢云香惊慌得叫起来。 当然是以前就掉了的,只是掉在了曦园里,真正的谢云曦晕倒前被谢云香推了一把,当时原主吓得伸手去拽谢云香的衣袖,却不经意的拽了块帕子。 大约是攥在手里太紧,她醒来时仍在。梁婆来曦园时,一双眼睛极不老实的东瞅西瞅,她故作不经意的掉了帕子,梁婆果真袖了去。 原来梁婆此时竟拿了来栽赃,谁知竟害错了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谢云香吓得扶着丫头大哭起来。云曦缓缓的朝谢云香走去,故意的踩了一下她的脚。谢云香马上叫起来,“你干什么踩我的脚?” “四妹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着云曦弯下身来给她拂脚上的泥。 “谢四小姐请脱下鞋子。”刘捕头突然拦住了谢云香。 “你干什么?竟敢轻薄谢府小姐?”月姨娘伸手打开刘捕头。 “谢大人。”刘捕头也不敢跟那一脸恶相的月姨娘争,“下官刚才在石灰池边上看到一个妇人的脚印,而谢四小姐的脚上正好有石灰泥,所以…… ” 谢云香吓得尖叫起来,“我没有杀婉姑娘,姨娘,爹,我没有杀人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在石灰池边上站了一站……” “你个蠢丫头啊……”月姨娘急得直跺脚,安氏却一脸的得意。 只是站一站吗?云曦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她看见了谢婉被人扔进了石灰池,却装作没看见一样。在安氏等人都走后,她甚至走到石灰池边上看了看死得透透的谢婉。 前世的谢婉没有给过她大恩,她可以见死不救,那么今世的谢云曦也没有得罪她,为什么要将之推下假山?她一定要替冤死的原主讨回公道! “谢大人得罪了!”刘捕头朝谢尚书谦恭一礼后,朝几个属下招了招手,“人证物证俱全,将谢四小姐带下去!” “爹,姨娘,救我啊,我是冤枉的——”谢云香吓得大哭起来。 什么?人证物证?人证…… 月姨娘又急又慌乱,抓起梁婆就撕打,“四小姐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诬陷她!” 梁婆的衣衫被扯开,一只赤金镯子骨碌碌滚了出来。 月姨娘当先叫了起来,“大夫人,这不是你平日里戴的镯子吗?” 安氏吓得魂不守舍,梁婆也是一脸发愣的表情。 这时却又见一个小厮跑过来,“大夫人,不好了,刚才有小偷进了梁婆屋里,东西倒没有偷成,却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大夫人您的首饰,还有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盖的正是咱们家的印章。” 小厮的话一落,谢老夫人的脸黑得能滴下墨汁来了,“刘捕头,事情已真相大白了,这梁婆子定是偷窃了本府夫人小姐们的首饰被婉姑娘发现了,梁婆杀了婉姑娘灭口,正好府里四小姐来园里,就被栽赃陷害,人证物证都有,请速速缉拿,还我谢府的安宁。” 谢老夫人想护着安氏?云曦不可察觉的冷笑。 刘捕头却是神色淡淡,“抱歉,谢四小姐也有重大嫌疑,也要一并带到顺天府。” “谢大人得罪了!”刘捕头朝谢尚书谦恭一礼后,朝几个属下招了招手,“将谢四小姐与梁婆带下去!” “爹,姨娘,救我啊,我是冤枉的——”谢云香吓得大哭起来。 安夫人这时突然说道,“一人下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首饰跟银票?真让人好奇啊。”月姨娘心头一亮,一定是安氏这个恶妇害死了婉姑娘,再指使梁婆陷害她女儿,她急得心痛肝 痛疯了似的跟安氏厮打起来,“是你害了我女儿,我会跟你没完!” “放肆,还不快将月姨娘拉开!”安氏的吼声中几个婆子冲上来拉月姨娘。 谢尚书急得围着几个女人团团转,一个是妻子一个是爱妾,哪个都舍不得打。“都住手,住手——” 没人理他。 “反了!”谢老夫人气不不住的咳嗽。 安夫人则扶起自己儿子,“下次进园子时多带几个下人,特别是不要惹那些婆子,可别又被人冤枉了。” 这是赤果果的指桑骂槐。 至始至终,云曦都在冷笑。所谓的书香门第家风不过如此。几个亲戚的家眷们都站在远处掩唇而笑。 刘捕头带走了梁婆与谢云香。云曦不动声色的挽着夏玉言,谢府,这只是开了个头而已。 还是求收…o(n_n)o 011章 梦醒 筱园里乱哄哄一团,谢老夫人见牵扯到了自家的一个孙女,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而月姨娘与安氏正打得难分难解。 刘捕头趁着谢尚书解决家中的纠纷之际,忙将梁婆与谢云香带走了。 夏玉言看着谢尚书在一群女人间周旋,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仿佛面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外家人的事一样,她默然的转身,拉着云曦便出了筱园。 云曦跟着夏玉言,什么也没有说。 送夏玉言回了夏园后,云曦与绿珠往自己的曦园走去。 “小姐,难道真的是梁婆与四小姐杀了婉姑娘?”绿珠捂着心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多好的人啊,梁婆平时可得了不少她的赏赐,竟也下得去手。可四小姐又是为什么呢?” 云曦没有说话,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绿珠,你现在去打听一下筱园的英儿去了哪里,还有筱园中其他的人都在做什么。” “小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婉姑娘……之前与我交情不错,我总得关心她的身后事不是吗?” 小姐几时同婉姑娘交情好了?绿珠对自家小姐越来越不懂了,但小姐的话她一向都听。 …… 谢府前院,南宫辰因为多饮了几杯,正坐在小花厅里醒酒。 一位谢府的婢女端上清茶后悄身退下,退出门的那一刻还不忘偷偷瞄了一眼谢府的新姑爷。 新姑爷长身玉立,风姿绰绰,又是王府世子,怎能不让这些春心萌发的年轻丫头们心动? 一个翠衫丫头急匆匆的从她面前跑过。 “金珠姐姐怎么跑得这样急?出了什么事了啦?”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金珠抬袖子拭了拭额间的汗水,喘了两口气说道,“你不知道啊?筱园里出大事了,寄居在咱府里的婉姑娘死了,还惊动了官差,将咱府里的四小姐与梁婆抓走了,老夫人一下给气倒了,我正要去找宋大夫呢。” “啊?婉姑娘怎么就死了?昨日一早我替她办了一趟差,她还赏了我三百钱呢,都抵得上我半个月的月钱了。”小丫头叹息一声。 “可不是,说没就没了,连我们也吓住了。你没看那个现场啊,她死的可惨了,竟是掉进了她院中的石灰池里……” 小丫头捂嘴惊呼了一声。 “这事,你可别乱传啊 ,你是我表妹,我才说与你听的,好了,我去找宋大夫了,不跟你说了。” 金珠又提起裙子继续向前跑,小丫头出了会儿神也接着忙去了。 两个丫头在窗下叽咕叽咕的嚼着耳根,殊不知屋中的南宫辰并没有睡着。 他两眼血红的盯着那个窗口,手指紧握的扶着椅子的把手,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 死…… 她死了? 是谁杀了她? 他定要那人来陪葬! 南宫辰手一松,一只黑漆彩釉瓷茶杯从他手中突然落地,叮叮咣咣—— “世子爷!”一个护卫出现在南宫辰的面前。 南宫辰目光涣散的盯在地面,声音冰冷,“给本世子查,婉姑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世子。” …… 戴着面纱的谢云岚一只手捂在肚子上,一只手扶了扶梳妆一新的发髻,朝前院小花厅走去。 昨日,她的脸上被谢婉甩出的那一团热石灰浆烫伤了让她不得不出门就戴上面纱。虽然上了药却还是很疼,她在心中恨死了谢婉,但想到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嫁给喜欢的人,心中又欣慰了不少。 谢云岚笑吟吟的推开了前院小花厅的门,屋中那人的神色吓了她一跳。 只见南宫辰的脸色竟是毫无血色的惨白,两眼更是一片血红。 她提起宽大的裙袂急忙扑了过去焦急的问道,“辰郎,你这是怎么啦——”手指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一脸的担忧。 南宫辰挥开她的手一把揪起她的衣襟,脸色阴沉的盯着谢云岚的脸一字一句的咬牙问道,“是不是你杀了她?说!” “辰……辰郎,你说的是谁啊?我……我怎会杀人呢?”谢云岚的眼眶一红,两颗大大的眼珠马上就滚出了眼眶,满脸都写的是“委屈”二字。 “你说还有谁?这世上,只有她一人是你不能碰的!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晋王府的世子妃之位,都可以给你!唯有她你不能碰!可你竟然——杀了她!”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南宫辰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血红着眼,一副几乎要吃人的模样。 谢云岚吓得也不敢装哭了,看来南宫辰还是知道了谢婉已死之事,当然,那事也迟早会曝光,关键是不能让南宫辰怀疑自己。 “不,辰郎,你听我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也知道那个石灰池就在她园子里,又大又深的,加上昨日下了雪,一定是她看不清路才掉下去的。” “她是被热石灰浆烫死的!而不是掉进冷却的石灰池里淹死的!”南宫辰一声冷笑,“她会分不清哪里下了雪哪里有热石灰浆?还是你说的那样,热石灰浆上覆盖着一层雪而看不清路?撒谎也不长个脑子! 她可是千金小姐,平时出门都带着至少两个婢女,怎么没一人说起来?你不要当本世子是傻子!本世子容许你诋毁她,可没容许你杀了她!” “可……不是我,我没有……”谢云岚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黑莹莹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甚是楚楚可人。 突然,她眼睛一亮,“辰郎,是谢云香,是她害的婉妹妹,刘捕头也怀疑是她,已经将她带到衙门里去了。” “谢云香昨天只去了西院二夫人那里坐了一会儿,再后来去了她舅舅家里做客,今早才回来。而今早的石灰池早已冷却。她可是个普通女子,不会飞檐走壁更不会分身之术。” “辰……辰郎……,那……那也不是我啊,还有那个梁婆,她也很可疑呢。”谢云岚竭力辩解着,心中却将谢云香恨上一百遍,她昨日出门了?南宫辰都知道了?只怕顺天府里也会查出来。 “从梁婆的屋中可是搜出了不少谢大夫人的首饰。你能解释是怎么来的吗?”南宫辰再也不看她,猛地将她往地上一推,大步推门而出。 “辰郎,辰郎——”谢云岚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心中却在恨着谢婉,死都死了还同她抢南宫辰。她一定要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好好的超度她,让她永世不得复生! 012章 焦灼的安氏 月姨娘的暖月里,月姨娘的哭声高一声低一声的传来,一个丫头正细声细语的在一旁劝说着。 云曦走了进去,轻声安慰,“姨娘当心哭坏了身子,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刚才问过父亲,他说一会儿就去一趟顺天府,香妹妹不会有事的。” 月姨娘闻言忙停了哭声,从衣襟上解下帕子拭了拭泪水,挑着眉看了一眼云曦,“原来是三小姐。” 语气不大好,也没有起身行礼。 云曦却也不恼恨。府里的几个姨娘都对夏玉言有怨言,不是因为多了她一人分了谢锦昆的宠,反而是因为夏玉言的不争宠。 当年谢锦昆娶安氏进府,是原配夏玉言点的头,请封诰命,也是夏玉言主动让的贤。 众姨娘当年也没觉得怎样不好,当时还想着,安氏怎么说也是个大户出来的小姐。她当了主母,大树底下好乘凉,姨娘们也可以沾点雨露,生的儿女也能讨个好亲事。 谁知那安氏竟一味的打压着几房姨娘,手段极为狠绝。对姨娘们的待遇苛刻不说,还霸着谢尚书不让他进姨娘们的屋子。 众人又开始后悔,找上夏玉言希望她与安氏抗衡,谁知夏玉言竟一年比一年胆小怕事,生的女儿也同样的胆小如鼠。 恨了夏玉言,也一并的将她生的女儿谢云曦也厌恶了。 云曦对月姨娘脸上的嫌弃视而不见,转身对那小丫头冷声说道,“姨娘脸上的妆都花了,怎么还不去打些水来服侍着梳洗?姨娘好说话你们就偷懒了是不是?” 主子身份高身边的侍从身份也高,反之则低。月姨娘只是谢府的一个贵妾,而谢云曦却是正经的嫡出小姐。 小丫头吓得马上应声说道,“奴婢这就打水去。” “记得打些滚水,天冷水也冷得快,姨娘的脸可受不得冷。” “……是,三小姐。” 月姨娘诧异的看着云曦,这是府里的三小姐吗?平时不是见了谁都不说话的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待那丫头走远了,云曦随口说道,“我不相信四妹妹杀了婉姑娘,昨天她还同我一起在曦园里玩呢,后来听说大夫人的侍女叫她,想必是去了东园大夫人那里……” “大夫人找过她?”月姨娘吃惊的拉住了云曦的袖子,“三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大夫人身边的侍女芍药来找的她,但不知道四妹妹是不是真的被大夫人叫 去了。”云曦说得模棱两可。 “那就一定是了!”月姨娘两眼冒着寒光,心中对安氏恨得几乎要食其肉饮其血,一定是安氏将女儿骗去了筱园,让她的鞋子上沾了石灰泥,又拿了她的帕子扔在筱园里。 这个毒妇! 月姨娘脸上变幻的表情被云曦看在眼里,她悄悄的弯了弯唇。 安氏,送你一个对手,可会欢喜? …… 安氏没法欢喜。 整个谢府里,现在最为焦头烂额的便是安氏了,一众来吃酒的客眷们看着她都是一副别样的眼神。 谢尚书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未与她说,老夫人气倒了先一步回了自己园子,只怕日后训斥她的话定不会少。 满以为这次除掉了夏玉言少了一根眼中刺,哪知不仅没有还得罪了娘家嫂嫂,可那又是一尊佛! 一个丫头挑帘子走进来,“夫人,舅夫人说送去的参汤味道不对,全倒马桶了。” “倒……倒马桶了?”安氏吸了口凉气,那可是一百多两银子一根的老人参啊,她平时藏在柜子里,放了一年多了都舍不得吃,这次想着巴结嫂嫂才拿了出来的。 安氏觉得丢的不是人参而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你没说那是一百多两银子买的,是百年老参吗?”安氏看着丫头埋怨说道。 那丫头一脸的委屈,“夫人,奴婢说了,可舅夫人说……说……” “说什么?” 丫头吱吱唔唔,“舅夫人说……说她家百两银子一根的人参是用来喂猪的,她家仆人也不会吃呢,表少爷要吃也要吃千金一根的千年人参……” “什么!千金一根?!” 安氏听了只觉得肝疼肉疼哪都疼。 侄子这次被打得不轻,她不仅花重金请了宫里的御医来看诊,还同意了嫂嫂每天拿出一根人参来给安强炖汤补身子。长得跟个肉球一样了还补? 但嫂嫂却要千金一根的人参,这要是每天吃着还不得让她破产? 安氏觉得嗓子眼里仿佛有一块黄莲堵着上不去又下不来,更是说不出,怎么就得罪了安夫人这个蛮妇了? 可她又不能怠慢这位嫂嫂,毕竟侄子是被尚书府的人打了。并且她娘家弟弟一大家子还要依仗嫂嫂的安顿。 遂咬了咬牙,“芍药,将里屋那个装药品的柜子打开,取那 个红漆盒子来,里面装着一只千年老人参,马上给舅夫人送去。” “是,夫人。”芍药取了人参离去。 安氏正烦恼的揉着额头,又见她的陪嫁刘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子。 “夫人,那月姨娘也太不像话了,竟一路哭哭啼啼从暖月哭到咱们聚福园了,还竟说些不好听的话,说是夫人您害四小姐被官差抓走的。” “什么?这个贱人!”府里还有客眷在呢,月姨娘敢拆她的台? 此时,月姨娘已来到了安氏的院子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肝肠寸断。 安氏气得咬了咬牙,憋着一肚子的火走到月姨娘的跟前。 “行了,哭有什么用?香儿是冤枉的你跟我说有什么用?要跟那衙门里的人说才对。” “四小姐不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夫人当然不心痛了,可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夫人难道也容不下么?” “你胡说什么——”安氏真想一巴掌抽过去。 几个姨娘哪怕是夏氏,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独怕这个月姨娘。因为当年,月姨娘的父亲从疾驰的马车底下救了谢家小姑子一命,而月姨娘的父亲却命丧了。 在月姨娘还是幼女时老夫人就放下话来,会养她一辈子。 安氏哪敢动她?可是不管她,月姨娘嘴里又竟说些难听的话,几个丫头婆子站在附近正听得精精有味。这还了得! “咱们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改了?姨娘竟敢在夫人的园子里哭哭闹闹了?”一个墨兰锦袍的瘦脸少年走到园门前冷哼一声。 一众丫头婆子见了来人马上做飞鸟散去,月姨娘更是吓得闭了口,悄悄的从地上爬起来就想溜走。 “月姨娘!”少年冷喝一声,“四妹妹有冤情,月姨娘来找大夫人商议本是没错,却为何这样无理哭闹?月姨娘口口声声说大夫人容不下你,为何还来聚福园自找没趣?是大夫人容不下你还是你藐视主母?” 他的脸颊本就消瘦,更显得一双大眼骇人,现在发起怒来,两眼鼓起,真如那阎罗殿里的阎罗。 013章 又见南宫辰 月姨娘吓得说不出话来,“二……二少爷,婢妾……不是那个意思。” 谢家二少爷——安氏的长子谢诚冷笑一声,“那还不滚!”说完袖子一甩大步进了正屋。 谢诚继承了谢锦昆的相貌与安氏的毒辣性格。刚刚二十的年纪已让府里上至老夫人下至洒扫的仆人,个个都不敢触他的逆鳞。 他不仅是谢府的长孙,还因他少年得志,已做到四品中郎将,很得皇上的器重。 月姨娘哪敢得罪他,吓得提了裙子就跑走了。 安氏这才舒了口气,笑着将谢诚迎进屋内。 谢诚进屋后挥退了一众仆人,袍子一撩坐在软榻上,他看了安氏一眼,“娘这是怎么啦,怎么将万无一失的事情处理得这样糟糕?” 安氏神色一黯,“说来有些奇怪,怎么你安强表哥进了筱园?偏偏那个梁婆老眼昏花的将安强关在屋内,她还信心十足的说是关住了夏氏。哼,害得我与你大舅母产生了误会,安强被打伤了。” “安强打伤了就打伤了,又不是娘的问题,推到那梁婆身上就是了,只是娘为什么总怕着大舅母?”对于母亲总在安夫人面前俯低做小,谢诚很是不满。 “还不是因为你舅舅一家子,总要靠着你大舅舅一家照看啊。” 谢诚冷哼,“不过是一群好吃懒做惹事生非的无用之人,娘这样竭力维护舅舅一家,只怕将来会惹出大事。” 安氏不满的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亲舅舅,你难道看着他们一家子饿死不成吗?” 谢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母亲心中的执着怎么说也不会改变的,他站起身来,“我还是去顺天府里走一趟,可别让那梁婆的嘴巴坏了事。” 安氏也是一拍脑门,“对对,得马上去,娘刚才也正想找人去顺天府,都是那个月姨娘哭哭闹闹的乱了娘的分寸了。” “她下次再来闹,娘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直接打出去就是,怕她做什么?” 谢诚颇为不屑,他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说道,“我昨日看到南宫辰拿着一块女子的帕子在出神,可那帕子上竟有个清晰的‘婉’字,那八成是谢婉的。娘,谢婉这档事,可千万别让南宫辰怀疑了去,以免节外生枝。最好是叫岚儿去探探他的口风。” “他竟然还想着谢婉?”安氏吃了一惊。 …… 谢婉的尸身被留了下来没有送到顺天 府里继续尸检,倒是出乎云曦的意外。 谢尚书扬言说要厚葬谢婉,安氏也没有反对,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人,死人得到再多殊荣还不是死人?能威胁她什么? “这里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嘛,顺天府的官是怎么回事?”绿珠冷哼了一声。 云曦却是笑笑不语,闲闲的喝着茶水。 绿珠将打听来的所有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与了云曦听。 昨日筱园的仆人们都被安氏送到郊外庄子上去了。那都是安氏自己的人,如何发配,她不管。只是这样,便可看出筱园里昨天发生的事,的确不止一个人参与了。 她至始至终都在一群狼窝里。 其实五年前她来谢府时,也带了十个人来。 英儿与春燕是其中的两个侍女。英儿昨天失踪了,春燕不知死活,两个嬷嬷一个在四年前病逝,一个在三年前回家探亲时意外身亡。 两个做粗活的丫头在四年前因为手脚不干净,安氏建议她杖毙了。还有四个跑腿的小厮在五年前她刚来谢府时,与一伙劫匪勾结抢劫谢府被扭送到了官府,如今发配到哪里了也不得知。 其实细细想来。安氏早在五年前就开始一步一步的除掉她身边的人,只是那时她太小,太孤苦无依,太需要关爱了。而假面的安氏正好钻了这个空子。 云曦轻轻抚着茶碗盖,她不会让她的人为她白死。问安氏那是不可能得到英儿与春燕的消息,那么就只有从梁婆这里入手了。 但是梁婆已被抓,她知道了安氏的太多秘密,只怕会被灭口。 想到这里,云曦再也坐不住了,裹了件披风出了曦园。 当她走到东西两院交叉口的花径处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云曦的心狠狠的一阵抽痛。 是他? “这不是……曦妹妹么?真是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昨日病了,身子好些了吗?”那声音一如往日般温润。 风吹竹舞,雪映梅花香。 他说他愿做筱园的竹,日日看着她这株红梅,不求生生世世千年万年之情,只求这一世相伴到老之缘分。 说得多么好听,呢喃情话不过是昨日的烟云,早已被风吹过一瞬消逝。 南宫辰,咱们并不是好久不见,而是才别了一日而已。 云曦并未看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袖中的手指正在发抖。 从五岁时知道与他有婚约开始,从下人们的口中听到未婚夫是位翩翩佳公子开始,从十岁收到他的书信开始,她已将心托付给他了。 当前世的她父母双亡只身投奔到尚书府时,他微笑的看着无措的她,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时,她在心中发誓,面前那个男子,是她这世唯一可信赖的人了,这是她将来的夫,她会好好的爱他。 可是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淡笑间一切已是过眼云烟。 一身银白狐裘的南宫辰,温润如玉,与谢云曦隔着一条小花径,正微微笑着望着她。 冬日暖阳里,一丈来远的女子面容清秀,浅浅的笑容如雨后的芙蓉,如墨云般的发丝简单的挽了一个螺丝髻,一只普通的白玉蝴蝶发钗插在发丝上。浅色的披风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似一朵盛开的玉兰。还有那双眼睛的眼神…… 南宫辰心中微微一漾,鬼使神差的迈过花径朝谢云曦走过去。 云曦眉尖轻挑,闪身往后走了两步,退开在他的三步之外。 她咬着唇,微微眯起眼眸,嘴角明明溢着一丝笑,眼中却有一抹看透世间的沧桑,夹带酸涩与仇恨,而袖中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在发抖。 南宫辰今日来谢府纳征,听府里仆人说,下月初六他就会娶谢云岚过门。娇妻美眷,朝中当红大臣一品大员的乘龙快婿。 这可是他一直梦中所求的,他得意了吧? “原来是大姐夫,妹妹还有事,先行一步了。”云曦看也不看她,转身朝院门处走去。 人已亡,心已死,泪已干,情已断,颜已换,有何可说的? 求收啊,契而不舍的求收,收藏的都是美女哦。!o(n_n)o 014章 谢云岚的委屈 谢云岚走来时,见南宫辰正站在东西两院的路口处发呆,她整了下面纱提裙走过去。 刚才在花厅里,南宫辰那重重的一推,她的腹中已开始有隐隐的绞痛,她却不敢吭声,因为自始至终南宫辰对她的委屈都置若罔闻。 “辰郎……婉妹妹的事……” “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以后不准再提,明白吗?想要顺顺当当的嫁入我晋王府,就给我听话点,下次如有此事发生,可别怪我不客气。” 南宫辰眸子冷如寒霜,惊得谢云岚浑身一冷不禁打了个激灵,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中打起转来。 南宫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森然说道,“以后这样的表情最好少做,第一次对我也许有吸引力,做多了,未免如嚼蜡般乏味。” 下巴上手指下的力度渐渐的加重,谢云岚的泪水更多了,她却努力的呼吸着,不让它落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南宫辰不再对她温柔了? “我……我知道了。”谢云岚努力舒展了一个笑颜。 “别送了,回去好好的养你的身子。”南宫辰收回手冷冷的转身离开。 谢云岚的身子一下子软倒在地,跟在十步远的一直不敢上前的丫头此时慌忙跑过来扶起她。 “大小姐,你怎么啦?” “快……快去叫大夫人来。” 她捂着肚子,尽管肚子很痛,但也不敢叫身边人去请大夫,只能找自己的母亲,必竟还没有出,要是传出她已怀孕的事来,她的脸可要丢尽了,将来还如何在晋王府立足?还有南宫辰,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她哪里比不上那个谢婉了? “大小姐可要坚持住啊……”丫头担心的说道。 “快去!”谢云岚的额上已溢出汗珠来,心内更是焦急如焚。 丫头答应着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谢云岚咬着牙扶着一棵树慢慢的坐在花径边上的石头上,却不经意的看见前方花枝间有个人影,她吓得从石头上跌下来。 那人浅笑着看着她,缓缓朝这边走来,浅的衣裙衬得她的小脸娇俏如兰,一双酷似谢婉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看见了她的狼狈是不是?这个该死的小妮子! “是三妹妹啊,你这是要往哪儿去?”谢云岚装作若无其事的拍拍裙子上的尘土扶着石头坐下,一只手却不住的抚着肚子,脸上的笑容更是牵强。 云曦的眼睛从她肚子上的手上挪开,微笑着走上前拉着谢云岚的另一只手,“大姐姐,我看见那边的红梅花开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说着不容谢云岚拒绝,拉着她的手便飞快的往花园中跑。 谢云岚想踢死谢云曦的心都有,她的肚子真的好痛,哪有力气跑步?可又不敢说出来,身子几乎被云曦拖着跑。 “三妹,我……” “快点,听说二姐姐已往那边去了,可别让好的花枝让她折了回去,咱们可白欢喜了。”谢云曦才不管她,跑得更快。 “三妹,不行了,我的肚子啊……”谢云岚整个人倒在了地上,脸上更是惨白得如同白纸,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滚下来。她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身子更是不住的发抖。 云曦捂着嘴失声嚷起来,“大姐啊,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去找大夫?” “别——,我只是跑累着了,又吃得太饱……”谢云岚的眼神已疼得没了光彩,嘴唇也失了血色,她拽着云曦的裙子弱弱的说道,“好妹妹,别叫了。你扶我起来休息一会儿。” “那怎么行?大姐姐过几日就要出了,身子更要紧啊。有什么不舒服的还是赶紧治好了,不然大姐夫可要担心了。” 云曦一脸的关切,谢云岚是怕身子有孕不敢找大夫吧?如果将她怀有身孕一事在她出之前散出去呢?她微微勾起唇角。 谢云岚听云曦提起南宫辰不由得咬了咬唇,这还没过门呢,他已对她使起了脸色,这个负心汉! 园中两个做粗活的婆子打这里经过,云曦忙招手叫过她们,“快,快去请吉庆堂的关大夫过来,大小姐身子不舒服。” “不,叫咱府里的宋大夫过来就好。”谢云岚虚弱说道。怎能让一个外面的大夫给瞧出了孕事?绝对不可以!而宋大夫却是母亲的人。 谁知一个婆子却说,“宋大夫给老夫人开了药方后又被姑太太叫人来请了去,姑太太的大媳妇要生了请宋大夫开安胎方子去了。都走了半个时辰了呢。” “那就快去请关大夫!”云曦扔给两个婆子一包碎银子,“要快!耽误了大小姐的病,看大夫人还能不能饶过你们!” “奴婢们这就去。”两个婆子都是见识过安氏的淫威的,吓得拔腿就跑。 “别——” 谢云岚挣扎着想站起来快点离开这里,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谢云曦 又用力的按着她。气得她只能在心中咬牙,又盼望着自己的丫头快点将安氏找来。 …… 再说谢尚书送走了一批客人,将谢老夫人送回园子后,又急急忙忙去了顺天府。 月姨娘拉着他哭得肝肠寸断,他心中也是焦急如焚,一面恼着安氏一面又不得不想办法将女儿救出来。 虽然四女儿谢云香只是个庶出,但怎么说也是尚书府的小姐,怎能让一个未出的小姐呆在牢房里?将来还怎么出嫁?几个女儿中,还就数四女儿活泼可人。 而安氏,刚刚安顿好安夫人母子,与儿子说了会儿话,又被老夫人叫了过去,几乎一刻没闲着。 百福园是谢老夫人住的院子,园中的正厅里,老夫人冷着脸端坐在上首一言不发。 两个大丫头金珠与金锭一左一右的侍立着都是不敢吱声。 老夫人的座着还站着谢尚书的平妻夏氏夏玉言。安氏进屋后,夏玉言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说,那婉姑娘是怎么回事?昨日你们说婉姑娘回清河县了,可今日却死在我谢府里。你们别将我当瞎子当聋子,也别说在院子说的那一套话。”谢老夫人突然重重的拍了拍座椅扶手,冲安氏怒喝一声。 015章 看病 安氏知道躲不过了,讪笑着上前回道,“母亲,您也知道,婉姑娘是人大心大,又没有父母管教,她自己做的事,我们又哪里全知道?她中意刘管事的儿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刘管事的儿子也不见了,谁知是怎么回事……” 谢老夫人大喝一声,“你给我住口!那婉姑娘的仪表神态咱们府里的四个小姐都比不上,况且她嫁姿丰厚,有着丰彩神韵的未婚夫不要,会看上一个下人的儿子?何况那刘管事的儿子长得又丑!”出了这么大的事,安氏居然还在瞒着她。 安氏吓得赶紧闭了嘴。 夏玉言立在一旁努力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脸上的表情淡淡。 她安静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虽然担着谢尚书平妻的身份,她却什么也管不了,偏偏谢老夫人大小事都喜欢叫上她,她也只有拿耳朵听的份。 安氏恼恨的看了瞧热闹的夏玉言一眼。 谢老夫人瞥了一眼夏玉言,“言娘先下去吧,三丫头身子也不好,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是,母亲。”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待夏玉言出了正厅后,又挥退了厅中的丫头婆子,安氏更是吓得不敢言语。 “看你干的好事!”谢老夫人随手捞起一只茶碗就朝安氏身上砸去,只是力道不够砸偏了,但茶叶茶水还是溅了不少到安氏的身上。 “母亲息怒。”安氏顾不上拂去头上的茶叶水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息怒?”谢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婉姑娘的死是不是你们母女俩干的?五年前你将那丫头接到府里来,打的什么心思当我不知道?夺了人家的夫婿也就罢了,竟还害人性命,我看你怎么收场!事情也不处理干净,还搭上了四丫头,还想嫁祸言娘母女!” “老夫人你听媳妇说……”安氏跪着朝谢老夫人爬行几步,“媳妇并没有嫁祸他人的意思,都是那梁婆,非说是言娘与曦丫头也去了筱园……” “言娘早让了主母之位,你还在记恨她?”老夫人哼了一声,“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平时闹闹也就算了,可是这一次,你太过了!又得罪了东平侯府,还嚷得里外皆知,我谢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老夫人,媳妇管着这府里的大小事也有二十年了,哪件事情没有处理好过?而让老夫人担心过?只是这件事,与媳妇真的没有关系啊。母亲,您怎么不相信媳妇呢?” 安氏哭得声泪俱 下,她决计不能让人知道谢婉的死与她有关系,更不能让人知道她想嫁祸夏玉言,慢说谢锦昆不会放过她,一向将府里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夫人知道后更不会饶了她。 “言娘的事暂且不提了,只是那婉姑娘,你以为她只是个孤女?”谢老夫人冷笑,“婉姑娘的母亲可是尹国郡主,尹国虽亡,但她有个弟弟却还活着。” “如果真的还活着,为什么十几年了也不曾听说?”安氏止了泪水问道。这还是她头次听说谢婉还有亲人活着,心下也有点慌乱起来。 “那也得防着,你且起来吧,事已至此,先派人送封信到清河县,虽然那家中没人了,不是还有几个老仆么,万不可让人在背后非议尚书府。万一尹郡主的娘家人寻过来,也不至于输了礼数被人口舌。” “是,母亲。媳妇明白。”安氏终于松了口气。 她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外头有丫头的惊呼声,“大小姐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啦?” 老夫人拍了拍大腿,“这又是怎么啦?锈娘你还不快去看看。”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安氏也顾不得抹脸上的茶渍急忙跑出去。 一个婆子背了谢云岚已进了百福居,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夫与三小姐谢云曦。 “大娘。”云曦上前向安氏微微一福。安氏一头的茶叶水渍,这是被老夫人训斥了吧?她也有今日? 安氏没理云曦,只问那背着谢云岚的婆子,“大小姐这是怎么啦?” “娘,我肚子痛,快送我回自己的园子……”谢云岚脸色苍白弱弱的说道,心中更将那谢云曦骂了千百遍,她竟将自己送来老夫人这里了?还将大夫也带了过来! “大姐,这里可是最近的园子,大姐住的太远啊,怎能坚持得住?”云曦一脸担忧的说道。 安氏心下了然,对那背着谢云岚的婆子喝道,“还不快送大小姐回岚苑!” “送什么?难不成这里还委屈了大丫头不成?”谢老夫人扶着林嬷嬷的手站在正厅门口,“快将人放在软榻上让大夫瞧瞧。” 云曦朝谢老夫人俯身一福,“曦儿见过祖母。” 谢老夫人则是直接忽视了她。 “老夫人,这关大夫年纪太轻了,咱们府里又从没有请过,还是请宋大夫来给云岚看看吧。” 安氏看了一眼那个青年大夫忙对老夫人说道。宋大夫是她的人,就算是瞧出云 岚的身子有异,也不敢传出去,而这个关大夫可是个外人。 “可是大姐好像忍不住了好难受啊。”云曦一脸的担忧。 “她忍得住!”安氏瞪了云曦一眼,做娘的看了她的笑话,做女儿看了岚儿的笑话,她是与这对母女八字相克吗? “谢大夫人,在下虽然年纪不大,但自持医术不比府上的宋大夫逊色,上个月宋大夫的父亲病重,他自己瞧不好还是请的在下看好的,不信的话,谢大夫人可以去打听打听。” 哪个大夫喜欢有人当面怀疑医术?关大夫闻言则是一声冷笑。 老夫人本就因筱园里出了死人一事对安氏正没好脾气,刚才安氏一番舍近求远找大夫不顾及女儿死活的话,又将她心头的怒火挑了起来,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的敲了敲,朝安氏喝斥起来。 “你没看见岚儿疼得脸都白了吗?还让她忍着?有你这样做母亲的吗?再说宋大夫去了岚儿姑姑家了,没个三两个时辰回不来,你想看着岚儿受苦?关大夫的医术老身信得过。关大夫,请吧。” “祖……祖母,孙……孙女受……受得……住。”谢云岚忍着打颤的牙关说道,她可不想让这陌生的大夫给瞧出自己怀有身孕。 没人看文吗?好冷清啊,留言收藏什么的,都行啊, 016章 孕事外传 云曦哪会不知道谢云岚的想法?谢云岚想瞒过去,只怕不能如她所愿。 云曦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担忧的说道,“祖母,什么都可以忍,病可不能忍,小病不医可会成大病啊,大姐过几日就要出了可不能因病情耽误了出吉日。” 谢老夫人不满的看了一眼安氏与谢云岚,“还是曦丫头说得对,一个个的动作还不快点!”又转身对关大夫客气的说道,“有劳关大夫了。” 安氏与谢云岚尽管心下焦急却也无可奈何,特别是谢云岚,心中不住的祈祷千万别给看出她怀孕了。 老夫人发话了,关大夫这才开始诊治,有丫头垫了块帕子在谢云岚手腕上。 关大夫眯着眼认真的把了会儿脉,他眉头挑了挑,向屋中几人看了几眼后说道,“贵府大小姐的身子有喜了,” “大胆!关大夫竟敢辱我孙女闺誉!”老夫人惊得叫嚷起来,“我孙女还未出呢。” 安氏也吓了一跳,忙说道,“母亲,媳妇刚才不也说过吗?这关大夫咱们府里从来就没有请过,医术好不好真不敢恭维呢!宋大夫父亲的病,也许只是一个巧和,一定是他吹嘘的。” 少年老成的关大夫嘭的一声关了药箱,到底是太年轻,火气太大,几句嘲讽便挑起了心中的怒火。 “哼,贵府小姐怀孕已有两月有余,肚子痛是因为动了点胎气,但问题不大,只要卧床休息几日吃几贴安胎药就可。谢大夫人如果不信可以再请几个大夫来复诊,何必言语中伤怀疑在下的医术?诊金在下也不了,告辞!” 说完,关大夫收了药箱气哼哼的拂袖而去。 云曦低垂眼眉不动声色的弯了弯唇。 这关大夫尽管年轻,但却是得了神医朽木道人的真传,医术在京中首屈一指,而脾气却也是京中大夫中最臭的,他看病从不管对方是贫是富一样认真对待,但却最恨别人怀疑他的医术。 安氏急得不行,心中不停的咒咀着将关大夫请来的人。 谢老夫人看着谢云岚,脸上的神色由关心改成了震怒。因为谢云岚即将嫁入晋王府,虽说是个没落的王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份摆在那里。 但谢云岚却未嫁先孕!这还是个高门嫡女该有的做风吗?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谢氏一族的脸都会被她丢尽。 “曦丫头出来的时辰也不短了,你娘想必该记挂你了。”谢老夫人看了一眼云曦说道。 这便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内幕,云曦也不恼,屈膝朝谢老夫人福了一福,“祖母您先歇着,云曦先退下了。” 老夫人尽管恼恨关大夫口无遮拦的嚷出云岚怀孕一事,还是又急急找回府里的宋大夫来给谢云岚复诊,结果同样是有孕两月有余。气得谢老夫人当场就砸了茶碗。 “跪下!” 谢云岚怯怯的看向安氏。 “看什么看?你娘也有错!”谢老夫人冷哼一声。 谢云岚吓得也扑通一声跪下来。 安氏赶紧上前一步,“母亲,云岚还怀着身子呢,她都说不舒服了,可不能……” “你们是不是想我死了你们才满意了!”谢老夫人气得不住的咳嗽,金珠与金锭忙上前拍着谢老夫人的胸口顺气。 “祖母……”谢云岚把头一低,哭,祖母总不会真的打死她。 “哭什么哭?还不滚回你园子里去?将女戒每日抄写二十遍直到出!”谢老夫人看也不看谢云岚。 安氏将谢云岚从地上拎起来,叫过两个丫头送她回园子,叮嘱了吃药的相关事宜后,又忙着安抚谢老夫人。 “未婚先孕,你倒底是怎么管女儿的?都两个多月了,离婚期又还有十多天,嫁过去也不会马上圆房,还要等吉日,这样一算最快也过了三个多月了,到时候孩子只在肚子里呆了五六个月的话,我看你们母女俩的脸往哪里搁!” “老夫人,要怪也要怪南宫世子,岚儿年纪小哪里经得住他的挑拨?”安氏来了个祸水东引,绝对不能让老夫人对谢云岚产生厌恶之情。 “胡说!你这做母亲的平时在做什么?她年幼,你呢?她身边的人呢?都在做什么?你马上去将岚丫头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与两个嬷嬷换了。每人打二十板子后找牙婆发卖了去!”谢老夫人白了一眼安氏,心中一阵鄙夷,果然是有其母便有其女,一个德行。 安氏心头一跳,“母亲,那可是岚儿将来要带着出嫁的陪嫁啊。” “看管不好主子,留着有何用?换!” “……是……”安氏只得应下,那几人可是调教了近十年的老人了,临时换又哪里找得到好的人? “事已至此,你马上去找到那个关大夫,想办法堵住他的嘴,另外马上找人合日子,找出岚丫头婚后最近的圆房吉日,以免夜长梦多。” “是,母亲。” …… 从谢府出来后,关大夫气哼哼的正要回药房,却被路边酒店的一个伙计拉住了。 “关大夫?这么巧啊,那次真的多谢你了,我表姑嫂嫂的儿子的舅舅的弟弟得了重病,多亏了你的神奇医术,他说看到你,让我一定好好请你喝杯酒。” 关云飞嗜酒如命,有人请喝酒来着不拒,想也不想便跟着酒保进了酒馆。 他心情正不好,几杯酒下肚便不知身在何处了,一醉就话多,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坐在他对面不住的对他倒酒问话,关于谢府里的大小姐怀孕一事,便从小酒馆里飞传了出去。 看见周围好奇打听谢府事情的人越来越多,一身少年打扮的绿珠扔了两锭银子给酒保,“一锭是你的酬谢,另外的,好生款待关大夫。” “好勒!”酒保乐得咧嘴而笑。 安氏派出去找关云飞的人才出府门,便见门前有人聚集在一起议论,说的竟是谢大小姐未婚先孕一事。 仆人一听坏了,又赶紧回了府里回安氏的话。 安氏勃然大怒气得在自己屋里砸了一整套茶碗。 谢尚书更是骂了谢云岚足足一个时辰,并扬言要将她的嫁妆减半。 还是求收,o(n_n)o 017章 你落难,我添堵 云曦一个人走在后园,心中正盘算着怎样打听到梁婆的消息。这时,绿珠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叫奴婢一阵好找。” 绿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是一脸贼兮兮的笑着。 云曦弹弹袖子上的灰,揶揄着挑眉看她,“捡到钱了?有人看上你了?看把你乐成这样,嘴巴大的都能塞进去一个肉包子了。” “小姐,你就别打趣奴婢了。”绿珠气得跺了一下脚。“不是奴婢的事,是真的见到了大为意外的事。”说着,绿珠看着云曦眨着眼睛认真的道。“这事儿,小姐绝对想不到。” “哦?”云曦也来了兴趣,“说说看。”她与夏玉言在谢府里就是两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府中就算有好事也与她们无关。 “是大小姐,老夫人命人打了她园里的四个一等大丫头与两个嬷嬷,听说还要发卖了她们。后院管事来贵的老婆正着人去找牙婆来呢。” 绿珠一脸的幸灾乐祸,“哼,大小姐的丫头们平时可没少刁难咱们夫人和小姐。就在三天前,小姐就因为穿了件跟大小姐的丫头香巧一个颜色的裙子,被大小姐的其他丫头们嘲笑是香巧的妹妹。大小姐不但不训斥她的侍女不尊礼数,还赏了那几个丫头。 真是放肆,不过是个侍女,怎能拿来跟小姐相提并论?但这回呀,叫做风水轮流转。将她们打一顿全卖出府去,看她们还得瑟!看那香巧还敢不敢看低小姐。”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云曦微微勾了勾唇,看来这是触犯了谢老夫人的底线了。 谢老夫人是翰林的女儿,从小便恪守高门中的各种规矩礼数,更将名声看得比命还重。 这次谢云岚是触了她的逆鳞,她无法拿谢云岚开刀,便拿她的侍女泄恨,动作倒也够快。 谢府是当朝重臣兵部尚书的府邸,府里的仆人们过的日子比一般平民百姓的都要强上许多倍,更不用说小姐身边的一等侍女们。 丫头们的模样与涵养,平时的待遇,不亚于一般商贾户的小姐。将她们卖出府去,找到更好的下家算是命里造化,找不到,只怕生存都是问题。 再者说,她们可是犯了错被赶出府去的,只怕那些重规矩的高门大户们断不会买她们,那她们的下场必是凄惨。 云曦心中一计浮上心来。“绿珠,将我平日里用的首饰与银钱全部拿出来,再找六套冬衣。 ” “小姐要做什么?” “拿去送给大小姐园子里被赶出的侍女们。” “小姐你疯了?小姐的首饰与衣服本来就不多。”绿珠急得跳起脚来了,送去给那些平日里奚落过小姐的人?啊呸!送给路上的叫花子还差不多!还会给小姐磕头谢个恩! 谁知云曦并不理会,还拔下了绿珠头上的一只银钗。“将你和红珠的首饰全拿出来也一并放在一起,送与岚园被处罚的几个侍女。” 绿珠差点哭了,“小姐,这可是奴婢唯一的一件首饰啊。” “不过是一只发钗而已,将来,我会给你们二人各备一份豪华的嫁妆。” 绿珠不情愿,“奴婢不要嫁妆,也不是舍不得发钗,只是给了那些人,奴婢不甘心。” “照我说的去做,要赶在被牙婆带走前送到她们的手上。”云曦一脸肃然。 “小姐……”绿珠真后悔将这事告诉给云曦,六件冬衣,小姐与夫人要缝制一个月呢! “听话,我自有分寸,你家小姐我,也不是个只会做赔本买卖的人。”云曦弯唇一笑,招手叫绿珠附耳过来小声低语了几句。 她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感激她,但相比之下,安氏拆桥,她搭桥。安氏母女必然会被人记恨上。侍女也不是傻子。 绿珠眼睛一亮,“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说完,她转身飞快的离去。想到小姐设计让人打了好色的安强,绿珠觉得小姐变了,变成了一个有主意的人,但愿这事的发展真的如小姐说的一样。 很快,绿珠与红珠一人抱着一包衣物来到岚园前。 只见岚园的园子里,哭喊声响成一片。 那几个被打了准备拉去发卖的丫头婆子们,在地上打滚撒泼要死要活,个个都在喊着,“大小姐救命啊,奴婢们没错为什么要处罚奴婢们啊。” “奴婢生是大小姐的人,死也是大小姐的鬼!” 可真够忠心的,只是忠心被狗吃了。 绿珠与红珠相视一笑,两人眼中都是对那些嚎叫之人的鄙视。 因为岚园的主屋一直闭着门窗,在园里的人哀嚎被打时连半丝缝儿也没开过,连头猪养着也会有恩情,何况是人?但事实与她们想的相反。 救她们?谢云岚此时正在抄写女戒,自身都难保呢!每日二十遍不是要她的命吗?天晓得她有多久没 写字了。 她要是到园中去,只怕更会引得其他园子的人发笑,都说她得宠,却连身边人也保不住,不是自打脸吗? “谢云曦,我会跟你没完!” 更有那院中的二三等仆人们围成一圈看着众人的笑话,曾经的这几个一等仆妇们,仗着自己是谢府一等嫡女身边的贴身随从,眼光高过头顶。 可谁知呢,一夕之间,便是云泥之别倒了个个儿。这些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唏嘘感叹,有的说几句嘲讽话落井下石。 月姨娘与翠姨娘沈姨娘这时也来看热闹来了。月姨娘的女儿谢四小姐莫名其妙的进了牢里,这对于一个千金小姐来说,可是莫大的耻辱。 都是那安氏害的香儿!眼见谢云岚的丑事传出来,她哪有不落井丢一块石头的理? “喂,翠姨娘,将来你儿媳妇给你生了孙子,可要数着媳妇怀孕的日子,别让人五个月生下孩儿来,便宜媳妇好得,便宜孙子可不好要啊。” 翠姨娘还未说话,那沈姨娘马上插嘴。 “月姐姐你错了,生下孩儿就晚了呢,这不是替人白养孙子了么?” 翠姨娘“呸”了一声,高声说道,“要是我有个儿子啊,我则会直接在迎亲时带上大夫把把脉。咱谢府娶的是一个,又不是娶两个!买母鸡买一只送一肚子蛋我抢着买,娶媳妇娶一个送一个肚子里的货谁要谁拿去!” 屋里的谢云岚怎么说也是个未出的女儿家,又不好出门同市井出身的姨娘们理论,身边更少了昔日的得力助手,一气之下,便栽倒在地。 018章 毁你,从名声开始 一个丫头跑过来急忙扶起谢云岚,“大小姐,你怎么哪,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奴婢再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身子?” “滚开!”谢云岚抓起一只杯子朝那丫头的头上砸去,杯子正好砸到她的头上,霎时,丫头的额头便被砸开了一个口子,几滴血溅在地上。 丫头吓得不轻,也不敢抹额头上的血渍,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的确该死,你们都该死!” 是不是还嫌她丢脸不够?大夫,大夫!都是那个该死的关大夫惹的祸!不,都是那个谢云曦! 这两个人,她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你,快去将大夫人请来,姨娘们敢在嫡小姐园门前言语污浊,让大夫人好好的管教管教她们!”一个个皮痒痒了是不是? 倘若是平时,她哪会将那三个贱妇放在眼里? “可是,奴婢听大夫人身边的刘嬷嬷说,大夫人被老夫人叫到佛堂里念佛经去了呢,要到酉时才让回园子。” 什么?酉时才让回园了,难道老夫人将母亲也处罚了?谢云岚更加心焦起来。“你,叫喜子是不是?出去将那三个姨娘给我立刻赶走!” “……是。”喜子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到园子里去了。 另一个年龄略小的丫头端上茶碗奉上,谢云岚顺手接过抿了一口,旋即“咣当”的一声砸到地上。 “你想毒死我吗?”这泡的是什么鬼茶?泔水还差不多!要不是谢云曦那个贱妮子将她带到了老夫人那里,她怀孕的事怎么会被外人知道? 小丫头怯怯的蹲下身去捡那地上的碎瓷片,也许是头次到里间屋里当差,整个人都惶惶不安,畏首畏脚。 谢云岚更是气急,她堂堂谢氏第一嫡女竟用起了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侍女!带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越想心中越恼火,她抬起一脚便朝那丫头的心窝踢去。 丫头痛得捂着心口,眼泪哗啦往下掉却不敢出声。 “没用的东西!连一碗茶也泡不好,滚出去!” 发完火发现肚子又是隐隐一阵抽痛,她只得强行忍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全要被赶走了,她只好将园中的在二门处当差的两个侍女,临时叫来服侍。 但怎么用怎么不顺手,外间的人号哭的号哭辱骂的辱骂,她更加心烦意 乱。 院中,来贵家的已领了牙婆来,三个姨娘不等喜子来赶,早一溜烟的跑掉了,来贵家的可不好惹。而丫头婆子们见被赶走已是事实,更加卖力的哭了起来。 不哭怎么行?赶出去还罢了,还是净身出府,连贴身衣服也不让带,这不是要冻死她们吗? 有家人亲戚在京中的还会有个帮衬,有那孤苦一人的,大冬天的让人怎么活? 可谁又理她们?上头可是有令,天黑前务必将人全部弄走。 来贵家的不耐烦,着人将她们生拉硬拽的拖出了岚园。 绿珠与红珠走了过去,将衣物分成六份递到那六个侍女手里。六个人错愕的看着她们。 “三小姐说,大家在谢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送上小小的一点心意。天怪冷的,大家出了府后要多保重。你们也不要怪大小姐,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主。” 绿珠说得委婉,但此时将心比心,一个是服侍了几年有的甚至是十年十多年之久的主子,一个是平时从来不正眼一看的无用三小姐,几个人捏着手里虽少但足以是雪中送炭的衣物与钱银,心中真是百种滋味参杂。 不是大小姐做的主,但事情便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越是让人猜忌。人们心中的天平已开始倾斜。 尤其是嘲笑过三小姐的香巧,羞愧得真想找个洞钻进去。 有婆子更是跪下了,哭得满脸是泪,“两位姑娘,替奴婢向三小姐道声谢吧,有机会一定报三小姐的大恩……” 红珠摆摆手,“起来吧,也没多少钱呢……” 钱少心意在啊,钱多的大小姐还闭门不出呢! 绿珠走到香巧面前附耳几句,那香巧顿时变了脸色,“她做的事咱们并不知晓,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 这里两人咬着耳朵,那边来贵媳妇便不耐烦了,“绿珠姑娘,这事儿三小姐还是少掺合为好。”说着将绿珠推到一边,押着那六个人往府门处走去。 香巧几人哪里肯吃这亏?要是说因她们犯了错被发卖,身价低不说只怕没人愿意买,但要说是主家为了泄恨赶她们出府那就另提别论了。 香巧脱离了谢府后便四散谣言,谢府大小姐未嫁先孕,被老夫人知道后认为是身边人告的状,一气之下将身边人全发卖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这等春 闺艳事,到黄昏时,谢云岚便成了京中茶馆里话题中的第一人,早先知书达理温柔乖巧的名声一落千丈。 谢府中,几个小丫头躲在后园中将这事说得唾沫横飞,云曦听了却是浅笑走过。 谢云岚,毁你,从名声开始。晋王府虽没落,却也是百年贵戚,不知古板的晋王妃会不会要你这个声名狼藉的媳妇呢? …… 曦园里,云曦正坐在火炉边沉思,就听见外间有丫头的声音传来。 “二夫人……” “三小姐的手受伤了,你们要仔细点,别让她碰水,更不能玩雪。”夏玉言对几个丫头婆子吩咐着。 云曦挑帘走到外间,见夏玉言带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走进来。 “娘。” “坐下,让娘看看你的手,早知道筱园里会闹哄哄的,娘才不同意你去,还弄得手受了伤。”夏玉言一面埋怨着一面又拉过云曦的手,又唤过丫头去打热水。 其实手上划伤的口子并不大,也只是噌破了点皮,但夏玉言却是一脸的紧张,包得也格外细心。 午后的冬日暖阳从门外照进来映在夏玉言的脸颊上,显得她的脸色更加柔和。高高堆起的发髻上只孤零零的插着一只金钗,看着成色也不是很好的那种,且样式早已过时。 夏玉言是鹅蛋型的脸,两弯柳叶眉,眼睛细长微笑时弯弯的,皮肤是古瓷色。她的衣饰不华丽但总被她穿出别样的风格,整个人散着书卷气,出身贫苦但接人待物却不卑不亢。 她长得不丑,至少不输于安氏,通身气质也不失主母的气场。为什么一味的在府里隐忍?让着跋扈的安氏是为了自保,但也不要跟谢尚书生分啊,这不是自断退路吗? “娘,不知道爹爹在做什么?咱们去看看他吧?”正好趁机探探顺天府的情况。 夏玉言连头也不抬,“娘有事,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吧。” 她一个不管事的妇人能有什么事? “娘……” “娘还要给你裁剪过年的衣衫,娘回园子里了,你自己玩吧。”说着就起身出了曦园。 夏玉言对谢尚书的疏离让云曦也无可奈何。 都说子女是父母之间的桥梁,夏玉言傲娇不肯低头,那么就由她去吧。 但她不甘心,怎能让安氏在府里一味的称大?她也是府里的嫡女,还是原配生的,怎 能过得比姨娘生的谢云香还差? 019章 相遇 天色已渐晚,云曦裹了件披风信步走在前院里,她望着深远幽蓝的天空目光森冷。 在谢府住了五年,她深知自己只是借居,处处恪守礼仪从不在谢府到处乱跑,以免引人厌恶。谁知她的循规蹈矩依旧逃不开恶人的魔爪。 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尚书府处处彰显着它的高贵与气派。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将这府邸搅得个底朝天,能不能以自己的微弱之力手刃仇人,但至少不会让他们过得快活! 她要处处添堵,处处造乱子!她要让这些人知道,柔弱的小草也能拱翻压在身上的石块,一只小蜜蜂也能蜇人一个大胞! 她静静的立在初升的月色下,身后一间屋子里却有一双眼睛正凝神注视她,眼神带几分疑惑,诧异,与深思。 云曦忽然转身,两眼微眯的看向不远处的屋子,刚才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正想离去,猛然间想起这不是谢锦昆的书房吗? 那书房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云曦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她对书房里的一切并不陌生,脑中的记忆里身体原主曾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 云曦的手在一排排书上轻轻的划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藏有…… 她狡黠一笑。 谢锦昆将三女儿叫到书房,无非是说些朝中大臣的名字给她听,简单的说些朝中格局,偶尔叫她抄份书稿什么的,几个女儿一样对待,这是在拿她们做投资,女儿的婚姻将来能给他的仕途带来莫大的帮助,因为他一直窥视着太师一职。而宫中顾贵妃的父亲顾太师已病得爬不起来了,想必不久也会一命呜呼…… 他在朝中做着各种拉拢,这事,只有他的大儿子谢诚知晓,但谁知,他的三女儿有一双奇异的耳朵…… 云曦正在心中做着盘算,这时,她隐约听到书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响起。声音来自她身后的那排大书架后面,听起来竟与白天在筱园院门前的非常相似…… 她自从重生醒来后,耳中的听力就比之前身为谢婉时的强了许多倍,只要她屏住呼吸静下心来,能听到百丈来远的脚步声,能听到几十丈远的低语,能听到十丈内的呼吸声。 屋里有贼? 这人今日既然去过了筱园,还是用蛰伏的方式,想必也看见那里发生的事情了,到底是谁?那人看出了她的计谋吗? 云曦感到屋中有危险的存在。她悄悄的抬步准备走出书房。谁知书架后的那人纵身一跃将她给拽了过 去。 “爹,虽然崔大人的口气不大好,但到底是应充了,爹的面子都不给,他还想不想坐稳官位了?”谢尚书的二子谢诚的声音突然在书房外响起。 接着是谢尚书闷闷的冷哼了一声,还有一人也附和说道,“顺天府尹怎能跟咱老爷比?”这是谢尚书的长随谢来福。 蜡烛被点燃了,屋里白亮亮一片。 被拖到暗处的云曦,身子动了一动。那人以为她要惊呼救命,动作飞快的出手,将一只冰凉的闪着森寒之光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脸颊上。 身后之人比她个子要高,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额头。云曦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是一只男子的手。烛光从书架的缝隙里射来,她看见那手指白皙细长骨节分明,指腹上有薄茧,很显然这人的手长期握着武器。匕首的寒光印出那人蒙面的面巾外一双俊美的眼,眼角微微上挑的狭长眸子里,却露着森森杀意。 “别出声,否则……”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森冷,云曦感到脸上冰凉的匕首往肉里压了压。 这人当真无耻,云曦无语,她听过不少更是见过拿着刀剑抵在脖子上威胁人的,没见过拿匕首抵着女子脸孔的。 但只这一点,便知身后之人狡黠与狠毒。女人都爱美,宁可死也不想自己容貌被毁。他很会揣测女人的心事。 “我不出声。”云曦低声道。 女子的镇静倒是出乎他的意外,想起在筱园门口她回头时的那一瞥,心中又有所了然。 书架外,谢尚书往椅内矮身一坐,谢来福就着炉上烧开了的水冲了茶。 “那清河县来的婉姑娘,抓紧时间送回原籍安葬。过几日你妹妹出别让这事冲撞了喜事。”谢尚书这是对谢二少爷谢诚说的。 “是,爹。” “还有那梁婆,马上多派几个人去追,居然让她跑了,那不过是一个老婆子,能有什么本事?你们怎么让她逃脱了?”谢尚书低喝着责备说道。 谢来福点了点头,“小人已吩咐了李虎,多增了十个人去追去了。” “带不回来活的就带死的,总之不能让她落在别人的手里。”谢尚书眼中戾色一闪。 梁婆居然跑掉了?她一个妇人怎么有本事从守备森严的顺天府里跑掉了?云曦百思不解。 “是,老爷。”谢来福应了一声后出了书房。 “阿诚,你马上去一趟清河县,将谢婉的棺柩 亲自送去。” “爹,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就是了,何必还要我亲自送去?”谢诚有些不愿意。 “胡说,你以为你爹不想吗?眼下老头子的病情竟然好转了,昨日还见了不少大臣,朝中的局势必然会有大波动。为了不落人口舌,事情就得这么办。还有那谢婉的嫁资,你别做得太明显,以免将来她舅舅回来找谢府麻烦。” “知道了,爹。”谢诚拉长腔调回答得不情不愿,天天说谢婉有个舅舅,可他派了不少人去查,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个人,十五年音讯全无,只怕早死了。 书架后云曦无声冷笑,谢锦昆也是个披着人皮的狼,只怕她的死,他也掺和了。要不然谢诚与安氏霸着谢婉的嫁资,他居然不反对,还要谢诚处理得干净一点。 好个谢府,好个道貌岸然的尚书府。 身后那人看出了她的异样,眼神中透出一抹诧异。 谢尚书父子又说了一会儿话双双离开了书房。 又过了一会儿,云曦小声说道,“他们已走出了一百丈远了,下也安全了,是不是可以放下刀了?” 那人迟疑了一瞬,收回了匕首。 云曦的手在书架上随意的拍了几拍,随即响起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男子神色一变,顷刻间匕首又抵上了她的脸颊。 他这是要…… 男:为毛连我的名字也不写?出场不给力!~>_<~+ 某舞舞:你丫的搞什么神秘一出来就蒙着脸?谁知你丫是谁? 020章 段王爷 “下勿惊,我只是手麻了,松松骨头而已。”云曦坦然说道,同时伸手将那匕首试着往外推。 “下既然有胆子闯进戒备森严的尚书府到此书房一游,怎么还会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传出去,未免损了您的好名声。再者说,我如果想将您供出来,刚才就可出声,何必等现在?况且谢尚书父子已走出一百多丈远了,就算我喊他们也听不见了。” 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收回了匕首。 而这时,云曦用手敲过的地方,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赫然藏着一本册子,男子眉尖微拧,她竟然知道他要找这本《往来名录》?就在他错愕时,云曦飞快的跑出书架。 她一口气跑出老远,确定屋中那人没有追来才长出了一口气,既然他藏在谢锦昆的书房里,一定是在找什么对谢锦昆不利的东西。 在身体原主的记忆里,曾偷听过谢锦昆与谢诚的一番对话,说是将一份重要的册子放在书架后面一幅画的暗格里,按着左三右四前二的手法敲击就可弹出暗格。 既然是谢锦昆宝贝的东西,他的对手也一定感兴趣,只不过那本《往来名录》倒底写的是什么? 刚才那人看到册子时,眼神中透着惊喜,想必那上面是记着对谢锦昆十分要紧的东西。反正这府里人情凉薄,她又何必怜悯? 书房的男子拿了册子后马上纵身一跃飞上房梁,他揭开瓦片,身子轻轻一跃,便消失在夜色里。 稍后,他又出现在了谢府的一间偏厅里。去了面巾的脸上,是一张惊世绝美的容颜,竟比女子更美艳几分。 他脱掉紧身夜行衣扔给侍立在一旁的随从,从架子上捡起一件宽袖淡绯云纹锦袍披上,一颦一笑或动或静,都藏着无法用词汇描述的风流。 “王爷,您何必亲自行动?冒这么大的风险?”一个相貌青秀的小个子少年打理着他的夜行衣小声说道。 “青一,你连本王都追不上,还想办这趟差?就不怕被谢府的暗卫捉了去?”男子眼角斜瞟了青一一眼,轻哧一声。 “王爷,属下总是吃闲饭,将来主知道了,会笑掉大牙的。”青一一脸的沮丧。 男子不屑,“让他笑,他的牙早在十年前就掉光了。” 青一,“……” “行了,赶紧往脸上多拍拍粉,做好你男宠的角色,跟我去向谢尚书道别。他这府里,近日只怕烦心事不断,想在这里讨个清静 只怕不能了。” 青一闻言一蹦三尺高,一脸哭丧,“王爷,属下突然肚子疼了,请求换青二来顶职。” 京中人都说王爷钱多,闲适日子多,随从不仅俸禄高,还可常随王爷四处玩耍,天知道他一个爱美丽姑娘的大男人成天往脸上拍些胭脂花粉有多恶心?他都十八岁了,还没一个姑娘看上他。 段奕没理会纠结的青一,一手环胸一手托起下巴沉思。他微眯起眼眸,刚才在书房里,那女子看似无意的弹了书架,实则是有意的。 那暗格藏的隐蔽,他来谢府三回了都没发现,这书架也被他摸了几十次,如果说是巧合,只怕没人相信。因为那机关非一般匠人能做得出来。而且她敲击的十分有规律,显然,她知道如何开机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谢锦昆的女儿吗?还是……这是谢锦昆挖的一个陷井?父女联合害他? 段奕伸手抚上怀里的那本册子,看来这事得先查一查了。 “可以。”段奕神色冷俊的说道,“让青二来跟着我,你去查一查谢府三小姐。”不是说谢府三小姐是个木头人吗?可为什么看着竟是那样的狡黠与机警? …… 云曦回筱园的路上,见到了一脸憔悴的谢云香与满脸怒意的月姨娘。谢云香着一件到处都是褶子的披风,在丫头搀扶下低头急急走着。 “四妹妹。”云曦微笑着走过去。 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牢房的床都还没有睡呢!看来她低估了谢锦昆在朝中的能力。想必这次就动用了他的势力,连顺天府也买了他的帐。 谢云香停步冷眼看着云曦,“滚开,你少假惺惺的。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你很得意是不是啊?”可恨,谢云曦这个死妮子掉下假山居然没有摔死。 谢云香说完也不等云曦开口高傲而去。月姨娘提着一个小灯笼,她看了一眼云曦也跟着走了。 …… 夜色笼罩下的谢府东院,安氏的聚福园里。 安氏的两侧太阳穴上贴着膏药,半躺在软榻上愁得皱着眉头,谢老夫人居然命她在佛像前念了一下午的佛经。美其名曰是让她静静心,还不是在变相处罚她? 女儿的事让她烦,侄子安强住在这里开销太大更让她烦。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娘家嫂嫂,又有两个儿子让她头痛。 原以为两个儿子长大后她可以坐享清福,谁知却是两个吃银子的无底洞。 大儿子说要打点官场,不停的从她这里拿钱。 二儿子又是打死也不上学堂,学武又怕吃苦,偏要学着人家做生意,她想着能有份事业也成,谁想到铺子开了十家却是年年在亏。 她又不能说出来,谢锦昆对二儿子做生意本就反对,要是知道这两年都在亏,还不得收了谢询的铺子?让谢询又干什么呢?就当这亏的是交的学费吧。 铺子上亏了,她就得拿出公中的银子来填,但东挪西挪,怎么也做不平帐本,仍亏空了不少。 费了心思将那谢婉的嫁妆弄到手里,偏那丫头也是鬼得很,只有两处庄子与几箱首饰衣料弄到手里了。谢婉竟将银子全存在了钱庄里,而那钱庄又不要银票兑换的那种,要什么——暗码? 暗码又是什么东西?刚才去了一趟顺天府的大儿子说梁婆在顺天府的牢里被人劫走了,熟悉谢婉一切的英儿偏又失踪了。 此时的安氏坐立不安,那失踪的梁婆可是个随时会爆的火雷。府里的帐本不被人查帐还好,一查她就完了。 陪嫁刘嬷嬷小心的侍奉在一旁,“夫人不用着急,不是还有一份宝藏么?” 宝藏? 安氏心头一亮,她怎么将这事给忘记了? 里屋床底下的箱子里,锁着那张人皮地图。安氏挥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了刘嬷嬷在一旁。 欣喜中,开箱,取图。 箱开了,却是满眼惊诧,迷惑。 为什么?为什么那画着地图的人皮上竟是一片空白?安氏哆嗦着将人皮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不下十遍。怎么回事?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求个收o(n_n)o某人开始关注咱们曦曦了 021章 欺我的反欺之 次日一大早,云曦起床梳洗好后到了夏园,彼时天虽然没有下雪了,但早上却更冷,冷风吹得树上的冰渣子簌簌响。 园中静静的,竟然一个仆人也没有看到。 “怎么回事?人呢?”云曦有些诧异,这都过辰时了。按照谢府的规矩,众房姬妾与所有小姐少爷们每日辰时三刻,都要到老夫人的百福居里请安,可仆人们都没有起床,如何服侍夏玉言梳洗? “小姐,二夫人园子里的仆人一向都起得迟呢。”绿珠看了一眼四周说道。 也就二夫人好说话,要是其他园子的主子,懒成这样的下人还不得打断他们的腿?这话绿珠也只敢在心里头说说。三小姐与二夫人太好说话了,府里的下人们又几时尊重过她们。 云曦没再说话,拢了拢身上的半旧色披风进了夏园的主屋。 大约里屋里比较暗,有烛光从里射了出来。 “娘,你起了吗?”云曦挑帘走了进去。 里屋里,夏玉言正坐在桌边缝制着一件衣衫。而她面前桌上的蜡烛已流了厚厚的一层烛泪,夏玉言这是一宿没睡吗? “娘。”她紧走了两步来到夏玉言跟前。“娘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啊?” “怎么啦,曦儿?娘没事,眼看过几日你大姐要出嫁了,来府里的客人断不会少,娘想为你赶制一件新衣。”夏玉言放下手里的针线,揉了揉发酸的腰身。 “娘,咱不是有月钱吗?到外面订制吧,何必这样辛苦?” 夏玉言的两眼布满了红血丝。 云曦心头一酸,面前这位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啊,用得着连夜缝制衣衫吗?她又想到自己前世的生母端木雅,眼中两滴大大的泪珠滚了出来。 夏玉言闻言面色一僵。 一旁的绿珠忙说道,“小姐你怎么忘了?你和夫人的月钱每月都只有二两银子,平时还要买些胭脂水粉,请大夫时还要打赏,大夫人与老夫人那里来的仆人们也要打赏,都不够花了哪有钱到外面订制?” 云曦怔住了,是啊,她前世是谢婉时,手上有万贯嫁资,穿的都是千金一件的衣衫,从不知银子的金贵。 夏氏母女每月只有二两银子月钱,哪怕是不打赏也不够到丽衣坊买一件衣衫啊。 “娘,辛苦了。”云曦抱住了夏玉言。又是安氏吗?谢婉的钱确实要讨要,半路娘亲夏玉言该有的待遇一样要讨要。 “二夫人,水打来了,您快梳洗吧。这时辰也不早了,该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了。”桂婶提着个大肚铜壶走进了里屋。 云曦看着夏玉言疲乏的身子,心中不忍,“娘今日不去了吧,累了一晚上了。” “那怎么行?老夫人会怪罪的。”夏玉言往水盆架边走去。 桂婶往盆里倒了些水,云曦走过去看着夏玉言梳洗,却发现那盆中的水半丝儿热气也没有。她伸手去试温度,不试还好一试顿时勃然大怒。 “桂婶,你怎么打来凉水给二夫人梳洗?”外面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熬了一夜的夏玉言洗凉水怎能受得了? “三小姐……”桂婶抬起袖子抹起了眼泪,“不是老奴的错啊,是大厨房里没热水了。” “怎么会?大厨房里不是有十个炉子日夜不断的烧着水吗?怎么会没有?就算没热水温水也行啊,也不至于是凉水吧?”云曦怒得不行,都说夏玉言过的是仆人的日子,还真是不假,筱园的丫头们还用放了玫瑰花的温水净面呢,夏玉言可是谢府的夫人。 “算了,曦儿,娘习惯了。”夏玉言已将布巾浸入水中准备洗脸。 习惯?那么说天天都是这样了? “娘,你先别洗。”云曦将那盆水泼掉了,转身又出了夏园朝大厨房里走去。 东院南首一个角落便是大厨房。 云曦走进院门的时候,便听见里面欢笑声不断,几个婆子大丫头正边说边笑的在洗头,那热水肆意的乱泼乱倒。她们旁边的几个大桶里全是热气腾腾的热水。 院子一角,十个大炉子上面有两个正滋滋冒着热气,其余的则是半丝声响也无,想必是刚上的冷水。 “谁是管事的?”云曦冷眼扫了一遍几个人。 一个胖妇人撩起湿嗒嗒的头发,看着云曦眼皮略抬了抬,颇不耐烦的道,“三小姐何事?” “何事?”啪的一声响,胖妇人的脸上已着了云曦的一记耳光。“为什么二夫人的嬷嬷来打热水却给她冷水?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怠慢主子!” 那婆子也不甘示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三小姐要打死奴婢了啊,来人啊,救命啊!大夫人也不曾打过奴婢,三小姐这是想越过大夫人来管家么?救命啊!” 真是个刁奴,她这样一嚷,不仅让人以为云曦是个蛮横的小姐,还藐视长辈。一个闺中小姐得了这样的名声,哪家人 会找这样的女子做儿媳? 云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看到那一地肆意泼洒的热水想到夏玉言那盆凉水,气得抬脚将那几个装热水的桶给一一踢翻了。 这下所有的丫头婆子不干了,她们的头发还没洗好呢,全扯起嗓子叫起来,“三小姐砸厨房了,来人啊!” 真是一群刁奴!云曦索性走到那炉子边上,将烧开的一壶热水也倒在了地上。 大厨房外的一株高大的合欢树上,斜斜坐着一个人,轻绯织纹锦袍,墨发半敞,双手枕头,星月如钩的双眸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院里众人,正是安亲王段奕。当云曦彪悍的泼了热水又打了厨娘,他惊得睁大了双眼,这是传说中的木头美人谢三小姐吗?不是母老虎下山? …… 不多时,夏玉言带着桂婶与绿珠这时也跟来了。云曦提起最后一壶烧得滋滋冒着热气的水壶递给桂婶,“桂婶,刚才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有了热水快拿回去给二夫人洗脸吧。” “三小姐,奴婢怎能让三小姐道歉?”桂婶一脸的惶恐。 夏玉言看到一地的狼藉和叫嚷的丫头婆子们,心中不免担忧。“云曦,这是怎么啦?” “娘,你别管,快回园里吧,桂婶,送二夫人回园子。”云曦好说歹说送走了夏玉言,自己则开始一一查看那几个水壶。凡是有些热气冒上来的,她便叫绿珠倒了。 气得厨房里的人一起拥上来拉云曦,这是反了吗?下人们不将她主子放在眼里了?云曦心中突然生出一计…… 除夕快乐!求收,各种求! 022章 欺我者,打回去 三个婆子两个大丫头一齐将云曦围住,几双手伸过来就要钳她的胳膊。 她知道夏氏母女在府里一直被仆人们欺负着,没想到放肆到了这种地步,竟敢伸手打人。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玩具抱枕吗?她抬脚踹倒了一个离她最近的婆子,又飞快的抓起那个管事婆子的手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恰巧这时绿珠也挤过来帮她解围,云曦赶紧趁机脱身。有一个婆子伸手想拦着云曦,却被树上射来的一枚石子给击中了手,疼得她哇哇大叫。 云曦看了一眼那棵树,心中一阵疑惑,但她顾不上细看,趁着婆子们松手的时机,她飞快的跑出了大厨房的院子,边跑边将头发拉散一点,一路朝老夫人的百福园跑去。 一直隐在暗处的安亲王段奕,看着云曦远去的背影,不禁微眯起俊美无双的狭长眼眸,心中也对这位谢府三小姐越来越好奇了。 “拦着三小姐,别让她跑了!”管事婆子高声喊起来。 段奕冷笑,一个下人还敢如此嚣张?真是欠揍。他一连弹出几好枚石子,疼得那婆子满地打滚。 云曦一口气跑到百福园,守园的两个婆子瞧见是谢府最没用最懦弱的三小姐,半丝儿油水也掐不出来的主,顿时脸色难看,站着没有挪动的意思。 这真是狗眼看人低。云曦撩开一缕头发,唇角微微一勾,忽闪着大眼睛厉声说道,“大夫人让我传话给老夫人,既然你们说老夫人不想听,那我就回大夫人好了。只是不知大夫人与老夫人当面对质时,你们担当的起。” 说着,她转身便走。 三小姐的神情好奇怪?那眼神凌厉得让人不寒而栗。 两个婆子有点反应不过来,老夫人不想听大夫人的话?老夫人还不知道什么事呢!大夫人万一问起来,还不得拿她们试问? “三小姐请回来。”婆子们急忙喊住云曦,很快的让开一条道,“老夫人还没起呢,奴婢们是怕三小姐等得着急。” 云曦扯了扯唇角,没起吗?可太好不过了。没起床,说明正等着用热水。 彼时老夫人果真刚刚起了床,正在等丫头提热水来梳洗,等了许久不见热水打来,正要发火询问时,就见一个人风一阵的跑了进来。 那人一身狼狈的扑到她的跟前就嚎啕大哭,“祖母啊,你可要救救孙女,有下人说要打死孙女呢。” 见是府里的三小 姐云曦,她眉头微微一皱,面上露出一丝不喜,居然没用得被下人打了? 谢老夫人对谢锦昆生的几个子女说不上特别喜爱,但是有下人欺负起了主子她却是不能容忍的,这要是传出去不免会让外人嘲笑尚书府家风不正。 她的脸色顿时一沉,“曦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曦捂着左边的脸哭道,“刚才我娘起床了,我同丫头到厨房里提热水,没想到那管事婆子说热水没了,可我明明看见那炉子上已有五六壶水烧开了呢,就同她们理论。可她们说什么也不给,说是她们洗头要用,还打了我一巴掌。要不是我的丫头绿珠替我挡着她们,只怕我会被她们打死啊,她们可有五个人呢,唔唔唔……” 竟然有这样的事? 谢老夫人往云曦那脸上一瞧,可不是么,果然有五个手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白皙的脸颊上,还有那头发也是散的,衣衫上全是褶子和水渍。 真是反了! “金珠,去,将那管事厨子给我叫来!”难怪自己没水洗脸,原来都被恶仆们用来洗头了。又横了云曦一眼,说道,“她们欺负你,你就不能欺负回去么?真是没用!” 金珠应了一声往大厨房去了。 云曦低着头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心下却腹诽,打回去吗?好得很,有了这句话,她就放开手脚的打。 “行了,别哭了!”谢老夫人眉头一皱,真是有其母就有其女,懦懦弱弱一个德行,烂泥扶不上墙。 再说大厨房里,绿珠正被那群婆子与丫头围起来厮打。安氏身边的二等丫头秋菊来大厨房取热水,她们这才住了手。绿珠见机赶紧逃走了。 秋菊绕着十个炉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烧开的水,顿时大怒,扬手就甩了那管事婆子一记耳光。 “怎么回事?热水呢?连大夫人梳洗的热水也没有烧好,皮痒痒了是不是?”安氏跋扈,她园子的丫头婆子同样个个都彪悍。 厨房管事婆子吓得不轻。 “姑娘,是三小姐……不是奴婢的错啊。三小姐到厨房里大闹了一场将热水全倒了,你没看见刚才三小姐的丫头绿珠在同奴婢们厮打么?” 秋菊神色一冷,居然有这回事?三小姐竟敢不将大夫人放在眼里?还叫丫头打厨房的人? …… 老夫人的百福园里,才去了一小会儿的金珠又回来了,原来她没走多远便见厨房的几个 人朝这边急急走来,随行的还有大夫人的丫头秋菊。 那秋菊与厨房管事正一脸的得意,三小姐竟然来了老夫人这里?正好,还省得去找她,敢打大夫人的人,不是找死吗? 这伙人进了百福园就告状,“老夫人,你可得为奴婢们申冤啊,大夫人要责罚奴婢们,可没了热水不是奴婢们的错啊,是三小姐全倒掉了,还打了奴婢一巴掌。老夫人您看,奴婢的脸现在还疼着呢。” 云曦正坐在谢老夫人脚边的小凳子上,她揉着眼睛哭道,“祖母,孙女怎敢倒掉热水啊,明知那水是祖母要用的,倒掉了不是大为不孝么?管事嬷嬷说孙女打她,孙女一向胆小可从没出手打过人,祖母您可是最了解的孙女的啊。” 那婆子也不看看自己长了副什么样的脸,打了一耳光居然看不到手掌印,也太皮厚肉糙了吧。 婆子说有人打了她,光喊疼没证据谁信? 身体原主谢云曦出了名的软弱无能,别说打下人,就连下人大喝一声也会吓哭。除了重生后打过梁婆一巴掌以外。但梁婆失踪了,断然不会跑来揭发她。绿珠是她的人,更不会说。 果然,谢老夫人怒得大喝一声,“放肆!三小姐胆子那么小会打你?你那脸上哪有手指印?那水明明是你们几个洗头用完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烧开,怕大夫人责罚就推到三小姐身上,还打了主子。还有没有家规王法了?来人,将这些狗奴才拉出去,一人杖打二十板子!罚半年月钱!撵出厨房赶到庄上种地去!” 众人这下可全慌了,厨房可是肥差啊,不仅先主子们一步吃到肉,还可以偷偷拿回家一点,到庄上去种地?没出息的人才去呢。“老夫人,奴婢们没有打三小姐啊,冤枉啊——” “冤枉?”谢老夫人冷笑,一指云曦脸上的五个青手指印,“这是谁的巴掌?过来比对一下!手掌最肥的是谁?” 那胖管事婆子抬起头来急忙辩解,“老夫人,那不是奴婢打的,是三小姐抓着奴婢的手打的。” 看文的亲们,新年快乐! 023章 静夜魅影 “胡说!哪有自己打自己的?分明是你们欺负三小姐老实打的她!”谢老夫人怒喝一声冷笑道,又催促身边的嬷嬷,“还不快叫人来,将这几个恶仆拉出去!” 她才放手几年中馈,这府里的仆人竟胆大的敢如此欺主了吗?这要是传到府外去,人家不会说府里的三小姐懦弱无能,只会说这府中的当家主妇管不住下人欺到主子上,家规败坏,主不主,仆不仆。 “是,老夫人!”几个粗壮的婆子挽起袖子便将厨房的几人拖了出去。 “老夫人,奴婢们冤枉啊——” “冤枉?哼,给我狠狠的打!”谢老夫人咬牙怒喝,她的脸还没洗呢,这些人竟然都洗过头发了,只这一点,就得往死里打。 很快,园子一角便响起板子打在肉上的噼啪声与哀嚎求饶声。 云曦低垂眼眸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角,她要在这府里安逸的住下去,是必要清扫一切牛鬼蛇神。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绝不手软! 百福园里的奴仆们,并不知晓老夫人的心事,看着老夫人竟为三小姐做了主,狠打了恶仆,纷纷在心中腹诽,难道老夫人开始喜欢三小姐了?不禁对云曦起了几分怯意,下次可不敢小觑了。 而那安氏园里来提水的秋菊,一见厨房的人告状不成反被打了,她哪里还敢吱声?在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声音与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时,秋菊忙悄悄的溜出了百福园。 安氏得知这一消息后眉头拧了拧,谢云曦?借老夫人的手将大厨房的人给打了?那小妮子的胆子几时变大了? 安氏回忆了一下谢云曦最近的样子,脑中浮现的是昨日筱园里出现的模样。那妮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角微微一扫,唇角似笑非笑…… 突然,她心头猛地一跳,那眼神,为什么好熟悉? 她捂着狂跳的心口,不住的安慰自己。 不,不可能,一定是昨日发现人皮地图变成空白后,焦虑得一晚上没有睡好,而产生幻觉的缘故。一定是这样,谢云曦的笑容怎么会同谢婉一样?怎么可能? 安氏正在烦躁时,又有丫头来回话,“夫人,舅夫人那里说,洗脸水中要放西洋的香水,让您快些送过去。” 西洋……香……水? 安氏的心头又是猛的一阵抽痛。那香水区区拇指大小一瓶就要一百两银子呢,她咬了咬牙,“速去买!” …… 风寒料峭的日子里,夜晚显得格外的静。兵部尚书的后院里早已少了白日的喧嚣。 二更敲过之后,云曦的曦园。 院里两个做粗活的婆子拢着袖子围着火炉子,缩在院门边的耳房里值夜,一道黑影从二人房前飘过,但老眼昏花的她们并未察觉。 正屋的里间里,红珠与绿珠两人抬了一桶热水倒在了净房的宽大浴桶里。云曦关了门,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开始解衣。 净房的门突然咚咚作响,云曦解衣的手顿时一停,神色也骤然变冷,“什么事?” “小姐,您怎么就将门关起来了?不要奴婢帮忙吗?”是红珠的声音。 “不要,你去将床暖好,我洗好后就睡了。”云曦淡淡说道。 “……是。”门外的红珠一脸的不解,小姐怎么好好的不要人服侍洗浴了?却也没做多想,去了云曦的卧房铺床去了。 云曦松了一口气。 前世,她被安氏活剥了后背上的人皮地图,那地图的秘密只有她的两个贴身婢女知道,春燕被打死,英儿不知所踪,这两人中必有一人泄了密。 她不再敢让外人来窥视她的身体,竟管现在的侍女红珠与绿珠看起来也算忠心,却也不敢太过信任。 她轻轻的解开衣衫,走到浴桶前的一面一人高的大镜子前,扭身看着自己的后背。 净房里点着三只粗壮的蜡烛,氤氲的水气中,依稀可见镜中少女肌肤似雪,而后背上——同样刺着一张地图。同死去的谢婉后背上的一模一样。 醒来的当晚,她独自一人呆在净房里看着镜中的后背时,惊悚得以为她并没有死去,要不是现在的脸同前世有些许不同,她以为她仍是谢婉,仍住在谢府的筱园。 镜中的人儿明明是光洁的后背,却渐渐的多出了花纹,逐渐形成了一副地图,上面有河流山川,有草地森林,有古怪的文字。 她伸过颤栗的手不住的抚着自己的后背,前世的自己,这里被人活生生的剥去了人皮。这一世,又重现这样的地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前世自己的怨恨太深不让安氏得逞,还是这一世的谢云曦与谢婉本就有着某种联系? 云曦坐在水桶里阖着眼想着心事,直到水凉时才回过神来。,她迈出浴桶,手刚伸向架子上的布巾,准备擦干身子,就听外间的绿珠焦急的问道,“小姐,小姐你洗好了吗?” 想必是她洗得太久,绿珠不放心才这样问。 “好……” 云曦的话还未说完,便发现净房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是一个男子的气息,且……有些熟悉。 她赫然大惊,一面惊吓自己未着衣的身子被人窥视了去,一面惊吓后背的秘密泄露了。 她顾不上擦身上的水渍了,抓过架上的干衣胡乱往身上一披。 “小姐,你可好?小姐……”绿珠双手重重的拍着门,想必她没听到里面的人回答的那一个“好”字,于是更加焦急的问道。 云曦此时又没有时间回答她了,她裹紧了身子开始寻找那一气息的所在。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忽而在上,这人的轻功竟如此了得? “小姐?”净房门外的绿珠急得跺脚,“红珠,快将守门的两个嬷嬷叫来,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她进了净房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呢!” “下是谁?为什么藏在我的房里窥视我?”云曦压低声音问道,心知对方的武功之高不可能听不到她的低语,“如果再不出现,我可要叫侍女进来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也不能莫名受辱。 “损兵一千,自毁八百,真是个下下策的法子。谢三小姐看似一朵玉兰花,实则是一朵曼陀罗。”一个慵懒略带暗哑的男子的嗓音,在她身后突然响起。 新春快乐,来点ji情的,o(n_n)o 024章 对持 云曦赫然转身,一个人影从房梁上翩然落下来。 来人着一身轻绯色暗纹锦袍,外罩一件墨色大氅。半束半敞的墨发上斜斜插着一只白玉簪,通身都彰显着贵气与桀骜不驯。 这人正微眯起俊美无双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边看似带着笑,实则眼底森冷如霜。 这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他藏在屋梁上的?整个大梁中,他若是蛰伏起来,能找出他藏身之所的不出五个人。 感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意,云曦往后退了两步,这人的气息与那日的蒙面人一模一样。 “王爷真是好兴致,大冬天的晚上,您不呆在府里的暖里睡觉,怎么学起那登徒子爬女子的院墙了?小女子不记得何时得罪了王爷,王爷为何要坏小女子的闺誉?” 云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上次在谢锦昆的书房里遇见的蒙面人,竟是梁国第一闲王——奕亲王段奕。 身体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位王爷的存在,她身为谢婉时,也只远远的见过一次。 段奕是先皇的遗腹子,生母是当今太后,身份之尊贵,除了皇上便是他。 但他却不喜朝政喜玩乐,还有龙阳之好,养了不少男宠,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可是,一个纨绔王爷偷偷的潜入兵部尚书府,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闺誉?”段奕微微勾唇,生得雌雄莫变的俊脸缓缓地凑近云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天下皆知本王是断袖,能毁你什么闺誉?” 云曦:“……” “小姐!小姐啊,你怎么啦?你说话啊?”净房外的绿珠又开始大声呼叫,小姐怎么一点声儿也没有啊?可真别出什么事啊,“红珠,你倒是动作快点啊,咱们一起将门撞开,来,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一,二,……” 云曦冷声道,“倘若我的侍女一会儿进来时,看见王爷您在我的净房里,她一准会告诉我父亲。男女夜半私会,他会作何想法?我顶多被他骂一顿,但王爷从此后会多一个媳妇。 只要你不嫌弃小女子的刁蛮,您请自便。想必王爷蛰伏在谢府的这几日,也见识过小女子的手腕了。设计陷害东平侯世子安强让人打了他一顿,小女子又动手打了厨娘并设计除了她们。 您不想您的后院鸡犬不宁,您尽管留在这里。我父亲绝对不会看着女儿吃亏,哪怕您真的是断袖,他也会上奏圣上求赐婚。而王爷您的安逸日子可就 要到头了。” 段奕:“……” “小姐……”嘭,哎哟——,门被撞开了。几个人用力过猛全摔到在了地上。 而段奕则一脸黑线,在门开的那一刹那,身形一闪已消失不见。 云曦长出一口气,伸手抚上额头,竟全是冷汗,她干脆又坐进了浴桶。 绿珠几人见到她时,吃惊不小,“小姐你怎么还坐在浴桶里?水都凉了呢!” 云曦将一块布巾披在后背上遮上刺青,“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们再去打些热水来吧。” “小姐……,洗澡也能睡着?”绿珠眨着眼一脸的不解。 屋中已不见了段奕的气息,在侍女们重新打了热水后,云曦又擦试了一遍身子。只是回到卧房时,她让绿珠与红珠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窗户,门窗都未破损,段奕是怎么进来的? …… 谢府后面一条小巷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通体玄黑的马车,马车上没有名牌,很普通的样式。 段奕踩着夜色,几个起落间便跃到马车跟前。 车前面,抱着马鞭子假寐的车夫赶忙挑帘让段奕坐了进去。 车内有二人,在段奕坐进去时忙恭敬的让在一旁,“王爷,您何必亲自行动,不是有属下们吗?” 你们亲自去? 段奕微愣,斜眼瞥向青一与青二,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云曦出浴的那一幕,还未完全长成的身子竟也如雨后芙蓉一般,赏心悦目。浮着雾气的狡黠的双眸毫不躲闪的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耳根发热,口干舌燥。 段奕一脚将青一踢开,森冷开口,“从现在开始,查谢府三小姐的事你就别管了,让青衣与青裳来。” 青一撇嘴,“那两个女人能干什么?还没我跑得快呢!” 女人才好办事。“就这么定了。” 青一青二互看一眼,“是……” “回府。”万幸的是,他还没有让青一进谢府跟踪谢云曦,否则…… 眼前又浮现那小丫头狡黠的双眸。 她虽身为谢府的小姐,但吃住待遇却比其他几个姐妹要差,屋中陈设之简陋竟比他府里的仆人们还不如,衣着也是旧衣。几日前她晕倒,谢尚书也对她不闻不问,形同透明人。 这难道是她怨恨她父亲的缘故?即便怨恨,也不会拿整个谢府来泄恨 啊,还是……她根本不知道她送出的是怎样的一本册子? 段奕两眼微阖靠在车壁上,沐浴后的谢云曦,身上浮着淡淡的玉兰清香,让他心神始终无法平静,还有她半敞着衣衫的身子,在面对他时竟然毫不胆怯…… 不胆怯?难道真当他是个断袖? 段奕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怒意,脸色也越来越黑。 求收……╰( ̄▽ ̄)╮ 025章 意外(二更,首推求收!) 夜色越来越浓,云曦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着段奕为什么会爬进她的园子里,一会儿又想着自己今后该走的路。 记忆中,夏玉言母女几乎就没有出过府,除了偶尔随谢老夫人到谢氏家庙里上上香,基本都是呆在府里。 呆在府里被安氏左右她的下辈子?绝对不行! 云曦干脆掀被披衣起床,房内一侧,红珠与绿珠都睡得沉。 她轻手轻脚的出了园子,这时,云曦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低低的说话。 她的耳朵较常人听力灵敏,曦园附近有条路直通侧门。这么晚了谁会出府?还走的是侧门? “二小姐,您可总算来了,刚才三小姐那院里可一直亮着灯呢,奴婢担心得不得了。要是给她发现了……” “那又怎样?一个蠢女人生的木头人罢了,怕她做什么?”一个女子冷声说道。 二小姐?安氏生的二女儿谢云容? 安氏生有两子两女,大女儿谢云岚表面温柔实则傲慢跋扈,她的温柔是装的。而二女儿谢云容一直都是冰雪一般的人儿,她的那种柔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府里府外也鲜少有人说她的不是。虽然美貌不及谢云岚,但她却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心思玲珑剔透,知书达礼。 也因此,更得安氏的宠爱。只是这半夜三更的,谢云容这是去做什么?还怕她知道了? 云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悄悄的朝那声音走去。 小路上,只见谢云容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跟在一个丫头的后面,脚步匆匆。 云曦一路尾随,那二人一直走到谢府的一个侧门边,借着丫头手里的灯笼光,云曦看清那丫头正是夏玉言园里的三等丫头秋桂。 她不敢太靠近,远远的躲在一丛月季花的花枝后面。 秋桂开了侧门上的锁,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闪身进来,递上一只玉扳指到秋桂的手里。斗篷遮着那人的脸,云曦看不见他的容貌。 那人身材欣长,举止俊雅。 男子道,“赏你的,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声音年轻,那伸出的手修长玉白,看起来是个富家子,明明那话听来温文尔雅,嗓音中却透着无形的杀意。 秋桂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奴婢明白了,请贵人放心好了。” 男子又将手伸 向谢云容,谢云容顺势将身子靠过去,两人一起出了侧门。 贵人?会是谁?想不到冰清玉洁的才女谢云容,半夜三更会同一个男子悄悄出府? …… 次日,天刚亮云曦便起了床。 这时,红珠一脸笑容的拎着热水进来了。绿珠走过去揭开盖子一看,那壶中的水热气腾腾。 “小姐,是滚水嘢,比昨天的热多了。”绿珠兴奋的说道,一面又接过红珠手中的水壶往水盆里倒水。 她昨天去打水,厨房的人随意倒了点水给她,她一路小跑着拎回了曦园,可倒出的水只比凉水温一点点而已。 红珠也高兴的说道,“小姐你知道吗?我刚才去大厨房里,那几个新厨子见了我都客气得不得了,还让我坐着等,热水都是装好了送到我的手里。以前啊,见到咱们可是爱理不理的。老夫人昨日一发火,她们个个都变了态度。” 看着两个丫头一脸兴奋的忙着侍候她梳洗,云曦不禁微皱眉头,大冬天有滚水提回曦园也能高兴成这样?三等仆妇们见到她们一等大丫头客气点也会让她们惊喜?可这不是她们原本就应该有的待遇吗? 看来她们是平日里吃苦吃惯了,些微一点改善便受宠若惊。但是相比安氏那里,还差得太远,还远远不够。 云曦又想到昨天那个夏园的丫头秋桂,不禁勾了勾唇角。 安氏被安夫人缠得焦头烂额,谢云岚关在园子里写女戒。谢云容怎能袖手一旁继续冰清下去?应该让她们母女三人同进退。 云曦梳洗好后带了两个丫头马上到了夏园。 同昨天一样,夏园里静悄悄的,园子里落了一地的枯树叶也没人清理。云曦皱了皱眉抬步走进屋内。 里屋里,夏玉言已起了床,桂婶正往水盆里倒洗脸水。 “娘。”云曦笑着走过去。她往那水盆里一看,水有热气,很好,果然软弱不是生存之道。 “三小姐早。”桂婶笑着赶紧给云曦倒热茶。 夏玉言走到水盆边洗脸,“桂婶,洗脸的布巾呢?” “夫人,奴婢这就拿来。”桂婶又放下茶壶,过去给夏玉言拿布巾,找到了布巾,然后又找杯子给云曦倒茶水。 瞧这忙前忙后的,云曦说道,“桂婶,先服侍夫人吧,我不喝茶。”想了想又问,“园里的其他人呢?怎么只有桂婶你一人起来了?这都辰时了。” 哪家仆人辰时到了还没起床的?太阳都挂树上了呢! 桂婶面露难色。 夏玉言擦干净了脸上的水渍,将布巾搭在架子上,“算了,她们晚上入睡迟,再说一大早的也没什么事情要她们做。” 没什么事就起得比主子迟?那院里一地落叶清扫清扫就不是事了?还有没有规矩了?云曦无语的看着夏玉言。 夏玉言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梳头,发现头油没有了。“桂婶,去西厢房里拿点头油过来。” 桂婶则道,“二夫人,那头油还是秋桂收着呢,奴婢也不知在哪儿。” 夏玉言重新拿起梳子,“算了,将就一下吧。” “将就?”看着这温吞的主仆俩言来言往,云曦早忍了一肚的火,“娘,您还要去给祖母请安呢,头发没梳好,祖母可又要数落了。怎能将就?秋桂管着东西是吧?将她叫来就是了。” 夏玉言三棍子打过来都不会发怒的人,一辈子行事泼辣的谢老夫人早看不顺眼了,夏玉言怎么就不知改一改? “可没有头油不是只能将就么?” 云曦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绿珠,去,将那秋桂给我找来,没起床的话从床上拽起来。” 秋桂,昨日得了那贵人的一枚玉扳指,这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吧? 026章 清除恶仆 “是,小姐。”绿珠答应着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云曦啊,多少年都这样过了,只不过一点小事……” 云曦觉得没法跟夏玉言交流了,“娘,这不是小事的问题,咱是主子,她们是奴才,主子叫奴才做事天经地意。再说了,她们吃府里的住府里的,还拿着月钱,难道不应该使唤她们?” “可是云曦,那些人都是安氏安排来的人,这样会不会……”夏玉言一脸忧色。 “娘,你且放心,女儿自有主意。”她早就知道是安氏的人,不是安氏的人她还不动呢!她既然占了这副身子,要在这谢府里自在的活下去,哪能容许有牛鬼马面存在她的周围? 还有那个安氏,定要她前院着火后院进贼,首尾不顾。 没一会儿,绿珠又跑了进来,一脸的气愤,“小姐,夏园仆人住的屋子都关着门呢,奴婢叫门了可没一个开门的,有人还……还骂了奴婢。” 骂人?云曦挑眉。 看来背后有安氏撑腰,她们都不将夏玉言母女放在眼里了。 “绿珠,马上去曦园将所有人都叫来,拿上棍子,打也要将几个恶奴打起来!” “是,小姐。” “云曦啊,你这是干什么啊?”夏玉言焦急不安的看着云曦,女儿昏倒一次后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娘,横竖您甭管了。”没个规矩不成方圆。 曦园的两个做粗活的嬷嬷被绿珠带了过来,同来的还有红珠。 云曦对绿珠低语几句,绿珠眨了眨眼与红珠及另外两个嬷嬷,四个人跑到夏园仆人住的房子前就是一阵猛砸门,将里面几个睡在热被窝里的人给拽了出来拖到园中。 “跪下!”云曦冷喝一声。 “三小姐,奴婢们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样罚奴婢们?”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不服气的梗着脖子。“奴婢们是大夫人派来服侍二夫人的,就算有错,也是大夫人来罚,三小姐越过大夫人罚奴婢们,是不是越权了?” “放肆!”云曦冷笑,“起得比主子迟就得罚,言语不敬更要罚!绿珠,红珠,将她们拉下去每人杖打二十!” 绿珠与红珠两个丫头虽然是曦园的一等丫头,但安氏对夏玉言一向苛刻,园里派的人少,二人连带着将粗使丫头的活计都做了,身子倒也练得强健,提起板子来毫不含糊,一人摁倒一个噼里啪啦就开打。直打得那几人嚎叫 得如待宰的猪。 夏园门口,有个身影一晃消失不见了。云曦只淡瞟了一眼,轻轻扯了扯唇角。 …… 安氏的聚福园,一个大丫头一口气的跑进二门处跪下了,慌慌张张的说道,“大夫人,您快救救秋桂她们吧,三小姐正在夏园里打她们板子呢,要不是奴婢跑得快,只怕也会被打死,求大夫人给奴婢们做主。” 此时安氏刚起床,一听这话眉头一拧,谢云曦打下人的板子?她有那个胆子吗?眼前突然又浮现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心头一跳,“走,去筱园。”她不信这世上有鬼。 而夏园里,夏玉言一脸的担忧,“云曦,你还真打了?安氏知道了还了得?” “娘,您放心好了,安氏这回不会怪我们,反而还会帮咱们。” “帮?”夏玉言不解。 安氏带着一众仆妇来到夏园时,园中除了桂婶,几个下人全被打了,一个个穿着单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寒冬腊月里着实让人看了不忍。 被打的众人一见到安氏,均扯着喉咙大声哭喊起来,“大夫人,奴婢们每日辛辛苦苦的劳作,任劳任怨的服侍二夫人,也并没有怠慢过三小姐。这天还没亮呢,三小姐却不由分说将奴婢们从床上拉下来,还叫人打了奴婢们,求大夫人给奴婢们做主啊。这样平白无故的挨打,叫奴婢们还如何抬头做人啊?” 云曦看着那群人扯了扯唇角,真是恶人先告状,只怕你们面前的这位“菩萨”夫人不一定会帮你们说话。 安氏暗中咬着牙,这些人可全是她精挑细选安在夏园里看着夏玉言的,十几年来忠心耿耿,居然被谢云曦二话不说的打了。这哪里是在打下人?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 昨天那小妮子反咬一口借老夫人之手除了大厨房的人,今天又想干什么?还真小觑她了。 安氏冷脸站在园门口,夏玉言皱了皱眉头还是迎了过去,“姐姐怎么来夏园了?”同时打眼色看向云曦,还不快过来? 云曦神色淡淡走过去俯身一礼,“大娘好。” 安氏凝神仔细的看着云曦,只见面前这妮子出落得竟不逊色她的两个女儿了,竟也独成一种气韵,只不过,却是她多虑了,谢云曦根本同谢婉没得一比。 谢婉精得如同藏在花间的灵雀,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动。要不是在她的卧房里放了几盆毒花草的盆栽,让她慢慢的中毒,使她的筋骨渐渐的无力,也不 会那么轻易的制服她。 安氏哈的一声冷笑,“我竟不知三小姐也能当家了?赶明儿等大娘回了老夫人,让三小姐来掌这中馈好了。” 云曦暗自腹诽,求之不得,但你舍得不? 夏玉言则吓得不轻,“婉姐姐,曦儿不过是个孩子呢,哪里懂管家?” “我看她懂得很呢,都知道拿板子打仆人了。”安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言娘当真会管教女儿呢,将来必是能给曦丫头找个好婆家。” 一个闺小姐动不动便要将下人打死,传出去,人们只会说她小小年纪,心便如此狠毒,谁家会喜欢这样的媳妇?云曦心中冷笑,安氏的心当真是歹毒,这便要毁她的名声了? 只是不知待会儿,是谁毁谁的。 首推中,求收啊o(n_n)o 027章 露馅了 夏玉言着急着正要解释,被云曦一把拉住了。 云曦抢先说道,“大娘,实则是我娘院里的这些人犯了错,怕影响到了大姐出嫁和二姐的名声……” “放肆!长辈说话轮得到你小孩子插嘴吗?”安氏这两日事事不顺心,早已窝了一肚子的无名之火,扬起手便朝云曦脸上扇过去。 云曦早在安氏抬手时就先听到风声了。 她侧身子一让,安氏扑了个空倒在地上,扑通——“哎哟,我的鼻子啊……” 云曦吸了口凉气,好惨,安氏的鼻子碰到地上的冰渣子上,流血了。 她还真得感谢那些偷懒的下人没有及时清扫积雪。天冷,雪水都结成了冰疙瘩,脚走在上面都扎得疼,何况安氏娇嫩的脸?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死妮子,敢推你大娘?真是有人生没人教,野种一个!来人来人……”安氏抹了把鼻血怒气冲冲的唤着身边人。 那刘嬷嬷与一个大丫头抢步上来,双双钳住了云曦的胳膊。 “把她带到祠堂去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准放出来!”安氏咬牙切齿。另一个丫头扶着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安氏抬手又要开打,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都给我住手!”声音森冷威严。 安氏吓得忙抬起头来,来人正是谢府的老夫人。“这一大早的,又要闹得鸡飞狗跳吗?”谢老夫人一脸寒霜的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大丫头金锭金珠与常年木着脸的林嬷嬷。谢府当之无愧的权威之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了喧哗。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应该媳妇去给您请安的……”安氏撇开扶着的丫头朝老夫人走来,满脸堆着笑从金锭的手里接过谢老夫人的胳膊,搀扶着走进夏园。 夏玉言也跟着问好,“老夫人……” 云曦也泪眼汪汪的喊了声“祖母”。 谢老夫人横了众人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谁知脚下一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众人都吓了一大跳,惊呼起来,“老夫人当心!” 喊有什么用?谢老夫人的身子仍是倒在了地上,一侧的脸颊撞在地上的冰渣上,一小块皮给蹭了下来。 “啊——”谢老夫人惊叫一声。 叫得众人心肝一阵猛颤。 “快,快扶起老夫人,来人,去叫宋大夫过来!”安氏惊恐的指挥着,但旋即又是一脸得意的落井 下石,“老夫人,言娘也不知怎么在打理院子,坑坑洼洼的地上,竟让老夫人摔跤了,就在刚才,媳妇也跌了一跤。” 夏玉言虽然胆小却也不笨,“今日还没有打扫……” “夏玉言,院子没打扫也敢请老夫人进来?你是不是成心想害老夫人摔跤?”安氏逮着了机会就拿夏玉言泻火。 仆人不许罚,出了事便是夏玉言的错,安氏可当真会做人,云曦冷笑道,“大娘,夏园负责洒扫的仆人睡到辰时还未起床,每日的院子也都不及时清扫,这才导致老夫人与大娘你们二位摔跤了。 娘和云曦才罚下人们,可大娘却说云曦罚得要不得,是越了大娘的权,还要将云曦关到祠堂里思过,还骂云曦是野种。所以,院中清扫不及时的问题,并不是娘的错,而是大娘你的错啊。大娘你阻止云曦与娘罚下人,才使得下人们越加懒惰……” 安氏心中恼怒,她阻止夏玉言母女罚下人,便是赞同下人们不扫院子?赞同她们懒惰?以至于老夫人走进来滑倒了? 好个谢云曦! 这一番话将安氏气得咬牙,那妮子还真小觑她了,她竟然挖了个坑让自己跳呢。 “强词夺理!夏玉言,这便是你管教的女儿吗?都敢如此对长辈顶嘴了?” “住口!”谢老夫人怒喝一声,“锈娘,曦丫头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生并长大的,你何来”野种“一说?有你这么做主母的吗?难道谢府的名声有了污浊你很高兴是么?” “不,老夫人,媳妇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安氏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也顾不上膝盖处碰到地上的冰渣传来的疼痛,“曦丫头对下人责罚没错,但也要讲个‘理’字是不是?我谢府一向以宽厚对待下人,老夫人平时不也是常常这样教导媳妇的吗? 难道只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对下人们下重手?媳妇是想着曦丫头倒底年纪小,只一味的使性子,担心外人嚼了口舌去,影响了她的闺誉,是说她不通礼仪的野蛮人种之意,是这么个‘野种’……” 岚园的四个一等侍女被老夫人给赶了出去,府中的下人们已有人对她与云岚心生不满,辛苦服侍了多年的主子都无法保她们,必然心中失望,她怎能失了人心? 谢老夫人抿了抿唇,口里只哼了一声,又看向云曦,“你还只是个女儿家,用如此手段罚下人,恐有人背后言语。不过是懒惰了一点,罚跪一下就算了,打得重了,还 得请医,何必费银子?再说过几日你大姐就出嫁了。你总得顾及她是不是?” 老夫人这便是想将此事就此揭过吗?重拿轻放,两边都不得罪。 云曦垂下眼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可是,老夫人,如果不将这些人杖毙了,只怕会生出更大的事来。” “杖毙?亏你说得出口!”安氏冷笑,昨天这妮子弄走了她厨房的几个人,用的是赶,现在倒好,来个更狠的,直接要了命。 那几个被打的仆人吓得大哭起来,“老夫人,大夫人,奴婢们好歹在谢府当了多年的差了,也并未出过大的差错,只是近日天冷值夜迟了,早上才起得晚了一些,为什么就要打死奴婢们啊,奴婢们不服……” 一个个的哭得哀哀欲绝,好一副可怜状,她谢云曦倒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夏玉言面露难色,拉了拉云曦的袖子,“算了吧……” 算了?这院中的牛鬼蛇神们不除,她母女俩便没一日好日子过。 云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眼汪汪的道,“老夫人,孙女就算被老夫人责罚,也要将这些人杖毙了,请老夫人成全。” “曦丫头!”谢老夫人怒了,为了一点小事,竟死活要打死几个侍女,还真看不出这小妮子的心狠。“你如此歹毒,将来谁人敢娶你?” 云曦不说话,只一味的低头落泪。唇角微勾闪过一丝嘲讽,你们且护着那几个恶奴吧,只怕事情揭发出来,叫打死叫得比她还快。 “云曦,你怎么连祖母的话也敢反驳了?”安氏厉声朝她呵斥,又转身叫过刘嬷嬷,“去,将她几人扶到房里去,找大夫给看看,不过是一点小事,三小姐发一阵火都过去了呢!” 安氏在夏玉言母女面前力保正在处罚的下人,当真是打了夏玉言母女两人的脸,秋桂一阵得意。 因是安氏亲自发了话的,刘嬷嬷对秋桂倒也殷勤,亲自扶着她,谁知一拉秋桂的胳膊,有件东西掉了出来。骨碌骨碌滚到刘嬷嬷的脚边,却是一只男子们喜欢戴的玉搬指。好眼神熟,在哪见过呢? 秋桂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屁股上被打了板子的疼痛,飞快扑上去将那玉搬指抢在手里,谁知她跑动时,又有一件东西给抖了出来,叮叮当当作响,正是一只金镯子掉在地上。 这只镯子刘嬷嬷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府里二小姐的常戴的一只,为何出现在秋桂这里? 028章 黑锅有人背了 夏园一处角落,刘嬷嬷正呵斥着秋桂。 “秋桂!这两件东西你从哪得来的?快说实话!”刘嬷嬷是安氏的贴身仆人,二小姐是安氏的宝贝女儿,她理应弄个清楚。“是不是你偷的!说,你是何时何地偷了二小姐的镯子?” 秋桂挺着脖子,“奴婢没有偷,是二小姐赏给奴婢的。” “赏给你?你不过是夏园的一个三等丫头,她可是嫡小姐,怎会赏你东西?还是这么贵重的金镯子?秋桂,你不说实话是不是?”刘嬷嬷将秋桂一把揪住,一口气将她拎到安氏等人面前。 夏园的正屋前,云曦仍跪在地上,无论谢老夫人与安氏怎么喝斥她,她都是只落泪不认错。夏玉言急得直跺脚。 这时,刘嬷嬷拖着秋桂来了,“老夫人,大夫人,奴婢发现这秋桂竟偷了二小姐的东西。”说着拿出那只金镯,“她手里还有一只玉扳指,看起来也很贵重,不知是谁的,想必也是偷的。” “偷的?”谢老夫人撩起眼皮看向秋桂,府里不曾听说有人丢失东西,“偷了谁的?不说实话马上乱棍打死。”那玉扳指可是上好的暖玉,一般的富户可用不起。 秋桂急急辩解,“老夫人,大夫人,不是奴婢偷的,奴婢每到逢五的日子便要守后院门,二小姐在奴婢值夜的日子里出府了几次,这是她赏给奴婢的。另外那玉搬指是位贵人答谢奴婢给二小姐传话送的。” “一派胡言!”安氏又惊又吓,她最看中的女儿怎么会同人半夜私会?恼怒中扬起一巴掌狠狠的朝秋桂的脸上扇去,“你这偷东西的贼子竟敢污蔑二小姐,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了!” 秋桂却没有打蒙,她捂着脸哭道,“大夫人打奴婢也得讲理不是?咱们园子里的人可都能做证呢,二小姐的丫头玉枝,可不止一次的来找奴婢,咱们院里的人可都见过了。” 安氏的脚踉跄了几下几欲跌倒,她的二女儿谢云容,谢府最冰雪聪明的女儿竟与人半夜私会?下人们都知道了?她却是知道最晚的一个?不—— “老夫人。”云曦低垂眼眉,一脸委屈,“孙女也是发现这秋桂鬼鬼祟祟的,才想着找个机会打杀了她,不让她诬赖二姐姐,谁知大娘却误会孙女夺权,孙女哪敢啊……” “你……”安氏气得说不出话来,始知钻进了这妮子的套了,她护着几个仆人不让罚,这不是明显的让人认为她在包庇二女儿云容么。 “堵住这些人的嘴!偷了东西还敢 诬赖主子!一个也不要留活口!给我全部杖毙了!”谢老夫人又气又恨。“锈娘,你可生了两个好女儿!” “老夫人……”安氏真后悔来这夏园,想不到这几个刁奴竟瞒着她这么大的事,还被老夫人看见了,还被夏玉言母女看见了。不,她分明是中计了,是那个死妮子! 目光正对上云曦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谢婉?不……不可能,又是错觉。 云曦微不可察的看了安氏一眼,我蛰伏在你身边,会时不时的咬你一口。 夏园里,闹哄哄的早上转眼就过了,安氏又被谢老夫人训斥了一顿,谢云容也被老夫人叫了去挨训。 但谢云容却不比她的大姐谢云岚,一受惊吓就失了分寸丢了形象。 这位谢家二小姐,依旧温温婉婉姿态大方,在谢老夫人声色俱威的训斥下,也只是无声的落着泪,柔柔的跪着,落落大方竟不输于宫中贵人的模样。 “祖母,这一定是夏园的贱婢诬陷孙女,孙女怎会是那样的人呢?孙女的镯子掉了,正着人找呢,谁知竟被人捡了去拿来诬陷。”反正人也全死了,死无对证。他说万不可让人察觉他们的来往,为的是她好。 谢老夫人看到这个最聪明乖巧的孙女,心头也软了,“好了,别哭了,我也是怕你上别人的当,一个女孩儿家的……” 谢云容从老夫人处出来时,还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亲自送出园子的,安氏这才松了口气。 但是,无风不起浪,安氏将谢云容带到自己的聚福园,依旧是一通质问,“就算是你说通了老夫人,娘这里也不该瞒着吧?” “娘,没有的事,您别乱猜。”谢云容仍是波澜不惊。 “乱猜?那玉扳指是谁的?秋桂能捡到你的镯子还勉强说过去,毕竟是一个府的,可那玉扳指呢?”安氏心头极为上火,一个女儿未婚先怀孕算是白养了,这个女儿可千万别出事。 “女儿不知。”谢云容淡淡说道。那个秋桂真该死,竟然将他的玉扳指随意乱放,死了也活该。 “大夫人,老爷来了,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呢!”刘嬷嬷急急慌慌的在里屋外回话。 “老爷?”安氏吃惊的刚站起来,就听到刘嬷嬷哎哟一声的倒在地上。 “滚开!”一脸怒气的谢锦昆抬脚将刘嬷嬷踢飞出去,“滚到三门外不得近前!” “老爷,出什么事了?”安氏忙起身迎过去。 谢云容也站起来,“爹——” “我没你这个女儿,给我跪下!”怒气冲冲的谢锦昆抬起一脚朝谢云容踢去。 “啊——”娇娇身子的谢家二小姐,哪里经得起有着高大身材的谢锦昆一脚?她痛得尖叫一声一口鲜血哇的便吐了出来。 安氏又吓又急,“老爷,究竟出了什么事?容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亲生的?”谢锦昆冷笑,“亲生女儿会偷了我书房的重要文书给外人?” “爹,女儿没有偷,女儿什么也不知道啊。”谢云容这回不装矜持了,捂着胸口大哭起来。 谢锦昆冷笑着扔过去一枚玉扳指,“这是睿亲王世子段轻尘的是不是?你居然偷偷的跟他来往!你昨天会段轻尘,我书房里就少了一本帐册!那帐册可关系着咱们整个谢氏一族的性命!” 谢云容吓得也不哭了,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爹,轻尘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偷东西的。” “不会?”谢锦昆冷笑,“你知不知道现在朝中是什么局势?咱们谢府是贵妃这一边的,跟睿亲王一派是死对头你知不知道?” “爹,他不会害咱们家的。”谢云容拉着谢锦昆的袖子哭道。 “你还在护着那个小子?看我不打死你!”谢锦昆随手拿起一根扫灰的鸡毛掸子就抽谢云容,直抽得谢云容哀嚎不断。 屋子里哭声骂声砸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下人们远远的站着却没一人敢进屋相劝。 …… 曦园里,云曦正坐在桌边写字,看着自己无意写出的字迹,她突然整个人僵住了,怎么会这样? 这时,园中有人急急匆匆的跑来。 029章 计谋 “小姐——”绿珠飞快的跑进屋内,她扶着门框喘了几口气后说道,“小姐,奴婢到大夫人的园子前偷偷的看了一会儿,发现老爷正拿着扫灰尘的掸子追着二小姐打呢。可怜二小姐平时可是仙子一样的娇娇人儿,居然也跪在地上哭得没了形象了呢!” 绿珠说得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云曦闻言只淡淡的勾唇一笑。 当谢云容安然无恙的从谢老夫人屋里出来,看着她挑衅一笑时,她马上到谢锦昆的书房前走了走,对谢锦昆的常随谢来福随口说了句“听下人们说,咱府里有人偷偷到过老爷的书房”。又说“二小姐昨晚上偷偷带过一个人进来,被老夫人知道了训斥了一顿呢”。 偷偷的?谢锦昆当然会第一时间查看他的重要东西,那册子早被她拿走送给段弈了。这一查看不打紧,谢锦昆顿时吓白了脸色,一边是丢了东西,一边是女儿偷偷的带进一个人来…… 如此一联想,谢云容必遭殃。 其实,无论谢云容承不承认,她都得挨打,谢锦昆都会怀疑她。云曦搁下笔,两个女儿出了事,安氏可有得忙了。她的前世今生都吃了安氏的不少苦头,怎能不让安氏的两个女儿也尝尝? “咦,小姐这几个字写得真好,怎么跟以前写得不一样了?”侍立一旁的红珠惊诧的问道。 云曦心中也正惊诧着,这字迹竟与前世一般无二,这么说…… “这又是一种字体呢,肯定不一样啊。你又不识字哪里会懂?大惊小怪做什么?”绿珠白了一眼红珠说道,转身又笑着问云曦,“奴婢说得对不对,小姐?” 桌上还放着几张书稿,正是原主的笔迹,写的是小篆,而她喜欢写隶书。 “绿珠说的没错,我试着换了一种字体写字。”丫头们不识字,殊不知无论换何种字体,一个人运笔的习惯却是定型的。 她随口敷衍过去,心中却是按赖不住欣喜。 五年前,她身为谢婉初到京中时,依照父亲的遗书指示,在京中的万鑫钱庄里,存了一百万两银子,要想拿出那银子,需要一份她亲手写的文书便可进入钱庄的密室。 但也只是进入了密室。密室又分成许多小间,每间的门上有三十六个字,由存放财物的主顾自行选出八个字作为开启机关的暗码。 而那密室的暗码,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么一笔钱?想到这里,云曦身心一阵轻快。安氏夺了她的 嫁妆,只是她财物的九牛一毛。 …… 安氏的聚福园里。 安氏的贴身随从刘嬷嬷捧着帐本走进来,“大夫人,这是这个月的帐册。”那帐册做得比府里公帐的帐本要小,里面的帐目用的是两种色。 安氏朝那排红色的数字上仔细看了一遍,气的“拍”的一声合上了,“怎么数字越来越大了?这个月比上个月多了一倍呢!” “大夫人。”刘嬷嬷道,“二少爷又拿了一万两走了。舅老爷也来支了一万两,这几日,安夫人住在府上,支出的钱老夫人不让走公帐。” “这个该死的老婆子!”安氏怒得猛的一拍桌子,说的好听是将中馈交给了她,还不是处处的防着?当她是傻子吗?省的钱都拿去给了小姑子。 刘嬷嬷朝里屋外看了看,发现丫头们都站得远,压得了声音说道,“大夫人,奴婢觉得有件事很是奇怪。” 安氏神色一凝,“什么事?” “大夫人有没有发现三小姐的性情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三小姐,无论走到哪里,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仿佛木头人一般,一声不吭的。别人让坐着就坐着,让站着就站着。奴婢们大点声跟她说话都会吓得跟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瑟瑟发抖。可是这几日,她话也多了,嘴也伶俐了,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尤其渗人。像是……像是咱们是她人仇人一样。” 安氏正要拿茶杯的手惊得一顿,眼前又浮现一双眸子,不……不可能!这世上哪有这么荒唐的事。 “那妮子的确是变了许多,难道她以前是装的?还真小觑了她!哼,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能蹦嗒多高?”安氏冷笑,“你去将二少爷与三少爷找来,就说我有要紧的事与他们商量。” 安氏口头虽如此说着,心头早已惊骇不已,这几日的事情看似都是一种巧合,实则每件都与那谢云曦脱不开关系。 敢坏她的事?就得除了! 刘嬷嬷应了声“是”,便退出去寻安氏的两个儿子去了。 而谢诚与谢询早被谢云岚请了去,在岚园里正坐得不耐烦。 哭得两只眼成了两个红桃的谢云岚跪在谢家二少爷与三少爷的面前,“两位哥哥,你们不能看着我受委屈不管啊……,我可是你们的亲妹妹啊……” 谢诚黑着一张脸,“看你做的好事!叫我如何帮你?”他在外面,听了几天的丑闻了,这 个妹妹仍不消停一下,还想着报仇?“报仇不分早晚,现在的时机根本不充许,依我看,你且顺顺当当的嫁到晋王府再说。”说完气哼哼的甩袖而去。 谢三少爷却将眼珠转了转,“妹妹,你从婉姑娘那里得了多少东西?只要你分我一半,我就帮你报仇。不过是一个小大夫与一个小丫头,还不是爷面前的两盘小菜?” “三哥,你真肯帮我?”谢云岚也不装哭了,拉着谢询的袖子认真说道,“那谢婉有笔钱存在了万鑫钱庄,有百万两银子,我分一半你好不好?” 百……百万两?谢询惊得张大嘴巴两眼放亮,“大妹,成交!” 而谢云岚的眼中则闪过一抹戾色,“谢云曦,你死定了!” “大妹,你说怎么做?”谢询喜得连身子也飘起来了,他这几日手头紧,母亲又对他管得严了。 “你且只需这么做……” 030章 这是本王的娈宠 云曦让绿珠去前院找马车,结果绿珠沮丧而回。 “小姐,前院管事说,小姐没有大夫人发的牌子,是不能动用府里的马车的。” 难怪身体原主长这么大,对府外的记忆少之又少,除了家庙里的记忆,其他的皆是空白。原来是安氏在使绊子。 “小姐,您出府做什么?大夫人知道了又得为难你跟二夫人了。”绿珠担忧的说道。 云曦没说话,挥退了两个丫头,蹙着眉靠在床边想着办法,手指在床沿上随意的敲击着。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床的里侧竟塌陷下去了半尺。 她掀起被子,发现床里侧竟安着机关,好奇之下又试着用刚才的法子敲打了几下,半侧床全塌了下去,露出床底下的一个洞口来,那洞口还有台阶顺沿而下,似乎通向某处。 怎么会有个地道? 云曦又敲击了几下床沿,那床又升回了原样。 记忆中并不知晓这床的奥秘,据说这是谢府最早的一所园子,是早先谢府的一位小姐所住。那位小姐常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语言,说什么“现代社会”,“二十一世纪”,“男女平等”。那位小姐与谢氏族长大吵了一架后不知所踪。 难道是从这个地道跑出去了? 但从此后,谢家认为这所房子不祥,谁也不愿住,被安氏强行摊派给了她。 谁知这里竟是别有洞天呢?真是天不绝她。 两个丫头此时正在外间做着锈活。云曦喊来二人,“我近几日总感到头晕,我且睡一会儿,你们守在外面别让人吵着我,如果二夫人来了也挡回去,明白吗?” 绿珠与红珠没有怀疑,齐齐点头,“是,小姐。奴婢们知道了。” 云曦关了里间门,迅速的找了些首饰带在身上,她与夏玉言的月银钱少得可怜,现在出门只好拿这些先使用着了。 这才匆匆爬到床上,放下帐子,塞了个枕头到被子里装做有人在睡觉,按着刚才的手法打开了床上的机关,身子一滑进了地道。 地道里阴冷静谧,云曦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照亮,只见脚下是铺得整整齐齐的石板路。地道口与她胸口持平的地方有一处凹进去的小槽,小槽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云曦好奇的打开了盒子,一道亮光射了出来,原来是一枚夜明珠。 看来设计这地道的人安排的倒是精心巧妙。 她关了火折子, 拿着夜明珠一路向前摸索走去。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地道到头了,依旧是一排石阶。 她沿着石阶爬上,一道石门挡在头顶。石门上刻着古怪的图案,与十来个不知是哪个族的文字。 云曦盯着那些文字,脑中竟有奇怪的记忆涌现出来,似乎那些字符与她就很亲近,她想也没多想伸手在几个字上敲了几下,石门在头顶轻轻的滑开。 头顶一片亮光射进洞来,云曦收了夜明珠爬了出去,发现这里竟然是万鑫钱庄的隔壁,悦客酒楼的一处废弃的后院。 后院没有人,云曦没费什么周折的出了院子到了街市上,用那几件首饰换了身男子衣衫,这才大摇大摆的往钱庄走去。 只是这时,街市上突然喧哗起来。 “抓刺客!有刺客进了万鑫钱庄了!” 可真够倒霉的,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钱庄还被刺客占了。 霎时,街市上人马翻腾,抓贼的逃跑的声音响成一片,房舍上有数个黑衣人飞来跃去。 云曦犹豫着走哪儿才好,却见不远处有个人朝她大声喊到,“站住!你怎么跑出来了?” 不好,安氏的小儿子?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曦转身便跑,身后便是悦客酒楼,她慌不择路的跑了进去。 胳膊却被一个人给抓住了,“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男子的衣衫?” 云曦的身子顿时僵住,她头也不抬,森冷说道,“你认错人了。” 南宫辰却盯着她的脸,这神情,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他温和一笑,“你很像一个人,我怎么会认错呢?” “谢云曦!你胆子不小,敢私自跑出府!你给我出来!”安氏的小儿子——谢家三少爷谢询扯着嗓子喊道,“顾非墨,我看见一个黑衣人进了前面那座酒楼,你们快来搜啊!” “是吗?”一个青年男子低沉威严的嗓音响起,接着是一队官兵的脚步声与兵器的撞击声由远而近。 这伙人离这里不足五十丈远了,她即便不被人认作是反贼,但被谢询抓住了,回到府里,将家风看得甚严的谢老夫人与嫉恨她的安氏不打死她才怪。 “你放开!”云曦真恨手中没有一把刀,否则,她会一刀劈断南宫辰的爪子跑掉了事。 南宫辰听不到远处街市上的说话声音,依旧拉着云曦,微笑道,“你比以前活泼多了呢。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长型小盒子塞到她的袖里,“看你,这么大了也不知戴个钗啊花钿的,这是给你的,拿着吧。” “南宫世子,请放手!”云曦恼怒的想挣开被他钳着的胳膊,谢询的脚步已越来越近了,要是被他看见南宫辰拉着自己不放,安氏不打断她的腿也会剥了她的皮。 在自己还没有能力同她正面交手时,被她拿着把柄无疑是送死。 “曦儿……” “放手!” “曦……” “南宫世子是不是未老先衰双眼昏花了?竟连本王的娈宠也认不出了吗?要不要请御医来给你看看眼睛?”慵懒而暗哑的嗓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同时一阵劲风劈到,将南宫辰劈了开去,跌在一张正摆着酒菜的桌子上,顿时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那菜汤肉汁淋了南宫辰一身。 “大胆,你……”南宫辰大怒正要呵斥那人,待看清来人时,他不禁哑了口,怎么是他? 云曦被掌风劈开,身子不由得向一边倒去,她心呼一声完了,底下可全是桌椅凳子呢,可怜她的小身板不死也残,这个该死的登徒子!遇到一次倒霉一次。 她正焦急着,却有一只胳膊顺势一拉,她躲过那些桌椅跌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没人看文吗?好冷清啊,~>_<~+求收…… 031章 咱们是同类人 “曦曦怎么如此不听话?本王只不过去关了一下窗子,你便跑到楼下来了。难道本王的房间里不够暖和吗?还是本王不够温柔?”头顶上一个声音徐徐说道,那语气极其宠腻。 南宫辰看了一眼云曦后又看向她身后那人,神色变得复杂,嘴唇紧抿。 云曦抬头正对上段奕的一双深遂眼眸,那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表情也极其暧昧,好像——一身男装打扮的她,真的就是他的一个淘气娈宠。 他怎么也在这儿? 只见段奕着一件墨色织锦暗云纹阔袖锦袍,外披一件玄色大氅,头发干净利落的在头顶束起,戴一只普通的墨玉簪,通身的俊雅中透着一股逼人的傲然英气。 他平常都是着一身浅绯的衣衫,头发半散,一身懒散,十足一个花花公子的模样,乍一看如此严谨的装扮,仿佛变了个人。 他眉梢轻扬,唇角微勾,眼神犀利,一手搂着云曦的腰肢,一手撑在墙上,神色不似平常的桀骜与慵懒,更多的是带几分肃杀。 云曦正踩在他的一只脚上,听完这话怒得加重了脚上的力度,踩死你这登徒子,胡说八道什么?关窗了?不够温柔?还从他的房间跑出来?这话说出来指不定别人会怎么遐想。 果然,酒楼里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马上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云曦,直看得云曦的两耳根发热,粉白的脸颊艳成了一朵朱红山茶花,柳眉微蹙,似嗔似怒,却更加娇俏可人。 一直盯着她看的段奕神色微动,不耐烦的说道,“如此吵闹之地,有什么好看的?曦曦,咱们还是到楼上客房里去吧。” 南宫辰此时却走过来拦住了段奕,“奕亲王,本世子却认为是你认错人了。她明明是……” “谢云曦,你个死丫头竟敢跟刺客混在一起?你胆子大的是不是想找死了?”酒楼外,谢询正扯着嗓子叫嚷着,不用屏息去感知,单用耳朵去听也听到了。随行的还有无数兵士的脚步声与兵器的撞击声。云曦神色一冷,好个谢询!说她跟刺客在一起,这是想害死她么? “曦曦,还不走?如此聒噪之地,有何好玩的?呆久了未免污了耳朵。”段奕极不耐烦的挥开南宫辰的手,拉着云曦往楼上急步而去。 “曦儿?你真的看见刺客了?”南宫辰追上来问道,却被段奕的一只匕首挡住了,他两眼似剑,“看来南宫世子得好好的治治你的眼睛了,上一个敢窥视本王娈宠的人早已成了一堆白骨。南宫世子想 不想做下一个?”说完毫不客气的带着云曦飞快的离去。 “段奕——”南宫辰袖中的手死死的拳起,暗暗咬牙,“早晚会让你跪在本世子的脚下!” 两人前脚刚走,谢询带着一队人马也到了。 “给本将搜!刺客的身上受了重伤,跑不了多远,一个一个房间的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一个着银色铠甲绛红披风的少年将军挥剑大喝,“敢刺杀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杀无赦!” 段奕拉着云曦来到二楼一处雅间的客房前敲了敲门,马上有一位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个子少年从里面跑出来扶起段奕。 他焦急的说道,“主子,您干什么又到楼下去了?不是都走了吗?怎么还……” 他看了一眼云曦,眼中带着怨恨。 “青一,本王想做什么事?几时轮得到你安排了?”段奕冷声开口,“站在门口守着,将乱叫的狗给本王赶走!” “主子……”青一急得要哭了。 “快去!”段奕阔袖一挥,那门砰的一声关了。 门口的青一急得跺了跺脚,咬着牙恨恨说道,“是——” 房间内,云曦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这个活阎罗倒底想干什么?虽然她讨厌被南宫辰缠住,也更怕被谢询看见了,但也不想被这个脾气怪异的活阎罗给抓住啊。 云曦挑眉说道,“虽然你帮我解了围,但是那日你擅自闯入了我的房间,如今正好一功一过两相抵消,所以,我不会谢你!” “聒噪!”段奕看了她一眼后,微蹙着眉头闭上双眼,双手捂着腹部靠在门边的墙上,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本来是淡粉的唇此时也失了以往的血色。 原想贬损他几句的云曦吸了一口凉气,他这样子是——受伤了? “你这是——受伤了?”云曦朝他走过去,小声问道。 段奕缓缓的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她,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以将我送给楼下那个顾非墨,立大功一件。他可是你父亲好友的儿子。如此,你父亲得了皇上的嘉奖,也会对你另眼相看,贵妃娘娘也会重视你,没准给你许个好人家。”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云曦冷笑一声。“二十年前,如果不是我母亲是谢氏老宅附近远近闻名的孝女,有着远大抱负的谢尚书断然不会娶一个穷秀才的女儿。他娶她只为引起谢老夫人与谢老太爷的另眼相看,好做他二人的养子,而老人们都 喜欢孝子孝媳。 从我与我母亲的待遇上就可看出,我父亲对我母女二人的存在根本不重视。我大哥失踪这么多年,我父亲不闻不问更未派人去寻找过,仿佛丢失的只是一只阿猫阿猫。那么,谢府的繁荣与衰败与我何干?”他们不仁,休怪她不义,前世今生的帐还未清算完呢! 段奕看着她眼神微缩,他勾唇一笑,邪魅的嗓音传来,“看来,咱们是同类人,狠毒,冷血,自私。” 云曦看着他微怔,他看起来,好像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你受了伤,为什么还要救我?”听他的随从说,他本已离去,却又到了楼下,是特意去救她的吗? “没有为什么,只是为找到一个同类人而感兴趣而已。”他看着她的眸子浅笑说道。 032章 看她一眼,一万两! “顾非墨,本少看见一个受伤的黑衣人跑到前面那间屋子里了。”房间外的楼道里,谢三少爷谢询对身边一人说道,两眼闪着狡黠与得意的光,谢云曦,你死定了! 被顾非墨当刺客抓了,你是死!被我当场抓住私自跑到府外,回去也是打死! “是吗?”顾非墨扬了扬两道剑眉,薄唇微勾冷哼了一声,长剑一指段奕的客房,“速将门给爷撞开!” “你们胆子还真肥!哪有什么黑衣刺客?里面是咱家奕亲王订的客房。你们不能乱闯!”青一伸手拦在门前。 “奕亲王?”顾非墨瞥了一眼青一,从怀里掏出一份圣旨抖了抖,俊美无双的眼眸中闪着冷笑,“追查刺客,挡路着,杀无赦!” “敢闯奕亲王领地的,格杀勿论!”青一从腰间抽出一只软剑对上顾非墨。 “爷看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青一,上个月比武你就输在爷的手里,现在难道进步了?正好让爷来领教领教。”顾非墨冷笑着提剑迎上。 很快,两人便在客房门口厮杀开来,只见剑花嘣闪中,青一果真渐渐的落了下风,头发也被削了几缕,身上的衣衫削成一条条,更有血水飞溅出来,很是狼狈。 “再打下去,只怕你身上的衣衫会掉个干净,或者,你真想让人看见你裤子里那玩意儿是弯的?”顾非墨哈哈一笑。 “姓顾的,你少得意!士可杀,不可辱!”青一气黑了脸咬牙坚持迎战。 顾非墨剑眉一扬,“你是士吗?小爷我怎么看你是娈啊?哈哈哈——” 青一大怒,双手握剑打算拼死一战,谁知屋中段奕慵懒的声音传来,“让他们进来!本王一向秉公守法,青青白白,何惧搜查?青一就不要挡着顾将军的升官发财之路了,人家可是等着升了官之后好娶第十八个老婆回家呢。” “你想干什么?”房间内,云曦马上挑眉看向段奕,这家伙疯了吗?让他们进来?受了伤的他只怕会被第一个当成刺客嫌疑犯,她也会被谢询抓个正着。 但段奕却神色不变,将她腰带一勾,云曦的外衫瞬即散开,她勃然大怒间已被段奕扔到了床上。 段奕的手劲很大,云曦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被跌碎了。活阎罗这是犯神精病了? 随后,段奕也扔了披风,跃到床上并躺在她的身边,顺手扯过一边的锦被盖在二人的身上,又迅速从怀里取出一块透明的物件覆在云曦的脸上。 那东西冰冰凉凉,她伸手抚去,竟也同皮肤一样光滑。 段奕一手支头一手捧着她的脸,微微弯起唇角说道,“想活命,就吻我。” 云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段奕果真附身下来,吻上她的唇。 云曦彻底呆住了,这可是她活了两世的初吻! “段……”她恨不得咬死他。 “这是此时唯一活命的法子。”段奕马上用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云曦恼怒着正要挣扎,突然,房间门被人一脚踢开了,脚步声纷乱,来的人还不少。 云曦以为闯入的人会到床上查看,她羞愧得想往被子里缩,但段奕却摁着她的头。闯入的人却并没有一人继续向前,脚步声只在门口停住。 顾非墨看着床上搂成麻花状的二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囧迫得通红。 “怎么,顾将军对本王的床第之事感兴趣?”段奕闲闲开口,但语气中却透着杀气,眼神也同样凌厉。 顾非墨朝云曦看了一眼,看着段奕双手抱拳俯身一礼,“奕亲王,是下臣失礼了,不知是王爷在此……但下臣也是奉旨行事。王爷,得罪了,请容下臣检查您婪宠的面孔。” 而落在后面的谢询从人群里挤了进来,一眼看到床上的两个人也是睁大了双眼,心头顿时一凉,奕亲王还真的在房内?真是那个脾气古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 但看到奕亲王怀里那个小个子男装之人时,又坦然起来,竟管那人背着身子朝向他们,即便是化成灰也认识她!好个死丫头,你居然送上门来找死! “谢云曦,你个伤风败俗的女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同男子宣淫!我这做兄长的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谢询说着大步向前就要拉起云曦。 段奕则眸光一冷,冷喝一声,“放肆!”同时抬手扔去一只瓷枕砸到谢询的脑门上。 谢询被砸倒在地,额角上更是被砸了一个血口子,疼的他嗷唔一声惨叫。 云曦心中冷笑,兄长?他这一大嗓门的叫嚷,可是将她的“好事”给嚷得人尽皆知了,丝毫不顾及妹妹的名声,有如此做兄长的么?何况她与段奕什么也没发生! “奕亲王,本公子来寻自己的妹妹,奕亲王为什么要打我?”谢询依旧吼着嗓门。 段奕冷笑,“敢窥视本王婪宠的人,都是本王的仇人!她是男子,不是你妹妹!” “他是!” “如果不是呢?要不咱们赌上一赌?以一万两银子为筹码如何?” 谢询往云曦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上看了一眼,那丫头前几日摔了一跤,手上有个未完全好的伤口,他绝不会认错。哼,敢穿成男子衣服来迷惑龙阳之好的奕亲王,她胆子不小!那一万两银子必定会赢,正好他的手头有些紧,“好,赌就赌!” 段奕又看向顾非墨,邪魅的眼波一转,“顾将军也对本王的婪宠起了怀疑?想看她的真面目的,也要赌上一赌才行。” 顾非墨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云曦的半边脸颊,没错,正是那个逃走的刺客,左边下巴上有道半寸长的粉色疤痕,尽管那人侧着半个身子,依旧看得到。 他又看了一眼谢询,这个京中闻名的酒囊饭袋以为那是他妹妹?你就等着输吧。世上竟有如此盼着自己妹妹倒霉的兄长?连脸也没看清就瞎嚷嚷?顾非墨鄙夷一笑。 云曦扫了段奕一眼,他刚才给她弄了个人皮面具戴了,她本就是一身男儿衣,背影好认,正面却又是一人。那两个傻叉这是进了段奕的圈套了,白手得银二万两,这人果然腹黑! “口说无评,得立个字据。”段奕又道。 云曦嘴角抽了抽。狠! 谢询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雨落在他的身上,掩住心中的狂喜,“当然得立字据。”万一“阎罗王”段奕反悔了呢。 顾非墨嘴角一撇,“王爷,下臣等着您送银子。”他也看到黑衣人刺客进了酒楼,段奕一直护着那人,只怕是有鬼,如此做只是故弄玄虚。当他顾非墨看不出来? 段奕老神在在,招手叫过青一,“笔墨侍侯!” 033章 信任 两张字据递上,段奕仔细看完后塞到云曦的手里。 云曦眨眨眼,这是给她的?两万两银子赌债的持有人? 段奕伸手招来他的披风,将云曦裹在披风里扶着坐起来,新月如钩的双眼朝屋中几人一扫,“看看她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谢询当先一步跑到床前,撩起云曦的头发仔细看起来,越看越心惊,怎么回事?竟然不是那个死丫头谢云曦? “这是你妹妹吗?”段奕冷声开口。 “奕……奕王爷。”谢询此时不仅是心疼银子了,撞破段奕的好事,还要担心这个“活阎罗”会不会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弄错……错了,打搅王爷了,告辞!”谢询惨白着一张脸拔腿就往房外跑。 顾非墨瞥了一眼谢询的背影扯了扯唇角也大步向前,他伸手正要挑起云曦的下巴,被段奕伸手一把挥开,“本王婪宠的身体只能是本王来触碰,顾将军想干什么?难道你不怕你那十八个老婆吃醋打起来?” 顾非墨涨红着脸怒道,“本将没有十八个老婆!”他的手在半空停住,眼睛盯着云曦的脸颊,为什么又不像了?下巴上的疤痕是差不多的位置,但是…… 他突然伸手点上云曦的胸前。 云曦顿时大怒,眼看躲不开了,这时,段奕飞快地抓起她的胳膊拉进怀里,同时单掌迎上顾非墨的手心发出的劲力。 尽管如此,云曦还是被掌风逼得跌到床上,心口也随之一痛,额上更是冷汗淋淋。 段奕大怒,“顾非墨,你想干什么?皇上只说让你追查刺客,没说让你乱杀无辜!” 顾非墨双眉微拧,眼前这人身材娇小,比那黑衣刺客足足矮了一头,且丝毫不会武功,难道真的认错了? 段奕冷笑一声,“顾非墨,这是你要找的人吗?可要看仔细了。” 顾非墨后退了两步,抱拳一礼,“叨扰王爷雅兴了,是下臣认错了人,还望王爷海涵。” “本王原谅你有用吗?那刺客惊的可是皇上与贵妃娘娘,你身为西山军营的总兵将军,负责整个京畿周边几百里的治安,怎肯偏听偏信一个纨绔子弟的只言片语?让那真正的刺客趁机逃脱?”段奕振振有词,说得那顾非墨一脸窘迫,带着人灰溜溜地退出了房外。 青一马上关了房门,而段奕则双眼一闭虚脱的倒在了床上。 “主子——”青一低唤一声抢步上前,见云曦睁大双眼 怔在一旁,顿时低声一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青一竟敢无礼?”段奕睁开双眼,脸色竟比刚才刚进屋时还要苍白,他疲弱说道,“她并不知情,况且,如果没有她在此,定然骗不过顾非墨。” “可是,主子,要不是您又返回楼下去找她,您何至于困在这里?刚才还对上顾非墨的一掌,那姓顾的功力可不弱。”青一急得哭道。 “你以为姓顾的会傻到只带着几个人?整个京城的街道上,只怕全是他的人,皇上竟然派了他来……”段奕冷笑一声,见云曦仍怔怔地看着他,又道,“你那哥哥,只怕此时被顾非墨追着打呢,你现在可以走了,那南宫辰已被青一引开也不会纠缠你了。” 云曦却向他走过去,“还走得动吗?我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段奕涩然一笑,谢家三小姐可是连街道在哪儿也不知的人,出府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能救他?“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天真了,现在受伤之人都会被怀疑,何况是有着皇族血统的本王?” 云曦不理会他,而是看向青一,“你设法引开这酒楼的官兵,只要不让人到后院柴房那里就行,我带着你家王爷走。” 青一却是满脸不相信,“别救不了人还害了我们主子!” 段奕看着云曦的脸,不见她有半丝慌乱,而是一脸的镇静,仿佛事情皆了然于心,“本王信任她,也许她真的有办法。” 眼下也只好如此,青一抿了抿唇出了房间,随后,云曦也扶着段奕往楼下走。 透着二楼栏杆的缝隙,云曦看到酒楼一楼的一处角落,顾非墨正双手抱胸靠墙而坐,两脚交叠搭在前面的桌上,正怒火冲冲的对谢询开骂,骂两句后还踢上一脚,砸上一个杯子。 传闻,顾非墨脾气火暴,除了惧怕小皇叔段奕,天下都被他藐视着。十三岁披甲上战场,十五岁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征战数年,从无败过。 他一向孤傲自命不凡,亲姐姐又是当今贵妃,年纪轻轻已被封为一等武威将军,此次抓刺客却是两手空空丢大了脸面。 他不对谢询泄火才怪。段奕随口一句,就让谢询吃不了兜着走。虽隔得远,但那两人的对话她仍听得明白。 “本将那一万两的赌债,你替本将还了!”顾非墨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敲。 谢询正为没钱发愁呢,闻言抬起头了,“为什么?顾大将军啊,那是你输的,不是 小民我啊!” “为什么不是你?哼,要不是你引得本将到客房查找,本将哪会让那刺客跑了?,哪会上了段奕的当输了银子?”顾非墨大怒着拍着桌子,“或者,本将请谢尚书来主持公道?” “啊?别——”谢询吓得跪下了,要是他爹知道他跟人打赌输了一万两,还不得生生剥了他的皮?他咬了咬牙欲哭无泪,“好!”只要将谢婉存在钱庄的银子弄到手,丢个一二万只是九牛一毛。 从二楼雅间到一楼后院的废弃柴房,路程并不远,但段奕竟走得满头大汗。云曦还发现,虽然她扶着他,但他高大的身子竟轻得出奇,问他话,他也是一声不吭。 到了那处地道口,云曦扶着段奕坐下,她抱开一捆柴草,柴草下面露出一块石块出来。她在几个字符上敲击了几下,石块徐徐滑开。 段奕眸光一闪,这才开口说道,“原来此处竟有玄关。”这个女子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两人正要进地道,突然—— 034章 如此手足 与柴草房仅隔了一排外墙的地方,云曦听到一个极为清浅的呼吸声,呼吸声忽而左忽而右,显然那人正在墙外踱着步子,明明隔得如此近,竟然听不到那人的脚步声。 前世的小时候,她听母亲端木雅说过一些习武之人的特征,而外面这人,正是母亲口中所说的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的绝世轻功。落地无声,踏雪无痕。 段奕突然眉尖一拧,拉着云曦朝地道里跃去,同进低喝一声,“快关上石门!” 云曦抬手将一排干木柴放倒,隐住洞口,又快速伸手在石板上敲击了几下,石板徐徐关上。两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只听到彼此重重的呼吸声。好险! 而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啸声,两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又过了一会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段奕从怀里摸出一粒夜明珠塞到云曦手里,“你现在马上回谢府去,你那哥哥刚才没有找到你,必定会回到府中查找,他既然有心想抓住你,只怕不肯罢休!倘若发现你不在,势必要闹出大动静,你必定要吃些苦头了。” 夜明珠的光晕下,只见段奕脸色苍白靠在洞内的墙壁上,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抵在壁上。 “可是你……”云曦自个儿跑掉没问题,可将这人丢下,竟有些不忍了,她承认重生后变得冷血冷情,看到谢府的人与南宫辰处于水深火热里,她的心甚至无比酣畅。 但,面前这人救了她,她无法做到冷血。 “你看起来伤得很重,酒楼这里是不能再出去了,倘若我走了,你……” 段奕挑眉看她,唇角渐渐地浮起笑来,“本王可没那么容易死,你放心好了。倒是你要注意些身边人。” 身边人?云曦眼神微缩。 “真是个磨叽的女人,快走——” 云曦没有接他的夜明珠,“我这里有一颗,你自己的留着照明好了。你……等着我。”说完转身向前跑去。 段奕看着手中那粒龙眼大的夜明珠,嘴角抽了抽,他有那么穷吗?身上会只带一粒夜明珠? …… 云曦刚才从房内走到悦客酒楼时,因为是头次走陌生的道路,前路凶险未卜,再加上好奇心,她走得很慢,用了近一个时辰。 而此时回去因为早已看清了道路,她一路狂奔回到房间里,只用了一碗茶水的时间。 云曦掩好洞口,刚从床上爬下来,这时,一个 人影在里间的房门口探了一下头。 里间的门,她记得明明关得好好的?怎么就开了?“谁在那儿?” 那人没回答,一路飞快地朝外跑去了。云曦眉头一拧,想起刚才段奕提醒过她的句话,“注意身边人。” 身边人?会是谁?红珠?绿珠?还是园子里的两个看门的婆子? 这时,她听到园子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老夫人,三妹妹也太不像话了,竟将一个男子藏到屋子里,前几日,她沐浴时,还同一个男子单独的处在一块近一个时辰。这要是传出去,人家不会说她行为不端,只会说咱府上的小姐们都是如此,老夫人,孙女已是要嫁出去的人了,三妹妹可还未选人家啊,况且还有二妹妹与四妹妹她们也未定亲啊,她就不顾及一下姐妹们的名声?” 云曦正要解衣的手一顿,谢云岚?她什么时候被放出园子了? “哼——”谢老夫人未发一言,重重的哼了一声,听得出来,她正忍着极大的怒火呢。 众人走到里间的门前,谢老夫人怒吼一声,“把门打开!” 门“吱呀”一声开了,谢老夫人果真看到薄薄的云纱帐里,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站在三小姐的床前整理着衣衫,顿时气得狠狠的瞪了身边的夏玉言一眼。 谢云岚则马上指着里面那人说道,“老夫人,孙女说的没错吧,三妹妹她屋里果真有个男子……” “夏玉言,还不将那人拉出来!”谢老夫人气得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敲打着地面。 薄纱帐外,依稀可见谢云岚着一身朱红衣裙站在谢老夫人身旁,满脸的得意,她的脸没有戴面纱,居然好得这样快? 云曦快速的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后转过身来,挑起帐子走到外面,她故作惊讶的看着众人,“老夫人,大姐姐,娘,你们这是……” 谢云岚顿时呆住,怎么是谢云曦那个死丫头?不是有个陌生男子在里面的吗?但她依旧不死心,跑到帐子里前前后后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查到。“你怎么穿成男子的衣衫?还有没有一点高门小姐的样子了?” 这是找不到她私藏男子的把柄胡乱找个错处吗?云曦勾唇冷笑。 果然,谢老夫人脸色一沉,“三丫头你这是什么装扮?男不男女不女?成什么样子?” 云曦看了一眼夏玉言后,眼眸闪了闪,扑通一声在谢老夫人面前跪下了,“祖母,您有所不知 ,今天可是我大哥的生辰啊,母亲常常在这一天一个人坐在屋里默默落着泪。孙女猜想,母亲一定是想起失踪多年的大哥了。可孙女又不知怎么劝说母亲才好,便找了一套男子的衣衫穿着,装成大哥的样子,想让母亲宽慰一下,只想告诉母亲,就算大哥他不在母亲的身边,身为女儿的我也一样会孝顺她老人家的。” “曦儿——”夏玉言蹲下身搂着云曦哭起来,“娘的好女儿啊——” 谢老夫人的眼神微闪,渐渐的眼眶竟湿润了,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娇小身子的人儿,同样着一身男儿衣衫跪在中年失子的她的面前,“娘,此生,女儿愿终身不嫁代替哥哥孝敬您一辈子……” “娘,女儿会一生都陪着您的,你不要难过了……”云曦搂着夏玉言哭起来。“您可以将我看成是哥哥。” 谢老夫人两眼微阖长叹一口气,“都起来吧,别难过了。”回头见谢云岚杵在那里,顿时大怒道,“有你这样做长姐的吗?你是不是巴不得妹妹有个不好的名声?” 谢云岚惊吓得跪下来,“不是,不……老夫人,我也是担心妹妹,怕有坏人进到妹妹这里来了。” 云曦低头冷笑,她会有这样的好心?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在岚园思过,如何知道这屋里有坏人进来了?说!” 035章 段奕的恶作剧 谢云岚傻了眼,是啊,她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说是她让人时刻留意着曦园? “明明屋中只有你三妹妹一人,却说她屋里有陌生男子,你这是在故意诬陷她!”谢老夫人厉声喝道。“来人,将大夫人请来,让她好好的管教管教她的女儿!” 谢云岚顿时哭道,“老夫人,孙女没有诬陷三妹妹啊,是……是我身边的丫头香玉说的,孙女也是担心三妹妹,才偏听偏信丫头的话了。老夫人,孙女怎么可能害三妹妹啊。” 跟在谢云岚身后的香玉吓得扑通跪下来,“老夫人,大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也根本没来三小姐这里。” “你还在狡辩?不是你刚才嚷嚷着说三小姐屋里有个陌生男子的吗?”谢云岚伸手打了香玉一巴掌。 老夫人冷喝,“拖下去,打二十板子扔到庄上去,这等下人再乱嚼舌根的话,直接杖杀了!” “大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香玉哭得声声凄惨,但很快嘴巴被人堵住了拖走了。 云曦却并没有放松心情,香玉只不过是个替死鬼,能到她屋中的只有红珠与绿珠,会是谁背叛了她将她的事情告诉了谢云岚? 老夫人回头又看见谢云岚用帕子掩着唇抽泣着,马上一脸不耐烦,对身边的大丫头金珠道,“去将大夫人叫来!” 金珠前脚刚走,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曦园跑来,那人见到坐在椅上一脸阴沉的老夫人,高声说道,“老夫人,想不到三妹妹竟私自出府,还穿成男子衣衫走到街上,一个侍女也没有带……” “你胡说什么?你三妹妹明明一直在屋里呢!”谢老夫人朝他冷喝一声。 来的正是谢询,他满脸疑惑的走到谢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不可能,她就在悦来酒楼呢!” “三哥,妹妹一直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呢,怎么会在悦来酒楼呢?”云曦从屋里走出来,一脸委屈的说道。 谢询看着她像是见着了鬼一样,“你……你怎么在这儿?”又看到她一身男儿衣衫,冷笑说道,“好啊,你跑到街上挤在一堆男子中间,现在这是提前回来的么!看你这身衣衫正和刚才穿的一样。” “老夫人。”云曦揉着眼睛哭道,“孙女有没有出过府,您让人问一下门房就知道了,三哥毫无依据的指责,不是有意诋毁孙女么?” 谢询郎声道,“老夫人,我没有胡说,南宫世子也看见 她了,还拉着她说话呢。” 什么?谢云岚马上看向云曦,“三妹,你竟然勾引你姐夫?” 谢老夫人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前院的三辆马车都在呢,从永宁街的悦客酒楼到咱们府上,坐马车最快也要半个时辰,走路也要两个时辰,阿询你说你看见曦丫头在悦客酒楼,你也是刚回来,她如何还回得比你早?难不成会分身不成?分明是你在胡说!” 谢询傻眼了,“老夫人——” “给我跪下!” 安氏来到曦园的时候,见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正在园里跪着,而那夏玉言母女却坐着,心头马上腾起一股火来。 “老夫人——” “你们就这么容不下曦丫头吗?”谢老夫人打断安氏的话,“好好的一个女孩子,非得诬陷她,坏她的名声?” 安氏一时不敢吭声,自知一定是云岚与谢询惹着老夫人了。“也许是孩子们闹着玩呢。”她讪讪一笑。 老夫人冷哼一声,“锈娘,你马上去牙婆那买几个人来,将曦园的人全部给我换了!” 安氏忙抬头,“老夫人,那几人不是做得好好吗?”那可全是她安在曦园的眼线。 “好好的?”老夫人冷笑,“主子明明在屋里,却传出话去说不在,明明屋中是主子一人,却传出说有男子在场,这等不忠心乱嚼舌根之人就得换!” 安氏无法,心中恼怒也只得照做。 谢云岚与谢询被老夫人骂了一顿后赶走了,等夏玉言也走后,云曦这才匆匆回到里屋,顺着地道去找段奕。 地道的另一头,段奕两眼紧闭的坐在地上,夜明珠的淡淡光晕下,男子虽神色疲惫,但仍难掩通身的俊雅。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缓缓的睁开眼,她走时说“等着我”,活了二十多年,头次听到一个女子跟他说等着她,并且还真的来了。 段奕的眼中一丝光闪过,疲弱问道,“你哥哥有为难你吗?” 他在担心她?云曦蹲下身来,“不曾,谢询被我祖母训责了一顿,还罚了跪。” “你没事就好。”段奕看着她微微一笑。 云曦一怔,躲开他的目光,这人越来越跟传说中的不一样了,“他们暂时不会来找我的麻烦,我带你上去找大夫。” 段奕却拒绝说道,“不必了,倘若我到你府上,只会给你添麻烦。我在这里调息一会儿就好。 ” 云曦却将手伸手他,“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他们找到麻烦的。只是你这样子……”这地道里阴冷黑暗,无水无粮无药,他能挺过去? “走吧,出去再说。” 段奕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云曦扶着段奕从地道里上来后,将他安置在床上,而此时段奕的整张脸已呈现一种青色。这绝非是简单的受伤,这应该是中毒了。此时段奕悠悠的醒转过来,“你让人打些热水来放在净房里就行了。” 云曦点了点头,走到外面吩咐绿珠与红珠备好热水,然后扶着段奕进了净房。她心中仍带着疑惑,他是一个王爷,谁害的他? 半个时辰后,段奕的脸色已由青渐渐的变成正常色,他刚穿好衣衫,这时,净房外一个身影一晃,云曦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向他打着手势。“有人在外面偷听。” 偷听?段奕狡黠一笑,指着那浴桶的水低声道,“那桶水有毒,暂时不要倒掉。”说完,段奕飞身跃向房梁,揭开了几片瓦后,消失不见。 云曦正揣测他话中的意思,便听到外面安氏的声音传来,“将门给我打开,堂堂谢府三小姐,竟不顾及名声,藏着男子在屋里。这簪子便是证据!” 036章 安氏的烦恼 净房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了,安氏带着一伙人呼啦啦的闯进来,见云曦一副慌乱的表情,安氏更加认为事情必成。“给我搜!” “是,大夫人。”刘嬷嬷挽起袖子四处寻找,却是一无所获。 刚才明明有人在此,怎么不见了?这时,安氏又发现屋中那浴桶的水特别满,心生疑惑,正要走近去看,云曦却慌张的跑来拦着她,“大娘,这只是一桶水,曦儿还要洗浴呢。” 这叫欲盖弥彰,安氏,好奇吗?段奕说这浴桶的水有毒,倒底是不是真的? “我看这水热气都没有了呢,还怎么洗?”那浴桶上盖着一块大大的布巾,只怕那人就藏在里面,瞧你那紧张的样儿,小妮子这是怕她发现什么了吧。安氏冷笑着伸手去揭那布巾,谁知腿上突然一麻,整个人栽进了浴桶里。 云曦勾了勾唇,如果她没有辨别错误的话,安氏的腿是被某人用暗器击打了,她顺着那暗器射来的声音看去,段奕正坐在房梁上悠哉的抛着一粒石子在把玩。 云曦的嘴角抽了抽。 “啊——”掉进浴桶的安氏惊叫起来,“快来人——” 刘嬷嬷赶紧跑来拉起安氏,只见安氏的肌肤上竟生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触目惊心。 “大夫人,你的脸——”刘嬷嬷吓得张大了嘴巴。 “我的脸怎么啦?快拿镜子!”净房中就有一面大铜镜,安氏看到自己的脸几乎吓晕过去。回头瞥见云曦站在她身后,顿时大怒,“是不是你故意在水里放了毒,想害死我?” “大娘,这是丫头们打来的洗浴水给曦儿的,曦儿又不知大娘您要来,怎会是故意害您?” “你——”安氏一口气堵在心口发作不出。 在云曦园中其他地方搜查的谢询听到安氏出了事,跑来揪着云曦就要打。 “都住手!真是没有一刻安宁!”园中的喧闹倒底是惊动了老夫人,她喝住了谢询,又瞅见狼狈的安氏,更是生出一阵厌恶。 这时,人群中的红珠突然惊呼一声摔倒在地,一包粉末从她身上掉下来。 云曦捡起来打开纸包闻了闻,“咦,这是七叶葵粉,红珠,你怎么有这个?这七叶葵粉与水混在一起,皮肤触碰后会全身起红点,啊,就像大娘身上这样。” 红珠一脸惊慌,“老夫人,大夫人,奴婢没有想过要害大夫人啊,奴婢是被人逼迫的——” 安氏正要问是何人,却听谢老夫人突然喝道,“真是个狠毒的贱丫头,堵住她的嘴,拖下去乱棍打死!” 红珠被人拖走,云曦一直没什么表情。当段奕提醒她注意身边人时,她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红珠。 谢云香将她推下假山时,当时可是只有红珠在场。她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与红珠脱不开关系。 服侍她洗浴的只有绿珠与红珠,她关上净房门时,外面有人在偷偷的听着。她虽然看不到,却听得到,每个人的呼吸声是不一样的,她听得出那人正是红珠。 但谢老夫人却不容红珠说出她背后的主使,这是在护着谁? 安氏想找云曦的把柄却没有找着,反而中了毒,谢询无端怀疑妹妹,恶意诋毁妹妹被谢老夫人关进了祠堂背家训,要十二个时辰后才能放出来。 园中的下人本来全部要被送到庄子上去,但云曦却单单留住了绿珠,谢老夫人也应允了。 “小姐,奴婢这一世都会好好的服侍小姐的。”绿珠跪在云曦的面前哭泣说道。当从小在一起一同服侍三小姐的红珠在她面前突然被打死时,她心中的确被震撼了。三小姐太可怕了,她怎么知道是红珠要害她? 她本来要被送到庄子上去,将来的命运便是配个农夫庄稼汉,一辈子吃苦受累过着贫穷的日子。而留在府里,不必受那烈日与严寒也有月钱拿。小姐却留下了她,叫她如何不感激? “红珠给了你一副金耳环是不是?”云曦坐在桌边,姿态悠然的喝着茶。有些时候,对待仆人一半用人心与金钱收买,一半还可以恐吓与威慑。 “小姐,奴婢对不起你。”绿珠从怀里取出一副金耳环奉上。 云曦只看了一眼,成色不错,能值上几两银子,这丫头的月银是五百钱,几两银子她可要不吃不喝攒上一年才能买得起。 “既然送你了,你就拿着,我目前还送不起这么贵重的首饰给你,但是绿珠,看人不要看眼前,只要你忠心,比这贵重百倍的东西,我将来也给得起。但是,一旦你背叛,我可能会让你比红珠死得更惨!” 绿珠向前跪行两步,“奴婢发誓,今生今世只听小姐一人的。” “很好,以后,有我吃的,也会有你吃的。”云曦看着绿珠说道。 这几日,夏园,曦园的仆人们接连出事,且都涉及到了小姐们,家生的仆人们身后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两个园 的主子又都是懦弱无能,老夫人担心奴大欺主,叫安氏全换成外面买的人。 生人好调教,但用起来却不敢太放手,得慢慢的瞧出了真心再敢放手去用。而绿珠这丫头本心不坏,也看得出是真心护着她的。 只是,是人都会被诱惑,曦园里太苦了,丫头们穿的衣衫全带着补丁,更不用说冬天会冷,夏天受热,看看那日得了热水也会欢呼就可知,外边的人稍微抛出一点诱惑,就会让她们动心。 云曦利用老夫人的手不动声色的除掉了身边不忠的仆人,倒叫府里的人对她刮目相看了,三小姐真是深藏不露。 安氏的日子这几日真是过得水深火热。她起了一身红疹子,平日里,仗着自己在府里姬妾中最为貌美,又是正室夫人,将谢尚书牢牢攥着自己手里,夜夜陪她。 但她起了疹子,谢尚书看到后掉头就走,连她的园子也不进了,几晚都宿在月姨娘屋里。 安氏怒得砸碎好几个杯子,咬牙切齿骂道,“我一定要弄死那个小妮子!” 转眼又到了谢云岚好的日子,安氏身上的疹子花了近千两银子才治好。府里的宋大夫看不好,一连看了不少御医都是束手无策。 她只好找到吉庆药房的关大夫,谁知那关大夫竟是个记仇的,他眼皮翻翻,开口道,“一贴药一百两。”安氏心头好一阵抽痛。 好在安夫人终于带着安强走了,但这些日子也将安氏的私房钱也花了个七七八八。 安氏正在烦恼着,又见刘嬷嬷拿着谢云岚的嫁妆单子急急走来,“夫人,您快看看这单子。” 安氏接过单子一看,气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倒,顿时咬牙切齿,“这个死老婆子好狠的心!” 037章 谢询偷银 那嫁妆单子上,原本是一百抬嫁妆,外加五万两白银三处庄子一百亩田地,可如今被老夫人改成了五十抬一万两白银,庄子田地的陪嫁全部取消。 堂堂梁国大族谢氏第一嫡女,又是尚书府嫡长女的女儿,嫁妆如此寒酸,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一般的商贾富户也比这个多。 就在几日前,同为尚书的刑部尚书家嫁一个次女儿,那嫁妆也有八十抬呢。 “夫人怎么办?老夫人已通知族里了,几位族里长老也点了头,说公中只出这么多嫁妆。”刘嬷嬷也有些忧心,嫁妆单子实在太难看了。 安氏心头怒火冲天,却也无法发作,因为有几个来吃酒的夫人问起老夫人,谢大小姐怀身子有几个月了,还推荐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问谢府要不要。 那言语中透着讥讽。 带着身孕出嫁,梁国建国以来谢府可是头一家。一向重规矩重门风的谢老夫人只觉得一张老脸丢了个精光,她无处发火,只好拿嫁妆单子开刀。 安氏心头郁闷,她又答应了晋王府,会送一百抬嫁妆与五万两白银及一些庄子田产做女儿的陪嫁。 要是毁约了,不但传出去让世人耻笑,还会失信晋王府,再加上云岚可是带着身孕出嫁,本就丢了晋王府的脸。不拿丰富的嫁妆堵晋王妃的嘴,云岚嫁过去还不得给她穿小鞋? “怎么办?拿我的私房银子来补上。”好在从那谢婉的手头弄了些钱财,虽然不多,但正好补上。 那该死的谢婉,好不容易从她身上弄到人皮地图,却成了空白。安氏心中又骂了一顿谢婉。 发愁的不止是安氏,还有安氏的小儿子——谢家三少爷谢询,谢询那日与段奕打赌输了,这几日时不时收到催钱的信。 信是云曦以段奕的口吻写的,她每日写一封信让绿珠悄悄的扔到谢询的园子里,信中或是夹带一把小刀,或是夹带一包砒霜,或是一根绳子,或是写着要将信转给谢尚书看。 她并不缺钱,就在三日前,她已去过一次万鑫钱庄,她的百万两银子还在。但是,她喜欢这种讨债的乐趣。 安氏欠了她的,这谢府欠了她的,她要讨要,她要加倍的拿回来! 绿珠送完信后回到曦园,云曦正站在桌边练字,冬日暖阳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明明衣着普素,却通身散着一种高贵的气韵,让绿珠只想跪倒膜拜。 “小姐,信送到了。 ”绿珠拘谨的走过去,小姐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她怎么会有钱呢?三日前,小姐居然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做两身新衣穿。可小姐平时的月钱不是都不够用吗? “很好,明日你设法出一趟府,到悦客酒楼的柜台处取一个锦盒,记住让别人去取,你不要露面。”云曦说着又递给绿珠五两银子,“有二两是给你出府雇马车的费用,有三两你拿去给人做小费。记住,你千万不要自己去取,否则会引祸上身。收到锦盒后送到奕亲王府上。” 绿珠认真的说道,“小姐,奴婢记住了。” 谢询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日收到的信中说,明日午时前,若不将银票放在悦客酒楼的柜台处,奕亲王会亲自上门来取。 那奕亲王是谁?是说一不二的主,他要是对父亲说了,父亲还不得打断他的腿?再说明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他亲妹子出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里,他要是给谢府抹黑了,老夫人也不会饶了他。 谢询烦燥的走到安氏的园子里,这事只有跟母亲说了。 安氏的聚福园,因为安氏正与贴身仆人刘嬷嬷说着机密话,将不相干的仆人遣散得远远的。 三门处的丫头见是三少爷,并没有拦着,而二门前又没人守门,谢询没人通报一路走到里屋前。里屋的门关着,谢询正要敲门,便听到里面的安氏说,会拿出四万两银票给谢云岚做嫁妆。 四万两? 听得谢询的眼睛都直了,心中直说母亲偏心,族里给云岚的嫁妆已有五万两了,母亲还加四万两?不行,他得拿走一半。 他却不知谢云岚的嫁妆已被减少了。 安氏取了银票让刘嬷嬷送去岚园给女儿,开门时见小儿子来了。 “母亲为大妹妹出嫁的事操劳得都憔悴了呢,儿子瞧着心疼,特意叫厨房里熬了燕窝粥来。”谢询笑着提着一个食盒放在安氏屋里的桌子上。 “特意”是没有的,谢询记得刚才从大厨房经过时闻到了燕窝粥的味道,他马上跑回去盛了一大碗。谢询生得风流,又是一张能言善变的蜜嘴,在府里的女仆中颇有人缘,他哄得几个厨娘心花怒放,愣是将老夫人的燕窝粥舀了送给他。 四个子女,大儿子一心忙着自己的政务,极少与她交心,大女儿任性娇蛮,小女儿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儿,与她说不到一块。只有这个小儿子,几乎天天都围着她转,她心中在想什么烦什么,他都知晓,生了四个总算有个知冷 暖的。 “你来得正好。”安氏上前拍着谢询的肩头欣慰一笑,转身对刘嬷嬷说道,“这银票还是让三少爷送去吧。他兄妹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少了,正好让二人多多说会儿话。” 刘嬷嬷知道,她再怎么是安氏的贴心人,也比不过人家血亲关系,但她也不计较,府中一百多仆人,她是安氏之下众人之上,已足矣,遂将银票递到谢询的手里,笑着说道,“劳烦三少爷跑一趟了。” 有银子跑十趟也没关系,谢询心头的一颗大石头咚的一声落地了,他乐得两眼放光,捏着几张大额银票几乎想吻上去,“娘,您放心好了,儿子定会亲手交到大妹妹的手上。” 次日午时后,绿珠回来了,递上一个锦盒给云曦。 “这是什么?”她打开来看,两张一万两的银票正躺在锦盒里。云曦挑眉,“绿珠,我不是让你送到奕亲王府上的吗?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绿珠哭丧着脸,“小姐,你有所不知啊,奴婢去了那府上,在门前站了快一个时辰了,那府里人愣是不让奴婢进去,奴婢都给他们下跪了可他们怎么也不收,有一个老头还凶神恶煞的拿棍子要打奴婢呢,奴婢吓得拼命跑,胳膊上都摔破了皮。小姐,你看——” 绿珠说着挽起袖子给云曦看,果真胳膊上有道摔伤的口子,云曦安慰着绿珠,“辛苦了绿珠,你先下去上点药歇着吧。” “是,小姐。” 绿珠退下后,云曦捏着两张银票犯愁了,有见过赶讨债的,没见过赶送钱的啊! 她揉着额头,却听见头顶上一声衣袍飘动的声音响过,有人藏在她屋中的房梁上了。 038章 棋子 云曦顿时没好气,她柳眉一竖,冷笑说道,“王爷对小女子的房梁这么喜欢,小女子不如砍下来送到王爷您府上如何?” 段奕刚跃上房梁,还没摆上一个舒适的姿势,闻言只得又跃下来。他弹弹袍子上的灰,旁若无人的走到云曦的桌边随手便拿了一杯茶喝了。 云曦睁大了眼,那杯中的水可是她喝了一半的,他……他不嫌弃? 段奕并不理会她的惊愕,又施施然的躺到一旁的小榻上,狭长如新月的眼眸瞥向发怔的云曦。 “砍了房梁,这房子可就毁了,岂不是可惜了?不如就留在你房子上。但你既然说送与本王了,本王便欣然收下,日后来谢府没地儿坐,这房梁也是处不错的地方,多谢。” 云曦:“……” 段奕的脸皮是城墙做的么?厚到史无前例了。 她又想起那两张银票,走到段奕跟前甩到他怀里,“这是你的赌债,为什么不要?” 段奕看了一眼那银票,目光又锁在云曦的脸上,“这是本王送给你的。” 送给她?云曦的脸色马上大变,她冷冷的嗤笑一声,“王爷将小女子看成什么了?那青楼卖笑的歌女?还是街上乞讨的花子?如果不是?为什么要送?小女子与王爷可是非亲非故。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小女子断然接受不起。您请收回!我原本以为王爷是个性情中人,谁知竟看错了!也学那纨绔子弟拿钱财哄骗良子女子。” 段奕哑然看向云曦,带几分嬉笑的脸顿时肃然起来,“我是真心送给你的。”她的日子过得甚是清苦,别的帮不了,不如借上次之事让她收下银子。 云曦不再理会她,冷笑着拉开房门,“王爷,这是女子的闺房,您不宜久留。” 段奕的眸光在云曦的脸上停了许久,“好,我收回银票就是了。”但随后,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银子不要,这个总可以要吧,关键时刻,它可以救你一命。你送我房梁,我送你玉佩,两不相欠。” 云曦:“……”有这样的交换吗? …… 谢府前院宾客满棚,段奕面前摆着的酒水却并未动上一分,谢尚书来敬酒也被他赶走了,其他的人更是不敢上前,他眼风一扫阴风阵阵,众人很自觉的离他三丈远,都怕得罪这个脾气古怪的“活阎罗”。 青一不解他为何事发愁,“主子——” 段奕看着一棵树发呆。青一 眨眨眼,谢府的这棵树有什么问题吗? “青一。”段奕皱着眉,“你说,本王送一个女子一大笔银子,她不要反而生气了,是何意?” “女子?!”青一睁大眼?“王爷将银子送给何人了?” 段奕脸色一沉,“这是你关心的事吗?你只说这样对不对?”每天都与这群“男宠”们混在一起,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与女子交往了,心中很是郁闷。 “主子,不收银子的女人只有一种,就是良家正经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最是看重名声,主子您无端送人银子,人家当然不要,要是爽快的收下银子的,那是青楼卖笑的。” 段奕挑眉,凝思了一会儿,突然起身离开席位。 青一一脸茫然,主子的情况不对啊。 …… 谢云岚到祠堂里跪别,一众姐妹都去相送,唯独不见三小姐云曦,老夫人派丫头来曦园请,云曦却睡在床上,推说病着了,去了恐将病气冲了喜气。她本就常年生着病,众人也没有认真理会。 她让绿珠守在门外,关好里屋的门,又从地道里出了府。自从园中换了一批新人后,房前不再有人敢偷听,而绿珠又被她震慑住了。 云曦依旧是一身少年的打扮,脸上戴着那张段奕曾贴到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银子绝对不能要,东西嘛,先用着再说。 东风街是京中的一条平民街,住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云曦雇了一辆小油布马车在胡同里蜿蜒了许久,最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前停下。 人还没进那院子,她就听到院里有一个女子在惊呼救命。 云曦捡了一块砖头在手里,一脚踢开院门,看到一个长得肥头大耳一脸猥琐的中年男子正在拉一个女子的衣衫。她想也没想扬手便朝那男子的头上拍去。 “啊——”那男了惨叫一声,头上立刻崩出血来。“你他娘是谁,敢打小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云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青天白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按大梁律法,当判三年监禁并杖打五十棍子,另罚银五百两!”那男子也不惧怕,梗着脖子道,“什么良子女子?她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媳妇!” “证据呢?”云曦冷声道。 “当然有。”男子从衣兜里取出一张单据抖了抖,“这可是这女人的家里人写的,白纸黑字还有手印呢!” 云曦看了一眼后飞快的夺了过来,两下便撕 了。男子大怒着伸手就要打云曦,云曦冷笑着掏出一枚玉佩晃在他的面前,只见那玉佩雕刻精美的云纹中间,两条玉龙盘绕着一个“奕”字。 “你是……奕……奕亲王的婪宠?”传闻,奕亲王对他的婪宠疼如至宝,谁要是欺负上了,奕亲王会亲自上门找那人算帐,轻者断胳膊断腿,重者直接杀掉。 男子的脸色马上变了,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 什么?她怎么成段奕的婪宠了?云曦的脸都黑了。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愿给公子做奴做仆来报答。”得救的女了已整理好了衣衫在云曦的身后盈盈一拜。 云曦压下心中对段奕的怒火,收了玉佩,转身对那女子笑道,“柳姑娘,你要报答我做我的仆人,可你那南宫辰表哥怎么办?他岂不会伤心?” 女子低下头来,渐渐的脸上绯红一片。 柳晴柔,南宫辰姑姑的女儿,南宫氏不顾家中的反对与京郊一个书生私奔了,在生下柳姑娘的当天难产而死,三年后那书生父亲也死了。 因为南宫氏是私奔嫁到柳家,觉得丢了脸的老晋王盛怒之下宣布与南宫氏断绝关系。因此,无依无靠的柳晴柔在柳家过得甚是凄惨。 今年,柳家人要将十五岁的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富户做填房,她不同意,带着奶娘逃了出来。 云曦是无意间看见一个说着京郊口音的老嬷嬷来找南宫辰,而南宫辰对那嬷嬷的态度也甚好,还给了钱物,便偷偷的尾随嬷嬷寻到了这里。 但谢云岚却并不知晓柳晴柔的存在,如果将她送到晋王府上呢?云曦的唇角绽放出一丝幽冷的笑容。 好吧,前面宅斗神马的写得太长了,收藏不涨啊,咱们换战场吧,各种求啊,求收,求留言,求赏,╰( ̄▽ ̄)╮ 039章 挑拨 云曦将一旁已被打得晕过去的嬷嬷扶起来,又喂了些水将她待弄清醒,主仆俩对她千恩万谢。 “你是表哥的朋友吗?是他让你来的么?”柳晴柔看着云曦问道。她个子高挑,肤白如雪,一双杏眼水莹莹的,特别是一头头发,乌黑油亮,更平添了几分柔媚。这副相貌,让人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保护欲,难怪南宫辰常常来看她。 “我是南宫世子的朋友,南宫世子近几日都很忙,便让在下来看望姑娘,送些银钱给姑娘使用。他说忙过了这几日便来接姑娘到府上去。”云曦说道,同时递上一包银子。 柳晴柔并没有怀疑什么,让嬷嬷接过银子,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云曦看了她一眼,故作欲言又止的微微一叹。 果然,那柳晴柔忙问道,“公子,可是表哥那里有为难之事?” “的确,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他想来看你却脱不开身。”云曦说着拿眼悄悄的看向柳晴柔。 柳晴柔的脸色煞时一变,玉齿咬着下唇,两眼泪光莹莹,目光有些发直的喃喃说道,“他既然今日大婚,怎么能出来看我呢?”但马上又冷然一笑,“他可如愿以偿的娶回了谢家长女。” 云曦总觉得这姑娘的笑有些诡异,“姑娘不要伤心,他虽然娶了那谢尚书的女儿,其实心中想着的仍是姑娘你,小生就不止一次见他拿出一块帕子来看,那帕子上锈着几缕垂柳。” 柳晴柔的眼里马上又泛起光来,喜道,“他记着我就好,不求他日日来看我。” 南宫辰有没有想着柳晴柔有没有一块锈着垂柳的帕子,云曦并不知晓,但那地上却掉了这样一块帕子,她随口胡诌了一句,反正这姑娘说起南宫辰时就两眼放光,一脸娇羞,想必爱慕着南宫辰。 只是,如此佳人可知芳心错许? “柳姑娘。”云曦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南宫世子已有了世子妃,姑娘心中对他好,只怕他也不能分出一分心思给姑娘了。” “不!”谁知柳晴柔坚定的说道,“我不在乎,不管他有没有娶妻,我一样的要喜欢他!” “为什么?”云曦有些诧异,这姑娘的眼神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同她一样的执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执着。 “没有为什么。”柳晴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多谢公子的善意提醒,小女子的心中自有分寸。” 云曦了然一 笑,“看来是在下多心了。南宫世子说明天让在下来接姑娘去晋王府。” 柳晴柔忙低头道谢,低垂的眼睫轻轻的眨了眨。 从柳晴柔的小院出来,云曦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恭恭敬敬的走到一株树前拱手深深一礼,“小生拜见顾将军。”那树上没动静,云曦扯了扯唇角,又道,“顾将军不去谢府吃酒,却冒着严寒来跟踪在下,实在是辛苦了。” 这人跟踪她许久了,不会是又想起什么来再来查她吧? 树上的顾非墨闻言眼神一缩,翩然落下,背剪着手大步走到云曦的面前。墨色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一双剑眉微扬,通身彰显着一份冷傲之气。 顾非墨幽深的眸子从下到上的打量着云曦,声音幽冷的开口,“你耳朵甚好。” “过奖了,将军轻功甚好,只怕奕亲王都要逊色几分。”云曦依旧谦恭。 顾非墨的眉毛动了动,神色依旧冷峻,“你不是奕亲王的婪宠吗?居然来看南宫辰的表妹?本将可不记得奕亲王与晋王府有交集。还是你在搞什么阴谋?” 云曦惶惶说道,“在下不过是个婪宠,怎么会使阴谋呢?打死小人也不敢。实不相瞒,小人本是谢府的人,是尚书大人送给奕亲王的,以前常给南宫世子跑腿当差。今日南宫世子大婚抽不开身,看到奕亲王身边的小人便差使小人来给柳姑娘送银子。” 原来如此,顾非墨眼神骤然一冷,“你可以走了。” “多谢将军。”云曦又是一礼,错开顾非墨的身子向马车快步走去。 顾非墨来的可真是时候,谢府与顾家本是一条船上的人,而段奕却是个复杂的存在。病体缠身的皇帝,年幼的皇子,成年的皇弟,这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藏着风云。 顾贵妃膝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儿子,且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上又时不时病倒,前段日子甚至晕倒在床两个多月,宫中都险些要备上后事了。 顾家为了拉拢谢府,有意让谢锦昆接替老顾太师的位,如果此时传出谢府与段奕有来往的话…… 马车上,云曦从怀里取出一张名册图,手指在上面勾了几下。谢府,只怕不能如往常一般平静了。 …… 云曦回到谢府的曦园时,一切都和她离开时的一样,平静,像一处世外桃园。 而谢府的前院里则是另一副天地。 鞭炮声一阵一阵的响,其间, 夹带着声声礼乐声。只是南宫辰的表情淡淡,让安氏极为恼火,又看到那花轿只是区区四人抬,且迎亲的队伍只有寥寥十来个人,竟同那乡下人娶媳妇的排场一样,安氏更是火冒三丈。 “他南宫辰想干什么?过了河就拆桥么!”安氏气得砸碎了一个杯子。 谢锦昆反倒是镇静的,喝斥了一声安氏,“事到如此,发火有什么用?前天皇上突然召见了南宫辰,君臣二人单读相处了三个时辰,要知道皇上至登基以来还从未与一个臣子单独相处这么久的时间。那南宫辰还去拜见了顾贵妃,出宫时顾贵妃还派身边的大太监将他一直送到宫门处。如此看来,皇上这是想重新启用晋王府的意思了。” “哼,他还不是依仗老爷您?”安氏冷哼一声。 “你懂什么?”谢锦昆冷笑,“若是以前,他在我的面前根本是大气不敢出,可是这几日,云岚丢了他晋王府的脸面,他又被皇上看重,只怕将来咱们根本掌控不了他。” 这话直说到安氏的心头上,“老爷,咱们如今该怎么办?” “怎么办?让云岚守好她晋王世子妃的位置,她要是不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来,咱们何至于处于被动之地?她那个直脾气,你让人看好她,别给我惹出事来,不要事情不成反而引火上身。” 040章 羞辱谢云岚 这如此寒酸的花轿,如此零星的迎亲人,态度如此冷淡的新郎,谢云岚在心头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她的花嫁,不是的,绝对不是! 但轿子到了晋王府,面前赫然出现的黑底流金的“晋王府”三个大字又在刺激着她的眼睛,她没有来错地,这是真的。 南宫辰下了马,却没有掀花轿的帘子,才走到门口,他便摘了身上的喜花扔了花翎帽子,也没有吩咐什么,便独身一人大步走进了晋王府。留下送亲的人面面相觑。 谢云岚坐在轿子里左等右等手中绞着帕子心急灵焚,好在喜婆们圆滑机灵,说笑着掀起轿帘将谢云岚扶了出来。 谢家送亲的谢诚与谢询都是忍着一股怒火,被谢云岚一个眼神给压下去了。一抬一抬的嫁妆被送进了晋王府,谢家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晋王爷与晋王妃,连晋王世子南宫辰也不见了踪影。 下人们的回复是王爷旧病复发了,王妃正照料着呢,而世子爷因为担心王爷的身体也去主院看望去了,世子妃既然已是南宫家的人了,也不必拘理,随意就是。 随意?谢云岚气得心口发疼,这是应该随意的时候吗?这是根本不将她当回事! 更有一婆子说道:“世子妃已经有了身子,而王爷又病倒在床,王妃吩咐下来,大礼就不要行了,让您多多歇息着养着身子就是了。”说完拿眼往谢云岚的肚子上瞥了一眼,眼中带几分蔑视。 谢云岚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发作不得。 酒宴还是有的,只是宾客寥寥,谢家两兄弟忍着一肚子的火,酒也没吃,便匆匆回了谢府,纵使心中有气,但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他们也无可奈何。 因为,晋王府除了迎亲的人少了点,没有拜堂外,其他的礼数并不缺,连谢云岚世子妃的诰命玉碟也送到喜房。 谢云岚在喜房里生着闷气,晋王府的仆人们倒是没有忽视她,时不时的来请安问个好,但直到天黑掌灯也不见南宫辰露面。 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床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四个陪嫁的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两个老嬷嬷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扶起谢云岚,“小姐仔细身子啊,您还怀着小世子呢。” “我不要你管!去!你去将南宫辰给我找来!”她要问问他,他倒底是怎么想的! 那嬷嬷的神色挣扎了几下还是应了声退出去了。而四个丫头杵在一旁不知该做些什么。谢云岚 气得朝几人怒喝,“都给我退出去!”没一个看着顺眼的,母亲这是都选了些什么人给她?木头呆子似的。 那几个丫头虽然胆怯,但却是安氏精心挑选的,容貌艳丽,性情乖顺,为的是博取南宫辰的好感而又不至于脱离谢云岚的掌控。 只是谢云岚不明白安氏的想法,她以前的那几个丫头个个都和她的性子一样泼辣,用得非常顺手,却被云曦使计赶出了谢府。谢云岚想到这里心中对云曦又恨上了几分。 谢云岚的陪嫁黄妈妈在晋王府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南宫辰,只得硬着头皮回新房复命,少不得被谢云岚一声喝骂。 钱奶娘安慰着谢云岚,“小姐,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先歇着吧,您肚里有小世子,怕什么?来日方长。” “可是我不甘心啊——”谢云岚扑到钱奶娘怀里大哭起来。 不甘心?新房外,柳晴柔的唇角微微一勾,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芒,她扭身看向身后的嬷嬷,“阿姆,敲门。” 阿姆看了她一眼,伸手在门上拍了拍。她的心头是疑惑的,为什么姑娘自打半月前昏倒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是不喜欢南宫世子吗?为什么非得来这晋王府? 屋中的人听到敲门声,都是神情一振,尤其是谢云岚,她抹了把泪水马上招呼着身边人,“奶娘,快拿胭脂来给我补补妆,喜子,准备酒水。春玉,将那暖炉的炭火挑得旺旺的。” 里屋里忙得人仰马翻,谢云岚看看镜中的自己并无半丝狼狈后,又急着唤人,“快去开门,世子爷一定等得急了。” 丫头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个姿色美丽的年轻女子,不禁怔住了。王府中,不曾听说有年轻的小姐啊? 柳晴柔看也不看发怔的丫头,直接走了进去,谢云岚笑吟吟的正要开口,一见来人也怔住了,她眉梢马上一挑,冷然开口,“你是谁?”赁直觉来者不善。 柳晴柔微笑着绕着谢云岚走了一圈,今天那位少年跟她说南宫辰今日大婚,她便坐不住了,她等不及到明天。 进晋王府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她递上南宫辰的一张手札时,门房便让她进了府。南宫辰还给她安排了一所大院子,但她更希望见的却是这位世子妃。 这女子一身色衣裙,如墨的长发只简单的挽了一个坠马髻,一只金步摇斜斜插在发髻里轻轻摇晃着。柳叶眉,杏核眼,鹅蛋脸,走路腰姿轻扭,柔若无骨,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透着娇媚。 女子看着她并不答话,而是一直笑,开始是嘲笑,接着是冷笑。直笑得谢云岚心头腾起一股无名之火,“放肆!竟敢如此无礼的直视本世子妃!” “哦,原本是世子妃妹妹,姐姐这里有礼了。”柳晴柔温和一笑,“阿姆,将礼物送上来。” 阿姆呈上一个礼盒,谢云岚接也不接,伸手打翻在地,挑眉怒道,“姐姐?你是本世子妃哪门子姐姐?” “这是世子妃,你是哪来的?敢如此无礼!”钱奶娘上前一步大喝,伸手便要推柳晴柔。 柳晴柔眼神一眯抢先一步扬手便是一巴掌甩到钱奶娘的脸上,“大胆奴才!主子们跟前,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说话吗?” 打得那钱奶娘脑袋一蒙,主子? “阿姆,告诉她们我是谁。”柳晴柔声音清冷,“免得下次见了又忘了礼数。” 阿姆道,“这是晋王世子的表妹,柳姑娘,比世子妃年长半岁,世子妃当喊一声姐姐。世子爷刚才喝多了酒,已在柳姑娘院中歇下了,众位就不要等了。” “可听清了?”柳晴柔说完扭身扬长而去。 “什么——?”谢云岚气得将柳晴柔送来的礼物盒往那门上砸去,“南宫辰,你不能这样待我!”大婚之日,南宫辰就宿在别的女人院里,还纵容那小狐狸精来气她? 那礼物盒子撞在门框上又啪的掉在地上,一幅锈品弹了出来。 这锈的图案如此眼熟,那是—— 谢云岚吓得脸色一白,瘫软在地。“不可能——” 041章 谢云岚的恶梦(二更) 掉在地上的是谢婉曾锈过的一幅蝶戏百花图,那是双面锈法,光一朵花的颜色就多达一百多种,层层叠叠繁琐无比,却又是栩栩如生。全京城只有那个死贱人会。 但是,谢婉的东西不是全被娘烧掉了吗?怎么还会有蝶戏百花图出现?还有这锦缎上锈的几个字,也是谢婉的笔迹。 姓柳的贱人怎么会有谢婉的东西?她将这锈图送来又是什么意思? 谢云岚的心里生出几分恐惧与烦躁来。 她叫过身边的丫头,“喜子,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柳狐狸精是怎么回事。”她与南宫辰交往五年了,并不曾听说有这么一个表妹啊。 柳晴柔来到晋王府的动静很大。晋王府娶世子妃早被世人笑淡了一番,晋王妃正在火头上,对府中的事情懒得管了,一并丢给南宫辰。 南宫辰看到柳晴柔时,眼前忽然一阵恍惚,色披风的风帽下,是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与前几日的她似乎有什么不同了,总觉得她的一颦一笑似在哪见过。但绝对不是属于曾经的柳晴柔的。 对于这个表妹,既然是姑姑唯一的血脉,他理应关照。原本是想将她找个人家嫁了,但她说所租的房子突然被房东强行收回了,已无处安身。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柳晴柔安置进了晋王府。 南宫辰在宾客间礼数性的走了一番,便准备回书房。淡淡月色中,一个色的人儿倚在树下望月亮,南宫辰心头一悸,脚步不由得朝她走了过去。 “表哥?”柳晴柔从树下走出来柔柔一笑。 “你怎么在这儿?夜晚天寒怎么不回去睡觉?”南宫辰问道。 柳晴柔举了举手中的一个布袋,笑着说,“我刚才收了些梅花花瓣,准备回去做落梅酒。” “落梅酒……”南宫辰眼中一丝光闪过,口中喃喃念道。“你会做落梅酒?” 柳晴柔点点头,“会啊,从小就会了呢。”她跟着她学了五年,她手把手的教她,怎么会学不会?她甚至夸她青出于蓝了,“表哥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我院里还有一壶。” 南宫辰默了默,点头说道,“好,我以前也喝过一个人酿的落梅酒,不知你跟她酿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晋王世子的喜房安在王府的东院一角,是用府里的荣禧院改建的,院子颇大,倒也没有怠慢新世子妃。谢云岚在里屋正等得焦急不安时,陪嫁丫头之一的喜子跑来了。 “小姐,奴婢查 清楚了。”她喘了口气说道,“那柳姑娘是世子爷的表妹,名字叫柳晴柔。是府里姑奶奶的女儿。柳姑奶奶生下她就死了,后来姑爷也死了,柳姑娘就来投奔王府。以前王爷和王妃是不喜欢她的,根本不让她进王府,不知怎么的今日倒收留她了。是两个时辰前才来的王府。” “柳姑娘,柳姑娘,叫她柳狐狸精!”谢云岚气哼哼的吼了一句,“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只说,世子爷对她的态度是怎样的,是不是喜欢她?” 她哪管她柳姑奶奶柳太奶奶,她只关心是不是威胁了她的世子妃之位。 喜子怯怯的缩了缩身子,“据府里人说,那柳……柳狐狸精前次来府里时,世子爷也没同意她进府,但是今日一看到她就让她进来了。” 一看到那狐狸精就让她进府了?南宫辰可真会挑时候,不,是那狐狸精真会挑时候。“说,世子爷呢?真在那狐狸精的院子里?” “是……是的。府里人说看见世子爷进了扶风院就没出来过。”喜子道。 还真不知廉耻了,一个大姑娘,就这么留一个男人在院里?这天黑月高的晚上,他们这是……,谢云岚气得脸色发黑,丝毫不觉得她曾经也同柳晴柔一样,未嫁时就同男子媾和。 她咬了咬牙,“走!都跟我去抚风院!就算是世子爷要纳妾,也要经过我这个正妻的同意!” “小姐,咱们是不是要等到明天再说?必竟都晚上了,世子爷怕是都已歇下了。”钱奶娘在谢云岚的仆人们被老夫人处罚时,正好告假去了老家,躲过了一劫,她曾是安氏的陪嫁之一,对安氏母女忠心耿耿,眼下谢云岚的风言风语传得正多,又冒冒失失的去扶风院闹,只怕更让晋王府的人不喜。 “明天?到明天的话黄花菜都凉了,那柳狐狸精还不得趁机踩着我上天了?洞房之夜同世子爷宿在一起,她指不定怎样得意洋洋呢!”谢云岚不理会钱奶娘,率先朝外走去。 她做事从来都是一意孤行,否则也不会造成未嫁先孕。南宫辰引诱她有其中一份原因,她自荐枕席也占了很大一部份因素。 钱奶娘见劝不动谢云岚只好唤了丫头都赶紧的跟上,喜子打着灯笼走在谢云岚的一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一座院落,谢云岚抬头,见院门的门楣上书着三个大字,那字的墨迹崭新,大约新写上去不久。 扶风?若柳扶风?柳晴柔这个狐狸精敢将她不放在眼里。 “给我将门砸开!”谢云岚怒指着扶风院的院门。院门被撞开,院中也没有丫头拦着她们。谢云岚一众人呼啦啦的进了里屋。 里屋里帏幔低垂,谢云岚一把将帐子扯开,床上的南宫辰与柳晴柔正衣不附体的交缠着躺在床上,见有人进来,柳晴柔柔弱无骨般掀被而起。 只着了一件艳红牡丹图肚兜的柳晴柔,朝床前几人不屑一笑,将凌乱的头发顺手缕了缕,“妹妹所来何事?世子爷刚才累着了,可不要吵醒他,男人做了这种事,妹妹也不是黄花大闺女,应该比初经人事的姐姐懂。” 谢云岚看到床上那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和柳晴柔身上斑斑点点爱抚过的红印,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发黑,“黄妈,给我将那个贱人拉下床来!” “不用,我自己有脚会下来。”柳晴柔挑衅一笑,“妹妹看着这床榻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云岚一呆,似曾相识?那日,谢婉怒气冲冲的冲进筱园的东厢房,看到了她与南宫辰…… 谢婉?刚才那双面锈的一百多种色的蝶戏牡丹图…… 柳晴柔的笑让她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一股冷意猛地袭上身来,从头到脚的冷,她哆哆嗦嗦的指着柳晴柔,“你……你倒底是谁?” 042章 羞辱 正当谢云岚发怔的当头,柳晴柔突然阴阴一笑,捞起床上的一个瓷枕就朝那群丫头婆子们砸去。 众人吓得往后一跳,瓷枕在地上迸裂开来,瓷片四溅。 柳晴柔似乎是砸上了瘾,将那花盆,梳梳台,床架子,桌子椅子一股脑的全砸的砸,推倒的推倒,然后又将一盆水往自己的身上倒。她的嬷嬷阿姆慌慌张张的来看究竟,也被柳晴柔扯乱了头发与衣衫再给当头淋了半盆水。 “小姐,你这是……”阿姆看着柳晴柔的样子很是吃惊。 而谢云岚一众人完全被她搞蒙了,这女人一会儿妖,一会儿诡异,一会儿耍疯,莫不是个神精病? 没片刻,整洁明亮的屋子像是被强盗给打劫过一样。柳晴柔抹了把脸上的水就往外头冲,边跑边喊,“救命啊,世子妃要杀我啊,来人啊——” 什么?她杀她?这个贱人在胡说什么?谢云岚气得直咬牙,这才发现那柳妖精正算计她呢。 钱奶娘反应快,她跺了跺脚,朝身后的几个发愣的丫头大吼一声,“还不快拦住她!”她那样子被人看见了,小姐就算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谢云岚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对劲,发狠的追出去。 只是她们才到院中,便被几个人给拦住了去路,而那柳晴柔小妖精则跪倒在那几人面前哭诉,“舅母,救命啊,表嫂要打死柔儿啊。柔儿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表嫂,表嫂带着一帮人不由分说的便进屋子砸东西,还打了柔儿跟柔儿的嬷嬷。柔儿跟表嫂说,柔儿是表哥带进府的,也得了舅舅舅母的同意,但表嫂说没经过她的同意,要将柔儿赶走呢。求舅母给柔儿做主啊。呜呜呜呜——” 柳晴柔头发散乱一身狼狈,寒冬的天气里只穿了一件里衣,且那头发与里衣还是湿的。她本来就生了一张娇弱的脸,未语凝噎的模样。此时一哭,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来的这群人正是南宫辰的母亲晋王妃与她的几个贴身仆妇。 按着大梁京城的风俗,新娘子进门后,族亲们都会查看新娘子的陪嫁。有那嫁妆丰厚的正好借此来炫耀。有那小辈的还可借此向新娘子讨彩钱与见面礼,也算是闹洞房的一个环节。 晋王妃本不打算今日见谢云岚,谢云岚未嫁先孕的消息传得满京城都知道,已让她很没面子。她原计划将这个新儿媳晾在一边杀杀她的娇蛮之气。 但南宫世家的亲戚们太难缠。晋王妃又想着谢府出的陪嫁 也算丰厚,正好让这帮空有世家身份实则穷困潦倒的穷亲戚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土豪。 晋王妃带着一众亲戚去了荣禧院,守园的婆子却说谢云岚去了扶风院。 晋王妃正恼着儿媳刚进门就四处乱跑时,有丫头跑来对她耳语几句,她面色攸地一沉。谢云岚是怒气冲冲的去的扶风院?那扶风院住的是刚进府的外甥女柳晴柔,谢云岚这是想干什么? 晋王妃安抚了南宫家的亲戚们后,只带着几个心腹仆妇急匆匆往扶风院而来,只是她们才走到扶风院的院门前,便见一人冲了出来,披头散发,哭声连天。 而那院里更是乱得不成样子,花花草草没一株好的,衣服,杯子,桌椅,扔得满屋满院都是,站在院门前便可看见屋中如劫匪洗劫了一样。 而随后冲出的一行人,更让她气得不行,一个个凶神恶煞,一副抓贼的表情。 “住手,这是在干什么?”晋王妃看着追来的谢云岚一众人眼神微眯,眼中冷芒一闪,厉声喝道。 晋王妃已四十多岁,却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的样子。南宫辰的好相貌便是遗传自她,玉盘般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看人时让人不寒而栗,通身的珠光宝气不显庸俗反而透着一股威严。 谢云岚心中咯噔了一下,坏了,晋王妃怎么来这里了? “母……母亲。”谢云岚走上前朝晋王妃行了一礼,唇边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事情不是柳姑娘说的那样,那屋子里的东西不是媳妇砸的,是她自己砸的,她身上的水也是她自己倒上去的。” “不,表嫂为什么要颠倒黑白的说啊,扶风院的东西全是表哥一手清点好了着人送来的,柔儿是个孤儿,今后可全要依靠舅舅舅母与表哥了,要是砸了表哥的东西,柔儿不是会被表哥赶出去么,不是自寻死路么?”柳晴柔说着说着又呜呜的哭起来。 晋王妃冷笑,“柔儿才来王府,她本就是个无依无靠的人,砸了东西,她还有得退路吗?倒是云岚你,不在喜房里等着辰儿,怎么带着这许多人来了扶风院?谢家教你的礼仪便是如此吗?” “求王妃做主啊。”谢云岚突然扑通一身跪下了,泪眼汪汪的说道,“媳妇为什么来扶风院?王妃到里屋看了便知。媳妇真的是冤枉的,媳妇规规矩矩的在喜房里等着世子爷,可是世子爷却……” 谢云岚将头扭到一边,眼中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看起来真个儿是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待你看到你儿子 的德行后,就不会相信那个小妖精了,谢云岚暗暗咬牙。 柳晴柔微微勾唇冷笑,就这样就受不了了?才开始呢! 里屋?晋王妃看了一眼柳晴柔,见她咬着唇低着头,一脸的委屈,抿了抿唇后对身旁的一个老嬷嬷道,“南婶,前面带路。” 里屋里,南宫辰已推被从床上坐起,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微微皱起眉头,脑中有些记忆的片断一闪而过。 晋王妃走进来看到床上衣衫半敞的南宫辰,和随后进来低头不语的柳晴柔,心中已了然,声音温和的开口,“辰儿歇着吧,这里有娘呢。” “娘怎么来了?”南宫辰微笑着披衣下床。柳晴柔默默的走过去拾起一旁的衣衫帮助他更衣。而南宫辰反而将他的衣衫披在了柳晴柔的身上,柔柔的搂着她的肩。 这亲密的一幕如一把利剑直戳谢云岚的眼睛。她心里冒着火,却也只得忍着,“辰郎,这柳……柳姑娘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喝多了酒,走到这里便走不动了进来歇歇脚,怎么,世子妃认为为夫该睡到草地里去是不是?”南宫辰扬眉冷笑一声。 “这是柳姨娘,不是柳姑娘。”晋王妃突然冷声开口,“云岚,辰儿在娶你之前可连通房都没有。我们晋王府子嗣单薄,王爷也久病在床。我便做了主将柔儿收在辰儿的房里。你做为晋王府的世子妃,难道不应该时刻想着怎样为王府添丁添口吗?还带着这许多的人来打人砸东西,却是何意?如果不是我恰好经过这里,你是不是要打死柔儿了?” “不,王妃,我没有啊……”谢云岚又气又慌的跪下了。新婚第一天,婆婆便给自己相公纳了位姨娘,这传出去,她的脸还往哪搁?而晋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明显的在帮那个柳妖精。 那个妖精!谢云岚抬起头来,柳晴柔则微微的弯了弯唇。 那辰角的笑阴森森的,惊得谢云岚的心头又是猛地一跳。 晋王妃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而南宫辰则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好了,我也不怪你了,毕竟你才进门,只是……”晋王妃看了一眼谢云岚身边的几个丫头婆子,冷笑说道,“世子妃年轻不懂事乱发脾气砸东西,你们呢?可都是谢府精挑细选送来的陪嫁,一个个的也不知道劝一劝吗?谢府是什么规矩本王妃不管,只是我晋王府——” 她顿了顿,直叫那几个陪嫁婆子丫头心惊胆颤,“有宾客在的时候,再大的怒火也得给我忍在 肚子里!世子妃有了身子不能处罚,你们——全都给我跪下!不到明天的太阳出来,不许起来!南婶,叫几个人看着她们,不许给我偷懒!都好好的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再犯错!” “是,王妃。”一个大个子的婆子木着脸回道。 什么?让她的陪嫁丫头婆子们罚跪? 谢云岚气得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这个老妖婆,这哪是罚下人?这是赤果果的在羞辱她!新婚当天被婆家罚了陪嫁,她这辈子只怕都会抬不起头来了。 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说得太好了,是不是啊看文的亲们?o(n_n)o走过看过的给个收呗,话说,这章还挺肥的,因为情节已经被某只舞舞拖慢了,后面只好加快速度加多字数的赶了(+﹏+)~…。 柳晴柔是个蛮重要的人物,不要忽视她…… 043章 又出事了 “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只是以后绝对不允许有类似之事发生。”晋王妃威严的目光扫向屋中众人,沉声说道,转身又对身边之人吩咐,“南婶,这屋子的东西全坏了,你到帐房那里支些银子,全部买新的来,不许怠慢了柳姨娘。” “是,王妃。”南婶恭敬着应声回答。 晋王妃又扫视了一眼众人,“行了,都歇着吧,府里还有客人,别再给我闹出笑话来。” 末的那句是看着谢云岚说的。 谢云岚低着头咬着唇,那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晋王妃走了后,南宫辰也不看谢云岚,扶着柳晴柔温声说道,“这里没法睡了,去书房吧。” “辰郎,今天是我们大婚……”的日子。谢云岚朝南宫辰追上两步,两眼泪汪汪的。 南宫辰也不回头,在经过地上跪着的谢云岚的一众陪嫁侍女身边时,对南婶说道,“世子妃有了身孕应当早些歇息!劳烦南婶差人护送她回荣禧院。” “是,世子爷。”南婶俯身一礼,又转身冷面看向谢云岚,“世子妃,请吧。”她是晋王妃身边最器重的嬷嬷,晋王妃都没给这位新世子妃好脸色,她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讨好。 谢云岚见南宫辰不理她搂着那个妖精径直走了,却也不哭了。她知道哭也没用,她自己选的人,好与坏,都得她受着。只是,她不会就此罢休。 …… 晋王府前院的落梅院是南宫辰的书房。 南宫辰着一件素白长衫,外罩一件同色的狐狸毛的轻裘,散着头发垂手立于小院中。院中的石桌上,摆着香案,小香炉里正焚着香,旁边还有一杯一壶。 月光从竹叶间穿透而来,在他身上印下斑斑剪影,他微眯着眼望向院中那丛竹。夜风吹得竹沙沙作响,似人的低吟浅唱。竹丛边上还种着一株红梅,而他便立于红梅树下。有风吹过,阵阵梅香袭来,片刻间,落花已拂满他的肩头。 白的衣,红的梅,这是灼了谁的眼,伤了谁的心?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前院那里,时不时的传来人们的言谈声。沉寂了多年的晋王府比以往多了点喧嚣,那是来吃喜酒的客人还未离去,这喧嚣在他听来只觉得无比的厌恶。 新婚夜? 他自嘲的笑了笑,伸手从一旁的石桌上取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没有喝,而是将酒洒在了红梅树下。他用低得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此杯 敬你,愿来世你我相逢时,竟可能的来伤害我,不要喜欢上我。” 然后又是一杯酒洒落,“此杯敬你,愿你来世做个聪慧之人,生一双慧眼,长一颗七窍玲珑之心,不要如这世这么痴傻的随意相信他人。” 第三杯,“此杯敬你,愿你来世富贵荣华,凤冠霞帔,无忧一生,与他人执手,白首偕老。” 他抬头望向鸦青的天寂,月已高升,又是漫漫一夜。 书房里间的净房里,阿姆服侍着柳晴柔正在洗浴,她叹了口气,低声埋怨道,“小姐,你看看你这身上,都没一处好地方了。随意掐几个印子装个样子不就行了?你却让老奴掐了满身,这……这都变青了呢,只怕要上些药才会好了。” “不这样,怎么能气倒那个谢云岚?怎能让南宫辰与晋王妃相信?”柳晴柔眼波闪动,冷笑说道。她想起谢云岚气冲冲的撩开帐子,看到她与南宫辰双双躺在床上,又衣不附体时的震惊表情时,扯唇笑了笑。这真比大暑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从头舒爽到脚底。 阿姆却又叹了口气,“我是心疼小姐你啊。万一南宫世子发现你并没有同他……可如何是好?” “我又没对外说出他与我怎样了,发现了又能怎样?”柳晴柔从浴桶里走出来伸手取来布巾裹在身上,“那熏草的香气可以让人产生幻觉,他不会发现的。除非他离我一尺远,可这由不得他。” “可是这样的话,长此以往小姐你的身子也会受损伤啊。”阿姆忧心的要哭了。 “不这样,我娘的仇……还有……”她的仇,“该怎么报?以我们两个妇人之力,该拿晋王府怎样!” …… 谢云岚回到荣禧院,令她又羞又愤又震惊的事又来了一件。 南宫世家那些旁支的女眷们,说什么也要看看她的陪嫁。晋王妃冷淡开口,“这些都是你的长辈们,你不会驳她们的意吧?她们已经看了你的嫁妆单子,也想看看实物,是想学学以后怎样给自家姑娘们置办嫁妆。必竟谢府也是京中的豪族,嫁女儿可是一等一的上心。” 人都来了一屋子,她谢云岚还能怎样? 她暗暗的扯了扯唇角,这些人除了晋王妃的衣饰还算华丽外,其他的真个儿如乡下大妈穿了戏服,装!有几个小姐比她家做三等丫头的脸还黑,那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前些年流形的样式。头上的饰物简直土得掉渣了,一点成色也没有。那么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界,看看梁国五 大姓氏之一的谢氏第一嫡女的嫁妆是什么样子的。 她的几个一等侍女全被罚跪在扶风院,屋中只有四个二等丫头了。 谢云岚从身上取下钥匙递给一个丫头,“将那箱子打开。”因为知道要闹洞房,嫁妆箱子只放在里屋的墙角。 丫头开了箱,却是“啊”的一声惊呼起来,“不好了,小姐,你快来看看!”丫头怕担事,赶紧叫谢云岚。 契而不舍的求收……<( ̄▽ ̄)> 044章 脸丢大了(二更) 谢云岚心头一跳,几步便跑到嫁妆箱子跟前,那箱子里头却是空空如也,怎么会这样? “其他的也打开来看看。”她的手在颤抖,身子也在哆嗦着。她刚才已惹着了晋王妃,要是这时候再让晋王府丢脸的话,晋王妃这辈子可就跟她杠上了。 丫头也怕,谢云岚刚才出去了一趟,屋里只有她们四个二等丫头守着。只是十几只箱子全开了,全是空空的,只有最后一只里,零星的放着些首饰跟一张一万两的银票。 谢云岚霎时冷汗淋淋,是谁偷了,还是……,最后一个念头只在她心头一闪而过,马上被她否定了,不,哥哥们不会害她,娘更不会了。 “哎呀,怎么会这样?”南宫家的女眷们见箱子打开了全围了上来,初时是惊呼一声,接着便叽叽喳喳的嘲讽起来。 有那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十来个女人? 有人就道,“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抬几个空箱子来做嫁妆,难不成世子妃家里的主业是做箱子的?” 马上有人反对,“以箱子做嫁妆也没什么,怕只怕这样的空箱子抬来是别有用意。” “啊,我想起一件事来了。”一个黑胖妇人赶紧凑过来说道,“就在去年啊,城东那刘侍郎家的媳妇跟刘公子闹和离,离是离成了,可那小娘子却要抬回嫁妆去。抬回去也无可厚非,毕竟咱大梁的律法在那儿呢。但是那小娘子当初抬进嫁妆来时,众人只看了嫁妆单子也没有开箱验过实物,倒底有没有那小娘子说的那么多,时间久了也说不清了。刘侍郎家的只好打碎牙往肚里吞,在家里搜罗了个遍,还借了不少高利贷,才凑齐那小娘子当初的嫁妆。至那以后啊,刘家就彻底穷下来咯。” 另一个马上接话,“那小娘子是故意坑刘家的银子的吧?” 几个人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转到谢云岚那里。 谢云岚不傻,这些人是在指桑骂槐呢,她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晋王妃的跟前,“母亲,不是的,媳妇可没有她们说的那种心思。” 晋王妃此时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那眼中攒着滔天怒火。谢家是什么意思?送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儿来她已经忍了,毕竟那肚子里的是她南宫家的种,却又闹一出空头嫁妆单子的戏码!倘若这两人以后真闹和离了,她晋王府是不是要陪上她另外的四万两白银和首饰珠宝若干? 她冷笑一声,“我可是结了门好亲啊,来人,马上去请谢尚书与 谢夫人,问问他们倒底是想结亲家还是想害晋王府!” …… 谢府里,忙了一天的安氏想着大女儿总算平安出嫁了,欣慰的长出一口气。刘嬷嬷侍立一旁正给她按着酸痛的肩膀,看看天色已不早了,大丫头芍药过来问道,“夫人,您该歇着了。热水也备好呢了。” 安氏扶着刘嬷嬷的手起身,正要走进净房里,二门外的秋菊来传话,“夫人,晋王府的管事嬷嬷来了。” 晋王府?安氏眉头一皱,这么晚了晋王府派人来做什么?还是找的她? “快传!” 人请了进来,听到的消息差点没将安氏气晕过去。这脸打得可真结实,她谢府的脸可丢完了。前院里,谢尚书也正等着她,只是脸色阴得似要吃人。夫妻俩碍着晋王府管事婆子的面,都涵养的忍着怒火。 两人到了晋王府,少不得陪笑圆慌,说是府里下人们马虎搬错了东西,将原本给二小姐准备的嫁妆箱子给抬了去。但依旧被晋王妃冷言热语的嘲笑了一番。 安氏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那箱子如何会空?一路送亲迎亲的可是谢府与晋王府的人。护卫都有好几十人了。 再加上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在街上丢的可能性不大,在晋王府丢的,也不大可能,云岚说她的人看着呢,那箱子又完好无损。在王府被人掉包?这话可不敢讲,晋王妃可不是善类,要是因此事与她结了梁子,谢云岚只怕一辈子都要被晋王府的人欺压了。 唯一怀疑的只有二儿子谢询,云岚出嫁前后两天他表现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听话。 但安氏问上他时,谢询却打死也不承认,还跳起脚来喊天喊地的说安氏不喜欢他了,要去寻死。 安氏只得又心肝宝贝的哄着,一面悄悄的让刘嬷嬷去查真相一面只得搜肠刮肚弄银子。 次日,安氏忙了大半天了,因为她必须得在天黑前将云岚的嫁妆补齐,否则,她故意坑晋王府银子的名声可就要传开了。 她除掉谢婉后,所得的财物并不多,只有两箱首饰,前几日已变卖了换了银票给了谢云岚。现在还哪里弄得到钱?老夫人那里铁定是不会接济她,出了这种事,没怪她已是开了大恩。 银子不够了,安氏便卖自己私藏的庄子与几处铺子。那些可都是准备留着给其他三个儿女及娘家侄子们的,此时事情紧急,她不得不咬牙贱卖。 且还只能是偷偷的进行着,要是 让谢尚书及老夫人知道她竟有十所庄子和七处铺子的私产,少不得会查到她的头上,她一个庶女嫁进来时,只有十抬嫁妆两个随嫁仆人,庄子铺子更是不可能有。如今二十年下来,她的私产是翻了几翻,被人查出后,她就得玩完! 安氏心中盘算着,那几处庄子都是位置极好的,占地广房舍多,铺子也都是黄金地带。一处庄子按着一万两一座的算,卖去五座,可得银五万两,铺子按二千两算,卖去四座可得银八千两。其中四万银换成银票,另外一万六千两置换成布匹绸缎及珠宝器物等。这价钱也是市面上的最低价了一定出手快,安氏信心满满,只等刘嬷嬷给她好消息。 谁知到了下午,刘嬷嬷急匆匆的来回话,“夫人,庄子跟铺子已有人想买了,但出的价钱极低。” 安氏道,“庄子少一千两,铺子少一百两不成问题。实在不行,庄子再少五百两,铺子再少五十两也成。” “夫人。那人的价钱出的比这个更低啊。” “出的多少?” 刘嬷嬷一脸为难,“庄子只出二千两,铺子只出二百两。” “什……什么?”安氏跳起来,急吼道,“他是不是以为我卖的是烂白菜啊!” 045章 雌雄双黑 其实刘嬷嬷只说了一人,还有一人出的价钱更低。那小个子的少年怎么长着那么黑的心肠?五百两一处的庄子,一百两一处的铺子亏她说得出口。 安氏恨得咬牙。 “去,你再跟他好好的谈谈,咱们庄子可以再少一千两,八千两出售。铺子再少一百两,是一千八百两一间,问他要不要。如果要的话,将铺子的伙计们送去也成,伙计们的卖身契可在咱们手里呢。买铺子庄子送伙计,这样便宜的价格可是世上少有。” 刘嬷嬷硬着头皮答应着,夫人要他们在一天的时间里卖去五个庄子与四处铺子,价钱还不能吃亏,这一时半会儿的到哪里找人啊! 谢府里,安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的几个贴身仆人同样急得团团转的四处寻找买主。 可每当有人好奇的过来寻问时,就有几人凑过来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他们出售的庄子与铺子风水不好。 比如庄子里常常无缘无故的死人,半夜三更会闹鬼,附近常常有山贼出没;铺子里卖过假货吃死过人,口碑一向不好,或是小偷强盗特别多。反正各种坏消息都有。 结果一天下来,除了那两个价钱压得极低的买主外,无人问津了。 而城中悦客酒楼里的二楼上,靠着窗边的一处桌子边坐着二人正在闲适的喝茶。 玉色长衫一副逍遥公子哥打扮的段奕正认真的侍弄手里的茶具,“本王真想知道你的心是什么颜色做的,黑的?绿的?的?五百两一处的庄子,一百两一处的铺子亏你说得出口。本王很担心明日皇城中会多了一个气得自杀之人,污了皇城的泥土。” 说完他悲悯的幽怨一叹,“奉劝你再往上加一两银子吧,好歹送点卖家打赏仆人的小费,别做得那么绝。” 他对面的一人唇角狠狠一抽,嘴里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要是安氏知道他这么奚落她,定会气得晕过去。 带着人皮面具一身男儿衫的云曦翻了个白眼回道,“小人心黑,那么王爷就是心毒了,王爷到底派了多少人跟着安氏的仆人们?人家只要一开口介绍庄子跟铺子,王爷您的人便立马跳出来开始搅局了,弄得安氏到现在还没有卖出去。倘若她气得自杀,那是因为王爷你而不是因小人我。” 段奕狭长如新月的眸子中,闪着揶揄的光,话语带着幽怨与责怪,而神情却相反,薄而如雪地红枫的一线红唇微勾,玉竹般的手指正熟练的沏着功夫茶。 只 见他一会儿斟茶叶,一会儿淋壶,一会儿烫茶杯。步骤之娴熟,姿态之俊雅,简直是一幅美丽的画轴。 饮功夫茶一定要心情闲适方能冲出好茶饮出其味,但自她重生以来,这种心情却从未有过了,有的只是对仇人的恨,以及大仇未报的焦躁,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在心中盘算着谋划着。 段奕抬头朝她一笑,“咱们两人,一个心黑,一个心毒,正好般配。” 云曦,“……” 云曦脸色一沉,他怎么见着她就想占便宜?看她好欺负是不是?她本来跟踪着安氏的仆人们呢,担心她谋算一场,庄子跟铺子落在他人手里了,谁知被段奕抓住,跟拎一只小鸡一样拎到了这里。 她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要走。“小人是为生计奔波的升斗小民,您是富贵闲王,不是一条道上的,失陪了。” 段奕一把拉住她,手中她的细细的手腕让人不忍手下用力,光滑的肌肤似上好的玉石。 他心头忽然一窒,抬眸微微一笑说道,“本王可是头一次为一个女人冲茶,且是对着一个长得……呃,如此俊美的女人。这大梁国,有多少人想喝本王沏的茶,本王还不屑动手呢,你竟然不领情?真是个破坏人好心情的人。” 云曦朝他翻了个白眼,她这面具的下巴上有一道疤痕,淡眉小眼,朝天鼻,且面具色偏黄,美才怪呢。连过路的伙计看着二人也是满面好奇,一个是惊为天人的美男子,一个是丑陋的少年。偏那嫡仙般的男子还对那丑陋少年献着殷情。 段奕的茶道,在梁国可是首屈一指,他说自己第二没人敢排第一,无论是对茶叶,冲茶的水,以及水温,茶具,饮茶的场所皆有一番研究。 只是……云曦微微拧着眉尖,太后不也是女人吗?他也没有给她沏过茶? 他说完脸上果真有几分忧伤。云曦扯了扯唇角,重新又坐下来,心中腹诽着,您老爱龙阳之好,当然做为女子的人得离您远远的啊。 他突然神色黯然的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女人,本王非常想让她尝尝这功夫茶的味道,只可惜,她连茶水与药汁都分不清味儿了,还如何品茶?” 不知怎么的,面前的段奕让云曦的心中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来。但随后,她将这个念头打消了,他是大梁身份最高贵的王爷,他有生母——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宠着,怎么会有忧伤,还同她一样? “你放心,安氏手头的庄子与铺子,只会卖给你。” 段奕看了一眼焦急的云曦说道,随后朝虚空处喊了一声,“青二。” 一个黑脸少年跳了出来,朝他抱拳一礼,“主子。” “你去晋王府走一趟,设法放出话去,就说,补嫁妆单子本就不吉,倘若拖延到天黑,更是会惹上阴之煞气。” 青二嘴角抽了抽。王爷又开始叫他装道士骗人了。“是。主子。”青二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原地。 “你当真不同我抢?”云曦问道,她找的人出五百两一处庄子的价钱时,段奕这个天杀的跑出来说二千两一处,拆她台是不是? “本王发现那庄子与铺子的风水不好,不买了。”他颇为惋惜一叹。同她抢,是因为开始并不知道是她想买。 “那就好,多谢了。”云曦放下心来朝他莞尔一笑。 段奕一呆,仿佛看到一缕阳光住进了心房,整个人都暖暖的。 …… 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事情没办好的刘嬷嬷只得硬着头皮来复话,说那个本来出得还高一些的买主突然不要了,除了一位小个子的买主外,其他的人无人过问。 当然无人过问了,段奕属下放的话早将人吓跑了,白送也不敢要了。 安氏气得砸碎了桌上的茶壶跟杯子,连晚饭也不吃了,她咬了咬牙,“就依那人的价格,卖了!”再不卖就来不及了,晋王府又派了管事嬷嬷来问话,云岚那里也差了好几拨人来问。 银子多一两是一两,大不了以后再狠狠的从谢府里抠出来。 “可是夫人,钱的数字,差得还是很大啊。”刘嬷嬷也为自家夫人着急,必竟自己主子好,她们做仆人的也有光。 “马上去将大黑叫来,就说我要借钱,五万两银子,叫他来的时候就带上。” “夫人,大黑可是放高利贷的,那利息大得惊人呢。”刘嬷嬷忧心说道。 “先过了这关再说。”安氏咬着牙,天黑前不将云岚的嫁妆单子填满,她今后就不要在京城中呆着了。 046章 月姨娘怒了 谢府与晋王府婚礼上丢嫁妆的闹剧,到了次日便飞传遍了京中,足足让京城的人谈笑了一个月,当然这是后话。 云曦不知道闲得发慌的奕亲王段奕,在这中间做了多大的推波助澜,反正她不止一次看到青一与青二在街上与人唾沫横飞的聊着两家联姻出现的笑话。 谢云岚三朝回门那日,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很显然她在晋王府过的不好。这才几日就这样了?安氏心中一阵心疼,不等南宫辰吃完一盏茶,安氏便冷着脸拐着弯的指责南宫辰过河拆桥。 已被皇上单独召见过两次的南宫辰今非昔比,直接将安氏漠视,气得安氏当场就甩手走人。 谢锦昆倒没有安氏那么浮躁,依旧表面客气的让人好生招待,心中却直骂这就是只白眼狼,早知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在皇上冷着晋王府的时候,就不该将身无半职的南宫辰带入官场。现在倒好,皇上启用他了,他转身便忘了恩人兼老丈人。 从进府开始,谢云岚就一言不发,给老夫人行了礼后直接回到了她的旧居岚园。安氏甩下南宫辰后便来看她。谢云岚看见安氏进来冷笑一声,“娘是不是认为女儿丢了您的脸,就将女儿当弃子了?” “岚儿,你怎么这样说娘啊。”安氏抚向云岚的脸,“娘心中一直最疼你啊。” “疼我?”她凄然一笑躲开安氏的手,“娘心中知道是谁动了我的嫁妆是不是?可娘却没有指责他人,反而是女儿在婆家受尽了人的白眼,这便是疼我了?是,我是未嫁先孕丢了娘的脸,可是,要不是我设计除了谢婉,娘怎么会得到她的东西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那死妮子的东西,可都给你做了嫁妆啊。”安氏又急又气。 “娘真的全给我了么?女儿怎么瞧见小舅舅与表哥他们出手都阔绰了,出门都坐上双匹马拉的马车了?舅舅还当上了七品司库长,坊间都说他是拿一万两银子捐来的。女儿可记得小舅舅一家以前可是没有马车的,怎么短短半个月,就一下子跻身上流一层了? 不光如此,小舅舅家的人,进出都打着晋王府的旗帜,那好处怕是得了不少吧?虽说晋王府是个没落王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城中还是有不少人会给晋王府的面子,小舅舅这样做的时候,可知晋王妃在对我甩眼色?” 安氏一向以娘家人为重,娘家的弟弟与侄子们从小就吃苦,而女儿从小却是锦衣玉食,此时闻言后脸色便沉下来,“你怎能这样说你舅舅他们?那可 是你的嫡亲舅舅。” “那么说是真的了?”谢云岚涩然一笑,转身躺在榻上,“女儿累了,娘去忙吧。” “岚儿——”安氏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谢云岚却已扭过身去。 对于谢府嫁妆失窃一事,安氏和着稀泥,谢锦昆却深追不放,一直派人在暗中查访。因为此事已传到了宫中,元武帝在朝会散后的例行内问话中,当着其他几个尚书的面问他,他女儿的嫁妆究竟是在哪儿丢的?表示很好奇。 谢锦昆当时真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件事便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谢锦昆夫妇一连几天都是脸色不好看,谢老夫人自打谢云岚未嫁先孕的事传出后,也一直阴着脸。府里顿时阴沉沉的。当家的几位主子心情不好,引得下人们也是不敢太放肆,一个个做事时都是小心翼翼。 但日子还得照样过,月姨娘的娘家哥哥添了位公子,发了贴子请月姨娘回家吃酒。按着府里的规矩,姨娘们娘家的红白喜事,都可以在公帐上支取二十两银子。 月姨娘拿着贴子便来找安氏。安氏斜斜看了一眼后,唇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月姨娘的嫂嫂好会生啊,上个月不是也添了位公子吗?怎么隔了一个月又生了一个?这双胞的时间隔得太久了吧?” 月姨娘的脸色一僵,上个月是哥哥的一个青楼相好的生了公子,那女子带着孩子到了哥哥家寻帮助。被嫂嫂娘家人知道后将哥哥打了一顿将青楼女子赶走了,哥哥怕月姨娘怒她,骗她说是嫂嫂生了,其实是想从她这里得点银子好送给青楼女子。而她到安氏这里支了银子回到娘家才知真相。 “夫人,谁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妾身娘家子嗣少,就哥哥一个独苗,娶个妾也没什么。”月姨娘讪笑说道。 “可那并不是你哥哥的妾,只是个青楼女人,青楼女人是什么德行?那男人多得数不清,你哥哥倒是老实收了那孩子,焉知是不是你哥哥的种?但是月姨娘,开了这个头,便有后面跟随的,要是其他的青楼女人同你哥哥睡了一晚后也都抱了一个孩子到你娘家寻根,来一人支二十两,来两人支四十两,来一百个呢?咱谢府还养得起那些青楼女人吗?京中的青楼女子可是多如牛毛啊。” 月姨娘的一张脸顿时窘得没处放,心中攒着怒火却不管发,怎么说安氏也是主母正管着中馈,她想拿银子只得忍。 安氏看到月姨娘一副想发火却可劲的憋着的模样,心中极为好 受,她可忘不了云岚的丫头们被赶出府去的那一天,这个贱妇跑到云岚的院子前指桑骂槐的奚落,让她母女都丢尽了脸。 想到此处,安氏鄙夷一笑,“现在府里头的支出也大,你也知道老爷最近为当上太师一位而四处奔波拉拢官员,花了不少银子。要不这样吧,你让你哥哥向那青楼女子要回那二十两拿去给你嫂嫂,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你嫂嫂也解了气,也不会惯着那帮青楼女子了。” 送出去焉有拿得回来的?安氏这样说,便是不想给了。 月姨娘也不跟安氏争了,她知道安氏的脾气,在安氏的面前,越是求情,她越是不理会,且越是得意。 做为一个庶子生的庶女,从小在高门大户的东平侯里看尽了人的脸,一日咸鱼翻身做了二品诰命谢氏大族的主母,看到有人匍匐在她的跟前求着她,她的心中是极为受用的。 而月姨娘虽生在市井,却是家中唯一的姑娘,是家人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安氏如何不妒忌?便可劲的羞辱着月姨娘。 月姨娘忍着一肚子的火出了安氏的聚福园。在回自己园子的时候遇到了云曦。她淡淡的打了声招呼便要错身离开。 云曦却拉住了月姨娘,微微蹙着眉问道,“姨娘是不是有心事?怎么一脸愁苦的样子?” 月姨娘知道府里的二位夫人从来都是不对卯,便将在安氏那里受的气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支银子的理由。 云曦也不挑破,笑道,“姨娘要是不嫌弃,我那儿还有二十两银子,不如你先拿去用着吧。” 月姨娘感激的道着谢,又恨恨的抱怨着安氏,“我不过是支二十两银子,她居然也说没有,这么大的一个尚书府会没有二十两银子?传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 云曦眨了眨眼,“不会吧,姨娘,我昨日还听见府里看门的黄婆子说,她的儿子跟着三哥出府与人谈生意,出手都是几十两的打赏呢,一桩生意谈下来,甩手就拿出了四万两做本钱,咱府里怎会没有钱呢?” 黄婆的儿子是谢询的小厮不假,但那几十两的打赏与四万两的本钱却是她瞎编的。 月姨娘当场就惊住了,四万两!安氏竟敢拿府里这么多钱给她儿子做生意?却不给自己二十两银子?但……不对啊?谢云岚出嫁前,老夫人扣了大半的嫁妆,安氏为了女儿嫁得风光些还四处筹银子呢,谢询又怎会有这么多的钱? 那谢云岚不是丢了四万两的嫁妆银票吗?难道 是…… 她眼珠转了转,突然身后有人“哎哟”了一声,月姨娘吓了一大跳,有人在偷听她与三小姐说话?这时,却有一个物件叮叮当当的蹦到她们面前,月姨娘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047章 瑕疵必报的姨娘 月姨娘弯腰捡起那镯子。镯子的做工很是精美,亮闪闪的赤金色,这可是金饰品中的上层货。镯子上面刻着富贵祥瑞的牡丹花,还镶嵌着几粒碧色的宝石,镯子内侧刻着几个小字——翠云坊。 “翠云坊的东西?”月姨娘咦了一声。 那个刚才喊“哎哟”的是个大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生得削肩细腰,唇红齿白,杏眼细柳眉,眼波转动处,尽显妖娆,一身桃红窄领小袄,领口开得极低,露一抹雪白的锁骨,动一动都可看到里面的肚兜了。 云曦看到那片白花花的肉,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这丫头露这么多肉出来也不怕冻死?这时正是腊月的天,滴水都可成冰。 丫头桃红小袄的下面是杏色的八片百折裙,锈着几只海棠花。看到月姨娘正拿着那镯子细看,丫头慌得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奔过去伸手便夺那镯子。“月姨娘,那是我掉的。” 月姨娘手快赶紧藏在了身后。 “还真是没规矩的,见了三小姐也不行礼,就这样大呼小叫的?”跟在云曦身后的是一个高个子丫头,她冷着脸将那想夺月姨娘手里镯子的大丫头一把推开。 这是曦园最近从牙婆手里新买进来的四个丫头中的一个,名叫青衣。自从红珠背叛了她,发现绿珠也收了别人的好处后,云曦不敢再用府里的老人,出入都是带着新侍女,尤其这个侍女,话不多,做事也麻利,凡事都替云曦想着。 “三小姐?”大丫头挑了挑眉毛,只将膝盖略略弯了一弯脸上却无半点恭敬,“奴婢忙着捡镯子一时没瞧见三小姐在这里呢,还请您大人大量勿怪。” 这丫头是谢询屋里的婢女小桃,谢询生得风流,屋里的几个婢女姿色都不错。看她的打扮与言行,还以为是哪个青楼里挂牌的红姑娘。 月姨娘只是个姨娘,云曦也只是府里一个不得宠的小姐,而小桃却是府中大夫人的心肝宝贝谢询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将来说不定也是谢询屋里的人,更说不定熬到贵妾或是平妻,怎会将月姨娘与云曦放在眼里? 月姨娘本来就在安氏那里受了气,眼见一个丫头也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她嘲讽一笑,“小桃姑娘想必将来是做诰命的,眼里哪有三小姐与身份卑微的我呢?” 云曦看着小桃不情不愿的行着礼,并未吭声。 而小桃听到月姨娘讥讽的言语,撇撇嘴自己直起腰身,正要向月姨娘开骂讨镯子时,谁知青衣一巴掌甩上她的脸颊 ,“主子没开口你倒起来了,这是谁教你的规矩?你在大夫人跟前也一样吗?” 云曦错愕的看着青衣,这丫头——呃,出手狠绝,是她喜欢的个性,但是,她好像没吩咐她这么做吧? 青衣没理会云曦的表情,又默然的退到云曦的身后。 而云曦则又偷偷瞄了一眼青衣,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小桃跌倒前,有什么声音从青衣那里发出来,直击小桃的腿,那飞出的东西应是一枚暗器。 真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她身边的人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小桃被打得蒙了,又见云曦的眼神凌厉,神色一惧马上认真的行礼,“三小姐,月姨娘,这镯子真是小桃掉的,快还给我吧。” 月姨娘呵呵大笑,“是你掉的?呵呵呵,这镯子出自京中最大的首饰店——翠云坊,那里头出来的东西,随便一件便是价值百两,何况是这么一件镶着宝石的镯子,少说也值千两。你一个丫头,月例是800文吧?加上平常的赏钱,你一年也就得银十两左右,千两一只的镯子,你要攒100年才买得起!你说是你的镯子,谁相信?分明是你偷的!” 月姨娘冷笑着捏着那只镯子,实则她心里头乐开了花,安氏!真是老天也帮我,做恶太多,必遭天遣。你等着瞧吧!小桃气得跳起来,指着月姨娘的鼻子骂道,“你胡说,明明就是我的,只是我摔了一跤掉在了地上,被你捡去了,你竟然想据为己有?真是不要脸!我要到大夫人那里去告你!这里还有三小姐跟青衣姐姐可以做证呢!” 云曦微微蹙着眉头,“是啊,真是小桃掉的呢!月姨娘,你还是还给人家吧。” 月姨娘哪里会还?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正好落在她怀里,丢掉的可是傻子。 她扬着眉,拢着袖子闲闲说道,“东西到底是谁的,咱们可以找人评理,老夫人离这里不远,你敢跟我到老夫人那里说这也是你的东西吗?” “怎么不敢?” “那就走吧!” “去就去!” 月姨娘扭身就走,小桃赶紧跟上。 走了两步后,小桃又转身对云曦一礼,“劳烦三小姐给奴婢做个证人吧。” 这回,她的礼倒是端正。有道是礼多人不怪,云曦微笑的点了点头,“好,左右我无事,便跟着你们走一趟吧。” 小桃千恩万谢的又是一礼。 几个人一起到了老 夫人的百福居。 谢老夫人因谢云岚的婚事,受了不少世人的嘲讽,近些时日都是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也不去,也打发了府里人每日一早的问安。毕竟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表面看着礼数都齐,实则都是虚情假意,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百福居的二门前,金珠正对两个小丫头吩咐着什么,见云曦几人进来,微微拧了拧眉毛,“老夫人说想清静几日,你们改日再来问安吧。” 小桃与月姨娘心内焦急正要开口,云曦则上前一步笑道,“知道,我只是来送东西给老夫人的。”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黛青色的抹额来递给金珠。金珠笑着接到手里,“想不到三小姐的女工真好,这锈法可是双面锈啊,京中会的人不多呢。” “你拿去给老夫人瞧瞧吧,看看喜不喜欢。”云曦笑着说道。“我们也就不打扰老夫人了。” 金珠微笑着走进屋内。 小桃与月姨娘却急了,“三小姐,老夫人不见我们怎么办?” 谁知,屋内老夫人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小桃与月姨娘互瞪了一眼,两人几乎是跑着进了百福居的正屋。 048章 谁借谁的势 谢老夫人正歪坐在小榻内,手里捧着那条抹额在看,听到有脚步声进来便抬起头来,发现见到的只是月姨娘与小桃二人。 “老夫人好。”二人双双行着礼。 老夫人的神色顿时不悦,正要发作时又听到一个脆脆的声音。 “老夫人这几日可好?前天见您的抹额有些旧了,孙女闲着也是闲着,便做了条抹额,不知您喜不喜欢?”云曦笑着小跑着来到谢老夫人跟前。 “喜欢,这花样啊,还真是不错呢。”谢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眸笑着说道,却隐藏着眼底一丝忧思。 云曦也笑道,“老夫人喜欢就好。”花样是凤鸢花,正是谢家小姑喜欢的花,老夫人这是触物思人了,如何会不喜? 谢家老夫人原本是不喜欢夏玉言母女的,那二人烂泥扶不上墙的懦弱性子很是叫她厌烦。 但近些日子又发现,夏玉言还是那个夏玉言,但这三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那行动言语精明中透着杀伐,轻轻巧巧间将夏园与曦园的仆人来了个大换血。颇有几分她年轻时的影子。 再加上安氏为谢云岚之事操着心,她的焦躁直接影响了她身边的人。 几个儿女被她训斥得心烦——二女儿上次被谢锦昆踢了一脚,病了好几天,后来好了也不怎么出院子。两个儿子更是整天在外,是以东院的人没一个来看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心中恼怒,说不让来看她,居然真的就连面也不露一下,真是人情凉薄。 而夏玉言虽木纳,但也差人送来过几次亲手煲的汤,再加上云曦也送过几次亲手锈的小物件,这样一对比,谢老夫人心中的天平便开始倾斜了。 小桃与月姨娘见云曦与老夫人只说些有的没的,根本不说那手镯的事,两人都发急了,小声催道,“三小姐……” 云曦仿若未闻,老夫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凡是到老夫人面前告状的人,对错两边都要受责骂。 老夫人的理由是,一点小事斗来斗去,好处只会让外人得,笑话让外人看,为何不坐下来商议着解决掉? 要想找老夫人出面,不能那么直接,得用计。 老夫人看了一会儿抹额,见云曦坐着一旁蹙着眉似乎想着什么纠结的事,便笑了,“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发什么愁呢?仔细跟我老婆子一样长出白头发来哦。” 引得金珠与金锭两个侍女跟着笑起来,云曦娇嗔的瞪了她 们一眼,这两个丫头可是老夫人跟前的一等侍女,当女儿一样养着的,地位可是不低,云曦便也不敢拿樵。 “说说看。”老夫人心情大好。 云曦叹息了一声,“老夫人,刚才孙女在园子里遇见了小桃与月姨娘,见她们二人正在争执,原因是为一只镯子,月姨娘说那镯子是小桃偷的,小桃说是她自己的。孙女想着,咱府里侍女的月银提升了吗?她都买得起千两一只的镯子了呢,那孙女园子里的丫头也要不要跟着涨月银啊。可是孙女没那么多银子呢。” 一个丫头有千两一只的镯子?谢老夫人眼睛一眯,声音顿时一沉说道,“什么镯子,拿来看看。” 月姨娘心下大喜赶紧递上,“就是这个,老夫人,这镯子出自翠云坊,价值千两啊,小桃哪里买得起,肯定是偷的。” 安氏你敢辱我,我让你后院起火! 小桃急得马上辩道,“不是奴婢偷的,是三少爷赏给奴婢的。” 啪!谢老夫人突然将桌子猛的一拍,“来人,将这个偷东西的贱婢给我绑了,金珠,你去将大夫人和尚书大人叫来!” 又见云曦与月姨娘在一旁,又道,“你们先回吧,这贱婢果真是个小偷。” “是。老夫人。”云曦低着头屈膝一礼。 月姨娘还想留下来,云曦则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袖子,月姨娘只好也朝老夫人福了一福,“婢妾先退下了。” 而惊吓得发抖的小桃则被两个婆子架住了胳膊,一动也动不了了。 谢老夫人眼里攒着滔天怒火,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手中的镯子,胸口更是气得一起一浮。 吓得刚走开两步的金珠又跑回来,与金锭一起不住的给她顺着气,“老夫人,你这是怎么啦?有火就发出来啊,可千万别憋在心里了啊。” “快去将大夫人与尚书大人给我叫来,他们这是要活活气死我老婆子啊——” 月姨娘很想看看小桃的结局,怎奈三小姐都被赶出来了,何况只是个姨娘的她? 两人出了院子,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月姨娘拉着云曦的手一脸堆笑的道谢起来,“多谢三小姐相帮,让我出了这口恶气,安氏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从今往后,我们联手对付她好不好?要是安氏倒下了,三小姐的母亲二夫人就可以掌中馈了不是吗?三小姐的日子也可以过上大小姐与二小姐的生活了不是吗?” 云曦不着痕迹的从月姨 娘的手里抽出她的胳膊,微微一笑,“姨娘快别这样说,我哪有帮姨娘啊,我不过是借给姨娘二十两银子。” 转身又对身边的青衣道,“你带月姨娘回曦园,让青裳给她二十两银子。我还要去看二夫人,就不陪姨娘去了。” 复仇,她不想假他人之手,何况是心机不逊于安氏的月姨娘?她与安氏鹤蚌相争,让月姨娘那个渔翁好得利? 青衣带着月姨娘朝曦园走去,月姨娘走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看着云曦的背影抿了抿唇,还轻轻的哼了一声。青衣的眉尖马上一拧。 云曦待月姨娘与青衣离去后,马上又折回了百福居院前,隐在一从矮松后面。 她刚刚隐藏好,突然觉得腰上多了一只手,接着身子一轻,已被人拦腰一拎,带到百福居院中的一棵树叉上。 云曦顿时有一种想拔刀相向的恨意。 049章 惊中之乐 这身子是她的好不好?他想拎就拎?世上有没有比这人更无耻的? 那日在街上也是这样,街上那么多的人,他就像拎了一只小鸡一样的随意,将她拎到了悦客酒楼,也不管她是不是喜欢,强行要她饮他沏的茶。 “你有没有觉得,坐在这里看得最是清楚?”段奕笑着轻声说道。“底下人演戏,咱们看戏。” 清楚个毛! 云曦恨恨的咬牙,此时她正战战兢兢身子崩得紧紧的,眼睛压根就不敢朝下看。他们坐在百福居里的一株橡树上,这树是府里最高的一株树,树高近十丈,近十层楼高。 偏偏段奕搂着她坐的又是一根儿臂粗细的枝丫。云曦很担心这枝丫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给压断了,这么高的地方,就算段奕有办法上来就会有办法下去,压断了也不会摔死。 但是下面有人啊,给人看见了,她不死也得被老夫人打掉一层皮。 段奕却是一副很享受的模样,神情怡然的斜倚在树干上,望望天上的云,望望远处的山。他的腰上被两只胳膊缠绕着,那手儿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腰带。 身侧的人儿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神色紧张。段奕的眉梢挑了挑,唇角也弯成好看的弧度,这小丫头也有怕的时候啊。 他伸出一只胳膊轻轻的搭在她的腰上,见云曦没察觉,段奕心下欢喜又将那手紧了紧。 云曦还是没反应。他更是乐了,索性将云曦整个人都搂得更近些,两人紧紧的挨坐着,身子靠着身子。 云曦哪里分得了心?她既担心掉下去,又担心段奕的脑子抽疯了,将她一个人扔在树上,自己跑了。 “你将我带上来,就得负责我的安全!”云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整个人更是如一只章鱼一样,缠在段奕的身上,丝毫不觉得她与身边之人的样子极为暧昧。 她压低声音吼道,“我要是掉下去了你得在下面,我在上面!”这样下面有个人肉软垫子,她应该不至于被摔成肉酱吧? 段奕喜笑颜开的正要说“我负责”,又听到她后面那一句,她在上面,他在下面,顿时眉尖一挑,凭什么她在上面?他在下面?不是都应该是男人在上面的吗? 云曦见他不吭声,急得又吼了一声,“你到底负不负责?” 这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个音量,惊得另一株树上的青一身子一抖,他手搭凉棚眯眼看去,不禁猛吸了一口凉气。 那两位——呃——姿态——呃——。好吧,少儿不宜。 段奕眨眨眼,不假思索的回道,“当然负责。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青一这下惊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好在他抱住了树干,心中却不住的在腹诽,爷与谢家三小姐啥时候都发展成了要负责的程度了?难不成那次在悦客酒楼里躲顾非墨时,两人在房里假戏真做了? 青一在心中顿时对自家王爷肃然起敬,暗念一声:王爷威武! 而橡树上面,云曦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又转头看向下面,此处还真如段奕说的,这里果真看得很清楚。好在她耳朵好使,十来丈远的距离,那声音仍是听得分明。 只见金珠带着安氏与谢锦昆匆匆忙忙走来了,后面还跟着谢询。那镯子果真引起了老夫人的怀疑,谢询东窗事发了。 安氏这会儿可有得好果子吃了,谢锦昆被同僚笑话了许多天,不拿她出气才怪。 百福居的正屋大门敞开,四个神色肃然的嬷嬷两人一组各站一边,谢家老夫人在上首正襟危坐,一副升堂的模样。 安氏与谢锦昆是一脸的狐疑,而谢询见到捆在一旁的小桃,心中则是咯噔了一下。 三人给谢老夫人见了礼,谢老夫人却是一言不发,脸色黑得能滴下墨水来。 安氏的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心中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这老妖婆搞什么呢? 小桃两眼通红,看到谢询便哭出声来,软糯的声音说道,“三少爷救救奴婢啊,老夫人说奴婢偷了东西,可奴婢没有偷啊。那镯子可是你送给奴婢的啊。” “你给我闭嘴!”谢老夫人鄙夷的吼了一声,这媳妇还未娶进来呢,屋里竟放有这样的货色?做娘的分明是在害儿子! 谢锦昆看到小桃的样子,眉头也是皱成了一团。 “老夫人,小桃在府里也有三年了,一直都本本分分的,从未偷过东西啊。”小桃呜咽呜咽的哭着。 那脸上有好几个手指印,显然这是被打了,想到小桃如锦缎一般滑的身子,谢询心中心疼得不得了。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老夫人扔出去一个金镯子,镯子骨碌骨碌的滚到谢询与安氏的跟前。 谢询心头大惊,赶紧伸手去捡,却被安氏一手劈开抢在手里。 谢老夫人冷着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是翠云坊的货,一千 一百八十两一只,上面刻着姿态各异的牡丹花八朵,宝石六颗。翠云坊之所以闻名京中,只用十数年时间便做到同行老大,一是因为东西确实比别家做的精美,二是因为他的口碑好,客人订制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给第二个人做。那么——,安氏,如果老身没有记错的话,这是你为岚丫头定做的,本有一对,而这贱婢的手里却有一只,是怎么回事?” 安氏在拿着那只镯子时就已心惊胆战,此时老夫人的话更是让她惊骇。在小桃的手里发现的?那么——她转身望向谢询,谢询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 突然,谢询咬了咬牙抬起一脚将小桃踢翻在地。厉声怒骂道,“是不是你这个贱女人偷了大小姐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果真下死手的去打,只几拳几脚便打得小桃声声哀嚎不止。 院中树上的云曦将嘴角扯了扯,男人都是如此吗?这女人有用时便是手心里的宝,心头的一块肉,无用时,便如挡道的一只狗。 段奕看了一眼云曦,神色略有所思。 屋中的谢询还在打,安氏只盼着打死了更好,谢锦昆本就不喜这样轻佻的丫头,只当没有看见。 老夫人却怒了,“阿询住手!谁叫你打了?那么多箱的嫁妆,她一个丫头如何去偷?阿询,这镯子,你屋里的小红也有一只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得承认!还有你院子里,无缘无故的抬出许多土却是何故,是不是东西埋在里面?” 谢询惊得怔住了,老夫人全知道了? 但倒底是踢得重了些,小桃捂着肚子惨叫一声,“我的肚子啊——”只见小桃的身下浸出了一滩血水,她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头上更是冷汗淋淋。 突然的变故一下子将屋中的众人都吓住了,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反应快,“还不快抬下去!” 马上,两个婆子将哭得失声力竭的小桃抬了出去。那一地的血水让人触目惊心。 “母亲,请容儿子用家法惩罚谢询这个不孝子!”谢锦昆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夫人息怒啊。”安氏也跟着跪下了。谢询吓白了脸,也跟着跪下了。 谢老夫人却是突然一声冷笑,“安氏,我以为你只是生了两个好女儿,你却又多了一个好儿子!你可真将我谢氏一族的脸都丢尽了。哥哥偷妹妹的嫁妆?让妹妹在夫家受尽人的白眼,做母亲却一味的维护着。一个丫头拿着千两一只的镯子四处显摆,安氏你这做当家夫人是怎么管的下 人? 儿子屋中放着这样轻佻的女人,你居然没看见?还弄得怀了身子?好在如今掉了,要是这丫头心机深些的,让孩子生了下来,你让谢询如何娶妻?又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一个嫡子未生庶子已有的人家?好好好,你们可真好——” 谢老夫人大笑一声。 吓得谢锦昆赶紧的磕起头来,他本是谢老夫人收的养子,要是质疑他与安氏夫妇的管家能力,以老夫人的为人处事,定会拿了他的族长之位。“母亲,儿子自当好生管教管教他们!” “我且看着你们如何管教!”谢老夫人将身子往后一靠,脸上尽显倦色。 她一心扶持起来的谢氏长房,内里却是乱成一团,先不说之前谢婉的死,夏氏母女受着婢女的欺压,那不过是安氏打压外人与夏氏的小伎俩,是私心在作祟。 但此时,纵容儿子偷嫁妆,且数目惊人,纵容还未成年的儿子在女色上放纵,就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了。 俗话说,恶妇进门毁三代,她是想毁了谢氏一族么? 云曦看见下面的屋中乱成一团,那小桃也被抬出去了,接着谢锦昆的长随又抬了家法来,看来这次将谢家老夫人惹急了。 不多时,屋中便传来谢询的哀嚎声,和安氏的哭声,还有那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 谢家行使家法的鞭子,云曦前后两世都有耳闻,那是一种用荆条做的鞭子,上面还浸过盐水,一鞭抽到身上立马皮开肉绽,再加上鞭子上的盐水一沾,更是钻心的痛。 老夫人处事,总是将事情掩盖起来,关起门来罚安氏母子,丑闻又没有外传,只不知这二人会不会记得住教训。 她正专心的数着鞭子数量,却发现耳傍有微热的气息呼在她有脸颊上。 云曦连忙侧过头,嘴唇却覆上了一处柔软,而鼻尖也正顶着段奕的鼻尖,男子身上的清洌气息直扑她的鼻内。 她的心不由得咚咚咚的跳起来,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开始发烫,身子更是僵硬得如一块木头,而脑袋却浆糊成了一片。 段奕也正在惊骇中,前次吻她,只不过是逢场做的戏。他中了毒,担心被顾非墨看穿了,以至于心思全在门那里,对于那个平生的第一个吻,他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 而此时,女子娇艳的脸颊就在他的近前,正两眼迷蒙的望着他。 段奕只觉得他的唇下是一片芳泽,很想更深的探入,寻找那 芬芳的来缘。这想法让他搂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加紧了力道。 云曦觉得自己已无法呼吸了,腰快要被人勒断了,腰上的痛感传到脑中,大脑里霎时清明一片。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两人这个样子太过于危险了。 云曦心中顿时大怒起来,这个登徒子竟然又在占她的便宜了。 还不等段奕的进一步探入,云曦冷着脸伸手将段奕猛的一推。 谁知她的手一松,加上动作太大,身子一下子失了平衡。而段奕此时也正在走神阶段,一下子没有抓牢云曦。 云曦吓得“啊”的一声尖叫,从那高约十丈的橡树上,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翩翩往下坠落。 事实证明,约会一定要选在安全的地方,切不可玩浪漫刺激,不顾及安全,么么达,<( ̄▽ ̄)>小奕奕等着挨板子吧,~(≧▽≦)/~阿门! 另:从今日开始,肥更走起……,3000字以上一更,谢谢亲们的看文。o(n_n)o 050章 云曦发怒 段奕大惊,身子跟着往下跃去,一手将云曦捞了过来搂在怀里,一手捂着她的唇。因为此时那百福居里已有人探过头来,显然已惊动了他人。 云曦才不会感他的恩,只拿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那眼风如刀子般嗖嗖嗖飞向段奕,嘴巴发不出声音来,心中却不住的在诅咒着,“段无耻,我要是掉下去摔死了,这辈子,下辈子都跟你没完!” 她爹娘的死,她身上的那副刺青地图,这些迷团还没有解开,安氏母女欠她的血债她还没有讨回来,南宫辰的背叛,她还没有找他清算,她不可以死! 怀中女子的眼里,起初闪过的惊恐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转而是被愤怒,不甘占据着,接着眼眶一红,更有泪花闪闪。段奕的心中有一丝疑惑闪过,更多的是愧疚,对上她的眼眸说道,“有我在,你怎会有事?” 说着,几个起落间,段奕已带着她跃过了百福居,两人安全的落在了外面的一丛矮松林里面。 云曦的尖叫声必竟太大,惊动了下面的老夫人,“林嬷嬷,你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而安氏的心中也起了一分疑惑。 林嬷嬷到外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她回到屋里回话,“老夫人,什么也没有啊,也许是哪个冒失的丫头,想必已经走了。” 罚也罚了,打也打了,谢老夫人挥了挥手,神色疲倦的说道,“都走吧,总有一天,我老婆子死了你们就开心了,就遂了你们的意了。” “老夫人,儿子(儿媳)不孝。让您操心了。”安氏与谢锦昆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着头,而谢询身上被抽了二十鞭子,如一个血人般倒在地上,疼得早已说不出话来,吱吱唔唔的在一旁哼唧着。 金珠向来都是会处事的,这几人一直杵在这里,只怕老夫人更是心烦。她上前扶起安氏与谢锦昆,“大夫人,老爷,老夫人也乏了,你们还是先回吧,三少爷这样子,也得叫大夫来瞧瞧不是吗?” 是啊,儿子才是最要紧的。安氏赶紧的叫人来抬谢询。 云曦被段奕拖到矮松林里,大气也不敢出,刚才林嬷嬷就在她与段奕站的一尺之外。此时见安氏谢锦昆与谢询几人从百福居出来,她才长出一口气。 经过一惊一吓,此时见危险已走,她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向后一靠,却发现靠在一个肉墙上,头发也顶住了什么, 并且,段奕这厮是不是想将她捂死?这人的猪手捂在她嘴 巴上居然还不肯拿下来? 她心中恼怒的挥开段奕的手,正要朝外走去,耳中这时又听到有脚步声来了,一片裙角已从前面的围墙边转过来,吓得她赶紧又躲了回来。 都是这个段奕,害得她从高处掉下来,耳朵都失灵了,人来了才发现。 走来的人就在他们二人前面几步远,云曦紧紧的挨着段奕站着。因为,虽然这里是一片几十棵矮松的小树林,但二人站的地方,却只有两棵树。 树前是小路,树后是百福居的围墙,他们左右两边是个不到两尺高的小花圃。 云曦觉得这段无耻绝对是成心的,这里树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拉她来藏在两棵最小的树后啊,害得她动也不敢动。 段奕却没有想到这里,女子的心在咚咚咚,他的心也跟着在咚咚咚。 外面站的可是安氏的嬷嬷刘嬷嬷,安氏一定听到是她的声音有所怀疑了,老夫人的嬷嬷来查看,一无所获,她必是不死心。 “啊——”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时在前面传来。 刘嬷嬷正要伸手撩开云曦面前松树枝的手一顿,跟着,脚步也挪开了,朝那声音走去。“怎么是你这个死丫头?”刘嬷嬷厉声问道,显然,有些失望。曦园的青衣怎么会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从二夫人那里来,正要回曦园呢,突然一只野猫从草丛里跳出来,吓了奴婢一大跳,不小心将脚崴了一下。刚才林嬷嬷也来看了一下奴婢,奴婢这就回曦园去。” 原来刚才是她?刘嬷嬷朝青衣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快走快走,老夫人身子不大好,你这像见了鬼一样的尖叫,已经惹得她不高兴了。仔细打你板子。” 青衣忙道,“多谢嬷嬷提醒,奴婢这就回去。”说着果真一瘸一拐的朝前走了。 刘嬷嬷看了她一眼也转身离去。 青衣则马上回身来,脚步又恢复利索的向云曦那里跑去,小声喊道,“三小姐?三小姐——” 外面的危险已除,现在只剩身边这个了,云曦突然将段奕一推。只听“扑通”一声,段奕倒在一边的花圃里。 那花圃里种着些千日红,花骨朵还未凋谢,其间还有几株粉月季。 段奕就这么挂在了月季的枝丫上,一身月白外衫被那红的粉的花儿给染得一片斑驳。 云曦丝毫不觉得段奕被她揉烂一番有什么罪过。 倒是青衣,见了段奕后两腿下意识的一弯,段奕一个眼风朝她扫去,她那膝盖才没有弯下去,但语气还是比平时弱了一些,神色也少了以前的冷傲,“小姐,这这……他……” “这个人,你记住了,不许给我向旁人透露出一个字来,听到没有?”云曦声音严厉的说道, 青衣看向段奕,段奕却是没什么表情,施施然的从身上拈掉粘到外衫上的枯枝败叶,又顺手弹了弹袖子上的灰。 “好……好的。”青衣点头回答,但那表情有些挣扎。 云曦不理会段奕,与青衣往曦园而去,至于段奕么,她认为他能随意的进来就能随意的出去。 青一从树上跳下来,扶起自家主子,一脸都是疑惑,那小丫头怎么这么狠心?手劲也忒大了些。 段奕一脸嫌弃的将他一脚踢开,“你出的主意就没一个好的,你不是说女孩儿都喜欢浪漫吗?选个高处一起看云看风景,还建议我选棵树啊假山什么的,可她怎么还生气了?” 青一揉着被他家情盲主子踢痛的屁股,满脸委屈,“主子,您选得树也太高了吧,都十丈高了,人家小姑娘怕是已经吓着了呢!” 段奕:“……” …… 安氏带着谢询回了东院谢询的院子,谢锦昆难掩心中的怒火又将母子二人骂了一顿后,才拂袖而去。 谢锦昆骂着安氏时,安氏一直没敢吭声,而是忍着心头的恨意。毕竟这几日大女儿丢了府里的脸面,二女儿偷偷将人带进府里害得谢锦昆的书房里失了窃,现在又是小儿子。她要是还嘴,以谢锦昆的性子,只怕连她也要打。 夫妻二十年了,她为他出谋划策,求娘家嫡兄长为他的官路铺路,他如愿的当上了兵部尚书,却为了他的前程,为了不惹着老夫人不丢掉谢氏族长之位,竟然下着死手打着谢询,这可是他的亲儿子啊。他也下得去手? “娘,我身上好痛啊,娘啊——真的好痛啊——”谢询一直哼哼的哭着。 “儿啊,你且忍着点,娘这就让人去请大夫,上了药就会好的。阿询你且忍着些啊。” 安氏着人去请大夫,刘嬷嬷端着一盆水走进来,“夫人,给三少爷先擦擦身子吧。” 安氏点了点头,伸手揭开谢询身上被打破了的衣衫,不禁猛吸了一口凉气。 谢锦昆为了解恨,是命谢询脱掉外衣只着一件里衣打的,那里衣已被鞭子抽 成了一条条,而那烂布条下面的肉,更是触目惊心的一片模糊。 “刘嬷嬷,去将那个小桃给我拖过来!”安氏咬牙切齿,小桃虽然长得轻佻,却是个口风紧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乱嚼舌根,正因这样才放在了儿子的屋子里,可这次为什么被老夫人发现了她身上的镯子? 府里的宋大夫人被请来的时候,小桃也被两个婆子给架来了。安氏命刘嬷嬷好生协助宋大夫给谢询上药。这才让人将小桃拖到另一间屋子里。 小桃由于刚刚流掉了孩子,那脸色惨白得吓人。一张妖娆的脸更像是老了好几岁,直接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妇人。虽然换了条裙子,但上面还是沾有不少血污。 想到刚才谢询那一张怒得变形的脸,小桃心头更是凉如寒冬的冰雪。 她陪了那男子三年啊,三年了竟然是如此的待她。将所有的罪都推到她这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她如何承受得起?还一脚踢上了她的肚子。就在半月前,她不是告诉他,她已有了身孕吗?他怎么还…… 她两手撑地的半趴在地上,望向安氏时,吓得两眼的泪水瞬即就掉了下来,嘴唇哆嗦着。谢询被打,只怕夫人也不会放过她。“夫人,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大小姐嫁妆的事,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安氏不耐烦,“行了,别哭了,你且说说,你那镯子是怎么到了老夫人手里的?是不是你自己送过去的?三少爷送你东西?难道是让你拿来显摆的吗?” 小桃这时突然不哭了,对呀,要不是那月姨娘与三小姐,她哪会被老夫人打?被谢询踢掉孩子? 她抹掉泪水,咬牙说道,“夫人,是月姨娘,她绊了奴婢了一脚,奴婢藏在身上的镯子就掉了出来,月姨娘就说是奴婢偷的,三小姐还强行拉着奴婢到老夫人那里去告状。”只要弄倒那两个该死的女人,她无所谓说谎。 安氏两眼瞬即一眯,居然是那个贱人?难怪刚才在百福居外面听到的声音那么耳熟,还真的是那个死妮子,谢云曦,我不会放过你! 051章 诡异的四大侍女 谢询偷了他妹妹谢云岚的嫁妆,将那些金饰品藏在了自己院中的花圃里。而银票则是兑换成了银子,只几日便挥霍了七七八八。 谢锦昆知道后,对谢询又是一阵怒骂,儿子是不能再打了,刚才二十鞭子抽得已经下不了地了,但心中的怒火还是无法发泄,便将园中的小厮们全打了一遍。 这件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晋王府谢云岚的耳朵里,她连衣裳也没有换,只穿着件家常衣就跑回谢府,进了谢询的院子里,见什么扔什么,怒砸一番。 谢云岚在晋王府这几日,过的是战战兢兢,那晋王妃对她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偏偏南宫辰对她的委屈视而不见,每日里只同那个柳狐狸精抚琴作画。 她这个正妻竟成了摆设,她之所以成了这样的待遇,全是拜娘家的“好哥哥”所赐!她如何不怒? 谢云岚发疯的样子,吓得养伤的谢询从床上滚了下来,忙拉了一个丫头当挡箭牌,“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你看哥哥还受着伤呢。” 他那些花瓶可都是古董啊,价值不菲呢,那一地的碎片直叫他心疼肝疼。 “说?说什么?”谢云岚冷笑一声,“你被父亲打了,那真是活该!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院中闹得动静很大,惊动了聚福园里的安氏。彼时安氏也受了罚,老夫人罚她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跪了一天,说是让她忏悔。 这一晚上又冷又累,安氏次日就下不了床了,听见谢云岚回府了在谢询的院子里闹着呢,忙让刘嬷嬷背了她来。 “娘来做什么?”谢云岚的语气很冷,那泪水已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娘明明知道是哥哥是不是?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岚儿,不是的,你听娘说——”安氏急得就要去拉谢云岚。 谢云岚躲开安氏的手,大哭着捂着脸跑出了谢询的院子。婆家对她不好,娘家又是这样,她的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苦? 安氏母子被罚,府里安静了不少日子。 云曦每日只在园中练练字,或是去夏玉言院里坐坐,但她更多的时间是观察着曦园新来的几个侍女。 曦园中新买进来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其中青衣与青裳是在屋里听差的一等侍女,还有两个二等侍女吟霜与吟雪则是在二门处跑腿当差,另外两个婆子是在园子里做粗活的。 绿珠则仍是留在屋内,但云曦却一直冷着她 ,并不怎么安排差事,她也没有哭闹,安静的坐着做些针线活。 起初,园子里的几个侍女都相安无事,各司其则,但至从她被段奕带到十丈高的树上吓着了,晚上还做了个恶梦惊醒后,园子里便不平静了。 一连四五天古怪的事情不断。 比如说,青衣与青裳会时不时的有衣裳在外面一夜未收回来,结果是淋了雨,青衣则抱怨起来,明明她收起来也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头的,怎么会在外头? 换来的则是吟霜的一阵讽笑,“青衣姐姐大脑提前衰老记忆不行了,我和吟雪明明看见你没有收进来。” “那你为什么不替我收一下?”青衣没好气的鼓着脸。 吟霜翻了翻白眼,“我以为你的衣裳喜欢淋雨。” 青衣怒得咬牙。 再或是吟雪的水粉里,多了一股子酸臭味,吟雪会调胭脂,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于是整日里见她研究着那盒水粉,研究那酸臭味的来源。 青棠走来笑道,“别研究了,你闻闻你的身上就知道了啊,是你多日没洗澡了吧?以至于自己调的脂粉也带有这个味儿,得,我还是跟小姐说一声,叫她千万不要用你调的脂粉。” 吟雪不善争吵,只气得小脸通红,那胸脯跟着一鼓一鼓的,半天,她才跺了跺脚,“我天天都有洗澡啊!”然后又小声的嘀咕着,“我做的东西,一点也不会比外面差的。兰桂坊的调脂粉师还向我请教过呢!哼!” 几个丫头没事时就争来斗去。但她也看出来了,四个人分成两派,青衣与青裳是一伙的,吟霜与吟雪是一伙的。 这让云曦头疼得很,这几个侍女还个个都身手不凡。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宝啊? 青衣会弹暗器,那日射出的石子准确的将小桃的镯子给弹了出来。 吟雪调的胭脂丝毫不逊于京中有名的胭脂铺——兰桂坊。不过很奇怪,她做的胭脂送给夏玉言,夏玉言用了一点事也没有,但安氏身边的大丫头芍药用了之后却是满脸起红点。 芍药气得不行问吟雪是不是有意害她,吟雪将芍药手里的胭脂往自己与吟霜的脸都抹了抹,结果一点事也没有。 吟雪翻了翻白眼,“是你脸上的皮没长好,关我的胭脂什么事?”芍药恨得咬牙却一点证据也没有,因为她让别人试了试同样的没有问题。 青裳则是手劲很大,安氏的刘嬷嬷在曦园门前无事找茬大声辱 骂着园内的人,被青裳单手一提就扔树上挂着了。因为扔得太高了,府里的梯子不够高,只得临时加高,花费了不少时间。 结果,刘嬷嬷在树上挂了两个多时辰,偏偏在她刚挂上去的时候,又下了一场雨,这寒冷冬天里淋了雨,冻得她在树叉上不住的哆嗦,被救下来后,刘嬷嬷就发了三天高烧。 而吟霜居然会轻功。就在昨天晚上,侍女们以为她睡着了,吟霜就偷偷的起了床,然后便听到院墙上有块小砖头掉了下去的声音,而片刻后又听到她与一个男子在小声的说话。 那声音离曦园大约有二十来丈远。如果不是会轻功,如何眨眼的时间,她便到了二十来丈远的地方?曦园的围墙可有两丈高,她一个小姑娘又是怎样轻巧的跳过去的? 云曦惊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她会不会被四个侍女半夜里抬走给卖了? 还有,她们可是从安氏找的牙婆手里买的。是不是安氏安插在她园中的眼线?但前后想想也说不通,青裳打过刘嬷嬷,吟霜惩治过安氏的大丫头芍药。 如果是安氏派来的人,为什么处处同安氏做对? 月姨娘的人?但以月姨娘的为人,她还只会做到在府里众人之间挑拨,她还没有找到会武功的人那个本事。 由于云曦总疑心着这四个丫头,整日里神色紧张,不出几日,身子竟瘦了一大圈。倒叫夏玉言担心得不得了,又怕是她病着了,忙着请大夫。 云曦将安氏的庄子与铺子买到手后,只出府过两次,请了伙计进行修缮屋子。只等开了年,再重新开业。这一时闲下来,她便只待在自己院子里,但生病的事怎么就被安氏知道了? 她其实也没病,就是睡不好,再加上心中思虑过重,便影响了胃口,因而才瘦了。 安氏的陪嫁刘嬷嬷端着一个托盘来到曦园,才进门便笑得乐呵呵的。 “三小姐,大夫人知道你近来睡不好,特意将宫里赏下来的老人参送来,给你炖汤喝,这参汤喝了最是安神了。”刘嬷嬷一改往日的冰块脸,一张老脸笑得仿佛是一朵菊花。 吟雪的鼻子突然动了动,看着刘嬷嬷托盘上的那个盒子眼神一缩,那盒子上竟浸了熏草的气味?熏草能使人产生幻觉,安氏想干什么? 吟雪忙向吟霜使了个眼色。 吟霜点了点头,靠着门便不让刘嬷嬷进去。 刘嬷嬷的一张老脸马上就拉长了,“吟霜姑娘,你 来了这许多日了,怎的还不懂规矩?你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竟敢拦着我?”说着,扬手便要打吟霜。 吟霜冷笑着身子飞快地一闪,刘嬷嬷的手打空了,那脚下也收不住,“咚”的一声一头撞在了门框上。引得她身后屋里屋外几个侍女偷偷的笑起来。 “啊,原来是您老啊,奴婢眼花了,没看见,您勿怪哈,请进吧。”吟霜笑嘻嘻的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刘嬷嬷气得又要伸手,忽然想到还有正事要办,遂咬牙忍着心中的怒火。她鄙夷的扯了扯嘴唇,将头一甩便昂首往屋里走。待夫人除掉了里面那个小妖精,再来收拾你们这些小东西。 吟霜瞧见了她眼中的杀气,心中更是一声冷笑,不做死便不会死! 在刘嬷嬷踏进门的那一刹那,她飞快的将脚一伸,刘嬷嬷“啊”的一声惨叫,摔在地上来了个狗吃屎。手中的托盘“嗖”的一声向前飞去,不偏不斜的掉进了里屋正燃着的一个大火炉里。 吟霜故作惊吓的嚷道,“刘嬷嬷,你怎么将大夫人送给三小姐的人参给扔火炉里了?这这这太可惜了。” 刘嬷嬷是又惊又吓,人参没有被谢云曦吃掉,大夫人不是白忙活了? 云曦走来扶起刘嬷嬷,拍拍她的肩头说道,“算了,烧掉的东西又回不来。但大娘的心意在呢,我知道她是一向疼我的,刘嬷嬷别担心,我不会跟大娘说的,也请嬷嬷回去时替我向大娘道声谢。” 待忐忑不安的刘嬷嬷出了曦园后,云曦忙叫过绿珠,悄悄的吩咐着,“你去东院大夫人那里看看,今天或是前几天有什么人来找大娘了。” 那四个丫头她还不敢太放手去用,这绿珠先用着再说。 很快,绿珠便回来了,“小姐,今日一早是东平侯安府的人来了,说是五日后是安氏老夫人过七十大寿,请府里的老夫人夫人及众位小姐少爷们前去吃酒。不过小姐,奴婢又听说,安夫人还问了小姐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云曦的眉尖一拧,问生辰八字只有一种情况,难道是—— 052章 大献殷勤的安氏 刘嬷嬷回了聚福园。 安氏忙问道,“东西可给那妮子了?” “给了,……三小姐收下了呢。”刘嬷嬷道,当然,却是撒了谎的。她可不敢实话实说,说那人参被她不小心抛到了火炉里。 安氏满意的一笑,“很好,你先下去吧,再到库房里拿些锦缎出来。” “夫人要裁剪衣衫吗?要不要请丽衣坊的丽娘过来?”刘嬷嬷又问道。 “当然要请了,另外,你去将芍药叫来。”安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唇边浮起一丝笑。“东平侯府请众小姐们去赴宴,怎能不给她们做些衣衫呢?” 刘嬷嬷没说什么,前几日西园的那位着实惹火了大夫人,以前缩在院子里不出来,两院倒也相安无事,但那三小姐的锋芒似乎太盛了,以大夫人的性子,是决计不可能容忍了。 芍药得了安氏的吩咐,很快便到了曦园。 她没有像刘嬷嬷那样趾高气扬,而是满脸都是温柔的笑意,因为刘嬷嬷回去时鼻子上是青肿一片,她便知道刘嬷嬷这必是惹着了曦园的四个侍女。 那几个丫头极是刁钻,正面交手必是会输,她才不会那么傻。只是看到吟雪时,芍药的脸色才沉了沉,必竟几天前她的脸差点被那丫头给毁坏了。 吟雪却当那事并未发生过,笑吟吟的将芍药迎了进去。 云曦正在心中猜测安夫人问她的生辰八字之事,便见安氏的大丫头芍药进来了。她微微挑起了眉尖。 无事不登三宝殿,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来还来了两拔,安氏的反常让云曦的心中不由得生起几分疑惑来。 “奴婢见过三小姐。”芍药认认真真的给云曦行了礼。 云曦正拢着个小手炉歪坐在榻上看书,闻言将头略偏了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氏身边的人都对她客气了,刚才的刘嬷嬷也是如此,她那支人参莫名的飞进了火炉,照她以前的性子,必是要打骂一番曦园的人,而却并没有,只灰溜溜的走了。 眼前这芍药也是,对她的客气不逊于见了谢云岚两姐妹。 “你起来吧,必竟你是大娘跟前的人,行这样大的礼,我可受不起呢。”云曦淡笑一声,示意青衣扶她起来。 芍药干干一笑,将云曦的嘲讽直接忽略,“三小姐,大夫人那里新得了些蜀锦,这眼看又是年底了,想给几位小姐做身新衣,还请了丽衣坊的大师傅 丽娘来了,三小姐请随奴婢前去大夫人那里量衣吧。” 给她做新衣?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快十五了吧?在她的印象中,她的衣衫可全是夏玉言做的。 不过去去也好,看看这安氏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好,我穿件大氅就随你前去。”云曦放下手中的书与暖手炉去了里间拿衣衫。 青衣与吟霜马上跟了进来,两人同时说道,“小姐,让奴婢跟你一起去吧。” 两人说完,互相瞪了一眼,马上又期待的看着云曦。云曦眼睫眨了眨,“不,我带绿珠去。” 在没有摸清这四个丫头的来历之前,她能不用便不用。 云曦突然的叫了绿珠,倒叫绿珠受宠若惊了。 “小姐,奴婢给您拿了暖手炉。” “小姐,你这大氅的领口太低了,不如再系上一条围脖吧?” “昨天下了雨,地上滑,小姐要当心。” 绿珠狗腿似的讨好,惹得另个四个丫头一阵鄙夷。 云曦点了点道,“走吧。” 绿珠的心除了那么点贪财外,其实对她还算忠心的,她替她挡过巴掌,替她出过头。至少她在曦园里呆了这么久,她的性情也知晓。 如此想着,云曦决定以后都带着绿珠。 主仆两人跟着芍药很快就到了安氏的聚福园。 安氏正屋里,谢家其他的几个小姐已经来了。安氏坐在上首,她的左边是谢云容与谢云香。 谢云香见云曦进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云曦,眼里满是嫉妒与怨恨。 这让云曦颇为不解,她有什么值得谢云香嫉恨的?娘没用,虽是嫡女,境况比谢云香这个庶女还不如。 谢云容却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云曦,继而又静静的坐着饮茶,一身素白色锈着折枝梅的长裙,衬得她的脸精致优雅,仿若画中仙子一般。 安氏见云曦进来了,笑颜如花一般从坐位上走下来,拉着她坐在主座的右边,“身子可大好了?听说你前几天一直失眠,瞧这身子都瘦了呢。快坐吧,牡丹,快端杯热茶来给三小姐暖暖身子。” 谢云香恨得鼓着眼,冷哼了一声。她进来都有一会儿了,大夫人却看也没看她一眼,那云曦一个呆木头一来,倒是热情成什么似的。 “二姐,你怎么不生气?大夫人都没这样对你呢。”谢云 香悄悄的拉了拉谢云容的袖子。 谢云容淡淡一笑,“她不过是二夫人生的女儿,母亲对她亲近一点,反而会显得母亲大度博爱。我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大夫人再怎么对别人好,还能将我这个亲生的丢了不成?难不成四妹妹是在嫉妒三妹妹?” “我……我哪有啊……”谢云香被谢云容的话堵得一时哑了口,一张脸窘在那里。 谢云容不屑的撇了撇唇。 那里安氏安排好云曦坐下,又忙着唤过丫头,“芍药,将那几匹缎子着人搬来,让小姐们挑挑看。牡丹,你再去看看丽衣坊的丽娘来了没有。” “是,夫人。”丫头们忙开了。 云曦只静静的坐着手里捧着一碗热茶,也不喝,只用那热气熏着眼睛玩。 不多时,芍药领着三个侍女来了,一人手里捧着三四匹布。 “放下,放下,搁这儿就好了。”安氏指着屋中的一张圆桌子,桌上早已撤走了茶碗。几匹布搁在上面,姹嫣红分外绚丽。“都过来吧,你们来挑挑。” 说是让她们挑,其实安氏最先从中抽出一匹玫红的锦缎来。那是蜀锦中的上等品,不光色泽艳丽,手感也较其他几匹布柔滑些。 “云曦,来,你的肤色较白,穿这玫红的最好看。”安氏将锦缎拿到云曦跟前比了比,笑着道,“嗯,不错,真好看。” 这又引得谢云香嫉妒的眼神飘过来,那玫红她也看中了,却只有一匹,大娘为什么给了云曦那个死丫头? 她在剩下的几匹布中翻来找去,没一个看上眼的。 绛红的太老气,蓝色的映得她肤色黑,翠绿的……她才不要翠绿的,府里的翠姨娘就总是一身翠色。她才不要跟一个姨娘穿得一个颜色,挑来挑去,只好选了一匹杏黄。 因是要去赴寿宴,布料颜色都是艳丽的,其中没有谢云容平常穿的素白色,她便捡了一匹藕色,倒也配得上她清丽的容颜。 众人选好了面料,丽衣坊的掌柜丽娘便到了。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却生得一双桃花眼,笑中藏着七分媚,身段苗条,未语三分笑。 “丽娘,请你这大忙人可真不容易,我们家几个姑娘想做身新衣,你的手艺我最欣赏了,别人的我都看不上。”安氏笑着起身招呼丽娘。 “大夫人这一向可好?几日不见,大夫人竟比以前更年轻了,可是用了什么上好的胭脂 ?”丽娘也笑着寒暄几句,眼光在谢家三个小姐的脸上扫过一翻,最后停在了云曦的身上,接着又是一翻从上到下的打量,眼中似乎略有所思。 “我哪有年轻哦,快别取笑了。”安氏笑道,“便是她们三个,我们大小姐出嫁了,这几个也到了年纪,也要打扮起来不是吗?” “谢家的姑娘都是不错,比京中其他家的都要强呢。”丽娘是生意人,从她嘴里说的话三句离不了奉承。 量好了尺寸,丽娘一边收着她的工具一边笑道,“别家的我先放下来,先给大夫人的三个女儿做,三天后衣裳定会送来。” “有劳丽娘了。”安氏又叫丫头看赏,着人送丽娘回铺子。丽娘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云曦。云曦心中生疑,也回看着她。 丽娘却马上调转头出了安氏的屋子。 这妇人有什么古怪? 从安氏园里出来,谢家三姐妹谁也不理谁。谢云容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平时也不怎么与她们来往,此时便也没甚话说。 而谢云香心中嫉恨安氏对云曦的热情,便也不理她,出门时还故意的撞了一下云曦的肩膀一下,要不是她眼快抓住了门框,只怕就会被谢云香撞到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绿珠扶起云曦。 云曦摇摇头,“没事,走吧,回曦园。” 绿珠却撇撇嘴,“四小姐怎么这样对小姐?太过份了。” 谢云香还未走到自己的院子,半路上便被月姨娘拦住了。月姨娘挥退了两人的丫头,拉着云香脚匆匆地走到一处水榭边。 水榭三面都是水,只有一面是一条石板桥连着岸上,想偷听也偷听不到。 月姨娘神神秘秘的样子,倒叫谢云香的心头毛毛的。“姨娘,你干什么呢?” 053章 赵家庶女 月姨娘看了看四周,见两人的侍女都离着十来丈远呢,前面的路上又不见有人来,这才小声的问道,“大夫人叫你们选布料,你有没有选玫红色?” 谢云香冷哼了一声,“本来我想要那玫红,可大夫人偏心,给了谢云曦那个死妮子。” 月姨娘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吓死姨娘了,你没拿最好了。” “为什么?”谢云香一脸疑惑的问道。 “为什么?”月姨娘冷笑一声,“你当安氏会有那么好的心?那么大方的拿出上好的蜀锦给你们裁衣服,这其中当然有原因了。” “原因?什么原因啊?”谢云香也压低了声音,想到刚才安氏对谢云曦那一脸的殷勤,她的眼珠转了转,心中却是乐了。那个死云曦,还以为自己得了便宜呢,殊不知人家在算计她。 “还不是因为你爹。”月姨娘扯了扯唇角,脸上现出几分得意之色,“我虽不是掌中馈的,但老爷有很多事却愿意同我商议。老爷正为了他的太师之位奔波呢。本来提了好几个对朝政有用的建议,皇上也没有反对,可那东平侯却反对了。东平侯是安氏娘家的嫡兄长,上个月安氏得罪了安夫人与安家少爷,东平侯安老爷的心中这是在恼恨着老爷呢。 老爷便想着让安谢两家结亲,想让你们姐妹三人中嫁去一个。那东平侯生有两子,长子安强你也见过了,一身肥肉长得跟个草包一样,不学无术,整日里遛狗逗鸟。偏偏屋里已有七房小妾了,那可不是个良人。二子安昌倒是一表人才,正在皇家的甘霖书院读书,据说学问也不错。 但因为安夫人生他时是难产,差点害了安夫人的命,一直不得安夫人的喜欢。由此说来,这两人都不能选。安氏娘家的情况她自己必定知道,必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谢云容嫁去了,唯有你与谢云曦,便只看安氏看中谁了。安家老夫人喜欢看着年轻女子着一身艳红,偏偏你们三人只有谢云曦是红色,可见安氏心中的安排。娘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呢——”谢云香扯了扯唇角。 她是庶女,按地位来说,本来比谢云曦低上那么一层,但她有个精明的母亲。 谢云曦,你差我十里远呢! 府里姐妹多,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安氏总是先想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身为庶女的她是多么的不甘心,她为什么没有投胎到安氏的肚子里? 她的相貌不比其他人差,姐 妹几个一起在女夫子面前学习时,她是最用功的,得表扬最多的,但她还是不能同谢云岚两姐妹有相同的待遇,出府赴宴坐在角落,进宫赴宴没她的份。 但好在有个谢云曦,顶着空头嫡女名号的谢云曦让她有了一点优越感,让她觉得她在府里并不是最差的那个。 如今连安氏都拿谢云曦当弃子了,谢云香只觉得人生并不是那么的昏暗,总算有人比她更背。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这日一早,安氏园里的芍药便送来了做好的衣裙,并一套钗环。 玫红色八片裙上,用金线锈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花开富贵吉祥如意,很喜庆的一套衣裙。 云曦对那套衣裙的兴趣不大,任由丫头们收了搁在桌上。自己则坐在桌边画着新酒楼的图稿。 她昨天又出了一趟府,酒楼的的外墙已修缮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准备里面格局的规划。 外面是其次,里面才是重点。厨房的位置,能建几间客房,还有应急通道该设在哪儿,客房做多大,一等二等三等房间数量该怎样分配,都得想好了再做。 房间太多不划算,太小没档次。装修太华丽,又恐银子不够,太差了与所处的地段不对等,酒楼的位置可是京中最繁华的一片。 所以,对安氏叫她去赴宴一事,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想到什么时候找个借口推掉。 只是,鬼使神差的,自打这衣衫送来后,四个侍女破例的头一次没有互相瞪眼打嘴仗,没有互相翻白眼。 青衣托着下巴皱眉沉思,青裳则是捏着衣衫里外翻看。吟霜招手叫来吟雪,吟雪对着那衣衫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刚过晌午时,老夫人那里派人来请云曦过去。说是府里的表小姐来了,让几位小姐同表小姐一起说说话。 谢家表小姐,便是谢家小姑谢媛生的女儿。谢媛嫁到赵家二十年,也只生了一个女儿,谢老夫人心疼那孩子,偏偏赵家不放出来,一年也来不了两次。 这次怎么就来了? 云曦到百福居时,正屋里已坐了不少人,安氏自是不在话下,正拉着赵玉娥对老夫人说笑呢。 谢云香与谢云容则坐在下首,她们旁边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气,正气鼓鼓的看着屋中众人。 夏玉言与谢媛坐在一起正小声音的说着什么。云曦进了屋,向老夫人与谢媛问 了好,对安氏也礼貌的福了一福,这才走到夏玉言身边坐下。 老夫人想必是见了久违的女儿,心情大好,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玉坠子,招手叫赵玉娥坐到她身边。 “拿着吧,这还是当年你外祖去西疆时,意外得到的一块玉石,着人打磨的,你上次及笄,我也没去成观礼,权当是迟到的礼物吧。” 谢媛眼眶里噙着泪,拉着赵玉娥的手道,“还不快谢谢外祖母。”赵玉娥磕头谢过,便将玉坠子戴到脖子上。 那个气鼓鼓的小姑娘见到那玉坠眼睛一亮,跑到赵玉娥面前,将手一伸,“姐姐,玉坠子给我戴几天吧。” 赵玉娥捂着玉坠子看向谢媛,谢媛叹息一声低了头也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说不同意。 安氏则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而谢家老夫人却是直接就发火了。“玉娥,玉坠子是你外公留下来的,你可要保护好了,不可弄丢了。” 赵玉娥忙低头回道,“玉娥知道,自当护好玉坠子。” 那小姑娘马上呵呵一声冷笑,“姐姐怎么这么小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只坠子嘛!我回去后,也叫我娘给我买一只,不,买一打。” 呵,好大的口气,云曦的嘴角抽了抽。 那可是金丝玉啊,值万金一两,谢家这个玉坠子有半个手心大小,且串坠子的绳子上也是一串用金丝玉做的小珠子,再加上那坠子雕刻精美,少说也值两万金。能花两万金买一只坠子戴的人,在京中的人家可不多。她赵家没这么有钱吧。 谢家老夫人活了一辈子了,还是头次听到一个小丫头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 她可是谢氏家族的主母,多少人在她面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最不济有那同等大族之人嫉妒她的,也只是在背后议论,从没见过当面讽刺的。何况还是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 谢老夫人沉着脸看向谢媛,人是女儿家的,她这个外人不好训斥。 谢媛上前拉着那小姑娘的手,“阿嫤啊,莫生气了,待回去后,我自然会给你买一副比这个好的,你说好不好?” 赵嫤这才露了个笑脸,“母亲说话算话啊,可不能偏心只对姐姐好。” 谢媛安抚好赵嫤,对谢老夫人尴尬一笑。 谢老夫人却将头偏向一边,无奈的叹息一声。 其他的人个个惊愕的看着赵嫤,谢云香则翻了个白眼,鄙 夷一笑。偏那赵嫤还混然不觉的样子,别人看她一眼,她心中则高兴一分,这便更让人觉得这女子的行为让人费解。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谢老夫人便让人都散了。云曦陪夏玉言回夏园,趁着身后无人,便问道,“娘,刚才那个跟表姐抢玉坠子的是谁?” “你说那个小姐啊,那是赵家的一个庶女名字叫赵嫤。”夏玉言道,“你以前不怎么出园子,姑姑家的人来的时候也不多,是以并不认识她。” “哦,姑姑不怎么来家里的,怎么这次年不年节不节的就来了?上次云岚出嫁姑姑也没有来呢。” “还不是想让你祖母带着赵家二小姐一起去东平侯府。” “她一个赵家庶女也屑想去赴宴?”云曦觉得谢家小姑的日子过忒昏暗。 谢家小姑谢媛的夫君赵淮,时任通政使,赵淮宠妾灭妻在京中谁人不知?宠得小妾生的女儿与儿子随意的践踏正妻的女儿,家里妻不妻妾不妾。 且那谢媛的性格比夏玉言更软弱,夏玉言至少没有爱谢锦昆爱得任其摆布。 谢媛却是爱赵淮爱得奉为神祇,言听计从,叫东便到东,叫西便到西。不让回娘家,她果真一两年也不回。眼下想着让庶女见世面,便要打发妻子回娘家。 谢老夫人虽然生气,却是嫁出的女泼出的水,爱莫能助。 “其实带赵家二小姐去赴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赵家如今跟晋王府走得近,完全在漠视谢家,晋王府新近得了势,娶了谢家的大小姐反而不如以前亲近谢家了,老夫人才生气。赵家这是喜新厌旧了。” 晋王府?南宫辰的人? 云曦突然停了脚步,南宫辰的名字突然在脑中闪过,脑中霎时有一段模糊的记忆渐渐的清晰了。原主谢云曦曾偷偷听到安氏与谢云岚的对话。 谢云岚之所以要除掉谢婉,并不是单纯的嫉妒她与南宫辰有婚约的身份,而是南宫辰的身世。 他竟然不是晋王府的世子,他所谓的重新入仕重振晋王府竟是在蒙蔽世人,他竟然是—— 054章 联姻 晋王府,南宫辰的书房内。柳晴柔领着丫头将茶碗奉上。“世子爷,这是你喜欢的云雾茶。” 丫头搁茶的空档,她的眼神微微的瞥了一眼客坐上的人,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来访之人正是通政使赵淮。 南宫辰坐在桌案边上正看着一封信,见柳晴柔进来,面色有一丝不愠,声音便也不似往日的平和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随意来这里,先出去吧。” 柳晴柔温柔一笑,低身福了一福,“妾身明白,妾身是想着世子爷这里没有丫头递茶水,您的随从又去了前院,才进来的。既如此,妾身告退了。” 通政使赵淮?这赵淮来晋王府,短短半个月来了五次,也忒勤了些。 而南宫辰每当赵淮来时,就不让她接近书房,这次更是连以后都不许她进了。想必是他们在密谋什么。 柳晴柔的眼睫眨了眨,领着丫头退出去了。走了一段路后,见左右无人,柳晴柔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递给身后那个丫头,“这里有些碎银子,你出府一趟,看看赵家最近有什么事发生。特别是赵家的林姨娘,你想办法多多接近一下。” 丫头答应着退下了。 书房里,赵淮对南宫辰道,“世子爷,这联姻一事只怕不好办,我家大女儿的婚事,早些年已许给江南一户人家了,要是退亲,只怕很难办,不光对方不肯善罢甘休,谢家也会插手。可二女儿又是个庶女,这庶女如何能与东平侯府结亲?就算我愿意,东平侯府也不会愿意啊。” “非常时期当使非常手法。以庶女结亲的人家,在京中大有人在,兵部尚书谢锦昆的夫人不就是东平侯府的庶女么?”南宫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东平侯一直掌管着户部,那户部可是大梁朝的一个肥差。此次,你务必将他拉拢过来。” 赵淮的心思一动,且不说这背后的利益,只说明面上的富贵,当得嫤儿去拥有。 如此一想,赵淮站起身来朝南宫辰一抱拳,“下臣这就去东平侯府,就如世子所说的,非常时期当使非常手法。” 两个时辰后,赵淮才离开了晋王府,又过了半个时辰,柳晴柔派出去的丫头也回府了。 “如何,打听到了什么?” 丫头道,“姨娘,奴婢听赵家的下人说,赵家想与东平侯府结亲。只是苦于身份的问题,那林姨娘已遣自己的女儿去了兵部尚书府谢府,是想着随谢家老夫人一起去东平侯府赴宴。” 原来是这样,柳晴柔正沉思着,阿姆递给她一封信。 柳晴柔只看了一眼,便投到火盆里烧掉了,对阿姆道,“我要出府一趟,让前院备好马车吧。” 柳晴柔换了身衣衫带着阿姆回到了以前住的院子。 院中一切照旧,柳晴柔吩咐阿姆守着院门,自己径直朝主屋走去。 只见主屋的首位上坐着一个青衫少年。除了一双灵动的眼睛外,那相貌实在是与他的气质不相配。 “公子。”柳晴柔对云曦福了一福,“多谢公子馈赠的银两。小女子真是感激不尽。” 云曦手中的折扇一抖,轻轻一笑,“我是个生意人,投出的本可都是要有回报的,我不做亏本买卖。” 柳晴柔的眉梢扬了扬,“公子的生意是什么?奴家也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能力接。如果没有,还是早日还上公子的钱吧,诚如公子所说的,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奴家也不想欠人的人情。” “买卖很简单,柳姑娘也无需投入本钱。我每月给你一百两,你将南宫辰所有的一切都告之与我。特别是他见了哪些人,去了哪些地方,如果不方便出府,可以让人送信到醉仙楼。告之小二,信上写明送给‘言立’的即可。” “言立”是云曦着男儿衣衫时的化名,取父母姓氏首字的左边一字,谢字的“言”,端木的“立”。而碎仙楼便是她新近在修整的酒楼。 柳晴柔听到那“言立”二字时,身体仿如被雷击了一般,愕然的看着云曦,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公子便是那言立?”柳晴柔惊疑的看着云曦。 “正是区区在下。在下刚才的提议如何?你在晋王府里,虽然受着晋王妃的眷顾,南宫世子的宠爱,但是你手里的银子仍是不多。他们之所以这样待你,只是拿你做个工具,气那个谢云岚的工具。你是南宫世家耻辱的一个见证,他们怎么会待你真心?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少年唇边噙着笑,眼中透着睿智精明,那相貌完全是陌生的,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柳晴柔没有回答,只是上下的打量着少年,这少年在她进了晋王府后,又先后送了两次银子,出手阔绰。 而她并不认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找上我?你就不怕我将你的事透露给南宫辰?” 见柳晴柔的眼里仍是带着怀疑,云曦又笑了笑,“你不会将我供出来的, 因为你在提到南宫辰时,眼中透的杀气比我的更盛。你母亲难产而死,你父亲的病死,根本就是晋王府的手笔,他们认为那两人污了南宫氏的名声。所以晋王府是你的仇人。而南宫辰为了上位,害了我一位至亲的命,这样看来,晋王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而我们是盟友,你不会出卖我,你只会需要我。” “你说的对。晋王府是我的仇人。”柳晴柔眼中闪着戾色,“我也的确需要银子,这事儿成交。” 她为了在晋王府站住脚,也为了探听南宫辰的更多的消息,便用银子上下打点着,这少年三次给她的银子早被她花光了。 “好,我喜欢你这种性格。”云曦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是这个月的一百两,你先用着。” 柳晴柔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去,然后说道,“我收了你的银子,咱们就正式合作了。你想知道的南宫辰的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她找了张凳子坐下,“晌午时,通政使赵淮来了晋王府,南宫辰与他单独谈了两个时辰。以前,书房里来客人时送茶水,都是我去的,但今日,南宫辰将我赶了出去。还说以后没他的允许,都不让我进去了。” 通政使赵淮去找了南宫辰? 通政使虽然不是朝中的重臣,但却是不容小觑的职位,下达圣命,上传民情,管着奏折,朝中大小机要事,都在通政使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可以说,通政使是朝中的先知。 南宫辰这是要开始谋划了么? “还有一件事。”柳晴柔又道,“是我的丫头在赵家下人口中打听来的,赵淮想与东平侯结亲,但因他的大女儿已有婚约,二女儿只是个庶女,进东平侯府有些困难,便让赵淮的夫人谢家姑太太带着庶女回娘家谢府,打算让谢家老夫人带庶女进东平侯府赴宴。” 赵淮想与东平侯府结亲? 云曦的眼神一缩,东平侯任户部尚书,而那户部可是朝中的财神爷,整个大梁的赋税与钱粮都得从那儿过,划拨给其他部门,都由那儿说了算。 南宫辰让赵淮与东平侯府结亲,可真是好谋算。难怪久不回娘家的谢家小姑,平常去请,请都请不回,今天这年不年节不节的日子里居然回了娘家,还带着一个庶女。原来是做着这层打算。 云曦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原本她对去东平侯府赴宴一事不感兴趣,但此时却很是期待了,很想见识一下东平侯府与赵淮是如何结亲的,抑或是如何 结怨的。 从地道爬回曦园,云曦打开衣柜正要换衣衫,就听见外间有人叫嚷起来。声音尖细,蛮横,如市井里吵架的婆姨。 “你们的胆子不小,我是你们府上的表小姐,我去找三表姐玩,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这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吗?”这大嗓门,这傲慢的口气,不用说,便是赵家那位庶女,赵家二小姐赵嫤。 云曦嘴角抽了抽,奇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谢家表小姐是赵玉娥,她算是哪门子表小姐?想攀高枝时便怂恿着谢媛回娘家,平时赵家的人欺负着谢媛时,怕谢家插手,就不让谢媛回娘家哭诉搬救兵。果真是宠妾灭妻到连个庶女也无法无天了。 “三小姐在休息。赵二小姐要是想参观曦园的话,请在外间或是园里玩,里间没有我们小姐的同意,谁也不能进去。”这回说话的是吟霜,吟霜只在二门处当差,原来赵嫤是被挡在二门外了,难怪气恼。 “她休息她的,我到她里屋看看,又不妨碍她睡觉,我走路轻点就是了。喂!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竟然拦住我不让我进去?我要到你们大夫人面前告你们的状,说你们欺负客人,叫大夫人打你们的板子。” 云曦的衣衫刚换好,就听那赵嫤一声尖叫,接着便哭起来,“你……你你你,你敢推我!” 只听吟霜又道,“赵二小姐说话可得讲证据啊,谁看见我推我你了?谁?你吗?青衣?你有没有?还是你?吟雪?还是你?哦,你没看见,都没人看见啊,说明赵二小姐的摔跤与我没有关系啊。咱们曦园的路一向不平呢,这件事全谢府的人都知道。基于赵二小姐是头次来就摔跤了,我谨代表我曦园的地板向赵二小姐赔个不是,并惩罚它。” 云曦来到外间时,就见吟霜正用力的踩那地板,“叫你不老实,叫你蛮横不讲理,看我怎么收拾你!” 其他几个丫头都捂着嘴巴在偷笑,那赵嫤也不哭了,看着吟霜的表情竟然有些胆怯。 云曦嘴角一抽,赵嫤这是做死啊,那四个丫头她都不敢惹,赵嫤去惹无疑是找抽。 “是赵家表妹啊,进来坐坐吧。”云曦上前挽起赵嫤的胳膊,亲热的像亲姐妹。 赵嫤得了家中姨娘的吩咐,一定要巴结好谢家的小姐们,跟在她们身后融入东平侯府,东平侯有两子,无论如何也要攀上一个。 谢云香与谢云容对她直接无视,她连院子门都没有进去。 想着谢云曦是个软柿子,赵嫤便来了曦园,谁知这几个丫头忒彪悍。不是说高门大户的小姐们都个个矜持吗?比如她们家的主母谢媛,谢家二小姐谢云容与四小姐谢云香,不喜欢也不至于让丫头当面奚落她啊? 好在这谢云曦是个和蔼的,她在心中找到了平衡。 “云曦表姐,你去赴宴要穿什么衣衫啊?给我看看行不行?”赵嫤说着已甩开云曦的手走到里间,见桌上放着那套玫红的衣衫,顿时眼睛一亮,“好漂亮啊,云曦表姐,这衣衫借给我穿好不好?” 青衣睁大眼睛,这女人怎么乱闯别人的房间?还未经过他人的允许,就随意拿东西?还大言不惭的叫别人借给她?不过,赵嫤竟然拿的是那套安氏送来的衣衫,那她就不反对了。 云曦笑着点了点头,“这衣衫我有两套,这套就送你吧,不过,好衣当配好首饰。”云曦又将那副与衣衫同时送来的钗环给了赵嫤。 前世里,安氏在她身上下了毒,让她成了安氏刀俎下的鱼肉任其剥去身上的皮,而那毒是何时下的,到此时她仍是想不出所以然来。三天前安氏大献殷勤的送她衣物与钗环,她不得不防。 既然这赵嫤向她当面要衣衫,她乐得做个顺手人情,要是出了事,找到的也是安氏,而不是她谢云曦。 求收……o(n_n)o收的都是美女,么么达! 055章 螳螂捕蝉 很快就到了赴宴的日子。云曦起床后,四个丫头就忙开了。 青衣给她找衣裙,青裳给她准备头饰,吟雪打来了洗脸水,吟霜也在给她准备出门带的暖手炉。 一番收拾好后,几个丫头眨着眼睛看着她,按着规制,小姐出门可以带两个丫头。 但云曦的眼光却从四人头上飘过去,她招手叫来绿珠,“走吧,今日你跟我。” 青衣睁大眼睛,“小姐,平时都是奴婢跟着你的。” “不,你们留在园子里吧。”这四个人,虽说目前还没有看出什么坏心思,但她们的本事非一般常人可比,在不知道到底是敌是友时,能远离就远离。 云曦穿戴齐整,又吃了点垫肚的玉兰糕,安氏身边的大丫头芍药就到了曦园。 “三小姐,众位小姐都已到了前院了,小姐要是准备好了,请随奴婢前去吧。东平侯府里已派了人来接了,还问了三小姐的身子是否大好,看来舅老爷家里,当真关心三小姐。” 云曦点了点头,跟在芍药的后面往前院走,安氏这几日对她可谓大献殷勤,大事小事都派了身边的大丫头来询问。 只是东平侯府是谢云岚与谢云容的舅舅家,不是她的舅舅家,关心她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云曦到了前院的二门处,几辆马车一字排开。 安氏一眼看见云曦没有穿那身玫红的衣裙,而是着一件浅的,不免扯唇冷笑。 但很快,那冷笑又消失不见了,她上前拉着云曦的手,满脸是笑的说道,“上次你大舅母一直夸你乖巧呢,很想让你陪她说说话,今日你去啊,她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还有你表妹灵儿,问了我好几次了,怪我怎么不带你去玩。”云曦没说话,只低头做娇羞状。 安夫人会喜欢她? 若果真如此,只怕中间有安氏不小的功劳。 那安夫人的眼界不知高过多少人去了,对儿子安强的正妻人选,安夫人将京中的女子罗列了一个遍,直言没人配得上安强,怎么会看得上她谢云曦了? 当谢媛领着赵家的两个女儿走来时,安氏的眼睛盯着那赵谨看了好一会儿,她讥讽的笑了笑,麻雀披上孔雀毛还是麻雀,也成不了凤凰。 那边谢云容没什么表情的先一步坐进了一辆马车,谢云香经过云曦身边时,重重的哼了一声。 云曦在绿珠的搀扶下也跟着坐 进了马车。车里头,一左一右能随时抓着扶手的地方被谢云容与谢云香各占一边,中间空着的地方没人坐。 云曦抖了抖裙子,在那处空着的地方坐下了。谢云香上下打量着云曦,哼哼一声说道,“喂,谢云曦,你为什么不穿那身玫红的衣裙?宴席上的人那么多,颜色穿得艳一点,必定会吸引更多的目光啊。” “所以四妹穿了件艳红的披风?吸引人的目光那是青楼女子的行为,为的是赚更多的钱,招来更多的恩客。咱们大家闺秀只需做好品行端正,温婉娴淑即可,难道月姨娘不曾教你吗?哦,我忘记了,月姨娘也不懂这些吧?必竟她小时候呆的地方同大娘与我娘呆的地方不一样。” 安氏虽是庶女,但也是高门出身,女子该有的矜持那是耳濡目染。夏玉言虽是贫家女子,却是秀才的女儿,又是四里八方出了名的孝女与贤女。但月姨娘却是市井出身的屠夫之女。 “谢云曦你敢骂我是青楼女子?”谢云香怒得叫嚷起来。 “哪句话有骂你啊?你可以问问二姐啊。只听说有人捡钱,没听说有人捡骂。”谢云曦淡淡回应。 “你……”谢云香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安氏挑帘朝车内看了看,直接将谢云香的话吓得吞了回去。 谢云容看也不看二人,但眼神却满是鄙夷。 “出发!”随着外面刘嬷嬷的声音响起,马车徐徐起动,车轮子撵过石板路的声音盖过了谢云香的冷哼声,朝东平侯府里慢慢驶去。 老夫人与安氏,带着谢媛母女三人坐了一辆大马车,随侍的丫头婆子坐在最后。 谢诚则是骑马。谢询被谢锦昆抽了二十鞭子后,还没有养好伤,留在了谢府里。谢锦昆单独一人坐着轿子。 东平侯府离谢府不远,半个时辰后,谢家浩浩荡荡的车马就到了。 早有府中的头等管事在门前迎接。车马进了二门,东平侯与安氏也迎了出来。 安夫人见了云曦,那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的转了好一会儿。 当谢家的人进去后,又有一辆马车到了东平侯府前,通身乌木打造的车身,两匹一模一样的马儿,雪白的毛没有一丝杂色。 府前迎客的管事一看到那马车的名牌,马上大步跑着上前,脸上笑得如一朵花的说道,“奕亲王?您可来了,小的等了您好半天了呢!”又遣了身边人进去通报。 段奕一身绯色大氅,头戴白玉冠,俊朗 贵气的身姿从马车上走下来,霎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却只盯着前面谢家的人看,口中嘟囔着,“怎么只带着一个蠢婢出来?” 云曦忽然脚步一顿,将头转了过来。吓得段奕身子一闪,藏在门前的照壁后。 青一眨眨眼,主子又抽疯了? 东平侯府不愧是钟食鼎鸣,谢家的人到了之后,又有专门的仆妇仆人来服侍众人,谢老夫人与安氏及谢媛自然被请到了一众贵妇们聚集的偏厅,谢锦昆则是到了前院一众男眷们坐的正厅,几位小姐被请到了后园。 谢媛往花厅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了自己的夫君赵淮。 赵淮将她拉到无人处低声吩咐着,“嫤儿的事,你务必要办成了。你也知道,你到如今都没有为赵家生下一个男孩儿,典儿已经有十六岁了,这眼看就要入仕了,却是个庶子身份。恐怕将来对他的官运不利。若是将林姨娘就此扶为平妻,又怕她出身太卑微,朝庭不给批复。 所以,只有嫤儿嫁入了东平侯府里,林姨娘的身份就好办了,你那娘家嫂子本也是个庶女,在嫁给你哥哥后,家中生母的地位不也水涨船高了吗?兄弟们不也能入仕了?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典儿,典儿将来封了官,你的脸上不也有光了吗?他还能忘了你这个嫡母?” 谢媛点了点头,“相公,你的难处我明白,我会尽量求母亲同安家老夫人说道说道的。” 赵淮又加了一句,“不是尽量,是一定要成!唉,要是玉娥也像她妹妹那样活泼可人,我就让她退了亲与安氏结亲,偏偏是个木头美人。” “相公,玉娥与江南白家定婚,也是你主动提出的,咱们要是要求退婚,世人会如何评价玉娥?那不是毁了玉娥一世的名声吗?” “所以呀,我才让你将嫤儿也带来,促成与安家的亲事。谢老夫人的身份尊贵,安家一定会同意的。”末了,他又压低了声音,“我给你的东西,你可千万要放好了,要是安家不同意,你要按着我跟你说的第二个方法行事,千万要记住了!” 谢媛犹犹豫豫的答应了。 待两人走后,从前方院墙边闪出一片色的裙角。 云曦看着赵淮的背影,眼睫闪了闪,果然老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南宫辰是如何成事的,他身边之人也是有模有样的学。 安氏另一处客房里,刘嬷嬷小声的对安氏道,“夫人,谢云曦竟然将衣裙给了赵家 那个庶女穿,咱们这计划……” “计划照旧,那妮子以为我只会拿一件衣裳行事吗?要知道我可是做了双重保险。”安氏勾唇冷笑。“安老夫人想将那妮子嫁给安二少爷安昌,安昌虽不得大嫂嫂的喜欢,但是却长得一表人才,还会读书,虽然不是长子继承不了安家的爵位,但保不谁以后入仕,挤身官场。 谢云曦嫁给他岂不是让她得了个如意郎君还得了个诰命?哪有那样便宜的事?她害得云岚未嫁怀孕的事满城皆知,以至于被晋王府冷落,询儿拿了云岚嫁妆的事,也是她给捅出来的。好好的询儿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动不了呢。这妮子的心当真歹毒残害兄长与长姐,不让她吃点苦头不整得她到尘埃里,难解我心中之恨!” —— 谢家三女与赵家二女由东平侯府的管事嬷嬷们领着到了一处园子,园中已坐了其他家的女眷。 有几人看到她们进来,纷纷站起身来打招呼,当然是对谢云香与谢云容。也有二三人喊着赵玉娥的名字。只有几年都不出门的谢云曦与赵嫤无人理会。 云曦倒是无所谓,那赵嫤的脸色便变了,气鼓着脸强行坐在谢云容等人的身边,自我介绍起来。因为她听见谢云容喊其中一个粉衣女子为安表姐。她心中盘算着,自己即将嫁入安家,理应与安家的小姐处好关系。 这样一来,云曦被孤零零的扔在了一边。赵玉娥回头见云曦独自站着,心中对谢家另外两姐妹有些不满,必竟是姐妹,怎么就将云曦扔一边了? 她摇摇了头,过来牵了云曦的手走到那三个向她打招呼的小姐面前,“阿雯,箐箐,鸢儿,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谢家三小姐谢云曦。”又指着三人道,“这位是当朝顾太师的侄女顾鸢,国子监祭酒董大人的千金董箐箐,这位是刑部尚书宋大人家的二小姐宋雯。” 云曦礼貌的问了好,几人便坐在一起闲聊起来。赵玉娥知书达理,真诚待人,这几位的性情都同她差不多。 另一处,谢云香略坐了一会儿,向众人推说想去净房,便独自一人起身离开了花园。 只是她走了一会儿,见身后无人跟来,便飞快的朝安氏休息的小花厅跑去。月姨娘跟她说,安氏带谢云曦来,决不会是真心的,一定有什么意图,她何不趁机讨好安氏一起除掉那个谢云曦? 自己的母亲只是个姨娘,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比谢云岚姐妹两人低上一等。就像刚才,安家的小姐对她只是客气的点了点 头,而对谢云容却是亲热的拉着手聊天,完全当她不存在。就连对那个赵家庶女赵谨也是这样的待遇。 嫡庶嫡庶!她的一生怎么能输在这个上面? …… 彼时安氏正在与刘嬷嬷商议事情,见谢云香一个人进来,随口说道,“你不与其他姐妹玩,怎么来我这里了?” 谢云香道了声安,笑道,“女儿想着母亲平时事情又多又忙,带出来的人手定是不会像府里那般多,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事。比如三姐姐那里……” 说着,她还拿眼睛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刘嬷嬷。 安氏捧着茶碗吹了吹上面飘着的几片茶叶,嘴角弯了一弯,使了个眼色给刘嬷嬷,那刘嬷嬷跟了安氏二十年了,如何不懂她的心思?福了一福后,便退出了花厅,还随手关了门。 谢云香盯着那门完全关上后,才上前两步对安氏小声说道,“母亲,女儿一早偷偷听到夏二娘对三姐姐说,要三姐姐务必巴结好安家老夫人与夫人。” 安氏只微微一笑,“哦?安家也可以说是云曦外祖家,巴结是正常的,如果是特意的,却有些奇怪了,这又是为何?”她才不信夏玉言会这样对谢云曦吩咐,她只是好奇这个四丫头来的目的。 见安氏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反应,谢云香又故意的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只是她们计划中的第一步,她们的真实目的是让谢云曦嫁给安强少爷,这样,谢云曦就成了东平侯府的世子妃,将来还会是东平侯夫人。谢云曦以诰命的身份,会请老爷休了母亲,而将夏二娘扶为正妻啊。再说,夏二娘比母亲早一步嫁给父亲,可正妻之位偏偏是母亲的,夏二娘与谢云曦心中早有怨恨啦!” “原来是这样?她们竟然这样想?我对她们哪里不好了?老爷之所以向朝庭请封我为诰命,是看在我背后的娘家身份和我的学识和涵养的份上。夏氏怎能同我比?她……她们简直是丧心病狂!狼子野心!”安氏佯装发怒了,气得身子一抖一抖的。 谢云香见目的差不多到了,心中乐得开花,面上也跟着义愤填膺的说道,“是啊,母亲,她们的心可狠了!母亲才是当知无愧的诰命,夏二娘只是个乡下来的妇人,哪里懂高门的规矩?给她打理她未必能胜任!看看咱们府里这么多年,哪一处没有被母亲打理得井井有条?” 安氏蹙着眉头,拍了拍大腿,长吁短叹,“那……她们要是计划成功了怎么办?要是谢云曦果真被我嫂嫂与母亲看中怎么办?” “母亲,女儿有个好主意。” “哦?什么好主意?” “母亲,您只需这么办……”谢云香走到安氏的身边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几句。“这么样,东平侯府的老夫人与夫人是铁定不会喜欢她了,那么她们母女的计划落了空,也就不会威胁到母亲了。” 安氏心中冷笑着,她正想操刀却嫌弃刀重时,有人却托起了她的手。 她吸了吸鼻子,唉息一声,又从腋下掏出块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并轻轻的拍了拍谢云香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娘的好女儿啊,你可比那两个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还让人欣慰啊,你大姐她一味娇蛮,出嫁还闹了个大笑话,让我操碎了心。你二姐又自负清高,对我不闻不问,从不为我分忧。难为你替娘想着这些,平时可要多到娘跟前来说说话。” 安氏的几句话将谢云香捧得飘到了天上。只要她跟安氏亲近了,她的婚事可就有着落了。以安氏的人脉,一定不会让她嫁得差,而那谢云曦的外祖家早就死光了,又是一个没用的娘,她可就从此被自己踩在脚下了。 偏偏自己的姨娘不喜欢安氏,能踩着巨人的肩头爬到上层,何乐而不为呢? 谢云香忙安慰着安氏,“母亲,女儿这就去办好这件事。”说着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安氏却拉住了她,递给她一盆小盆栽并一根香,“香儿,你将这花盆搬到你说的那个屋子里的窗台下,将这根香点燃,也好让为娘知道是在那个房间里。” “好,母亲放心好了。” 谢云香走后,刘嬷嬷也走了进来,一张老脸笑得如菊花般灿烂,“夫人,想不到这四小姐可是个妙人儿。” “可不是吗?”安氏伸手理着裙子上被谢云香抓出的褶子,笑了笑道,“如此,出了事,也是月姨娘与四小姐倒霉,还能找上我么?” 刘嬷嬷跟着呵呵一笑,“那是,夫人的命相可是无波无折的享福一生呢。正发愁的事呢,就有人来替您解决了。上次谢婉的事,梁婆的事,这次是谢云曦的事。” 安氏的脸突然一沉,“谢婉这个名字,从此以后不要再提起,还有那梁婆,否则那人会要了你的命!” 刘嬷嬷的脸一白,“是,夫人,是老奴大意了。” 唉,有人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着,这里需要掌声与收藏鼓励!o(n_n)o 056章 黄雀在后 东平侯府前院里,安氏娘家侄子安杰正在陪客,因为他只是个庶子,加上安夫人对庶出二房的有意排斥,他只被安排到侧厅里招待一些品阶低下的小官或是商贾,心中很是郁闷。 这时有丫头来传话,说是谢家有位小姐找他。 安杰到了厅外,见到一个绛红披风的女子,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原来是谢四表妹啊,你找我?” 谢云香笑道,“不是我找你,是我三姐找你。” “谢云曦?”安杰挑了挑眉,记忆中,那是个娇小柔弱的女子,面容娇美,性格乖巧。“她找我何事?” 谢云香递上一个香囊,那香囊上锈着一个“曦”字,并几杆竹一枝红梅,花样精美。 “这是曦姐姐的贴身之物,她让我转交给你。要知道,女孩儿家的东西可不是随便拿来送人的,可她送了你……”谢云香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可见她的心思。” 安杰将那香囊接在手里,低头略有所思。 谢云香笑了笑,“杰表哥,你可知曦姐姐为何看上你?” 安杰挑眉,“为何?” “因为谢家老夫人想与安家结亲,谢家还有三个未嫁女儿,二姐是大娘生的,安夫人与大娘有过节,是不会同意她嫁到安家的,我又是庶女,安夫人更不会同意,所以只剩一个三姐姐了。 但是杰表哥也有三兄弟啊,强表哥屋中的小妾太多,曦姐姐明说了,不会看上他,而昌表哥却是个只知读书的书呆子。所以,挑来挑去,也只有你合适,但曦姐姐又怕老夫人将她许给了强表哥或昌表哥,所以想先与你见见面,想让你抢在安老夫人还没有乱点鸳鸯的时候,主动提亲。” 谢云香的一番话后,安杰的神色动了动。但却没有开口。 谢云香掩住心内的焦急,又道,“谢家老太爷临终前,已给我们姐妹几人分好了嫁妆,曦姐姐的陪嫁是最多的,比我们三人的加起来还多,有十万两白银。” 果然,实物比美人更诱惑人。 安杰父亲只是个庶子,安家的主母安夫人又是个十分强悍之人,二房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安杰父亲又好赌,因此心有抱负而身处无奈之境的安杰快二十岁了,还没有娶上妻子。 十万两白银的陪嫁,这可是一笔巨款,安杰的眼睛都亮了。 “我也是仰慕曦表妹久已。”安杰微笑说道。 谢云香看出了 他眼里的贪婪,心中闪过一丝鄙夷,口里说道,“话,妹妹已传到,三姐姐说,会去府里的沁芳小榭等着杰表哥,杰表哥千万不要辜负了曦姐姐的一番心事。” “有劳云香表妹给曦表妹回话,就说杰随后就到。” 谢云香走后,安杰拿着那个香囊放在鼻下深深的嗅了一嗅,只觉得香气沁人心肺,疑似美人身上的女儿香。 …… 安家后花园里,赵嫤虽然硬行挤到安灵儿与谢云容一桌,但在坐的大多都是高门的嫡女,自有自己圈中人说的话题,赵嫤愣是插不上嘴。 众人只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赵嫤穿着价值不菲的出自丽衣坊的成衣,但其言行粗俗,傲慢无知。因此赵嫤坐在那里,没一人理会。 她气哼哼的撇了撇嘴,心中愤愤然道,世上居然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小姑子,等她做了安家的少夫人——东平侯府的世子妃——将来的侯夫人,看她怎么收拾这个高傲的安灵儿!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指不定以后谁厉害呢! 赵嫤自小被自己的姨娘捧在手心里养大,赵淮同僚的夫人们又都知道赵家的家事,都不大待见林姨娘与赵嫤。因此,赵嫤看到的高门小姐也只是她的嫡母谢媛。(她在心中主动忽略姐姐赵玉娥是嫡女) 看到母亲肆意的虐待谢媛时,她以为高门小姐们都是娇娇弱弱的软性子,谁知碰到了眼界清高的安灵儿与谢云容,她的心中开始不平衡了。 见赵玉娥与谢云曦及另外几个小姐说得很高兴,她气呼呼的走过来,“赵玉娥,你怎么将我丢到一边不管我了?我要告诉我娘去!” 赵玉娥看了看自己身边与她同桌而坐的几位闺友,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安抚着赵嫤,“妹妹,我见你同二表妹及四表妹说得高兴才没有打搅你。我怎会不管你呢?” “我哪里说得高兴了?你眼睛瞎了吗?”赵嫤的口中说着,伸手将赵玉娥用力一推。要不是她身后站着的宋雯接了她一把,赵玉娥就会摔到地上去。 云曦眼睛一眯,其她几位小姐也是一脸愕然。 几个女子在心中愤愤不平,这是什么妹妹啊,怎么当着外人这样说姐姐的?还动起手来了?何况,这赵二小姐的确是自己当先跑到那边一桌的,应该是她甩了她姐姐才对。 刑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宋雯,性格较其她几个女子豪爽。她腾的站起来,挽了挽袖子就要上前帮赵玉娥,被另外两个拉住了, 纷纷给她使眼色。宋雯只得忍住了,怎么说这也是人家赵家的事,她要是替赵玉娥说了话,赵玉娥回去,又得被姨娘罚。 云曦看不下去了,攸地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回驳,那赵嫤又道,“要我不跟我娘说也可以,你将你祖母给你的那块金丝玉给我,我就不说。” 这回可是将另一桌的人也惊住了,心说这小姑娘是不是不知道金玉丝是什么东西吧?价值万金的东西,哪有脸皮这么厚随意向人讨要的? 有那不认识赵嫤的,已经私下里议论起来。 赵玉娥的脸窘迫得通红,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话。 有心不给她,以赵嫤的性子又会撒泼,给了她,外祖母那里又如何交待? 云曦冷笑一声说道,“赵二小姐,我的姑母也就是你那嫡母,你也只能称呼为母亲大人,不可以称为娘。我记得你是姨娘生的,哪里又有一个娘?” 云曦的话落,众女子纷纷窃笑起来,原来是个庶女,庶女也就罢了,在嫡姐跟前也这么嚣张,毫无教养,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庶女!又是庶女! 谢云香低着头,双手用力的绞着裙子边,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没一会儿就咬出一条血印来。 赵嫤也不傻,众人那笑声与嘲讽的眼神分明就是针对她的。 她心中突然想到姨娘的叮嘱,冷笑说道,“哼,你们敢笑我?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们会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饶的!” 说完,赵嫤提起裙子朝花园外跑去。 见过狂的,没见过如此狂的,一个小小的庶女竟口出狂言要让一群高门嫡女跪在她面前求绕?众人越发笑得乐不可支。 只是无人注意到谢云香的眼中已是满是戾色。 赵玉娥想去追赵嫤,被云曦一把拉住了,“我瞧见你爹爹也来了,何况姑母也在,这么大个东平侯府,还怕她跑丢?她都是个大姑娘了,也有自己的活动圈子不是吗?” 赵玉娥想了想,便又坐了下来。 赵嫤到了命妇们休息的偏厅。 谢媛见她气哼哼的走来,只得离了众人将她拉到无人的地方,“嫤儿,你这是怎么啦?” “母亲,父亲交待你的事,你办好了没有?安家是什么态度?”赵嫤劈头盖脸的就问。 谢媛面露难色,吱唔着不好开口。 “没同意?”赵嫤 吸了口凉气,“我不管,我一定要嫁到安家。” 谢媛叹了口气,“安夫人要娶一位嫡长女,还是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可是你的出身及咱家老爷的品阶,还差得远啊。” 赵嫤怒道,“我不管,爹爹说你有办法,你一定要办好!” 谢媛踌躇了一会儿,“好,你且听我这么安排……” 打发走了赵嫤,谢媛便朝安家正厅走去。看到安家大少爷安强的丫环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过来,她佯装走路崴了一下脚,哎哟的叫了一声。 那丫头认识她,赶紧跑了过来,将手里的醒酒汤放在旁边的石头上,伸手过来扶她,“赵夫人,你没事吧?” 谢媛趁她不注意,悄悄的将手中的一包粉末倒了进去,然后笑了笑,“只是崴了一下脚,不防事。”说着,揉了揉脚,“的确没有大碍,你接着去忙吧。” 丫头看她果真无事,端了醒酒汤进了正厅,将汤递给安强。安强肚里灌了不少酒水,脑袋有点重,确实想清醒清醒,顺手接过就喝了。 谢媛在窗外看见后心下松了口气,又去找赵嫤。 …… 云曦与宋雯,董箐箐,顾鸢说着话儿,有丫头来奉茶水,几个人边说边笑的喝着茶,吃着糕点。 谢云香这时朝这边走来,笑着道,“三姐姐,玉娥表姐,你们聊什么呢?我来参加好不好?” 她走得有点急了,脚下一个没注意,踉跄了一下,身子扑到了赵玉娥的身上,而赵玉娥与谢云曦又坐的是面对面,偏那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当谢云香撞上赵玉娥时,赵玉娥手里的那杯茶也飞向了谢云曦,云曦躲闪不及时,被茶水淋了一身。 谢云香从地上爬起来,对云曦不住的道歉,“三姐,我不是故意的,是这地上不知是谁扔了块香蕉皮,我才……” 赵玉娥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掏出帕子来给云曦拭茶水渍,“表妹,有没有烫着啊?” 另外三位小姐见是她们谢家的人惹了事,也不好说什么,只对云曦纷纷安慰着。 谢云香一脸歉意的说道,“三姐,这眼看就要赴宴了,你这衣衫都湿了,可怎么行?不如下去换换吧?” 云曦盯着谢云香的眼睛,谢云香忙躲开了,眼中闪着慌乱。 她心中冷笑一声,嘴里却说道,“也好,我就出去换身衣衫吧。” 赵玉娥见云曦要离开 ,忙着帮她找侍女,“咦,三表妹,你那个叫绿珠的侍女呢?怎么没看见了?” “绿珠不在没关系,三姐,你的衣衫是我不小心弄脏的,就由我陪你去吧,权当道歉好了。” 云曦道,“好,就有劳四妹妹陪我走一趟。” 谢云香跟赵玉娥几人告了罪,带着云曦出了花园。 “三姐,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大娘说安家为咱们准备了客房,我带你去那里吧,正好,我多带了一套衣衫,你要是不嫌弃,就穿我的好不好?” 云曦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很快,两人走到了一处湖边小榭,云曦抬头看去,小榭的门楣上写着几个大字——沁芳榭。 按理说,给客人们准备客房都会选一处小院,院内会有丫头婆子随时侍候着。东平侯府宅院众多,如何会选一处僻静的小榭? “三姐,快进来吧!” 谢云香推开了小榭的门。她率先走进去,然后从小榻上取来一个包裹,里面果真包着一套衣衫,还是崭新的。 云曦没说话,跟着走了进去。 而此时,谢云香则轻轻绕到她的身后,举起了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棍子…… 一大群作死的狂奔……╰()╮╮o(≧v≦)o~ 057章 恶有恶报 云曦飞快的将身子往下一蹲,结果谢云香扑了个空摔倒在地,她马上又转身跳起来飞起一脚踢向谢云香。 同为一个父亲的女儿,谢云香为什么几次三番暗算她? 云曦恼恨的又补了几脚,直接将谢云香踢晕过去。其实,早在谢云香提议说带她来换衣衫时,她心中就起了疑心。 谢云香在她们刚从谢府出来时就一直对她冷着脸,在马车上更是言语奚落,在安家花园时又是直接漠视。却又在她的衣衫被洒了茶水后大献殷勤,她就开始怀疑了。 她想知道谢云香究竟要干什么,便干脆佯装不知情的随谢云香来到小榭。 果不其然,就在她环顾屋中时,谢云香便溜到了她的身后,但她的耳朵先一步听到了某件器物抬起的声音。 既然谢云香想算计她,虽然不知是以何种手段,但她做人的忠旨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将谢云香拖到了小榻上,并将自己身上穿的一身裙套到了对方身上,然后又换了那套谢云香给她备好的新衣。一番折腾下来,云曦渐感体力不支,双脚无力。 这感觉很不妙,非常像前世被安氏算计那日的感觉。 她中毒了! 云曦心头大惊,倒不是怕安氏再次的害了她的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无所谓再死不死,而是——她竟然想不出她是何时中的毒! 性命又一次被他人掌控,让她内心惶恐起来。 偏偏这时,耳中渐渐的听到有人朝这边而来的脚步声。 她费力地捡起地上的那根谢云香准备偷袭她的棍子,冷然看着那扇门,就算死,她也要拉个垫背的! 小榭的门被人推开。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长相俊美的墨袍少年。 少年看到云曦时怔了怔,却也没有进一步往屋里走,而是站在门口腼腆的指着榻上的谢云香说道,“我看见谢四表妹进了姑姑休息的客厅,她们秘密商量着要将你骗到这里来。虽然不知是为什么,但你要当心。” 姑姑? 云曦的眼睫眨了眨,想必是安家的哪位少爷,安氏的两个亲侄子,一个年岁是二十左右,一个才十一二岁,那么这位应该是安夫人一直厌恶至极的二儿子安昌了。 “多谢安二少爷提醒,我知道了。”云曦微笑着说道。 “哦,原来你是曦表妹啊,你 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你也赶快离开这里好了。”安昌拘谨的朝云曦拱手行了一礼,退出了水榭,出去后还不忘记关上屋门。 紧张一过,云曦更觉得身子虚脱无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同时身上浸出一身冷汗。 又是安氏!云曦扯唇冷笑,看来给安氏的教训还太小,这次不闹个大的,她妄生一次! 云曦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刚走到门边上,外面又由远及近的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且那人脚步匆匆走得很快,似乎是个习武之人,而且呼吸轻浅颇为急促。 刚才安昌的到来,是善意的提醒她谢云香想害她,难道这次来的是真正的同伙? 云曦眉头一拧,这水榭只有一处门,且外面三面都是水,跳窗是不可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游水。 而外面那人的脚步声已到了十丈远的距离……云曦拖着棍子挣扎着走到门后,那门被人“嘭”的一声一脚踢开,她不假思索的抡起棍子就朝那人身上砸去。 “别闹,是我!” 手腕被那人快速地捉住了,手中的棍子眨眼间就被他扔到了一边,声音带几分焦灼的问道,“你没发生什么事吧?” 段……段奕? 他怎么来这里了? 云曦眨了眨眼,旋即,她脸色攸地一变,扯了扯唇角,冷冷一笑,“你怎么来这里了?王爷的兴致好奇怪,哪儿奇特往哪儿钻。这儿既没有丝竹声,又没有酒菜,更没有美人侍候。还是王爷与我四妹有什么约定?” 安昌只看到谢云香与安氏见了面,但还有个神出鬼没的段奕他是断然不知的。 段奕在她身边出现的几次,总让她觉得让人匪夷所思。自从前世被人骗得丢了性命,她已不再信任任何人。 段奕微愣,而后又戏虐的看着云曦,唇边浮着一丝浅笑,“你以为呢?我与谢四小姐……” “我以为?”云曦冷着脸,“难道不是吗?我妹妹将我骗到这里来了,却发现王爷您随后便到了。难道不是你们有什么协议?” 段奕有些无奈的抚了抚额,没说话。他能怎么说?他发现谢云香鬼鬼祟祟的去见了安氏后,又将云曦带了过来,马上就跟过来了。 “蠢女人!”段奕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云曦:“……” 两人正僵持着,小榭外又有人来了。段奕手一摊,“真正找你的人来 了。”说着伸手就拉云曦的胳膊,谁知云曦的身子就势往前栽去。 段奕大吃一惊,飞快的将她捞到怀里,又伸手探向她手腕的脉搏,“你怎么啦?”马上,他眸光沉了沉,“你中毒了?” 云曦盯着他的眼睛,“真的不是你要害我?” 段奕发起急来,“说了不是我,我又为什么要害你?” “好……我且信你一次。”云曦已经疲软得成了一堆泥,倒在他怀里无法动弹。 不信任他又能怎样?她现在又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段奕没好气的将她拦腰一抱,然后身子一闪藏到了屏风后面。 水榭因为是只做临时休息的,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那小榻也是窄窄的,底下一览无余,不能藏人,唯有小榻后面的一架屏风可以遮掩。 随后进来的人,听那声音是东平侯世子——安夫人的宝贝儿子安强。 安强一边踢踢踏踏的走着,口中一边念念叨叨,“云曦小宝贝,你在哪儿——” 段奕的脸色顿时一黑,细听之下还有牙齿咬得嘎崩嘎崩的声音,和手指关节捏得脆脆响的声音。 而云曦眼中戾色一闪,此时,事情的真相她已经知道了,安氏想害她,谢云香想靠上安氏这棵大树,成了刽子手,而手段是直接毁了她的名声。 如果她毁在安强的手里,以安夫人眼高过顶的性格,别说是做正妻,就算是做安强的妾,她也不会要她。 那么她谢云曦这一生就彻底玩完! 屏风外,浑身燥热难耐的安强揉了揉迷蒙的双眼,见屋中小榻上有个年轻的女人躺在那里。 脸朝里侧着,看不出面容,但那乌的发散了大半在枕头上,露出一截雪白的玉颈。 色衣领也被扯开了一些,看得到里面桃红色的肚兜,纤纤细腰惹人怜爱。 安强心头大喜,“死丫头,你在诱惑爷是不是?爷来了哈——” 安强本来在前厅喝酒来着,听几个端菜的丫头在议论说谢家三个小姐都来了,他便坐不住了,不顾东平侯的呵斥,丢下一桌子宾客跑到了后花园。 上个月,他在谢家被安氏的小厮误打了一顿,养了近一个月的伤,最近几日才好了些。他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天要不是谢云曦约他去谢家筱园,他也不至于会被挨打。 安强打听到谢云曦往沁芳榭这 边来了,便一路追了过来,推开门一看,还果真见到了这个小妮子。 哼,看爷今天怎么收拾你! 体内的火已经忍到了极限,他跌跌撞撞的扑到小榻边,只几下便扯掉了身上的衣衫,又将那榻上女子的衣衫给剥了个干净。 女子雪白的身体就在眼前,安强的双眼已燥热得通红,奋力一跃的扑了上去。 谢云香本来被云曦踢晕了,躺在榻上浑然不觉。身体突来的痛感让她惊醒过来,她浑身发颤,使劲的想推开压在身上的安强,但她哪里推得动?安强肥重的身躯可有她的三个重。 这个肥货毫不怜惜她,如猪在啃白菜一样啃着她的唇,更是发出恶心的吸吸声,口水一直流到她的下巴上。 她无法呼吸无法哭,身体的痛,心中受的耻辱,谢云香只想死掉。她想喊喊不出来,想动却动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应该是那个该死的谢云曦与安杰在这里的吗?为什么是她? 对,刚才是谢云曦打晕了她,是那个贱人害的她,她不会放过她的! 屏风后,云曦正好奇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身侧的段奕这时突然间伸出手来,将云曦的两只耳朵捂住,又将她整个头埋在胸口。 云曦没力气反抗只能恼怒的瞪眼,这段疯子要干什么?她快要闷死了。 段奕却不理她,而是将她更紧的搂在怀里。他用密音说道,“你要是再动的话,这屏风可就要倒下去了,你想让外面的人看到我和你藏在这里?” 段奕是用内力发出的极细的蚊音,云曦有着一双不亚于一个武功高手的耳朵。果然,云曦听后不敢动了。 不动之后,耳中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来自屏风外面。男女哼哧哼哧的喘息声,夹带着木榻晃动的吱嘎声,间或听到谢云香的尖叫声。 云曦被段奕捂得很难受,这丫的是不是想闷死她? 她手脚无力,只好拿头去拱,挣扎着试图从他的怀里钻出来。 段奕却早已黑了一张脸。耳中听着靡靡之音,面前软玉在怀,偏偏云曦又不极不老实的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段奕的脸又一红,直红到耳根处去了。 谢云香本来想死来着,但转而又一想,安强虽长得肥胖,却也不丑,还是个世子,且非常得安夫人的宠爱,家中有钱有势。她与他既已有了夫妻之实,嫁与安强是势在必得,以谢安两家的关系,这世子妃之位必定是她的。 身体内的不适感已不似刚刚开始的那样强烈,加上心中的释然,谢云香倒是坦然的享受起这场欢爱来,不知不觉的竟撞翻了一侧的屏风。 眼看那屏风要砸在他们身上,段奕抱着云曦两脚一踮,跃到屋子中间。云曦好奇的看着这两人。 段奕的脸霎时一黑,还不待谢云香看到他二人,段奕一脚踢向谢云香,谢云香眼皮一翻,晕过去了。 迷迷糊糊的安强怀里一空,伸手就四处摸起来,口中嘟囔着,“云曦小宝贝,你不要走啊。” 段奕又飞一起脚,直接踢向安强下面,他一脸的杀气,“敢胡言乱语,爷让你断子绝孙!” 云曦正惊愕段奕什么时候与安强结这么大的仇恨了,小榭的门又被人推开了,一个红衣女子跑了进来,只是没等她反应过来,段奕抬脚踢去一张小凳子,那女子哼也没有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红衣女子便是赵嫤。她也参与谋害她了吗? “王爷。”云曦声音肃杀,“安大少爷害了我妹妹,这可怎么办?” 段奕朝虚空说道,“青一,割了安强的宝物。” 青一从门外闪身进来,云曦只看见他手中白光一晃,有一物便被青一扔到小榭外的小湖里了。 然后他施施然的捏着匕首正要试掉上面的血渍,云曦又开口说道,“还请青一壮士再帮一个忙。” 青一立刻精神一振,在云曦面前笔挺的站立,“曦小姐请吩咐。” 云曦扯了扯唇角,上次看到这小个子一身脂粉样,谁知舞起刀来,一样狠绝毕露。她一指地上的红衣女子,“把你的匕首放在她的手里。以后,我会还一个比这个更好的匕首给你。” 青一将那沾了血污的匕首塞到了赵嫤的手里,对云曦笑嘻嘻的说道,“多谢曦小姐。” 段奕嘴角抽了抽,对云曦道,“走吧,你中了毒,得设法让你快点解毒。” 三人出了小榭,经过一处假山时,云曦见那山洞里有个人靠在那里。 青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见这小子鬼鬼祟祟的看着小榭,便将他敲晕了。” 段奕看也不看,“什么阿猫阿狗?” 云曦的眸光却是一沉,那人手中捏着一物,杏黄色的穗子,碧绿的珠子,玫红色的缎布,那东西十分眼熟。“青一,劳烦你将那人手中的东西拿来给我。” 段奕只得停下 来,“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到天上了!青一从那人手中取来的是个香囊,上面赫然锈着一个“曦”字。还不等云曦接在手里,段奕抽出腰间的软剑便削成了碎片,斜睨着眼看着云曦,“被别的男人捏过的东西,你也不嫌脏?” 云曦:“……” 这人又犯抽了? “青一!”段奕阴着脸,“屋中地上掉了块女子的肚兜,塞到这小子的兜里。” 青一眼睛一亮,“是!”乐巅巅的跑到小榭中去了。小榭内,在云曦他们离开后没多久,谢云香悠悠的醒转过来。看到屋中的场景她吓了一大跳。只见一身赤—裸不久前还和她欢爱的安强下身处一片血淋淋,很显然,有东西不见了。 而他旁边的地上,赵家二小姐赵嫤倒在地上,手中正握着一个匕首,匕首上和手上还滴着血。 谢云香吓得浑身发抖,趁着无人来,三下两下将衣衫捡起来穿到了身上。 心中那世子妃之梦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安强都那样了,她怎么可能嫁给他?她得赶紧走,她不能让人知道她来过这里。她才不要嫁给一个已经不是男人的男人。 她捂着狂跳的心一口气跑到谢家女眷休息的花厅,彼时宴席已散,谢老夫人正与一位官员的老夫人坐在一起在闲聊,对她进来也没有过问。 谢云香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掉后,才略略压下了心中的慌乱。 而谢媛那里,赵淮又来了,“嫤儿呢?去了多久了?” 谢媛道,“刚刚丫头来回话说,安大公子进了沁芳榭后,嫤儿也进去了,已经半个多时辰了。” 赵淮在地上踱了两步,“那药是猛药,是男人都不会拒绝一个女人,但嫤儿还小,安强一时半会儿会神质不清,可别让他伤着嫤儿了,你赶紧的撺掇着谢老夫人到沁芳榭去。” 谢媛点了点头,“好。” 谢媛来到谢老夫人休息处的时候,恰好安氏与安夫人及安老夫人也来了,几人说说笑笑的,最后竟是都想去沁芳榭观一观冬日湖景。 关于亲们的评论回复:后台总是各种抽疯,小舞能在网页中看见亲们的留言,可在后台又没有看见,所以不能及时回复,但是,如果当日没有回复,过一二天也会回的哈,不要急哦。么么达。 058章 三家结仇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后花园而来,众人走到沁芳榭附近的假山石这里时,发现有个人睡在山凹里挡住了去路。 这还当着客人的面呢,竟然如此不顾及府里的体面跑到后园来睡觉了。 安夫人的脸沉下来,咬牙切的对身后的丫头喝道,“去将他给我拉起来!” 果然庶出的就没一个好货! 安氏抿着唇不敢说话,她大侄子怎么在这里睡着了?他那事儿倒底成了没有?眼神往人群里转了一圈,发现谢云香也跟在后面。 谢云香收到她的眼神,点了点头。安氏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婆子将安杰拽起来,他一个机灵吓醒了,只是身子僵硬,腿脚有些不灵便,而身上更像是掉入了火炕一样,热得难受。但又看到这么多夫人在此,他只好强行忍着。 “阿杰,你怎么在这儿啊?”安氏走过去抢先一步问她侄儿,同时不停的对他使眼色。 安杰的脑子本来就是几兄弟中转得最快的,他摸摸腰间的口袋,那软软的一个小包还在那里,当下走到安氏与谢老夫人跟前跪下了。 “谢老夫人,姑母,杰与谢三小姐两情相悦,请您们二位成全我们。” 众人被他的举动惊住了。 谢老夫人吓了一大跳,安氏的眉梢一扬。谢云香得意的弯了弯唇。赵玉娥与她母亲谢媛对视了一眼。安老夫人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谢老夫人。安夫人则是鄙夷一笑。 谢老夫人向他走近一步,冷声问道,“两情相悦?她可一直都在府里头,极少出门,也只在今日出了趟府。何来两情相悦?” “她便是今日与我在沁芳榭相会了,还送了贴身信物给我,求老夫人与姑母成全。” 安杰说得诚诚肯肯,还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安氏挽着谢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曦丫头也大了,杰儿与她年纪也相仿,况且安谢两家本是亲戚,这亲上加亲的事,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我可不记得几时与杰公子私会过,还送了信物与你。” 人群后突然有个声音传来,如黄莺般婉转,安杰的身体本来在燥热难耐之时,听到这个声音更是呼吸困难,脸色发红。 人们转过身来,见谢云曦正在一个丫头的搀扶下站在最后面,一身浅色的轻裘俏丽可人,如春日的玉兰花。 段奕本来要带云曦去疗毒,但她执意要返回安家 的后花园。他只得暗中过了点真气给她,让她不至于倒在地上,又让青一叫了青衣来跟着她。 云曦怎会不来?那些想将她踩在脚下的人,想害她的人,她要好好的站的他们面前,狠狠的打他们的脸!看着他们自食其果的下场。让他们丑恶的嘴脸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不,你有信物给我。”安杰说道。 安杰看到云曦的那一刻,发誓一定要将她娶回去,几年不见,她竟出落得如一朵娇美的玉兰花,何况她还有十万两白银的陪嫁,“你是不好意思说吧?没关系,我来说。” 只要她的贴身信物在他手里,她哪怕没有与他相会,也可以坐实她与他私相授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只能嫁给他。 “杰哥哥并没有同曦表妹见过面。”一个墨袍少年突然走了过来,“杰哥哥与谢四表妹见面确是真的。” 来的人是安强的弟弟,安昌。 安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安昌却倔强的昂着头,“杰哥哥,你瞪眼也没用,我就是看见了,我的书童也看见了。” 安杰几乎想拍死这个拆他台的堂兄弟。 “昌弟看错了,与我相见的是曦表妹。”说着,安杰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物对云曦扬了扬,“这便是你给我的。” 但拿出的东西让他有点蒙,不是一个香囊吗?怎么会变成了一个肚兜?难道是他记错了? 他此时的头有些迷糊,身子也极不舒服,体内有一团火,很想泄出去。 安杰又看了一眼云曦,那清澈如湖水的大眼睛,艳红的唇,白如雪的肌肤……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身体的一个部位更是起了反应,直想钻进某个地方。 谢云香见到那肚兜后脸色刷的变得惨白。她抱着胸口,怎么回事?那肚兜可是她的!怎么会在安杰的手里?难道是掉在小榭中被他捡去了? 谢云香那时见安强的下体被割,只想快点逃走撇清关系,慌慌张张的胡乱往头上套衣服,又哪里记得有哪件忘记了没有穿? 云曦眨眨眼,“那不是我的东西,杰公子,但是,有点像四妹妹的。” 谢云香吓得身子一歪。 安氏则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谢老夫人的脸已黑成锅底,怒道,“将那东西拿过来。” 安杰不傻,东西一出手,谁知可不可以再收回来,他抱在怀里拒绝给人看。 云曦看出他的心事,便道,“我记得一早坐马车出府时,四妹妹的领口敞开了些,我瞧见你里面就是穿了这种颜色的肚兜。并且,四妹妹的衣物上喜欢锈上一个古体的‘兔’字,不知有没有呢?” 安昌走到安杰跟前,就着安杰的手抖开肚兜,果然在下方看到铜钱大小的一个古体‘兔’字。他朗声说道,“谢老夫人,上面锈着一个‘兔’字。所以,与杰哥哥见面的明明是谢四妹啊。” 谢云香两眼一闭,然后身子往后一倒——装晕。再不晕,她可就要被老夫人打死了。 她也不敢说是她的丫头偷了去的,要是老夫人查看她的衣衫,发现里面根本就没有穿肚兜,更是坐实了她与安杰在私会。还有她身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欢—爱过的红痕,更加会让人怀疑了。 况且还有安昌这个证人。 安杰只是庶子,她才不要嫁给他! 而她心中则是在不停的诅咒着云曦。 安家老夫人本有意与谢家结亲,此时便问谢老夫人,“老姐姐,您看这事儿……,孩子们两情相悦,咱们老人们要是拆散的话,不是捧打鸳鸯么?” “先合合八字再说吧。”谢老夫人道,安家的人她一个也不喜,可偏偏又出了这事儿。 谢老夫人心情不好,转过身来想往回走,谢媛忙拉住了她,“母亲,您累着了的话,不如到前面小榭里坐坐再走吧。” 赵嫤和安强还在里头呢,她的事可还没有处理好呢,安家的人不好糊弄,她得拿母亲挡道。 安老夫人也想与谢老夫人更进一步的商讨两家结亲的事,也一再相邀请。 盛情难却,谢老夫人只好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坐坐再回去吧。” 安夫人看着她小儿子,怒道,“你的书背完了吗?谁叫你到后园来的?还不快回去!” 安昌低着头给安夫人恭敬的行了礼,又看了云曦一眼,唯唯若若的向园外走去。 云曦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安昌是安夫人生了一天一夜后倒着生出来的,安夫人便厌恶了这个亲生儿子。孩子在母亲的肚子是顺着出来还是倒着出来,这难道是一个婴儿能决定的吗? 天下竟有这样的母亲。 谢云香被丫头婆子送下去了。但在经过云曦身边时,却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了她一眼。 赵玉娥见她母亲已经进了小榭,也扶着一个丫头跟前往前走, 却被云曦拉住了袖子,“玉娥姐,人太多了,都进去显得怪闷的,咱们在外面坐会儿晒晒太阳吧。”云曦已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她拍拍身边的位置对赵玉娥说道。 那屋里太血腥太肮脏,她不想让赵玉娥看见。 赵玉娥也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便点了点头,“好。” 谢云容见她二人不进去,也在一旁坐下了。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安杰此时还没有走,两眼通红的朝云曦走了过去,“曦表妹。”云曦看也不看他,谁知安杰竟扑了过来,“我真的喜欢你,曦表妹。” 一旁的青衣脸色一沉,手中悄悄摸出两粒石子,飞快的弹了出去。安强只动了一步,便如木桩子一样,钉在地上动不了了,他张了张口,发现竟说不出话来。 —— 而此时,前面的沁芳榭中,则是响起了滔天的哭喊声。 安夫人进门的那一刹那,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她那心肝宝贝儿子,怎么会成这个样子了? 她哭喊着抱着儿子,安强被她摇醒,才发现下面好疼,弯腰一看,吓得眼皮一翻又晕了过去。 安老夫人也吓得哭起来,一面叫身边人去找大夫来,一面又着人去前院找安强的父亲东平侯。 而谢媛也吓住了,那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呢。“嫤儿,嫤儿你醒醒啊,你怎么啦?” 安夫人与安老夫人正哭着呢,一听这话发现屋中还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而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安夫人肚里的火腾的就冒起来了,她揪起谢媛就打,“你还我儿子的命来,我好好的儿子哪里就得罪你了,你们赵家要害他成这样?这可比杀了他还要狠毒啊!” 谢媛也是蒙了,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啊? 赵嫤被屋中的吵闹惊醒来,醒过后发现手里握着刀,立刻就尖叫起来。 安夫人的注意力又被引了过去,她越想越气,这小妮子敢害她儿子?她也要害得她不得好死! 安夫人伸手抓起那刀,腾的就朝赵嫤扑去刷刷刷的划起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赵嫤的脸上就划上了一个大大的“井”字。 因为安夫人是带着滔天的恨意去划的,那几道口子的皮肉都外翻了,一脸都是血。 赵嫤尖叫一声也晕了过去。谢媛吓得赶紧去护着,却被安夫人揪起来打。 “快去拉开她们!”谢老夫人急得催促着安 氏。 安氏假惺惺的前来劝架,安夫人手里握着匕首冷笑,“你们让我安家断子绝孙,我便灭你满门!我可看出来了,今日我婆婆过寿,你们谢府明着是来贺寿,实则是来闹事的!前有两情相悦的事,后有害我儿的事,你们是想害死整个安氏!将你们谢家的女儿嫁过来好霸我安家的家产,没门!” 安夫人的口气太大,谢老夫人不乐意了,她冷笑一声,“老身可不知侯夫人竟有同皇上一样的权利,只一句话便要灭我谢氏满门!” 谢媛又道,“嫤儿个子娇小,而安大公子个子高大,她一个娇小的女儿如何伤得了一个高壮的男子,只怕这事另有蹊跷。” 安夫人撒泼一样的吼起来,“谁知是不是你们使了什么下三烂的法子将我儿伤了?他本来在前院吃酒来着,这后园可是你们一家子在啊。一定是你们将他骗来害了他!我要你们赔我儿子的命来!” 事情传到前院里,东平侯更是怒不可遏,彼时赵淮谢锦昆等人也在场。 东平侯怒吼一声,“你还我儿子的命来!”揪住赵淮也要撕打。 谢锦昆忙着相劝,段奕也道,“侯爷,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得赶紧找大夫给大公子瞧瞧身子,说不定伤得并不重呢?夫人们的胆子一向都是小的。” 段奕的话使众人冷静下来,纷纷派身边的随从去请各自相熟的医术高明的大夫。 段奕则叫过青一,递去一块玉佩,“拿本王的信物去将朽木道长请来这里。” 青一接了玉佩飞快的离去。 众人纷纷表示惊叹,朽木道长的医术天下第一,但却是常年神龙见尾不见首,飘无踪迹的一个人,段奕居然能随请随到? “多谢王爷相救小儿,微臣这里给王爷磕头了。”东平侯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要跪下。 段奕忙伸手一拦,“侯爷是我大梁国的栋梁之臣,而本王身为皇室宗亲,帮上一帮是应该的。何况只是区区小事,不足言谢,咱们还是到后园看看安世子吧。” “对对对,赶紧去看看。”东平侯抹了把泪便朝外走,待看到赵淮时,又撩下一句狠话,“我儿要是有事,我要你整个赵家来赔!” 说完急匆匆往沁芳榭而来。一众人到了沁芳榭时,那里面早已哭声连天。 东平侯惴惴不安的走进去,后面跟着愁闷的赵淮。 段奕看到云曦坐在沁芳榭外的一块石头上, 身后站着青衣。他用眼色询问青衣,青衣摇了摇头。 段奕的眉头不由得一皱,袖中掌风微闪,一枚石子击中云曦的背部,她身子一歪,倒在了赵玉娥的身上。 赵玉娥大惊失色,摇了摇云曦的身子,“曦表妹,你怎么啦?”一旁的谢云容看了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她一向都这样,故意装娇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赵玉娥不放心,唤过身边丫头,“丽儿,你去跟老夫人与舅母说一下,曦小姐晕过去了,安府如今出了事,想必也忙,我先带她回去了。” 沁芳榭里闹哄哄的,丽儿进去了一会儿马上就出来了,同时身后还跟着林嬷嬷,“三位小姐,老夫人让奴婢先送你们回府。” 段奕又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背起云曦跟在林嬷嬷身后与赵玉娥及谢玉容一起往前院的正门处而去。 沁芳榭里,吵闹的众人在朽木道长来了之后,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凝神看着老道长施针。 朽木道长掀起安强身上的锦被看了一眼,眼皮撩了撩看向东平侯,“东西呢?” “东西?什么东西?”东平侯眨眨眼。 “这不是废话吗?割下来的?”朽木道长一脸的不耐烦。“有那东西在还能救,没有就没辙了!” “啊——”安夫人反应过来,揪起已经惊吓得魂不守舍的赵嫤一阵摇晃,“你将那东西丢哪了?快说!” 丢哪了?当然是丢到鱼嘴里了。送朽木道长来的青一望着屋顶掏了掏耳朵,安强那小子肉多,宝物也肥,能养活三五条鱼了吧。 赵嫤一进屋子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又被安夫人划伤了脸,她哪里知道什么东西?“我……我不知道啊……” 赵淮与谢媛本想护着赵嫤,被安家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给拦住了,赵淮又急又心疼,狠狠的瞪了一眼谢媛,谢媛也委屈得不得了,她怎么知道事情会成这个样子了? 赵嫤一声不知道,更是激怒了安夫人,她揪起赵嫤就要开打,谁知手劲太大,那衣衫被扯破了。 因为是冬衣,夹层里细细碎碎的掉出不少粉末的东西。 朽木道长的鼻子嗅了嗅,突然叫嚷起来,“慢着,别动!那东西有毒!” 他这一声叫嚷不打紧,赵淮不干了,指着安氏与谢锦昆吼起来,“嫤儿身上的衣衫可是从你们谢府三小姐那里借来的,你们的心真是歹毒,竟想害我女儿!” “啊,也不是要人命的毒药,只是能让男人的神志不清,亢奋一点。”朽木道长又添了一句。 但这话的意思,傻子也明白了,这分明就是下三烂的媚—药! 谢老夫人看向安氏,“锈娘,你来解释!” “我……我我我……”安氏哪里又解释得出来? “我来解释!”安氏的大儿子谢诚走了进来,看到一屋子的乱象他只略微的挑了一下眉头,“衣衫是我母亲让人订做的没错,本是给了我三妹妹穿的,只是嫤姑娘看见后说喜欢,三妹妹就送了给她。如果是我母亲做了手脚,她岂不是将三妹妹也害了? 三妹妹是我谢家的人,母亲为什么要害她?而后这衣衫到了嫤姑娘手里。如今发现了毒药,也只能问嫤姑娘是怎么回事了。据说,嫤姑娘在后园与安家灵儿表妹她们一起聊天时,就说过喜欢安强表弟。好几个小姐都听见了呢。” 安夫人与东平侯的眼光刷的看向赵淮与谢媛,两人冷笑,“我要到皇上那里告你们!你们女儿勾引我儿不成就伤了他性命!” 本来一场热热闹闹的寿宴,因为安强被伤,而草草收尾。安家当晚就到刑部告状,罪名是赵淮意欲谋害朝臣,结果是伤了东平侯世子。其心可诛!其罪滔天!而赵家也不服,也递了状子告谢府,说谢府主母安氏挑拨离间赵安两家,故意在衣衫内放了使人迷幻神志不清的药来嫁祸赵家,赵家之女并不知情,意外遇到安世子,安世子药性发挥要对赵家女图谋不轨,赵家女才误伤了安世子。 元武帝不糊涂,稍微调查一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了不偏颇和安抚东平侯府,将谢赵两家的人都收了监,等侯五日后的过审。 也因此,这三家算是彻底结了仇。 赵嫤的生母林姨娘得知自己的女儿被谢府的主母安氏算计了,跑到谢府来大闹了一场,谢老夫人本来就不喜这林姨娘。 仗着自己生了个儿子,得了赵淮的宠爱而肆意的欺负着谢媛,为了将女儿嫁到安家才怂恿着谢媛回娘家,如此不要脸面的恶妇还敢来谢府闹? 谢老夫人大怒之下命人将林姨娘哄了出去。 赵淮去见南宫辰时,被南宫辰狠狠的骂了一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世子都怀疑你否有能力跟着我谋大事。” 赵淮急忙说道,“世子,本来事情万无一失的,谁知道,谢家的三小姐竟是个毒女,与安氏合谋暗算了小女 ,这才事情败露。” 三小姐?谢云曦? 南宫辰的眼眸微微一眯,眼前又浮现一双秋水一般泛着雾气的大眼睛。她为何要这么做? 感谢15035998160送的花花,么么达。o(n_n)o 059章 解毒 赵玉娥带着云曦回了谢府。 青衣将云曦背回曦园时,青裳是一脸的惊诧,吟雪与吟霜两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 吟霜的性子急躁,当下就拉着青衣开火,“她这是怎么啦?一早还好好的呢?青衣,你是怎么看着她的?” 青裳过来劝架,“青衣也是后来才去的安府,她去的时候,小姐的情况已经有些不对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府里不是有宋大夫在吗?快去请来。”赵玉娥见几个丫头吵得不可开交,头疼得很,走过去一把将几人拉开,“你们去一个人,赶紧的去打些热水来,先给你们小姐擦把脸。” 青衣不说话了,跑出去找大夫,当然不会找府里的半碗水宋大夫,而是去了安府找朽木道长。 吟雪拎着桶去打水去了。青裳与赵玉娥一起陪着云曦。 吟霜的眼珠子转了转,抱着胳膊走到在床边发愣的绿珠身边。她的下巴抬了抬,一脸煞气的说道,“绿珠,你出来一下。”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过是个二等丫头。”绿珠嘴角撇了撇,站着不动。 “那么我的话你听吗?”云曦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绿珠。 “小姐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几个丫头一起扑到床前。 云曦就着青裳的手坐起来。她压根就没有昏倒,人也是清醒的。她只是被段奕点了穴道,现在时间到了自动解了而已。 赵玉娥伸手摸向云曦的头,“曦妹妹,你怎么好好的晕倒了?” “吓着你了吧?我没事。”云曦对赵玉娥微微一笑,然后看向绿珠。 “小姐的话,奴婢当然会听了。”绿珠双手垂于两则,眨着眼有些不解的看着云曦,“奴婢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小姐你在生气?” “你说呢?”云曦的声音清冷,“刚才在安家的后园时,我的衣衫上不小心沾上了茶水,你那时去了哪里了?” “那时……”绿珠歪着头想了想,“四小姐的一只发钗掉在安家后园了,让奴婢帮着一起找找。” “四小姐的东西掉了,自有她的丫头帮着找,你帮什么忙?”云曦冷笑一声。 绿珠小心的回道,“小姐,那会儿后园里不是来了许多小姐们吗?还带着许多侍女,四小姐担心安府里的人多手杂给捡走了,才叫奴婢与她的丫头一起找,所以……” “所以你帮四小姐找回了发 钗,还得了她的赏赐,有十两银子是吗?然后,她又说这发钗是月姨娘出生时月家老爷买了送给月姨娘的礼物。而今天又是月姨娘的生辰,她不应该戴出来,而应该留在月姨娘身边,做个对外祖的念想。然后又给你十两银子,委托你跑一下腿,跑回谢府送到月姨娘的手上。我说的没错吧?” “小……小姐,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绿珠见小姐头次用这种森冷的眼光看着她,心里头不禁毛毛的。“奴婢可是做错了?” 云曦突然一笑,“你觉得呢?你得了四小姐二十两银子的赏钱可以说是发了一笔小财,可你家小姐我呢,就在你得了赏钱心中美美时,因为身边没人跟着,差一点丢了性命。差一点被大夫人的侄子给算计了!” 绿珠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有罪,求小姐惩罚。” “我当然要罚你,你身为我的丫头,在上次红珠收了好处想害我时,老夫人说要将曦园的人全赶走,我念你曾经也对我忠心的份上,留下了你。可你如今呢?你对得起我吗?” 云曦冷笑,“不过是二十两银子,难道你家小姐我就给不起你吗?我曾说过,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我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誓言我一直记着呢,你却违背了你的承诺。” “小姐……”绿珠哭着扑到床头,“奴婢是个孤儿,从小在外婆家长大的。今年外婆家没有收成,舅舅又病了,表嫂前几天又刚生产,眼看要过年了,家中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他们才找到奴婢这里。外婆一家将奴婢养大,奴婢不能忘恩负义,才鬼迷心窍的看上四小姐的赏钱,是奴婢对不起小姐……” “你外婆家缺钱可以跟我说,我卖东西也会给你筹钱。只是,你不该背叛我!你明知四小姐一直对我心存嫉恨,去安府时我又只带了你一人去,你就这么走开了,难道不怕我出意外吗?” “小姐——”绿珠趴在床头大哭起来,吟霜不耐烦,挽起袖子就想将她拎走。 云曦挥手制止了,她盯着绿珠,“还有一件事,我那个玫红色的香囊呢?在安府时,那香囊被我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你说拿去擦灰尘,后来那东西呢?” 绿珠也不哭了,睁大了眼看着云曦,“……不……不见了,奴婢愿意领罚。” “我杀了你也不解我今日心中之恨!你居然将那东西给了四小姐!她又给了你多少银子?” 云曦解下腰间的荷包,丢在绿珠的脚边,“念你当初也曾替我挡过巴掌,跟了我多 年的情份上,这里有五两百银子,够你外祖家买一座院子与几亩田地,你到大夫人那里再赎出你的卖身契,回乡下去吧。从此以后不要在京中出现,否则我下次看见你,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小姐……” “滚!” 云曦疲乏的靠在床头,为什么她身边的人总是会背叛她? 吟霜将哭哭涕涕的绿珠拎了出去。赵玉娥蹙着眉看着云曦,“不过是一个丫头,曦妹妹,不要伤心。” 不是因为一个丫头的事,赵玉娥不懂。 云曦拉着她的手,“谢谢玉娥姐关心,我没事,倒是你呀,还是赶紧回家去,当心姑母记挂你呢。” 赵嫤要是出了事,赵淮与他的妾室一定会拿谢媛出气,赵玉娥在谢媛身边,也能有个帮衬。 赵玉娥点了点头,“那好,我先回去看看,有空再来看你。”云曦让吟雪送了赵玉娥出门, 夏玉言得知云曦晕倒后,也急急慌慌的来了,青裳忙着安慰,“二夫人,小姐没事呢,她只是累着了。” “真的吗?” “真的。”云曦冲夏玉言笑了笑,“娘,您回去歇息着吧。” 她这是中了毒,让夏玉言知道只怕会惊动府里其他的人,这毒她一定要查出来,她不能让前世的自己枉死。 青裳送夏玉言前脚刚走,从屋顶又翩然落下一个人来。 依旧是两个时辰前所见的浅绯大氅,墨发玉冠,狭长凤眸,和,一线薄唇,只是神色不像往常的闲适与慵懒,带几分忧郁。 “今天……多谢你了。”云曦靠在床头冲段奕浅浅一笑,神色有些疲倦,“要不是你的出现,我只怕……” 段奕眉尖微拧,眨眼间便已走到她的床前。 他矮身坐在她的旁边,然后伸手搭向她的脉搏,片刻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 “吃下,可暂时缓缓你的毒。” 云曦抬头看着他眨眨眼,“这是什么药?” 段奕突然粗蛮的捏起她的下巴,云曦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药丸便滑进了她的咽喉。 她恼怒地推开段奕,“你想干什么?” “你总是不信任我。”段奕没好气的从一旁的小几上端来一杯水,轻轻的拍着云曦的后背,温声道,“喝口水就好了。” 一大口水灌下去, 云曦感觉好多了,只是因为呛得厉害,眼中更是因咳嗽而泛起了泪花,段奕心中很是内疚。 “你说一声是解药,我会自己吃嘛,你突然塞到我喉咙里,想噎死我啊!” 段奕窘着脸,“对不起,我是头次喂女孩儿吃药,没想到……” “那你先练习几遍再来嘛!”云曦咳嗽了几声抱怨说道。 段奕的脸顷刻就黑了,“先练习一下再来?” 云曦,“……” 两人窘了片刻,门外的青衣回话,“小姐,朽木道长来了。” “叫他进来。”段奕将云曦面前的帐子放下来说道。 “王爷,这是我的屋子,你怎么随意让外人进来了?”云曦将头探出来瞪着段奕,他怎么从不将他当外人?“让府里其他人知道了,我还有得命活?” “放心,以青衣的轻功,尚书府的人没有一个追得上她。”段奕不屑的说道,“还有青裳,她们的武功不亚于皇宫中的暗卫。” 云曦听后,后背顿时一凉,这么说,她还要讨好青衣?还有青裳了?万一得罪了这段阎王或是他的两个婢女,她被青衣与青裳扔出府外,不是叫天天不灵了吗? 段奕看到她带有敌意与怨恨的表情,顿时满脸的黑线。 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青衣领着朽木道长走进来。 透过帐子的缝隙,云曦看见那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头发全白,用一根枯树枝当簪子挽着头发,一身灰白袍子,干净清爽。 乍一看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但那脸上竟然没有一丝皱纹,一双眼睛竟也如年轻人一般,锐利而带几分狡黠。如果时光倒流,这人年轻时,也定是位美男子,行动间自有一番仙风的味道。 朽木道长往那帐子上撇了一眼,眼皮翻了翻,“又不是你媳妇,你小子藏那么严实做什么?还怕我老头子抢了去?” 帐内的云曦扯扯嘴角,她还是头次听人喊当朝皇上的同父弟弟为小子的,这老头什么来历? “你少废话!”段奕对他同样的口气不善,“治不好她,我会到师傅跟前打你的小报告,让她一百年也不见你!” “哎,别!我怕了你还不成吗?”朽木道长哼哼着来到床前。 青衣将云曦的一只手腕拿出来,又在上面垫了一块帕子。 朽木道长伸手搭过去,捏着胡子眯着眼凝神把脉。但是没一会儿,他 便抖抖袍子,背起药箱就往外跑。 段奕一把将他拉住,“你跑什么?” “她不用治了,你赶紧给她准备棺材吧!”老头的轻功也不弱,眨眼便已到了院外,段奕飞奔过去踩着他的外袍,双手揪着他的头发。 “你不给爷说清楚,不光这辈子见不到我师傅,还永远喝不上落梅酒。”段奕阴森森的说道,“我还要削光你的头发,还要在你的脸上划上一个乌龟,让你变与一个丑八怪!你是知道的,我师傅哪怕活到一千岁,也只爱美男子。” “别别别别别——”老头叹了口气,“天下最难缠心眼最坏的便是你小子了。我就实话实说了吧,那丫头不是中毒,是中了蛊毒,而且是灵族的血圣蛊虫。中了这种蛊啊,会吸干人血,三日后便血尽人亡。” 段奕神色大变,“要如何才能解?” “一种名叫万骨枯的七色小花,每天取一瓣熬水喝,连喝七天,就好了。不过,这种花现在很是难寻了。之所以叫万骨枯,是因为这种花的种子一破土,它周围方圆二三里都是寸草难生。也因此,庄稼汉们极讨厌这种花,看见了就除掉,这长久以后,可不就是灭迹了么?” 段奕没说话,低头略有所思。 朽木道长又道,“不过,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会中了这样的蛊毒?真是奇怪。” “青衣,送道长回奕亲王府,跟青二说,没本王的允许,他不可以随意出府。”段奕转身走进屋去。 朽木道长冲他背影喊道,“我可告诉你治毒的方法了啊,你可不能到你师傅那里打我的小报告!听见没有,小子——” 青衣不等他话说完,拎着他已跃过了院墙。 “我没得治了么?”段奕掀起云曦的帐子,云曦开口就问,老天真会跟她开玩笑,前生今世竟在同一个地方栽了筋斗。 段奕弯下腰在她床头坐下来,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可怕疼?” “疼?”云曦眨了眨眼,一脸不解。 段奕抽出藏在靴子间的匕首,挽起左手的袖子,右手持刀在胳膊上重重的一划。顷刻,两寸多长的口子里,血水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流,落在粉色床单上斑斑点点。 划得云曦一阵心惊,“你这是做什么?” “忍着点,不会给你划很深的口子。”段奕抓过云曦的手指轻轻的划了个指甲大小的口子,又从那口子中挤了血水滴在自己的左臂伤口上。 挤了几滴后,段奕立刻从怀里掏出块帕子给云曦包扎起来。 云曦急忙说道,“你别管我了,你赶紧给你包扎啊,血都染到外衫上了呢。” 段奕不理会她,给云曦包扎好后,又唤来青裳,“看着她,我进宫一趟。” 青裳看了一眼段奕的胳膊,“主子,你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用,你只看好云曦小姐便是了。”话落,段奕的身子已跃出门外。 060章 血圣蛊 段奕几个起落间,便出了谢府,身子落在谢府后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只是他落地的那一刹,脚下没站稳,身子竟朝前栽去。 候在那里的青一见状赶紧飞奔来接住他,“主子,你怎么啦?” 只见段奕的脸上少了血色,连唇色也变得苍白,而他浅绯大氅里的那件玉色长袍上,竟是染了大片的血渍,袖口处还有血水顺着手腕往下流。 “主子,这是出什么事了?”青一惊得张大了嘴巴,赶紧的从身上撕了块布条就要给段奕包扎,被段奕给拦住了。 他眉梢扬了扬,“苦肉计么,总得做得像一点,不要包扎了,先进宫再说。” “是。”青一跺跺脚跳上马车,抓起马鞭子狠狠的往马儿身上一抽,马车飞快的朝皇宫方向而去。 马车内,段奕微阖着眼说道,“青一,放出信号联系青隐,让他马上去青山酷司,增派人手在京城暗中彻查南诏国遗民。” “难道是那些人又在生事了么?”青一问道。 “发现有人在施蛊毒。” “是!”青一摸出一只信号弹弹向天上,咻的一声后,天上绽放一点幽蓝光亮。 马车到了皇宫正门前,段奕挑起车帘,向看守宫门的护卫们亮出一块赤金腰牌,守门的护卫马上放行了,而且还毕恭毕敬的朝马车行了礼。马车畅通无阻的进了宫城。 金龙令,这是先皇在临终前给段奕这个遗腹子的特权,进宫城可以不用下车马,皇帝面前不用行跪礼,可配剑上朝。 但段奕一向不喜朝政,这金龙令只在五年前太后突然病倒,心急如焚的段奕手持金龙令骑马狂奔进入宫城时用过一次。今天这次还是第二次。 马车在凤鸾殿前停下了,早有守在殿前的两个小太监跑过来,哈腰站在马车外献媚说道,“奴才们见过奕亲王。” 段奕挑帘露出一张倾城妖魅的脸,慵懒说道,“贵妃娘娘可在宫里?” “回奕亲王殿下,娘娘在呢,王爷倒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进宫了,皇上与娘娘都惦记着王爷呢。” “是吗?”段奕放下车窗帘子,遮住了他脸上的嘲讽。 青一也收起脸上的肃然,一脸小倌倌相的走到马车前,翘起十指兰花手挑起车帘,细着嗓子道,“王爷,奴才扶您下来。”说完他先在心中自我恶心了一把。 每次来宫里都要装成太监或是小倌倌,让他心中 很不爽,他明明是个正常大男人啊,大男人! “好。”段奕伸出手来,搭在青一的肩头。 …… 早在段奕的马车到了贵妃宫前时,凤鸾殿的几个宫女也飞奔的跑向里面。 “娘娘,奕亲王来了。” “哦?速将本宫的凤尾琴取来。他可是好久都没有听本宫抚琴了。”正殿内的描金凤榻上,歪坐着一个美妇,三十余岁的年纪,却保养得半丝皱纹也无,涂着艳红蔻丹的纤指正抚着怀里一只雪白的猫儿。满头珠翠通身贵气,皇贵妃才可配戴的七尾凤钗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眼波飞动处,威严中带三分妖媚。 宫女应了声退下去了。 “只是本王不知还能活过几日,恐怕再不能聆听贵妃娘娘的绝世琴音了。”段奕慵懒的声音传到殿内,顾贵妃的眼波立刻随着声音的方身转去。 在看到他半个身子都被血染了的模样时,眉梢不禁一拧,“奕亲王这是何故?” “正如娘娘所见,奕遇到了刺客。”段奕半靠在青一身上,脚步有些蹒跚。 顾贵妃朝身后的两个宫女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王爷受了重伤吗?还不赶紧的过去将王爷扶到那边的软榻上躺下?” “是,娘娘。”两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婀娜多姿似风吹柳枝儿一般的跑到段奕身边。 两人身上的香风熏得青一很想打喷嚏,段奕却挥开二人,将青一搂得更紧,“娘娘,您又不是不知本王对女子反感,为何让两个宫女近前?” 两个宫女收到段奕似剑的眼风,脸色白了一白,幽怨的向后退去。 “好了,本宫也不强求你,你自个儿走过去先歇着吧,来人,速去请太医过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让刺客伤着了?可知会有人伤心的!”顾贵妃埋怨的瞥了他一眼,以娇嗔,似怨恨。 顾贵妃轻挪莲步走到段奕的跟前,抬手示意青一挽起他的袖子,在看到段奕胳膊上的那条深深的血口子时,她眼神动了动,“不过是一条刀伤,你为何这副模样?” 段奕脸色惨白,仿佛病若膏肓。 她一脸狐疑的伸手搭向他的脉博。片刻后,她的脸上由疑惑转为惊诧。 “娘娘。”段奕微叹一声,看向顾贵妃,眼睛却只看向她的头发那里。“奕遇到的刺客很特别,说的是南诏口音。” 顾贵妃突然神色大变,口中喃喃说道,“ 南诏国的人……,你确定是他们,可有看错?” 段奕神色愤恨,“十年前,奕曾被南诏国的人掳了去,那口音哪怕再过一百年,奕也不会忘记!” 五年前,十五岁的段奕被南诏人捉去,三个月后,他设计杀了南诏的巫师后逃回了梁国,对南诏遗民的憎恨,早已深入段奕的骨髓。 顾贵妃的眸光闪了闪,神思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天际。 段奕看了她一眼,道,“奕也找过朽木道长,他说除了一种叫万骨枯的七色小花,无药可解。但道长又说这花儿早已绝迹,奕寻思着,只怕命不久矣,遂想着在死前最后的时光里,见见一些人……” 段奕说着话时,悄悄的将手伸到一旁的小几上,手指摸进一只茶杯里蘸了点茶水,然后借着宽大的袖子在眼角各点了几滴,肩头也跟着一耸一耸的。 死? 顾贵妃的心头狠狠的一跳,这个字眼她不喜欢。 段奕带着悲凉的声音将她的神思拉回,她妖妖娆娆的看着段奕,见段奕的眼角滴着泪,年轻俊美的脸上尽是伤感。 她媚眼如丝,红唇微微一弯,“有本宫在,你死不了。因为那万骨枯,本宫这里就有。” “当真?”段奕故作惊喜问道,“娘娘可别是哄奕的吧?” “怎么会,骗天下人,本宫也不会骗你。只是,本宫的东西不白送人,你要如何回报本宫?” “听你抚一次《千波媚》。”段奕躲开她的眼睛,回以一笑。 顾贵妃的眼睛霎时变得晶晶亮,身子向段奕方向倾过来,因为是俯身,露一抹雪白的项颈,与半角艳红的胸衣。 但大梁第一妖冶王爷段奕仍是只看在顾贵妃的头顶处,那里插着一只与贵妃身份相匹配的七凤金钗。 金钗硕大,占着顾贵妃的大半个脑袋,段奕想着,这样的发钗插在那个女人的头上,会不会将她的脖子压弯?呃,这可是个恼人的问题,他回去得尽快想办法解决。 “一次不够,得听完一个月。”顾贵妃看了一眼段奕。 “好,一个月,但你那花,也最好给我两只。”段奕心下松了口气,那女人死不了了。 “你当那是随处可见的杂草吗?还两只?”顾贵妃柳叶眉一竖,似少女一般娇嗔一声。 “奕听说,那万骨枯是逢双而生,一只不是太孤单?” 一只太孤单?顾贵 妃的神思又开始游向天际。半晌,她才道,“你说的对,一只太孤单,得一双。” 顾贵妃去了内殿搬出一小盆花,段奕看去,果然见到花盆里面是双株而生,恰好太医也到了,顾贵妃又道,“我看你伤得不轻,就在这儿治伤吧。” 一个太医,一个副手正忙着给段奕包扎伤口。 段奕半靠在青一的身上,眼睛也柔柔的盯着他的“婪宠”,“奕只喜欢阿一的手艺,可阿一却只喜欢奕亲王府的灶台。” “阿一”两字从段奕的口中说出来,青一暗中搂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顾贵妃叹了口气,“好吧,你好了,记得来听我抚琴。” 从凤鸾殿出来,青一撸了好几遍身上的汗毛。为毛王爷靠在身上的时候,他会好恶心? “青一,将这盆花送到谢府交到青衣的手里。本王现在要回去泡澡,你到底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段奕嫌弃的踢了他一脚。 青一捧着那盆花,“主子,都给谢家小姐了,您怎么办?” “有朽木在,他不敢让我死,你快去!”段奕靠在马车内,口中低啸一声,那匹马竟自己奔跑起来。 青一叹口气施展轻功朝谢府而去。 …… 谢府里,云曦弱弱的靠着床头,青衣已给她换了身衣衫。青裳时不时的到院门口张望一下。 她已经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段奕的人,虽不知段奕是何用意,要放两个丫头在她身边,但至少还没发现那家伙对她有什么坏心眼,且先用着这两人再说。 但是吟雪与吟霜她还是要留意了。 青一翻过院墙捧着一盆花进了曦园,青衣欣喜的接了过来,“果真世上有万骨枯?” 青一说道,“主子吩咐了,你赶紧熬了水给曦小姐喝,一片花瓣一碗水,先从红色花瓣开始。” 青衣看着怀里的小花盆,“怎么有两株花啊,要用两片花瓣吗?” “青衣,你取两瓣下来,各煎一碗水,留一碗到我这儿,再送一碗你主子吧。”云曦走出来靠着门框说道,“这蛊毒看着凶险,只要有相克的解药,也并不可怕,一株花就够了,多了也是浪费。” 青一听云曦这么说,感动得跪下了,“多谢曦小姐。” “谢我做什么呢?这本是你主子送来的东西,我不过是分一半出去还给他,只是顺手人情。” 如果她猜得没错,段奕自伤胳膊,又将她的手指割伤,是将带蛊的血挤到他的体内,让自己也染上蛊毒而取来了解药。 如此一份大人情,她要如何还? …… 云曦命青衣煎药,命青裳寻找吟雪与吟霜。下午,在得知云曦中毒后,吟雪与吟霜就双双不见了。 等云曦喝了药后,她二人才回来。二人一进曦园便直奔里间,也不似平常那样见了青衣青裳就嘻哈打闹,而是神色严肃。 “小姐,奴婢偷偷的到大夫人屋子里搜寻了一番,发现了这个东西。”吟雪拿出一包药粉来。 “还有这两样东西。”吟霜拿过一根花枝与一根香,“这是在东平侯府的沁芳榭里找到的。” “这都是什么?”云曦看着那包粉末。 青衣的鼻子嗅了嗅,“这味道很像那天大夫人送给小姐的那件玫红色衣衫上的味道。可这只是一般的葵香啊。” “这灰白色粉末便是血圣蛊。”吟雪说道。 青衣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将这样可怕的东西拿来了?” 吟雪白了青衣一眼,暗笑她胆小,“奴婢拿来是想让小姐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 她接着又说道,“奴婢当时也是大意了,一般人都拿芷兰或玫瑰或茉莉或桂花等常见花熏衣,怎么会用葵熏衣的?这葵花在大梁国又不多见。奴婢今天突然想起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这样的说明,说是有一种毒虫是靠葵粉养着的,一遇到黑芒草的花香才会被催醒,要是人先一步吸入了养着血圣蛊的花香,血圣蛊再被催醒后,便会在人体内存活吸干人血,直至血尽人亡。” 云曦的眼神眯了眯,“你是说,我先是中了参合了毒虫的葵粉,又闻了黑芒草的花香,才会中了现在的毒?” 吟雪点了点头,“正是。大夫人将这葵粉缝在了那件玫红衣衫的夹层,小姐将衣衫放在里屋里,吸入了花香,而沁芳榭里又摆着一盆黑芒草与黑芒草种子做的熏香,小姐又在沁芳榭里呆了那么久,才会蛊毒发作。” “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妇人?”青衣挽起袖子就要往外奔,“看我怎么收拾她。” 云曦却说道,“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是大夫人害的我?”她冷笑一声,“葵粉她可以随意找个借口,但那黑芒草呢?那可是在东平侯府里,她可以说不知情,这只是一种巧合罢了。再说你如今的身份是我的婢女,你以下犯上,她可以随时治你的罪 将你乱棍打死。” 吟霜嘲讽的白了青衣一眼,“无知,冲动!” 青衣鼓着脸,“小姐,难道咱们就这样忍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安氏可又惹了她一次。云曦眼神一冷。 吟雪将那包灰白色的粉末正要投入一边的火盆里烧掉,云曦叫住她,“先收好,这东西难得,说不定以后有用。” 吟雪点了点头,“好。” 云曦看了一会儿吟雪与吟霜,说道,“你们懂得真多,我见过许多府里的婢女,你们二人是懂得最多的。在来谢府之前,你们在哪里做事呢?”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后讪讪一笑,“奴婢们……以前是在一京郊的枫叶山庄里当差,但那庄子的人都搬到西疆去了,奴婢们才……” 两人说话时眼睫乱闪,十有七八在说慌。云曦挥了挥手,“哦,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吟雪与吟霜又对视了一眼后,应了声“是”一齐出了里间。 “小姐,要不要奴婢看着她两个?”青衣问道,“看她们的样儿,鬼鬼祟祟的,八成有问题。” “也好。”云曦点了点头。身边接二连三的出事,她得要擦亮眼睛。 喝了点药后,云曦的精神略好了一点,靠在床头将吟雪的话又在心头过了一遍。 血圣蛊虫?前世里,她身为谢嫁时,听母亲端木雅说过,南诏国人善于施蛊。安氏怎么得到这血圣蛊的? 难道前世的自己的也招惹到了南诏人吗?若说前世的自己太有钱太招摇而引来了杀身之祸,那么这一世低调的自己呢? …… 想着心事,直到鸡叫第一遍了,云曦才沉沉睡去。 她感觉没有睡多久,便听到外面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路向前院奔跑而去。 耳朵太好也是烦,她烦燥的推被坐起来,“青衣——” 青衣一边走一边穿着衣衫,“小姐怎么啦?可是想喝水?” “我不喝水,外面出了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云曦半睁着睡眼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声音?什么声音啊?”青衣朝外面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啊?” 云曦抚额,忘记了只有她自己的耳朵听得远,“你去前院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丫头婆子压低了嗓子的闲聊声,一定是有什么大 事发生了,否则这半夜三更的,不会惊动这么多的人。 “好的,奴婢这就去看看——”青衣看了一眼云曦,三两下系好了衣衫的带子向前院跑去。 一碗茶水的时间过后,青衣回来了,“小姐,可不得了了。” “出了什么事?”云曦挑起帐子,睡意早跑了个干净,另外的三个丫头也一起走了进来侍立一旁。 青衣一脸惊色,“谢家姑太太刚刚去了。” “这是怎么说的,白天的时候不是好好吗?”云曦索性从床上走下来,“快拿衣衫来,我也去前院。” 谢媛是谢老夫人的命根子,大半辈子唯一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去了?那么赵玉娥呢?云曦想起白天时,她还让她赶紧回家去看看谢媛。 060章 半夜私会 云曦裹了件大氅带着青衣往前院急匆匆而去,半路上也遇到了谢云容与谢云香。 谢云容依旧是孤傲冷淡的仙子模样对她视而不见。而谢云香看着她便是如多年的仇人,两眼似利剑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两人皆不理会她,傲然的从她身边走过去。 云曦淡淡一笑,与青衣默默的走在后面。 还未走到前院,已陆续看到丫头婆子们搀扶着各自的主子往老夫人的百福居而来。 云曦才走到百福居院门处,便已听到里面谢家老夫人的哀痛哭声从里面传来。 “阿媛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老夫人您当心身子啊,这是场意外,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事啊。”安氏捏着块帕子拭着眼角。天知道那里有没有泪水。 云曦微微的扯了扯唇角,谢安赵三家的闹剧里,她竟然全身而退了,拉了个刘嬷嬷当替死鬼。 谢锦昆立于谢老夫人座前,也劝说道,“母亲,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 谢老夫人拿开拭眼睛的帕子,愤恨说道,“我早说那林姨娘母子三人就是个害人精,可阿媛就是不听,不就是个庶女么,哪怕是死了又能怎样?也值得她一个当家主母如此费心么?” 众人都只是劝说她注意身子,节哀等话,关于谢家小姑的婚事,当年可是闹得极为轰动,谢老夫人都无法阻止的事,事隔多年,他人又怎好作评价? “安二公子,这大半夜的,有劳你了。”谢老夫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下首坐着的一个墨袍少年点头道谢,“要不是你啊,阿媛可要挺尸街头,玉娥的名声也要毁了。” 云曦刚进屋,便看到安强的弟弟安昌坐在正屋里。这个时候他怎么在这里? “谢老夫人,昌也是举手之劳,不足为谢。昌是晚辈,怎敢受您这样的大礼?”安昌忙站起身来,错开身子对谢老夫人恭敬的回礼,“老夫人,斯人已逝,您节哀保重身子。这时辰也不早了,昌一早还要到甘霖学院习课,告辞了。” 安昌对谢老夫人及谢锦昆行了礼后,便往外走,经过门口时,看到云曦也在,目光怔了怔,点头一礼后又匆匆离去。 “锦昆。”谢老夫人神色黯然的对谢尚书道,“那年你春天进府,她冬天出嫁。你们二人相处的时间不长,阿媛虽说不是你亲妹妹,但她在心中一直视你如亲兄长,此番她出事,你要亲往赵家看着他们入敛 ,赵家的人,我不放心!” “是,儿子现在就去。”谢锦昆点点头,带着长随谢来福离开百福居快步踏进夜色里。 黎明前的夜太黑太冷,谢老夫人哭一阵说一阵,众人都不敢吭声,整个谢府霎时弥漫着一股悲凉之气。 但因为是凌晨出的事,人们是从睡梦中醒来,有几人便开始打起了瞌睡。 谢老夫人的神色骤然一冷,心中更是冷笑一声,到底不是血亲关系的,阿媛死了,这府里就没有一个伤心的,可见人情薄凉。 她心中烦闷,遂朝众人挥挥手,“都回去吧,我老婆子多少风雨都经过了,死不了的!” “老夫人——”安氏与几位姨娘哀哀凄凄地上前围着谢老夫人。 “回去,都回去,我只想静一静。”谢老夫人闭了眼,不再看众人。 这一声令下,大家心中都乐开了花,从热被窝里爬出来,谁愿意啊?假意的安慰了一番后,片刻间,拥挤的百福居正厅里,走得只剩了几个人。 云曦与夏玉言没走。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夏玉言,又开始哭了,“言娘,当初你劝我不要同意阿媛的婚事,我还怪你村妇见识。我与阿媛却认为那赵淮是新科状元,仪表堂堂,朝中有好几家大臣都想将女儿嫁给他呢,人也孝顺,必是个良人。谁知啊,他是拿老婆当老妈子使唤着去孝顺他老娘。阿媛就没过上过一天好日子。 赵家不光用光了她的嫁妆,还几次三番的唆使她回娘家拿钱物。我要是不给,赵家的人又对她使脸色穿小鞋。给了,却是养着一群白眼狼!我也劝过她,虽说嫁夫就从夫了,但她可是堂堂谢氏嫡长女,怎可懦弱到被赵家姨娘欺压的份上不敢吭声? 那年他被赵淮打得躺在床上三个月下不了地,我就想让他二人和离,但阿媛不肯,哭着求我,我心软了。是我害了她啊,要是我心硬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谢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哭着,本就不善于安慰人的夏玉言也只默默的侍立于一旁。 云曦望着外面浓浓的夜色出神。这世上到哪里都可见痴情女子与负心郎。谢媛这一世,就毁在她的痴心上面。 “我没事呢,你们也回吧,曦丫头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怎么也出来了?回吧回吧……”谢老夫人的疲倦的声音打断了云曦的思绪。 从百福居出来,云曦上前挽着夏玉言的胳膊边走边问道,“娘,姑姑这事到底是 怎么回事?她白天的时候不也是好好的吗?这才多长时间的事啊?” 夏玉言将手中的暖手炉子递给云曦,又给她紧了紧披风说道,“夜深天寒,你可别冻着了。” 随后她又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因为赵家二小姐的事,安家告她意图谋杀安世子,现在被关在牢里,赵家找到晋王世子与睿亲王通过二人与安家和解。安家倒也同意了,但提出要赵家赔偿二十万白银方可罢休。但那赵淮本是贫穷书生靠功名得来的官职,家中只靠他一人拿俸禄度日,这二十万两可是一笔惊人的数字,他哪里拿得出来? 赵家便又与安家相商,将赵家大小姐赵玉娥嫁与安世子为妾,再带五万两银子的嫁妆,安家也同意了。赵大人便连夜带着玉娥姑娘去安家。但谁知你姑姑不同意了,她坐了马车往安家赶,想阻止赵大人带走玉娥姑娘走,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意外,马车翻了,人便这样的去了。还多亏了安二公子将赵姑娘放了出来,送她回府的时候,又遇到了你那已经身亡的姑姑。” 云曦停了脚步,路上发生的意外?好巧不巧的?竟有这回事? “真是人有旦夕祸福啊。”夏玉言叹息了一声。 母女俩默默的走了一路。 云曦回到曦园也不说话,神色怏怏的。青衣在屋中小炉子上的铜壶里倒了些热水,绞了个热呼呼的手巾把子给她擦脸。 曦园以前用热水不管多少都要到大厨房里提,青衣来了后嫌麻烦,不知从府外什么地方拎了一个小火炉来,每日里烧些洗手的水,煮茶,方便多了。 “小姐,鸡都叫过二遍了,快歇着吧。”青衣给她放下帐子。 整个曦园虽然静悄悄的,但云曦早没有了睡意,坐在帐内拥着被子发呆。 这时,突然床榻里侧一阵响,床上的褥子被推开了,接着一个人钻了出来。 云曦的脸色顿时一黑,开口便吼道,“段奕!” “还有力气发这么大的火,看来你的蛊毒给压下去了不少。”段奕斜瞟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夜明珠放在床顶上后,泰然自若的坐在她的身边,口中还说道,“外面好冷,你不介意借点被子给我暖和暖和吧?” 说着,他掀起被子将腿放进被子里与云曦并排而坐。 老娘我非常介意! 云曦看着他愤愤然,眼神更是如刀子般嗖嗖飞向段奕的身上。 虽然段奕极其君子,与她一 个被子盖着,腿也并没有挨着她。但她心中仍是恼火。她招谁惹谁了?这家伙几次三番的跑到她房里,这次居然登鼻子上脸的挤到床上了! 早知如何,上次就不会带他到这地道里了,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你将那夜明珠拿掉,这帐子里亮堂堂的,丫头们进来看见了,我的脸往哪搁?”云曦压低了声音冲段奕低吼一声。 “放心,青衣与青裳不会进来的。”段奕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说道。 “那还有吟雪与吟霜呢?” “有青衣青裳在,那两个丫头进得来吗?” “反正……你不能在这里,夜半三更的,你这是在毁我的闺誉!”云曦的牙齿咬得嘎嘣响。 段奕施然然的往床架上一靠,“天下皆知本王是断袖。” 云曦:“……” 段奕无视云曦的愤怒,伸手搭向她的脉搏,片刻后说道,“比下午时的好多了,牛鼻子老道的方子还果真不错。” 听他说起蛊毒一事,云曦这才想起他白天时自伤的手臂,又有些不忍对他发火了,脸色也缓和下来,“你那胳膊的伤,可有上药?我让青一送的一半药给你,你有吃吗?” 帐顶上夜明珠淡淡的光晕照到帐内,只见女子长长的眼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忽闪忽闪如两只翩飞的蝴蝶翅膀,粉润润的唇似清晨沾了露珠的花瓣,身上更有淡淡的兰芷清香幽幽袭来。 段奕心头神思一动,却拧着眉尖神色痛苦的说道,“药吃了,胳膊上也上过药了,但还是很疼。” 云曦抿了抿唇,将身子朝段奕的方向挪近了一些,轻轻的挽起他的袖子,果然那胳膊上包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的纱布上还有血水染的大片的血渍。 她又轻轻的放下段奕的袖子,颇为歉意的说道,“谢谢你啊,替我拿来了解药。却让你吃这么大的苦。” “是啊,本王为了拿身体试药,很是辛苦。青衣也没有给我回话,我担心那万枯骨治不了你的蛊毒,那我不是白白割一刀了吗?这才冒着寒冷来看你,你却二话不说赶我走。”段奕无比痛苦无比幽怨的蹙着眉头。 云曦更加内疚了,“那……你要坐一会儿便坐一会儿吧。”人家也是关心她死没死,反正坐一坐也不会少块肉。 “好极,好极。”段奕更加坦然了。 云曦却更加睡不着了,睁着眼看着帐顶。 段奕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你有心事?” 云曦神色幽幽,“姑姑死了,你来时应该看到府里乱哄哄的一团了吧?” 段奕点了点头,“是场意外。” “不可能是意外。”云曦满眼戾色,“姑姑待赵淮一片痴情,那赵淮却是肆意的践踏她的痴心,挥霍她的嫁妆养着小妾。庶女惹的事,却拿嫡女去顶罪,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看见了都是对眼睛的污辱!” 段奕挑了挑眉,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为这个睡不着?要不,我现在去杀了他替你解气?” 云曦怔了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要你帮忙了?多事!我睡觉了。” 说完,她将被子往上面提了提,眼睛一闭果真睡起觉来。 只是,每当段奕动一下的时候,她的眼睫就闪一闪。段奕不禁弯了弯唇,伸手飞快的在她肩头点了几下,云曦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 “看来还是这个方法好用。” 将云曦轻轻的放平在床上,又盖好了被子后,段奕才挑起帐子下了床榻,随后离开了曦园。 …… 云曦睡到日上三杆才起。 睁眼的那一刹,她飞快的看向床榻的另一边,还好,那家伙走了。又在身上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发现没什么异样,这才长出一口气的挑帐子起床。 “青衣!” 青衣端着药碗进来,看着云曦两眼晶晶亮,脸上更有一种很想知道八卦的迫切表情,不用说,这丫头昨晚将她卖了。“主子,昨晚睡得可好?” 云曦接过药碗喝光了里面的药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衣的眼睛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是希望我睡得好,还是希望我睡不好?”青衣眨眨眼:“……” “待会儿我出府,你跟我去。” 自从几天前赵玉娥来谢府后,云曦有两次出府都是打着与她见面的旗号,因着老夫人宠爱赵玉娥,安氏在安排马车上便没有阻拦云曦。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云曦带着青衣坐了马车往赵府而去,只是途经永福街的顺发赌场时,从里面晃出的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赵家小妾林姨娘生的儿子赵典,正晃着手中的钱袋子,喜笑颜开的从赌场里走出来。 云曦的眼神眯了眯,问一旁的青衣,“青衣,你会赌钱吗?” “小姐想赌钱?” “我要那个人输得倾家荡产!输得家破人亡!” ------题外话------ 谢谢: 南轩竹的打赏, 沁予和aynle送的鲜花, 爱你们,萌萌达! o(n_n)o 062章 幕后黑手 晋王府,晨曦刚从东边天际照进府里,谢云岚却已摔了三只茶碗了。 “世子爷仍是宿在扶风院吗?”谢云岚看着身边的丫头香玉跟喜子一阵怒吼。 “世子妃,您当心着身子,这肚子里还怀着小世子呢?”钱奶娘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着气。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回世子妃的话,世子爷昨晚上没在扶风院呢,在兰院。” “什么?你们两个怎么不早说?他居然去了兰院了?”谢云岚闻言勃然大怒,噌的站起身来。 谁知起得猛了些,扯到了肚子,她吓得赶紧弯腰伸手抚在上面。脸上的肌肉更因疼痛而扭曲着,加上近日因孕期开始反应,她睡不好吃不好,瘦了一圈的苍白脸上也起了许多的小斑点,更显得一张脸如罗刹般骇人。 吓得丫头们的头低得更下了。 兰院是在柳晴柔之后,南宫辰新置的侍妾住的院子,头一个到的是教坊的一个歌女,昨天又新添了一个,这次居然是个青楼女子,且兰院的那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妖魅。 她自打进了府,南宫辰就没有碰过她,十天有八天在柳狐狸精院子里,其他的日子就在兰院里。 晋王妃对她儿子往院里添女人的事也不反对,甚至还鼓励南宫辰一晚上宿两个,说是晋王府要及早开枝散叶。 南宫辰这个负心汉! 谢云岚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嘴里早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 钱奶娘慌了,“世子妃怎么啦?可是动着胎气了?”又转头对那两个愣头愣脑的丫头喝道,“喜子,快去将大夫找来!香玉快过来帮忙扶着世子妃。” “妹妹这是怎么啦?肚子里有孩子就应该心平气和的养胎,怎么总跟一帮子丫头呕气,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份。”娇娇柔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随后,一阵香风拂来,柳晴柔柔弱无骨的扭进了屋内。 “你给我滚,谁叫你来的?”谢云岚抓起一个杯子就朝柳晴柔砸去。 柳晴柔闪得挺快,她头一偏,茶杯从她头边上飞过去了,却正好砸到了正要出门找大夫的喜子头上。 喜子“啊”的一声尖叫,那额头已然是被杯子砸开了一个血口子。 谢云岚更是气极,“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母亲给她找的几个陪嫁,怎么就没一个顺眼的?一个比一个呆蠢!只是谢云岚错怪了安氏,谢云岚未嫁先 孕的事传得里外皆知,谢老夫人一气之下将她屋里几个大丫头与婆子全赶走了。 只是婚期又近,一时间买了新的来调教是来不及了,只好用些在府里待得有些年头的侍女来替代,好歹知道品性。 但谢云岚的脾气娇横,曾经的手下也是同她一样的脾气,乍一用软性子的,她哪里能顺手? 几个陪嫁,除了钱奶娘,哪一个没有被她打过骂过? 钱奶娘冷傲的看着柳晴柔,“柳姨娘来这里,见了世子妃不跪拜,还对世子妃态度傲慢,胆子可是不小!来人,请柳姨娘见识见识规矩!” 一声令下,几个婆子便上前来围着了柳姨娘。 钱奶娘见谢云岚的陪嫁丫头太无能,先后用钱在府外买了些仆妇进来。因着是谢府自己出钱出月例的,且只有四个仆人,又是一些老妈子,晋王府也不管,南宫辰于这些后院之事更是从不过问。 那些婆子伸手便来扭柳晴柔。 柳晴柔眼中冷光一闪,忽然倒在地上,旋即尖着嗓子叫嗓起来,“世子妃饶命啊,世子爷宿在兰院,并不是婢妾安排的,世子妃为什么要冤枉婢妾啊,救命啊,不要打我——” 这个贱女人又来这一着,谢云岚冷笑。 南宫辰冷着她,柳妖精却百般的讨好南宫辰,那两个女人一进府,便是柳妖精忙前忙后的安排着。大到房间的摆设,家俱的颜色,小到床上枕头的花样,茶几上的茶杯样式,起夜时穿的便鞋,样样都安排着。 昨晚上安排那青楼来的樱侍寝,不是柳妖精会是谁? “给我打!世子爷这一早还没起呢,我看谁能救她!她居然仗着世子爷宠她打了本世子妃的丫头!我看她是活腻了!” 南宫辰添了新鲜女人,八成要睡到日上三杆。 “世子妃这是要在王府里开堂审犯人吗?”南宫辰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吓得钱奶娘与几个婆子扑通一声的跪下了。 紧接着,人影一闪,一抹玉白的修长身影走进了屋内。墨发玉冠,温润无双,冷俊的眸子盯得谢云岚身子颤了颤。 他挥了挥手,屋中的丫头婆子全退了个干净。 “辰郎,你为何不相信为妻?我哪有打她,是她一早的来这里闹事,你也看见这一屋子的狼藉了,我不过是问了她你昨晚睡得可好,她就发起脾气来。”谢云岚一脸的委屈。 南宫辰从一地的瓷碗碎片中扶起 柳晴柔,温声说道,“兰昕和樱已去了扶风院,等着你吩咐事情呢,你且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少来这里,趁着这冬日未去,多酿一些落梅酒。” “是,世子爷。”柳晴柔温温柔柔的低身对南宫辰一福,提着裙裾旖旎而去。 “辰郎,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忘记了你曾经跟我说的话了吗?你说会一直尊我为妻,会只喜欢我一个的……”谢云岚声音颤抖,眼中更是泛起点点泪花。 南宫辰走到她的近前,单手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现在仍是喜欢你啊,否则娶你回来做什么?” “可那些女人又是怎么回事?”谢云岚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流出眼眶。“柳晴柔是你的表妹,我无话可说,但那两个呢?不过是青楼里的女支女,她们也配进这王府?” “我曾记得你跟我说过一句话。” 南宫辰的手指磨搓着谢云岚的下巴,面带微笑,“你说你穿上衣衫同阿婉是一个样儿,分不出高下,但脱了衣衫,你比她更胜一筹。而那两个女人么,正正经经的时候,的确比不上你,但光着身子在床上……,现在想来你是那么的可笑。当初,我是怎么跟你来着的?” 谢云岚的脸色白了白,嘴唇也哆嗦了一下,“南宫辰,你无耻!” “我无耻,当初是谁先脱的衣衫?可不是我吧?”南宫辰呵呵一笑。 “那两个女人,连我屋里丫头的姿色都比不上,你为什么要她们?”谢云岚简直要疯了,南宫辰他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南宫辰的神思开始游离,“一个会用七弦琴抚《秋思》,一个会跳霓裳舞,你的丫头会么?还是你会?要是你会的话,你也不会先在我的面前脱衣衫了。” 谢云岚冷笑起来,“秋思?霓裳?你还是忘不了谢婉?你还记着她!” “错了!我的心中一直只记着你,我的世子妃。”南宫辰的手指从她的下巴一路往下滑去,停在了她的咽喉处。“昨晚上,谢家姑太太的死,有你的手笔吧?” 谢云岚的身子一怔,脸色更加惨白。 南宫辰的手指开始用力,眼中更透出森森杀气来,“你要的地位,荣誉,金钱,我都会给你,但你别想插手我的事,否则……” 他突然松开手,谢云岚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南宫辰看也不看她,从她身上跨过去,一路走到院中,对侯在那里的大夫说道,“刘太医进去 吧,给世子妃仔细的瞧瞧身子,千万要保住世子妃肚里的孩子。本世子可非常重视未来的嫡长子。” “是,世子爷。”刘太医恭恭敬敬的应声回道。 一直躲在隔壁屋子里大气不敢出的钱奶娘见南宫辰离去后,赶紧跑过来扶起谢云岚,“世子妃,你还好吧?” 谢云岚趴在地上一面大哭,一面用拳头狠狠的捶着地,“这不是我要的,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 南宫辰走出荣禧院,见柳晴柔一身浅衣裙立于一株红梅树下,那一树梅花已开了些时日,地上落了不少绯红的花瓣。 她仰着头,一脸孩子气的望着那纷纷随风坠落的花雨。 南宫辰心神一动,缓缓走到她身边,抬手拂去她发丝间的花瓣,温声道,“这里是风口,昨晚上你不是说头疼吗?怎么还在这里吹风?” 柳晴柔也不回头,依旧仰头望着花树,微眯起眼眸道,“唉,天气渐渐暖和了,这花瓣也快落完了呢。” 南宫辰正在捡她发丝间花瓣的手一顿,心头一个声音也在说道,“快过年了,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可梅花也快落完了。要是我爹爹还活着,我一定会去北疆,此时,那里的红梅开得正热闹呢,一直会开到三月份。” 此去经年,终是美景虚设。 南宫辰忽然转身,一言不发的朝书房走去。 柳晴柔望着他的背影,唇角溢一抹冷笑。随后,她也快步朝荣禧院走去。 谢云岚在钱奶娘的怀里还在嘤嘤嘤的哭着,抬头见柳晴柔进来,那怒火噌的又起来了。 “是你,是你说的对不对?你从中煽风点火,故意让下人在我面前透露出安家与谢家有仇,说只要将赵家大小姐送去了安家,安家才不会对谢家有异议,是你挑拨的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你要听信,还对那赵大人说了,怪谁?”柳晴柔呵呵一笑。 “你这个贱人——”谢云岚追上去就要撕打柳晴柔,柳晴柔的身子早一步闪到门口,她笑意吟吟,“世子妃可要平安生下小世子哦,否则,世子爷怪罪下来,你可担当不起的。” 说完,她唇角一勾转身出了荣禧院。 …… 南宫辰到了书房,赵淮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世子,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是谢家查出谢婉 的死不是意外,以那谢老夫人的脾气,只怕你我都会有麻烦。” “不是我,是你!”南宫辰冷笑,“送女儿去安家的是你,在马车上动手脚的也是你,出了事,可不就全是你的责任了?” 赵淮急了,“可是,出这主意的可是世子妃,是她说将玉娥送给安家的……” 南宫辰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勾唇冷笑,“她建议你送给安家,只希望你安抚安世子,可你却送到了东平侯的屋里,你夫人才着急追上去的,这可不是世子妃要你做的吧?” 赵淮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下臣想着,安世子都那样了,送去也是白送,反正东平侯也还年轻力壮,我那大女儿也过了及笄之年。趁着她年轻,一二年后,也可以生下一个小世子来。如此,东平侯的气不也就消了吗?我与安家的关系,就可以更亲近一步了。而这不正是世子您所希望的吗?” “送给东平侯?”南宫辰呵的冷笑一声,“要是行得通,我早让你送了。你可知那东平侯夫人可是京中第一恶妇?别看东平侯身边有几个小妾,他却从来不敢染指。你看他院中女人无数,却只有两个儿子便知真相了。将女儿送给他?只怕还没有摸到东平侯的床边,你女儿就被东平侯夫人给打残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赵淮也是没辙了。 东平侯府讨好不了,谢府也得罪了,他的日子还会好过?关键是任务没有完成,还得罪了上头的皇上啊。 赵淮头上冷汗直冒。 “你最好是想法掩盖你夫人的死因,稳住谢府。至于东平侯府,不是还有一个小儿子么?东平侯还没有孙子,安强去了势,他总得靠小儿子了。” “是是是,下臣这就去办。”赵淮抹把了冷汗转身往外走。 南宫辰从桌上拿了一只笔开始写书信,看着他的背影又道,“如果再安抚不好东平侯府,皇上那里可要放弃你了。” 赵淮的身子一僵,头也不敢抬的飞快走出了南宫辰的书房。 只是他边走边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貌美如花的大女儿是送给安家二公子好呢,还是送给东平侯好? 东平侯虽然有个彪悍的老婆安夫人,但他手里有权,安二公子年轻,却是安夫人难产生下来的,从小就不讨人喜。至今也没有什么功名。等到安夫人回心转意喜欢上二公子,那得等到哪一年?送他不是白送? 他边走边叹气,真是为难死了,得赶紧回家找 林姨娘商议商议。 ------题外话------ 谢谢: 云墨微凉的,评价票,钻石,鲜花 nbuzn的鲜花 爱你们,萌萌达。 063章 谢媛死因 云曦与青衣的马车到了赵府前停下,她挑帘朝外看去,只见前院的正门处挂着两个白灯笼,上面大书着一个奠字。 只是赵家不似平常百姓家那般络绎不绝的有人前来吊唁,亲人去逝后全家哀怯,悲声四起,反而是冷冷清清,不见有人前来。 难道是讣告没有发出去?现在都到了巳时了,哪怕赵淮的同僚们来得晚一些也不会一个人也不见啊,况且赵家不是还有亲戚在京中么?怎么不见有人来? 坐在院门前迎客的两个门房仆人,正唾沫横飞的闲聊,聊到高兴处时还在哈哈大笑。 云曦忍不住挑了挑眉。正屋里也看不出有人过世了的异样,白布白幡没有挂,守门的仆人说大小姐在偏院的灵堂里。 她进了正院准备走去偏院时,在夹道里见到了谢锦昆。 谢锦昆的脸色不大好看,却也看不出有很大的悲伤。 对于谢媛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来替妹妹主持公道。 “你怎么来了?”谢锦昆看到她很是意外。 云曦按着晚辈给长辈的礼节对谢锦昆行了礼,说道,“姑姑去了,想必玉娥姐很是伤心难过,女儿来看看她。” 谢锦昆点点头,“去吧,看看也好。”说完随着赵家的仆人走开了。 她一路走到里院,倒也没遇到阻拦的人,有那仆人傲慢的看着的,青衣马上回以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给吓退了。 赵家偏院设着灵堂,摆设还算齐整,满屋的白花白幡白纸人,正中间停着未盖棺的乌黑棺木。 赵玉娥一身素缟正跪在地上的蒲台上哭着,想必哭了很久,那嗓音已有些嘶哑。 云曦走进去时,一旁侍立的一个婆子一个丫头马上起身向她福了一福,“谢三小姐。” 云曦向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多礼了,一个丫头点了香递到她的手里。她在赵玉娥的一旁跪下了,拜了几拜,将香插好,这才去扶赵玉娥。 “原来是曦妹妹啊?谢谢你来送我娘一程。”赵玉娥在丫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向云曦还礼。 云曦赶紧的错开了身子,挥手制止她,“哎,别,你是代表着姑姑,我可是晚辈呢。” “曦儿——”赵玉娥走过来将云曦抱在怀里,大哭起来,“我娘走过太快了,她还没有看到我出嫁呢。明年的秋天,白家就会来迎亲,她怎么就走了呢——” 云曦任由赵玉娥抱着自己,她理解她失了娘亲的心情,如一根孤木飘浮在大海上。 因为,她也曾经有过,甚至比赵玉娥更哀绝。 因为她前世的生母端木雅是死在她的面前。而她还不敢哭出声来。五年前的那天,她无忧无虑的跟着父母去北疆看梅花,谁知半道上杀出几个蒙面人。 娘为了救她拉着她拼命的逃,眼看逃不过了,娘塞了一根芦苇管子到她的嘴里,然后将她推到一处水洼里藏起来。 大梁与北疆接壤的地方,冬天来得特别早,那水洼的水好冷。她的脚伸下去一点,就想逃出来。 娘却狠心的将她一把按在水里,更是用前所未有的森冷声音说道,“就算是冷死了,你也要待在水里!你要记住,你的活着不是只为你一个人,而是为了很多人,为了你身边的人!你不能死!” 躲在水下的她亲耳听到一声尖利的啸音过后,娘的身子倒在了水洼的上面,将她严严实实的护在身下。 那血水不知从娘身体的哪个部位流出来,片刻后,水洼的水便腥红一片。 掺杂着血的水流到了她的口中,她想哭不敢哭。 因为杀手就在头顶。一个女子仰天长笑的声音响起,“端木雅,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占着他的心?既然你活着挡着我的道,那便让你去死!” 娘死了,后来发现爹也不行了。十岁的她将娘的话牢牢的听在耳朵里。她努力的活着,一世不够活两世。 可娘又去了哪里? “玉娥姐。”云曦的下巴搁在赵玉娥的肩头上,眼睛望向灵堂的屋顶幽幽说道,“姑姑并没有走远,她在天上看着你呢。她去了另一个地方,但你要在这里好好的活着,为身边爱你的人活着。你还有我,有祖母不是吗?” “曦儿——”赵玉娥将她抱得更紧哭得更凶了。 泪水总是等到流干了,伤心才会少一点。 赵玉娥哭累了,云曦招手叫她的嬷嬷与丫头将她扶到椅内先歇着,她则与青衣走到谢媛的棺木前查看。 青衣从头上取下一只银钗,在谢媛的口中鼻内都戳了戳,又翻了翻谢媛的眼皮与指甲缝,然后又用口型对云曦说道,“不是中毒,是内脏受损大出血而死。” “还真的是马车翻了出了意外?”云曦同样用口型询问她。 青衣沉思了片刻,“要看看她坐的那辆马车与 拉车的马匹。或者问问赵家大小姐事发的经过?” 云曦马上沉下脸来,“她都伤心成那样了?你再问她谢媛的死因?不是往伤口上撒盐?” 赵玉娥正扑在她奶娘的怀里,已哭得嗓子都哑了,两只眼睛更是肿得如两个蜜桃。 云曦抿了抿唇,走向赵玉娥的奶娘,“李妈妈,表姐这里由我看着,你去倒碗蜜水来给表姐润润嗓子吧。” “那就劳烦谢小姐了。”嬷嬷对云曦行了礼道了声谢后走出了灵堂。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会意,马上跟着那嬷嬷走了出去。 赵玉娥也哭累了,靠在云曦身上目光呆滞。 片刻后,李妈妈端着碗蜜水来了,服侍着赵玉娥喝下后,青衣也回来了,她同云曦打着手势。 云曦对赵玉娥说道,“玉娥姐,你也别伤心了,我爹爹也在呢,有什么事可以要嬷嬷去找他。” “让你担心了,曦儿妹妹,我没事,就是一时受不住。你说的对,娘走了,但她在天上也仍会看着我呢,她也一定希望我好好的活着。” 又安慰了赵玉娥一番,云曦与青衣离开了灵堂。 “你查到那辆马车了吗?”云曦小声的问青衣。 青衣点了点头,“我问了李妈妈,她说那马车已经毁坏,赵淮看着马车想起夫人的死是又伤心又愤怒,吩咐要仆人劈掉了当柴烧掉。现在扔在柴房前,一个伙计正在劈砍,被我放倒了。” “看着马车又伤心又愤怒?”云曦心中呵呵冷笑,那赵淮要是真的伤心愤怒就不会在几年前,因小妾与谢媛起了争执,他护着小妾将谢媛打得躺在床上三个月都下不地了。但将马车劈了当柴烧,赵淮这是心中有鬼吧? 云曦眼神沉了沉,“带我去看看。” …… 两人躲开赵家的仆人,悄悄往厨房边上的柴房走去,好在青衣的轻功不差,提着云曦飞墙走壁,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云曦被青衣折腾得一阵眼花,心中暗道还好没有得罪这位丫头,否则被她提到半空再忽然放手,她可就从此呜呼哀哉了! “你跟你们主子比,谁的轻功厉害?”云曦问道,她得有个比较,段奕常常无故抽疯的跑到曦园,她得提防着。 “小姐,你是问王爷啊?奴婢哪能跟他比?他跑出十丈远了,奴婢才跑出一步呢。” 云曦暗吸一口冷气, 段奕如此厉害?她是不是以后要更加小心一点? 胡思乱想间,青衣已带着她到了柴房。柴房里半敞着门,果然有一架卸掉了车轮子的空马车扔在空地上,一个小厮倒在一边在昏睡,想必这位便是被青衣放倒的人。 云曦围着那马车走了一圈,“你有看出问题来吗?” 青衣点了点头,“有个轴承断开了,是新缝隙,很像是人为用刀砍断的。”青衣指着马车下方的链接处说道,“如果这里断开了,那车轮子就会跑偏,跑起来时就会倾斜。”云曦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会整个儿翻掉吗?” 从赵府到东平侯府,一路都是宽敞的马路,除非遇到意外使马车整个儿翻过来,再滚上几滚,但这样的概率比较低。 青衣摇摇头,“不太可能,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那拉车的马被人动了手脚。但是奴婢没有找到马匹,李妈妈说,她们夫人坐的马车是匹黑色的马,但奴婢在赵府找了两遍也没看到。” 云曦冷笑,“赵淮既然要消灭证据怎么还会留着那匹马,只怕早就处理掉了。再说,事情发生时可是在午夜,可现在都快中午了。这中间的几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情。不过,事情的真相虽然被赵淮掩盖了,但我知道了就足够了。” 两人正说着话,模模糊糊的,云曦听到两个脚步声朝这边而来。“有人来了。” “小姐,从这个院墙翻过去就是府外了。”青衣指着两人身后的围墙说道。 “不,咱们躲起来。”云曦道,那脚步声渐渐的走近了,她已听到两个妇人在说话,其中一人在喊另一个妇人为林姨娘。而那林姨娘正是赵淮的小妾。 青衣伸手抓过云曦的胳膊,两人便轻飘飘的跃到了一棵高大的松树上。不多时,两个妇人走入她们的视线。透过松树层层的枝叶,云曦看见来的是主仆二人。 年纪长些的显然是位婆子,年轻些的衣着华丽,容貌秀丽,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皮肤白皙,容光焕发,显然平时衣食无忧,生活和美。 “骊婶,那马车架子不能留下丝毫证据,谢家的人就在府里,要是给他看出来了,老爷就有麻烦了。”林姨娘边走边对身边的那婆子说道。 婆子点了点头,“奴婢已吩咐了,小虎子正在柴房里劈砍那车架子呢,成了一堆碎木头,谁能看出来?就算是有人来问,咱们也可以说是老爷看了伤心,叫拆了。” 林姨娘停了脚步低头想了一会儿, “不,现在就整个儿烧了,劈成一片片得什么时候?” 婆子笑道,“还是夫人说得对。”林姨娘斜了婆子一眼,“叫夫人还早,仔细让人听见了惹口舌。”口中虽是责怪着,那脸上早已乐开了花。 云曦的脸色一暗,对身边的青衣小声说道,“你将这两人弄晕,我去找谢尚书来。” “是,小姐。”青衣从口袋中摸出两粒石子,手指翩飞下,那石子嗖的朝林姨娘两人飞去。两人哼也没哼的倒在了地上。 青衣带着云曦跃下树来。 云曦又说道,“等我一离开,你便生火,烟放得越大越好,等到我带着人走到这附近时,再将那伙计与这两个妇人弄醒,然后做个放火烧马车的架势。” “好的,小姐。” 云曦说完马上飞快的跑出了柴房。 赵家的仆人虽然懒散,却也不似谢府的仆人那般跋扈,云曦只说找她父亲有事,一路问下来,不多时便找到了谢尚书。 彼时谢尚书正冷眼看着赵淮训斥儿子。 “你昨日一晚上的去了哪里?找了你大半个京城都没有找到你!真是个不孝子,还不快去灵堂给你嫡母哭灵去。” 赵典不情不愿的拖着腿往灵堂走去。呵斥完儿子,赵淮又对谢锦昆陪着笑脸,“这孩子自小就被阿媛宠坏了,理应让他在阿媛灵前罚跪。” 谢锦昆并不理会这些,只说,“你说讣告都发出去了,怎么你们赵家的人呢?一个都没有看见?阿媛生前可是接济了不少钱物给赵家的亲戚们吧?难道送送她最后一程的这点情份都没有?” 赵淮入仕前,只是个穷书生。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后,全家跟着鸡犬升天,后来娶了梁国五大姓氏之一谢氏的第一嫡女谢媛,得了二百抬丰厚的嫁妆及十多万两银子的陪嫁,家中更是一夜暴富。 但赵家人却一向清高,最怕别人说他们是靠谢媛的嫁妆发的财,所以此时谢锦昆提及这事,赵淮的脸色便不好看了。 “大舅哥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接济?赵家人也有不少为官之人,还都在任上,要来也要先向衙门里告假吧,衙门里也得权衡权衡是否能批假吧?” 这完全是在漠视谢媛的丧事,谢锦昆在官场混了一辈子,哪个衙门里不给批丧假? 他为了讨好谢老夫人,是必要让谢媛风光的下葬,赵淮的话无疑是给他使绊子。 “赵淮!我妹 妹是你的结发妻子!” “老夫将讣告发遍了全京城,众人来迟,与我何干?” “你……” 赵淮的话让云曦越听越恼火。 她从墙角闪身出来,看也不看赵淮,对谢锦昆行了一礼,然后说道,“父亲,曦儿刚才听到有人说,要将姑母出事时所坐的马车烧掉,为什么要烧掉?” 赵淮听到云曦的话,不禁吓了一身的冷汗。谢锦昆神色骤然一冷,一把揪住赵淮的衣领,“为什么要烧掉?难不成那车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064章 云曦之计 赵淮讪讪一笑,“怎么可能啊,赵府的马车不是在前院边上的照壁处停着嘛。” “姑父,姑母的马车昨晚上翻车了,还那么崭新吗?怎么没有一丝痕迹呢?”云曦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我来时,门房那里还在议论那是今日一早铺子里送来的新马车啊。” 赵淮神情一噎。 云曦暗中冷笑着,转身又对谢锦昆道,“父亲,祖母说,她想不通为什么赵府的马车那么不结实,怎么翻车后就全散架了呢?还叮嘱大娘,千万不要到替姑母家做马车的那家铺子定制马车了,太危险了。” 她故意扯出谢老夫人,以谢锦昆畏惧谢老夫人权威的秉性,她不信谢锦昆会不坐视不管。 果然,云曦的话一落,谢锦昆马上厉声的对赵淮说道,“那马车在哪儿?” 赵淮吱吱唔唔,“我也是因为阿媛一走,这脑中混混顿顿的,昨天后半夜时,我看着那马车心中又伤心又恼火,让人给劈成碎片了。” 云曦眨了眨眼,“不对呀,姑父,我怎么听仆人们说,柴房伙计嫌弃马车劈起来太费事,准备一把火烧掉呢!” “赵淮,是不是你有意瞒着什么?”谢锦昆彻底怒了,指着赵淮的鼻子勃然大怒。 “我……” 从小便只知苦读书做大官的书呆子赵淮,离了林姨娘,他便是个没有主见的人,面对谢锦昆的咄咄攻势与云曦的煽风点火,不知如何辩解。 而孤儿出身的谢锦昆,从十来岁便开始算计着谢氏族长之位,老谋深算的他如何不知这里面有鬼? “柴房在哪?”他也不问赵淮,转身问云曦,这丫头有意跑来找他说话,八成看出了什么门道。 云曦道,“父亲,柴房不都是在厨房边上吗?” 忽然,她又一脸惊色的指着远处,“呀,那边好大的烟啊,是走水了吗?” 谢锦昆眼神一缩,一言不发的大步朝那处起烟的地方走去,好端端的冒出浓烟出来,除了烧马车,还能是什么事? 赵淮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心中直说林姨娘不是说事情已被她处理好了吗? 很快,谢锦昆便走到柴房前。 而此时,柴房里的三个人已被青衣弄醒了,那小厮莫名的摸着头,发现砍柴的斧头丢在一边,而面前正生着一堆火。 林姨娘揉了揉额头,因为害怕谢家的人马上查过来,也顾不上去想 自己为什么会晕倒的事了,见前面的木柴堆已生起火来,忙着指挥小厮与身边的嬷嬷,“快,将那马车架子赶紧的给我烧了。不要给人发现了,动作给我快点!” “不要给谁发现了?”谢锦昆森冷的声音突然在柴房院门口响起,吓得里面的三个人身子猛的一颤。 “呀,那不是姑母常坐的那辆马车吗?父亲,咱们赶紧看看是哪家铺子做的,下次千万不要再去同一家买了。”说着,她提着裙子跑到马车架子跟前,先是随意的看了看,然后故作惊讶的尖叫起来,“这个地方的轴承怎么断了?” 赵淮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千只蜜蜂在耳边飞舞着,里面一片空白。 林姨娘的脸惨白一片,飞快的看向赵淮求救。那赵淮也正自身难保呢,再说平时出主意的都是林姨娘,他哪里想得出办法了? 谢锦昆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走到云曦手指的地方。果然,马车轮子处的一个轴承断开了。 “赵淮,你过来给老夫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谢锦昆一声暴喝,那赵淮一头冷汗的走了过来,吱唔着不知如何解答。 林姨娘的眼珠子转了转,走过来笑着对谢锦昆说道,“舅老爷,是这么回事,因着姐姐是坐了这马车出的事,相公看着伤心,妾身自做主张命人劈了准备烧掉。这不,那小厮手里还拿着斧子呢。” 云曦暗中冷笑,好个狡辩的林姨娘。 她也走过去,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姨娘,“不对呀,小厮手里的砍刀砍下去也是新痕迹,为什么那上面还沾着白泥呢?这不正是姑姑出事的地方,那里有户人家在修房子堆的石灰土吗?什么刀砍下去连泥也不砍掉却直接断开了?好奇怪啊。” “赵淮!你还要狡辩吗?是不是你先弄坏了马车,以至于阿媛坐车出了事?” “不……”赵淮打死也不会承认,否则他会吃官司。 “好,你不承认没关系,咱们衙门里见,你们赵家不给我谢家一个说法,我要到皇上面前告你谋杀发妻,谋害诰命,谋害我谢氏嫡长女!”说完,谢锦昆袍子一撩,抬步就走。 柴房门口却有人突然哭起来,“爹爹,你怎么这样对娘啊,她一心一意对你,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啊——” 赵玉娥在奶娘李妈妈的搀扶下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哭了半宿又半天的她,已不见往日红润的脸颊,一双眼如死潭水一般绝望无神,嘴唇泛白干裂,如大病之人。 青衣站在她身后冲云曦点了点头。 云曦马上走过去扶着赵玉娥,她叹了口气喊道,“玉娥姐……”虽然真相告诉赵玉娥很残忍,但作为谢媛深爱的女儿,她必须知道她有一个狼心狗肺的父亲。 谢锦昆回头看着赵淮,“在你女儿的面前,你来仔细解释解释!” 赵淮突然揪起林姨娘身边的嬷嬷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是你这个老婆子对不对?夫人的马车都是你安排好的,为什么没有及时检查?你这个恶婆子!” 又是甩耳光又是用脚踢,赵淮将书生的文质彬彬丢到九屑云外,直打得那婆子不住哀嚎,“奴婢不知啊,奴婢不知啊!” 赵淮打累了又叫身边人,“给我将这婆子乱棍打死!” 很快,那婆子被人拖到一边,两个小厮轮起板子噼里啪啦的开打起来,没几下,那婆子便一命呜呼了。赵淮又对小厮冷喝,“把那婆子拉走,准备着给夫人陪葬!” 一旁的林姨娘吓得大气不敢出,那婆子可是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她做了赵淮的姨娘后,将那穷困的亲戚带到身边做帮手,谁想到被赵淮下命打死了。 但她不敢劝,她知道这是赵淮做给谢家人看的。 但赵淮随后又揪起她的头发,“还有你这恶婆娘,你是怎么管下人的?下人们偷懒没有检查马车,害得阿媛无辜丧命,都是你的错,你还不给老夫滚到她的灵堂里谢罪去!” 说着果真拖起惊魂未定的林姨娘往灵堂而去。 谢锦昆被赵淮的举动给惊得没话说了,想发的火竟然发不出来了。 赵家将罪揽到他们自己身上,谢家这边还怎么说?冷静下来后想了想,那轴承的断开,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是赵家人在昨晚故意动的手脚,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云曦啊,你先陪着你表姐,我去你姑父那里看看。”谢锦昆说着往赵淮离开的方向走去。 云曦忍不住一声冷笑,一辈子靠林姨娘为他出谋划策的书呆子赵淮,居然比林姨娘聪明了一回,他先认罪认罚,果然是堵住了谢锦昆的嘴。 赵玉娥两眼无神的看着云曦,惊愕中带着怀疑的问道,“曦儿,真的是她们故意害死我娘的吗?” “玉娥姐,事实便是你看到的。”云曦说道,有些事情让她亲眼所见亲自判断比直接灌输,要来得更加震撼。 混沌了一辈子的赵淮在他夫人死后的次日,做 了个聪明的决定,将那打死的婆子抬到了谢府的门前,以跪姿示人。同时也将林姨娘五花大绑的捆着,跪在婆子的一侧。 一死一生一起向谢府陪罪,并且要林姨娘口中哭诉着,是她们的疏忽,才导致赵夫人谢媛的意外身亡,人死无法生还,不求谢老夫人原谅,只请谢老夫人责罚。愿两死换一死。 谢老夫人听到仆人的汇报,一脸铁青的将桌子都掀翻了。“真是个狡猾的狐狸!他居然将了谢府一军!” 金珠不明所以,问道,“老夫人为何生气?” “为何生气?那赵淮从赵府一路宣扬过来,又在谢府门前这样大着嗓子喊自己有罪,要是谢府抓着他的错不放的话,世人会怎样评价谢府?会说咱们斤斤计较得理不饶人。阿媛不是直接死在他们手里,但他们却勇于认错了,还打死了相关的仆人,一命抵了一命,难道咱们真要听他们口中说的,二命赔一命吗?况且,所有的证据都只说明那是一场意外。” 而云曦听到青衣的转述后,彼时还在灵堂里陪着赵玉娥,她气得一脚将地上的火盆都踢飞了。 青衣马上按着腰间的软剑,一脸肃杀的小声问她,“小姐,要不要奴婢现在去宰了那老匹夫跟那贱婆娘?” “就这样宰了他们,不是白白便宜他们了吗?”云曦冷笑,“想不到那赵淮竟然这样狡猾,他主动认错,为妻子讨公道,世人只会说他有情有义,谁会猜得到这里面的阴暗?” “小姐说要如何办?” “咱们去赌场,赵淮赌了个好名声,我要他输个一干二净。”他要是倒了,南宫辰的计划可就会不那么顺利了。 主仆二人离开赵府后,云曦与青衣化妆成两个少年。 她的脸上依旧是戴着人皮面具,只是没有像以往穿着朴素的青色长衫,而是一身华贵的雪白狐狸皮大氅,里面也是一身宝蓝色上好云锦缎的锦袍,脚蹬牛皮小靴子。靴子上嵌了不少宝石。两双手的手指上更是各戴了三四个镶着宝石的赤金戒指晃得人花眼。 然后手里拿的是一柄前朝画家价值千金的白纸折扇,她学着段奕风流不羁的姿势往赌房施施然而去。 青衣长得本就身材高挑,浓眉宽唇,又故意将脸色抹得偏黑些。她平时又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女儿气少,男儿气足,穿上男子衫,不盯着她的喉结看,竟也是个十足的少年。 青衣看着前方走路的云曦,摸着下巴眨了好几下眼,前面那个分明 是缩小版奕亲王嘛。 云曦走了一会路,回头问青衣,“我问你会不会赌钱,你还没回答我呢。” 青衣不屑的撇了撇嘴,“少爷,奴才十赌九个半的赢,还有半个是平。”孤儿出身的她,小时候就混迹在赌场,出老千的手段无人能识透。就是因为有一手从不会输的赌技,才被段奕拎回青山酷司培养成暗卫。 云曦摸了摸下巴,“待会儿进去后,你只许输,不许赢,我给你五万两银子,你要在一个时辰内全输光。” 啥? 青衣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都说越赢越好,小姐却要输?还有还有,她在谢府还没有拿到过月银钱与小姐的赏钱呢,小姐就这样豪输五万两? 云曦看出青衣的狐疑,也不打算告诉她,“照我说的去做,记住,不许赢,一次也不许,但还要做个非常想赢的样子出来。” 青衣睁大睛眼,谢三小姐八成是疯了。 两人往赌场门口一站,云曦故意将手撩了撩胸前的一缕头发,那手上晃闪闪的一排赤金戒指顿时闪瞎了好几人的眼,还有她那满眼好奇四处乱瞧且兴奋无比的小眼神,引得赌场的伙计笑呵呵的来问好。 “这位公子爷,有兴趣玩几把?楼上有雅座,各种玩法都有。” “小爷我只玩大的哈,小赌小注的没啥意思,玩一天还不知道能不能赢这么一只戒指。”她伸手抚着手上的戒指,那赌场的伙计眼珠子就锁到了她的手上。 “当然有,有五两一注的,十两一注的。” “太小,我要一百两一注的。”云曦嗤笑一声。 伙计惊得张大了嘴巴,旋即乐呵呵一笑,“当然有,您楼上请,上面是雅间,还有青风楼的姑娘作陪呢。” 果然,青衣与云曦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输得只剩些碎银子了。云曦还高声嚷着叫青衣赶紧回家拿银子来翻本。 青一将这消息告诉段奕时,他正在王府书房里看秘信,闻言将手在桌上猛的一拍。 “主子,谢家这位小姐太败家了,一次就输了五万两。”将来谁娶谁倒霉,主子您最好离她远点。 段奕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大额银票,“这里的十万两速速拿去给青衣,接着输。”她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钱了?一次输掉五万两,然后呢,拿自己做抵押? 嘎? 段奕的吩咐惊得青一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他耳朵有没 有听错?主子让那败家的谢三小姐继续输? 065章 一石二鸟 云曦接到段奕的十万两银票时,惊诧了一瞬,她的事,他插手干什么?她又不缺钱? 但青衣才不管她的诧异,反正云曦说了只管输,现在银子又有了,接着输就是了。 这主仆二人豪爽的气势不出半日,已传遍了大半个京城,更是惊动了赌场的主人。 楼上一间雅室里,墨袍墨冠的顾非墨正背剪着手立在窗边看街景,冬日暖阳透过半敞的窗户照射在他的身上,墨色锦袍处折射出淡淡的浅金,新月如钩的眼眸透着沉着与傲然,此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进出赌场的众人。 赌场的掌柜这时推门进来,“公子,楼下那主仆俩昨天半个多时辰已输了五万两了。今日又来了,却还在输。” 顾非墨也不回头,闲闲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他有钱,竟管输,输得越多,咱们从赢家手里抽提成的也越多,有钱子进帐,你管他做什么?” “只是……”掌柜想了想又说道,“那主仆俩今日一个时辰不到已经输了好几万两了,昨天的五万两银票是万鑫钱庄通兑的,今日这次的几万两银票却是奕亲王府的印章盖在上面。” “奕亲王府?” 顾非墨俊美的眼眸一缩,但随后他却眉梢一扬的笑了笑,“这没什么,奕亲王也有产业,他府里的银票流到外面,不足为奇。” 掌柜又说道,“公子,但是那人输得太多,这次更是拿出十多万两巨银出来,有些人越输越赌想翻本也是有的。但不像那两位,他们输时,还嚷得周围的人全停了赌钱,都加入到他们一桌了。这造势太惹眼,而且这两人的面孔陌生,属下担心这两人一定是有所图谋。” 顾非墨闻言,马上转过身来,冷然问道,“图谋?奕亲王府的银票?” “正是。” “是什么样的主仆俩?” 掌柜说道,“那仆人高瘦个子,相貌普通,比一般人家的仆人穿得要齐整些,会武。那主子可就太扎眼了,穿得异常华贵,满身都是珠宝。小个子,朝天鼻,黄黑脸,除了一双眼睛看着还算灵动,整个人长得实在是丑陋。” 难道是他?段奕身边的那个新婪宠? 顾非墨唇角勾了勾,“带我去看看。” 云曦并没有听那赌场小厮的建议到二楼雅间。因为那雅间太小,挤得满当当也就只能站十来个人。 那雅间的门一关上,她的豪举不是锦衣夜行了吗?云曦在 一楼的大厅里,找了个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昨天与今天都是在同一地方摆局。 她昨天豪赌输了五万两,今天更是扬言一定要来扳回场子。但口中说着,仍是在半个时辰又如流水般输掉了三四万。 因为她昨天造的声势很大,整个赌场的人都被她吸引过去参加了。也可以说除了她们主仆两人,所有人都赢了。 她今日又来,开始又是输,人们便在心中想着,这一定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不会玩赌拿银子撒着气的玩。 凡是和她过招的,都会赢上一点。 云曦霎时名声大嗓,除了引起楼上的顾非墨的注意,还有两人也注意到了她。 有一个便是安氏的小儿子谢家三少爷谢询。 他上次输了几万两银子,偷了妹妹的嫁妆想捞本却又被家里人发现了,还挨了打。听说有个只会输还输得不小的傻小子,心头痒痒的,一大早的便来了赌场。 谢询将一帮子小赌客扒拉到一边,一见是认识的“言立”——段奕那个丑八怪的婪宠,心头咯噔了一下。 但云曦假装不认识他了,招呼着,“下不下注啊,不下注赶紧走开啊,我还等着捞本呢。”说着将谢询推到一边,但只这一会儿,她又输了好几千两。 谢询的眼睛都亮了,飞快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我押!” “押”字刚说完,他果真赢了几百两银子,心头顿时大喜,都说赌桌上无隔夜仇,赢来输去转眼便是朋友。 谢询此刻看着不停输银子的云曦,感觉比他亲妈还可爱。 另一个是赵淮的儿子赵典。 赵典是赵淮的独子,谢媛嫁给赵淮二十年,也只生了个赵玉娥一个女儿,因为她对赵淮一片痴情,对赵淮与小妾生的儿子,视如己出,百般溺爱。一家子只有这么个男丁,更是宠上了天。 他不爱武不爱文,唯独对吃喝玩乐特别的上心,与谢家三子谢询及东平侯的世子安强来往密切。三人常常结伴出入赌场,青楼,教坊。 只是前段日子,谢询与段奕打赌输了银子,之后为了还债偷了妹妹的嫁妆被他父亲打得下不了床,安强被谢嫤阉割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加上嫡母一死,没人接济,他的银钱便断了路。 好不容易在嫡母死后偷了她的一点首饰卖了,才将前几日欠的赌债还清了,也只结余了少许。 眼下见一个输得如下雨般吐 银子的贵人,赵典觉得真是上天在垂怜他,没银子时便有人来送银子了。 谢询与赵典将一众人等挤到一旁,两人往云曦对面稳稳一坐,眼睛发亮的盯着她面前厚厚的银票。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会意,卷起袖子便开始摇骰子。 一开始,谢询与赵典豪赢了两把,两人捧着手里上千两的银子,眼睛都闪得睁不开了。 但接着却是输了一小局,输了几十两银子,但这还是不影响他们到手的银钱,然后又是一场豪赢,每人赢了四万多两。 这下子,两人更加精神了,将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押上了,只怪出门时带的钱物少了,谢询甚至将头上束头发的簪子都押上了。 云曦右手中的折扇点在那装有骰子的小碗上,眼神朝两人扫视了一番,左手握拳头信心十足的道,“这次我一定会赢!” 只是她的话一落,惹得周围的人个个捧腹大笑起来,两天加起来都输了近十多万两了,她连手上的七八枚戒指都抵押了,还会赢?别笑死人了。 青衣嘴角抽了抽,这次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逆天!定要你们二人输得裤叉都不剩! 在众人的一阵起哄中,只见青衣手中的碗盖拿开,六只骰子呈叠罗汉一般一层叠着一层,而且每一面都是最小点在上。 “只有一点哦,比你们的点数小,你们输了,这次是一赔十。”云曦轻摇折扇,对着谢询与赵典浅浅一笑。 赵典与谢询两人看着云曦面前的那六只骰子,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一赔十,意味着不光他们面前的钱物全部要输给对方,还要再拿出九倍的东西。“你使诈,不行,重来!” 赵典不服当先叫起来。 他与谢询两人分赢了云曦的近十万两银子,每人面前都摆着四五万两,一赔十的话,意味着他要拿出四五十万两银子。 哪怕他将整个赵府卖了,也拿不出那么多啊!要是一向反对他赌钱的父亲知道他输了这么多,他还有得命活吗? 谢询也是这样的想法,也跟着嚷起来,“这局不算,重来重来!” “愿赌服输哪有重来的道理?”有人喊叫起来。 “你们赢小公子的钱的时候,怎么不说重来?”另外几人也嚷道。 “就是,这可是顺发赌场的规矩!你要是重来,可是坏了这里的规矩了!”周围一群人都在谴责这两人。 这些人昨天都赢过云曦的钱,要是谢询与赵典说重来的话,不是否定他们赢的钱了吗?赢到手的钱被这两人耍赖搅局再扔出去?绝对不可以。 谢询与赵典互看一眼,“我上个茅厕。” “我也是。”两人说完便往人群外挤。 想跑?入了局,便是瓮中的鳖,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青衣一手一个将两人抓在手里。 赌坊的掌柜与顾非墨站在一处角落,掌柜指着云曦与青衣说道,“就是那两人,公子,这两人果然是蓄谋的,昨天故意输了五万两,今天更是声势浩大的拿着十几万两银子来,谢尚书与赵通政家的公子就上钩了。” 奕亲王?段奕?他怎么跟谢府与赵府有矛盾了? “阿张,你暗中派人去查一下奕亲王府与谢府及赵府最近的关系。” “是,公子。”掌柜点头说道,他刚要离开,又问道,“要不要同时告诉贵妃这件事?” “不用,那个小个子的事有点蹊跷,我来查。” “是,公子。” 云曦看着面前两人,勾唇一笑,扔了一锭银子给赌坊的伙计,说道,“借贵坊的一间空屋子一用,这两人怕是要同在下商议商议怎么还清赌债。” “好说,好说。”那伙计捏着十两银子的小费,乐呵呵的带着云曦往后面走去。 顾非墨看着云曦的背影,略有所思。 伙计将他们带到二楼一间空着的雅间。“你们是故意的!这叫使诈,你们一开始故意输钱,最后又大赢了我们一把,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你们!” 谢询在赌坊的伙计将门关上时,大声的叫嚷起来。 脑子还不笨嘛,只可惜反应太迟了些。 “你们告我?我也要告你们,为什么我一直会输?”云曦靠在高背椅内,勾唇冷笑,“你们两人合伙使诈赢走了我的十万两银子,我也要告你们!” “我是赵通政使的儿子,识相的话放了我,大不了,我赢的银子还给你们就是了,” “对,还给你!”谢询眼睛一亮也跟着说道。 “还给我?呵呵,想得美!国有国法,赌场有赌场的规矩!赌场的伙计已记下了我赢了钱的记录,他们会抽一层赌资,也就是我赢了九十四万两的一层——九万四千两。难道要我白白出佣金?” 谢询与赵典傻眼了,这顺发赌坊可是 顾家的,顾家上头有顾贵妃,朝中人谁不怕顾家? 看到两人脸上的惊色,云曦又一笑,“其实在下也不缺银子,在下只是觉得日子过得实在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谢询与赵典互相看了一眼,这人不需钱?是不是不要他们还钱了?“我们会找乐子玩,公子,你想玩什么,我们带你去。美人?听曲?美食?” 她身为谢婉时,身有巨资的父亲带着她玩遍了天下的奇景,吃过了天下的美食,还稀罕他们的? “谁要你们带?”云曦嗤的一笑,“听说谢三公子的哥哥谢二公子在羽林营里做事,我想去那里看看。” 谢询眨眨眼,“那可进不去啊。再说我哥的为人,可是冷情的很。他更不会带人进去了。” “这有何难?你将他的腰牌拿出来不就行了?”云曦循循善诱,“如果你将你哥哥的腰牌借我把玩半日,你那欠我的四十八万两银子,就一笔勾销了。” 谢询喜得跳起来,“当真?” “字据为证。” “好!”只要不还那几十万两银子,不就是借一下腰牌一观么,“你可一定要在当天还我。” 雅间里便有纸笔,青衣拿来摆在桌上,云曦与谢询提笔刷刷刷几下便写好了,两人都取了私印盖上,谢询吹干了墨汁,喜滋滋的收到怀里。 “如此,我便走了。” 谢询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就要走。 云曦看了青衣一眼。青衣刷的拔出腰间软剑,只听谢询啊的惨叫一声,捂着手滚到了地上不住的哀嚎。 “你是小人,不是说了放我走了吗?”谢询左手的小指已被青衣的利剑削飞,十指连心,他疼得蹲在地上不住的冒冷汗。 “我说了,但我从来不相信男人,哪怕你有白纸黑字也不相信,所以,为了你更好的记着你写的字据,最好将东西在明天巳时三刻时拿给我。” 青衣拭干净了剑上的血渍,拉开雅间门,木着脸道,“不送。” 你送我才怕呢,谢询捂着手拔腿就跑走了。 门砰的一声被青衣又关上了,只是那关门的声音吓得屋中的赵典身子跟着一抖。 “你你你你……你们要我的什么?我我我……我也拿不出来四十六万两银子了……了了。” 他赢了四万六,同谢询一样全押了,一赔十,便是四十六万两。云曦盯着赵典,眼神越来越 冷,就是出了么个混蛋,那林姨娘便觉得自己功劳大,在赵淮面前撒娇耍泼,一味的践踏着谢媛。 赵典被云曦盯得头上直冒冷汗,他扑通一声跪下了,边哭边磕头,“两位大爷啊,小的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啊,你们饶了我吧,我给你们做牛做马好了。” 青衣心中一阵鄙夷,那赵淮人品虽然不敢恭维,但还不至于是这般草包。果然溺爱出来的儿子便是废物! 云曦一脸嫌弃,“不还可以啊,要不,你就同谢三公子的一样,拿件什么东西给我把玩把玩?” 玩的东西?啊,有了,赵典眼睛一亮,“我大姐是谢家嫡亲外孙女,谢家老夫人送了个金丝玉的玉佩给她,我拿来给你好不好?据说那金丝玉价值万金呢,正好抵消这赌债了。” 真是无耻之极,那林姨娘贪得无厌,生的一儿一女也是一个德行。 “你认为本公子会缺金缺银吗?”云曦冷笑。 “那……你要些什么?”赵典忐忑不安的问道,“只要不要我的命,你说,我爹娘很疼我的,家里有的东西都会给我的。” 家里的东西?那也全是谢媛的! “听说皇上写了秘旨给你父亲赵大人,计划着提拔哪些官员,我对那名单感兴趣,不如你拿来给我看看?” “秘旨?”赵典吓得张大了嘴巴,“那东西弄丢了可是要杀头的。再说我爹爹一定还要预备着回复皇上呢。” 青衣木着脸刷的拔出软剑。赵典吓得身子又是一阵哆嗦。 云曦一笑,“你怕皇上杀你的头,就不怕因为欠了我的钱还不上,我也会杀了你的头?刚才那谢询还送了我一截小手指呢。你没看见吗?” “你当真只是看看?” “当真,本公子又不做官,要那东西做什么?我只是与人打了赌,赌今年有几人被皇上提拔,我下得赌注可大呢,有一百万两之多,我可不想再输了。再说了,你那嫡母不是过世了吗?你父亲现在告假在家,秘旨定是也放在家里没有时间看。你拿来我看看,两个时辰后还你便是了。” 赵典点了点头,“好,你一定要记得还给我。” “明天巳时三刻准,送到永福街悦客酒楼二楼的天字号客房。” “好。” 同样,云曦与他交换了字据,青衣并削断了他的一根手指。那赵典从小就没有吃过半丝儿苦,右手捂着左手不住的哼唧着走了。 云曦捏着两张字据,微微一笑,她本来只想要毁了赵家,断南宫辰的一只臂膀,谁想到谢询也上钩了,正是一石二鸟。 …… 顺风赌坊后面的小巷子里停着云曦来时坐的马车,她刚要上车,忽然眉尖一拧,“青衣,你打得过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么?” ------题外话------ 又是肥肥一章,只是想将前两次只打过酱油的某美人引出场, 谢谢: 南轩竹的钻钻,萌萌达!o(n_n)o 066章 顾家公子 “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正在整理马缰绳的青衣闻言马上回过头来,“小姐为什么问起他来?” “这人正朝我们走来。”云曦凝神看向前方巷子口。 “那咱们赶紧走吧。”青衣给云曦挑起车帘子说道,“那顾非墨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只有主子的轻功能躲得过他。” 青衣跟了云曦一些日子,对这位丝毫不会无功的新主子的听力十分佩服,她能听到有人来了,那就绝对不会错。 “走不了了,这巷子前后都有人把守着。而且两旁的屋顶上也有人。”云曦沉声说道,“我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事先查一查这赌坊的背后之人,我在这里闹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不惊动这赌坊的大东家?” 青衣眉毛一拧,顺速弹出一枚信号弹射向天上,随后又抽出腰间的软剑护在她的面前。“小姐放心,我已通知主子咱们有危险了。现在,只要青衣还有最后一口气,都会誓死保护小姐。” 云曦将身上的大氅拢了拢,目光冷然的望着小巷的尽头。 “就这么走了么?我顺发赌坊助你达到了目的,难道只得那么区区九万四千两银子的好处?”随着话音一落,小巷口人影一闪,一身玄黑衣袍的顾非墨朝云曦走了过来。 青衣朝巷子另一头看去,身后有七八个灰衣人,同时两旁的屋顶上也闪出五六个人来,而前面是一个顾非墨。 她们这是被围困了! “小姐,顾家暗卫的力量不容小觑,咱们现在唯有死战了。”青衣双手握着软剑护在她的面前。 云曦挑眉看着来人,顾家的人据说相貌生得都不错,宫中的顾贵妃从二十年前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一直美到现在,整个梁国到目前仍是无人能超越,这人的相貌同样是俊美绝伦,不愧为一母同胞。 顾太师四十多岁生的老来子顾非墨,与段奕,南宫辰齐称梁国三公子。段奕爱男风,南宫辰低调,这位顾非墨却是一个极为张扬之人。 他能文能武,加上是顾贵妃一母同胞的弟弟,又因为姐弟年岁相差了十多岁,自小便颇得贵妃宠爱,因为贵妃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因此,也得了皇上的青睐,从小便自由的进出皇宫。 除了段奕,他在京中几乎无人敢与他当面冲突。而她被他盯上了,可谓大为不妙了。 她第一次去见柳晴柔时,就被他跟踪过一次,但那次也仅仅是跟踪,这次居然亮出了杀招。 “原来是顾将军。小人这里有礼了。”云曦双手抱拳,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公子礼。“小人闲来无事到贵赌坊小玩了一把,按着贵坊的规矩,分纹不少的交了佣金,顾将军为何还要拦着小人?还是这番架势?” 顾非墨薄唇微勾,缓缓朝她走来。 青衣伸手正要拉云曦护在身后,却被屋顶上跳下的几个灰衣人缠在一起,片刻间便响起兵器的撞击声。“主子当心!” 青衣一面迎敌厮杀一面对云曦喊道。云曦悄悄往马车处退去,那车上还有一只她用来防身的匕首。 但顾非墨动作很快,眨眼间便到了她的跟前,高出她一圈的个子生生挡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云曦顿感周身寒气骤升,飞快的向后退去。 但顾非墨突然伸手,向她的胸口抓去,人高胳膊长出手又快,而丝毫不会武功的云曦哪里躲得过他的动作?胸前的衣襟便被他抓住了。 “本将对你怀里的东西感兴趣。”他勾唇冷笑。“你要那谢赵两家的东西,到底意图什么?” 青衣见状且战且退往云曦这边靠拢,但她不是顾非墨的对手,顾非墨左手抓着云曦,右手掌风向青衣击去,青衣才出一招便被他打出两三丈远。 那几个灰衣人的长剑同时架在了青衣的脖子上。云曦如一只小鸡被顾非墨抓在手里。 他轻声一笑,“你若将东西交出来,我便放过你的随从。” 她眸光一冷,低头便咬上他的手腕。 顾非墨正分神对付青衣,没想到手无寸铁的云曦反应这么快,他顿时怒了,手下一用力,她前胸的衣襟便被扯开,露出里面粉色的胸衣。 顾非墨一时怔住了,女人?而且刚才抓在手里的是……软软的一团……简直无耻! 云曦勃然大怒,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上他的脸颊。 神思不知飞到哪里的顾非墨被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女子胸前雪白一片,但那脸上却为什么这么黄黑? 他手指飞快的伸向云曦的脸上。 果然,触摸到的并不是真的肌肤,然后,他的指甲飞快的一勾,云曦脸上的人皮面具已被顾非墨扯在手里,她慌忙去护,但顾非墨出手太快,人皮面具已被他揭开一角,露出了下巴与嘴角。 “顾非墨这是何故,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对本王的婪宠纠缠不休?”段奕从小巷上面的屋顶跃下,同时手中扬起一根马 鞭向顾非墨脸上卷去。 而紧跟他身后,又有四个蒙面的青衣人持剑刺向困住青衣的灰衣人。 霎时,乒乒乓乓的兵器声响成一片。 顾非墨马上放开云曦伸手去护脸,同时朝段奕怒吼,“奕亲王见到本将为何总是攻击本将的脸?手段当真卑鄙!” 段奕抖开身上的大氅将云曦整个人一裹塞到了一旁的马车里,然后扬手抖开马鞭子朝顾非墨身上抽去,“本王说过,凡是对本王的婪宠存在任合肖想的人,都是本王的仇人!顾将军对本王婪宠的脸意图不轨,难道不是更无耻吗?” 顾非墨被段奕的鞭子抽得左躲右闪,小巷另一头的七八个灰衣人也走过来了,只是站在一旁不敢上前。 公子爷们之间的比试,他们上前无疑会卷入家族纷争中,是以都是不敢出手。 而那四个青衣人将围着青衣的灰衣人刺倒在地后,向段奕方向看了一眼,齐齐跃向屋顶消失了。 青衣一脸疑惑的看着那些人消失不见,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马车跟前,伸手叩了叩车壁,“您没事吧?” 被段奕扔进马车的云曦跌得七晕八素,半天才爬起来,“没事!幸好你主子来了。” 她坐在车内整理着衣衫,这顾非墨着实可恨,居然来抓她的胸口,这胸衣带子都被他扯断了。云曦咬牙,此仇不报,誓为女子! “你们主子打得过顾非墨吗?” “您放心,顾非墨与主子交手十多年,从没赢过。” “那就好。”云曦松了口气,透过车帘缝隙望向段奕那里。 车窗外,段奕与顾非墨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而段奕,那眼里看着顾非墨简直是在看掘了他祖坟的仇人。 “段奕!你玩真的?”顾非墨赤手相博,十几招后便落了下风,当下恼怒之中便抽出身上的配剑迎上段奕。 “本王与你搏杀,从来都是认真的。今天不将你打得三个月下不了床,本王便出家做和尚!”段奕冷着脸,手中的鞭子招招下着死手抽向顾非墨。 两人交手一百多招后,顾非墨的袍子下摆已被段奕的鞭子抽烂,顾非墨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段奕,本将要到皇上面前告你,你试图残杀朝中大臣!” 果然如段奕所说,顾非墨的腿已被段奕的鞭子抽得鲜血淋淋。 “告吧,在皇上那里,告本王的状子都堆得有两尺高了,不少你一份。 哼!”段奕说着傲然跨过顾非墨,将马鞭子扔给青衣,“回王府!” 说着,他也钻进了马车。 青衣手中的马鞭子一甩,马车从顾非墨跟前扬长而去。那几个一直不敢上前的灰衣人见段奕一走,赶紧走来扶起顾非墨,“公子,你还好吗?” “你们眼睛都瞎了吗?爷哪里好了?”顾非墨被扶起来,走了两步,却是一瘸一拐的。 “这个段奕,哼!他还真让爷下不了床了,不过,小爷也不会让他好过,没有十天半个月,他的胳膊休想能拿筷子,爷要饿死他!” “公子,他还有仆人呢,饿不死的。”一个灰衣下属恭敬的说道。 顾公子与段王爷,两人年岁相当,却是从五岁起一见面就打。两人不打到挂彩,绝不罢休。 仆人?顾非墨突然停了脚步,转身问他左右之人,“你们可知京中谁家的年轻女子嘴唇边有颗黑痣的?” 灰衣人都摇摇头,“公子,属下不知,未曾留意过。” 顾非墨眼神微缩,那女子的行为实在诡异,先后莫名出现在贵妃与皇上行刺的当天,然后又出现在晋王世子表妹的院子里,还送了银子,眼下又出手阔绰,豪输十多万两,却只为要谢赵两家的机秘物件? 这女子到底是谁? 段奕又为什么如此护着她? “给爷马上去查,京中有钱人家的年轻女子一个也不要放过,特征是唇边有颗芝蔴大小的墨痣。查到了速来报我。” “是,公子。” 她要了谢家的东西,跟赵家的……谢家?顾非墨忽然一笑,叫住灰衣人,“不用查了。” “是,公子。”原来是谢家的小姐,顾非墨挽起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那个牙齿印勾唇冷笑,那日查刺客,谢询对着这人喊妹妹,被段奕耍手段糊弄过去了。 谢询有四个妹妹,大妹妹早已嫁入晋王府,据说已身怀六甲,断然不是她。那么还有三人,唇边有颗黑痣,如此显眼的特征,不会找不到她。 只是,同是谢府的人,她为什么要与谢询做对? 顾非墨被属下人扶着正要离去,又见一旁本来守在屋顶的五个属下均在地上,顿时怒道,“段奕竟敢伤了我的人!” “公子……”一个受伤的灰衣人说道,“刚才的四人不是奕王府的人,很像是青云的。” 青云?那个神秘的江湖组织?顾非 墨的眉尖微拧,他们的出现,是帮段奕还是帮谢府? …… 赵典捂着少了半根手指的手溜回了赵府,一路向父亲赵淮的书房里走去。才拐过前院正厅躲开来往的客人,便被一个人喝住了。 “站住!又去哪里鬼混了半天了?” 彼时正是谢媛死后的第三日。赵淮看见他耷拉着脑袋走进府里,恨铁不成钢的怒道,“又到哪里去了?你嫡母过逝了,现在府里每天都有很多人前来吊唁,你就不能给老夫做做样子长长脸?不要惹人口舌?” 赵典低着头不吭声,一面是手上正在钻心的疼,一面是正在想着怎样偷偷溜进他父亲的书房里偷出那道密旨。 “好了,老爷,他还是个孩子呢,让他一直守着灵堂,累坏了怎么办啊?咱赵家大房可只有他一个男儿啊。老夫人都没有说他,老爷您又何必生气呢?”林姨娘拉了拉赵淮的袖子柔声说道。 林姨娘昨天被赵淮拎到谢府前跪着认罪,但也只跪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便被谢府的人婉言送回了赵府。 谢老夫人怎会看不出赵家的阴谋?想将谢府推到舆论的风口怎会让他们得逞? 赵淮看着赵典轻哼一声,“歇得也差不了吧?你现在赶紧的去灵堂,同你姐姐一起守灵。谢家人也在呢,别让他们抓着把柄说闲话。” “是,父亲。”赵典恭敬的行了礼,转身朝灵堂走去。 等赵典一走,赵淮则马上拉着林姨娘进了正屋里,这间赵府最大的房间原是谢媛的,谢媛前晚死,次日林姨娘便让人收拾一新自己搬了进来。 赵淮将林姨娘推到屋里,又让婆子守在外面,然后将门关了,拉着林姨娘一直走到里间。 林姨娘娇羞一笑,“老爷,客人们随时会找你呢。妾身知道您想妾身的身子了,但那谢家人还盯着妾身呢,老爷您再忍忍两日。再说,这还是青天白日的……” 林姨娘口中说着拒绝着,两只胳膊已如蛇一般缠上了赵淮的脖子。 她与赵淮本是青梅竹马,祖辈都在同一个村子,是从牙牙学语就一起玩耍长大,十来岁懂了情事就私定了终身。只是林家穷,高傲的赵家长辈便没有同意这门亲事。 后来赵淮中了状元,娶了谢媛几年都没有生下孩子,才将林姨娘收进房里纳了妾,生了赵典与赵嫤一儿一女。赵淮又是家中的独子,林姨娘生了儿子无疑是赵家的功臣,因此,从小便喜欢着林姨娘 的赵淮对林姨娘更是宠爱。 赵家老一辈对林姨娘也另眼相看更是不在话下。 再加上谢媛大小事都听赵淮的,林姨娘虽是妾室,实则与赵淮恩爱如真正的夫妻。 反观谢媛,赵淮进她的屋子还要看心情。 此时见林姨娘虽已是两个十来岁孩子的母亲,但保养甚好,身材苗条,脸蛋仍然嫩如十八少女,赵淮忍不住将她拥在怀里揉搓了一番。 但只是温存了片刻,赵淮便松开林姨娘正色说道,“那女人反正死了,以后咱俩有的是时间,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有处理好。” 林姨娘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缓急的人,她一边理着发髻,一边问道,“老爷,谢媛的事,老爷做得对,咱们先认了罪,谢府也没辙的。反正老爷已处死了妾身身边的仆人。” “那事差不多已过去了,我操心的是嫤儿的事。”赵淮捏着胡子说道,“要是不安抚好东平侯府,嫤儿就会一直被关在牢里。她一个姑娘家进了牢房于她名声不利啊。” 林姨娘走到桌边坐下,她柳眉一竖将手往桌上猛的一拍,咬牙说道,“都是谢府的安氏搞的鬼!是她害的嫤儿!老爷,反正谢媛已经死了,咱们再将玉娥送到东平侯府不就是了?就依照他们说的,做妾也行,再送五万两银子做嫁妆。我昨天整理了一下谢媛的东西,发现她床底下还藏有三大箱珠宝,咱们变卖了去,五万两银子不是难事。” “但是难就难在这里,是送给东平侯好呢?还是送给安二公子好?东平侯手里有权却有个泼辣的安夫人,玉娥做了妾也难以近东平侯的身;安二公子年轻,将来这侯府也铁定是他的,但他却又不得安夫人的喜欢,送了也是安抚不了安家人的心。” 林姨娘眼珠子转了转,笑着对赵淮说道,“老爷,妾身有个两全的主意。东平侯惧内,咱们就不送到他府里,给他在外面安置起来不就是了?” 赵淮听后眼睛一亮,“果然是好主意,但是……”他低头在地上踱着步子,“那安夫人精明着呢,早年前就曾将东平侯一个外室的腿给打断了,只怕这也行不通啊。” “老爷不急。”林姨娘柔媚一笑,上前挽着赵淮的胳膊,“不要安在外面,咱府里院子多的是,就安在咱赵府不就行了?明天东平侯来府里给那死女人吊唁,正好可以安排他与玉娥同房。咱们往后请他来就说是来聊政务,那安夫人想抓把柄也抓不住。他多来几次和老爷的关系不就好起来了吗?等玉娥再生 下小世子,那谢府将来也要看您的眼色行事了呢。” 赵淮喜得将林姨娘一把抱住,“对对对,这个办法好极了!还是你聪明,不愧是我的贤内助!” 067章 一室温情 再说云曦与段奕坐了马车离开了顺发赌场。 云曦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拘谨得很,段奕温声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那脸上的人皮面具可以取下来了。”看着可真是丑。 “哦……”云曦扯掉面具塞到怀里。 退去了面具的脸,因着她的拘谨,越发娇憨。 段奕不禁心神一怔。 突然,马车轮子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颠簸了一下,段奕没坐稳倒在了云曦的身上,她条件反射的伸手便去推他的胳膊,随知段奕皱起眉来呻吟一声,头上更是冒出冷汗来,脸色也是苍白一片。 云曦吓了一跳,“你是不是受伤了?那顾非墨伤了你?”想着那无耻之徒刚才竟抓了她的胸口,云曦更是脸色铁青,只恨自己的牙齿没有长得更锋利一些,一口咬断那登徒子的手腕。 段奕瞥见她冷着脸,撇着唇,便知她心中生着气,更是脸色不好看了。 “青一!” 马车赶车的座驾处响起敲击的回应声,青一的声音传来,“主子,属下在呢。” 段奕黑着脸,眼中更是冒着森森杀气。 “给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和京中大小医馆的大夫下警告,三日之后才能去顾家,本王要让顾非墨在床上躺半年!” 青一摸摸头,有些犯难,“主子,京中医馆的大夫们,属下们还可以控制,但那太医院的老头们,可有些不好办了,十多个太医可都是有品阶的。再说了,那上头还有顾贵妃啊,她能看着心爱的弟弟受伤找不到大夫?” “明的不行,来暗的不行吗?家中放把火,马车失踪了,将他小老婆拐跑了,都不是办法吗?” 青一:“……” 这样也行?主子这次跟顾将军玩得可有点大啊。段奕疼得牙齿都在打颤了,眼中更是杀气腾腾,“他居然敢伤本王的胳膊,青一,速速去执行任务,本王这次一定要他在床上躺半年!” “是,主子!”青一身形一闪,跳下马车后,倾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段奕倒在一边,额头上冷汗淋淋。 云曦坐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 扶他吧,唉,男女授受不亲,不扶吧,他那躺着的姿势太怪异,会不会更难受? 段奕的两只胳膊无法动弹,扭着身子倒在马车内,眼角余光瞥见云曦脸上一会儿焦急一会儿窘迫的神情,他反而不觉得那么痛了 ,偷偷的弯了弯唇。 在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云曦还是伸手过来扶段奕,反正这车里就她与他,扶一下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还是因为救她才受的伤,人不能太无情。 云曦纤细的胳膊搂起段奕时,段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轻了。 “你忍着点啊,我扶你坐起来。”云曦说道,又朝外面的青衣喊着,“青衣,马车赶慢一点,别再颠着了。” “是,小姐!”马车慢得不能再慢了好吧,深为段奕一把手调教出来的属下,她如何不知她腹黑主子的心?刚才为了帮主子,还故意将车弄得颠簸了一下。 云曦扶起段奕,谁知段奕竟然也坐不稳,身子向后一靠,整个人倒在了云曦的怀里。 云曦的身子顿时一僵,不敢动弹了。 段奕不管,他微阖起眼来靠在她的怀里小憩起来。 云曦咬牙,这都是什么事儿? 马车只比走路稍稍快一点的速度到了奕亲王府。 外面的青衣说道,“主子,到王府了。” 云曦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到了。 段奕睁开眼,挑眉,同时脸色一沉,这么快就到了? 青衣竟然敢将马车赶得这么快? 青一去执行任务去了,只有一个青衣在。云曦有些犯难,“到你家了,你能不能走路啊。” 问完后又觉得是废话,他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腿。 段奕点点头,“应该能走路吧,你扶我一把。” 云曦扶他起身,谁知段奕踉跄了一下,将云曦撞倒,两人一起倒在了车内的软垫子上,段奕在上,她在下,云曦的身子顿时僵如一根木头。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大眼瞪着小眼。段奕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一下子红得如煮熟的虾。 “你……你你你赶紧起来。”云曦伸手戳戳他的肩膀。 “我好像起不来了。”段奕叹息一声,索性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女子身上淡淡的芷兰清香让他的心神有种安宁的感觉。 云曦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叹了口气,“你除了伤了胳膊,还有哪里伤了啊?那个顾非墨竟然下了死手在打你?” “是啊,估计,是不是以后都会瘫痪了?”段奕神色忧伤,但在她不注意时偷偷的弯着唇角。 云曦颇为内疚,咬了咬唇伸 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慰说道,“你别难过啊。不是还有那个神医朽木道长在吗?你不会有事的。” 她的胳膊从下方伸过来,拍着段奕的背,段奕觉得有种被她搂着的感觉。 云曦高声唤着外面的青衣,“青衣,快进来一起扶着你主子。” 青衣走到车门边上挑起帘子,看到里面那滚到地上叠罗汉一般的两个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青衣,快过来搭把手。”云曦招手叫着青衣,再不帮忙,她快要被段奕压扁了。 青衣又看向段奕,眨了眨眼,主子跟顾非墨打了十几年的架,没有上百回也有七八十回了,什么时候输过?还被打得全身瘫痪?这怎么可能? 段奕侧过头来,森冷的眼神朝青衣一扫,青衣马上对云曦说道,“小姐,主子伤得很重,恐怕有半月二十天都无法正常下地行走了,这可不能随便扶,万一再次弄伤,可就麻烦了。” 云曦又叹口气,“你先进府里找副担架出来,我在这里看着你们王爷。” “是,小姐。”青衣点了点头,转身朝王府快步走去。 云曦从段奕的身下抽出胳膊,然后搂着他的腰,咬着牙用力一个翻身,两人倒了个个儿。 她不能让这厮总趴在她身上,让青衣看见还好,万一来了更多的人…… 现在是她在上,他在下,云曦朝他看去,正好对上他的眼眸,云曦的脸又是一红,但却飞快的从他身上爬起来。 段奕却是闷哼了一声,蹙着眉说道,“你刚才可是扭着我的手了。” 云曦一惊,“可有弄疼你?”她想起他的胳膊为了救她拿到血圣蛊的解药时,曾自伤了一条口子。 “现在没感觉到痛,是不是完全断了?”段奕无比忧伤的看着她,“或者,你帮我看看?” “……好。” 云曦只得挪到段奕的身边,拉过他的手握在她纤细的手掌里,轻轻的揉捏着,“可有痛感?” 段奕摇摇头,“没有。” 她又捏捏他的手心,“这里呢?” “还是没有。” “那……这里呢?” “没感觉。” 云曦心头一凉,还真的断了? 段奕看着她带几分担忧的脸,不禁莞尔。但手上的痛感传到大脑,他的额上早已冒出冷汗,却神色忧伤的说道,“一点都 没有感觉,看来真的是残废了。” “啊?”云曦正无措间,青衣带着两个小仆抬着担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笑眯眯的胖嬷嬷。 胖嬷嬷看到车内的云曦,小豆子一样的眼睛睁得如铃铛,更是将她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才扑到段奕身边放声的哭嚎起来。“王爷啊,这可是怎么啦?怎么伤得这样重啊?叫奴婢如何向太后娘娘交待啊?” 那嬷嬷急得又是拍手又是跺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拉着云曦便嚷起来,“王爷可是为救你受的伤,你得对他负责,他不好,你不能走。” 说着拉着云曦的胳膊就不放了,也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将她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奕亲王府。 两个小厮将段奕扶到担架上躺下。众人将他抬进府内,一路向里,一直抬到他的卧房然后又一起将他抬到了床上,才退了出去。 而云曦也被那胖嬷嬷推了进去,“他没好,你便不能走。”说完,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云曦怔在当地,她是头次到男子的房间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委实拘谨。又发现身上竟披着两件大氅,一件自己的,一件段奕的,便将段奕的脱下来。 而同时,她自己的大氅因为被顾非墨扯断了系绳,从身上滑下来,露出里面已被顾非墨撕破了的外衫,她脸色一红赶紧背过身去整理衣衫。 而眼尖的段奕早已看见,他的脸色顿时一沉,喝道,“青衣。” 青衣从外面推开门走进来,“主子。” 段奕看着云曦,“拿一套小姐的衣衫来。要全套的。” “是。” 青衣转身走了出去,只是片刻时间,她就来了,手中是一大捧的衣衫,宝石蓝的男子衣衫,与她身上穿的样式及颜色一样。 云曦接在手里,小声问青衣,“在哪更衣呢?” 青衣的手一摊,撇嘴,“奴婢不知。” 说完就走出去了,还关了房门。 云曦瞬间觉得有种羊入虎穴的感觉。 段奕看向床边上的屏风,“在屏风后面换吧。” 屏风后面?在有段奕的屋子里?“有没有空房间?”云曦问他。 段奕看着她,“有,但是还没有装上窗户。” 云曦:“……” 云曦忐忑不安的硬着头皮走到屏风后,时不时将头伸出来看看段奕有没有偷看 。 段奕的床上有面镜子,从镜子的反光中,他望着镜中有个谨慎小心与忐忑的小脑袋时不时从屏风后探出来,忍不住微微的勾了勾唇。 云曦看着手中的这套衣衫,很是无语,外衫是男子的,但里面的几件让她很惊悚——里衣,亵衣亵裤,粉红肚兜,全是女子的!跟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且——,尺寸大小跟她的身材完全吻合。 刚才青衣取衣衫来得很快,不可能是从谢府拿来的,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段奕这里就有一套。 他怎么知道她的尺寸?是青衣出卖了她,还是那天晚上,段奕在她身上量过了? 量过了?段无耻? 这想法从她心头一过,她是从头发惊到脚底。 云曦换好衣衫怒气冲冲的冲出屏风,走到段奕的床前正要发火,却见段奕已经睡着了,额上是密密的冷汗,眉尖微拧神色疲乏。 她那攒了一肚子的火想发却发不出来了,生生的咽了下去。 “主子。”门外,青衣正敲着门。 “进来,又没有关门。”云曦没好气的说道,只觉得心中有口气发不出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没有反弹,而着实郁闷着。 “这小子又跟人打架了?真是给我老头子添麻烦。”朽木道长跟在青衣的身后走进来。给段奕把过脉后,朽木道长的神色是越来越凝重。 青衣看了云曦一眼,忙问道,“道长,王爷的情况怎么样啊?” “情况……不大好啊。”老道长给段奕施了针,半晌后微眯起眼睛说道,然后摇摇头一言不发的走到一边写药方。 云曦看了一眼朽木道长又看了一眼微阖着眼眸的段奕,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非墨这次居然赢了我。”段奕忽然睁开眼睛说道。 “是啊,只怕你的胳膊有半个月拿不了东西哦,他的寒翎剑法居然练到第八层了,你的胳膊看似无伤,实则伤的是里面的筋脉。以后啊,万不可再与他正面冲突了。” “正面冲突是早晚的事,不是这一日,也是他日。反正梁国有本王在,就不可能有他在。” 朽木道长写好了药方递给了青衣,“按着上面的抓来去煎药。早晚各吃一次,先吃七天看看情况再说。” 朽木道长一边整理着药箱,一边又说道,“顾非墨是其次,关键是他背后的顾家。” 顾家 ?云曦眯了眯眼。他们谈话并没有避讳她的存在,段奕这是在毫不掩饰他对顾家的仇视。 顾家出了个盛宠二十年也不衰的贵妃,与一个门生占了大半个朝庭的太师,可谓是权大倾天。段奕身为宗亲对外戚的权利过于庞大,心中有所不满,也是能够理解。 青衣拿着药方出去煎药去了,朽木道长也走了,屋中又只剩了云曦跟段奕两人,从没侍侯过人还是个男子的云曦站在屋中不知所措。 段奕看了她一眼,试着挪动胳膊,谁知整个人就势往床下栽去,云曦见状飞快的扑过去伸手去扶他,段奕的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你受伤了就好好的躺着啊。”云曦将他扶倒躺好。 段奕看着她,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喝水。” 云曦道,“喝水就跟我说啊。你起来做什么?”说完就去端了水杯递给他。 段奕看着杯子不说话。 云曦想起他的胳膊不能动,便又将杯子送到他的口边,“我喂你。” 段奕眉梢扬了扬,看了她一眼,“好。” 喝了水,他又看向手巾,云曦又将手巾蘸湿了给他擦手,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屋中太冷,云曦又去添炭火,然后他又说枕头太矮,她又忙着去找枕头。 段奕看着忙前忙后的云曦,唇角一直是弯的。 青衣敲门进来,将一个放着药碗的托盘放在段奕床边的小几上,然后转身便往外走,云曦马上追上她,“你不侍侯你主子吃药吗?” 终于有丫头来顶替她了,再也不用尴尬的与段奕相处了。 青衣往里屋看了一眼,看着云曦眨了眨眼,“小姐,主子可从没有让婢女服侍过啊。” “那他以前谁服侍他?” “青一跟青二。” “青一青二不在呢?” “他自己侍侯自己。反正从不用奴婢跟青裳。”青衣说完也不理会云曦的惊诧转身飞快的就走了。 云曦硬着头皮只得又返回去服侍段奕。 托盘中搁着一碗药并一小碟子蜜饯,一碗清水。她将药碗端起来对段奕说道,“要吃药了。” “好。”段奕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云曦舀了一勺药送到他的唇边,段奕一怔,但还是张开了口喝了下去,一小碗药,喂了二十三勺。 虽然这样喝很苦,但是… …他没有拒绝。 天色渐晚,周嬷嬷指挥着两个小厮抬了洗浴的热水进来,“王爷,还是同以前一样,放在隔壁净房里了。” 段奕点点头,“知道了。” 等众人退出去,段奕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云曦只得过来扶他,“你要做什么?” “沐浴啊?” 云曦眨眨眼,“你走路都困难?还走着去沐浴?平时服侍你的仆人呢?” “本王的卧室里从来都没有随侍的仆人。”段奕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扶我进去就好了,我自己来。” “呃,……好吧。”云曦硬着头皮扶着段奕往净房走,段奕的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云曦心中郁闷又发作不得。 段奕虽说是自己动手,但看到他抬手都困难,云曦叹了口气,“我来吧。” 段奕眉眼一扬,“好。”他扶着浴桶,任由新任丫头云曦服侍,去玉冠,腰带,外袍,中衣,鞋子,然后,……她犯难了,纠结了一番后,还是咬了牙,闭了眼,退去他的亵衣,最后是……亵裤。 然后,她逃也似的跑出了浴房。 还没喘两口气,胖胖的周嬷嬷捧着一叠衣衫进来,“小公子,既然已是王爷的婪宠了,就得为王爷的起居操心着,这是换洗的衣衫,一会儿他洗浴好了,你服侍他穿好。” 说着,周嬷嬷将衣物放在床上,便走出去了。 云曦恨恨咬牙,她怎么成了段奕的婪宠了?她啥时候是他的婪宠了?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净房里响起水花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绊倒了,“砰”一声巨响。 段奕行动不便,莫不是摔倒了?云曦心中不愿意,还是捧着衣衫走进了净房。 地上有个放衣衫的架子倒了,段奕正半趴在浴桶边伸手拉那刚换下的衣衫。男子新浴后,在屋顶几只硕大的夜明珠照耀下,身上泛着柔柔的光,头发湿湿的搭在肩头,一双新月眸子更加灼灼。 云曦站在门口,整个人如煮红的虾。 段奕眉眼弯了弯,温声说道,“衣服拿过来放在这张几上,你先出去吧。”再要她帮着穿衣,只怕要将她吓走了,那可不好了。 云曦松了口气,将衣物搁下后,飞快的跑出了净房,抓起桌上的杯子,大口大口的喝了杯水后才净下心来。 她在桌边坐下来,望向段奕的净房,重生后,她已不想再招惹任何 男子,虽然段奕在目前看起来对她还没有恶意,但是…… 但是,过去的一切又突然重在脑中浮现,她闭上眼无力的趴在桌上。 那日清晨,南宫辰在梅树下深情对她说道,她是他这一世最爱的女子,会与她发同青,鬓同雪;生同寝,死同穴,会爱她永生永世! 多么豪壮的誓言! 可那日午后,却见南宫辰搂着谢云岚在她的屋里苟合,却见她被人诬陷后连维护一声也没有而冷漠转身离去,还说没想到她是那样一个人。 南宫辰待她,也有五年的无害假意关怀,而一旦他为了他的目的,他便果断舍弃了她,更是无视旁人对她的欺凌。 那也是曾经的无害,曾经的信誓旦旦,可结果呢…… 段奕忍着胳膊的疼痛,足足花了两碗茶水的时间才穿上亵衣亵裤与中衣。他走出净房的时候,发现云曦已经趴在桌边睡着了。 瘦削的肩,纤细的腰身,睡着的她是那样的恬静,只是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段奕伸手轻轻的拭去。云曦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随之眉尖也跟着微微拧起。她口中嘟囔着,“我不会放过你们……” “不会放过谁?”段奕神色一凝凑近她的唇边轻声问道。 但云曦却没有回答,而是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段奕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忍着胳膊的痛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了床边的小榻上,又给她退了鞋子与发冠,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只是忙好这些,头上又浸出了不少冷汗。 屋外的夕阳退去了最后的一抹霞光,段奕轻敲小榻上的一个机关,一枚夜明珠弹了出来。淡淡的光晕下,女子沉睡的脸颊是那样的美好,长长的乌发散在枕头上,一室温暖。 068章 无耻 云曦被段奕抱到小榻上后,睡得也是极不老实。一会儿翻身,一会儿将被子踢开。没一会儿,干脆一个翻身,整个人滚到地上去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是陌生的地方,这是哪? 只是不等她完全清醒过来,段奕将手中的玉扳指飞快的朝她弹去,她立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浑然不觉了。 段奕看了眼地上昏睡的云曦,叹了口气,照这样睡下去,第二天准会生病。 他摇摇头,掀了被子下床,将滚到地上的云曦抱起来放在了大床上,又盖好被子,自己则在小榻上睡下了。 转眼到了天明。 青衣拢着袖子,一会儿望向头顶上的太阳,一会儿低头皱一下眉头,站在段奕的房间前徘徊了好久,左手跟右手不停的打着赌选择着,进去?不进去?进去?不…… 长得圆滚滚的周嬷嬷腰间系着围裙,一手叉腰,一手操着锅铲,从厨房里追了过来,见青衣就要闯进屋子的模样,她急得冲上去就将青衣拽出老远。 “你干什么?” 周嬷嬷扬着锅铲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恶狠狠的看着青衣。 青衣抬手护着头,朝周嬷嬷翻着白眼,“嬷嬷,我有正事呢,你别闹了。” “我也忙正事呢,你也别闹了!”周嬷嬷钳着青衣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她闯进段奕的房间。 这奕王府,从奕亲王十岁时分府另居,她被太后派了过来服侍段奕,就没见府里有正常人出现过。 话说,王爷小时候看着也是一个很正常的男孩子嘛,长大了怎么会喜欢上男子了?看把太后整天愁的,头发白得一年比一年快了。 整个王府里,几十个男子都是涂脂抹粉,个个妖娆得赛女人。 让她见了无比的心烦,几年前来了青衣与青裳两个婢女,却比男子还男子,喝酒,赌钱,打架,耍刀,说粗话。 这府里,除了她这个老婆子是正常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这好不容易来了个正常的——女人——虽然穿着男装,但看人无数还是替她家王爷看了无数女人的资深厨娘兼相面神婆,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个娇滴滴的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绝对可以将她家王爷引到正常人的路上来。 这小羊羔到了狼窝,啊呸——是奕亲王府,那是绝对绝对的不能轻易放跑了。 青衣这个二愣子丫头居然要 来搅局?哼哼哼,想得美! 青衣伸手去扳周嬷嬷钳着她手腕的手指,“嬷嬷,都辰时二刻了,小公子再不起床,可就要误事了。” “误事?误啥事?能误啥事啊?我看你才会误了她的事!哼,你再不走,中午的饭没你的份!” 周嬷嬷的小豆子眼往段奕房间的窗子口瞅了瞅,嗯,门窗严实,帏幔低垂。 青衣嘴角一撇,“你不给我吃,我去别处吃,我家小公子还能饿着我不成?” “青衣!” 段奕的喊声让两人停止了争吵。 “王爷都叫我了呢,您老还拦着?”青衣打开周嬷嬷的手,大步走上前,推门进去。 周嬷嬷将手中的锅铲扔在旁边的石桌上,提起裙摆也紧跟在青衣的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段奕已穿戴齐整,正坐在桌边的大靠椅上看书信。 大床上睡着云曦,一头乌发散在被外,只是——合衣而睡。 周嬷嬷失望的转身便走,关了一晚上都没闹点动静来?真是白操心了。 段奕看了青衣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将她喊醒吧,悦客酒楼那里,我安排了青二带着人守着,再说顾非墨受了伤,更不会再去找你们麻烦,你们不会有事的。” 青衣这时想起一件事来,“主子,昨天顾非墨围着奴婢时,有四个蒙面的青衣人来帮奴婢解了围,不知是什么人。” 段奕从书信上抬起头来,“看他们行事的风格,和出手的招式,应该是青云的人。” 青衣眨了眨眼,“青云?咱们可从来没有同他们接触过,他们怎么会大发好心的帮我们?就不怕与顾家结仇?” 段奕默了默说道,“青云,天下第一富,商贾遍布几大国,顾家是不会也是不敢得罪的。他们从不参与豪门纷争,这次的出现确实可疑,我会派人去查一查。” 云曦翻了个身后,醒来了,迷迷糊糊的望向头顶的帐子,怎么是青色的?不是粉色的吗?还有,这床上被子的熏香与平时不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她揉了揉眼待看清楚了四周,一下子惊得坐起来,又上下打量了自己,竟是合衣而睡? 合衣而睡没什么,关键是——她是怎么到床上来的? 她拿眼看向坐在桌边看书信的段奕,和侍立一旁的青衣,青衣眨眨眼,一脸茫然。 段奕却哀怨的看 着她,“我昨天等着你拿衣衫给我,一直等到水凉,你怎么自己走到床上睡着了?” “我自己走来的吗?”云曦的脑袋内满是浆糊,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小姐。”青衣指了指段奕桌上的一架西洋小钟,“辰时都过了,咱们得快点赶去悦客酒楼。” 云曦掀被子起床,两只脚在床沿边上晃着,奇怪,鞋子哪去了? 青衣从小榻边上拎着她的鞋子放在她面前。 云曦皱着眉,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那她昨晚上又是怎么走到床上来睡下的? 她揉揉头,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简单的梳洗后,云曦带着青衣准备出门。 青衣已经走出房间了,云曦想了想又折回来走到段奕面前。 段奕抬头望着她,微笑问道,“忘记什么东西没拿吗?” 云曦拧着柳叶眉,双手撑在桌边居高临下看着段奕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问道,“我昨晚上睡的是床,那么你睡的哪里?” 她昨天任由那胖嬷嬷拽来奕亲王府,绝对是她平生干的最愚蠢的一件事,她应该反抗逃掉的。 段奕眉梢一扬,下巴朝大床那里抬了抬,说道,“本王受了重伤,难道还委屈着自己睡小榻?当然也是睡在床上。” “你怎么可以睡床上?”云曦咬牙。 “这是我的床啊,我不睡这里?睡哪里?倒是你,为什么爬到我的床上了?”段奕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面前的女子,时而脸红,时而脸黑,时而脸白,那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眼神闪来闪去。他眉眼里都忍着笑。 “你……”云曦吱唔着,“你有没有对我……那个……”跟他在床上挤了一个晚上,盖了一个被子,又是在他的地盘……,云曦觉得自己要疯了。 “那个?”段奕的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一脸不解,“哪个?” “就是……”云曦脸一红,虽然身上的衣衫完好,但她不敢保证这厮的咸猪手会老实得一晚上不动,“就是对我……呃……非礼啊?你……有没有?” 段奕的身子向前倾,抬头迎上她的目光,然后眼睛往她腰上扫了扫,最后停在她的胸前,摇摇头,“这没有长开的身子,看着全是骨头,能有几两肉?还没有青一长得壮实。” 云曦闻言将一旁的椅子给踢飞了,怎么拿她跟一个男子比?她气哼哼的摔门而出,青衣正在外面等着她,见她 气鼓着脸,小跑着跟上前,“小姐,谁惹你生气了。” 云曦停了脚步,一指段奕的屋子,“刚才那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吗?他他他……居然说我身上没几两肉!说我身上都是骨头!” 青衣往她胸前看了看,又看看自己的前面平得跟搓衣板似的,眨眨眼,“可是比我的还多啊,怎么会没有肉呢?” 躲在花枝后的周嬷嬷闻言,咧嘴一笑,哈哈,也不是没有进展嘛,都摸过了呢,好事好事。 …… 云曦带着青衣到了悦客酒楼与谢询赵典说好的雅间里等着,依旧是戴着人皮面具,穿着一身男儿衫。 顾非墨被段奕伤了,少了他的捣蛋,云曦的心中稍稍安心了一点,但青衣不放心,将青裳也叫来了。 青裳一来,也惊动了吟雪与吟霜。结果是四个丫头,两个站在门外,两个站在里面,全是一身少年衫打扮,四人还往脸上抹了点东西,将女儿家的模样遮掩住了。 谢询与赵典先后来了酒楼。两人都是千叮嘱万嘱咐,一定要云曦按时还。 云曦将那谢诚常常配戴的玄铁制的腰牌塞到怀里,开始打开那封密函,密函上写了三十二个人名,有在京任职的,也有在外地上任的,也有几人尚在甘霖书院读书的。 三十二名,元武帝的密函上说,要赵典与南宫辰暗中运作,占据上面所列的三十二个职位。 占据?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这些人不都是元武帝的臣子吗?何来占据之说? 但密函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要赵淮与南宫辰赶在顾太师身体恢复之前务必将那些人员安插到位。 看到这里,云曦有点明白了,难道是朝中的臣子大部分是顾太师的人,而皇上不满意,又为了不惹顾贵妃伤心,才会暗中操作? 她将那封密函完完整整的抄写了一遍。而那块玄铁腰牌,她则找人做了份假的,真的自己留下了,将假的还给了谢询。 谢询与赵典见她果然如约还上了东西,双方交回了对方的字据,两人对着云曦还不停的千恩万谢。 离开悦客酒楼,云曦换回女儿装又带着青衣去看赵玉娥。 两人往赵家的偏院走去时,云曦听到一墙之隔的外面,林姨娘与赵淮正在商议赵玉娥的事情。 她便停了下来细听。 林姨娘道,“谢府当真可恶,赵玉娥是我赵 家的人,那谢老婆子赁什么要接回去啊?还要收回谢媛的嫁妆?老爷,他们谢家的人太过份了!绝对不能让赵玉娥回谢家。” 赵淮也冷哼着说道,“赵玉娥是我赵府一口饭一口奶养大的,还给谢家?痴心枉想!” 云曦冷笑,赵家人不放赵玉娥,一是看中谢缘留给她的嫁妆,二是看在她未来婆家是江南首富白家的份上。 又听得林姨娘说道,“老爷,那江南白家的人也来了,要是玉娥与东平侯的事成了,只怕白家不会罢休,一女许两家,只怕咱们会惹上官司。” “你的意思是……” 林姨娘冷哼一声,“正好趁此机会与白家退婚。还说什么江南首富呢,只给了三千两银子的彩礼,还给他们就是了。咱们玉娥嫁到东平侯府里,零花钱都不止这么多了。” 云曦闻言扯了扯唇角,没了亲娘,亲爹变后爹。那谢媛的尸骨还未寒呢,这赵淮与小妾便开始算计女儿了! …… 赵家偏院里,赵玉娥正在灵堂里哀哀的哭着,这时,林姨娘身边的丫头来找她。 “大小姐,老爷请你去前院,说是有事情相商。”赵玉娥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从蒲台上爬起来拭了拭泪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失去母亲的痛苦,才短短几日,她已瘦了一大圈,抹了把脸上的泪跟着丫头朝前院走去。 丫头推开一间房间的门转身对赵玉娥说道。“大小姐,您在这屋里先坐一会儿,奴婢去请老爷。” “好的,那我先进去了。”因是她父亲找她,赵玉娥也没有多想,提裙迈步走了进去。 丫头将门随手一关,然后飞快的跑去找林姨娘了。 云曦到偏厅找赵玉娥,赵玉娥的奶娘说是老爷找,被林姨娘的丫头请去了。云曦暗道不好,那赵淮与林姨娘一门心事想将赵玉娥送给东平侯府,而她来赵府时,就见那东平侯被赵淮的随从带到后院去了。 云曦与青衣四处打听赵玉娥,都说没看见,正急得团团转时,发现有个丫头神神秘秘的一边走一边四处看的从一间小院里出来。 她向青衣使了个眼色,青衣掏出手帕将脸蒙住,身子一跃跳到那丫头的面前,手中小刀一闪,抵在那丫头的脸上,压低了声音喝道,“快说,赵大小姐在哪儿?就假话就将你鼻子割下来。” 云曦嘴角一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段奕威胁人总是喜欢伤对方的 脸,青衣竟然也是这样的。 那丫头吓得脸都白了,割了鼻子可不就成丑八怪了?这可比杀了她还可怕啊!她哆哆嗦嗦的将手往前方一个小院一指,“在那里面呢。” “带我前去,如果骗我,我就害了你的鼻子。”青衣恶狠狠的说道。 “好……我带你去。” 青衣将刀一直抵在丫头的脸上,两人走到小院中的一间屋子前,果然,里面屋中的床上倒着一个人,正是赵家大小姐,赵玉娥。 青衣向躲在花枝后面的云曦点了点头,云曦伸手指了指那丫头,青衣会意,对那丫头又问道,“你为什么将赵大小姐带到这里来?” “是林姨娘让奴婢带她来的,不是奴婢的主意啊。” 云曦向青衣做了手劈的手势,青衣手起掌落,那丫头就晕到地上了。 云曦快步走了过来,“将这丫头先藏起来。” 青衣将丫头的衣衫撕了一块下来,往丫头的嘴里一塞,然后反手一捆,将她塞到院中的一堆木柴后面。 云曦推开屋子的门,脚刚迈进,便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小姐当心,这屋里的烟是迷烟。” 青衣一把将她拽了出来,自己捂着口鼻飞快的冲了进去,将赵玉娥背出了屋子。 只见赵玉娥脸色潮红,双眼迷蒙,身软如泥。云曦暗叫不好,赵玉娥被人下药了,“青衣,咱们快点离开这里。那林姨娘将她骗到这里来,只怕不怀好意。” 青衣点点头,背起赵玉娥躲开府里的人,与云曦一路跑回了偏院。 奶娘李妈妈与丫头丽儿看到好好的赵玉娥出去,没一会儿就神志不清的回来,吓得都哭起来了。 云曦说道,“她没事,只是有人想害她,给她吃了媚药,你们打点凉水给她擦擦脸就没事了。” 李妈妈这才松口气,“可怜夫人才走,这又是谁要害她?” “不管是谁要害她,都不会让那人好过!”云曦冷然说道,又叮嘱李妈妈与丫头丽儿务必要将赵玉娥藏起来,不能再让人将她骗走。 两人因是谢媛生前调教起来的人,对赵玉娥忠心耿耿,一齐点头说道,“表小姐放心好了,奴婢们会看好大小姐的。” 与青衣出了偏院的灵堂,云曦眼中冷芒一闪,“青衣,那林姨娘想害玉娥姐,我要来个以牙还牙。” 青衣问道,“小姐要怎么做?” 云曦冷笑,“将那林姨娘拎到那屋子里去。” 069章 赵淮的算计 青衣的动作很快,片刻时间就拎着林姨娘来了。 那林姨娘已被打晕,青衣将林姨娘拎到小院的里屋里,同时还拨光了衣衫扔到床上,这才拍拍手出来找云曦。 她神神秘秘的一笑,“小姐,奴婢喂了一颗药给那林姨娘,这妇人当真歹毒,咱们教训她,一定要以牙还牙。” 云曦神色暗了暗,“她害死姑母还要害玉娥姐,我便不会放过她。青衣,你再去给东平侯府夫人递个信,就说赵淮想送侯爷一个美人做外室,就安在赵府里。” 以安夫人醋劲滔天的性子,赵淮别想过好日子。 “是,小姐。”青衣答应着很快就出了赵府。 青衣走后,云曦又叫出暗中跟着她的青裳,将怀里那份元武帝写给赵淮的密旨交给她,“马上用最快的速度抄写一百份,张贴到城中的各大菜市口,或是青楼饭馆澡堂子。总之哪里人多往哪里贴。” 青裳点点头也去忙去了。 既然元武帝给的是密旨,就是不希望世人知道他与赵淮的密谋,假如将这事公告于众呢?云曦扬眉,赵淮这回吃不了可要兜着走了。 假如他只是单纯的一个虐待谢府小姑子与外甥女的人,她帮一帮赵玉娥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就是南宫辰的人。南宫辰!云曦神色一暗,抿了抿唇转身回了赵家偏院的灵堂。 …… 安夫人得到消息后,顿时暴跳如雷,一旁的丫头不明所以,忙问,“夫人,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安夫人咬牙切齿猛的一拍桌子,“那个赵淮老匹夫,竟敢管我安家的闲事!哼,我定然不会放过他!走,跟我去赵府!多带上几个人!” “是,夫人!” …… 赵家小花厅里,赵淮正在作陪平东侯,赵家二房的老爷赵安因与东平侯有一桩事情要谈,也找到这里来了,坐在一旁相陪。 三人一边客套的聊着,一边饮茶。赵淮忙着亲自给东平侯沏茶,一脸堆笑,“侯爷,老夫以后可要全仗你了。” 小几上放着三个茶杯,赵淮的,东平侯的,另一杯是赵淮的堂弟赵安的。 赵家二房的老爷赵安在大理寺任少卿,他手头有个案子牵扯到了东平侯府,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东平侯沟通,眼下见他来给自家长嫂吊唁,正好趁此机会说道说道。 偏偏他堂哥赵淮拦着东平侯扯些有的没的。他又插 不上嘴,心头很是郁闷,见小几上倒好了茶水,他抓起一杯就喝了。 赵淮倒好了茶水,与东平侯又聊了几句,低头一看,小几上空了两只杯子。 他眨眨眼,这是东平侯喝掉了呢,还是赵安喝了?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安,你小子没事跑来做什么?赵安回瞪他一眼,只许你大房升官发财,就不许他二房里官路亨通? 赵淮忍了忍,撇开一旁的赵安,又往桌上的杯中续了茶水。赵安烦着呢,又喝了,东平侯拿起另一只杯子也喝尽了茶水,赵淮低头,又空了两个杯子。 两杯喝下去,应该差不多了吧?“侯爷,卑职有件事想请教您。” 东平侯被他缠得不耐烦,但碍于前几天皇上找他密谈过,他很想知道皇上找他为的是什么事,便只好忍耐着。 赵淮任通政使,上知帝情下知民意,官职不高不低,却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 前段日子,大病了两个多月的皇上竟然病情好转了,还坐在御书房里召见了不少臣子。这让朝中的各个臣子心中都不住的揣测着,皇上是不是想亲政了?而顾贵妃的垂帘听政是不是日子到头了? 为了不至于站错队而丢了性命,东平侯尽管心中恼恨着赵淮的二女儿阉割了他的大儿子,也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恼火,听着这赵淮如老妈子一般的絮絮叨叨。 “说吧,什么事。”东平侯又喝了一杯茶不耐烦的问道。 “卑职想请您到鄙府后院的小菊轩商议。这里……”这里闲杂人等太多。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没眼力的堂弟赵安说道。 这小子好不知趣,他在谈正事,赵安跑来跟着参合干什么? 赵安不理他,不善的回瞪了赵淮一眼,你才是闲杂人等呢!他有正事要找东平侯。 赵安的不知趣,让赵淮等不及了,他拉了东平侯就走,“侯爷,您还是跟卑职来吧。”说着不由分说的拽着东平侯往后院快步走去。 东平侯以为是说些皇上的机密事,便没有拒绝的跟着走。 赵安一看不乐意了,赁什么被赵淮一人请走了东平侯?他也有正事要问呢。也跟在那两人的后面往后院走去。 只是赵淮走得快,将赵安甩掉了。 赵淮将东平侯请进了小菊轩,“侯爷你在此稍等,卑职去取文书来与你好生商讨商讨。” 东平侯并没有疑他,以为赵淮真的是取皇上写 与他的密旨,便朝赵淮挥了挥手,“老夫在此等你,你快去快来。” 赵淮瞅见里屋的门口有一只女子的鞋子掉在那里,想着果然林姨娘已安排妥当,便喜滋滋的退出小菊轩,还顺手关了外间的门。 东平侯在外间正要找椅子坐下,忽然发现挂在腰间的一只玉佩丢了。那玉佩可是安夫人在新婚夜送给他的新婚礼,安夫人曾恶狠狠的扬言,哪怕是他挺尸翘鞭子了,这玉佩也不能离身。 他吓得不轻赶紧出了小菊轩一路往赵家的小花厅走,一面走一面寻找他的玉佩。 东平侯前脚刚才,赵家二老爷赵安就来了,他见赵淮拉着东平侯跑得飞快,一路到这里只有前面一处小菊轩这一处小院,想必两人是到这里议事来了。 那小院的门还开着,他踏脚就往里走。屋中有股奇怪的香气,他吸了一口只觉得体内燥热难耐。 刚才在小花厅时,他就很是口渴,也不知他堂兄泡的是什么茶,为什么越喝越渴?但那时他心中一门心思想着要赶紧问东平侯的话,便没有过问。 此时更是口渴心烦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便在屋中开始找水喝,外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就往里屋去找。 里屋的门半开着,香气更浓。 赵安的头便开始晕乎乎起来,身体某个部位更是按耐不住了。他甩了甩发胀的头,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床边,手掌不经意的摸到了什么东西,睁眼一看,竟然是一只女人的大腿露在外面。 那长腿玉白诱人,他想也没想脱了鞋子就钻进了帐子。 床上那人正在哼哼着,声音诱人,他迷迷糊糊过去一摸,没穿衣服的女人肌肤如锦缎,身上香气诱人。 林姨娘也正在情耐时,发现有男子近了身边,更是一把将那人抓住,用力的去扯对方的腰带。不出片刻,两人便滚在了一处,床帐摇晃,男子女子肆意的宣泄着,在屋外都能听得分明。 赵淮将东平侯带到小菊轩后,转身往前院走,在走到一条叉道口时,发现有一条路是去往偏院的,偏院设着灵堂,谢媛的棺柩还停在那里,明天才出殡。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便朝偏院走去。灵堂里,只有赵玉娥的奶娘与一个丫头在。 看在与谢媛也是夫妻一场的份上,赵淮给谢媛上了一柱香,又故作关怀的问李妈妈与丫头丽儿,“大小姐呢?”。 奶娘李妈妈想起云曦刚才嘱咐她说的话,对赵 淮说道,“大小姐不是去找老爷了吗?是被林姨娘的丫头小红请去的。” 那就是错不了了,看来林姨娘当真安排好了,遂点了点头,假意说道,“是的,我找她有事商量,原来她先一步到前院了啊。” 赵淮这才满意的离开了偏院。 李妈妈见赵淮走远了,这才摇摇头对一旁的丽儿说道,“夫人都过世好几天了,老爷才来灵堂上香,也不去棺内看看她最后一面。夫人这一世的心啊,可是错许了啊。” 丽儿抹了把泪,“只希望小姐以后嫁的夫婿不要是老爷这样的人。” 安夫人带着人很快就到了赵府,守院门的人一见这架势以为是来闹事的,有几人便来拦,被云曦喝住了,“这位是东平侯的夫人,你们眼瞎了吗?” 东平侯安夫人的名号可是响彻整个京中,守门的一听她的名号赶紧让在一边。 “我家老爷在哪儿?敢瞒着我,就拆了你们府邸!”安夫人逮着人便恶狠狠的问道。 赵家的仆人都忙着迎客送客,哪里知道东平侯去了哪里? 有知道的也不敢说。 安夫人更是气急,老匹夫着实可恨,再晚些了是不是就滚到一起了? 有那赵淮的心腹仆人说道,“安夫人,侯爷给赵夫人吊唁过,已经走了啊。” “你胡说,他根本就没有回府。” 云曦一直在府门前等着这位安夫人,她走上前一礼,“安夫人,我瞧见侯爷被我姑父请去后院的小菊轩喝茶去了。” 还后院?喝茶?哈!只不定在干什么龌龊勾当呢。 安夫人拽过云曦,“你带我前去!” 云曦点点头,“好。” 赵淮在后院闲走了一圈,掐指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折回去往小菊轩而来。 他躲到正屋外,隐约听到里间屋里有异样的声音便知道事情已成,这才放心的准备推门进屋去,打算当场拿住,逼着东平侯就犯。 只是,外间的门刚推开,便见小菊轩前的小路上,东平侯夫人安夫人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帮子人冲了过来…… 070章 自毁灭亡 那安夫人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蛮横跋扈不讲理,赵家一群弱柳扶风般的文人哪里拦得住她? 她凶神恶煞的带着七八个彪悍的婆子呼啦啦大步而来,一见前面正鬼鬼祟祟的赵淮,眼神一眯,好小子,敢算计到老娘头上来了,活腻了是不是?找死! “给老娘冲进去,将侯爷带出来!”安夫人一声怒喝,她身后那七八个婆子挽起袖子就往小菊轩这里奔过来。 云曦却悄声往后退,青衣带着她藏到一处花枝后面。 望着前面吓得面如死灰的僵在当地,跑都不知道跑的赵淮,青衣呵呵一笑,“这赵淮遇上安夫人,可有得他受的了。” 云曦扯了扯唇,“那是他活该,算计谁不好,算计安夫人?那无疑是找死。三年前,权势滔天的顾太师请东平侯到一家青楼里喝花酒。被安夫人知道了这事,她也是带着几个婆子冲去闹事,还将顾太师喝酒的桌子都给踢飞了,打得那几个陪酒的青楼女子一个月下不来床,有一个女子的耳朵还被她生生拧下了来。” 青衣咕咕咕的忍着笑,拉了拉云曦的袖子,“小姐,你看,那赵淮被打了。” 小菊轩前,安夫人已冲到跟前来了,赵淮才想起来要跑掉。 安夫人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扬手便给了赵淮狠狠一个手巴掌,厉声喝道,“我家侯爷呢?” 赵淮忍着脸上的痛,讪讪一笑,“安夫人,东平侯吊唁过我夫人后,就已经离开了啊。”打死他也不能告诉安夫人东平侯还在赵府里。 安夫人看着赵淮冷笑一声,“你敢瞒着我,我会跟你没完!” “是真的走了呢,不信您去前院看看马车,都不在呢。” “不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侯爷的马车你难道没有安排个人赶走空车?”安夫人哈的一声冷笑,手中扬起一个东西在赵淮的面前晃了晃,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可是我家侯爷的贴身信物,他哪怕是将命丢了,也不会丢下这个玉佩,你敢说他已经走了?骗谁呢!” 赵淮当然知道那是东平侯的东西,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怎么好巧不巧的被安夫人捡去了? 安夫人再不看他,将他扒拉到一边冲婆子们喊道,“给老娘到里面搜!” 那一群婆子呼啦啦冲到院中,安夫人紧跟在后面。 众人才走到正屋门前,便听到里面有男女高一声低一声的靡靡之音,赵淮此时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在原地转着圈。 走了吧,东平侯到时候不认帐了怎么办?他女儿不是白丢了清白?不走吧,还不得被安夫人揪住打死? 云曦看着前面狼狈的赵淮冷笑一声,“他挨打那是他活该,咱们现在得赶紧去找玉娥表姐,今日这一番闹腾,赵家必定会出事。让玉娥姐将姑母的嫁妆先收拾收拾,以免到时候人马慌乱,被小人顺手拿了去。” “小姐说的对,咱们这就去偏院。那赵大小姐中了催情散,也不知好点了没有。”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往赵家偏院的灵堂而去。 安夫人也听到那令人耳红的声音,气得两眼血红,怒吼一声,“给老娘将门砸开!” 一声令下,婆子一齐将门撞开了,只见里屋的那张床榻与帐子晃晃闪闪的,隐隐约约的瞧见里面有两个人,那女人的衣衫丢得满地都是。靡靡之音便是从里面传来。 安夫人勃然大怒冲上去就一把将帐子扯了下来。 床上的香艳活春宫惊得众婆子呆在门口。 安夫人眨巴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手,她心情大好的走到外间,见那赵淮正在门口徘徊踌躇着,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啊,十个月后,你家姨娘又会给你生下个侄子来,哈哈哈哈——” 这时,小菊轩外面的小路上,东平侯也走来了,边走边问有没有人看见他丢的一块玉佩。 安夫人跑上前一把将东平侯抱住了,喜笑颜开的说道,“相公,你来赵府也不带为妻来,为妻也想为赵家夫人送上一程呢。” 东平侯被自家夫人弄得莫名其妙,但见她少有的好心情,也跟着心情大好,拍拍她的手说道,“这不怕你累着了嘛。” 而赵淮却是惊得不行,东平侯怎么在外面?那里面的人又是谁?他的脑嗡的一声炸了,拔腿就往里面冲。 安氏带来的婆子们也是边说边笑走了出来,看着赵淮挤眉弄眼,连喊恭喜赵大人得了小侄子。 什么小侄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淮几步就冲进里屋,却见那床上正在忘情酣战的二人,正是他的小妾林姨娘与堂弟赵安,画面香艳,两人身上片布未挂,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赵淮怒喝一声。心中更是大呼,这下子一张老脸可是丢尽咯,不但没有 将东平侯套在手里,还将自家的丑事给抖了出去。 床上的二人被他拉扯了好半天才拉开,还犹至不尽兴的互相拉着手,被赵淮端起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才弄清醒过来。 冷得发抖的林姨娘见自己与二房的小叔子身无寸缕的躺在床上,身上更是青青布满爱抚之痕,她吓得尖叫起来,“我……我我我,这是怎么回事?啊——,老爷,妾身这是被人陷害了啊!” 那赵安也是又惊又怒,一脚将林姨娘踢下床去,“你这贱人,竟敢害我!大哥,是她给我下了药!” 赵淮气得两眼血红,每人挥了一巴掌。 “还不快将衣服穿起来,丢人现眼!” 他如何不知林姨娘是着了别人的套?屋里放了迷香,本来是大女儿在屋里的,怎么成了林姨娘了? 林姨娘与他恩爱二十年,他知道她不是个水性扬花的性情,堂弟赵安有个泼辣的老婆更是胆小如鼠,两人平时更是连话也未曾说过。 还有……,刚才明明是将那杯放了催情散的茶水给了东平侯喝啊,怎么他没事,屋里成了赵安了? 赵安又冷又吓,哆哆嗦嗦的找了衣服在穿。 而这时,小菊轩外面又有妇人尖叫着冲进来,一见屋中的三人,开口就骂,扬手便打。 不出片刻,那赵安与林姨娘的身上脸上便是数不清的巴掌印子,鞋子印。 原来,赵家二房与大房一向不和,二房见大房里死了夫人,又有东平侯的夫人来闹事,原本是来看热闹的,谁想到那热闹竟是自己的男人。 “贱女人,敢勾引我相公,我打死你!死不要脸的贱婆娘!”赵安的老婆也是个彪悍的,脱下脚上的鞋子对着林姨娘便是一阵猛抽。 哭声尖叫声喝骂声,屋里乱成一团。 小菊轩外,东平侯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森冷。 从这一出闹剧中,他已看出这其实是赵淮的一个阴谋,要不是他的玉佩掉在了外面,他去寻找,只怕在那里面与人苟合的便是他了。 要是被安氏当场抓住,不仅是自己丢了脸面,夫妻之间少不了又是一场大闹。 家里闹腾,别人乐得看笑话,于自己于安府又有什么好处? 那赵安又喊着是被人下了药。刚才不是他与赵家两兄弟一起在喝茶吗?想必是掺了药的茶水被赵安喝了,他自己躲过了一劫。 安夫人之前就因 自己的宝贝儿子安强被赵淮的二女儿阉割了,心中一直恼恨着赵家。 皇上和稀泥没有处罚赵家她心中一直不满,眼下逮着这个机会,便撺掇着自己的相公,“侯爷,赵大人管家不严,竟然在夫人的丧礼上纵容兄弟与自己妾室苟合,真是无视大梁礼法。老爷身为朝中臣子,怎能坐视不管?” 东平侯也后知后觉的发现,要是那屋里的赵安变成是他,在他人夫人的丧礼上做了这等无耻之事,他的前途可就不那么妙了,与他结怨的人是必要趁机弹劾他,对东平侯府安家落井下石,他安家可就要玩完。 想到这里,东平侯阴着脸一言不发的出了赵府,径直往皇宫而去。 赵府里,二房与大房闹得鸡飞狗跳。而外面,云曦命青裳四处张贴的密旨抄稿,已在京城炸开了锅,才一两个时辰,整个京中都知道了这回事。 段奕听了青一的汇报,莞尔一笑,“这个小女子,竟然会想到利用皇上了。不过,她这次可是利用对了,那赵家必亡。” 说着,翻开手中那本从谢府盗来的人名册子,叉掉了赵淮的名字。 而晋王府里,南宫辰却是又急又气当场就砸了喝茶的杯子,连朝服也未换就急急忙忙的骑马进了皇宫。 皇帝寝宫,帝寰殿里。 南宫辰跪在元武帝的龙榻前,神情沮丧。 “臣,无能,用人不当,让皇上失望了。” 元武帝微睁着混浊的老眼望着地上低头跪着的南宫辰,手指抬了抬,终究还是放下了。 二十年的时光,他已长成一个能独挡一面的青年,只是…… 元武帝叹息一声,“你起来吧,朕的时日不多了,也不知能助你多久……” “皇上……”南宫辰哽咽着喊了一声,跪着朝龙榻行了两步,床上的老者是那样的熟悉,那眼神却又那样的陌生。 元武帝拍了拍龙榻,不住的咳嗽起来,“你……你呀,怎么会将事情办成这样的结果?要是惊动了那个女人,你蛰伏这么多年,可是白费了,……如果最后失败了,你和朕都是千古罪人!” 元武帝说着说着又是一阵猛的咳嗽。 “皇上说谁是千古罪人啊?”娇娇柔柔的女子声音在寝殿门口响起,一阵香风袭来,艳光四射的顾贵妃出现在了寝殿门口。 南宫辰的神色不禁一冷,袖中的手则是狠狠的握成拳头。 元 武帝看着来人睁大双眼旋即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顾贵妃一身七彩飞凤宫装,旖旎朝龙榻处走来,看到跪在地上的南宫辰,眉头微微一皱,冷声说道,“皇上怎么不听臣妾的话,怎么又将外男引进您的寝殿里来了?难道无视臣妾的话了吗?要知道您的身子虚弱,不宜操劳。” 南宫辰抬头看向元武帝,元武帝朝南宫辰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南宫辰磕头后退出了殿外。 顾贵妃等到南宫辰的身影消失,这才往龙榻前走去,身子一矮坐在元武帝一边,娇声说道,“皇上,您这是何意啊?授意赵淮暗中拉笼三十二名臣子,是不是在质疑臣妾处理政务有所不妥?” 元武帝怒视着她一言不发。 顾贵妃温柔一笑,“还有这晋王世子,皇上好像近来特别喜欢召见他。不过,他年轻有为,能文能武,倒也是个人才。我朝就缺这样的人呢!” 元武帝突然紧张的看着顾贵妃,说道,“他也算不得什么人才,同你弟弟顾非墨相比,还差得远。只是晋王府怎么说也曾是开国功臣,晋王多年生病卧床,他世袭爵位,总不能吃空俸禄,多少总得为朝庭做点贡献。” “臣妾也觉得他比不过非墨,他这羽林卫是怎么统领的?怎么会让人在京中贴了一百多张大字报?将朝中官员的升迁任免全公告出去?将皇上尊严置于何地?” 顾贵妃脸上堆着笑,声音却森冷,“实在是能力欠佳,皇上就该撤了他的职。” 元武帝的眼神一缩,扯唇笑道,“他怎么说也是晋王府的世子,才刚上任,便要撤职,让朕再如何笼络其他几位郡王国公?” “不撤职也行,让他和谢家二公子调换吧,他为副,谢诚为正。”顾贵妃柔媚一笑,“皇上说这样可好?” 元武帝直直的看着她,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好。” “哦,还有那个赵淮,今天弹劾他的折子都堆了一桌子了,皇上还要用这个臣子吗?就不怕伤了那些正直大臣的心?” 元武帝一脸铁青不说话。 顾贵妃笑了笑,“皇上最近是不是没有吃药了?怎么气色差了许多?还是让臣妾亲自来服侍您吃药吧。” 她手指一转,一粒碧绿的药丸被她捏在指尖,艳红的蔻丹,碧绿的猫眼大小的药丸,两种颜色相撞竟是那样的诡异与恐怖。 元武帝惊惶的睁大了 眼,“你胆敢……” “臣妾也是为皇上好嘛。”顾贵妃娇嗔的说着,飞快的将药丸塞到元武帝的口中,手指又快速的在他脖上点了几下,那药丸很快的滑入了元武帝的咽喉。 “你你你……”他咳嗽了几下,却是憋红了脸一句也说不来。 “孙公公。”顾贵妃走向外殿,“皇上累着了,你进来服侍吧。”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监哈着腰走过来,恭敬的朝顾贵妃一礼,“是,娘娘。” 顾贵妃出了帝寰殿,孙公公急步走到元武帝的床榻前,一脸忧色的问道,“皇上,您还好吧。” 元武帝瞪眼望向殿门处,愤恨说道,“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怎会么变成这样了?朕宠了她二十年,朕将宫中的妃子几乎都赶走了,什么事都听她的,她竟然……咳咳咳咳……” 一阵猛咳后,他顿了顿,咬牙说道,“传朕旨意,宣赵淮进宫!” “是,皇上。”孙公公退下,摇摇头,赵淮愚不可及啊,皇上想保也保不了了。 …… 赵府后院里,正上演全武行,赵家大房的老夫人用拐杖指着二房的老夫人喝骂。 大房的妾室林姨娘则与二房的夫人赵冯氏扭打在一起,赵安对赵淮也是言语不敬。 赵玉娥看着两家人如此闹腾,急着要上前劝架,被云曦拉走了。 她看见那东平侯气冲冲的往皇宫方向而去,只怕赵府过不了多久便会接到圣旨。那安氏本来就对赵府怀恨在心,眼下逮着对方的错处了,焉能不落井下石的?东平侯怕老婆,也一定会照着办。 “曦妹妹,府里还有客人呢,父亲和二叔家这样厮打,岂不被人耻笑?”赵玉娥看着那打成一团的几个人,皱眉说道。 那也是咎由自取。 云曦拉着赵玉娥,“姑母手里还有多少银钱?咱们赶紧的收拾了转移走。” “曦妹妹,为什么要转移?”赵玉娥眨着大眼睛问云曦。 来不及跟她说了,“玉娥姐你听我的就是了,待会有空再说。” 趁着赵家人打架的空档,云曦与赵玉娥到林姨娘屋里搬出了那几箱珠宝,她知道谢媛留下的东西断然不止这么一点,但是时间紧迫,只怕皇上那里很快就会下达圣旨,赵淮轻则免职,重则抄家,能转走多少算多少吧。 府外早有青裳赶来马车接应,云曦命她将箱子送到谢府 交给老夫人。 071章 有因有果 东平侯在元武帝面前列举了赵淮数个罪证,有那同东平侯交好的,也一起递折子弹劾,也有与赵淮为敌的趁机报复。 更多的是一些守礼派的御使大夫们听到赵家的丑事后,齐齐上折子要求皇上重罚,治得了家便治得了国,家中污垢事一堆,如何辅佐君王? 谢老夫人也憎恨着赵淮,她的宝贝女儿一心一意爱着赵淮,赵淮却肆意践踏她的痴心,当初没有撕破脸是看在女儿的份上,现在女儿已死,谢老夫人马上责令谢锦昆收集赵淮的证据,往重里弹劾。 不多久,宫中圣旨便到了赵家,赵淮在夫人丧礼上,纵容妾室与族弟*后院,品行败坏,罚俸一年。 谢家人又找到了砍坏马车的帮凶——一个打铁匠,和当晚给谢媛赶马车的车夫,双双指证赵淮的妾室用金钱贿赂他们,指使他们谋杀正室夫人——朝中三品诰命谢氏媛娘,赵淮明知事情真相,却包容妾室藏匿证据,还曾纵容庶女残杀东平侯世子。 元凶林姨娘被捕入狱。 赵家出事后,又有人弹劾赵淮政务怠慢,营私舞弊,收过贿赂,反正因为是皇上都发怒了,一些小到芝麻粒的事也被夸大到西瓜大,就连多年前,赵家人买东西占了小贩的几纹钱便宜的事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赵淮数罪并罚,削去现有官职,抄没家中所有家产,永世不得录用。 赵家二房赵安降官三级,罚俸一年。 林姨娘杀害主母,收监,三日后午时开斩。 赵家庶女残杀东平侯世子未遂,被罚十年牢狱。 赵家的人除了赵玉娥,罚俸的罚俸,降职的降职,砍头的砍头,顷刻间,三品大员的府邸,乱得鸡飞狗跳。 没了男女主人,那赵典又是个纨绔,整日只知道在府外玩耍,赵家大房老夫人因为赵淮被抓到大理寺问话,一惊一吓,病倒了。 大理寺又派了官差来抄家,那些人能拿的便拿,拿不了的便拆,连那马桶上镀了金的扶手也卸了去,赵家老夫人头上插的金钗金耳环也没给躲过一劫,甚至是荷花池里也被人抽干了水,将赵淮藏的一点私房银钱都掏走了。 不出半日,昔日华丽的赵府已成了一座空府邸。 仆人们害怕是连坐罪会充作官奴,眨眼间逃了个干净。 但好在云曦事先通知赵玉娥将谢媛的嫁妆转移了,便也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次日,由于赵家遭遇变故 ,原来办得免强还算是风光的丧礼,一下子失了主心骨打理,被停了下来,灵堂里冷冷清清的,连香烛纸钱也断了供应。 赵玉娥又是未嫁的姑娘不好抛头露面,谢老夫人气得将拐杖在地上狠狠的猛击了几下,命谢锦昆带着家中的几个管事,到赵家主持事务,这才风光的安葬了谢媛。 谢媛下葬后,谢老夫人当天便安排仆人将赵玉娥接到了谢府。 赵淮一朝家变后成了无职之人,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享受了二十年的锦衣玉食后,谁知一朝又打回了原型。 他打死也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是真实的,这一定是一场恶梦。 华丽的府邸被查封了,老娘惊吓后病倒了,妻子死了,小妾后日也要砍头,小女儿在牢里,大女儿被外祖家强行接走,儿子也不知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一天没有吃东西的赵淮又冷又饿只得厚着脸皮跑到赵家二房赵安家里寻求帮助。 赵家二房因为官职比大房的赵淮低上许多,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少卿,从五品的官职。 那大房的小妾林姨娘一向瞧不起二房,两家虽然住的是门对门,但极少来往。赵淮看了一眼对面自己那贴着封条的府门,叹了口气,拍了拍近十年都不曾来过的二房的院门。 门没有开,有人却在院墙上朝赵淮兜头倒下一盆凉水。 随后里面还传来一声婆子恶狠狠的喝骂声,“哪儿的叫花子?还不快滚,再不滚就放狗咬了!” 彼时还是腊月里,赵淮冷得一个机灵,张口就要怒喝,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又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抹掉脸上的水渍,便又开始敲门。 赵淮穿着湿衣服,站在风口里哆嗦着跺着脚,足足敲了一个多时辰的门,门才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是赵家二房的老夫人。 老太太精瘦的个子,手里拄着根拐杖,见到是赵淮,劈头便是一阵猛打。 “婶子,是我啊,阿淮啊。”赵淮头上挨了好几拐杖,脸上青肿一片,鼻子也打出血来了,却仍是忍着痛带着笑脸。只要二婶婶施舍点钱物给他,挨点打不算什么。 赵家二老夫人冷笑喝道,“我赵家没有你这样的无耻之人,滚!” 说着又将那院门“砰”的一声关了,还对里面的仆人吩咐着,“以后看见这人便给我往死里打,银子丢在茅厕里也不要给他!” 赵淮还要去拍门,却听身后 有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几个街坊从自家屋里走出来,“看,那不是纵容小妾杀死自己发妻的赵通政大人吗?” “什么赵通政,早被贬为庶人了,叫他赵淮就算是抬举他了!” “他那是活该,居然还有脸来二房,二房的人被他欺压了十多年,理他才怪,人家之前之所以没有与他翻脸,还是因为他的夫人。” “哦,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啊……” 原来,赵家二房的赵安也曾是个穷书生,谢媛嫁到赵家后,曾接济过不少钱物给二房,但赵淮与他母亲认为二房是靠着大房的庇护才爬升的官职,从不与二房来往。 赵家二房想感谢长嫂也是没有机会,现在又得知长嫂是被赵淮与小妾合伙算计而死,更是厌恶极了他。 再加上因赵淮的愚蠢,害得二房也跟着被贬官,赵安由从五品大理寺少卿降到八品的牢狱班头。 赵家二房看着赵淮只恨不得吸他的血了,哪里还会认他这个亲? 那林姨娘也更是倒霉,蹲的那个牢房,恰好是赵安当班头,赵安便吩咐着牢中小卒们往死里整林姨娘,要不是这个恶毒婆娘,他哪里会轮落到这一步?还整日的被自己老婆揪着他的错处打骂? 赵淮在街坊的指指点点中羞愧的逃走了。他这时想起了大女儿,大女儿手头一定还有些私房钱,她有一块谢老夫人送的金丝玉的玉佩还价值万金呢! 只是他才走到谢府门口,便见安氏冷笑着站在府门前,她一声喝令,几个门房提着棍子便将赵淮撵出老远。 安氏也正恼恨着赵淮。 那日在东平侯府,明明是他赵家的庶出女想勾引上她侄子安强,最后闹出事来却扯上她来,害得她到现在还被安夫人记恨着,她如何不恼?赵淮居然还有脸来谢府打秋风?真正是无耻! 沮丧的赵淮只得又回到了现在租住的小房子里。 赵家大老夫人过惯了状元娘的优越日子,乍一回到二十年前的穷生活,急得整日啼哭。 没有大群的丫头婆子服侍,没有可口的山珍海味,没有舒适的大房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儿子和一个只知玩耍的孙子。 赵淮被自家老娘抱怨的心烦,看着空空如也的家,四处低矮破烂的墙壁,他是越想心中越是不平衡。 南宫辰与他一起谋划,为什么自己被贬,南宫辰却只是降了一 级?逍遥日子照旧过? 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赵淮越想越觉得他是被南宫辰所害,咬了咬牙从厨房里抄了一把菜刀打算找南宫辰拼命。 南宫辰由羽林卫统领正职降到副职,心头正窝着一肚子的火,一声不吭的骑着马缓缓走在回晋王府的路上。 多年的谋划,才走出第一步便狠狠的栽了个筋斗,还被对方警觉了,叫他如何不郁闷? 突然,他的马一声厮叫,一个人冲到他的马前拉住了他的马缰绳。 “世子,你不能抛下老夫啊,老夫为你肝脑涂地的办差,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淮抱着南宫辰的马脖子痛哭流涕。 南宫辰眉尖动了动,声音冷冷的说道,“降你的职是皇上与贵妃娘娘的意思,本世子也没有办法。” “不,你有办法,皇上会听你的话的。” 赵淮又向南宫辰走近两步,踮起脚说道,“我把我大女儿送给你为妾好不好?她貌美如花,性格温柔,你一定不会失望的,只求你不要抛下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我……我给你牵马都行。”现在只有跟着南宫辰才不会饿死,才有银子。 南宫辰突然哈哈哈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 “你那大女儿许了几家人了?先是家中无钱时,许给白家,得了人家三千两银子的定亲彩礼,后又退了白家亲事给了东平侯,谁知东平侯不要。怎么?你当本世子这里是回收废品的吗?人家都不要的你才送到本世子这里来?真替你女儿感到悲哀!她怎么会有你这样薄情的父亲?” 赵淮急了,“南宫辰,我女儿许了几家人,这也是被你害的!你要赔我!” 他也是逼红了眼,从袍子下抽出早已准备好的菜刀,狠狠的朝南宫辰砍去。 他来时便做了两手准备,南宫辰收了赵玉娥,便罢了,不收,他便来个鱼死网破。 那明晃晃的菜刀朝南宫辰飞来,南宫辰的身子一矮,菜刀贴着他的胸口飞过去,“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南宫辰一声冷笑,“找死!” 唰的抽出身上的配剑,回头便朝赵淮狠狠的一刺。 “噗!” 长剑入肉,赵淮“啊”的惨叫一声,旋即又高声的咒骂起来,“南宫辰,这可都是你指使老夫做的,为什么老夫出了事,你却不闻不问不为老夫求情反而撇个干净?你这个过河折桥的小人!你不 得好死!老夫要到顾贵妃面前揭发你!” 赵淮从身上拔下长剑,反朝南宫辰刺去。 但是他在马下,南宫辰高坐在马上,又如何刺得到?更何况他已身中一剑,那南宫辰年少便习武,赵淮只是个只知读书的文弱书生,又哪里是南宫辰的对手? 南宫辰将马缰绳一拉,马儿嘶叫一声跳开两丈远。 他看着赵淮冷笑不语,愚蠢之人落到这样的地步那是活该!居然还想到顾贵妃跟前揭发他,那就更不能让他活了。 南宫辰朝身边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两人马上拔刀砍向赵淮。 赵淮顷刻间一命呜呼,溅一地鲜血,倒在地上却是死不瞑目的看着南宫辰。 南宫辰冷笑一声,“无用之人,死了活该!”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哂笑,然后又是一个女子的悲痛尖叫声,南宫辰回过身去看,眉心不由得一跳,飞快的从马上跳下来。 一辆马车在他对面停下来,车帘子晃动下,两个女子一前一后的跑出来,前面一个素服女子哭着扑向地上的赵淮,后面紧跟着一个衣女子。 来的两人正是赵淮的大女儿赵玉娥与谢府三小姐谢云曦。 南宫辰走到云曦的面前,微微一笑,“曦儿,可是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你了。” 云曦淡淡的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杀了赵淮?” 南宫辰微怔,继而指着地上的菜刀说道,“是他要刺杀我,我这只是自卫。” “哦?可是你将他拉到船上半道上又将他推下了水,虽不是真的有意杀他,他却是因你的行为而死。” 南宫辰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有用时便拉拢过来,无用时便撇个一干二净。 南宫辰的神色一变,“曦儿,你为何这样说,你……有些事你不明白。” 云曦朝他屈膝一礼,低头说道,“云曦只是个深闺女子,本就不太懂朝政之事,姐夫,我表姐正在伤心痛哭呢,我得去安慰她。” 南宫辰欲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被随后跟上的青衣侧身一挡,他眼神一冷,嘴唇紧抿。 云曦也不看他,只问道,“姐夫还有事吗?” “这里又不是在谢府,你……可不可以不要喊我姐夫?” “这于礼不合。你娶了我姐姐,不管在哪种场合,永远都是我的姐夫。” “姐夫”二字 被她咬音咬得很重,同时扯唇冷笑一声,也不管南宫辰是何脸色,云曦转身大步朝赵玉娥走去。 南宫辰,你想往前爬,我偏要一点一点的断了你的前路! 南宫辰站在当地默了片刻,对身边之人说道,“去找一副棺木过来,将那赵淮装敛了送到城外葬了。” “是,世子。” 赵玉娥扑到赵淮身上哀哀的痛哭着,街市上围观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人去报官,也没有一人上相帮着收敛。 因为人们正在议论着,“那死掉就是那个宠妾灭妻的赵通政?死了真是活该,这样的人,生为他的女儿他的妻子可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就是,他还枉想再将大女儿嫁给晋王世子,一女许三家,有这样做父亲的吗?” “这样的人啊早死早干净。” 赵玉娥抹掉泪,对云曦说道,“虽然大家都说他不好,但他终归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我想将他安葬了。” 云曦没有反对她的意见,反正赵淮已死,再也不能相助南宫辰了。晋王府的护卫送来棺木时,被玉曦拒绝了,而是吩咐青衣从临近的棺材店里买了一副现成的,又叫了一辆牛车,拉着赵淮的棺柩往城外而去。 “他终归是死了,我哭了这一场并将他送到城外安葬也算是回报了他养育我一场。”赵玉娥拭掉了眼泪对云曦说道。“我娘在家里勤勤恳恳的操劳,他们竟然……,还要将我再次送出去……” 说着,赵玉娥的眼睛又是一红。 刚才赵玉娥扑到赵淮身上痛哭着,云曦还以为这丫头顽固不化分不清是非,谁知她想的是这一层,终归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恨不下去。 云曦说道,“你认清了就好,姑父错就错在将那愚蠢的林姨娘当贤内助,百般疼爱,殊不知正是那林姨娘害得他丢官弃爵,害得你们赵家家破人亡。要不是那贪心的林姨娘想将自己庶出的女儿嫁入高门,作死的出些馊主意,一步步的谋算别人,怎么会得罪东平侯府? 她想算计东平侯府,真是以卵击石,结果没算计成还得罪了睚龇必报的安夫人,更是牵连到了他人。这便是贪心的下场。是自己的总归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是得不到的。” 赵玉娥没哭也没说话,只是呆呆的望向马车外。 马车与牛车走到城门边上时,却被人拦住了。外面有兵差恶狠狠的喊着,“下车,下车,例行检查车上是否藏有奸细!” 外面,车夫黄伯对兵差说道,“这是谢府的马车,坐的是两位小姐,怎么会有奸细?” “小姐也不行,都给我下车!” 青衣神色一冷,手已按在腰间的软剑上。 云曦伸手制止了她,透过车帘子缝隙,她看见那拦车的正是安氏的大侄子安杰。 居然是他?明知是谢府的马车,车夫已说明里面坐的是两位小姐,他居然还要拦下,这是想干什么? 072章 城门遇挑衅 安氏偷偷的往娘家拿了不少银子,给自家哥哥侄子都捐了官,哥哥在兵部任职司库长管着兵部的粮草与器械。大侄子安杰任七品城门吏,领着一队人马负责城门处的安防。 既然明知是谢府小姐们坐的马车,是他姑姑的女儿们,他仍然拦着,仍然坚持要让小姐们下车检查,除了报私仇,还能有什么? 云曦的脸色顿时攸地一沉,看样子这安杰是特地赶上来寻麻烦的。 那城门处,来往进出的马车又不止她们这一辆,最多也只是将帘子挑起来往里看了看,有那官宦之家的递上一个腰牌就放行了,而到了谢府的马车这里,居然要车里的人下车检查! 这是哪里?这是通往城外的必经之地!各色人等都有。 此时又正是午后,城门处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居然让两个未出的深闺小姐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品头论足?这以后,让她们还如何在京中立足? 车夫黄伯从怀里取出几锭银子,分别塞到安杰与他身后的两个城门兵的手里,陪笑说道,“官爷们,我们是兵部尚书谢府的,马车要赶时间出城呢,车里都是小姐们,并没有奸细。” 后面两个差官倒是接了银子,但那安杰看也不看自己手里的银子,随手便扔到了黄伯的脸上,还狠狠的甩了身后两个兵差各一巴掌。 “谁让你们接的?年关将至,京城的安危可是最为要紧,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然后他又冷笑着看向黄伯,“你说没有奸细就没有奸细吗?要是查出一丝证据,你可是要掉脑袋的!” 果然,威胁加恐吓,两个差兵便扔了银子,将黄伯一把推开,朝马车走来。 赵玉娥平时很少出门,外面的安杰又在叫嚣着,马车外也渐渐的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她焦急的说道,“曦妹妹,这怎么办啊?真的要下去吗?” 真后悔没有戴面纱斗笠出来,赵玉娥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勉强将脸遮住了,“就让他们查查好了,曦妹妹,你也将脸遮起来。父亲的官柩不能一直停在这里啊,咱们还要在天黑前赶回城里呢。” 京城的五大外城门,开放的时间可是有规定的。早上卯时整开门,晚上戌时初刻就得关门。 而现在已是未时末,只有短短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了,还要在外面给赵淮选址掘坑造墓,能不能很快的赶回来,都没有把握,要是这安杰还故意的拖延时间的话…… 赵玉娥心下焦急,已先一步跳下了马车。 那安杰见车中的女子已经下来了,勾着唇扬眉冷笑,一双深目透着狡黠。云曦的神色一冷,也将脸用帕子遮上,青衣按耐不住又要抽剑,被云曦伸手按住了。 她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谢家一个不受宠的弱女子,倘若你动武的话,必定会引起安杰的怀疑,因而惊动安家,到时候东平侯顺势查下来,你的身份就会曝光,你想给你家主子添麻烦吗?” 谢家族长谢锦昆多年执掌兵部,谢家旁支还掌管着大梁国的粮食采购及海域的十几条航海商队,倘若梁国出现战事,谢家便是个不能忽视的存在。 谢锦昆聪明,知道人人都在忌惮谢家的力量,这么多年一直保持中立,顾太师竭力拉拢,他也是表面热诚,内心淡然。除了段奕偶尔来谢府采竹子做竹箫,谢锦昆与皇室的其他宗亲更是表面客气,背后从无来往,逢年过节也没有登过门。 段奕的身份又是个特殊的存在,成年的皇叔,幼年的皇侄——且还是唯一的,常年生病的皇上,假如让人发觉他与谢府关系密切——派了会武的丫头贴身护着谢府嫡女,是必要引起元武帝的警觉,于他不利。 青衣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鲁莽了,她感激的对云曦说道,“小姐,是奴婢大意了,奴婢只是看不顺眼那个安杰。但是,以你们两个弱女子如何斗得过他?那安杰看起来也不是个善类。” 云曦看向车外,那个一脸邪笑的安杰正对赵玉娥说着什么,赵玉娥的身子连连往后退。 “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咱们不要明着跟他起冲突,暗中下手就是了,不要给他瞧出你会武就行。” 这个比较难,青衣还是点了点头。 安杰那天与谢云香合计想算计谢云曦,谁知弄错了信物,不断没算计成,身子还莫名的变得僵硬。 他知道他被人暗算了,被人点了穴,请了府里的武师和外府的一些高手,都没有解开。他愣是在床上直挺挺的躺了一天,穴道才自动解开,却也留了不小的后遗症。 青衣的点穴手法是段奕亲传,而段奕的一身武学,据青衣说是得自世外高人真传,普通的武师又哪里解得开? 偏偏安杰那天又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浑身燥热难受,却又动不了身子,只得生生干躺在床上忍受着煎熬。 那种生不如死,如放在火里烤的滋味,过了这么多天都记忆犹新,要不是谢府的谢 云香跟谢云曦,他哪里会遭受那份活罪?又怎会不憎恨谢府的小姐? 今天他当差,才上岗就遇到了谢府的小姐们,不狠狠的教训她们,不解他心头之恨。 赵玉娥在安家也见过安杰,此时她陪着笑脸说道,“安大人,我是赵通政的女儿,我父亲过世了,要送到城外去安葬。马车里只坐着我表妹谢云曦和她的婢女青衣,并没有奸细啊。” 安杰扬着眉,一双细眼滴溜溜的在赵玉娥的身上转来转去,然后将腰刀往身后推了推,伸手就要揭赵玉娥蒙在脸上的手帕。“赵通政?不是被皇上免职了吗?你这蒙着脸,莫不是你就是那南诏国的奸细?还是赵通政有私通敌国?” “我不是奸细!我爹也没有私通过敌国。”赵玉娥脸色一白,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她自小在谢媛的监督下长大,受过严格的闺礼仪,大众广庭之下让一个男子揭她的面纱,那是赤果果的污辱! “哈哈哈,这小妞为什么蒙着脸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啊?”围观的几个人笑着起哄起来。 就在赵玉娥下了马车之后,周围已围站了十来个看热闹的汉子。 这些人穿着怪异,言语粗俗,一看就是那种市井的无赖,见赵玉娥虽然蒙着脸,但露在外面的眉眼亮如星子,脖子上的肌肤雪白,且她早已及笄,身材苗条有形,正是男子们喜欢的那种类型。 云曦唰的扯开车帘跳下马车,大步走上前将赵玉娥拉在身后,冷眼将那群看热闹的人扫视一圈后,扯唇一笑,“按大梁律法,抓住奸细后,周遭一里内之人都要抓入牢里仔细盘查,若我们马车内藏有奸细,你们也逃不了干系!” 哗,这计够损,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呼啦啦眨眼跑了个干净。 安杰的脸顿时气得发黑,他本来就是有意当众羞辱谢家的女儿,将人吓跑了,羞辱给谁看? 他大手一挥,朝身后的兵差喝道,“到马车上搜,仔仔细细的一个木板缝隙也不要放过。”安杰两眼似剑的看着云曦,这个女子…… 要不是那个愚蠢的谢云香弄错了信物,面前这女子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夜里梦里都在想将这女人弄到床上,如今老天竟将她送到跟前来了,那他可不会客气了。 安杰的手指飞快的朝云曦脸上的帕子抓去。 赵玉娥惊呼一声,“云曦表妹当心。” 这声惊呼引得一人回过头来。 云曦朝青衣使了个眼神,青衣手中正捏着两粒石子,但石子还没有飞出,却有一根手臂粗的木柴,“嗖”的飞向了安杰。 “砰”! 木柴棍正好砸到安杰脸上,那鼻子被砸出血来。 他又痛又羞勃然大怒,抹掉了鼻血飞快地抽了身上的腰刀迎向偷袭之人。那扔木头的是个年轻男子,离他们十来步远,正高坐在马上。 待看清来人,安杰手里的刀停住了,他的眼神眯了眯,将手中的刀又插回了刀鞘,冷笑一声说道,“原来是谢副指挥,怎么?你想妨碍本吏办公?将那奸细放跑了,你可担当不起!会被判连坐罪!哦对了,你不过是个没人生没人养的野种,连坐罪对你无用。” 云曦抬头看向给她解围之人,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国字脸,双目极为明亮有神,一双英气的剑眉,樱色嘴唇紧抿通身显着一股傲然之气。玄色铠甲衬得他身姿英武,正端坐在马上冷然看着安杰。 她心头颤了颤,这人……,为什么看上去有一丝熟悉感?可记忆中又没有他的存在,他究竟是谁? “奸细?呵!本副使只看见你利用职务之便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是高门里的正经小姐。” 男子眼神凌厉的看着安杰,伸手一指城门口,“刚才过去了两辆马车,你一个也没有查看,却拦着这一辆车又是何故?你敢说你不是在图谋不轨?” “谢枫!你以为你是谁?得了顾家的庇护就以为是有了靠山吗?人家只当你是收留的一只野狗呢!一个七品副指挥使!得瑟什么?老子的事,要你管!你发你的财,老子当老子的差,与你何干?” 谢枫打马走到云曦近前,看了她一会儿,又对安杰说道,“本副使与属下都看见了你厚彼薄此,你说这马车上有奸细,倘若没有呢?” “有没有那也是本门吏的事,也不是你一个东城兵马副使的事,你管好自己的地盘就好,少插手别人的事!当心你来之不易的差事,一朝又丢了,顾家给一条狗的待遇也是有限的。” 谢枫却仰天哈哈一笑,“这句话应该是本副使提醒你才对,本副使虽然受了顾家的恩惠,但职务可是赁真本事赢来的,不像某些人是用银子买的,且那银子还不是自己家的,还是死赖着脸皮求姑姑从婆家偷出来的。” 这话直戳安杰的痛处,他可不就是拿了自己姑姑的银子买来的官么?而姑姑的银子不就是从谢府里拿出来的么? “姓谢 的,我看在你同我姑父一个姓的份上,前两次让着你,这次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安杰说着从身上拔出刀来用力砍向谢枫。 谢枫高坐在马上,安杰却在马下,他又哪里会惧怕那砍来的刀?手中马儿的缰绳用力一拉,马儿前蹄一抬,轻轻巧巧的跳到一边。 然后他从身上抽出双锏,一个燕子低飞,手中舞着双锏朝安杰横腰扫去。 云曦拉着赵玉娥退到一边,心中不禁生起一分疑惑,这个人她并不认识,为什么要得罪安杰来帮她们? ------题外话------ 出来一个新人物,猜猜他是谁?o(n_n)o 073章 你是谁? “扑通”一声,安杰以一副狗吃屎的模样摔倒在地,鼻子也被撞出血来,引得路过的人哈哈大笑。 “原来这般草包啊!还以为多厉害呢!” “他是仗着自己出身份好,哪有什么本事?” “什么出身好,不过是个庶子。” 有路过之人认识安杰的,均是哈哈哈的嘲笑起来。 安杰心性本就高傲,虽然是庶出,但东平侯府也是百年贵戚,一说自己姓安,同僚之中,十有九人会对他生起畏意。 他从小便习武,除了那次在安老夫人寿礼上不知被谁人暗算了,身子在床上僵硬了一天外,以前就算是朋友之间的切磋,那些个武艺比他高强的人看在东平侯安家的份上也都让着他。 十多年的自我膨胀让他以为自己当真是无敌呢,还一直想去参加明年的比武大赛,想要夺那武状元。 谁知谢枫只一招便将他打趴在地,他觉得不能就此吞下这口气,怎么也得将面子给挣回来。 眼下被一个乡下来的野小子当众羞辱了,还是当着谢云曦及一众属下的面,他更是怒火天。 “噌”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谢枫叫嚣,“你找死!你知不知道你羞辱我便是羞辱整个东平侯府?” 谢枫却并不理会他的叫嚣,“我可记得东平侯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安强,一个叫安昌,东平侯几时又有一个叫安杰的儿子了?看来我得赶紧去问问安夫人,她有没有给东平侯纳一房妾室生了个叫安杰的儿子。” 安杰的脸唰的变白了。 安夫人本来就不喜欢庶出的二房,安杰的母亲钟氏年轻的时候原本已与东平侯有了口头的婚约,但因为家中突然遭遇了变故,身份由官家小姐变成了庶民,两家的身份瞬间变得悬殊,安家老夫人不同意一个庶民嫁与东平侯,才解除了婚约娶了高门出身的安夫人。 而钟氏不知为何最后嫁给了二房的庶子也就是安杰的父亲。 庶子娶平民,就无可厚非了,但安夫人知道有这么一出内幕,便时刻打压排挤并提防着钟氏与东平侯见面,对二房的所有人一并的厌恶着。 安杰还哪里敢去惹安夫人? 但谢枫的话却是彻底的激怒了他,“姓谢的,我饶不了你!” 他一指谢枫,挥手朝自己的属下喊道,“都给爷过来,这人便是奸细,将他拿下!” 官大一级压死人,上 司说抓谁就得抓谁。 谢枫只是个普通官差,东门兵马副指挥使,他今日是出公差打这里经过,一般也不走这座城门,而西门处的城门守兵又怎会认识他? 安杰一声高喊,将十来个守城门的兵差一齐喊了过来。 云曦拉着赵玉娥躲在一旁,心中不免为这位谢公子担忧,他坐在马上打败了安杰,凭的是所处的地势优势,但现在这么多人一齐来攻击,他如何应负? 正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十来匹马正朝城门这里狂奔而来,马蹄卷起漫天灰尘,惊得过往的众人狂呼乱叫四散逃跑。 马匹直朝安杰处奔来。 安杰的十几名属下吓得不敢近前,脸色发白尖叫着拔腿就四散跑开了。 那群马的最后一匹马上坐着一个少年公子,正高声叫着,“快闪开啊!” 口里喊着闪开,手里却用鞭子不停的抽那些马匹。 云曦嘴角抽了抽,这人是故意的吧? 安杰的面色顿时大变,那群马来的太快了,他压根就想不到会有人这样御马,一时之间竟然僵在了那里。 安杰吓得双腿打颤,忍不住惊叫出声:“快来救我!” 这种情况下,谁敢救他?逃命都嫌自己跑得慢了呢,他的下属们没一人上前。 群马奔来,将安杰踏在马下,安杰立刻惨叫起来。 谢枫这时打马奔进马群,身子一探,将那安杰的衣领给揪在手里,然后扔出了两丈多远。 安杰抱着被马踩烂的手掌,坐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云曦与赵玉娥齐齐吸了口凉气,安杰的右手已被踩得血肉模糊,不知将来还能不能拿得起筷子。 不过他也算命大,居然只伤着了手掌。 赶着群马的少年公子骑马走到安杰的面前歉意的笑了笑,“杰哥哥,你还好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恐吓那群马,想让它们停下来,便用鞭子抽打它们,谁知越打越跑,这群马真是太不听话了。看来下次还要好好的教训他们!” 安杰的腿还是软的,想爬起来腿却不听使唤,又跌坐到了地上,手上更是钻心的痛。 几个兵差吓得不轻,忙着去找大夫去了。 安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安昌怒吼,“安昌,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那马儿越抽越跑你难道不知道?” “我 哪里是故意的啊,那马儿要跑,我也拦不住啊。”安昌一脸无辜的说道。 云曦看了眼安昌,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想不到温文尔雅的安家二公子安昌,也有腹黑耍赖的时候。 “哼!”安杰冷哼了一声,他今天丢人丢到家了,不光打不过谢枫,差点丢了性命,还被对方救了一次,欠了一次人情,倘若此时不卖个面子给谢枫,他就不用在官场上混下去了。 安昌腼腆的走到云曦与赵玉娥面前,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了礼,“是曦表妹和赵家小姐吧?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云曦浅浅回礼,“我表姐的父亲过世了,要送到城外去安葬,可是你安杰哥却说我们马车上藏有奸细,不放我们过去。” “奸细?”安昌眸光沉了沉,又看到一旁的赵玉娥,微笑着点点头。 赵玉娥因为赵家与安家的纠纷,本欲对安昌冷着脸不说话。但想到那一晚要不是安昌将她放出东平侯府,她一世的清白便毁了,遂客气的屈膝一礼说道,“上次的事,多谢安二公子。”安昌的脸一红,“我是怕曦表妹担心你,才将你放出来的。” 说着又伸出手想去扶,手伸到赵玉娥跟前,想想又不妥当,他又拘谨的收回来藏在身后。 青衣见安昌一脸拍马屁的样子,马上神色一冷,“安二公子请慎言,我家小姐还未出呢。你要救谁不应该扯上我家小姐吧?” 什么为了云曦小姐才将赵玉娥放出来?这小子乱攀关系欠揍了是吧? 谢枫则打马走到安杰的面前,“安杰,可还要查谢小姐马车上的奸细?”安杰一脸窘迫握着血肉的手疼得已说不出话来。 安昌走到马车前挑帘看了一眼,又走到了安杰面前,“那车上空无一人啊,哪有什么奸细?杰哥哥,你眼花了吧?还是你偏听偏信别人胡说八道?” 回头又看到十几个守门兵,“你们还不赶紧让人过去?根本没奸细还说有奸细,是不是要让我爹来亲自教你们认奸细啊?” 那十来个守门兵差顿时神色一敛,安二公子虽然不得安夫人的喜欢,但却是很得东平侯的喜欢。 他们的头目安杰只是个庶子,安昌可是嫡子,哪里敢惹?几人频频拿眼色使向安杰。 安杰咬了咬牙,“放行!” 赵玉娥松了口气,“曦表妹,咱们快走吧,时辰已不早了。” 一日之内,葬了母亲,父亲又身亡,家中又 突遭变故,她的神色很是疲惫。 云曦扶着赵玉娥坐进了马车,她正要跟着坐进去,扭头时不经意看到谢枫仍然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脸上的微笑如冬日暖阳。 她微微一怔,莹莹拜下一礼,“多谢谢公子。”然后转身坐进了马车。 谢枫打马走到车窗边上说道,“谢某也正要出城门,谢姑娘是否愿意与再下同行?” 青衣警觉的看着他,木着脸说道,“抱歉,我家小姐不喜欢与陌生男子同路。” 谢枫并不理会青衣,只拿眼看着车内的云曦。 云曦有些犹豫,这个人,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谢公子请随意。” 人家好歹帮她们解了围,不好太拒绝。 安昌这时走过来,“我也要出城,曦表妹不会介意一起走吧?” 赵玉娥马上看向云曦,虽然安昌那晚救了她一次,但她对安府还是有些敌意。 云曦拍拍她的手,“他没有恶意。”又转头对安昌点了点头,“好。” 有安昌同行,安杰便不会找麻烦。 安杰在官场上混,还要依仗东平侯,他不会也不敢得罪安昌。 一行人从安杰的面前出了城。 安杰气得脸色发黑,却腿脚哆嗦一直站不起来,太丢人了。他朝身边的人吼了一句,“大夫怎么还不来?” 他都要疼死了,那个该死的谢枫,是不是故意看到他的手被马踩了才去相救?他明明可以早一步救他出来! 在城外选了墓址,车夫黄伯帮着挖了墓穴,安昌也在一旁帮了忙,这才将赵淮安葬了。 赵玉娥看着新堆的坟茔,心中思绪百转,她知道父亲喜欢林姨娘比喜欢娘多一点,却没想到他们二人冷情到合起伙来要了娘的命。 她一直敬重父亲,谁知他只想着升官发财只想着怎么让林姨娘母子三人过得好,将她一人许了三家亲。 这样的父亲…… 她没有哭,看着用木头做的墓碑低低说道,“你养我十六年,我哭了你一场,也将你好生安葬了,从此,赵家不再与我有任何关系。” 安昌站在赵玉娥不远的地方,见她已往马车这边走来,忙跟了上去,从腰间取下一个水壶递上去,“赵姑娘,喝水。” 赵玉娥只看了一眼,没有接,默然的走开了。 安昌收回水壶 ,讪讪的也跟在赵玉娥后面朝谢家马车方向走去。 云曦没有打搅赵玉娥,与青衣在附近散着步。 她知道,赵玉娥的事只能是她自己解决,别人谁都帮不了,她必须得过这个上槛。 否则,母亲的死只会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场梦魇。 走了一会儿,云曦不经意的看到谢枫居然还没有走,正站在一株枫树定定的看着她,两个随从站在一旁闲聊。见她在看他,谢枫马上回以一个微笑。 这是她遇到他,他第三次这样看着她。这不合常理。 谢枫会武,而会武的人都有自己的一个圈子,就比如做官只与做官的来往一样,哪怕不来往也会听说过。 云曦便问青衣,“你可认识他?” 青衣也正在纳闷,这人刚才对付安杰时,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以安杰那几招花拳锈腿,只怕早没了性命。 他出手的招式较怪,看不出是哪门哪派。 “小姐,我也不认识他。” 青衣也不认识…… 云曦沉思了片刻,朝谢枫走去,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微微眯起眼眸,“谢公子一路跟着我们,难道是赵大人的朋友,想来上一桩香吧?” 青衣护在云曦的面前,看着谢枫声音冰冷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074章 他不好了? 谢枫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这里景色不错,便停下来赏玩赏玩,想不到打搅了你们,在下就此告辞。” 他看了云曦一眼,果真骑马离开了。 云曦眼神眯了眯,他到底是谁? 安昌伸长脖子朝谢枫离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冷声说道,“曦表妹,这人鬼鬼祟祟的,只怕不是好人。他救你啊只怕是别有用心。” 赵玉娥这时走了过来,一声不吭的往马车上爬,那马车的踏脚有点高,她爬起来很有些费力。 安昌马上不说话了,丢开云曦走向赵玉娥说道,“赵姑娘,有踩脚凳子呢,你这样爬多辛苦。”说着从赶车的位置上搬下一个小凳子放在赵玉娥的面前。 赵玉娥回瞪了他一眼,咬着牙,倔强的爬进了马车。 安昌看着那小凳子挠了挠头,一脸的窘迫。 青衣咕咕咕的掩唇而笑,对云曦说道,“赵姑娘明显讨厌着安二公子嘛,他还上赶着献殷勤不是找虐吗?” 云曦摇摇头,也爬进了马车。赵家的事与安家脱不开干系,赵玉娥心中对安昌肯定有着排斥。 马车里,赵玉娥冷着脸将车帘子一把挑起来,“黄伯,时辰不早了,咱们得抓紧时间回城。”黄伯正在给马儿喂草料,听到赵玉娥喊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跳上赶车位,“好勒,是该回城了。” 马鞭子一甩,黄伯将马车赶得飞快,马蹄溅起漫天尘土,一路朝城中奔去。 “你们等等我啊。”安昌的马鞍掉了,弄了半天也没装好,他见赵玉娥与云曦上了马车,也赶紧去解马缰绳,只是越急越弄不好。 等他跨上马,前面的马车也只能看得到一个小黑点了,偏偏他又不太会骑马,跑得稍微快一点,都会吓得脸色发白。是以,云曦她们的马车将他很快就甩掉了。 马车一路向城中走去,为了让赵玉娥将心中烦闷之事尽早的抛开,云曦时不时的找些话题与她闲聊。青衣也偶尔插上几句话,三个女子便在车内聊开了,只是聊着聊着,云曦的神色渐渐地沉下来,抿着唇一言不发,似乎在凝神听着什么。 青衣发现了异常,忙问道,“小姐,可有什么不对?” 云曦一直留意着她们马车后面的声音。“青衣,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赵玉娥也紧张起来,“曦妹妹,是不是安杰又来拦着我们啦?” 此时,太阳已西斜,过不了多 久便会天黑了。从这里往前看去,已看得到城墙门上的旗帜,要是在此时遇到拦截,只怕会延误进城。 城门一关,她们三人又都是女子,危险可就更多了。 夜晚天寒自然不必说,豺狼虎豹,强盗什么的,遇上一个都会要了她们的命。 云曦摇摇头说道,“不是安杰,他被那安昌赶的一群马踩烂了手掌,肯定会去治伤无暇顾及我们。再说,他的职位只是个七品城门吏,是不可以随意出城的。” 赵玉娥嘴唇一抿,“曦妹妹,不用担心啦,八成是那个安昌。他救了我一次,我也道了谢了,怎么还跟着啊?安府的人可真是够讨厌的。” 云曦摇摇头,“也不是安昌,刚才在城门口时,安昌虽然赶着马,但那手法却是杂乱的,马儿奔跑的声音也杂乱,会时快时慢。而咱们身后的人,御马的技术很好。” 青衣神色一凝,“小姐,我去看看。” 现在她们是在城外,如果有人害她们,她们可是叫天天不灵了。被人杀了灭口,痕迹都不会留下一个。 云曦却将她按住了,低头又听了一会儿,说道,“那人跟踪我们有小半个时辰了,如要要下手早下手了,为什么快到城门口了,还没有行动?”她敲了敲前面的车壁,“黄伯,将马车赶快点,越快越好。” “是,三小姐。”黄伯手里的马鞭子狠狠的一抽,那马儿撒开腿就狂奔起来。 青衣与赵玉娥抓紧了车内的扶手,云曦趴到马车底板上贴耳细听,马车跑了一会儿,她又对黄伯说道,“马上减速!” “曦妹妹,为什么要停下来?”赵玉娥问道,“赶紧进城啊,这里离城门不远了呢。” 云曦却走到车窗边挑起车帘子,将头伸到车后忽然笑道,“谢公子,这么巧,你的公事这么快就办完了?也是回城?” 青衣与赵玉娥互相看了一眼,谢枫?刚才为她们解围的东门兵马副指挥使谢枫? 谢枫见云曦将头探出马车,干脆打马上前,微笑说道,“真巧啊,咱们又顺路了。” 云曦将身子歪在车窗上,弯着唇角,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谢副使不是在东门当差吗?差办好了也应从东门回啊,这里可是西门,从西到东,可要多走好几十里路哦。” 倘若说出城时,遇到谢枫帮她们解了围是机缘巧合,那么现在就只能说谢枫是蓄意了,一直蓄意的跟着她们的马车。 赵玉娥在荒山上安葬赵淮时,谢枫没走,等在那里。等她们的马车一起程,谢枫口里说是离开了,实则溜了一圈又马上跟了上来。 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在前方一个叉道口,有一条路明明可以通往东城门,他却不去,而是依旧跟着她们。 这真让人费解。 “我往西门进,是去办一件差事,有什么问题吗?”谢枫微笑着看着云曦。女子歪着头,看似清纯可爱,实则狡黠得很,竟然一下子就看出是他跟在后面。 云曦眨了眨眼,笑道,“这条道是官道,谢公子要走,小女子又怎敢阻拦?”说着让黄伯将马车赶到一边,让谢枫先行。 谢枫倒也没有客气,打马走到了谢府马车的前面。 “青衣,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云曦望着谢枫的背影对青衣说道。 青衣双手抱着胸,“从没见过这个人啊,要不,小姐你回去问问主子?” 那还是算了吧,云曦想起那天竟然在段奕的床上睡了一个晚上,丢脸已经丢到黄河了,还敢去问? 不去!坚决不去。 在城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云曦她们的马车进了城。安杰见谢府的马车又来了,正要发难,却见那个谢枫仍紧紧的跟在一旁,只得冷哼了一声放行了。 他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眼神森冷,心中更在暗中的发誓,他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在一处街道的叉道口,谢枫终于与她们分道而行了。 “青衣,有空去查一查这个谢枫。”这人太奇怪了,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小姐。”云曦不说,她也会去查,无端接近小姐的男子,都要仔仔细细的追查九族六亲。云曦与赵玉娥回到府里,正好赶上吃晚饭时间。 谢老夫人心疼赵玉娥刚刚没了娘,将她安在百福居的西暖里住着,与她自己的东暖只隔着一排屋子,说话也方便。 两人一起进屋给谢老夫人见礼。谢老夫人招手叫赵玉娥坐在她的身边,拉着手半晌不语。 云曦没说话,坐在下首相陪。金珠金锭也是脚步轻轻的。 谢家老夫人这一生只生了一个女儿,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被人害死的,叫她如何不伤感? “去看你爹爹了?”谢老夫人抿了抿唇抬头看着赵玉娥问道,毕竟那赵淮是赵玉娥的亲生父亲,总不能不让她去看。 再怎么让人厌恶,也不能当着赵玉娥的面厌恶,那无疑会伤了她的心。 赵玉娥点了点头,“他要行刺晋王世子,反被晋王世子的护卫杀了。” 说完低着头不再言语,眼睛只看着地上发呆。 这倒是出乎谢老夫人的意料之外,她惊诧了一瞬,但马上,她长吁了口气,神色亮了许多。 云曦拿眼去看,心中想着,谢老夫人这是出了口恶气吧? 以前谢媛活着时,她想惩治赵淮又怕伤了女儿与外孙女的心。 谢媛才死,狼心狗肺的赵淮就来算计女儿,只管自己前程似锦,不管女儿是否幸福,还赖着脸皮来谢府想打秋风。 明着说是见女儿,指不定要从女儿身上拿走什么呢,死了倒好,再也没人害玉娥了。 谢老夫人拉着赵玉娥的手,宠溺的说道,“有外祖母在,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只是你的亲事……”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又一阴。赵淮为了靠上东平侯府,居然将赵玉娥自小与江南白家定的亲事给退了,一个女孩儿家无端的退了亲事,将来还怎么让她找婆家?心中又将赵淮狠狠的咒骂了一顿。 谢老夫人默了片刻,抬头见云曦坐在下首,便招手叫她,“来了正好,陪玉娥一起吃晚饭吧。” 云曦忙起身谢了,“多谢祖母。” “谢什么?以后啊,你竟管天天来,多多陪陪玉娥。” 赵玉娥偎依在谢老夫人怀里,“曦妹妹对我很好呢,这两日都是她陪着我。” 谢老夫人看向云曦,眼神比平时温和了不少,“还是你心地善良,不像其他几个……” 其他几个当然指的是谢云容与谢云香。 谢云容这几日频频外出,不知在忙些什么,而谢云香反而比平时安静了,一连几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晚饭才吃好,安氏领着谢云香与谢云容并几个丫头来了。谢云容给老夫人见了礼与赵玉娥客气的寒暄了两句后,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她的性子本就冷淡,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而谢云香见了赵玉娥笑得眉眼弯弯,拉着手不停的说话。云曦看着她二人,淡笑不语。 谢云香可真是会演戏,在谢老夫人面前亲近赵玉娥,也是为了博好感。既然如此喜欢,怎么不见她在谢媛死的次日一早赶去赵府安慰赵玉娥? 果然,谢老夫人见谢云香对赵 玉娥十心热心,脸上的神色也缓和多了,笑道,“我还担心这孩子来了谢府拘束。如此,你们姐妹喜欢她,就多多亲近亲近。” “是,老夫人。”谢云香雀跃的回应着。 安氏给谢老夫人泡好了茶水,双手奉上,笑道,“母亲,不知您将媳妇叫来,是为了何事啊?” 谢老夫人接过茶碗抿了一口,叹了口气对安氏说道,“我叫你来是为了玉娥的婚事。虽说阿媛才走就为玉娥提亲事,会让玉娥背上不孝的名声,但玉娥的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十六,守孝三年的话可就十九了,十九再去寻亲事,哪里还能找得到好人家?”顿了顿,又说道,“单独给玉娥寻亲,会对她名声不利,锈娘,你也顺带着给咱们府里的三个女孩儿也合计合计吧。” 安氏眼睫闪了闪,笑着说道,“媳妇这就去留意着谁家有合适的男儿。” 寻亲事? 云曦抬头看向谢云香,难怪她今日来老夫人这里,原来是老夫人要给大家寻亲了,她这是怕错过了好机会吧? …… 又坐了一会儿,老夫人便让众人都散了。 云曦与青衣回了曦园。 才走进园子门,便见青裳拧着眉毛,正在原地转着圈,似乎遇上了什么焦急的事。她看到云曦走进来,顿时眼睛一亮,飞快的迎上去。 “青裳,出什么事了吗?”云曦抬脚往屋里走,今天为赵玉娥的事跑了一天,她已经累了,只想快点睡觉。 “小姐你跟我快走吧,主子……他……有点不好了……”青裳拽着她就往外走。 青衣一脸狐疑的拿眼看青裳,青裳站在云曦身后冲她挤了挤眼,青衣朝天翻了个白眼,嘴角一撇,转身进了屋里。 “你们主子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应该去找大夫。”云曦没好气的甩开手,口里这样说着,心中又有些挣扎,还是回过头来问青裳,“他……真的不好……了?不是有那个朽木道长在吗?怎么会……究竟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谢谢: ___苏泠的钻石与鲜花,萌萌达! 075章 深夜造访 青裳见云曦神色淡淡的,便焦急的说道,“小姐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青裳也不容云曦拒绝拉着她就跃上墙头,施展着轻功带着她跃到谢府后的一座小巷子里。那里早就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是深褐色的,样式崭新,段奕的马车一直是通体全黑,这辆大约是新做的。 她还在三丈远的地方,就已闻到了一阵淡淡的清香。 待她走近,那香气沁入脾肺让人心神安宁,云曦奔波了一天,本来已经有些疲乏的身体竟然如睡了一大觉似的神清气爽。 马车车身的用料看似普通,但前世跟着父母游历过不少地方的她,一眼便看出那车身是用出产自南疆的一种沉铁木打造,而车窗的颜色略暗,则是用沉香木打造。 马车赶车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黑脸少年,他看到云曦,立刻从车上跳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曦小姐。” 云曦见过他一次,上次她被段奕拎到悦客酒楼时,段奕唤出他,要他到晋王府散播补嫁妆单子不吉利的谣言。 “你叫青二是吧?” “原来曦小姐还记得我?”青二憨憨的挠挠头,咧嘴一笑。 青裳看着青二讨好的模样嘴角一撇,伸手挑起车帘子,云曦一猫腰坐了进去。 坐进后,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云曦自认自己享受过了顶级奢侈生活,父母的财产富可敌国,她已不会为任何华美的事物所心动,谁知进了段奕的这辆马车,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在外面看时,以为只有车窗棂上雕刻的那几幅图画是用沉香镶嵌的,谁知车内的整个四壁全是沉香,沉香木本来就难得,沉香木上的沉香,上等品更是几百年才会发现一株。 段奕的车竟然铺着成片的沉香,云曦不由得嘴角一抽,简直暴殄天物,别人拿着银子买都买不到的东西,他用来做马车底的踏板。 那沉香,一般的富户得到后宝贝得不得了,只用来做小样的雕刻饰品,或是佛珠,或是小雕像,镜框之类,费不了多少木头,因为沉香极为难寻,有价无市,一两重便价值百两黄金,他居然将整个车内都镶嵌着沉香。 这辆车光沉香就值几万两的黄金,还不用说整辆马车的做工与其他饰物。 拉开车内的帏幔,车壁两侧各现出一排夜明珠,照得车内如白昼一般。 车壁两旁各放着一排暗格,云曦随 手弹开一个,一盒点心跳了出来。点心还是温的,想必是刚做好不久放进去的。云曦刚吃过晚饭,肚子还不饿,便关了暗格,又看其他的。 只见那暗格中,有失传的手抄本,市面上极难寻的话本子,还有镜子,胭脂水粉,梳子,发钗耳环。 看到书本点心,她倒没觉得什么,看到那胭脂水粉她是狠狠的眨了眨眼,段奕还果真是断袖啊,这是给他的婪宠备好的吧?但那耳环又是怎么回事?没见过有男宠用耳环啊?谢府离奕亲王府也不远,只隔着三条街,没过多久便到了。 因为白天一直陪着赵玉娥,云曦一整天都穿的是女装,出门时也没有来得及换,一身浅衣裙清丽得似早春的玉兰,她踩着垫脚的小凳子,轻轻盈盈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仿若落入尘世的翩翩仙子。 站在府门前等着她的胖管事周嬷嬷看着云曦,眼珠子仿佛定住了一般。 只见来的女子肌肤如雪,鹅蛋脸型,一双眼眸如秋水一般晶莹,柳叶弯眉,樱色小口,一头乌发随意的挽了个坠马髻,斜斜的插着一只白玉钗,除此再无其他发饰。 两瓣玉贝般的耳珠上轻晃着一对白玉耳环。通身上下虽然没有华丽繁琐的饰物,但仍是显出一种高贵的美。 只怕那人人称赞的睿王府的轻暖郡主也不及云曦的美貌。 站在她旁边打着灯笼的另一个嬷嬷伸手捅了捅她的胳膊,“周姐,谢家小姐走过来了,你怎么不迎上去?” 周嬷嬷这时才回过神来,啊啊了两声,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一样迎上云曦。 “可将曦小姐你盼来了。” 又叫过与她站在一起的婆子,“朱家的,快将灯笼拿来,给曦小姐照着脚下的路。” 照路倒是不用,奕亲王府门前四个大灯笼已将府门前照得雪亮,进了王府,更是一路都是灯笼,亮得连地上青石板上的花纹都看得分明。 “奕王爷……他怎么不好了?”走了一段路,云曦还是忍不住的问两个嬷嬷,在马车上时,她也问过青裳,但那丫头吱吱唔唔着半天也没说清。 青裳脸上担心得跟段奕快不行了的模样,但两个嬷嬷却是乐得脸上的褶子都笑平了。 周嬷嬷与朱婶对视着挤了挤眼,然后她的一张胖脸抽了抽,唇角一瘪,两颗大泪珠就滚到了脸上,双手在大腿上狠狠的一拍,扯着嗓子就干嚎起来,“可怜的王爷啊,还没有娶上王妃呢,两只胳膊就……” 然后偷瞄了一下云曦,抽抽嗒嗒的不说话了,只拿袖子捂着脸,肩头一拱一拱的,像是掩饰着极大的悲伤。 云曦眉尖微拧,嬷嬷都哭上了,难道真的很严重了? 凭着上次走过一次的记忆,她很快找到了段奕的卧房。 段奕的卧房很大,外间作书房用,摆着几排书架。里间亮着灯。云曦在外间门口停了脚步,心中踌躇不定。 周嬷嬷这时说道,“王爷在里间呢,曦小姐快去看看吧,王爷的胳膊可是因为曦小姐受的伤,曦小姐可不能忘了恩啊。” 她没忘记,她只是…… 现在都过一更天了,外面的天已全黑,就这么进一个男子的卧房,还是晚上……,云曦有些犹豫。 突然,“咣当”一声响,里间有什么东西打碎了。 周嬷嬷惊呼一声,“王爷的胳膊彻底没用了,这是行动不便又碰落了茶碗吧?” 云曦抿了抿唇,还是掀帘子走进了里屋。 身后的周嬷嬷与朱婶互相对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旋即舒展开来,两人同时悄悄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将门反锁了。 青裳见二人出来,伸了个懒腰后转身朝谢府走去,口里还说着,“回去睡觉咯。” 要是云曦看见这三人的脸变得比三岁小儿的脸还快,一定会大呼上当。但她此时已经走进了里屋,身后人的表情根本看不见。 段奕原本在桌边看书,一只茶杯放在桌边的最边角,他的胳膊本来就行动不利索,略略一抬,将茶杯撞到地上了,同时掉落的还有一只笔。 他弯腰伸手去捡笔,却有一人抢先一步捡到了手里。 捡笔的那只手,纤细白皙细长,桌案上的烛光照射下,指甲泛着浅的光。色衣裙曳地,有淡淡的芷兰清香传来。 同时,女子低低柔柔的声音响起,“既然胳膊疼,为什么还不休息着?还坐着看书?” 段奕猛然抬头,正看到一双晶亮的眼眸,在他看她的那一刹那,她又飞快的将脸扭开了。 段奕只觉得心中某一处荡漾开来,微笑说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云曦一噎,眨了眨眼,“不是你让我来的吗?青裳说你病得很重了,我……”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万一他因救她伤势恶化,她可成罪人了。但,怎么看段奕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反观他脸上容光满面 呢? 段奕心思一转,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上显出一丝忧色,“朽木道长说,我的两只胳膊只怕是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这么严重?云曦暗暗叹息一声,这下问题可大了。 段奕看到云曦脸上的纠结,偷偷的弯了弯唇角,他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少了两只胳膊而已,不是还有脚吗?再说,王府里还有几十个仆人,本王饿不死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越是说得不在乎,云曦越是愧疚,见他桌上少了茶水,就说道,“要喝茶吗?我给你泡茶。” 他眉眼一弯,“好。” 云曦将碎茶碗片扫掉堆在簸箕里,洗了手,开始煮水。 她站在一排多宝前,踮起脚,手指在一二十个茶叶罐子上扫了一遍,说道,“你要喝什么茶?” 段奕看着她的侧脸,女子的脸上少了平日里的厉色,多了几分柔和的光。“雨前吧,冲得淡一些,睡前喝浓茶会睡不着的。” “哦……” 小炉子上的水开了,正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云曦提了水壶就要往杯里冲水。 “等等!”段奕叫住她,“过上片刻再冲水。水太烫,会冲淡茶香的。” 云曦闻言便放下水壶,又想起那日在悦客酒楼里,他说,很想为一个女人沏一次功夫茶。他的功夫茶有没有为那人沏呢? 等了一会儿,水温降了些,泡了两杯茶,云曦将一只茶杯放在他的面前,又想起他的胳膊行动不便,遂端了杯子吹了吹,手摸着杯子不太烫时,才送到他的唇边。 段奕一怔,她竟还记得那日他刚受伤时故意刁难她要她服侍着亲自喂水喝的事。虽然胳膊疼着行动极不方便,段奕却希望一直这么疼下去。 喝着茶,两人都没有说话,屋中很静,却有一丝情愫荡漾在空气里。 一杯茶喝完,云曦问他,“要续水吗?”段奕却扭头看向外间,且神色越来越凝重。 “出什么事了?”云曦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她也听到有不少脚步声朝这边走来,脚步急匆匆,只怕有事发生。 “别出声。”段奕低声说道,同时飞快的点了她的哑穴,将她一把扔到了床上,又将她的鞋子脱下塞到了床底。 然后,他飞快的脱了自己的外衫与鞋子,云曦看着他动作利索胳膊丝毫没有疼痛的样子,恼恨得要跳起来。 段奕 伸手在云曦的身上拍了拍,她便动不了了,他将她往床里面一推,扯过大被子将她兜头盖住,二人并排睡在床上。 段奕又犯抽了?云曦大气也不敢出,实际上她也动不了,段奕点了她的穴,她的身子此时僵硬得如一根木头。 但她心中正燃烧着熊熊大火。段无耻的手放哪里了?居然放在她的胸口上! 她简直要疯了,她压根就不该跟着青裳来,说什么段奕的胳膊彻底无用了,人也不行了,段奕这是在肆意践踏她的同情心。 他哪里不行了?比她还精神呢,手劲也大,随手一扔,就将她扔床上了。 云曦正在暗暗发火的当头,外面那群人已走到了段奕的卧房前。 “将门打开。”一个妇人妖妖娆娆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腻歪的声音里还带有几分凌厉。 这声音……云曦的眼神一缩,声音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卧房外间,周嬷嬷朝来人屈膝一礼,“回禀贵妃娘娘,王爷的胳膊受了伤,大夫嘱咐他要多休息,此刻想必已是睡下了。” 一身普通妇人装的顾贵妃眸光一冷傲然看着周嬷嬷,“他睡他的,本宫看看他便走,你敢阻拦?” 她的话一落,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抽出刀来抵在周嬷嬷的面前。 “奴婢不敢。”周嬷嬷低下头退步让开,上前一步将门上的锁打开了。 “守在门口!”顾贵妃对身边之人说道,只身一人迈步走进了段奕的卧房。 周嬷嬷不时的往屋里瞅,怎么这顾贵妃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曦小姐来时,她也来了?要是撞见了,可就…… 她暗暗的叹息一声。 跟随顾贵妃来的其中一人对周嬷嬷说道,“时辰不早了呢,嬷嬷要是觉得累着,咱们可以替你当一晚上的差,来服侍贵妃娘娘与奕亲王爷。” 周嬷嬷的脸色马上一冷,什么叫服侍他们?顾贵妃就是顾贵妃,她家王爷就是王爷,两人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一个是皇上的妃子,一个是皇上的弟弟,这算什么! 周嬷嬷想发作,奈何她的身份卑微,再说王爷都没发话呢,她一个下人还能说什么?走开更是不甘心,她是这府里的主事嬷嬷,她的地盘她得守着! 虽然没法将这些人赶走,但看着还不行? 顾贵妃身边的嬷嬷想必是常期受过人的奉承的,对周嬷嬷的脸 色视而不见,抬着下巴一脸的傲气。 里屋,顾贵妃走到床前,在段奕的床沿边上缓缓地坐下。 她两眼盈盈的望着段奕,轻叹了一声,“看看你,怎么就和非墨打起来了?我问他是为什么,他那嘴巴怎么也不肯说。要是在以前啊,他与你打过之后早说了原因了。” 段奕并未看她,而是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鼻子,心思飞到了被子里。 床上被子宽大,云曦身子娇小,正好将她整个人都藏在里面,但是……她的手放在哪儿了?他的脸一黑,马上又一红,身子更是僵硬得不敢动弹。 076章 她的浮他的沉 云曦并不知道她的手放在了一个男子身体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段奕将她塞到被子里时因为担心从被子外面看去,会有两处隆起而引起顾贵妃的怀疑,所以他在躺下后,又将云曦紧贴着自己搂在身子一侧,还将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这边。 只是云曦好巧不巧的顺着段奕拉她的力度,胳膊搭在了他的腿上,手放在了两腿之间。 云曦的身子虽然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但手上的手指还是可以灵活伸展。 她缩在被子里,侧耳听着顾贵妃说话,那女人妖妖娆娆的声音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此时,她无意间发现手上正抓着什么东西,手指不自觉的紧紧的抓起以排解心中的紧张。 而段奕的身子则是猛然一僵。 正盯着段奕看的顾贵妃不由得心神一颤。面前男子的玉色容颜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人,初次见她时一样的带几分羞赧。 她失神的伸起一根手指就要挑起他的下巴,段奕一惊,低喝一声,“别动!” 话是对被中的云曦说的。这女人!她知不知道她抓了他哪里?段奕心中无比恼火着,却也不敢动,而他的手下也不自觉的用着力。 云曦更是怒了,她身子不能动,只有将怒气全撒在手上。如此,两人在被子里无声的斗法。 而外面的顾贵妃,手指伸到段奕的面前半寸处时,停下了,神思回到这里,她眼波一转柔媚一笑,“好,你呀,还是这般脾气,总是不喜欢我靠近你。唉,我也是心疼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 段奕眼眸低垂没理她。 顾贵妃又道,“非墨那混小子,下手总是不知个轻重,你放心,我看到他会帮你狠狠地教训他的。” 语气里有着说不尽的爱怜与宠溺。 云曦的神色一凝,这个顾贵妃当真奇怪,晚上竟然会到一个亲王的府邸来,还是进的人家的卧房,而且说话的语气让人费解。 无论顾贵妃说什么,段奕始终不抬头,也不说话,他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被子里的谢云曦。 这个蠢女人,她知不知道她手指乱动已将他的火点燃?将他烧着了也会蔓延到她? 而云曦的神思却是一直注意着顾贵妃的声音,浑然不觉段奕的身体已全身发烫起来。 顾贵妃见段奕的神色淡淡,却也不恼,她站起身开始环顾房间。 突然,她一眼瞟见桌上有两只茶杯,眼神攸地一冷,伸手抚着杯身笑道,“两只茶杯?还是温的,有客人来访吗?我记得,你从不与人在屋里饮茶饮酒。” 段奕立刻抬眸,淡淡说道,“奕觉得漫漫长夜无聊,一向都是备着两只茶杯,自己与影子对饮,要不是五年前……” 他没往下说了,弧形眼睫低垂,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五年前……”顾贵妃的神色暗了一暗,涩然笑道,“你还记得那个人?他为你挡了一刀而死,你这样记着他……你今天之所以这样,是不是因为他?还是怪我没有将他救下来?他不过是你的一个护卫!护卫死了还可以培养一个护卫起来,你值得这样吗?” 段奕没说话。顾贵妃忽然转身,抿了抿唇,“我明日让御医来给你瞧瞧身子。” “不劳娘娘费心,奕已看过了大夫,身子无碍。” “我有名字,段奕!”顾贵妃的声音软下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可以不按朝中那套规矩……” “这不合礼数,你是我皇兄的妃子。我与皇上都是先皇的儿子。” 段奕的神色冷得如外面的月光。 顾贵妃涩然的笑了笑,“你歇着吧。”她没有回头,大步出了段矣的卧房,一众人见她出来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周嬷嬷一直守在外间,见顾贵妃出来,且脸色铁青着不好看,她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让在一边给她送行。“恭送贵妃娘娘。” “回宫!” “是,娘娘。” 宫女嬷嬷们立刻尾随着顾贵妃朝府门处走去。 待这些人出了府,周嬷嬷忙命人将府门关死,又熄了所有的灯,这才飞快的朝段奕的卧房处跑去。 顾贵妃站在奕亲王府前的台阶下,眼神凌厉。 大嬷嬷兰姑指挥着轿夫将轿子抬过来,“娘娘,二更天了,天晚夜寒,您上暖轿吧。” 二人抬的青布小轿,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兰姑挑起轿帘,顾贵妃冷着脸弯腰坐进去。一行人急匆匆往皇宫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轿里的人突然喝道,“停轿!” 轿子停下,有风将轿子一侧的窗帘吹起,月光照进轿内美艳妇人的脸上,只是那妇人眼中溢着杀气,那原本惊艳的脸变得甚为狞狰,将那美艳生生减去了六七分。 “娘娘。”兰姑上前一步应道。 顾贵妃厉声问道,“你确实查清了有女人进了段奕的府中?” 兰姑低头回道,“娘娘,千真万确啊,一更天时到的府里,是个衣裙的小姑娘,坐着奕亲王新造的马车来的,赶车的还是奕亲王的一个贴身随从,名叫青二。” “可是怎么会没有看到人?本宫在他卧房里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异常!”顾贵妃的眼中满是杀气,“他居然将一个女子带到府里来了!还藏得好好的!好得很,好……,或者,这么多年来他是在演戏给本宫看?所谓的不喜近女子身全是在骗本宫?他府里的男宠全是晃子?” “娘娘,要不……奴婢再暗中多派些人监视奕亲王?”兰姑谨慎着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顾贵妃的手紧紧的抓着轿杆,突然,力道太大咔嚓了一声。 兰姑的心不禁扑通一跳。 顾贵妃扯唇冷笑,眼睛瞥向兰姑方向,“监视他?你派出去的人有多少回来的?本宫前脚一走,你后脚派人监视他,倘若被他发现,以段奕的狡猾他会不知道这是本宫的手笔?做事但凡用点脑子别只冲动!段奕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现在的行踪本宫亲自追踪也未必能查到踪迹。” 兰姑忙问,“娘娘,哪咱们下一步该怎样做?” 顾贵妃忽而勾唇一笑,“就算有女子进了府里又怎样?她总得出府,要下手的话最好不要在段奕的府前动手,找个人少的地方,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兰姑眼睛一亮,“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段奕等到听不到顾贵妃的脚步声后,翻了个身将云曦的双手钳住举过头顶,将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俯身盯着她的眼,急促的呼吸着。 云曦的心“咚”的一跳,她已不知脸红抑或是脸黑脸白,她直直的盯着他的眼,时刻注意着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她再怎么不懂男女之事也明白段奕这个姿势对她来说非常危险。 而更危险的是地方,他的地盘,他的床上。 她还在他的身下! 脸上时不时能感受到段奕呼出的热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段奕的表情异样,两眼盯着她目光灼灼。 此刻的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让她有些害怕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段奕的脸在她的眼前慢慢的放大,直到整个占据了她的视线,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男子清冽 的青荇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的吻,不再是第一次的做戏轻轻的覆盖,和第二次的蜻蜓点水,而是在深入,仿若要深入她灵魂里的无休止的在深入。 云曦迅即呆若木鸡,整个人如掉进了火炉里,目光发直,身子更是软成一堆泥,又仿若飘在海上,浮浮沉沉全由他在主宰。 他呼吸急促着,手指与她的手指十指交缠。两人的齿贝在轻轻的碰击着。开始,他只是生涩的毫无章法的碾压,不出片刻便知道了怎样探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片桃花源。 辗转,索要,探入…… 不知什么时候,云曦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能动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的猛然推开段奕,从床上跳下来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蹲在外间听墙角的周嬷嬷吓得跌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时,云曦已跑出去老远。 一路狂奔,脚上没有穿鞋子的她顾不上脚指头踢到了石子而流出血来的狂奔,心中的慌乱掩盖了脚趾上的疼痛。 她说不清刚才的感觉,她只是想逃,她不是个正常人,她是个妖怪,是个死过一次灵魂占据着别人身体又重生了的怪物。 她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她不知谁好谁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对她有用与无用之人。有用的她拉拢,无用的舍弃,害她的人必定要除! 段奕在她身边莫名的出现,顾贵妃对他的奇怪的态度,让她不敢百分百的信任。 前世南宫辰的决然抛弃,让她不敢再相信任何男子。 她一口气跑到府门处,门已落栓,两个守门的小厮见她表情怪异忙走来问道,“曦小姐有什么要帮忙的?” “开门!”云曦怒喝一声。 小厮犹豫着摸了摸头。 云曦眼神凌厉,拔下头上的发钗对着自己的脖子,“不想让人怀疑你们杀了我就马上开门!” 小厮眨了眨眼,这曦小姐怎么发火了? “快点!”云曦手中的发钗已将脖子刺出了一条血痕。 两个小厮的腿一哆嗦,“……是,这就为您开门。” …… 周嬷嬷坐在地上挠了挠头,没听见屋里有吵架的声音啊,怎么曦小姐就气冲冲的跑走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段奕的卧房,见段奕只穿着一身中衣正坐在床边发怔,头发还有些凌乱。 她眼 睛一亮,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王爷……” 段奕没反应,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出什么事了?“王爷,您同曦小姐吵架了?”周嬷嬷的音量拔高了一些。 段奕抬起头,对上周嬷嬷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睛,他耳根一红,“她是……,让她静一会儿吧。”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样啊,奴婢就放心了。”周嬷嬷长出一口气,肉包子一样的脸上只见牙不见眼,心中更是乌云一散只见满天都是星斗,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她家还是处子身的王爷,脸……有些红哦?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呢? 很想问,可又不敢,真是憋死人了。周嬷嬷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要将王府的花园翻新一下,等到开了春再多多种一些花儿,将来曦小姐也可以像其他贵门夫人那样,请些贵妇小姐们来赏赏花啊,喝喝茶啊,品品诗啊…… 她仿佛看到了王府里还多了许多小人儿,甚至考虑起找几个奶妈…… 谁知身后段奕凌厉的声音传来,“是谁的主意将曦小姐带来的?”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过身来,只见段奕的脸上满是寒霜,一颗心更是咯噔了一下,这又是出什么事了?难道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周嬷嬷眨了眨眼,小心说道,“王爷,奴婢觉得,曦小姐人不错……况且,您是因救她而受的伤,她理应来看您啊。” 段奕却是冷喝,“青裳将她带来的对不对?青二赶的马车?马上去找这二人,让他们蹲马步到天亮!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将曦小姐带进府里来。” “是,王爷。” 周嬷嬷的心都要碎了,转身正要出去,又听段奕说道,“她刚才跑出去想必是躲在府里什么地方了,去找找她,再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让她歇息,明早送她回去吧。” 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似乎还有些无奈。 “……是。” 周嬷嬷叹了口气走出了段奕的卧房,正要派人去寻云曦,就见守门的小厮哭丧着脸跑过来,“嬷嬷,不好了,曦小姐刚才跑出去了。” 076章 他的吻,她的沉 云曦并不知道她的手放在了一个男子身体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 段奕将她塞到被子里时因为担心从被子外面看去,会有两处隆起而引起顾贵妃的怀疑,所以他在躺下后,又将云曦紧贴着自己搂在身子一侧,还将她的胳膊拉到自己的这边。 只是云曦好巧不巧的顺着段奕拉她的力度,胳膊搭在了他的腿上,手放在了两腿之间。 云曦的身子虽然被点了穴无法动弹,但手上的手指还是可以灵活伸展。 她缩在被子里,侧耳听着顾贵妃说话,那女人妖妖娆娆的声音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此时,她无意间发现手上正抓着什么东西,手指不自觉的紧紧的抓起以排解心中的紧张。 而段奕的身子则是猛然一僵。 正盯着段奕看的顾贵妃不由得心神一颤。面前男子的玉色容颜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的那个人,初次见她时一样的带几分羞赧。 她失神的伸起一根手指就要挑起他的下巴,段奕一惊,低喝一声,“别动!” 话是对被中的云曦说的。这女人!她知不知道她抓了他哪里?段奕心中无比恼火着,却也不敢动,而他的手下也不自觉的用着力。 云曦更是怒了,她身子不能动,只有将怒气全撒在手上。如此,两人在被子里无声的斗法。 而外面的顾贵妃,手指伸到段奕的面前半寸处时,停下了,神思回到这里,她眼波一转柔媚一笑,“好,你呀,还是这般脾气,总是不喜欢我靠近你。唉,我也是心疼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明白我的心?” 段奕眼眸低垂没理她。 顾贵妃又道,“非墨那混小子,下手总是不知个轻重,你放心,我看到他会帮你狠狠地教训他的。” 语气里有着说不尽的爱怜与宠溺。 云曦的神色一凝,这个顾贵妃当真奇怪,晚上竟然会到一个亲王的府邸来,还是进的人家的卧房,而且说话的语气让人费解。 无论顾贵妃说什么,段奕始终不抬头,也不说话,他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被子里的谢云曦。 这个蠢女人,她知不知道她手指乱动已将他的火点燃?将他烧着了也会蔓延到她? 而云曦的神思却是一直注意着顾贵妃的声音,浑然不觉段奕的身体已全身发烫起来。 顾贵妃见段奕的神色淡淡,却也不恼,她站起身开始环顾房间。 突然,她一眼瞟见桌上有两只茶杯,眼神攸地一冷,伸手抚着杯身笑道,“两只茶杯?还是温的,有客人来访吗?我记得,你从不与人在屋里饮茶饮酒。” 段奕立刻抬眸,淡淡说道,“奕觉得漫漫长夜无聊,一向都是备着两只茶杯,自己与影子对饮,要不是五年前……” 他没往下说了,弧形眼睫低垂,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五年前……”顾贵妃的神色暗了一暗,涩然笑道,“你还记得那个人?他为你挡了一刀而死,你这样记着他……你今天之所以这样,是不是因为他?还是怪我没有将他救下来?他不过是你的一个护卫!护卫死了还可以培养一个护卫起来,你值得这样吗?” 段奕没说话。顾贵妃忽然转身,抿了抿唇,“我明日让御医来给你瞧瞧身子。” “不劳娘娘费心,奕已看过了大夫,身子无碍。” “我有名字,段奕!”顾贵妃的声音软下来,“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可以不按朝中那套规矩……” “这不合礼数,你是我皇兄的妃子。我与皇上都是先皇的儿子。” 段奕的神色冷得如外面的月光。 顾贵妃涩然的笑了笑,“你歇着吧。”她没有回头,大步出了段矣的卧房,一众人见她出来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周嬷嬷一直守在外间,见顾贵妃出来,且脸色铁青着不好看,她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让在一边给她送行。“恭送贵妃娘娘。” “回宫!” “是,娘娘。” 宫女嬷嬷们立刻尾随着顾贵妃朝府门处走去。 待这些人出了府,周嬷嬷忙命人将府门关死,又熄了所有的灯,这才飞快的朝段奕的卧房处跑去。 顾贵妃站在奕亲王府前的台阶下,眼神凌厉。 大嬷嬷兰姑指挥着轿夫将轿子抬过来,“娘娘,二更天了,天晚夜寒,您上暖轿吧。” 二人抬的青布小轿,普通得再不能普通,兰姑挑起轿帘,顾贵妃冷着脸弯腰坐进去。一行人急匆匆往皇宫方向走。 走了一段路,轿里的人突然喝道,“停轿!” 轿子停下,有风将轿子一侧的窗帘吹起,月光照进轿内美艳妇人的脸上,只是那妇人眼中溢着杀气,那原本惊艳的脸变得甚为狞狰,将那美艳生生减去了六七分。 “娘娘。”兰姑上前一步应道。 顾贵妃厉声问道,“你确实查清了有女人进了段奕的府中?” 兰姑低头回道,“娘娘,千真万确啊,一更天时到的府里,是个衣裙的小姑娘,坐着奕亲王新造的马车来的,赶车的还是奕亲王的一个贴身随从,名叫青二。” “可是怎么会没有看到人?本宫在他卧房里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异常!”顾贵妃的眼中满是杀气,“他居然将一个女子带到府里来了!还藏得好好的!好得很,好……,或者,这么多年来他是在演戏给本宫看?所谓的不喜近女子身全是在骗本宫?他府里的男宠全是晃子?” “娘娘,要不……奴婢再暗中多派些人监视奕亲王?”兰姑谨慎着上前一步小声说道。 顾贵妃的手紧紧的抓着轿杆,突然,力道太大咔嚓了一声。 兰姑的心不禁扑通一跳。 顾贵妃扯唇冷笑,眼睛瞥向兰姑方向,“监视他?你派出去的人有多少回来的?本宫前脚一走,你后脚派人监视他,倘若被他发现,以段奕的狡猾他会不知道这是本宫的手笔?做事但凡用点脑子别只冲动!段奕已不是五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现在的行踪本宫亲自追踪也未必能查到踪迹。” 兰姑忙问,“娘娘,哪咱们下一步该怎样做?” 顾贵妃忽而勾唇一笑,“就算有女子进了府里又怎样?她总得出府,要下手的话最好不要在段奕的府前动手,找个人少的地方,做得干净不留痕迹。” 兰姑眼睛一亮,“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段奕等到听不到顾贵妃的脚步声后,翻了个身将云曦的双手钳住举过头顶,将她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俯身盯着她的眼,急促的呼吸着。 云曦的心“咚”的一跳,她已不知脸红抑或是脸黑脸白,她直直的盯着他的眼,时刻注意着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因为——她再怎么不懂男女之事也明白段奕这个姿势对她来说非常危险。 而更危险的是地方,他的地盘,他的床上。 她还在他的身下! 脸上时不时能感受到段奕呼出的热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段奕的表情异样,两眼盯着她目光灼灼。 此刻的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让她有些害怕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段奕的脸在她的眼前慢慢的放大,直到整个占据了她的视线,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男子清冽 的青荇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他的吻,不再是第一次的做戏轻轻的覆盖,和第二次的蜻蜓点水,而是在深入,仿若要深入她灵魂里的无休止的在深入。 云曦迅即呆若木鸡,整个人如掉进了火炉里,目光发直,身子更是软成一堆泥,又仿若飘在海上,浮浮沉沉全由他在主宰。 他呼吸急促着,手指与她的手指十指交缠。两人的齿贝在轻轻的碰击着。开始,他只是生涩的毫无章法的碾压,不出片刻便知道了怎样探入能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片桃花源。 辗转,索要,探入…… 不知什么时候,云曦发现自己的胳膊竟然能动了。 她一句话也不说的猛然推开段奕,从床上跳下来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蹲在外间听墙角的周嬷嬷吓得跌倒在地,待反应过来时,云曦已跑出去老远。 一路狂奔,脚上没有穿鞋子的她顾不上脚指头踢到了石子而流出血来的狂奔,心中的慌乱掩盖了脚趾上的疼痛。 她说不清刚才的感觉,她只是想逃,她不是个正常人,她是个妖怪,是个死过一次灵魂占据着别人身体又重生了的怪物。 她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她不知谁好谁坏,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对她有用与无用之人。有用的她拉拢,无用的舍弃,害她的人必定要除! 段奕在她身边莫名的出现,顾贵妃对他的奇怪的态度,让她不敢百分百的信任。 前世南宫辰的决然抛弃,让她不敢再相信任何男子。 她一口气跑到府门处,门已落栓,两个守门的小厮见她表情怪异忙走来问道,“曦小姐有什么要帮忙的?” “开门!”云曦怒喝一声。 小厮犹豫着摸了摸头。 云曦眼神凌厉,拔下头上的发钗对着自己的脖子,“不想让人怀疑你们杀了我就马上开门!” 小厮眨了眨眼,这曦小姐怎么发火了? “快点!”云曦手中的发钗已将脖子刺出了一条血痕。 两个小厮的腿一哆嗦,“……是,这就为您开门。” …… 周嬷嬷坐在地上挠了挠头,没听见屋里有吵架的声音啊,怎么曦小姐就气冲冲的跑走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走进段奕的卧房,见段奕只穿着一身中衣正坐在床边发怔,头发还有些凌乱。 她眼 睛一亮,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王爷……” 段奕没反应,两只眼睛盯着自己的手。 这是出什么事了?“王爷,您同曦小姐吵架了?”周嬷嬷的音量拔高了一些。 段奕抬起头,对上周嬷嬷一双好奇宝宝的眼睛,他耳根一红,“她是……,让她静一会儿吧。”他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样啊,奴婢就放心了。”周嬷嬷长出一口气,肉包子一样的脸上只见牙不见眼,心中更是乌云一散只见满天都是星斗,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她家还是处子身的王爷,脸……有些红哦?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呢? 很想问,可又不敢,真是憋死人了。 周嬷嬷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明天一早就开始行动,要将王府的花园翻新一下,等到开了春再多多种一些花儿,将来曦小姐也可以像其他贵门夫人那样,请些贵妇小姐们来赏赏花啊,喝喝茶啊,品品诗啊…… 她仿佛看到了王府里还多了许多小人儿,甚至考虑起找几个奶妈…… 谁知身后段奕凌厉的声音传来,“是谁的主意将曦小姐带来的?” 她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过身来,只见段奕的脸上满是寒霜,一颗心更是咯噔了一下,这又是出什么事了?难道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样? 周嬷嬷眨了眨眼,小心说道,“王爷,奴婢觉得,曦小姐人不错……况且,您是因救她而受的伤,她理应来看您啊。” 段奕却是冷喝,“青裳将她带来的对不对?青二赶的马车?马上去找这二人,让他们蹲马步到天亮!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将曦小姐带进府里来。” “是,王爷。” 周嬷嬷的心都要碎了,转身正要出去,又听段奕说道,“她刚才跑出去想必是躲在府里什么地方了,去找找她,再收拾一间客房出来让她歇息,明早送她回去吧。” 他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似乎还有些无奈。 “……是。” 周嬷嬷叹了口气走出了段奕的卧房,正要派人去寻云曦,就见守门的小厮哭丧着脸跑过来,“嬷嬷,不好了,曦小姐刚才跑出去了。” 077章 送上门来吃 周嬷嬷吓得不轻,此时二更天都过了,她一个女孩儿家孤身一人跑出去,要是遇到坏人了那可怎么办?偏偏青裳也回了谢府。 “朱二,你们怎么不拦着啊!”周嬷嬷急得将脚一跺,飞快的朝府门处跑去。 “嬷嬷,朱一跟在后面追去了。”朱二哭丧着脸跟在她身后跑,“她拿着发钗抵着自己的脖子,都扎出血来了,奴才不敢不开门啊。” 两人就在卧房前边走边说话,段奕是一字一句的听在耳内,他腾的站起身来,只穿了双鞋子从屋里奔出来,跃过周嬷嬷与朱二,飞快的朝府门处跑去。 “王爷,您衣衫还没有穿呢!”周嬷嬷急得跟在身后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段奕的卧房里拿衣衫,寒冬半夜只穿着中衣出来,王爷这是不要命了吗?还有那胳膊还伤着呢! 这都是什么事啊! 周嬷嬷叹息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肥胖的身子竟跑得比朱二还快了。 段奕追出府门时,宽阔的府前大街上空无一人,他心头一惊,也顾不上去喝骂守门的小厮了,又飞快的折回府里牵出马匹,骑马在街道上寻找起来。 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单独跑出去,会有多危险?府里的人看来都胆子肥了,擅自接进来擅自放出去,随意的替他做决定? 街市宽阔,为什么一直看不到她的人影? 段奕策马狂追,一连寻了几条街道,越找越心慌,却又不敢高呼她的名字,因为担心顾贵妃还没有走远而引起注意。 他从靴子中摸出一枚流光弹弹到天上,一桩香的时间后,青衣青裳与青一青二四人齐齐聚在他的面前。 四人互看了一眼后纷纷在腹诽,半夜三更的将他们四人一齐召出来,这可是头一回。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又看到段奕一身中衣打扮,头发凌乱,两眼血红,心头均是一震,一向注意外表整洁的王爷怎么是这副模样?被打劫了?还是被曦小姐……,青裳与青二两眼放光,啊,曦小姐威武。 “王爷,出了何事?”青裳还是走上前问道,脸上带着很想知道八卦的表情。 “青裳,曦小姐不见了,如果她出了意外,你自请离开青山酷司。”段奕目光森冷的看着青裳,“将她扔在府里,你却独自一人跑掉了,你这是严重的失职!” “主子,我……属下知罪。”曦小姐不见了?青裳心中一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后悔 得不行,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段奕此时恨不得一刀将面前几人给劈了。 青一拉着段奕的马缰绳,“主子,您的胳膊还受着伤呢,不能拿缰绳啊,您先回府,属下们自会将曦小姐找回来。” 段奕继续说道,“分头去找,哪怕是将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她。青一,你派几人跟着贵妃的人!” “是!”青一翻身上马,率先朝一条街道奔去。 青裳也从地上爬起来,翻身上马也很快的消失在夜色里,青衣与青二互看了一眼,也各往另一处方向而去。 段奕手中马鞭子一扬直奔悦客酒楼。她单独一人跑掉,除了从悦客酒楼的地道跑回去,就找不到更快的方法。 只是,他的估算还是错了,悦客酒楼的地道口布满灰尘,显然,她并没有从这里回去。 他的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 顾贵妃深夜造访,透着奇怪,难道云曦的失踪与她有关? 他现在无比后悔他的冲动,可是……她为什么要跑掉? 如果她出了事,他会…… ……不,她不会出事的。 …… 云曦出了段奕的王府,凭着记忆一路朝悦客酒楼走去,好在晚上虽然寒冷,但天气晴好月色很亮,街道的路况看得很是分明。 身后那奕亲王府的一个小厮一路追着她跑,她往暗处一藏,躲过了那个小厮,然后飞快的朝一处巷子里跑去。 这里是条近道,车马无法经过,只可以并排走两个人,但可以少走两里路到悦客酒楼,到了酒楼就可以顺着地道回谢府了。 走出了窄小的巷子,已完完全全的看不到段奕的府邸了。 但这时,云曦却突然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八个人,脚步轻且快,有四个人在前,离她不足十丈远,另外的四个人离她有三十丈远。 这八个人的脚步声都很陌生,不是青衣青一他们。 而且,她走得快,那些人也快,她慢,那几人也都慢下来。 如果是普通的劫财劫色,早就扑上来了,但这些人却只是静静的跟着。 云曦没有慌乱,而是扯唇一笑,她只是谢府一个不得宠的平妻的女儿,什么时候这么受人待见了?居然有八个人在跟踪她?,而且还都是高手! 只是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对她立刻下 手,而只是单单的跟着? 走了一会儿,她又明白了,这个地方,后面离段奕的府邸不远,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小巷。倘若杀她时闹出动静,会惊动奕亲王府的人。而前面几十丈远的地方又是一条夜市街,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原来是要杀她又怕引起人的怀疑,在找更合适的地方呢。 云曦平复了下心情,提起裙摆飞快的朝那条夜市街跑去。街市两旁酒楼茶馆林立。 现在的大梁京城,没有战事,朝中的政局还算稳定,百姓们娱乐生活丰富多彩,二更天也还不算太晚,看看街市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便可知道。 她在行人中穿梭,想着办法将身后跟踪之人甩掉。 不知是不是等不及了,离他最近的四个人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云曦心头一惊,飞快的朝一家最近的铺子跑去。 只听那四人中的一人说道,“那丫头进了前面的吉庆药房了,咱们得快点行动,有四个人一直盯着咱们,要是事情办砸了,如何像圣姑交待?” 圣姑?这又是什么人?可她的记忆中,夏玉言只是个本分的村姑,谢云曦更是连府门都不出,怎么会招惹上什么圣姑? 云曦来不及多想,一口气跑进了药房里,晚上来药房的人并不多,她真后悔死了,跑到这里来藏无所藏的,不是自动送入虎口吗? 她慌不择路的向药房的偏院跑,那四个人也同尾巴一样越跟越紧,云曦正在焦急时,发现这药房的偏院还有后门,她推开门,门外不是她想像中的直通某处的大道,而是一处宽敞的院子,院子四周是房子。 云曦这时后背一阵发凉——她进了一个死胡同! 而身后的脚步却是越来越近,近到只隔着一座门了,她咬了咬牙,飞快的钻入了旁边停着的一辆轿子里。轿帘子刚放下,那四人也推门来到了后院。 有三人的脚步散开了,想必是到周围去寻找她了,而有一人却悄悄地走近了轿子。 恐怖渐渐的向她笼罩下来,云曦前所未有的出现了恐慌,她双手抓着轿杆大气也不敢出。 一柄明晃晃的刀从轿帘子缝隙里伸进来,一寸,两寸,她会死在这里吗? 她要是今晚死了,段奕!他便是个罪魁祸首!他干嘛要惹上她! “谁在那儿?”突然,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来,那原本伸入轿中的刀很快的收了回去,接着脚步声也很快的消失远去,一二三 四,四个人先后飞快的离开了,而最后跟着的四个人也来到这里,蛰伏在药房的屋顶上。 “阮七,到药房外面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这里。” “是公子。” 那阮七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伸手来扶那年轻公子,“公子,您的腿还不方便行走呢,让属下先扶您坐到轿子里吧。” 那人却道,“不用,快去外面去看看。” “是!” 被叫做阮七的人快步离开了。云曦有种想撞墙的冲动,有句话就是用来说她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外面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扯开她胸衣的顾非墨。老天这是在厚待她吗?是吗是吗? 轿子外的顾非墨眸光微缩的看着轿内,突然,他腰间长剑朝轿内飞快的刺去,云曦肩头上的衣衫被长剑钉在了轿杆上。 顾非墨你个混蛋!她恼怒得心中咒骂一句。 那长剑将她肩头上的衣衫钉得死死的,她拔都拔不动,身子更是不敢动,否则衣衫又得扯破。 云曦拔下头上的白玉钗,紧紧的捏在手里,打算顾非墨进来对她不轨的话,她就一发钗宰了他。 因为刚才跑得慌乱,云曦的发髻早已快要散掉,发钗取下时,一头如瀑的乌发披散下来,只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清白名声性命,现在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顾非墨伸手挑起帘子,手里的一只夜明珠刚刚举起,轿内的一人便伸着胳膊朝他刺来。 他扯唇一笑:“花拳绣腿小儿科!”,然后伸手一捞,云曦的发钗被他夺了过去。同时身子向前一扑,单手钳住了她的一只手腕,另一只手腕被他的身体压住。 一晚上被两人男人非礼,云曦觉得她不要活算了,抬起脚来就踢向顾非墨,顾非墨动作更快,膝盖一弯压着她的两条腿,云曦彻底动不了了。 “你是谁?为什么藏到我的轿子里?”顾非墨拔掉长剑扔在一边低声喝问,同时将手中的夜明珠举到云曦的面前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旋即,他眉梢一扬笑起来,夜明珠的光晕下,女子唇角的一颗黑痣是那么的显眼,长长的扇形眼睫毛扑闪扑闪着也难以掩饰她眸中的狡黠与狠戾。 顾非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抚向她唇角的黑痣。 “你知道什么叫送上门来让某吃吗?”他笑了笑,露一口森森白牙,“说的便是你! ” 面前的顾非墨,眉眼里都藏着兴奋,那一口白牙在夜明珠的光晕下,泛着幽幽的浅蓝色光泽,透着渗人的杀气,活脱脱一副大灰狼抓到小白兔时的得瑟表情。 云曦的心惊到嗓子眼,从头发到脚底的汗毛无一一处不是在冒着冷汗。 她一动不敢动,诚如他说的,她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还是进了一个逃无可逃的笼子。 她欲哭无泪,早知道今天会变成这样,在她出门时就应该看看黄历,在她谢云曦的黄历上一定写着“远离桃花”字样。 顾非墨的这副表情,这是看出那日乔装的“言立”便是她了吧? 他那天可是撕开了她脸上的半边人皮面具。但是,她此时是一身女儿装,在没有当场抓住的情况下,打死她她也不会承认。 “顾公子。” 轿子外突然有人喊道。 顾非墨的眼神朝轿外瞟了瞟,懒洋洋的问道,“许大夫可是现在要为本公子治伤了?” 那人带着哭腔说道,“实在是对不住啊,顾公子,小人家里出了急事,不能给公子治腿伤了。” 顾非墨脸色立刻一冷,“急事?再大的急事还大得过本公子的腿去?少废话了,速速安排起来给本公子治腿伤。” “不行啊,真的没有时间啊,顾公子,你就大人大量的放过小人吧,小人的老婆跟着小人的管家出门快一天了都没有出来,刚才家中老仆又说小人的儿子也不见了,小人要是现在不回去,不光会丢了儿子,连老婆也会被拐跑啊,求顾公子开恩放了小人吧。” 那许大夫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着头,哭得泪流满面。 顾非墨斜睨着眼看向轿外,狠狠的磨着牙,鼻中更是重重的呼着气。这已是他找的第三十八个大夫了,他白天来找时,大夫们一见到他都吓得赶紧跑,个个找理由。 他只好晚上来,明明刚才这许大夫正姿态闲适的坐着打瞌睡,怎么他一来求医家中就出了急事了? 呵呵,真是见鬼了啊,从他被段奕打伤后,城中的大夫们就个个诡异。好像他是豺狼虎豹,连宫中的御医们也是一个样,同一个说辞——没时间,家中出事了。 云曦偷偷看着顾非墨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敢打赌,顾非墨一定将她与段奕想像成骨头在牙中咬着。那日段奕发现胳膊受了伤后,就吩咐青一断了顾非墨的求医路 。 她只觉得头顶一片昏暗,害他腿不能走的,她可是原凶啊,啊啊啊—— “哭什么哭,本公子还没死呢,滚!”顾非墨一声怒吼,许大夫却没被吓着,而是如得了圣恩一般欢天喜地的跑掉了。 顾非墨重重的哼了一声后,冷着脸转过身来看着云曦,云曦大气也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眉梢扬了扬,樱色薄唇微勾,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公子觉得也不是很吃亏,你说呢?” 078章 顾贵妃 她的白玉发钗被顾非墨捏在手里,手指晃动着在她脸上上下地比划着,扯着唇冷笑,云曦表情默然——装傻。 她一脸无辜的说道,“小女子不知公子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小女子以为这轿子是出租的,就坐了上来,既然是公子的,就不夺人所好了,小女子这就下去。” 只是云曦的身子才动了一下,顾非墨伸手便朝她脖子上一劈,云曦眼皮一翻身子歪了歪,晕过去了。 真是个狡猾的丫头,不治治她难解心头之恨。 顾非墨嘿嘿嘿的冷笑一声,“到了爷的碗里还有跑掉的理?段奕那厮敢断了爷的求医路,还坑过爷的银子,爷要一一讨回来。哼!他宝贝的东西,爷就偏要抢!让他干着急!” 他仿佛看到了段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在转,顿时心情大好。随从阮七在药房外转了一圈回到轿子旁,“公子……” “讲!”顾非墨歪坐在轿内,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簪。 阮七看着轿子有些犹豫,没往下说,好像刚才来时,这轿子里有人。 顾非墨瞥了一眼昏过去毫无知觉的云曦说道,“但说无防,那是些什么人?” “公子。”阮七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看身手,那四人像是娘娘的人,想必是追什么人来到这里,但见到公子在又马上离开了。” 如今被尊称娘娘的人只有他的长姐顾贵妃,皇后只是个摆设,想做什么还得向贵妃请示,陈淑妃又是个疯子,宫里虽然有三个女人,其实只有她长姐独宠后宫。 长姐之所以近二十年在后宫屹立不倒,一方面凭借她的聪慧与姿色外,更重要的是一只顾家给她的暗卫。 而她怎么会派了四个人来追这个小女人?难道这小女人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顾非墨的眼眸抹上一层暗色,俊美的容颜瞬即变得冷清,“知道了,先回府。” “是。”阮七唤来抬轿之人,顾非墨带着云曦往顾府方向而去。 一直潜伏在屋顶上的四个蒙面人见那轿子远去后,也紧紧的尾随跟上。 …… 顾贵妃的轿子并没有回到皇宫,而是等在一条巷子里,那四个一路尾随着云曦的杀手眼见着刺杀不成,只得回来复命。 只是还没有走到顾贵妃的轿子前,段奕斜刺刺的杀过来,手中长鞭子一卷,将一个蒙面刺客卷下马来。 他冷笑说道 ,“本王的王府前后三条街都是本王的地盘,尔等宵小竟敢在本王的府门前行刺!是不是活够了?” 段奕手中一用力,那蒙面人眼皮一翻,脖子已经被勒断,顷刻就一命呜呼了。 其他三人一怔,然后一齐围上了段奕。 只是段奕杀红了眼,几乎是拼了全力的在博杀,三个杀手使出浑身解数还是倒在了段奕的马前。 隐在暗处的顾贵妃恼怒地抓着轿杆,“他受了伤竟然还同人厮杀?难道就这么维护那个女人?兰姑!既然他这样维护,再多派些人去,一定要找到那女人,见到便杀!” 兰姑应道:“是!”看着杀手们全倒在地上,段奕的心中仍是一片恐慌,他以为将这京城尽数的掌于股中,谁知找一人还是渺茫。 茫茫夜色里,她微如一粒尘,是他的疏忽才让她从指间滑落。 看着段奕的身影消失,顾贵妃的眸中早已满是杀气,轿杆上也被顾贵妃生生抓出几条痕迹来,她森森冷笑,“是谁看见那女子进的奕亲王府?给本宫说说她的模样。” 一个侍女上前说道,“娘娘,是奴婢最先看到的,那女子一身的气度不凡,八成是富家小姐。着一身浅衣裙,大约十五岁左右,头发极黑,鹅蛋脸,皮肤很白,一双眼睛很大很有灵气特别漂亮,身材娇小,走路轻盈像仙子一样……” 侍女低着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认真的说着,冷不防从轿子里飞出一只珍珠扣子弹到她的脑门上,她一下子栽倒在地。 想必力度太大,侍女的额头上生生被弹出血来。 轿内的顾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要你说她的模样,有说叫你夸她吗?” 那侍女吓得赶紧跪下了,兰姑狠狠的甩去一个巴掌,“蠢货,说重点,说特别的!好辨认的!” 侍女顾不上抹额上的血渍,战战兢兢地回道,“有的,有的,她的左下唇角有颗小黑痣,奕亲王府的仆人将灯笼举到她的面前时,奴婢看得一清二楚。” 衣裙?小黑痣?十五岁左右?白皮肤?顾贵妃忽然笑了,“兰姑,咱们现在去顾府,由太师夫人出面请京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来府里观梅花园。” 兰姑眼睛一亮,“娘娘这招绝妙,来的人一眼可查出来,没来的,也可以向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们打听出来。再说了,小公子风姿绰绰还没有定亲呢,那些夫人小姐们哪个不是盯着他的?只怕全都会来。” 顾贵妃笑 了笑,“只要她一出现,本宫便会让她从这世上消失。现在,轿子回头,马上去顾府。” “是,娘娘。”兰姑手一挥,轿夫与一众侍女转向朝顾府走去。 行了一段路,顾贵妃又道,“兰姑,给宫里那个老太婆的药量加大一倍,本宫倒要看看段奕还敢不敢再嚣张。” 兰姑犹豫了一下,说道,“娘娘,加大药量会不会要了她的命?她可是一直想死啊。” “死不了的,本宫心里有数。他儿子一日不答应本宫,本宫就让她求生无路求死无门!” “是,娘娘。”兰姑从怀里取出一粒药丸,叫出一个侍女,那侍女得了药后,朝皇宫方向飞奔而去。 不多时,顾贵妃的轿子到了顾府。 贵妃驾到,哪怕此时已到三更天,顾府里男女老幼还是齐齐穿戴一新的出来相迎。 顾家两房,大房的当家老爷是当朝太师,二房只是个商人。但不管是二房还是大房,对顾贵妃都是满心眼里感激着。 因为,二十年前的顾太师可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编修,家势普通,没有顾贵妃便没有如今钟鼎食家的顾府。 他也绝对不可能爬得这么快,更不会有如今顾家产业遍布大半个梁国的繁华。 顾家大小姐顾凤,十三岁嫁给还是醇王的当今天子元武帝,凭着聪慧与美貌,三年后升为侧妃,并协助元武帝培养势力,又两年后,在先皇驾崩后,削清宿敌,抢在几个亲王前一举登基。 在后宫中盛宠不衰。更在五年前,皇上将凤印赐下,让顾贵妃替皇后执掌起中宫,而去年开始,皇上病重,又授命她垂帘听政。 后宫中的女人们除了皇后生了一位公主外,唯一的皇子便是顾贵妃所出。再加上皇上一直病重,皇子又只有两岁,今后皇上一旦归天,掌天下大权的便是这位顾贵妃了。 她手腕铁血,心思缜密,雷厉风行,行事风格丝毫不亚于一个男子。 皇上病重,皇子年幼,将来的二十年可都是这位贵妃娘娘的天下了。 顾家人哪里还敢怠慢? 年近七十的顾太师与夫人已率全家老少在府门前等候着了。 顾贵妃下了轿,将顾太师与顾夫人一手一个搀扶起来,微笑说道,“女儿深夜回娘家本来就是叨扰二老休息了,怎么还劳你们天晚夜寒的亲自出府相迎?” 顾太师颤巍巍的道,“贵妃此言 差矣,您身份尊贵,理当由臣来亲自相迎。”说着,又回过头拿眼在人群中寻找,“非墨,快上前扶着贵妃娘娘。” 他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回答。 顾非墨的随从阮七犹豫着还是上前回道,“太师,少公子的腿一直伤着呢,正躺在床上。” 顾贵妃笑着说道,“腿伤没好,那就不用叫他了。父亲,您也回房里先歇息着吧,我想同母亲说说话。” 顾夫人眼眶一热,掏出帕子拭了拭泪水。 她这女儿,头几年被皇后管着时,还是时常回府里,五年前执掌了凤印都垂帘听政了,竟到此时才回一次府。 女儿管着后宫管着前朝,有许多棘手的事走不开,做为母亲能理解她的难处,但是太师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怎么在太师病得快要去的时候也不回来看看一下? 此时突然回来,竟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了。 她走过来挽起顾贵妃的胳膊,强笑说道,“娘娘,请随老身这边走。” 打发了众人接着回去休息,顾贵妃与顾夫人坐在府里后院最大的荣华堂里开始闲话。 “母亲,女儿来得匆忙,没有备上礼物,来日一定补上。”因为不是主院,顾贵妃离了坐走到下首给顾夫人拜了一拜。 吓得顾夫人赶紧离位上前扶着她,“女儿啊,你可是贵妃,怎可以行这样的大礼?” 顾贵妃还是执意的行着大礼,顾夫人一阵惊诧中,已被顾贵妃扶着坐好,“这里又没有外人,母亲还是直接喊女儿的名字凤儿好了。” 顾贵妃温和笑道,“其实女儿来,是有件事求母亲帮忙的。”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娘娘,顾家是娘娘一手扶持起来的,娘娘有什么事竟管开口。” 顾贵妃转眸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咱府里不是有一片梅林吗?是想让您写一些贴子明日一早让人发往京中各府邸。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后日前来赴宴赏梅。” 顾夫人闻言后惊愕的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好的,今晚上我就让管家连夜写出来,明天一大早就发出去。”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顾贵妃说想在府里歇着,过两日再回。 看着女儿五年来的头一次回娘家,已是一头白发的顾夫人一会儿心酸一会儿欣喜,忙着指挥人收拾屋子,安排女儿一行人住下。 一切安排好后,已是近四更天了。 老年人本来就睡意少,大半夜的被顾贵妃一行人折腾后,更是没了睡意。 顾太师披着衣衫坐在床头看书。 顾夫人将丫头打发走后,将门关死,这才拉着顾太师悄悄的问道,“老爷,您有没有觉得咱们的女儿像是变了个人?这说话的口气,怎么跟皇上一样带着威严啊,她看着我时,我浑身都不自在了。以前来府里时,她一见到我可是直扑到我的怀里搂着我哭的,可是现在却客客气气的,我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顾太师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书合上了丢在床边的小柜子上。 “瞎想想什么呢?那是咱们的宝贝女儿,她现在啊,可是在垂帘听政!朝中的大小事都是她管着呢,每天面对众大臣,不威严点,怎么能服众?再说了,你映像中她回娘家扑到你怀里哭的情景,那可是她刚出嫁的那几年,年纪又小,又只是个王府侍妾,日子过得艰难,才会委屈着哭,现在她是谁?一言九鼎,谁敢不从?” “是这样吗?”顾夫人歪着头想了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啊,我记得她出嫁的前一天,就曾千叮万嘱的吩咐着我,不准任何外人踏进府里的梅园半步,今天怎么还让我广发贴子请外府的夫人小姐们来赏梅?老爷不觉得奇怪吗?” 顾太师将身上披着的衣衫扔到顾夫人的怀里,白了她一眼,“许是你记错吧?她进宫那会儿可是二十年前啊。你还记得?我昨天让你盯着非墨,看他同什么人在来往,你都没有记住还记得清二十年前的一件小事?老婆子你就别瞎想了,睡觉睡觉,天都快亮了。” 顾夫人又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为什么,索性不想了,明早还要安排着送贴子的事,便熄了灯睡下了。 …… 顾家梅园里,有两个身影在林中穿梭,一柱香的时间后,那二人又跃过花墙落在顾贵妃休息的园子里,轻手将门敲了敲,屋中的门开了,两人身子一闪进了屋内。 “兰姑,事情可办好了?”顾贵妃闭着睡躺在美人榻上。两个侍女正给她揉着肩头。 其中一个婆子上前一步回话,“娘娘,按着您的吩咐全安排好了,后天,只要那小丫头出现,定要她万劫不复。” 顾贵妃睁开眼来,美眸一转,笑道,“很好。这世上敢抢本宫东西的人,前一个已在五年前死掉了,现在居然有个不怕死的黄毛丫头送上门跟本宫斗?真是可笑!” 又有一个侍女进来回话,身体哆嗦着 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娘娘,太后不见了。” “什么?”顾贵妃猛的站起来,大怒着将一只茶碗砸到那个侍女的头上,“蠢货,你们是怎么看着的?要是没有这颗棋子,本宫拿什么来要挟段奕?” 兰姑喝退那个侍女,“还不快去找!”又转身安慰着顾贵妃,“娘娘,不是还有个衣小姑娘吗?段奕一样会惧怕娘娘的。” 顾贵妃眼冒戾色,“他一定是有察觉了,太后的失踪也八成是他干的,至于你说的衣小姑娘,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难道本宫多年的心事功亏一篑?” 079章 我带你回去 云曦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脖子后面好痛,她记得顾非墨曾用手在她脖子上面劈过一掌。 啊,顾非墨! 想起这人她惊得立刻睁开眼来,面前放大的一张脸让她惊恐得想撞墙。 虽然俊美绝伦,但对她来说,只是地狱里贴着人皮的无常鬼君。 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一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坐在她面前,得瑟的笑着说道,“你现在待的地方是本公子的墨园,这张床也是本公子侍女的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墨园的新侍女。还有,你绝对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顾非墨说着话时,还伸出手掌做了个五指收拢的动作。 云曦闻言噌的从床上跳起来,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很痒很难受,这顾非墨给她吃了什么东西了? 她心中更是惊骇,双手捂着脖子便剧烈的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顾非墨眉尖一皱,一脸嫌弃的说道,“咳嗽得真是难听,还有,本公子喜静讨厌杂音,你最好给我忍着不要咳嗽!” 忍着不要咳嗽?他还是不是人啊?想咳嗽哪里又忍得住?她心中气恼,张口想说话回驳几句,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非墨这是对她使了什么暗招?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跑路都能跑到仇人的手心里!老天还有没有人性啊! 顾非墨双手拢在袖子里施施然地转过身来,“本公子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下阴手,背后使坏。本公子只是点了你的哑穴,免得你呱噪不休吵得本公子睡不着,只是让你二十四个时辰说不了话而已。” 说着,他一瘸一拐的往房间外走,走到门边上时,又转过身来,看着眼珠子转来转去正想着如何逃走的云曦,笑着说道,“本公子的点穴手法可是独门绝技,什么王爷什么道长都解不开。所以,你要乖乖的呆在这里,否则,到了第二十四个时辰时没有得到本公子的亲手解穴,你可就终身变哑巴了。” 腹黑,腹黑中的极品! 云曦无语望天,天下没有比她更愚蠢更倒霉的人了吧。 顾非墨出去了一会儿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叠衣衫,站在房门口扬手扔到她的怀里,“这是你的衣衫,隔壁有净房,将自己洗梳得干干净净再睡觉,别邋里邋遢的将本公子的床给弄脏了。” 云曦恨得磨牙,嫌弃她邋遢就将她赶走啊,她还不愿意呆在这里呢! 不过,她身上 的确很脏,从白天陪赵玉娥出城到现在就没洗浴过,身上头发上灰扑扑的,并且,她的脚上还只穿着袜子没有穿鞋子。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一双脚发呆,她的鞋子被段奕脱下来扔到了他的床下面。 她那时心神慌乱的跑出来也没来得及拿出来。脚指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碰破了,流出的血已与袜子结了一块痂,动一动钻心的疼。 正发怔时,有一双女子穿的便鞋扔到了她的面前,鞋子崭新,做工精美,上面各锈了两只栩栩如生生的蝴蝶。 云曦嘴角撇了撇,这顾非墨看着凶,居然还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找一双便鞋给她。 谁知顾非墨又道,“记得穿鞋子,顾府可不要不穿鞋子的粗弊野人!” 云曦脸一黑,刚夸了一句就原形毕露了。她朝顾非墨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外面的月色惨惨淡淡,她听着声音仔细的留意着顾非墨的动静,发现他走到这间屋子的东边一间房里后,关了门,便没有什么声响传来,再接着,屋里的灯光也熄了。 云曦将手里的那抱衣衫往床上一扔,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这墨园也是奇怪,居然只有顾非墨一人没有其他的仆人,但也正好让她借机逃走。 她敢打赌,顾非墨之所以这样对她,将她困在这里做侍女,八成是在泄恨,以报那日段奕打伤他腿的仇恨。 但段奕之所以打他,却是因她而起。她要是不逃走,传说中有着暴龙脾气的顾非墨会不会将她吃了? 至于自己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来,一定是他故意吓她,世上哪样这样高深的点穴法? 云曦轻手轻手脚的走到园门口,园门上落了锁,正门出不去大不了走偏门。 院中紧靠着围墙的地方有一株松树,那枝丫斜斜的伸到院外,云曦向身后看了看,顾非墨的屋子没有灯光静悄悄的。 她放下心来,搓了搓手心抱着树杆试着往上爬。 胳膊抱紧树,脚下用力登。 噌噌噌,爬一尺,哧溜溜,滑七寸,又爬一尺,又滑七寸,以至于爬了近半个时辰,却是半人高也没有爬到。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自己根本不会爬树!还将手掌给磨破了皮。 “需要帮忙吗?”身后的顾非墨突然说道。 云曦吓了一大跳,双手一松摔倒地上,然后,满天好多小星 星。 她的后脑勺撞在地上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这人是鬼还是神啊,怎么到了她身后她一点都没发现?难道耳朵失灵了? “看来,你是想到树上看月亮?”顾非墨双手抱胸斜靠在墙上,一张脸似笑非笑。 云曦觉得他八成看她的笑话已看了很久。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冷着脸抬脚往屋里走,此计不行,再另想他计。 经过顾非墨身边时,顾非墨突然伸手将她一捞,然后顺手将她抛向了那棵松树。 一阵头晕目眩间,云曦险险地被挂在一枝颤巍巍的枝丫上晃呀晃。她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她不怕死,可是恐高啊! 云曦双手抱着枝丫一动也不敢动,狠狠的瞪向露着一口白牙得瑟而笑的顾非墨,“士可杀不可辱!” 顾非墨闲闲说道,“你偷偷跑出来爬树,那澡桶里的水早就凉了,就这样睡是必要弄脏墨园的床铺,还不如让你呆在树上看一晚上月亮。再说了,在哪儿睡不是睡?” 那你来树上睡试试? 云曦气得翻白眼,她又不是蝙蝠,她不想被挂在树上,再说这么高的地方…… 还有,这枝丫好细一晃一晃的,会不会断啊?云曦恼火的啊啊了两声,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顾非墨丝毫不理会云曦的痛苦表情,“还是被窝里暖和啊。”他嘟囔了一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转身进了屋里。 顾非墨你现在可以去死了!欺负小女子不是英雄好汉!她狠狠地在心中咒骂一句。 云曦摸摸索索地从细枝丫爬到中间较粗的枝干上,找了个稳当的地方坐了,正想着怎么爬下去时,意外的发现前面不远处的花园里有人影飞来跃去。 大半夜的,顾府的人这是在做什么?她的眼神眯了眯。月色下,云曦隐隐约约的看出那是一片艳红的梅树林。离这里只有几十丈远的距离。 那边的声响她听得一清二楚。 有两人在梅园里忙活着什么。她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人。 其中有一人小声说道,“景姑,弄好了吗?这阵法可千万不要出了差错,娘娘对这事可是非常重视。” “兰姑,全部弄好了,你放心好了。” “好,咱们得马上离开这里,快天亮了,不要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娘娘?是哪个娘娘?难道是顾贵妃? 月上中天的时候,云曦听到墨园附近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跑得飞快,轻且急,一听便是高手。 共有三个人。云曦立刻抱紧树杆以免自己吓得掉下来。 东厢房那里,顾非墨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那屋子的门吱呀一声也开了,他朝云曦待着的树看了一眼,然后提了一柄剑冲向那三人,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来的三个人突然调转头向外而去,紧接着顾非墨也跟着追了出去。 云曦正在诧异间,又有一人跃上树来,她的身后有一只手将她的腰身环住,带着她从树上翩然跳下。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我找了你一晚上。”头顶上那人声音暗哑的说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没吓着,是她任性了,虽被困在这里,却是有意外的收获。 她抬起头,对上段奕的眼睛,男子两眼血红,不似往日的清贵,只着了件中衣,头发有些乱,神色焦急。 他找她了?他在担心她? 她心中微微一震,呆呆的看着段奕。 “走吧,我带你回去。”段奕温声说道,拉着她的手转身便走。 云曦的脚没有动,而是挣开了他的手。 段奕转过身来,讶然看着她,“怎么啦?” 云曦用手比划着,“那顾贵妃在顾府里设了一个阵,就在梅园。” 段奕的眉头一皱,“你的嗓子……”然后大怒,“顾非墨他是不是想永远都不要走路了?” 云曦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道,“他说是点了我的哑穴。” 段奕冷着脸,把了把云曦的脉搏,然后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塞到云曦的口里,“他哪会有本事点穴?他是给你喂了哑药。” 哑药?那就好,还以为真被那顾非墨困住了。她咳嗽了一声,张了张嘴,“我还不能走。那顾贵妃在顾府里设了一个阵,就在梅园,像是要将什么人困住。” 真的能说话了,云曦心中大喜,只是声音还是哑的,好难听。 段奕看着她皱着眉头,“药吃下后,要到第二天才会完全好,你先少说话。” 云曦点了点头。 段奕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说顾贵妃在顾府设了阵法?我去看看。” 云曦拉着他的袖子 ,眨了眨眼。段奕一笑,“好,带你去,反正顾非墨被人缠上,没有一二个时辰,他不会回来。” 顾贵妃的声音让她听来总是不寒而栗,这不是现在这副身体的记忆,而是前世谢婉的。 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听过那样的声音。顾贵妃长期居于宫中,她只是一个闺小姐,五年前又不在大梁。 想要弄清这件事情,只有接近顾贵妃。 080章 凶手再现 云曦瞧见他只着了一件单衣,不禁问道,“为什么只穿了这么点?” 段奕微怔,扭过头来,低头看着她的脸,微微弯起唇角,“我好像听出……你在关心我?” 云曦马上将头别过去,扯了扯唇角,谁关心他了?脸上却是窘迫得很。 段奕一笑,也不揭穿她,“走吧,趁着顾府里的人都睡了,正好去看看。” 他将手伸向她,手指修长似玉竹。云曦看着没有反应。 “要去就得抓紧时间,要是被顾府里守夜的人或是护卫看见了,就麻烦了。”他抓起她的手,快步走向院墙边,他的手比她的大一圈,正好整个儿包在里面,有些凉,大约是穿得少的缘故。 段奕一个起落,已跃到墨园外。看他落地无声,顾府的院墙如踏平地,还怕被这府里的守夜人与护卫发现?八成对方还没察觉,便被他扔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借着月色,段奕带着云曦施展轻功到了顾家的梅园,整个园子都迷漫着阵阵梅香。云曦放眼望去,月光下,满树的红梅开得绚丽,若是在白天,一定是艳若云霞,灿若织绵。 站在园前,段奕突然说道,“顾家的梅园足有十多亩,在整个京中是最大的梅园,顾家人将此看得很是重视,有近二十年都不准外府的人踏进一步,哪怕是本府的人没得到她的同意,也不准擅自入内。看园子的也是固定的两个人。但此次顾贵妃却让侍女进了梅园,还设了阵,不得不说有些奇怪。” 云曦没说话,凝眉沉思。 “跟着我,别随意走动。”段奕低声说道。 清清冷冷的月光下,他的眉眼如画,一枝红梅斜斜伸向他的头顶,一人一梅竟也独成一画。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唇角渐渐弯起,温声说道,“看什么呢?” 云曦将手伸向他的手心,“走吧。” 段奕将她的手攥紧,然后牵着她小心的往园里走,神色冷俊,“这里布有机关,你不要乱走,踩着我的脚印子走。” 云曦点了点头,“好。” 段奕在前,她在后,大约是为了照顾她,他走得很慢,走两步再回头看看云曦。 两人走入梅林已有十丈远了。段奕停下了,挥手叫云曦也停下。 她抬头去看他,只见段奕从头顶伸来的梅树上折了根树枝,在地上一处石头边轻轻的一挑,一块小木板弹出来,同时段奕将云曦的身子 一搂,跳开一步。 几只小箭从他们身侧飞弹出去,射入不远的一棵枝上。 “暗器?”云曦心中惊呼一声,“那顾贵妃这是想害谁?” 段奕抽出袖中的一只细鞭将那钉在树上的几只短箭勾了过来,接在手里,云曦将头探过去,只见那短箭长约两寸,黑色玄铁打造,箭尖上闪着幽蓝的光。 “为什么那上面有蓝色的光?”云曦伸出手来就要去摸,被段奕将手捉住,“别动!上面有毒。” “有毒?”她吸了口冷气,一个贵妃竟用这等下作手段设计害一个女子,除了歹毒,还有卑鄙。 不敢堂堂正正的铲除,竟使下暗招。 段奕将短箭翻转过来,只见那箭柄上赫然刻着一条双头蛇,蛇的口中吐着殷红的信子。 云曦的脸突然一片惨白,身子也不住的发抖,两眼死死的盯着那双头蛇图案。 段奕发现了她的异常,将她的两手握紧,低声问道,“可是觉得冷?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的身子在发颤,嘴唇也哆嗦着,但内心半是狂喜半是悲哀。 五年前,一批蒙面的劫匪追杀她一家三口,她侥幸逃脱,在找到父亲的尸体时,脖子上便插着这样一只刻着双头蛇的短箭。 她终于找到凶手了! 顾贵妃的人在这里设局,那么那凶手一定与顾贵妃有关。 原来冥冥中是父母在帮她,她从段奕的府里跑出来,看似倒霉运的被顾非墨抓进顾府里,实则是父母帮她找到了仇人! 仇人!她紧紧的咬着唇,两眼发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苍天有眼,她不会让父母死得不明不白!五年前放任仇人逃脱是她年幼,五年后她哪怕倾其所有粉身碎骨也有手刃那仇人! 段奕大惊失色,搂着她的肩头,“出什么事了?” 云曦深吸一口气,“有两个很亲很亲的人,死在这样一只刻着双头蛇的短箭之下。” “亲人?”段奕讶然问道,“什么亲人?”谢府的人对她一向淡薄,不可能是谢府人。 云曦一怔,告诉他?不!她是个怪物,她怎能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人?段奕会看样看她?“总之,有那么两个人。”她含糊应道。 段奕 没有往下追问,抬手拭掉她的泪,冷然说道,“顾贵妃已在自掘坟墓。”顿了顿,他又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到林中再去看看。” 双手搭在她的肩头,段奕认真的叮嘱她。 “带我一起去。”云曦反抓着他的袖子。那些人害她前世父母身亡,她何不毁了他们的阴谋? 段奕扭头看着那袖上的一双纤细小手,唇角一弯,眉梢扬了扬,“怕我不要你了?” 云曦脸一红,他想什么呢?心头原本堵得慌的悲哀散了不少,“我对这机关比较好奇,想跟着你一起去看看。” 段奕看着她的脸笑了笑,将她拉在他袖上的手放下来,认真说道,“你也看见了,一不小心,暗箭便会弹出,倘若只是我带你从这里走出去,一点也没有问题,但是,我想将那机关全部移换位置。” 云曦眼睛一亮,“改我们操控?” “是的,我们。”他说道,我们二字咬得重重的。 云曦微怔,点了点头,“我就站在这里,你快去快回。” 段奕看了她一眼,转身飞快的朝梅林中掠去。只见艳红的梅花雨飘飘洒洒,那人就在梅林中穿梭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奕折返回来,见她仍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不禁皱了皱了眉头,“你当真站在原地?” 云曦眨眨眼,“不是你让我站在原地的吗?” 段奕拧了拧眉毛,“你可以在原地坐着啊。” 云曦:“……” 被他两次调笑,压在她心头的石头稍稍松了点,心情也不似刚刚看到那双头蛇短箭的压抑。 两人出了梅林,段奕又问她,“你仍然要坚持呆在顾府?虽然谢府里有人装扮成你的样子,不用操心那边,但是顾非墨也个不好相与的。我不放心你。” 他两眼灼灼,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云曦避开他的目光,“我会小心。你不是那机关可以由我来操作吗?” 段奕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抱怨道,“真是个倔脾气。就依你了。” 果真如段奕说的那样,他们已在梅园里转了一圈了,回到墨园时,顾非墨追着那三个人还没有回来。 段奕朝院墙外喊了一声,“青一。” 青一翻墙跳进院子,“主子!” 段奕看着云曦住的屋子皱了皱眉,顾非墨还真拿曦曦当侍女?他胆子 是不是肥了?“打些热水来,再拿一套干净的被子与女子的衣物。” “是,主子。”青一答应一声后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云曦嘴角一抽,他还真麻烦,她只在这里呆上一天,带什么被子?这床上的被子也是新的啊! 她又想起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段奕看着她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半夜三更的独自一人跑掉?不知道外面危险吗?” 云曦被他盯得脸上一阵红,继而又一黑,还说她呢,要不是他欺负她,她哪里会吓得跑掉? 她又气又闹将头扭一边不说话。 段奕将她的脸色看在眼里,声音也软了下来,“在京中要是找一个人都找不到,本王可真就要出家做和尚了。” 云曦:“……” 青一动作很快,扛着一床被子跳进了墨园,他将云曦屋中的被子扔到床底,将那新搬来的被子床单铺好。 云曦嘴角抽了抽,青一是不是跟在段奕身后常干这事?手法熟练啊,一个男子将被子被单整理得有棱有角,让她这个女子都自叹不如。 青一看着云曦愕然的脸,心中不住的哀嚎。 他也不想啊,奈何他家王爷不要侍女只要他,什么洗衣梳头,扫地擦桌子,铺床叠被,样样都做,王爷还是个挑剔的,他只好向顶极发展。 也难怪外间传言他是王爷的婪宠,他以后还怎么讨老婆? 青一满脸委屈的走出去,再进来时背上多了一个布包,另外一手提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一手拎着一个大浴盆。那浴盆看着还是崭新的。 段奕示意他将水桶放在屋中,接过他手中布包,打开来看了看,然后问道,“是青裳准备的吗?” “是。”青一回道,说完退出了屋子。 段奕将布包放在床上,看着云曦道,“看你一身灰扑扑的样子,快洗洗。”然后他走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上了。 云曦将那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嫩黄色的衣裙,样式华美,是上好的雪锦裁剪的。并且,中衣与里衣及鞋袜也是用料考究。云曦眨眨眼,她化妆成顾非墨的侍女,有必要穿得这样华丽吗? 转眼又看到地上扔的那套顾非墨给她准备的衣裙也是这种颜色,不禁嘴角一撇,段奕这是不想她穿别的男子给她备的衣衫而找的一模一样的?用来骗顾非墨? 还有,青一居然连 浴盆也搬来了。 她彻底无语。 洗浴好后,换了衣衫,身上原来穿的那身,又脏又破,肩头上还被顾非墨的剑刺了个口子,已经没法再穿了。她团成一团扔进了屋中生着的火炉里。 开了门,就见段奕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只药箱,云曦看着有点眼熟悉,那不正是顾非墨从里面找过药的箱子嘛。 段奕看出她的心思,闲闲说道,“难怪御医们说最近常常失窃,原来是顾非墨偷了去。这顶级金创药给他用了是浪费。” 他拉过云曦的手,她的手掌刚刚爬树时给磨破了一点皮,他在药箱里找出一个瓶洒了些药在伤口上,扯过一条白纱布认真的包扎起来。那手法的娴熟竟不输于一个大夫。 包了手,他又抓起她的脚,云曦脸一红,“脚上……还是我自己来的。” “你确定你会?”段奕没理她,脱了鞋子,看到她的三个脚指头都踢破了,有两个还踢破了指甲,眉尖马上拧起。 他看见她走路时脚有点跛,他知道她慌慌张张的跑出王府时没有穿鞋子,脚上就算不会受伤也会打个血泡,没想到这么严重。 云曦的脚被他抓在手里,脚底微微发痒,她的脸一红,便试着将脚往回抽,“我自己上药好了。也不是很严重。” 段奕抓着不放,洒药包扎动作娴熟,他包得极细心,一根脚指一根脚指的分开包扎着,同时又问她,“是在哪里踢到脚的?” 她有点难为情,跑个步都能将脚指头踢伤,“你府里卧房前有个菱形的花圃,我跑得急了就……” 段奕眸光一沉,朝门外喊道,“青一!” 青一的头从门口探过来,“主子。” “你现在回王府,将本王卧房前的那个菱形花圃马上去推平了。” 青一伸手挠挠头,“现在?”这可是半夜呢,一个花圃有这么重要吗? “马上去!” “是!” 脚上还没包扎完,云曦的眼皮已开始打架了,又惊又吓又累,她揉了揉眼还是撑不住耷拉起头靠在椅背上。 段奕伸手在她脖子上一拍,她便倒在他怀里。 他朝窗外看了看,月亮已落,很快就要天亮了。他将云曦放在床上,退了鞋子,扯过被子盖了,这才出了屋子关上门。 青衣从屋顶上跳下来。“主子,曦小姐要在这顾府住多久?” 顾非墨胆子可真肥,敢将曦小姐劫到自己府里藏起来?他是嫌自己过得太舒坦呢还是太舒坦呢? “只给她一天时间。好玩也要惜命。”段奕说道,“守着她。” “是。奴婢会守好曦小姐。” 段奕正要出墨园,想了想又折回来,进了顾非墨的屋子,在屋里翻腾了一阵,然后身子一掠出了墨园。 但他没有回奕亲王府,而是转到了顾府的正门,砰砰砰的砸着府门。 一个值夜的仆人将头从小门里伸出来,一看是段奕,吃了一惊,“奕……奕亲王?您怎么来了?这大半夜的?” “怎么?本王不能来吗?本王的府里今天闹鬼,睡不踏实,想到太师府上叨扰两日。” 那仆人赶紧将门打开了,将段奕迎进了府里的正厅,又着人去请太师与夫人。 可怜的老太师与一头白发的顾夫人前半晚被女儿折腾累了刚刚睡着,又被段奕的到访给吵醒。 睡眼迷蒙中颤巍巍的拜下。 “下臣……臣拜见王爷。”他家虽有个女儿身份尊贵,但这位可是梁国身份最尊贵的亲王,假如先皇晚半年归天,这位可就是天子了,太后虽是继后,但他仍是嫡子啊,当今的皇上只是一个美人所生。 “礼就不必行了,找间屋子给本王睡觉就行了。”那个女人只因一时的好奇心铁了心的要留在顾府寻出仇人,他怎么能丢下她?不是如送羊入虎口? 顾太师从地上爬起来,唤过管家,“将府里的落英居收拾着给王府住。” 段奕伸手制止,“本王同顾公子平时都有来往,据说他的墨园景色不错,就住到他园子里吧,只是不知顾公子方不方便。” 顾太师诧异了一瞬,墨园里的院子虽然宽敞,但除了一株老松树外,四处都是光秃秃的。皆因非墨喜欢练武,嫌院里花草多了摆不开阵式,是以多年来都是平如广场。 是府里最单调的院子,奕亲王怎么会喜上那里?虽这样想,但他还是应道,“被王爷看上是他的福气,不存在不方便。墨园里房舍众多,王爷尽管安心住下。” 答应了段奕,顾太师又后知觉的一惊。 奕亲王爷怎么好好的要住墨园?他一个酷爱风雅之人会喜欢上单调的墨园?呀!是不是看上了他家非墨了?要是这样那可怎么办?明天一定替非墨寻上家亲事,不能让奕亲王将非墨带到岔道上去了。他还要抱孙子呢! “那就好,有劳太师安排了。”段奕微笑着额首说道。 于是,顾太师心里一千个不愿意还是吩咐着管家去安排了。 刚刚安静了的顾府又是一阵喧闹。管家带着十来个仆人到墨园里收拾着空屋子,搬家具,铺床铺,搬鲜花,直折腾到鸡叫二遍才消停。 府里再次的喧哗,是必要惊动顾贵妃,早有探听到消息的侍女进来回话,“娘娘,府里有喧哗声,是因为奕亲王到府里借宿。” 顾贵妃恼恨的从床上坐起来,“借宿?据说,他从不进别人的院子。这次,他不是要跟本宫扯破脸对着干了?” 兰姑忐忑不安的走过来,“娘娘,奕亲王会不会察觉到了咱们的计划?” “那又怎样?反正,这次的计划不能失败。” 081章 反客为主 墨园的院子虽然只有顾非墨一人住,却有二十多间,分东西两处厢房。 东边的十来间是顾非墨住着,段奕嫌弃没要,他指着西厢房云曦隔壁的一间屋子说道,“这间甚好。” 顾府的管家张了张嘴巴,这可是墨园里最小的一间啊,还堆着杂物呢。 但奕亲王执意说要,他不敢不给,忙着叫来仆人赶紧的打扫起来。 除了屋子里的床架与桌椅是顾府从他处抬来的,一切个人用具,段奕都着人从奕亲王府里取来。 衣物自然不用说了,其他的诸如,被子被单床帐枕头等床上用品,还有茶杯碗筷洗脸布巾浴盆洗手盆,梳子擦牙盐起夜用的便鞋,都是他在王府里平常用的。 顾府管家的嘴角抽了抽,既然全都用他自己的,为什么还要住到顾府?他可记得奕亲王十五岁时被南诏人掳了去,是独自一人杀了那里的国师杀了不少追兵逃回了大梁,一个杀过人的人会怕鬼? 管家有点不相信,但对方是王爷,他只是个小仆,腹诽归腹诽,嘴里哪敢说?奕亲王的脾气比他家少爷还难侍候呢。 段奕在墨园里转了一圈,凡是顾非墨的东西,全被他扔到墨园外去了。 顾府的仆从将他的屋子收拾好,青一挖掉了王府的菱形花圃也回来了。 段奕走进云曦的屋子,挑起帐子看了看,见她睡得很沉,两只胳膊放在外面。他给她掖了掖被子,青衣走来说道,“外头那顾府的管家老头嗓门好大,奴婢都担心会吵着曦小姐了,还好她一直没醒,睡得正香。” “她换了新地方后就会择床睡不踏实,已被我点了穴,两个时辰后正好是天亮,会自己醒来,你且看着她。” 青衣眨眨眼,“主子,您怎么知曦小姐换了新地方就睡不踏实了?” 段奕微怔,“你不必知道,看好她就是了。” 青衣一脸狐疑,还是点了点头,“青衣会看着曦小姐的。” 段奕又吩咐了青衣几句,回了隔壁的屋子。 他走到桌边,赁着记忆将梅园里布有暗器的地方用图勾画出来,何处生门何处死门,一一做了标记。 做好这些,这才洗浴更衣,而此时,东边的天已露出一抹霞光。 云曦醒来时,天已大亮,发现床前坐着青衣。她每到一个新地方头晚上都睡不好,稍稍有点声响都会惊醒。 何况还是在危 险暗藏的顾府,怎么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沉? 她攸地脸色一沉,“青衣,昨晚上是不是你对我做了手脚?点穴或是什么的?”会武的人就能随意支配她的身体吗? 青衣笑容一收,她可没有,“不……不是,是……” “是你们王爷?”云曦眯起眸子。她记得段奕给她脚上上着药,后面的便不记得了。 “呃……,小姐,主子担心你睡不好。”青衣忙帮段奕说好话。 云曦抿了唇没说话。 青衣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过来,“小姐,主子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云曦接到手里一看,眼睛顿时一亮,梅园机关的布局图?这叫知己知彼吧,己方掌握主动权,才会立于不败。不得不说,段奕还真是细心,她还准备去问他呢,就已详细画好图了。这是怕言语描述不清便用图纸替代吧。 她将图纸上的标志一一熟记在心里,然后投到火炉里烧掉了。 青衣端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梳洗,一番收拾后她推门到了外间,发现段奕正坐在桌边上。桌上放着些清粥小菜,两副筷碗,段奕面前放了一副,他对面有一副,位置是空的。 他微笑看她,“过来吃早餐。” 青一身上系着围裙,正端着菜跑进来,见到云曦咧嘴一笑,“曦小姐早。” 她眨眨眼,这些人……呃,她在这里做侍女,他们来做什么? “青一的厨艺得过宫中御厨的亲传,来尝尝。”段奕将他对面的那只空碗装了大半碗粥,招手叫她。 青一站外屋外抬头看天,脸上马上一脸苦瓜相。他的厨艺,可是前几天少吃少睡的学来的,主子扬言,学不好会将他赶去先皇那里守皇陵。 青衣暗中踹了他一脚,低声吼道,“还扬言要讨老婆呢,吃点苦就摆脸色?要是曦小姐觉得你手艺不错,你讨老婆就有资本了。女人都喜欢会下厨的男人,这可是主子说的。” “真的?”青一扬眉一笑。 青衣又踹了他一脚,“快滚到厨房去,中午的菜要做得丰盛一点。” “主子说他中午要亲自下厨,我负责洗菜就行了。急什么呀,还早呢!”青一嘟囔着走开了。 云曦接过段奕手里的碗,讶然看着他,“你怎么也在啊?” “热闹只准你一人看,就不准我参观?” 段奕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在 她的碗里,“这是墨园前一个花圃里种的蕨菜,荠菜,每天吃过了谢府大厨房的大锅炖,来尝尝这个小炒。还有这个,是墨园边竹林里挖的冬笋。” 云曦嘴角抽了抽,段奕将顾非墨赶走了,他领着人在这里又是挖野菜又是做饭,可有点雀占鸠巢的意思啊。 果然,两人吃好早餐刚搁下筷子,灰扑扑的顾非墨提着剑冲进来了。 只见他的一身上好绯色云绵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黄一块灰一块的沾了不少尘土与泥浆,而且还被刀剑削成了一条条的。 两边的袖子也各少了半截,只是对方审美太差,削得一边长一边短。头发乱逢逢,也是一边长一边短,短的一边断得整齐,想必也是被人削断的。 还有那脸,对方也没对他客气,有一边的眉毛少了半截,仿佛也是被刀剑削掉的。 云曦惊叹与顾非墨博杀之人的剑术,居然能削得那么齐整还没伤着他的肉,更惊叹顾非墨逃开的速度,哪一方慢了或是快了,这顾非墨的脸上可就少块肉了。 难怪他一进来,看到段奕就怒不可遏。 顾非墨没法不怒,他发现有三个段奕的人跳进墨园,以为是来抢那个小女人的,就一路追杀。 谁知才出顾府,竟来了更多的蒙面人,也不杀他,就是不停的戏耍他,就算他有再精湛的剑术,同时与二十多个高手为敌,也会招架不住。这些人用着车轮战,一直打到天亮又一齐退去。 更可气的是,他与人打了一晚上,也没有一个巡逻的羽林卫出现。顾家暗卫也不见前来帮忙,他自知方是着了段奕的套。 忍着一肚子的火回了顾府,走到墨园附近的假山边,又见那山凹里倒着他的暗卫头领。 他勃然大怒,段奕这厮,爷与他势不两立! 走到墨园后又惊恐的发现园子前面他种的一些野菜全被人挖了,还有小竹林里也挖得泥土乱溅,到处是坑。这是谁吃了豹子胆干的? 憋着一肚子的火和狐疑进了墨园,居然看见段奕正闲适的坐在他的屋里,而那桌上未吃完的菜,一看便是他种的野菜。 段奕居然不将自己当外人坐他的桌,吃他的菜? “段奕,你使诈!竟然将我骗到外面,叫二十几个人围攻我!你是小人!”顾非墨提着剑怒气冲冲的指着段奕。 段奕筷子一夹,将那伸来的长剑夹住,悠然然说道,“这叫兵不厌诈,你是西 山军营的总兵,怎么不懂这个理?” 顾非墨一噎,哼了一声,扔了剑拖了张椅子在桌边坐下,一眼撇见云曦坐在一边,手指在她面前敲了敲,下巴一抬,“爷饿了,曦曦快去将早餐端上来。” 云曦挑眉,段奕脸一沉,同时扯唇冷笑,“曦曦现在是本王的侍女,这可是太师答应了的。所以,她不会为你当差。” “赁什么!”顾非墨跳起来,“这是小爷的屋子,王爷是不是来错地了?吃爷的,占爷的地,连侍女也要抢?” “没来错,本王决定在墨园借住几日,当然,这也是太师答应了的。”段奕丝毫不理会他的跳脚,闲闲指了指桌上,“饭菜还有剩,要不要用一些?你看本王还是很关心你的,没有全吃完。这野菜的滋味真是不错,只是种得少了些,只够吃一餐,中午又没了。” 吃吃吃,他气都气饱了还吃!那是他的宝贝啊,不是普通的野菜啊,是用上好的药材熬了汁浇灌长大的,三年才有十几棵,他舍不吃一月才吃一棵,段奕这厮一顿就全吃了? 顾非墨的腿伤还没好高一脚低一脚的气哼哼的往自己屋里走,打又打不过段奕,他心里着实郁闷。 本来抓着段奕宝贝一样的女人,想狠狠的惩罚一下,谁知他一下就找来了。 推开自己屋子的门,他又惊得跳起来,那房里像被劫匪洗过一样,东西扔得满地都是,更可气的是,他从宫中偷出来的上好的金创药也不见了。 段奕这厮! 他咬着牙又冲到西厢房,已不见了段奕,青一走来咧着嘴打招呼,“王爷说到府里看景色,由曦曦姑娘陪着呢,顾公子不用担心他会迷路。” 段奕迷路了掉到坑里爬不起来最好! 顾非墨郁闷的只得自己动手收拾屋子。 …… 云曦跟在段奕的身后进了顾家后园。 她脸上被段奕抹了一层东西,乍一看还是原来的五观,只是面色偏黄偏黑了,又蒙着面纱,梳着丫环的发髻。哪怕是被人扯了面纱也不会认出她是原来的谢云曦。 她凝神细听,确定周围百丈内都没有人走来,便跟段奕打着手势,因为嗓子还没有完全好,声音有些暗哑。 “刚才顾府的侍女给顾非墨送来衣衫,说是明日这府里有人前来赴宴,我去顾贵妃那里看看。又是宴席又是梅园设机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段奕眸光一沉伸手抓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顾贵妃心狠手辣,只要是她看着不顺眼,不管你是谁,她都会不折手段下毒手,你不要去。” 他的脸上是满满的担心,云曦微微一笑,“我不会傻到跑到她的面前,我耳朵听得远,站在一百丈远的地方就足够了。再说,青衣在暗中跟着我是不是?” 段奕看了她一会儿,松开手,说道,“你在前方走,我在后面跟着。” 云曦点了点头,“好。”将他赶走,他也不会走,不如就依他的。 她与段奕错开身,向前走去,她已从刚才给顾非墨送衣衫的丫头嘴里打听到了顾贵妃所住的院子。 离那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时,便见一个妇人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脚步匆匆的走了过去。 谢锦昆的夫人安氏? 她怎么来了顾府?赏梅宴会不是在明天吗?今天来是做什么?又是一大早的? 云曦眼神一缩悄悄地跟上去,走到那院子附近发现足以能听到屋里说话声音的地方,她便停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弯下腰来装作擦鞋子上的泥土。 这里种着一排扶桑花,层层的绿叶子,挡住了她的身影。 她不经意地抬头,发现段奕就在前面一处亭子里看风景,离她只有二三十丈远。想必是若她有危险,他足以在片刻间来到她这里。 云曦抿着唇将头扭过,排除心中的杂念,凝神听那院中的对话。 而院中,安氏随着侍女已进了里间屋。 顾贵妃此时刚吃好早餐,正拿着布巾擦嘴角,见到安氏,先是一声冷笑,然后厉声喝问,“你居然到现都没有找到那个梁婆,难道我多年的谋划,竟坏在一个婆子身上?” 外面的云曦一身惊颤,梁婆?顾贵妃与梁婆有关系?难道她前世的死,顾贵妃也参与了?她到现在连这贵妃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顾贵妃又为什么要杀前世的谢婉? ------题外话------ 谢谢:香香大小姐的鲜花,萌萌达! 082章 缺她不可 屋子里,安氏忙小心说道,“娘娘,臣妇正着人在找呢,只是现在家里出了很多乱子,一时之间没有向娘娘回话。” “好,你接着找,找不到,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顾贵妃妖娆红唇轻启,惊得安氏的身子狠狠的一颤,她讪讪着说道,“臣妇明白的,臣妇此次来,是来拿药的,娘娘,时间已经到了。” “你的药?”顾贵妃凤眼轻轻一撩,眼波飞动,勾人心魄。 安氏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低头说了声“是”。 顾贵妃身姿摇曳着走到美人榻上躺下,看着地下跪着的安氏,“你的药本宫可以给你。那梁婆也要接着去寻,只要谢府站在本宫这边,太师之位迟早是谢尚书的,你不用几次三番的借拿药来问本宫。” 同时,她手指一转一粒碧色的药递到安氏的面前。 安氏谨慎的磕了个头,伸手接了。“臣妇明白。多谢娘娘。” 云曦扯唇冷笑,她前世的死居然有几方人在利用,南宫辰借谢府上位,安氏巴着顾贵妃。 好个合作愉快,她不介意明天要这二人狗咬狗。那安氏又与顾贵妃闲话了一会儿,出了院子。 云曦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朝前方亭子中的段奕点了点头,转身往墨园走去。 …… 墨园里,顾非墨与他的随从阮七正忙着打扫屋子。东厢房里,几乎没有一件完好的物品。 阮七直为他家公子叫屈。不用说,这屋子里乱成一团一定是奕亲王干的。 顾非墨见到云曦进来,恼恨着正要使唤她,还没张口却又发现段奕正跟在她身后,气哼哼的往椅内一坐,开始生闷气。 阮七叹口气,心中说道睚龇必报的奕亲王,谁见谁绕着走,公子你闲得无聊去招惹他干什么呢?这不是找抽吗?你几时打赢过他了?这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呢?怎么就不长记性了? 云曦往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发现段奕也一直跟着她,她眨眨眼,“王爷,你走错了,这是我住的屋子啊。” 段奕眉梢一扬,从她身边走过去去,“我的屋子你的隔壁。” 云曦一怔,他这是搬家到了顾府的墨园吗?仆人来了,还住在这儿,用人家的厨房,拔人家的野菜。 想到上次他将顾非墨的腿抽得走不了路,此时的顾非墨一定在屋子里跳脚吧。 云 曦进了自己的屋子,段奕又折回来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刚才去顾贵妃的院子附近可是听到了什么?”他在桌边坐下看着云曦说道,见她低着头蹙着眉毛,似乎又遇到什么纠结的事。 青衣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退出了屋子。 云曦看向他,男子眉目如画,一身月白轻裘贵气俊朗。她不想总是依赖他,这次,她想自己来。 “没什么。”是前世谢婉的事,这是她的秘密。 段奕没追问,温声说道,“昨晚睡得迟,再睡会儿吧,到吃午饭我再让青衣叫你。”说完他走出了屋子。 云曦叫出青衣,“青衣,替我送封信。” 青衣从门外闪进来,看见段奕走出去,不禁为她家主子感到难过,茶还没喝两口呢,就被曦小姐赶出来了。 云曦从屋中翻出纸笔,写了封信交给青衣,“近快送到晋王府的柳姨娘手里。” 青衣将信收到怀里,说道,“小姐,我走了没人保护你,要是那个顾非墨再敢来欺负你,你记得叫王爷啊,他就在隔壁。” 云曦挥挥手叫她快走,别说段奕在隔壁,只要他在顾府,云曦都觉得顾非墨不敢惹她。 打发走了青衣,她便合衣躺在床上,脑中将那梅园的阵法图回忆了一遍。那阵法确实设计的巧妙,只要有人动了一处机关,便是一连锁的反应。 如此好的机会,她怎能不让谢府与晋王府都参与其中呢?安氏希望谢锦昆接替顾太师之位而讨好着顾贵妃,她偏要毁了她的计划。 …… 晋王府,晋王妃收到顾府的贴子后,扔到了一边,柳晴柔正在一旁给晋王妃锈着一双鞋垫,她的双面锈法很得晋王妃的喜欢。 柳晴柔将手里的绣品放在一边,端了杯茶递到晋王妃的面前,笑着问道,“姑母可是有心事?怎么看了贴子就不高兴了呢?” 晋王妃看了柳晴柔一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眼睛朝那请贴处扫了一眼,冷冷说道,“还不是为去顾府赴宴的事。王爷病着,我是走不开的,你又是个姨娘,谁去?偏偏这次顾府里宴客,顾贵妃也在,这宴客啊,八成也是她的主张。依贵妃娘娘的脾气,她宴客,不去的她便以为是看轻了她,往后一准记恨在心里。” “那么,姑母就去吧,省得以后贵妃娘娘有想法。”柳晴柔接过晋王妃手里的茶盏微笑说道。 晋王妃点了点头,“ 也只好我去了。” 谁知,这时有侍女急急来传话,“王妃,不好了,王爷吃东西吐了。” 晋王妃闻言心中大吃一惊,“这是怎么说的,才说要去赴宴,怎么又吐了?”一面骂着丫头不小心侍候,一面急急慌慌的往晋王爷的卧房走去。 柳晴柔悄悄扯唇冷笑,也跟在晋王妃后面去看晋王爷。阿姆跟在柳晴柔的后面,“姑娘,王爷一早醒来不是好了吗?怎么会吐了?” 怎么会吐了?当然是她做了手脚,两种相克的食物一起吃下,可不就吐了?刚才言立公子差人送来信,要她务必让谢云岚去顾家赴宴。 她猜准了晋王妃自己会去,要想阻止,怎么得也得使个绊子,让她去不了,这样,赴宴的机会就只能是谢云岚的了。 谢云岚这些天在晋王府里过得可是太享受了,怎么能让她一直逍遥快活呢? 顾家宴席,缺她不可呢! 晋王妃与丫头们忙前忙后的安顿好了晋王爷,已是累出了一身的汗水。又听到大夫说这两三天都要留神王爷,晋王妃便没了去赴宴的心情,但顾贵妃的面子又不能驳,便对身后随侍的嬷嬷说道,“将世子妃叫来。” 南婶看了晋王妃一眼退下了。 谢云岚一肚子狐疑的跟着南婶来到晋王妃跟前,俯身一礼,“母亲,您叫媳妇?” 晋王妃每每见她都是各种的挑剔与冷言热讽,有一阵子不再见她,她才放下心来安胎。这次无端的又叫来她,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她又是哪里出错了? 晋王妃斜斜瞥一眼她,一脸的嫌弃,“行了,起来吧,有着身子少行礼,坐着说话。” 谢云岚忐忑不安的在下首一侧坐下了。 她这几日脸上奇痒难奈,自从那谢婉死时扔了一团石灰泥到她的脸上,为了快点好起来,她找了宫中的顾贵妃讨了一种神药涂抹,药效惊奇的好,二三日就好了,正好赶上她能光彩的嫁人。 但是,虽然脸好了,但这种药仍是需要每天涂抹,一日不抹药,脸上就痒得难受。身上也会散发出一阵奇臭,南宫辰与晋王妃本来就不喜欢她,便命她好生在自己院里养胎,实则是不想见到她。 今天却将叫她来,她不免有些奇怪。 晋王妃将贴子扔给她,“顾太师府上送来的,据说贵妃娘娘也在,王爷以前与顾太师的关系也不错,只是我这老婆子不喜热闹,王爷身体又不好,明天这宴 席,还是你去吧。” 贵妃也在?谢云岚心中一阵窃喜,“是,母亲,媳妇会准时去的。” …… 贴子送到谢府,安氏请示过谢老夫人后,谢老夫人同意家中的女孩子们都去赴宴。 “顾家小公子顾非墨早到了适婚的年纪,我见过那孩子几次,相貌生得也不错,还担着官职,顾家与谢家门第又相当,咱家哪个女孩儿嫁给她都是福气。”谢老夫人一早就叮嘱安氏。 安氏回了自己的园子,忙着吩咐人给几个女孩儿准备出门穿的衣物。谢家三个女儿,赵家表小姐一个,谁亲谁疏一看就知。 二小姐谢云容的最是华丽,杏色云锦,是请的宫中的御衣局做的,她打算除夕夜进宫赴宴时穿,现在却提前拿出来了,要是谢云容嫁给顾家小公子可就真真将谢顾两家系在一起了。 谢云容得了东西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表情,不喜也不怨,让安氏心中无比恼火,这个女儿总是这样,顾家人只怕不会喜欢。 谢云香拿了自己的首饰气哼哼的回了自己的园子。她是庶出,每次都穿得寒酸,偏那谢云容得了好东西还一脸的淡默装清高。 曦园里,青裳装扮成云曦,脸上蒙着面纱,一整天也不出园子,就躲在屋里装身子困乏睡着觉。府里的人本就对曦园的人不在乎,众人也没有觉察出异样。 夏玉言来看过“云曦”两次,几个丫头一齐敷衍过去了。安氏送来的一套普通衣裙让几个丫头都撇了撇嘴,一场“鸿门宴”而已,安氏居然还大费周章的打扮她女儿? 很快到了次日赴宴的日子。顾府里,云曦脸上蒙着面纱,顶着顾非墨侍女的身份在府里行走看地形,却不巧在后花园碰到了一行人,阵势浩大,如果她没有猜错,中间那衣着华丽的美艳妇人正是顾贵妃。 083章 狭路相逢,借刀杀人 顾贵妃身边一个侍女盯着云曦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娘娘,前面走路的女子就是那天到过奕亲王府上的女子。” 顾贵妃的脚步一顿,眼中更是冷芒一闪,厉声问道,“你可是记清了?确定是她?” 段奕敢杀她的人,她便拿她的人开刀! 那侍女得意的回道,“错不了,娘娘您是知道的,奴婢的记忆一向都好,就算她蒙着脸也瞒不住奴婢,因为奴婢记人不是看脸而是看走路的姿势,每个人走路的步伐都是不一样的。还有声音,也都是不一样的,奴婢将她的声音牢牢地记着呢。只要她一开口,就会原型毕露。” 顾贵妃眼波一转,笑道,“很好,这丫头落在本宫的手里,定要她万劫不复,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待会儿回宫本宫自会重重的赏你。” 丢了一个太后,拿住这女子也是一样! 那侍女喜得连忙行礼,“多谢娘娘。” 几人正要上前拦着云曦,从另一处方向又走来几个女子,抢在她们前头叫住了谢云曦。“谢云曦,你在那里做什么?” 顾贵妃的脸色骤然一冷,姓谢?谢府的人? 好个安氏,谢府的丫头与奕亲王府来往,谢锦昆这是想脚踏两只船么?无论将来是本宫上位还是段奕上位,谢府都不会吃亏,安氏真是好打算! 云曦早将顾贵妃主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内,心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现在还没有能力与顾贵妃正面冲突,且避开再说,便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调头就走,谁知另一边有几个路过的女子叫住了她。 这几人,有两人是谢府的二小姐谢云容与四小姐谢云香,以及另外一个是顾非墨的堂妹顾鸢,还有一人姿色秀丽,容貌在这三人之上,穿着也比三人更华丽,其他三人走路都有意让着她,显然她的身份在她们之上。 这女子面带傲气,云曦的记忆中没有她的存在。而刚才高声喊叫的正是谢云香。云曦不打算同她们多话,让在一边打算走过去。 顾鸢拉了拉谢云香的胳膊,“算了,好像是我哥的侍女呢,放她走吧。”她堂哥顾非墨的脾气可不好惹啊。 谢云香才不理她,侍女?明明是谢云曦!如此羞辱谢云曦的机会怎么会放过,现在是轻暖郡主在此。 “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回?谢云曦,你以为你蒙着脸我就认不出你了吗?鬼鬼祟祟的躲在哪里做什么呢?这还是在别人府里,真 是不懂规矩。” 而是说完拿眼看向那个衣着最为华丽的女子。 四人走到她的跟前拦着她。谢云香一指她的脸对那女子说道,“这就是我三姐谢云曦。” “你就是谢云曦?蒙着脸干什么?见不得人吗?”那女子高傲的抬着下巴,一脸的鄙夷。 一向少语的二小姐谢云容也开了口,“站住!见了郡主与你二姐竟然不行礼想逃走?” “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只是顾公子的侍女。”谢云曦淡淡说道,然后错开身准备离开,但胳膊却被谢云香拉住。 谢云香一怔,声音怎么不一样了?但不可能,那走路的姿势,不是那个处处与她做对的死妮子又是谁? 她冷笑的看着云曦,“你还真不知羞耻,居然做起了顾公子的侍女,京中多少女子都想同顾公子亲近,但他从不接受任何女子的好意,怎么你倒是到他身边做起了侍女?是不是耍了什么下作手段?” 谢云香说着伸手就要揭开云曦脸上的面纱。但云曦出手比她快,一把将她的胳膊挥开,眼神一冷,“我说我不是谢云曦就不是,如果你们非要看我的脸,我可以让你们看,但是如果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该如何赔罪?” “放肆,你敢让本郡主向你赔罪?”那华衣女子冷喝一声,“真是可笑,一个无封号的女子也敢这样嚣张?” 郡主?云曦眼眸一缩,京中只有睿王的女儿段轻暖被封为郡主,难道是她? “轻暖郡主,你怎么会跟一个侍女过不去,这可有失你郡主高贵的身份。” 段奕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几个女子都变了脸色。 正朝这边走来的顾贵妃看到段奕突然从一旁的花架边闪身出现,更是眸光森寒,能被段奕护着的人,一定是那丫头了,今日便要你好看。 谢云香与谢云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见过奕亲王。” 段轻暖的脸上也马上收起傲气,低头俯身行礼,“奕亲王好。” “你们说,她是谁?谢府的三小姐谢云曦?怎么可能,她明明是顾府的侍女,不过,现在本王暂住顾府,她现在是本王身边的侍女。” 段奕将云曦拉到他的身后,惊得几个女子连连眨眼,真的只是侍女?谢云香频频看向段轻暖。 段轻暖暗暗咬了咬牙,她一早来顾府,就听丫头们说非墨收了侍女,他不是从不用侍女的吗?怎么这次破了例? 那墨园又只有他一人住,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这女人八成是个狐媚子勾引她的非墨哥! 谢云香说她十之有九是谢府的三小姐谢云曦,而她前次又无意的听到顾非墨打听谢府小姐们的情况。谢云容喜欢她哥哥段轻尘,谢云香是个庶女,屑想不了非墨,那么就只有这个谢云曦了。 今日非得羞辱羞辱她。只要她承认自己是侍女,便多的是机会收拾她! “奕……奕亲王,她蒙着脸,轻暖很好奇,只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云香小姐说这是她的三姐谢云曦,我们只是想佐证一下。”段轻暖轻声说道,段奕的脸色不好看,眼中满是戾色,她有些害怕,但又不甘心就此走开。 这个与她哥哥年纪相仿却性情难以琢磨的奕亲王,连她父王睿王也不敢触犯逆鳞,哥哥时常提醒她不要惹着他了,她们家只是宗族王,而这位可是亲王。是以,她的嚣张气焰顿时吓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呢?”段奕看了一眼前方走来的顾贵妃一眼,又盯着段轻暖问道,既然躲不过,不如就来个将计就计。 云曦看着段奕的背影,没说话,她知道这个时候多说多错。 “本宫倒是觉得她像凤鸾殿昨晚上逃出的一个宫女。”顾贵妃一行走了过来,惊得三三两两的人忙着见礼。 “贵妃娘娘安。” 顾贵妃温和一笑,示意众女子起身,眼睛在段奕脸上扫了一圈后最后落在云曦的身上,“你竟敢擅自从宫中逃出!来人,将她带走!” 云曦眼睫闪了闪,这顾贵妃为什么说她是从宫中逃出来的?难不成今日这局,便是针对的她?她正要张口辩解,段奕走出来挡在她的身前。 “娘娘说她是凤鸾宫的宫女,可有什么证据?她明明只是非墨新收的侍女,娘娘为什么非说她是凤鸾宫的宫女?”段奕的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几个女子吓得大气不敢出。 顾贵妃的眸色一冷,叫出那个见过谢云曦的侍女,“四喜,你来说说,她可是凤鸾宫的宫女?凡是私自逃出凤鸾宫的一律当场处死!” 那四喜眉梢一扬,朗朗说道,“娘娘,她当然是凤鸾宫的宫女,左边唇角有颗小黑痣,白皮肤,大眼睛。” 谢云香眼睛一亮,说的不就是谢云曦么,全京城只有那死妮子唇角有痣。她频频向段轻暖使眼色。 段轻暖会意,得意的勾了勾唇,果然 是那个谢云曦啊,她居然还得罪了贵妃娘娘?今日她可活不了了。 云曦抬起头来对上顾贵妃的眼睛,仇恨在心中蔓延,便是这个女人与那些杀她父母的人是一伙的么?她不光与安氏合伙杀了前世的自己,这世与她无冤无仇,她竟然也要不放过自己。 顾贵妃也盯着她看,这小丫头胆子不小居然敢直视她。 段奕却突然开口,“你们还没有说,假如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该如何赔付她?” “大不了,让这几个丫头给她磕头赔个不是就是了。”顾贵妃柔媚一笑。 “慢着,本公子的侍女,岂能是你们想就看的?”顾非墨拄着根拐杖也走了过来。腿上虽然行走不便,但他仍是一脸的桀骜。顾非墨将云曦的胳膊一拉,拉到自己一边,“本公子难得遇上一个称心的侍女,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看不顺眼欺负上了?欺负本公子侍女便是同本公子过不去!” 段奕又将云曦拉到他的身后,“本王一向同情非墨公子,所以也同情他的侍女。” 众女子纷纷惊愕,倒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得了这二位的庇护? 段轻暖却是故作娇羞的朝顾非墨摆了摆手,娇声说道,“非墨哥,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好奇而已。云香说蒙着面纱的人是她姐姐谢云曦,我就想看看是不是。” “看看可以。”顾非墨一脸狠绝的冷笑说道,“倘若不是你们说的谢三小姐,你们几个跪到府门前去对着本公子的侍女磕三个响头,再说声对不起!” 磕头还到府门前?众女子吸了口冷气,段轻暖有些犹豫了。 但段奕不理会她们的退缩,突然揭去云曦脸上蒙着的面纱。“是不是你们找的人,请自己看。” 云曦脸上的面纱一揭开,众女子一脸惊愕。谢云香的心中更是咯噔了一下,怎么会不是?相貌同那谢云曦比只有二三分像,唇角的痣没了,脸色也黑了许多,眼睛也小了许多。 “你们说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们啊?”云曦开口说道,容貌不一样,声音更是不一样。还有……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看着众人惊愕的表情,云曦知道她蒙混过关了,段奕的化妆术能将一个人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顾贵妃的眉梢一拧,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丑女?“是不是她?”她厉声喝问。 而那叫四喜的宫女却惊得张大了嘴巴,脸色吓得一片惨白。“我……她……”怎么会完全不一 样了?说是吧,可是长成这个样子不可能进得了宫啊,说不是的话…… 段奕不会放过这些人的表情,“娘娘,看来是您宫中的大宫女连自己下面的人都记不清长什么样了,按着我大梁皇室选侍规制,如此丑的女子是不可能被选入宫中做宫女的。 如果都像您的侍女一样不会认人,明天本王要是换了身衣衫,她会不会以为本王也是凤鸾宫的扫洒太监,抓了本王去扫地,抑或是当场打死?这等眼瞎之人还留着,不是有辱娘娘的声誉吗?” 原来是这个大宫女惹的事,如果顾贵妃不除,他也不会放过她! “蠢货!”顾贵妃手一扬,那叫四喜的宫女便被打飞出去,撞向二丈开外的一块假山石上,头破血流,当场就毙了命。这真是当众打脸!她如何不气? “还有你们呢,非说她是谢家三小姐,谢家三小姐长得这样吗?”顾非墨也趁机落井下石,看向几个女子。 谢云香吓得身子一阵哆嗦。谢云容与顾鸢不敢吭声。段轻暖的脸一片惨白,“非墨哥……” “刚才不是你们几人一直叫嚣着吗?愿赌服输,是你们执意要看的。”顾非墨丝毫不理会她们,招过叫过身边的随从阮七。 “带几位小姐到府门前去。本公子的侍女怎能随意让人欺负?有句话不是说吗?叫打……” 话未说完却收到段奕不善的眼神,你敢说那个字试试!顾非墨嘴角一撇,“打仆人即是打主人的脸!哼!三个响头一个也不准少!” 顾非墨人称小暴龙,脾气暴躁说一不二,他认准的理从不会更改。 段轻暖吓得都要哭了,她可是郡主啊,非墨哥哥怎么要她到太师府门前去向一个侍女磕头道歉,她以后的脸还往哪里搁啊? 顾鸢怯怯的说道,“哥,我没说她是谢三小姐啊,我只是陪着她们在花园里玩。是谢家两位小姐非说你的侍女是她三姐,我拦不住。”这谢云香太可恨了,差点让她得罪她堂哥。 云曦看了顾非墨一眼点了点头,她确实没说,谢家二女与轻暖郡主却是对她不客气了。 顾非墨收到云曦的眼神,“你确实没说,你不用磕头了。” 顾鸢松了口气。 段轻暖马上向顾贵妃求救,“贵妃娘娘,我们……也只是开玩笑呢!你跟非墨哥哥说说吧。” 顾贵妃正恼火着,竟被一个侍女害她白忙了一场,还当众打了脸。“自己的 事自己处理。”她甩下一句话带着人离开了。 段奕煽风点火,“顾公子办事效率可有点低。曦曦正受着委屈呢。” 顾非墨哼了一声,“阮七!将这三人马上带走!” “是,公子!”阮七从人群中闪出来,一手一个还夹一个,带着三个女子飞快地朝太师府大门前跑去。 084章 借她之手 谢云容与谢云香还有段轻暖三人被顾非墨的随从阮七扔到了顾府的门前,彼时,正值大批的客人前来顾府赴宴的时候,众人看见那三个高门小姐竟然跪在太师门前,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可怜的三个深闺女子,羞愧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后来众人打听到事情的经过,又均是一阵鄙夷,竟然自持貌美瞧不起长得丑的,活该被顾公子罚。 顾公子是谁?那就是个不会惜香怜玉的主。 而顾贵妃带着自己的侍女回到了顾家给她准备的院落,一进院子,她便扬手将兰姑打翻在地,厉声喝道,“四喜的眼是瞎的,你的眼呢?本宫养着你们便是让本宫在人前出丑的吗?今天的人这么多,只怕不出半日,传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兰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打红的脸说道,“娘娘,您将那四喜当先处死,已是走了上策,将责任撇给四喜就是了,奕亲王也不会怀疑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那三位小姐也吃了亏么,还被小公子拉到前院罚跪,正好可以转移人们的视线,这样,谁还记得娘娘过问过那丑侍女的事?” 顾贵妃冷哼一声,“忙了一场,却是一无所获,还损失了本宫的四个暗卫。又丢了太后,再也拿捏不了段奕,还惊动了他!” “娘娘,也不是一无所获啊,今天将京中的贵夫人小姐们召集起来,娘娘可以用恩典笼络她们。由她们到各自的老爷面前替娘娘说说好话,也免得那些朝臣们总与娘娘做对。只要朝政大权在娘娘的手里,奕亲王也奈何不了娘娘。” 顾贵妃美眸一转,“你说得对,非墨还没有娶妻,正好拿这个做借口。只是……”她的神色又一冷,“那园中的暗阵却是白设了,不过,只要不触动,也不会开启,你到园中去,看着那机关开启处,别让人误启动了。” “是,娘娘。”兰姑答应着退出了小院。 …… 顾家梅园里,各种水果各色精美食物由侍女们一盘盘的摆放在了梅树下的桌上。 各府的夫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闲话。 谢家的桌边上,坐着安氏与谢家的三位小姐与表小姐赵玉娥。 赵玉娥家中遭遇变故,本就精神怏怏的,安氏心中正有心事将她完全忽略一边。 青裳扮成云曦脸上蒙着面纱坐在最边上,云曦让青衣一早就通知她,梅园会有事情发生,让她保护着赵家小姐。 她便拉了拉赵玉娥的袖子,“我们一起去看梅花吧。” 赵玉娥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好。走走也好。” 赵玉娥起身同安氏说道,“舅母,我与曦表妹想去前面看看。” 安氏对赵玉娥一向都不怎么上心,对云曦则更是厌恶,要不是谢老夫人要她将所有的女孩儿都带出来,她才不想理这两个妮子。 便挥了挥手,“自己玩去吧,一会儿宴席开始,要向贵妃表演才艺,让得早些回来。” 两人答应着一起走开了。而谢云香则是脸色发白的坐在桌边,安氏虽然没有骂她——这种场合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没法骂她,只得暗暗的生着闷气。 但那眼神足以让谢云香吓得浑身发颤,谢云容也是频频对谢云香翻着白眼,要不是她多事,她也不会跟着出丑。 谢云岚走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因为一早孕吐过了,来得迟了些。 是以,顾府门前的热闹她便错过了,见她母亲安氏冷着脸,便上前问道,“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问问你妹妹们!” 安氏看着谢云香那眼里几乎全是刀子雨,顾贵妃还在府里呢,谢云香这死妮子竟然得罪了顾公子,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娘,事已至此,您可以去安抚安抚顾夫人啊,顾夫人心善,您多多亲近亲近这事儿不就过了?”谢云岚安慰着安氏,心中却是也将谢云香恨上了,这个小妮子早晚要收拾了她。 另外,谢云岚因为得了晋王妃的叮嘱务必在贵妃的面前留下好印象,也想同顾贵妃说说话。 但她不敢单独一人前去,便怂恿着母亲安氏。找到顾夫人也就找得到顾贵妃。安氏点了点头,又见前面喧哗起来,原来是顾贵妃陪着顾夫人进了园子。 安氏站起身来,对谢云香与谢云容说道,“你们且坐在这里别乱走动。我去迎贵妃娘娘。” 谢云香与谢云容两人早在贵妃面前出了丑,哪里还敢上前露脸?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女儿们知道。” 安氏便带了侍女芍药与谢云岚往贵妃那里走去。 谢云岚至嫁人后也是许久没有出现在这种聚会上了,心情很是雀跃,看看那些未出嫁的小姑娘顶着一张张羞涩的脸和不知未来夫君在何处的迷茫,她心中的优越感骤然飙升。 虽然南宫辰对她的态度变了样,但她听过来人说,男人婚后大多如此 ,娶回来就认为是自家人了,少了婚前的亲昵,但只要生下儿子,地位便永不会变动。 而大梁国被封异姓王的又只此南宫一家,因此,她的脸上又现出了以前常有的傲然姿态,将不太明显的肚子挺了又挺。 …… 青裳将赵玉娥带到梅园的一角时,这时云曦也走来了。 云曦同青裳打着手势,“快将赵玉娥带走,这里危险。” “小姐。”青裳为上次云曦险些被顾贵妃抓去之事而懊悔不已。她摇摇头,不肯离去。 云曦推了她一把,告诉她有她主子与青衣在,不会有事。 赵玉娥看着两人,一脸狐疑,对青裳说,“她是谁?” 云曦怕被赵玉娥认出来,哑着嗓子说道,“我只是顾府的一个侍女,上次谢三小姐救了我,我要感谢她,她不肯收下我的谢意呢。” 赵玉娥看着云曦眨眨眼,还要问时,被青裳拖走了。 云曦这才松了口气。因为梅园中全是女眷,段奕不能进来,便让青衣跟着云曦。 两个侍女,青衣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比青裳的心要细,她穿了身顾府侍女的衣衫跟在云曦身后,小声说道,“小姐,要奴婢帮忙吗?” 云曦摇摇头,低声说道,“连我都不用出面,你帮什么忙?自然有人会替我将这梅园闹个天翻地覆。” 她看见谢云岚随着安氏已离开谢家的酒桌,往顾贵妃那里走去,对一旁的青衣说道,“我去找谢云岚,你可以远远地跟着我,但不要惊动她。” 她就等着这条大鱼了,这次定要她万劫不复。 谢云岚抢她的,夺她的,还害她前世无辜枉死,让谢云岚舒心活了这么多天已是她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谢云岚挽着安氏的胳膊,正要随着一众贵夫人与顾夫人说话,却有一人从一旁闪身过来拦着她,“奴婢见过晋王世子妃。” 谢云岚脚步一顿。 她在晋王府里,除了身边人喊她世子妃,其他的人喊她总让她感到有一种虚假。 从她嫁入晋王府后,这还是头一次出府赴宴,因此面对一个外人喊她世子妃,且言语恭敬,她的虚荣心又开始飘忽起来。 “看你的衣着是顾府的婢女吧?”因为要区分顾府与客人们的外带侍女,因此顾府的侍女穿得都与别家不同。 谢云岚居高临下的看着俯身行礼的云 曦,心中一笑,这丫头可真丑。 云曦的脸上没有遮面纱,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她就是要顶着这张脸,这张顾非墨都承认是府里侍女的脸,才能更好的让谢云岚相信她。 “是的,奴婢是府里的婢女,请世子妃借一步说话。” 谢云岚看向安氏,安氏点了点头,“她是顾公子身边的婢女,想必是顾公子有什么事托你转告南宫世子,我先到前边等你。”谢云香与谢云容被顾非墨罚了跪之后,安氏也去看了一下这个侍女。 她还以为是什么天仙呢,值得几个小姐同一个侍女过不去?一看就更气自家的两个女儿,丑得跟野人似的,至于这样闹吗?没得还得罪顾非墨。 安氏走开后,谢云岚在一旁的小石凳上坐下,“你有何事向我禀报?”云曦走上前一步,一段时日不见,谢云岚的肚子已略有显怀,她脸上的妆容精致,衣着华美,只是可惜,南宫辰从不正眼看她。 可谢云岚的脸上却仍是挂着高人一等的姿态,一个虚名而已,值得么? 云曦压低了声音,“禀世子妃,实不相瞒,奴婢实为晋王世子安在顾府的眼线。世子爷让奴婢通知世子妃务必要做好一件事。” 谢云岚猛然挑眉,南宫辰外面的女人?又将面前的侍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谢云岚方发现看着这丑侍女恶心得都难以下咽时,才放下心来。 但她也是个警觉的人,“你有何凭证?”南宫辰的事从不与她说,这次为何派出眼线来找上她?云曦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谢云岚。 这封信是她要柳姨娘偷了南宫辰的书稿在外面找了高手模仿了字迹写成的。 谢云岚知道南宫辰的谋划,若信中稍稍一点拨,她不会不信。 果然,看完信后谢云岚的唇角微微一弯,“哦,是世子的人,他给你安排了何事?” “世子妃。”云曦上前一步说道,“你可知贵妃娘娘为何近二十年都不踏进这梅园一步,今日为何又进了梅园?” 谢云岚摇摇头,“不知道,这与世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云曦一笑,“贵妃娘娘进宫前有位心仪之人,他在梅园设计了一套机关,只要一触机关,整个梅园都会是满天花雨。但不幸的是,那位公子英年早逝。 之后,谁也找不到开启梅园的机关。贵妃一为伤心心仪人突然离世,一为伤心再看不到纷纷梅花雨, 便从此不踏进梅园。但是就在前几日,南宫世子已研究出了机关的开启,而巧的是贵妃昨日回了顾家,世子想着何不趁此机会开动机关以博贵妃的欢心?毕竟这梅园是贵妃多年的一个心病。” 谢云岚的眼神亮了一亮,是啊,南宫辰一直被贵妃忽视着,如果讨好了贵妃,他的谋划不是加快了一步么? 而她也会被南宫辰另眼相看,她可不是一个只会锈花的柳姨娘,她比其他几个女人要强! “机关开启位置在哪里?”谢云岚将那信塞在怀里,压低地声音问云曦。 “世子妃,你请随我来。”云曦直起腰身朝梅园中的一处假山石走去。 段奕将机关改了位置,这个地方在顾贵妃与顾夫人酒桌的后面。 她刚才看见,顾贵妃的一个嬷嬷站在另一个假山石后面神情戒备,而那里是以前机关的开启之地,但现在,那里只是个虚设。 云曦将谢云岚带到假山下面,指着其中一块石头说道,“就是这个装置,只要用手推动这块石头,整个梅园里的梅树便会一齐摇晃起来,洒下满天梅花雨。而此时,你便走出假山,贵妃知道是世子妃重启了机关一定会对世子与世子妃另相相看的。” 谢云岚一脸欣喜的看着那块石头,石头只有碗口大,是她的力量所及,她心情激动的将手按在上面,手下轻轻的推动着。 而云曦已被身后跟着的青衣快速的带离了假山。 她看着假山那里的谢云岚,心中冷笑,“谢云岚,你可知只要你推动了那个机关,你这辈子可就到头了,而我的人生,则在重新开始!” 085章 谢云岚入狱 谢云岚神情激动地伸出双手按在那块碗口大的石头上,心中暗道,只要这事成了,南宫辰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她轻轻地推起了石块…… 霎时,一片地动山摇,没有像那个丑面侍女说的漫天梅花雨,而是她所站的假山以及假山下方的土泥石块纷纷往下倒。 一众贵妇人与娇娇小姐们吓得都尖叫起来,纷纷逃离,梅园里乱成了一团。人挤人,人踩人。 顾贵妃最先察觉,她看也不看伸手将挡在面前的一个人推倒,提起裙子就逃离了原地。 只是可怜的太师夫人年纪大腿脚慢,又被她女儿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此时竟生生被埋到了土里。 “娘娘,您将顾夫人推倒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众夫人想过去拉顾夫人,但那假山还在摇晃着,石块与泥土仍在纷纷往下落,在场的又全是女子,竟是没一人上前。 而顾贵妃也不理会顾夫人,她一眼瞥见那假山后面站了一人,朝周围大喝一声,“拿下那个女人!她竟敢行刺本宫!” 顾贵妃的侍女兰姑等人一齐奔到假山后面,将那惊魂未定的谢云岚抓在手里。 而此时的顾夫人已是整个人被埋在土里了。 云曦向青衣使了个眼色,“将那顾夫人救出来!”“是,小姐。” 青衣动作很快,变戏法一样在假山后面找到了一柄铁锹开始挖泥土。 而另一边顾贵妃丝毫不看顾夫人那里,则是揪着谢云岚不放,“你在那里做了什么?” “我……我……”谢云岚吱吱唔唔着说不出来。 园中动静太大,早将外面的男客们惊动了,顾非墨当先跑进园内来,见顾夫人被埋到土里了,而顾贵妃却与自己的侍女在审问谢云岚对自己的母亲不闻不问。 “姐!你在干什么?快来救娘啊。”顾非墨急得两眼通红,几乎用手在刨土。又嫌慢一把将青衣手里的铁锹抢在手里。 顾贵妃此时却充耳未闻顾非墨的话也不去看一眼,而是厉声喝问谢云岚,“谁叫你爬到假山后的?说,如若撒谎,本宫饶不了你!” “凤儿!你娘的性命要紧啊,你在哪里做什么啊?”顾太师也扶着仆人的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同样的,看到身为贵妃的女儿不管自己母亲的死活而是揪着一个女人在审问。 她身份高贵不便亲自救,难道不会派下面的 人么?她的侍女们同样的站着无动于衷啊! “娘娘,快救顾夫人啊,那可是你的生母啊!” “顾夫人还被埋着啊!” “娘娘——”有几人边朝园里跑边大声喊着。 顾贵妃头皮一痛,这园中几时多了这么些御使老头子了? 段奕站在一群老御使中间,不慌不忙的说道,“娘娘是会把握全局的人,她料定顾公子不会不救顾夫人,再说,顾夫人身子好,被土石埋上片刻并不会丢了性命,娘娘,是与不是呢?” “段奕……”顾贵妃气得咬牙,她只是让顾夫人请了些贵妇小姐们前来赴宴,哪里请过这帮顽固不化的御使老头们? 段奕的话太过煽动性,人们开始不满顾贵妃的举止了。 “奕亲王差矣,哪怕是个青壮年被埋到土里也是性命堪忧啊,何况是年过六旬的顾夫人?”有人也跟着附和。 “凤儿,那是你亲娘啊,生你养你的亲娘啊!”顾太师急得老泪都掉下来了。 顾贵妃这才唤过兰姑,“去将夫人救出来。” 等她救,只怕埋在土里的人早没命了。顾非墨冷着脸,在一旁青衣的帮忙下,已将顾夫人从土里挖出来。 云曦递过湿布巾与一碗水。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接在手里,将顾夫人脸上的泥土擦掉后喂了些水,顾夫人这才长吐了口气,却是惊魂未定的抱着顾非墨的胳膊,然后在人群中搜索顾贵妃,待找到后顿时阴沉起脸色。 她拍了拍顾非墨的手,“扶娘回荣华院去。” 而顾贵妃仍揪着谢云岚不放,这个女人怎么知道梅园里的有机关的?而且还做了改动,“把她带走,交应天府!” 谢云岚吓得脸色发白,身子颤抖,“不,娘娘,我什么也不知道,我……” 顾贵妃才不理会她说些什么,将她往兰姑跟前一推,谁知这时,从谢云岚的怀里掉出了一封信,一个侍女捡起来递给顾贵妃,她匆匆扫视一眼,顿时,那眼里杀气毕露,厉声喝道,“将她带走,没有本宫的懿旨认谁也不准见她!” 敢坏她事的人,都得死! 热热闹闹开场的顾家梅园宴会,以一场人人惊吓着的局面收了尾。 …… 顾贵妃在自己的生母被土掩埋后却置之不理,反而揪着晋王世子妃发难。 并且,顾家将众人 宴请到自己梅园里,居然在园中暗藏机关,虽然只让顾夫人受了惊吓也没有伤着其他人,但朝中那些御使大夫弹劾的折子仍是如雪片般飞到了顾贵妃的面前。 她只是垂帘听政,她还不是女皇,虽然手握大权,但这江山还是姓段的。 当下,宗亲中的睿王与奕亲王段奕便带着群臣,谴责顾贵妃的冷血并要她阐明顾家梅园安着机关的缘由。 让她阐明?真是可笑得很! 顾贵妃挥袖退朝,小皇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她不耐烦的催促兰姑,“还不快带走太子?” 顾贵妃的心中则是恼恨着谢云岚,这个女人竟敢折她的台!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谢云岚被关进了顺天府,安氏差人来打听消息,却因是贵妃下令让关的,竟是半丝儿消息也打听不出来,银子递进去,如石沉大海里。 安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等到谢锦昆退朝后,等不及他换朝服,一把拉着谢锦昆,“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云岚啊,这一定是误会了,她怎么会行刺贵妃呢?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还怀着小世子呢!” 谢锦昆沉着脸,贵妃一早可是给了他不善的眼色。 他看了一眼安氏说道,“她没事跑到假山那里做什么?俗语说,李下不摘帽瓜田不脱靴,哪怕不是她,但因此事,贵妃得罪了一众夫人贵女也得拿她做个替死鬼!” “老爷,那……怎么办,她总归是咱们的女儿啊,看着她一直关在牢里吗?”安氏虽然恼恨着谢云岚平时的骄横,但必竟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怎么办?她已是嫁出的女,难道晋王府一点也不关心?”谢锦昆道,“你赶紧的去一趟晋王府催促着南宫辰!” 而晋王府,南宫辰则是暴跳如雷,将面前的桌子都推翻了,额上青筋暴起,大声怒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本世子的克星?自从娶她进门,本世子就没做顺过一件事情!” 那个贱人竟然得罪了顾贵妃,顾贵妃迟早要除,但时机未到,才开始谋划,便得罪。将来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开来? 南宫辰的贴身护卫站在一旁眉尖跳了跳,晋王世子温文尔雅,就算是大发脾气也不会如此不顾及形象啊?看来这次世子妃真是捅了天大的事了。 偏偏这时,又有仆人来传话,说是谢尚书来了。 “不见!他女儿的事让他自己处理!”南宫辰朝那仆人吼了一声。 仆人哆嗦着只得 出来回复谢锦昆。“尚书大人,世子不在府里。” 不在?南宫辰前脚进了府里他后脚跟了进来,仆人居然说不在?这分明是不想见他! 谢锦昆吃了个闭门羹,只得忍着一肚子的火回了谢府,心中却是不停的咀咒着南宫辰过河折桥,不管发妻。 …… 而谢云岚被兰嬷嬷拎到了一个又臭又湿冷的牢房里。 牢房的地上只堆了些潮湿的稻草,脏臭得令人作呕。 兰嬷嬷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那牢头,“不准给她吃喝不准让任何人看她,更不准让她逃掉了。否则拿你的脑袋来赔!” 牢头一脸陪笑,“嬷嬷的吩咐,小人哪敢不听?” 兰嬷嬷前脚走,那牢头眯着小眼看着谢云岚嘿嘿的冷笑,一张倒三角眼让人看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你干什么?我可是晋王府的世子妃。”谢云岚频频倒退。 “世子妃?哈哈哈,得罪了贵妃娘娘的人,哪怕是世子爷也没得救,到了这里,一切规矩都得听小爷的。”那牢头一脸奸笑的走上前,谢云岚吓得尖叫起来。 “你不能胡来!” “爷不胡来,爷温柔的来。”牢头大手一钳将谢云岚按倒在地,口里说着,“真是扫兴,肚子里有娃不能尽兴。” 被牢头拨光了衣衫的谢云岚吓得一脸惨白,“我给你钱,我的首饰都给你,你……你放过我,我是谢府嫡长女,晋王世子妃,我有钱……” 那牢头嘿嘿一笑,“你有钱?那么你将我儿子的命还给爷,爷就多疼你一点,不要你的钱!” 谢云岚惊得睁大双眼。“你……你是老田头?” “没错,正是我老田头,风水轮流转啊,大小姐真是好记性。大小姐设计害那婉小姐,将我儿子小田打死丢在婉小姐的床上,诬陷她水性扬花。” 谢云岚顿时一阵哆嗦,“不……不是我杀了你儿子,是我娘身边的婆子干的。” 老田头双手按着她冷笑,“没有你们主子的吩咐,仆人哪里敢动手?可怜我那儿子才十四岁,你们竟无端打死他诬陷他。今日,我便告诉你怎么水性扬花……” 谢云岚的身子一缩,“不……” 086章 报应轮回 谢云岚被老田头按在地上,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吓得她扯起嗓子尖叫起来。 “来人,救命啊!” 老田头埋头动作着,嘴里嘿嘿的冷笑起来,“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不会有人来,大小姐你就算是叫破了嗓子也没有用的!” 谢云岚已被折磨得快要晕过去了,喊了许久嗓子也喊哑了,果真一直没有一人前来。 她凄厉的声音在牢房里盘旋久久不散。 老田头却是丝毫不怜惜,口里还在讽刺她,“你也知道叫苦,啊?当初你们母女俩合伙害死我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遭报应?这叫天道轮回!” “只要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软计不行,来硬的,她不信这老田不怕。 “出去?嘿嘿,实话跟你说,这几年,进了这间地牢的就没出去过一个活人。这间牢是贵妃娘娘钦点的,她痛恨至极的人才会关在这里。” 谢云岚愕然的睁着眼,不,这一定是她做的一个恶梦,她堂堂世子妃,怎么会被关到了地牢里?还被一个半老男人欺负着? 她更不会死,她的身份无比尊贵着…… 不—— …… 谢云岚被关后,谢询依旧忙着自己的,遛狗,逛赌场,忙得一天都不看到人,安氏好不容易抓着他,向他说了谢云岚的事,他眼皮撩了撩,手一摊,“我又不是官,能帮上什么忙?” 安氏气得将一只鸡毛掸子掷过去,“她是你妹妹。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谢询一边跑一边说,“不是还有大哥吗?他是官主意又多,娘问他不是一样的?”说着带着小厮一溜烟的跑掉了。 “不孝子!”安氏怒得将在桌子上狠狠的一拍。 “娘,大妹为什么关到顺天府里去了?”谢诚从屋外走进来,开口就问。 安氏揉了揉额头,“谁知是怎么回事?那假山就倒了,偏偏你大妹妹站在那假山上,贵妃娘娘说是你大妹妹有意刺杀她与顾夫人,就要开堂问罪呢!” “我去顺天府看看。那崔大人曾与父亲有些交情,当初香妹妹被关进去,不是两个时辰不到就放出来了么?” 安氏神色一亮,“对啊,你就直接找崔大人,说不定县官不如现管呢!” 只是事情并不如安氏与谢诚想的那样,顺天府尹崔大人直接拿话堵死,此案由贵妃亲 审,他也无权过问,并且连探视也不准,除非有贵妃的懿旨。 碰了一个软钉子,谢诚只得回来同安氏又作商议,让他父母去求老夫人出面。 安氏与谢锦昆到百福居将事情经过一说,谢老夫人免不了对二人又是一顿训斥,“看看你们生的好女儿!才消停了几天,又出事了,还将顾贵妃得罪了!她倒是本事,竟将那假山给推倒了,刺杀贵妃与顾夫人,这样的罪名足以让她掉脑袋。” 安氏一脸的焦急,“母亲,岚儿是冤枉的,她只是正好赶在假山倒下的那一刻站在那里,谁知正好让贵妃娘娘看见了。”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谢老夫人沉着脸,“贵妃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她如何会放过岚儿?顾府请客,梅园假山倒下,外人们已在私下议论贵妃别有居心了。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多疑的人。” 谢锦昆捏了捏胡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恭恭敬敬的对谢老夫人说道,“母亲,贵妃小时候最是与您亲近,不如,您进宫一趟,向她求求情,求她网开一面?” “我就知道你二人来是来求我的。”谢老夫人冷笑,“你们自做主张做了一些事,从不请示我,如今出了事倒了求上来了。岚儿是晋王府的世子妃,她的事就理应是晋王府该管的,怎么却是只有我谢府的人在奔波,晋王府却是无事儿一般?” 谢老夫人说着拿眼狠狠的看着安氏。 安氏低下头不敢说话。 谢锦昆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因为他早在晋王府里吃了闭门羹。 谢老夫人又道,“当初那南宫辰频繁的来谢府,我就觉得这人不是个良人,他来看那婉姑娘也罢了,毕竟两人有着婚约,却又常常与岚儿说话,一只脚踏两只船的人,人品便是最恶的。果然,岚儿出事,他便撇了个干净不闻不问,就怕担了责任。锦昆,晋王府的态度要是再这样冷着,咱们谢府便与他断了关系,一个破落的王府值得咱们家这样奉承他?” “母亲……”谢锦昆与安氏对视了一眼,没说话,南宫辰无疑是个鸡肋,丢了又怕将来他会咸鱼翻身。 谢老夫人心烦将二人打发走了。 丫头金珠走来说道,“老夫人可是要进宫么?奴婢好给您备衣服。” “当然要进宫了,大小姐一直在牢里,那便是谢府脸上的一块丑疤,不揭掉怎么行?” 虽恼恨着谢云岚又惹了事,谢老夫人还是坐了轿子往皇宫而来,谢府 是百年望族,谢老夫人是超一品诰命,身份尊贵,在整个大梁都屈指可数。 连当今的太后也常常请为座上客。 只是她年岁已大,不想再惹世事,只想静心养老,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竟还是要她出面调停。 谢老夫人的轿子在宫门口刚落下,便东平侯的轿子也从对面走来,最后停在了宫门前。 她降尊着走上前,“东平侯这一向可好?” 金珠抚着她的胳膊一脸的讶然,谢老夫人作为一个比东平侯高一个辈分的老人竟主动上前打招呼? 东平侯早看到了谢老夫人站在那里,本想装作看不见走过去,谁知对方竟叫住了他,还是自降身份。 再若走开便有*份,他便上前两步回了一礼,“原来是谢老夫人。” “东平侯进宫啊?” “啊,是的,贵妃娘娘宣小侄有事。老夫人您是——” “老身有些日子没给贵妃娘娘请安了,也要去凤鸾宫宫。” 两人扯些有的没的打着哈哈,心中却在腹诽对方在作何计算。 谢老夫人暗骂东平侯狡猾,东平侯在心中暗自恼恨着谢老夫人。 前些日子他长子被这老婆子的女儿女婿算计丢了命根子,虽说拿了个庶女替了罪,又处死了那个姨娘,但儿子一生却毁了,谢府竟然没给半点补偿,这次谢家又出事,不给好处他休想找他办事! 果然,有求于人的谢老夫人便先开了口,“此地见到东平侯正好有一件事同你商议商议,老身瞧着啊,两府的孩子们都大了,不若来个亲上加亲怎么样? 安府有三个成年男儿,我谢府如今也有三个女孩儿,东平侯回府后可以同安夫人先商量着,看看哪两个孩子结亲好。” 结亲?东平侯的心思一转,长子安强还没有正妻,虽身子已残,但虽是东平侯世子,娶妻当然要娶了嫡女了。 “内子的心思一直都是想让长子先娶妻,他又是世子,既然老夫人想结亲,就将贵府的两个嫡女中的一个嫁过来最好,将来是世子妃,定不会委屈了她。” 还不委屈?一个被阉割了的人如何和她家孙女百年好合? 谢老夫人暗中咬牙,这东平侯真是狡猾若狐狸! 这是拿捏着她要求他就这样大开口么? 但她此时却是不敢得罪东平侯,便讪笑道,“如此,东平侯回府便 择日子和两个孙女合合八字,哪个合得上便选哪个吧。” 东平侯当下又客气了几句,与谢老夫人一前一后的一起到了顾贵妃的凤鸾宫。 只是不巧,二人并没见着贵妃本人。 因为此时,顾贵妃已往地牢而去。 她让人在梅园里设机关,居然被人改了地方,难道是她身边出了奸细?几个贴身的宫女被她逐一的打了个遍,均是异口同声的说不知情。 不知情?那么就只有去问问那个关在牢里的女人了。 …… 谢云岚再次醒来时,是被身上毛绒绒的爪子给吓醒的,在爪子在她身上四处游离。 “滚开,别碰我!” 她用力将那爪子给挥开,几只老鼠吱吱吱叫着跑开了。谢云岚赫然睁眼,这不是梦,她仍然在地牢里。 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谢云岚将身边的衣物哆哆嗦嗦的一件一件的穿起来。 没人来看她,一个人也没有,父母没来,南宫辰没来,哥哥们没来。 他们这是将她抛弃了么?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地牢里没有窗子,只有高高的牢门那里有灯光透进来。 谢云岚将头发理顺,咬了咬牙,不!她是晋王世子妃,谁也不能欺负她! 如若她从这里出去,她一定要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不得好死! 这时,地牢的门吱呀一声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题外话------ 谢谢: woai0615120的鲜花。o(n_n)o 087章 从她死,便想杀你 谢云岚踉踉跄跄着跑到铁栅栏边上,欣喜的看着走下来的人,来救她的还是来看她? 无论哪样都好,她不要被在关在这里受那个老田头的污辱,她是世子妃,她是身份尊贵的谢家嫡长女。她还有美好的未来。 那人身后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长,艳红裙袂从台阶上轻拂而下,还远在两丈外,谢云岚便已闻到了一阵奇异的芬芳。 她的两眼赫然睁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惊恐的说道,“娘娘,不是我,我没有啊,我没有要刺杀娘娘啊,也没有要害顾夫人啊,娘娘,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不是你?”虽是在问,但语气明显的带着肯定,顾贵妃一双妖娆的眸子里攒着滔天怒火,都是因为这个蠢女人害得她被朝臣们的折子折磨得寝食难安。 那些个老头子们骂起她来竟比市场的婆子还要言语犀利,在宫里对她围追堵截,逮着她便是一顿狠狠的质问。 枉生为人女,蓄意残害朝臣家眷,不孝不义! “娘娘,不是我啊,我是到顾府赴宴的,有个侍女来找我,要我开启一个机关,说是……说是那机关一开,会有满天梅花雨,会让娘娘开心,所以……” “你敢狡辩!梅园中哪有什么让梅花飞舞的机关?分明是南宫辰让你动的手对不对?晋王府敢同本宫做对,他们是在找死!还有你,坏本宫好事者一律不得好死!” 顾贵妃一张脸此时如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谢云岚大哭起来,“娘娘,真的是顾府的一个侍女啊,我没有骗娘娘!” 顾贵妃不耐烦,手中一张纸抖开在她的面前,“南宫辰的字,南宫辰的签名,你敢抵赖?” 谢云岚突然不哭了,“娘娘,对,这就是那个侍女给我的,说是南宫辰的建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你以为说是南宫辰本宫就会放了你?”顾贵妃呵呵一笑,“本宫正愁找不到晋王府的错处呢,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本宫可要好好的谢你。做为证人,你怎么能出这个牢房呢?来人,给本宫好好的看着她,别让她死了!” “不,娘娘,那也是南宫辰害你啊,不是我啊,是南宫辰,对,是他!” 顾贵妃更是哈哈大笑,“本宫最讨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你当初不是心心念念的想着嫁给南宫辰么?现在怎么又将他供出来?可惜,你与他,本宫一个也不会放过!” 谢云岚一下子瘫软在地,顾贵 妃不放过,她还能活么? …… 云曦趁着顾府梅园的混乱之际,与青衣青裳离开了顾府,回到了曦园。 园里一切照旧,两个守门的嬷嬷见到她一如往常的问安,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吟雪与吟霜看到云曦安然回来,都很高兴,只是看到云曦身后跟着的青裳时,马上变了脸色,二人一副要撕了青裳的表情。 自从云曦没有回来,吟雪与吟霜已与青裳狠狠的打了一架,此时见二人又是一脸阴沉,青裳马上低了头一声不吭的往屋里走。 云曦走进里间更衣时,青裳跟了进去。 她扑通一声跪在云曦面前,眼睛红红的一脸内疚地说道,“小姐,是奴婢不好,不该将小姐丢在王府一个人跑掉了。” 云曦朝青裳抬了抬手,“你也不用自责,你们王爷也不是神,再说,是我……自己跑出王府的,和他没关系。” 并且,她还将计就计让谢云岚万劫不复,有失必有得。 天晚些时,云曦换了身男儿衫又从地道出了谢府,她雇了一辆小马车到了新装修好的醉仙酒楼。 掌柜福生看到她来,喜得忙跑上前将她迎进来,“言公子来了?您可有些天没来了呢!” 云曦点点头,在酒楼里四处看了看,说道,“很好,预备着选几个口齿伶俐的伙计,到街上发些印有酒楼优惠消息的单子,准备在腊月十八那日开业。” “您放心吧,公子,酒店的伙计全是伶牙俐齿的,单子您看怎么写?我好照着印出来发出去。” 福生五十岁左右,长得圆滚胖实,做起帐目来很细心,管起伙计们来也很有一套手法。 他曾因自己经营的酒楼亏了本,一家子被债主追着跑,被云曦无意间看到了,便将他请到了新装修的醉仙楼,替他还了一千多两的欠款又将他一家子安顿好。 因此福生一家对她无比的感激。 云曦将袖中早写好的传单内容交给福生,福生看了一眼后小心的收到怀里。两人说着话已到了酒楼的尊字号客房。 尊字号客房里,柳姨娘早等在那里了,福生将门关好,下了楼。 “言公子,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重要的事?”柳姨娘见那掌柜离开后,开门见山的就问,晋王府里,因为谢云岚被抓,南宫辰的心情突然不好,整个人变得烦躁起来,见谁朝谁发火。 因此 ,柳姨娘不敢太耽搁。“公子,我的时间有限,有什么事您尽快吩咐。” 云曦也是急匆匆而来,便说道,“顾贵妃找过了谢云岚,谢云岚怕死,将南宫辰供为主谋,你将这事透露给南宫辰听。” 柳晴柔的睛睫眨了眨,“只怕这样突兀的说起牢里的谢云岚,南宫辰不会相信,反而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云曦笑道,“他会相信的,如果他真要问你怎么知道这事,这就说看守地牢的牢头老田头是柳家的远亲,你在街上买胭脂时无意间碰到了,老田头话多,一下子说漏了嘴。” 柳晴柔直直的看着云曦,突然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云曦的面前,还重重的磕了个响头,“公子,如果这次能叫那谢云岚死,我愿给公子做牛做马。” 云曦诧异的眨了眨眼,唇角一勾说道,“我可记得你与那南宫家有些怨恨,怎么倒只恨上了那谢云岚了?” “南宫家也恨,那谢云岚更恨,公子……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定能要那谢云岚死?”柳晴柔红着眼,但那脸上满是浓浓的恨意。 云曦这次没有问她为什么恨,恨一个能恨得几乎要撕碎了对方的表情还有什么好问的?她恨谢云岚的话,这事就好办的多了。 云曦浅笑,“柳姑娘既然恨着她,想食其肉饮其血,为什么一下子让她死?” 柳晴柔一怔,“公子的意思是……” “你传话给南宫辰就可以了,谢云岚再也不可能翻身了。她不会死,她会好好的活着,她还没看到南宫辰的真实嘴脸呢。” 当下,柳晴柔回了晋王府,她故作不经意的与身边的阿姆闲聊说到谢云岚,更说到牢中贵妃审问谢云岚时,谢云岚说的话,当然,重点是背后指使之人是南宫辰。 彼时,南宫辰正往扶风院走来,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到耳内,一张玉色俊脸气得眉眼扭曲,手掌抓着院中的一株树,因为愤怒,咔嚓一声的折断了。 柳晴柔将外间的门推开,“谁在那儿?” 待她走到院中,只来得及看到南宫辰疾步而去的背影,她的视线落在那一枝折断的梅枝上,唇角溢一抹冷笑。 …… 顺天府的地牢里,谢云岚双目无神的蜷缩在墙角,那老田头不光抢走了她身上所有值钱的饰物,还在她身上泄愤了三次,更是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她又冷又饿,又羞又怒,父母不来看她,难道南宫辰 也不来吗?她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他就一点不关心吗? 上方,地牢口的门又是吱呀着被人推开了,谢云岚赫然抬头,身子更是一阵哆嗦,除了贵妃来了一次,那老田头隔不了一会儿就来言语讥讽她,身体摧残她。 在漫漫的时间里等不来救她的人,她已开始绝望,也怕听到牢门口的声响了。 但这次来的竟然不是老田头。打首的一人一袭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巾,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同样蒙面的黑衣人。 “你们是什么人?”谢云岚警觉的看着那些人,赁直觉,他们不会是牢里的看守。否则不会蒙面。难道是救她出去的?是哥哥他们吗?想到这里她欣喜的扑到铁栅栏边上,“你们是不是来救我的?” 黑衣人们均没有说话,为首一人提剑朝那牢门上锁用力一劈,断锁掉在地上,牢门应声而开。 谢云岚心中大喜,果真是来救她的,“多谢相——”救字未说完,那柄削断过铁锁的利剑又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有说让你活吗?”那人森冷开口,一字一句如地狱里的鬼啸声。 “你……你是……”谢云岚惊得当场怔住了,她想过千万种她的死法,但是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人要杀她,他与她曾肌肤相亲,曾抵死缠绵,曾整日溺缠在一起。就是有了那些缠绵日月,她怀了他的孩子,可他现在要杀她。 “是你?南宫辰,你为什么要杀我?”谢云岚扑身上前就要扯开他的面巾,她要看看这个男人过河拆桥的龌龊嘴脸。 南宫辰突然抬脚将她踢倒在地,面巾外的一双眸子冷如寒冰,哈哈一声,“为什么?从我知道你将阿婉推下石灰池时便想杀你。” 088章 会让你好好的活着 “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南宫辰你竟然下得了手?”谢云岚歇斯底里的吼起来。 南宫辰冷笑,“孩子?你既然能主动在本世子面前脱衣,也会主动在他人面前脱衣,你与那老田头不是也有三次欢好吗?孩子是谁的可真不好说。再说了,将来想给本世子生孩子的女人会有成千上万,你又算什么?” “南宫辰你这个卑鄙无耻之人不得好死!”谢云岚从地上爬起来,奋力的扑向南宫辰。 她知道就算南宫辰不杀她,他已知道她被老田头污辱了,将来也不会要她了。亏她一心一意的对他,要不是心中想着对他好,她何至于被人骗,被关进了牢里? 他不救她反而来杀她,这样的人,她真是瞎了眼会看上他。 但南宫辰手脚快,侧着身子一闪让开谢云岚的脏手爪,看着这个披头散发一身怪味的女人,他的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究竟是谁更无耻?你可以到地下同阿婉说去!” 他不屑再同她多说什么,长剑举起,朝谢云岚的胸口用力刺去,却听“呛”的一声,他手中的长剑被突然射来的暗器击中刺偏了。 紧接着,有一只长鞭卷来,将那剑给卷起来,扔到了一边。南宫辰一惊,身子一闪同时赫然回头,却见守着地牢门口的两人已被人打翻在地。 跟在他身边的另外两人正拔刀迎上。但那舞着长鞭子之人的身后也跑进几个人来。很快,地牢里两方人等厮杀在一起,乒乒乓乓响声不绝。谢云岚的一只脚本来已踏进了鬼门关,谁想到突然又被人拉回了阳间。她心中百感交集,蜷缩在一旁,就怕那刀剑不长眼的飞到她的身上。 还有人记着她对不对?还有人不会让她死! 明显的,后来的五六个人身手在南宫辰等人之上,南宫辰身上的袍子已被鞭子抽烂,他身边的四人已有二人被杀死,另两个也是勉强的在抵抗。又是几个回合,南宫辰几人彻底倒在地上。 他以为这些人要杀他,正在想着用何种方法笼络对方时,却见那使鞭子之人看也不看他,长鞭子一卷,将谢云岚卷了过来,然后鞭子一松,一个黑衣人接在手里,随后几人一齐闪出了地牢。 “世子爷,怎么办,世子妃被人劫走,贵妃娘娘那里要是查下来,只怕世子会担罪责。”一个护卫捂着受伤的胳膊对南宫辰说道。 南宫辰眼里崩出冷芒,居然有人救了她?会是谁呢? 反正他不想 让那个女人一直占着世子妃的位置,死或是丢了不是更好?他对那护卫说道,“趁着牢里无人来,赶紧到外面去弄个女尸进来,扮成世子妃的样子扔在牢里。” “是!”那护卫很快的出了地牢。 剩下一人夹起两个护卫尸体也很快的跟着南宫辰出了地牢。 不多久,南宫辰的护卫拖进一个女尸,衣着华丽,只是脸上已是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 几人刚从地牢里出来,顺天府的兵差也到了,“有人劫狱啊!” 喊声振天,数不清的兵差冲进了地牢,几个护卫拼死护着南宫辰才杀出重围,等到几人逃到安全之地,几个护卫已重伤而亡,而南宫辰也是身受重伤,他惊魂未定的朝晋王府跑去。 …… 被救出地牢的谢云岚仍是大气不敢出,他被这些人带着一会儿钻小巷子,一会儿被扔牛车里,一路颠簸向前走。 她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但他们从南宫辰手里将她抢出来,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那几人趁着天晚夜黑,拖着她一路向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奔去。 小巷里,停着一辆小油布马车。赶车的是个高个儿瘦削少年,看着谢云岚被黑衣人拎到马车前,那人嘴角一撇,将嘴里的一根草根吐掉,伸手在车壁上扣了几下,“小姐,他们回来了。” 马车里有个女子“嗯”了一声,那声音婉转温柔略带沙哑。 谢云岚被人扔在地上,她小心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睛一直盯着那马车门。 然后那少年将帘子挑起来,一个色衣裙的女子从车上走下来,她头戴斗笠,斗笠上遮着长长的面纱,看不清容颜。 赶车的少年扶着她的胳膊,她却抽出手来,还同其他几人摆了摆手,“你们到巷子口等我,我有些话同谢家大小姐说。” 赶车少年看了一眼那手执长鞭子的黑衣男子,黑衣男子点了点头,看着斗笠女子说道,“一柱香的时间,不要太久。” “不会太久的。”斗笠女子点了点头。 赶车少年却走到谢云岚的面前,伸手一壁,将她劈软在地,嘿嘿一笑,“小姐,这女人被我点了穴,跑不了的。” 点了她的穴?这些人到底是救她的还是要害她? 谢云岚的心里不安起来,但此时,她人在对方手里,便恭恭敬敬的点着头行了一礼,“不知小姐尊 姓?多谢你们相救,我是谢尚书府上的嫡女,你们请随我到谢府领赏吧。” “领赏?”戴斗笠的女子轻笑一声,“你打赏的钱是谁人的?” 谢云岚一怔,“当然是……谢府的。” “谢府的?……哈哈哈!”女子大笑起来,那斗笠上的白色轻纱也跟着轻舞,在马车车头的灯笼光映照下,看着有些渗人。 她笑过后继续说道,“要不是谢婉住到了你们谢府,你与你娘的手头会那么阔绰吗?居然说打赏我,真是可笑啊,拿我的钱打赏我。”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的钱? 谢云岚的心头狂跳起来,“你是谁?” “你觉得我会是谁呢?你在怀疑什么?你又在害怕什么呢?谢云岚?” 女子摘下头上的斗笠,而脸上却又蒙着面纱,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谢云岚看,森冷得如冬夜的月,看得她浑身透心的凉。这双眼…… “你到底是谁?你要干什么?”谢云岚的身子疲软得动不了,额头上已冒出冷汗来。 她有种感觉,这人根本就不是要救她,这人的眼底透着杀意,夹带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抽筋拆骨的恨意。 “我是谁?你说我会是谁呢?”面纱后的女子浅笑,嗓子没有完全好,带几分暗哑。 “你将我推下石灰池活活的烫死,但我不会如你这般狠心,我会要你好好的活着。活着看着南宫辰也抛弃了你,活着看着你的家人纷纷的舍弃了你。活着更比死了痛苦万分。” 谢云岚大口大口的呼气,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难怪这人的眼神如此熟悉,原来是谢婉的,不,谢婉已死,她不可能是谢婉!她是来吓她的! “你是谁?你竟敢装神弄鬼的来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晋王府的世子妃!我是谢尚书的女儿,是谢氏大族的第一嫡女。”她口里如是说着,身子却开始发抖,这世上没有鬼,没有!这人蒙着面纱吓她呢! 女子仍是微微一笑,将身子朝谢云岚的方向凑近了一点,“唉,我没有吓你啊,我好好的在和你说话啊,是你自己吓着了自己啊。” 她顿了一顿,眼睛望向黛青的夜空,那眼神幽远空洞,“你可知世上有轮回一说?我被你们母女推下石灰池活活的烫死了,但却不是真的死,我又重生复活了。我以一个新的面孔活在你们谢府人的周围,我会一个一个的让你们不得好死!这叫人在做天在看!要想 人对你好,首先对别人好,你是如何对他人,他人也会同样对你。谢云岚,记得那天我临死时说的话吗?我捞了一团石灰泥甩在你的脸上,我说——” 她俯下身来凑近谢云岚的耳朵,模仿着谢婉那狠绝的声音说道,“我就算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谢云岚越听越心惊,早已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你……你你……” 那女子却再不看她,伸出双手拍了拍,小巷口那几个黑衣蒙面人与那赶车少年又走来了。女子看着那个执鞭子的黑衣青年问道,“哪儿有最热闹的青楼?” 众人的眼睛唰的一下,十分齐整的看着他,目光之热切,眼中闪着好奇。 黑衣蒙面青年伸手挡着唇,轻咳一声,“呃……本……不知。” 赶车少年嘿嘿一笑伸手一指前方,“主子,小姐,小巷子前面就是万春楼。那里最是热闹了,小倌倌,各色姑娘应有尽有,胖的瘦的,俊的丑的,高的矮的……” 这回又轮到所有的目光都看那少年。 少年跳起来,急急摆着手,“我没去过,我是路过……路过听门口的姑娘喊的。” 众人群起鄙夷。 “很好,就将她送到万春楼吧。谢家第一嫡女,京中有名的美人,不到万春楼让人观摩一番,岂不是对不起她生的这张美人脸?” 女子温温柔柔的说着,却吓得谢云岚尖叫起来。 “不要!我不要去万春楼,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要去……” “那怎么行呢?南宫辰要是知道了你没死,是不是还会追杀过来?因为你将他写的那封信给了顾贵妃。”面纱女子软语的提醒着,“所以,我这是在救你。” 089章 关心 “呱噪!” 赶车少年一脸的不耐烦,突然伸手用力地朝谢云岚的脖子上一劈,谢云岚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青衣,别将她打死了,大家冒死救她出来,可不是要个死人的!你打死她了,不是正合那南宫辰的心吗?” 化妆成赶车小厮的青衣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小姐,奴婢最是讨厌这种小白花的女人,当面哭得稀里哗啦,背地里却在磨刀子。” 云曦抿着唇没有说话,眸色也冷沉下来。 可不是么,她身为谢婉时,手上有着父母留下的大笔财富,她毫无顾及的花着银子,那时的谢云岚无疑是眼红心怀嫉妒的。 谢云岚虽是谢家嫡女,但因为上头有谢老夫人管着,不敢太过于奢侈。再加上安氏将自己的钱物都拿去给了娘家,谢云岚两姐妹身上的穿戴总是差上她一个档次。 她与谢家姐妹们一同出行时,她的装扮总是能引起旁人的艳羡,谢云岚怎么会不暗中妒忌她想夺取她的? 她也曾大方的送了不少珠宝首饰与上好的衣物给谢云岚,却是因此引祸上身。 青衣抱着胳膊朝人群里一人抬了抬下巴,“青二,还不过来将这女人拎走?万春楼的这个时间点客人最多了,她去正好赶上做生意,开工当天就有银子入帐,她的运气还真是好。” 众人的眼睛又是齐唰唰的看着青衣。 青衣赶紧跳到云曦后面,摆了摆手,“我说了,我真的只是路过听到的,你们别瞎想想啊。” 众人齐齐将嘴角一撇。 这几人正是云曦与段奕以及段奕的几个暗卫。 青二拎着晕死过去的谢云岚,几人一齐朝万春楼走去。 青衣突然讪笑地对云曦说道,“奴婢有个重要的东西掉了,想去找找。”说完也不等云曦与段奕答应,一闪身便不见了。 小巷里又恢复了宁静,小小的马车旁只有段奕与云曦。她望着遥远的天际,他望着她。 她将前世害她之人送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心头没有快感,只有沉沉的压抑? 信任=被后捅刀,让谁的心也无法好过。 马车头的小灯笼被忽然吹来的一阵风给吹灭了。此时月亮初升,将二人的身影在身后拉长。 云曦抬头看着天上,神色幽幽说道,“王爷是不是觉得我的手法太过于残忍了?那谢云岚明明 可以死个痛快,我却要折磨她让她活着比死着更痛苦。” 段奕看着她的眸光如万年深潭,缓缓说道,“对那些害过人,心思歹毒的人善良,便是愚蠢的善良。” 云曦赫然回头看着他,却正上他的眼睛。他回以浅浅一笑,“走吧,天晚了。” 段奕又唤出躲在小巷口玩石子的青衣。 青衣小跑着过来,抖抖手里的马缰绳跳到赶车的位置上,云曦想了想说道,“跟着青二他们去万春楼。” “小姐……那地方……”青衣愕然,她朝段奕看了一眼,见段奕没反对,只好应声说道,“是。” 云曦弯腰钻进了马车。段奕想也没想也跟着坐了进去,刚刚落坐的云曦见他进来不禁一愣。马车没有段奕的专用马车那般宽敞,段奕往云曦身边一坐,便没有多的空余位置了。 见她脸上有些窘迫,段奕微笑说道,“我没有穿大氅,冷。” 说完,他往车壁上一靠,闭了眼自顾自的养起神来。 人家都说冷了,云曦哪里还好意思赶走他?再说,今天晚上要不是他来相助,仅凭借她一人之力,只怕很难将谢云岚弄出地牢。 马车内的一个角落里挂着一盏小油灯,灯光照在段奕的脸上,少了往日的锐气只有宁静。 因为段奕闭着眼,云曦这才大胆的打量他。她见多了他的或绯色或玉白的外衫,乍一见他穿着同青衣青二等人一样的夜行衣,竟似换了个人。 他靠在车壁上微阖着眼,玉色脸颊比往日微微有些泛红,不似一般男子那样棱角分明,却又并不显得女气,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显示着他的高贵与优雅。 哪怕他只是着了一身普通衣衫,这样的男子,放在人群里一样是最为出色最引人注目的。 “好看吗?”他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云曦吓了一大跳。 却见段奕没有睁眼,而是微微张了张唇。 云曦眨眨眼,他有第三只眼吗?怎么知道她在看他? “哪……哪有啊?我没看。”云曦的唇角扯了扯,将头扭过。 段奕睁开眼来,正看到云曦别过脸去,那侧着的一边脸以及耳珠都红得跟红珊瑚似的。嘴硬! “耳朵都红了,还说没看?”段奕看着云曦扬了扬眉,轻笑一声,心中一处微微荡漾。 “没看就是没看,再说了,长得也不……不怎么好 看。”云曦咬了咬唇,一指马车角落挂着的那只小油灯说道,“我看的是那里的小油灯,里面的油不多了,我想着够不够点到我回家。” 段奕没戳穿她,而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然后在盒盖子上按了一下,只听“啪”的一声那盒子打开来,一粒夜明珠赫然出现,霎时,车内变得亮堂多了。 “不需要油灯,用这个也可以的。”段奕将夜明珠的盒子往地上一放,身子往她身边挪了挪。 扭头不看段奕的云曦,发现他的衣衫已垂到她放在车坐上的手上了,她又赶紧往边上挪了挪。 段奕脸色顿时一黑,身子又跟着她挪动了一点。云曦又往外动了动,只是这次她挪动的幅度太多,身子竟然撞开了车门,整个人直直的往外面栽去。 “啊——”她吓得尖叫起来,反手拉住段奕的衣衫,同时车内的段奕双手一捞将她捞回车内。 因为马车正在奔跑,出于惯性两人一齐跌在马车地板上。 云曦的鼻子撞到了段奕的脸上,她立刻便是眼冒金星,等不及爬起来,就朝赶车的青衣吼起来,“青衣,你怎么没有关车门?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青衣很无辜地说道,“小姐,刚才车门的开与关可都是小姐在做啊,奴婢没看呢。” 她的记性不会差,她就是关了好了车门! 哼!这主仆二人又在算计她。 云曦哼哼着从段奕的身上爬起来,只是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段奕的脸颊,有些发烫,且他的呼吸浑浊。 她干脆伸手附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厉害,云曦睁大眼问他,“你在发烧?你病了?” 段奕索性躺在马车底板上不起来,看着云曦点了点头,声音也些哑,“是有些发烧,却也算不得什么病,不过是着了点风寒。” 云曦想起那晚在顾府里时,段奕一直穿着一件单衣,想必是那时着了凉吧。 她心头有些愧疚,却又恼恨这人病了还跑来跑去的,她眉毛一竖,“病了就去休息着啊,我让青衣帮忙就好了,你干什么带一帮人到了地牢?那谢云岚反正是活不了多久的,死在南宫辰剑下,和死在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她现在已经翻不了身了,你至于拖着病体同那南宫辰抢人?那谢云岚死就死了,管她呢?倘若你因这事病倒了,岂不是很不值?” 段奕歪着头看着云曦喋喋不休的数落着他,不仅不觉得烦,听着听着还露出微笑来。 云曦一怔,这段奕烧糊涂了? “你这是关心我吗?”段奕心情大好的看着她。 她彻底怔住了,半天后吼出一句,“我才没有。” 外面的青衣嘴角一撇,曦小姐就是嘴硬,王爷的路还漫漫长啊。 刚才她制造了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她偷偷的打开了车门,料准曦小姐与王爷同坐马车会害羞,更料准她会掉下去。 唉,就是没料准王爷竟将曦小姐拉回了马车。 要是两人一齐滚到车外去,两人再一起顶着大月亮漫步,你侬我侬情意多多,多美好的画面。 只可惜啊…… “青衣,你们王爷发烧了,你送他回王爷府吧。我先一人回去。”云曦敲了敲车壁对青衣说道。 “啊,啊?”青衣马上回头,她送王爷回去?王爷一个大男人要她送什么?发烧就要人送就更可笑了,当初他们一伙人在青山酷司时谁不是顶着伤痛病痛每日练武?一个小发烧就将王爷打倒变矫情了? 青衣一脸的不屑。 她隔着车壁说道,“小姐,这天都黑了呢,你一人回去怎么行?再说这里离谢府还远着呢。” 青衣不理会她,心中却是想着,王爷发烧了?真的假的?曦小姐要是收留王爷的话…… “小姐,王府更远呢,要不,咱们将王爷带到谢府去?” “青衣,你在胡闹!这天都黑了,我怎么带他去?”她推了推段奕,“要不,你自己回去?” 段奕却是昏昏沉沉的阖着眼不说话。 这是烧得厉害了?云曦头痛的揉揉额头,只得吩咐青衣,“先别去万春楼了,改道去永福街。”醉仙楼装修得差不多了,应该是可以住人的。 “是,小姐。”青衣回道,其实马车根本没往万春楼的方向走,她要是将马车赶到那里,王爷明天还不得劈了她?竟敢将曦小姐带到那种地方去?刚才她说出万春楼的特色时,王爷的脸色明显的不好看了。 唉,同时侍候两位主子可真是为难啊。 马车一路走到了云曦的新酒楼醉仙楼前停下。 因为还没有正式的开张,请的掌柜福生已早早的将门落了锁。 云曦命青衣拍了拍门,福生的儿子小图将脑袋从小门处伸出来,云曦在他面前将腰牌亮了亮,“开门吧,我是言东家的师妹。” 她还是头一次以一身女装出现在酒楼里,便胡乱编了一个身份。 东家的师妹?小图见那腰牌果真是言东家的,便不敢怠慢,赶紧的将门开了,将几人迎了进去。 “小姐要哪间房啊?”小图掌着灯给几人带路往楼上走。 段奕的整个人都趴在云曦的身上,云曦叫苦不迭,喘了几口气才说道,“尊字房。” “好勒,小姐,言东家早就吩咐过了,那客房一直空着,干干净净的收拾好了呢。” 云曦点了点头,她现在根本没力气说话,青衣甩手掌柜一般跟在后面都不帮一下忙。 她却哪里知道青衣的想法?青衣跟在云曦的身后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她不敢扶王爷,否则被王爷知道了是会被砍手的。 她的手逢赌必赢呢,她可不想被砍掉。 好在没多少路,很快就到了“尊”字房。好在她喜欢较矮些的榻,倒是没费什么力气的将段奕拖到了小榻上, 却也累得整个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半晌才对青衣吩咐着,“你叫小图送些热水来,然后你再拿着我的这块玉佩到吉庆药房里将关云飞大夫找来。” “是,小姐。”青衣接过玉佩,很快的出了酒楼。 青衣动作很快,一身青色长衫的关云飞被青衣领进了尊字号客房。 青衣将玉佩还给云曦,而关云飞则背着药箱看着脸上蒙着面纱的云曦睛睛也不眨一下。 青衣的眉毛顿时一竖,“关大夫,病人在那儿呢?榻上躺着的便是。”这小子贼滴滴的眼睛往哪儿瞧呢? 关云飞不理会青衣一脸的怒意,朝云曦走近几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敢问姑娘的这块玉佩从哪里得来的?” 云曦将玉佩收在腰间的小荷包里,笑道,“关大夫记性好,应该认识这块玉佩啊?怎么反而问我呢?”关云飞抿了抿唇这才没往下问,但神色仍是略有所思。他走到榻前,一看是奕亲王,神色马上一敛,认真的开始把脉。 待他开了药方,青衣早等不及的将他拎走。云曦无奈的笑了笑。 关云飞的药铺是前世父亲谢宏的产业,安氏想要却没有得到。有些普通的铺子,只是一份地契房契,但有些重要的铺子,凭借的是她前世的信物。 青衣送走了关云飞就没进过客房,云曦只得吩咐小图去煎药,她自己去打热水。 关了门,云曦拧着湿 布巾给段奕擦额头,又擦了胳膊,想起自己小时候,端木雅都是将她的衣衫全脱了擦试全身才退的烧,云曦有点头疼。 可段奕是个男子啊,男子! 她咬了咬牙,反正他昏昏沉沉的呢,不一定会知道,遂拨光了他的衣衫,打湿了布巾给段奕全身都擦了一遍。擦到重要部位时,她红着脸闭了眼不看。 小图煎好了药送来,服侍段奕吃过一副药后,她再也支持不住了,歪在一边的床上沉沉的睡去。 段奕这时却睁开了眼,看着自己只着了一身里衣不禁弯了弯唇角。 他扯掉敷在额头上的布巾,朝大床那里走去。见云曦衣衫也未脱被子也未盖的倒在床上,摇摇头,他眉头一皱,“只怕我好了,你又病了。”遂退了她的鞋子,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然后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重新穿戴好后,这才出了客房。青衣正坐在外间一个人摇着骰子玩,见段奕出来,马上站起身来。 段奕摆摆手,“等天亮后送她回去。” “是。” 楼下的一间密室里,福生正等着段奕。这本是福生的帐本房,但酒楼是云曦设计的,福生只好拿来做谈话的屋子。 “主子,你的病……”福生一改招财掌柜的模样,而是神色肃然的候在屋内。 段奕掏了块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一点小风寒而已,不碍事。”说着,他走到一张椅内坐下,“查清楚了吗?有几处暗桩?” 福生递过一张地图,“主子,属下们仔细查过了,一共有七处暗桩。” 段奕将图接在手里,眼睛在图纸上扫视了一番后,眉尖微微蹙起,问道,“那顾非墨管着几处?” 福生捏着小胡子诧异的说道,“没见过顾非墨在这几处暗桩出现过。这七处竟然全是女人,而那顾非墨可是不屑用女子的啊。如此说,七处暗桩就全是顾贵妃的人了?” 090章 你只能待在万春楼 “主子。”福生又道,“顾贵妃这么做是不放心顾非墨的能力还是刻意的护着她的弟弟?必竟顾非墨是太师唯一的儿子。但顾非墨手中握着西山兵营的四十万大军,年纪轻轻的就是总兵,自然有些手段,为何顾贵妃却没有用他?这事儿实在让人费解。” “这也正是本王想不通的地方。”段奕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地敲了敲,蹙着眉尖低头沉思,半晌又道,“顾非墨没有参与其中最好不过,他可不是个好惹的主。他跟本王打了这么多年的架,有时候其实是故意输的。他心思颇深,虽然他没有参与顾贵妃的暗桩,但也不要轻意忽视他,暗中也时刻的留意着。” “是,主子。”福生点头回道,他侧头揣摩了一会儿又问道,“这酒楼是曦小姐开的,属下的事要不要跟她说?” 段奕抬起头来,“暂时不要跟她说,如果她问起来你就实话实说吧,不问,你还是做你的醉仙楼掌柜,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福生点了点头,“主子是怕曦小姐担心?” 段奕将地图扔在一旁的火炉里烧掉,直到那纸张完全燃尽才说道,“不必将这些糟心事告诉她。” …… 青二等人将谢云岚拎到了万春楼。 京中最大的青楼万春楼,才一更天便是门庭若市,门口的姑娘们热情洋溢的招呼着过路的人。 老鸨是个三十多岁的精明妇人,脸上的妆容比那唱戏的更甚,一双眼盯着青一滴溜溜的转,一身刺鼻的香味熏得几人很想打喷嚏。 青一顿时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倒霉运的差事怎么让他来干?青二那个天杀的跑那么快做什么? “公子,这儿红姑娘与小倌倌各色各样都有,您喜欢那样的,奴家将人叫过来给您瞧瞧?” 还奴家?都赶上他老娘的年纪了,青一恶心得身子颤了颤,从怀里扔出几张银票给那老鸨,“这儿有五百两的银票,地上这个女人,只要不让她死了,你想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女人到青楼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接客呗。 老鸨接了那银票一双小细眼陡然睁大两倍,从来都是她们花钱买姑娘来,还没见过送姑娘来外加送银子的,这买卖划算。 “奴家当然听爷的吩咐。”老鸨喜得朝青一盈盈一礼。 青一赶紧的跳到一边。 这老鸨被丫头带到小厅时说是几个男子 一定要见她,起初以为是哪家的少爷们,谁知一见几人神色肃杀,搞得她心里头毛毛的。又听说送个女人给她,见多识广的老鸨心中一下就明了了,这八成是哪个犯贱的丫头惹着主子了,送这里受罚呢。 老鸨俯下身看了一眼歪坐在地上的谢云岚,因为她还没有显怀,身材依旧苗条。老鸨满意的点了点,又伸手撩开谢云岚的头发,见那脸上虽然有些尘土污垢,但大部份的地方肤白如雪,一双眼水莹莹让人怜,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年纪还不大。 老鸨那心里当下就乐开了花,她这是走了什么财运了?高兴地招手叫身边的小丫头,“带下去给她洗洗干净,送到刘老爷屋里。再跟刘老爷说一声,有新姑娘到了,还是个绝顶大美人。” 谢云岚啊啊的叫着,却是发不声来,吓得她透心的凉。 万春楼的丫头们力大如牛,无论谢云岚怎样挣扎,总是挣不开她们的手腕,她被人套上透明得几乎看得见汗毛的衣衫扔到了一间屋子的床上,那里正坐着一个秃顶肚肥的老头。 又是老头!谢云岚真想一头撞死。为什么她的人生是这样? 屋中迷漫着污浊之气,男人肆意的宣泄毫不吝惜她的身体。 被折腾了良久后,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走进屋里来。 她心头一惊却已没有力气爬起,窗外已微微透着光亮。这一晚上,那老鸨就没让她歇息过,晕过去又被人折腾醒,来来去去不知有几人,连衣衫都没有时间穿起。 蒙面女子的身后跟着老鸨。“姑娘,你找的人是不是她?”老鸨的手里捏着一锭银子,心中那幸福的花儿开了一朵又一朵,她这里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一个个的送钱给她? 女子从腰间荷包里又取出几张银票扔给老鸨,“这是五百两,床上的女人肚里怀有孩子,别伤着了,我要。另外,这样的女人,不配让年轻公子垂怜,一个怀过娃的人最多也就配一些老汉们爱抚爱抚。” “好说呢,姑娘,奴家会注意的,昨天晚上可不就是三个老头么,有些老头啊还就好她这模样的。” 那老鸨数着银票眼睛早笑得没了缝。什么都没干,一晚上得一千两外加一个大美人,虽然那肚里怀着娃,但那娃生了后,再好好的打扮打扮,便是红姑娘一个。 谢云岚已从女子的声音听出来的人是谁,她的嗓子已恢复了声音,怒睁着双眼从床上挣扎着爬了几步,嘶哑的吼叫起来,“柳晴柔,是你这个贱人!你居 然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 柳晴柔轻笑一声,“唉,谢大小姐,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你当初害人时可知有一日会落到如此下场?这叫因果报应。你那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知道有你这样的一个卑鄙无耻自甘下贱的妈,他会后悔活在世上。 你还是乖乖的待在这里吧,南宫辰扬言,找到你后要将你送到西山兵营去,那里可比这里更惨,据说那里一晚上少则十人,多则二十,那里的女人从没穿过衣服,从没合过腿,从没有一个女人活过半年。你要不要去?” 谢云岚没敢说话,脸色却越来越惨白,被送到西山军营的女人,都是家中犯了事的罪婢,是绝无活路的人,那里有几十万的男子,而女人不足一百…… 柳晴柔不再理她,昔日趾高气扬的谢家大小姐如今沦为三等娼。妓,已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她转身便往外走很快地离开了万春楼。 …… 云曦醒来时,发现屋中没有段奕。她合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大被子。 窗子那里有一线阳光射进来,原来已经到了早上了。她揉揉睡得发胀的头,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小榻那里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被褥,里面冰凉一片,这早么就走了?病好了吗? 云曦整理好了衣衫叫来青衣,青衣已换回女装,她手里端着一盆说道,“小姐醒了,睡得可好?”唉,主子怎么那么早就走了?还是前半夜走的吧? 云曦见青衣脸上表情各种纠结失望,就知道她在心中瞎想想,哼哼了一声说道,“你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没……没有。”青主讪讪一笑,热火的主子碰到冰块的小姐,慢慢熬吧。 云曦梳洗好后,两人这才下了楼。只是才走到楼梯口,便见一人正拉着胖掌柜福生在焦急地说着什么。 “你让我上去,我就问一句话马上会下来,我说你这掌柜怎么就这样死板?”福生拉着他的胳膊用力的往外拽,“关大夫,你是男子,人家是位小姐,你不能上去。小姐下楼来你再问也不迟。” 关云飞两手抱着廊檐下的一根柱子,死活不走。“我不走,你打死我也不走,除非你让我上去见她。我跟她说的话可是秘密,你们不能知道。” 福生要被他炸了,他倒了什么霉运?一大早的跟一个书呆子耗上了。人家可是个位未出的小姐,关云飞跑到楼上客房去像什么话?再说小姐也许还睡着,这位满嘴的胡言乱 语真想抽他一顿。 “小图,将扫把拿来,他再不放手,就给我狠狠的抽他脚板。店里的装修活还没有忙呢,谁有功夫跟他耗着?”福生将关云飞推开,自己往楼梯口一站堵着他的路。 “是,爹!”小图正在打扫,他操起手里的一根扫把狠狠的抽那关云飞,打得他嗷嗷叫也不松手。 青衣的脸色一沉,“这书呆子一大早的来做什么?不是来找小姐的吧?” “他就是来找我的。”云曦往楼下走去。 青衣眨眨眼,“啊?”小姐几时又多了一枝桃花? 小图见云曦走下楼梯,停下手来,对云曦说道,“小姐,这人说是来找你的,我们让他在楼下等,他却非要到楼上去。”然后瞪着眼看着关云飞。 关云飞这才松了口气,口里却仍然不服气的叫嚷着,“你们以多欺负少!最是卑鄙无耻。” 小图脸一沉又扬起了手里的扫把。福生也怒了,“你一个大男子闯人家女子客房才是无礼。” 云曦挥了挥手,小图才哼了一声走开了。福生甩了甩袖子也忙着自己的活计去了。 青衣嘴角一扯,这关云飞嘴巴太毒活该被打。 云曦走到关云飞的面前,“你是来找我的吗?”她依旧戴着面纱,只露着一双眼睛。关云飞抬起头来,正对上云曦的眼睛,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这位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 “你见过本姑娘的拳头!”只听“砰”的一声,关云飞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鼻子也被青衣的拳头给揍出血来了。 青衣看着关云飞眼神不善,这小子勾引良家女子的话太老旧了,也好意思拿出来秀? 091章 恐有事变? 关云飞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青衣恼恨的跳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凶啊?一个女人这么凶,是找不到婆家的。” 青衣将拳头放在唇边轻轻的吹了吹,眉梢一扬,切了一声,呵呵冷笑着说道,“本姑娘找不找得到婆家,关你什么事?但本姑娘却有本事打得你找不着回家的路。” 说着将手里的拳头又做势扬了扬,两眼更是瞪得滚圆。 云曦无奈的摇摇头,将青衣拉到一边说道,“他可能真的找我有事。” 关云飞抬起袖子擦掉了鼻血,一脸认真的说道,“小生的确是找这位小姐有事,并且是有很重要的事,不相干的人可以回避一下。” 青衣眉毛一竖,叫她回避?这小子想干嘛? 云曦摇摇头,这关云飞几时能改掉乱说话的毛病,这不是又要找打吗?他就看不出青衣是她的贴身丫头而且脾气火爆? “小姐,这关大夫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你可要当心了。”青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关云飞,然后在云曦耳边小声的说道。 关云飞要是属于滑头滑脑的,那你主子奕亲王可是奸滑的祖师爷了。 云曦看着青衣一脸紧张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你在门口等我,我有几句话同关大夫说。” 青衣不情不愿的踢踢踏踏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丢了个不善的眼神给关云飞,然后在以最快能跳来抓住关云飞的地方坐下来,凶煞煞地盯着他。 见三丈内都无人,关云飞这才恭恭敬敬的朝云曦行了个礼,然后小声的问道,“小姐可是谢东家的什么人?” 云曦知道关云飞口中说的谢东家即是她前世的父亲谢宏。她昨天拿出了那块玉佩,正是父亲生前所常常佩戴的,他的所有铺子的人都认识这玉佩。所以关云飞才会这么问她。 “是……很亲的人。谢东家在多年前就已委托我看管药房了,只是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出现。”云曦说道。 关云飞又问,“要小生相信小姐不难,请问小姐,谢东家信奉的八字真言是什么?” 八字真言?云曦感叹父亲的精明,哪怕别人拿了他的手扎也冒充不了东家。 “真善至上,天下为公。”玉佩里有一行暗文,只要放在灯下,就能看到透过灯光印出的一行小字,前世的谢婉五岁时就知道了。 “果真是东家的人。”关云飞大喜,双手一辑认认真真的行了个大礼 。 “关大夫,不用这样多礼了,以后吉庆药房的事还是同以前一样不变,我会隔一个月去看看药房的收支情况。”安氏总想着拿走她所有的东西,但她怎么可能让她得逞?这个吉庆药房便是其中之一。那是前世父亲的心血。 关云飞点了点头,“小姐,既然您有谢东家的信物,小生便将你当成婉姑娘一样对待了,因为婉姑娘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店里,这两件事便只好向小姐汇报了。” 云曦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又指着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坐下说吧。”看关云飞一脸的凝重,只怕是有要紧的事。 关云飞在云曦的对面坐下了,说道,“一件事是谢尚书的夫人安氏持了一封婉姑娘的书信到店里,要求我将店子给她打理,说是婉姑娘授意的。不过,我没理会她。” 这个不足为奇,安氏仅赁一封模仿了谢婉字迹的信怎么可能让关云飞相信?“不用理她,一个财迷心窍的人罢了,还有什么事?”云曦又问。 关云飞更加神色凝重的说道,“有人在大量的收购一些疗外伤的药材,和一些止血药材。” 云曦想起顾非墨因拦劫她,被恼怒的段奕打伤后,段奕发狠命青一将城中所有的药房大夫都警告了一遍,更是收走了不少药材,便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奕亲王与顾公子两人在斗气玩呢,想必是奕亲王的人收走了药材。” “不是的,小姐。”关云飞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收药的全是女人装扮的,奕亲王不是个断袖吗?怎么会有女子的下属?并且,那些女人说话的口气不像是普通的良家子。” “有这等事?”云曦的眼神一眯,垂下眼睫思索了一会儿,很快又抬起头问关云飞,“你可是看清了?确定全是女子?” 大梁因为紧挨着民风粗犷的北疆,且京城也是靠北边。因此,梁国女子特别是京中女子不似周边其他国家那样受到较多的约束,而是可以同男子一样经商,出行,宫中甚至还有女官。 “小姐,错不了呢,小生可是大夫,男子女子的外貌外型,小生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那些人装扮成各色各样的人,但却是骗不过小生的眼睛。她们不仅到吉庆药房里收购,还去了其他家。先是普通价买,后来发现药材少了,药房的人涨了价,她们也不计较,也不还价,见药就买。 不过,小生因为发现的早,早早的屯积了一些,没有卖给她们。如果全卖了给她们,小生担心如果城中有人受 伤了,不是没有药治了吗?再或者是出现骚乱,受伤的人更多,就更可怕了。” 见药就买?全是女子?会是些什么人? 云曦猛然看向关云飞,大量外伤?骚乱?这种情况是—— “小姐。”关云飞神色凝重的又道,“这些人收购药材已经有好长的时间了,自从婉姑娘没来药房后就有人来收购,小生也找不到人商议。” 难道是城中有什么事要发生? 云曦微微蹙起眉尖,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那些人一定是有所图谋,咱们不能将外伤药材卖给她们,还得藏起来,以防被她知道了反过来害咱们。” “多谢小姐提醒,小生回去后自当准备着。”关云飞朝云曦又行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云曦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叫住了他,“关大夫,稍等一下。” 她朝青衣那里看了看,说道,“你另外准备些药材送去给顾太师府上的公子顾非墨。他的腿受了伤,应该要用些外伤的药,现在外伤药这么难求,只怕他也难以寻到。” 关云飞有些讶然,说道,“他不是总兵大人吗?军营里还会缺少外伤药?” “外伤药是不缺,但对于他那样的贵公子,自然喜欢那些好得快,且没什么疤痕的上好金创药。”云曦说道。 “只是……”关云飞一脸为难吱吱唔唔着,“在下怕奕亲王啊,吉庆药房里已经收到他的署名信,言明谁给顾公子送药或是看病,是会杀上门来的,店里有位许大夫已经被他恐吓过了,将人家儿子老婆偷走藏了一天。” 云曦一脸的黑线,连一向正直不畏强权的关云飞也怕起了段奕? 又想到那晚上躲人追杀时,她藏在顾非墨的轿子里,听到顾非墨在与一人说话,那人也是死活都不肯给顾非墨医治。 她揉了揉额头,“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奕亲王也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会一直记恨着这事,你要是怕他找你的麻烦,我写封信放在你那里好了。” 与顾非墨打交道两次,虽然次次都给她惊吓不小,但不管怎么说,她在顾家时,谢家二女与段轻暖为难她,是顾非墨给她解了围替她教训了那几个跋扈的女子。 她还顶着他侍女的头衔在府里行事,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总归欠他一份人情,正好借送药还了去。 云曦叫小图找来纸笔,提笔写了信塞到关云飞的手里。 关云飞将信从头看到尾,寥寥几句话,一脸的不相信,“小姐,这个真的有用?” ——我委托吉庆药房的关大夫送药给顾公子,奕亲王请勿干涉。谢氏云曦。 云曦汗颜,“放心好了。” 段奕敢计较,她便堵了曦园的地道,总是随随便便跑到她房里,搞得她睡觉也不踏实总担心床上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一个人,她还没有找他问罪呢。 关云飞怀里揣着那封信,从青衣身边经过时,赶紧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侧着身子挪过去,出了酒楼后然后撒腿就跑,眨眼不见人影。 青衣一脸愕然,她是老虎吗? …… 顾贵妃的凤鸾宫里,兰姑上前回话,“娘娘,那谢云岚死在牢里了,是撞墙死的。据顺天府回话,晋王府要休妻,她一气之下才撞了墙。” “死了?”顾贵妃只撩了下眼皮,语气中并未有过多的惊讶,“死了就死了。倒省得本宫动手了,坏本宫事的人都得死!”从那女人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来,一个被人利用的蠢女人罢了。 “还有……”兰姑看了一眼顾贵妃的脸色谨慎的说道,“谢府的老夫人与东平侯求见娘娘。” “这二人又一齐来了?”顾贵妃美眸一转,冷笑一声,“八成是为了那个谢云岚,罢了,来了就见见吧。” “是,娘娘。”兰姑退出殿外。 凤鸾殿的台阶下,谢老夫人与东平侯并排站着,二人用眼神交流着。昨天二人商议的事,家中人都没有异议,只等将谢云岚的事处理好了,两家亲上加亲。 兰姑走出来朝二人说道,“娘娘请二位进去呢。” 东平侯做了个请的手势,谢老夫人当先一步走进了殿内。 凤鸾殿正殿中的凤椅中坐着大梁国身份不是最尊贵,但权势却是第一的女人,三十出头的年纪却保养甚好,仍如双十年华的妇人,三分美艳七分威严。 二人神色一凝的上前见礼,“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万福。” 顾贵妃并没有马上让二人平身,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东平侯与谢老夫人。 两人一直俯着身,却不见顾贵妃喊他二人平身,殿中很静,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荡漾着紧张的气氛。 喜怒无常,多疑如狐的顾贵妃,令谢老夫人与东平侯均是吓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特别是东平侯,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他何苦来给自己找罚?这不是找罪受吗? “好了,二位爱卿平身吧,兰姑,给二位看座上茶。”半晌,顾贵妃才说道,然后一脸温和的看着二人。 顾贵妃的表情倒叫二人琢磨不透了,揣揣不安的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 两个大宫女在兰姑的带领下端上香茶上来,二人客客气气的接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谢老夫人咬了咬牙还是当先开了口,“娘娘,老身来,一是为多日不见娘娘给娘娘请安,二是为了家中那个不屑的孙女。她也是被晋王府的人给蛊惑了,否则以她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女子,哪里敢做那等事情?” 顾贵妃和蔼地点了点头,“是啊,本宫也这么想着呢。” 看她是假,求情是真的吧,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心的?都是巴不得她死,她却偏要活着。 东平侯见谢老夫人开口了,而顾贵妃竟然没有动怒,反而脸色平静,也大着胆子说道,“晋王府这是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请娘娘下旨,让为臣将那南宫辰缉拿归案送交大理寺。” “安爱卿的忠心本宫当然知道,只是晋王府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当年可是替先祖皇打下江山的,手里握有免死金牌,而南宫辰又是晋王唯一的儿子,就算拿住了他也治不了罪啊。” 顾贵妃一面佯装叹着气,一面留意着二人的神色,这二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来求她,她也要坐地起一个好价。 “贵妃娘娘,其实这个也不难,只要找到他谋反的证据,免死金牌也是无用的。”东平侯进一步说道。 顾贵妃的眼睛陡然一亮,“原来有这么一说?那么这事就有劳安爱卿着手去办了。” “是,贵妃娘娘。” 092章 添把柴 顾贵妃又看向谢老夫人,一脸笑容的说道,“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还替孙子辈操心,叫本宫看了也着实难安啊。罢了,谢云岚也是受人蛊惑,本宫就下旨免了她的罪,让她从牢里出来吧。” 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如做个人情。 “多谢娘娘,谢家愿为娘娘肝脑涂地。”谢老夫人颤巍巍的叩头谢恩,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谢家的名声可算是保住了。 待东平侯与谢老夫人退出殿外,兰姑不解的问顾贵妃,“娘娘,为什么答应将那谢云岚的罪免了?这样不正好借这个机会拿住晋王府与谢府问罪吗?” “有些道理你不懂。” 顾贵妃抚着自己保养甚好的蔻丹指甲说道,“找一个敌人不如找一个帮手更好,咱们现在并没有将整个朝政握在手里,老头子他倒是嘴硬得很,一些事情就是不与本宫说。让本宫行起事来很是被动。 并且,他还一直在暗中笼络势力同本宫较着劲呢。倘若本宫又树了一个敌人,便会自己乱了阵脚,让段奕得了个渔翁之利。 再说了,本宫手里握着南宫辰指使谢云岚在梅园设机关的证据,谢安二家必定会恨上晋王府害了谢云岚。让这三家自相残杀,也少了人来本宫耳边呱噪。要是他们扳倒了晋王府,本宫更少了南宫辰一个心头刺。老头子喜欢的人和物,本宫偏要动掉。” 兰姑眼睛一亮,拍手笑着说道,“娘娘您这走的是一副妙棋啊,不仅让娘娘少了对手,还笼络了人心。” …… 顾贵妃同意放了谢云岚还赦她无罪,谢老夫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她马上便差了人到顺天府接谢云岚,谁知里面竟抬出一具尸体给她。 谢老夫人惊得差点没晕过去。 虽然她并不十分喜欢这个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女,但毕竟关系到谢府的名声,便忍着怒火质问牢中的人,待问清了前因后果,更是将晋王府祖宗几代人都诅咒上了。 安氏看到“谢云岚”尸体的那一刻真个儿晕了过去,几个婆子丫头好一阵忙活才将她弄醒来。 因是被夫家休回娘家的,谢府并没有安排葬礼。 谢老夫人只命人将“谢云岚”扔在家庙里,命人拖来一副薄棺,叫上几个家丁当日就找了块荒地葬下了。 也因着“谢云岚”的死对安氏的打击不小,仆妇仆从们都是小心的行事,个个怕触犯了主子们的霉头。 谢家的事件很快就平息过去了,不过是一个女儿被休后羞愧着自杀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人们茶余饭后聊不了多长时日就会忘记。 但“谢云岚”的死无疑是对安氏打击巨大的。一向不肯吃亏的她怎么会甘心吞下这口恶气? 谢锦昆的书房里,哭了许久的安氏,神色疲倦的坐在椅内。 谢锦昆则低着头在书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 “老爷您说这事儿怎么办,云岚就白死了么?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嫁给他,这才多长日子呢,就阴阳两世了。”安氏咬牙切齿。 谢锦昆烦躁得很,他生生觉得被南宫辰戏耍了一把,可是……又不甘心,真如一根鸡肋嚼在口里。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安氏问道,“岚儿去年偷听了南宫辰与晋王妃的对话,这事儿究竟是不是真的?看看皇上对晋王府的态度也的确是有些不同,但是,眼下是贵妃执政啊。” 安氏揉着眼,哽咽着说道,“老爷,我不管,岚儿的事,晋王府一定要给个说法,不救就算了,居然还写了休书?这让咱们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谢锦昆烦躁地揉了揉额头,说道,“容我再想想。” 只是没等他去细想,东平侯带着顾贵妃的懿旨便找到了他。 二人合计了又合计,决定还是拿下晋王世子南宫辰,站在顾贵妃这一边。 …… 晋王府里,南宫辰在几个护卫的掩护下逃脱后,也身负重伤,只让大夫给简单的包扎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也不容任何人进去看他。 这倒是急坏了晋王妃。 府里少了个令人头痛的谢云岚,晋王妃本以为日子会过得顺心一点,哪知儿子又出了事。 南宫辰又是她唯一的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一定也活不了了。站在南宫辰的书房前又是哭又劝的。可那门就是不开。 扶风院里,阿姆悄悄地问柳晴柔,“姑娘,世子妃惹了事,世子爷只怕会受到牵连,咱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阿姆知道柳晴柔并不是真心的喜欢着晋王世子,是恨着晋王府与谢云岚的。 那谢云岚已死,而且还得罪过顾贵妃,再留在晋王府里只怕会引火上身。阿姆很是担心柳晴柔,必竟柳晴柔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一直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为什么要走呢?”柳晴柔坐在窗 子前的小椅内,依旧不紧不慢的锈着她的帕子,一枝红梅眼看就要完工了,此时正在加快手法。她锈得很是仔细。“只不过是死了一个谢云岚,这晋王的其他人,不是依旧过得好好的吗?” “可是姑娘……,老奴看见晋王世子整个人都神色厌厌的,而且晋王妃一直与晋王爷关在屋子里商议着什么,是不是王府里会有什么变故?” 柳晴柔抬起头来看了一会儿院中的景色,她微眯起眸子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神色一凝的对阿姆说道,“阿姆,你现在赶紧去将咱们的细软收拾一下藏好,待会儿可能有人来王府搜查,免得让人顺手拿了咱们的东西去。” 阿姆的神色又是担心又是疑惑,“姑娘,都要搜查王府了,咱们还不走啊?还藏什么呢?拿着东西回乡下去吧。” “为什么要走呢?就算是抄家搜府,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晋王府一时片刻还倒不了。不过,咱们可以添把柴,让晋王府闹得更欢腾一些。” 柳晴柔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对着阿姆诡异的一笑,然后出了扶风院朝另外两个姨娘的院子走去。 阿姆不知柳晴柔到底是在作何算计,但她自从跟了姑娘上京城后,发现姑娘变得很有主见了,便也没有多想,走到里屋里收拾起了细软。 姑娘最近认识了那个叫言立的小公子,言公子出手阔绰,加上平时攒下的月钱,她们两人七七八八的也攒了有三五百两银子。 阿姆想着,这要是回到了乡下,买下个小宅子,姑娘再找个人嫁了,也是不错的,只是姑娘想法太多啊,心思不在这个上面。 阿姆胡思乱想的将柳晴柔的一些首饰并几张银票藏到了床后面的一个石砖洞里。 柳晴柔出了扶风院后,径直往后院两位婕娘住的屋子兰院走去。 待她走到兰院的附近时,便忽然变了脸色,慌慌张张的一气跑到院门边,用力的拍着院门。 “兰姨娘,姨娘,快开门啊,是我,柳姨娘啊,咱府里要出大事了,你们快开门!” 她的声音故意压低着急促着,带着十二分的焦急与不安,让人听着仿佛真的会出大事一样。 很快的,兰院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院子门从里打开了。 一个小丫头脆声的问道,“柳姨娘,出什么事了啊?” 柳晴柔神色慌乱的抓着那丫头的胳膊问道,“两位姨娘呢?她们在哪儿?” 丫头眨眨眼,“柳晴娘,两位姨娘都在屋里呢,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兰院正屋的门帘子一晃,两个年轻美艳的姨娘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脚步匆匆的迎向柳姨娘。 “柳姨娘,怎么啦?” 柳晴柔一下子冲到两位姨娘面前,抓着两人的手急慌慌的说道,“兰妹妹,妹妹,不好了不好了,晋王府出事了,大理寺要来抓咱世子爷呢!” “啊——”两个姨娘齐齐大吃一惊。 因着谢云岚并不得晋王妃与南宫辰的喜欢,府里的掌家大权全在晋王妃的手里。但晋王爷又常年生病,晋王妃难免分身乏术,便将后院的一些杂事交给柳晴柔打理。 比如一些当差仆人的调动,院子的安排,月银的分发,都是柳晴柔协助着管着。加上柳晴柔人如其名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常常替下人们着想,对南宫辰纳的两个姨娘也很是关照,从没有争宠一说。 因此姨娘仆人们都对她敬重喜爱,眼下听她说起南宫辰出了事,兰姨娘与姨娘及屋里的几个丫头们吓得都白了脸色。 二人拉着柳晴柔就问起来,“柳姐姐,你不要慌啊,快说说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大理寺要抓世子爷啊?” 柳晴柔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还不是因为世子妃?她自己在顾家梅园里惹了事,就说是世子爷指使她干的,还拿出了证据来。顾贵妃因此很是生气。外面都在传很快就会有大理寺的官差来拿世子爷了,还要将晋王府给查封呢! 这要是查封了,咱们辛苦攒的银子不就拿不走了吗?所以,我得了这消息后,又想起你们平时与我交好,我才特意来通知你们的。趁着官兵还没有到王府来,咱们赶紧将这府里的东西能拿便拿走一些吧。” 最好将晋王府搬成一座空府。 093章 取信于人 兰姨娘与姨娘两人从小都是贫家的女儿,很小的时候便被家人卖到了青楼里卖艺为生。 虽然她们每日都会得些客人的赏钱,但管事妈妈还要扣除住宿与吃饭的银两,所以一天下来也剩不了多少。 再加上平时还要穿得齐整些,胭脂花粉用得比闺中女孩儿们也多些,几年下来,两人都没有存下什么钱来。 到了这晋王府后,日子虽然过得不如以前自由了,但除了每月的月钱外还时不时的得到南宫辰的赏钱,因此两人来王府后也攒了些银子。 而此时她们突然听说会抄家,两人的心中便着慌起来。 “啊?柳姐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咱们王府真的会被查封吗?”兰姨娘与姨娘两人惊恐的看着柳晴柔。 柳晴柔神色焦急地说道,“千真万确呢,我跟着王妃办事,还会听错吗?你们没瞧见世子爷都受了伤了?那晚他可是被官差追杀着逃回府里来的呢。世子爷原以为没事的,谁想到上头又查下来了。咱们王妃急得不得了,还劝他先躲起来。我也已经叫我身边的嬷嬷阿姆收拾起行礼来了。” 兰院里的一个大丫头也跟着说道,“兰姨娘,奴婢到前院找胡嬷嬷借东西时,也发现王妃神色不正常。听到王妃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在聊天,也说是世子爷与世子妃得罪了贵妃娘娘了,如今贵妃娘娘管着朝政,只怕咱们晋王府还真的会出事了。” 兰姨娘当先跳起来,“那还站着干什么啊?赶紧的收拾起来啊,趁着官差还没有来,咱们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吧。不然到时候真的查封抄了家,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完,兰姨娘飞快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的两个丫头也跟在她的后面跑了进去,很快的,兰姨娘的里屋里便响起乒乒乓乓翻找东西的声音。 见兰姨娘行动了,姨娘也带着自己的丫头跑进了自己的屋子。 什么金银耳环,各式发钗等值钱的首饰,新的衣衫,鞋子,用来剪蜡烛灯芯的金剪子,勾帐子的金钩子全部给收罗起来了,就连门上的铜锁都没有幸免的被人给拔了下来。 兰院里出现的异常也很快的传到了其他下人房里。 其实,早在谢云岚被关到牢里后,府里的下人们已在私下里议论起来了,都在揣测着世子妃的事会不会波及到府里。 再加上柳晴柔在后园里一路走一路的宣传着,人们心下恍然,果真是因为世子妃的事啊,晋 王府要出大事了,俗话说的好,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 世子妃被抓,就会牵扯上世子,世子出事,这晋王府还会平安?难道还坐在这里等死?要是被抓去做个官婢入了贱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趁着官差们还没有来,赶紧的拿点东西逃命吧。 所以很快的,晋王府的后院里忙得人仰马翻,个个都在四处搜寻值钱的东西。 柳晴柔又将晋王妃交到她手里的仆人们的卖身契全部还给了下人们。 那些人真个儿当她是活菩萨一般,千恩万谢后拿了银钱与卖身契,一个一个的悄悄的从王府后院的侧门里溜走了。 阿姆收拾好钱物后,来后院找柳晴柔,却见后院里虽然不是人声喧哗,但人们都在悄无声的干着同一件事——同她一样的在收拾着值钱的东西。 她有些担心的问着柳晴柔,“姑娘,要是王妃知道是你做的这些,她还会放过你吗?” 那晋王妃精明着呢,可不是个善人。 柳晴柔微微一笑,“阿姆不用担心我,不用多久,大理寺就会派人来抓南宫辰。时到候,王妃会为南宫辰被抓走而焦急如焚呢,哪有心事管着后院的糟心事?” 阿姆却又说道,“但是她也会怀疑啊,大家都走了,可是姑娘却没有走,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 柳晴柔朝阿姆神秘地一笑,“我自有办法。” 阿姆有些不理解自家姑娘的心思了,见她急匆匆的往扶风院跑,阿姆便也跟在她后面跑。 柳晴柔一口气冲进扶风院的里屋,眼睛在屋中四处的搜寻了一番,然后飞快的朝墙角跑去,她抄起地上的一个大花瓶就朝自己的脑门上拍去。 只听“砰”的一声,她的额头上马上崩出血来,随及,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阿姆吓了一大跳,慌忙跑上前抚着柳晴柔,急得跺起脚哭起来,“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可别吓着阿姆啊。” 她飞快的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就要捂在柳晴柔的伤口处,却被柳晴柔挡开了。 “阿姆,做戏就要做真的。”柳晴柔晃了晃疼得发裂的头,伸手将额头的血抹在阿姆的脸上,又打乱了她的头发,然后说道,“阿姆,你快到前院去通知王妃,就说我被人打伤了,屋里的东西也被人抢了。这样……就不会引起王妃的怀疑了。” 阿姆哭着点了点头,“姑娘,要砸伤头,也是该砸 老奴啊,姑娘可是娇贵的身子,怎么能受伤呢?” 柳晴柔摆了摆手,说道,“阿姆,那些仆人的卖身契可是在我的手里,要砸当然是砸我啦,你现在赶紧到前院去,快点…先不要管我,我只是头上破了点皮,没事的。” 阿姆咬了咬牙,狠心的跺了一下脚,这才飞快的朝前院跑去了。 前院里,晋王妃正烦心的敲着南宫辰书房的门。“你倒是开门啊,辰儿,你将自己关在里头做什么呢?你不为娘着想,也得为……为她着想啊!” 晋王妃抹着泪,不停地敲着门。 一旁的南婶不时的安慰着晋王妃,也跟着干着急。 书房里,南宫辰望着墙上的一幅画出神。一株歪脖子的老梅树下,一个衣女子正在翩然起舞。忽然,他自嘲的笑了笑。 阿姆跑来时,就见晋王妃正与南婶敲着书房的门,她老远就喊了,“王妃,不好了,后院出事了,下人们打了柳姨娘,在到处乱抢东西呢!” 晋王妃与南婶看到她大吃了一惊,只见阿姆是一身的狼狈,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身上都是血。“你说什么?下人们抢东西?”晋王妃抿着唇,眸中戾色翻腾。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她脸色一沉对南婶说道,“你继续站在这里敲门,直到世子爷出来为止。我到后院去看看。” 南婶不放心的说道,“王妃,后院里下人们闹事,您可要多带几个人去看看啊,千万不要让人伤着你了。” 晋王妃冷着脸,“几个下人竟敢闹事?都不想活了吗?” 她带着几个婆子跟着阿姆到了后院,果然见到四处都是一地的狼藉,就像是强盗洗劫了一样。只是看不到一个人,早跑了个精光。 扶风院里,柳晴柔倒在地上,头被人打破了,大半个身上都是血,屋里的地上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阿姆尖叫一声哭着将地上的柳晴柔扶起来,“姨娘啊,你醒醒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晋王妃的眼神森冷,一脸黑沉的对身后跟着的仆人说道,“来人,马上去报官,将那些逃掉的仆人给我抓回来!竟敢胆大的抢王府的东西!王府还没有倒下呢,下人们这是反了天了吗?” 一个婆子答应着向院外跑去,哪知她才走了两步,就见在前院当差的一个仆人飞奔而来。 “不好了,出事了呢,王妃,宫里圣旨到了,大理寺来了好多的 人,要来抓世子爷呢!” “你说什么?大理寺要来抓世子?”晋王妃一把揪住那仆人的衣襟,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脸色变得煞白脚步更是踉跄了两下,身子朝一边歪去。 “王妃——” 一个婆子担心她晕倒,赶紧的扶着了她。 “走,去前院!”晋王妃咬着牙说道,这一关要是挺不过去,还谈什么去争往后的富贵? 她撇下后院的柳晴柔又随着一众婆子离开了扶风院到了前院。 彼时,南宫辰的书房已被兵差围住了,两个人抬脚正在踢门。 “放肆!” 门从里面开了,南宫辰冷然站在门口,手上头上都缠着纱布,一改往日清贵公子的模样,神色很是狼狈,“本世子是皇上亲封的晋王世子,就算贵妃娘娘有懿旨传本世子前去大理寺,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卑微之人在此藐视晋王府!” 一个大理寺的少卿正站在书房门口,抖了抖手中的明皇绢布,傲然的看着南宫辰,“南宫世子,奉贵妃娘娘懿旨,请您到大理寺走一趟!” 南宫辰不说话,而是冷然看着来人,“就赁你这卑微小人,也敢来抓本世子?”他扯唇冷笑一声,“你们不配!” 他袖中的手在紧紧的握着拳头,身上更是迸发出了强大的杀气。 晋王妃跑来时,正看到南宫辰与人对持的这一幕。 她已看到南宫辰眼里的杀气,眼下还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否则,被那顾贵妃抓着把柄无疑是送死!那么王府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她尖叫着扑上前,“辰儿不可!”然后紧紧的抱住南宫辰的胳膊,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辰儿,就跟他们走一趟,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感觉到了晋王妃手上的力道,和她嘴唇一开一合说的那个无声的字——忍!南宫辰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好,我跟你们走!” …… 扶风院里,阿姆见晋王妃等人又走了,似乎没时间管着柳晴柔,她只得自己打了水,找些药给柳晴柔包扎伤口。 一边忙着一边埋怨着,“姑娘,这是何苦啊,老奴想着,晋王世子都被抓去大理寺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走啊。” 柳晴柔目光直直的看着前院方向,冷然一笑,“不,咱们还暂时不走,他只是被带去审问而已,以晋王府百年贵阀的底蕴,他不会有事的, 会有人保他不死。” “会是谁?”阿姆问道。柳晴柔微笑着没有说话。 南宫辰被大理寺带走后,晋王妃一下子病倒了,而晋王爷本来就常年卧病在床,一时间,府里的大小事物竟全落在了柳晴柔的头上。 柳晴柔额头上包着纱布,一张脸因为失过血而更显得苍白。 她扶着阿姆的手来到晋王妃的卧房。“舅母的身体好些了吗?可有吃药?”她温声问着南婶。 “回姨娘的话,王妃吃过药了。”南婶恭敬的回道。 想着王府前后遭遇的变故,要不是这位柳姨娘,府里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呢,王妃都对这位姨娘的态度好了几层了,她还哪里敢像以前那样看低了她? 晋王妃躺在床上,见柳晴柔走进来,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对这个外甥女,她起初是不喜欢的,但柳晴柔的乖巧让她改了主意。南宫家的人一个都不是善类,她现在也只能将这柳姨娘扶持起来委以重任了。 柳晴柔走向晋王妃的床榻,温声说道,“舅母不用担心表哥。柔儿已派人送了些衣物到大理寺,还使了些银子打点了那里的人。表哥是被带去问话的,世子妃的那封信,也不一定能治表哥的罪。再说,有皇上在上头关照着,他不会有事的。柔儿想着,想必这一二日他就会回来。” “别再提那个谢云岚,晋王府从来没有这个世子妃!以后都不准提。”晋王妃发狠的说道,眼中更是浓浓的戾色。 “是,姑母。”柳晴柔低着头温和的回道。 晋王妃看到柳晴柔温柔乖巧的模样,语气软下来,“这几日辛苦你了。” “这是柔儿应该做的啊,舅舅和舅母还有表哥将柔儿收留,柔儿怎能不尽心呢?”柳晴柔心底冷然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又将这两日府里的开支一并汇报给晋王妃听。 大事小事事事精心,因着后院的人跑光了,都是柳晴柔与阿姆亲自在打理,没有一句怨言,晋王妃心中宽慰不少。 她看了柳晴柔一会儿,对南婶说道,“将那盒子里的钥匙串拿来给柔儿。以后,府里的事都问柳姨娘,不用再来问我。” 柳晴柔心头先是一惊,然后是大喜,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管着晋王府机密的钥匙。 094章 如此家人 南婶一脸吃惊,不仅是吃惊晋王妃对柳晴柔的称呼变成了亲昵的“柔儿”,更吃惊的是王妃竟然还将王府各处要紧房间的钥匙交给柳晴柔。 要知道那些钥匙可是管着王府几处最重要的屋子,比如世子的书房,王府的祠堂,还有王府的库房。 但她一又想,自从柳晴柔到了王府,一向都是不争不抢的过着日子。后院的那两个姨娘一见王府出了事,卷了细软就跑了,事见人心薄凉。 也只有柳晴柔被打了也不跑,还任劳任怨的替王妃打理着王府,月银用度都没有提升,她也从不计较。 柳晴柔面带惊诧,她睁大双眼看着晋王妃,“舅母,这……这使不得啊,这……柔儿怕当不好这个家。” “当不当得好,我心里有数,要是有人敢不服你,你马上跟我讲。好了,就这么定了。”晋王妃口气坚定,不容柳晴柔反对。 “是,舅母。”柳晴柔温柔的应道,她低下眼眸,掩住了眼底的一丝狡黠。她要不仅仅是一串钥匙,她要的是自由进出王府各种的权利。 晋王妃又命南婶将几个主事嬷嬷与管事都叫到主院,将柳晴柔主管王府一事进行了公布,这便是对她的身份进行了肯定了。 众人讶然了一会儿,心下又了然。如今王府里,王爷病着,世子又出了事,世子妃已死,王妃又病着,也只有这个柳姨娘主事了。想到柳晴柔是个温和好说话的人,众人心中倒也没有很大的排斥。 手中握着晋王府执掌中馈的大权,又管着南宫辰书房的钥匙,柳晴柔在经过南宫辰的书房时,便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了,也不用再害怕南宫辰会突然的回了书房。因为此时他正关在大理寺的牢狱里。以顾贵妃睚龇必报与多疑的性子,没有十天半月,南宫辰绝对出不来,甚至是有可能会丢命。 她前几次来书房,每当她看着一幅画时,都会被南宫辰训斥,难不成那里有什么古怪? 她将墙上的那副红梅侍女画掀起来,意外发现后面还有一副普通的山水画。 又将那山水画揭开,果然见后面的墙体颜色不一样,她将那颜色不一样的砖块推了推,那砖块竟然是可以移动的。她伸手探进去,居然从里面摸出了一本册子。 《往来名录》? 她打开那册子随手翻了几页查看,不禁吃了一惊,但随及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南宫家的秘密果然不是传说,原来是真的。 她不介意让南宫辰再爬高一点,再狠狠的摔下来,人在万分憧憬着未来时,再希望破灭,那便是最残忍的打击。 她将那册子上的名单及地名抄了下来,又将册子放回了原处,这才出了书房。 因为她已是王妃授命执常中馈的王府主妇,所以她出入哪里,没有一个人产生怀疑。 柳晴柔回了扶风院,让阿姆给她更换了头上的伤口纱布,然后说道,“找些世子穿的衣衫出来,咱们去一趟大理寺。” “姑娘要去看南宫辰?”阿姆诧异地问道,“姑娘又不喜欢她,何必呢?还不如歇息着养养头上的伤。” “不,你不懂,在一个人最落魄的时候伸出援手,很容易得到那人的信任,我就是要南宫辰完全的信任我。”柳晴柔说道,然后再狠狠的背叛,就像他当初背叛了别人一样。 果然如柳晴柔猜测的那样,南宫辰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呆了两天后就被放出来了,仅仅只是将他羽林卫的副职给撤掉了,成了个无职闲人。 只是其中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南宫辰一脸郁色的回了晋王府,任谁被关在牢里呆了两天放出来也不会有好心情。 仆人们小心翼翼的谁也不敢乱讲话,以免惹他发火。 等他听到管家汇报府里后院的事时,脸色更加变得阴沉,往日的清贵儒雅公子多了几分落魄与憔损。 柳晴柔依旧温温柔柔的跟在他的后面,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既然头上有伤,就回院里歇息着吧。” 她低身一福,“这是妾身应该做的。” 南宫辰朝她挥了挥手,“我去看看王妃,你不用跟着我了。”说完带便大步往晋王妃的主院走去。 柳晴柔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后,马上招手叫过身边的一个丫头,“到王妃屋里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然后又低声吩咐着,“仔细留意世子爷与王妃都说了些什么话。” “是,姨娘。”那丫头退下了。 自从她鼓动着府里后院的人跑光了后,重新添置的人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不服从她的,她一概不要,然后再恩威并施,王府的下人,除了晋王妃身边的老仆人外,差不多都是她的人。 只是那丫头没有偷听到什么,因为南宫辰进了晋王妃的屋子后,将里面屋里的人全部赶出去了,只留了一个南 婶守着外间门。 但两个时辰后,她又听到一个消息,南宫辰将她由侍妾扶为贵妾了。下人们恭喜的声音一大片,柳晴柔依旧是如往日一般的一脸淡然。 妾?她心中冷笑。 …… 万春楼在京中是排得上号的大青楼,东院是清倌倌,爱好风雅的人常常去东院听些小曲,观个歌舞,西院才是最贱等的迎客处。 谢锦昆这一日带着长子谢诚在万春楼的东院清风宴请同僚,一行人说笑着正要上楼,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扑到走在最前面的谢锦昆的面前。 她声音颤抖的喊道,“爹,我是岚儿啊,你们怎么说我死了?我没有死啊,我被人关到这里,快救我出去!” 同僚诧异的看着谢锦昆,“谢大人,她怎么说是你女儿?” “你这疯婆子,胡说什么呢!滚开!”谢锦昆厌恶地挥手将谢云岚踢开,拉着同僚说笑着快步走进了万春楼东院春风。 谢云岚被他踢倒在地,她又看到后面走来了谢诚,欣喜的扑上前,“大哥,我是妹妹啊,我没死,你带我回家啊。” 谢诚的身边跟着他的上司,上司一脸的狐疑看着他二人。谢诚一脸的黑沉,咬牙怒道,“来人,还不将这疯女人带走!” 很快的,来了几个婆子将哭哭啼啼的谢云岚拉下去了。 西院的老鸨一脸恶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将她关到柴房去,敢跑?三天都不许给她饭吃!” 柴房里又脏又臭,同那牢房里没什么两样,谢云岚反而不哭了,她望着万春楼喧嚣热闹的前院冷笑,这便是她的父亲,她的哥哥?他们嫌弃她了是么?她今天变成这样,到底是谁害的?要不是他们怂恿着她去勾引南宫辰,她会落到这一步吗? 她坐在柴房里等着,父亲与大哥都看见她了,一定会来救她的。 只是随时间的过去,失望渐渐的爬上她的心头,第一天没有一人来看她,他们也许在做一些准备?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第二天仍是没有人来看她,明天……明天他们一定会来的。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还是没有人来,她不能等了,那老鸨说关她三天,现在便是第三的早上了,到了下午一定会带她去接客,她已逃过一次,下次想逃只怕没有了机会。 尽管饿得头晕眼花,她的心中还是闪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趁着万春楼里刚刚送走最后的客人,所有的人都在休息时,何不 趁此逃走? 她的手中滑落一枚火石,这是她从一个客人的身上偷来的,看着周身堆着的一地干柴,谢云岚冷笑一声,她一定要回谢府! 父亲不管她,娘不可能不管她。娘拿到舅舅家的银子,可都是她从谢婉的屋里偷来的,她们不能丢下她不管! 一大早的万春楼,因为迎了一晚上的客人,除了正门前有两个伙计守着门,后院里所有的人全都歇息下了。没人注意后院的柴房里燃起了火苗。 谢云岚蜷缩在墙角,那火渐渐的将柴房的窗子烧开了一个口子,她将火苗扇开了些跳了出去,一路朝一处小门那儿跑去。没一会儿,万春楼里有人喊起来,“着火了!” 很快的,所有的屋子里的人都惊醒了,喊叫声响成了一片,趁着混乱,谢云岚逃出了万春楼。 她惊魂未定的一路朝谢府跑去。 谢府前,高大的牌坊前停着三辆大马车,分别是镇远侯府上的,张御使家的和刘翰林家的。 因为谢老夫人总想着将赵玉娥的亲事尽早的定下来,凡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有适龄的未婚男儿家,她都要找一个借口请那些府上的家眷们来谢府做客。 这次的借口是,外甥女赵玉娥沏得一手好梅花茶,请几位夫人来品尝品尝。 夫人们也是心照不宣。都知道那赵通政虽然是个糊涂人,但据说生的这个长女长得十分标志,性情也温柔,现在又亲养在谢老夫人的名下,将来的陪嫁自然丰厚,于是,她们接到谢老夫人的贴子会都没有拒绝,这一早都相约而来。 夫人们来时,也带了自家的女儿或侄女来,因为谢家也有两个儿子还未娶妻,算是先把把关的样子。 有小姐同时来访,谢家的三个女儿自然也要到前门迎接。 夫人小姐们正在府前说笑时,一个衣衫肮脏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她们面前,“老夫人,娘,二妹,我是岚儿,我没有死呢,我活着啊!你们为什么不去接我回来啊!” 家里人将那个冒名顶替她的人安葬时,都没有一人仔细的看过吗?谢云岚心中怨恨着,却也更希望是家人不小心弄错了。 三位做客的夫人与几位赴宴的小姐们,都是一脸愕然的看看谢云岚又看看安氏与谢老夫人,谢家大小姐不是死了吗?那么这位又是谁? 安氏一脸窘迫,她偷偷看向谢老夫人,发现老夫人的脸已是阴沉沉一片,眼底戾色翻腾。 她心头一惊,不能认,打死也不能认!否则就是欺君!顾贵妃既然给了她一个死的女儿,就不可能让谢云岚活着。 “来人,将这乞丐婆子给我哄走!”安氏又怒又气,不管她是不是大女儿,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出现无疑是给谢府添乱,是给她找麻烦! 眼下还有三个夫人在呢,这要是被她们宣扬了出去,谢府可就惹上大事了!说不定顾贵妃又会发难谢府,发难她! 谢府的两个婆子走上前将哭哭啼啼的谢云岚拖走了,一直拖到一处街角,还恶狠狠的踢了她一脚,才扬长而去。 谢云岚一路跑来又累又饿又冷,想不到都看到家门了看到亲人了,竟然都不认她。 这是她的家人吗?要不是她拿了谢婉的钱来给娘,娘的娘家人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能当上官职?还有二哥谢询,居然偷了她的嫁妆让她被晋王府的人一直嘲笑着。 好,好得很,从此她就不姓谢,她没有这样的家人! 一片色的裙角移到她的面前站定了,鞋面上是她十分厌恶的双面锈折枝红梅。 她顺着裙角一直往上看去。女子正淡淡的看着她,一双酷似谢婉的眼睛氲霭朦朦,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单薄的身子略苍白的脸,墨发散在身后,清丽脱俗。 谢云岚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嘴角撇了一撇,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抬起下巴傲然的扭过身去。 095章 云曦的亲事 她冷笑着说道,“我曾经取笑过你,也怂恿过谢云香将你从假山上推下去,恨不得你跟你娘早点死掉。只因为你明明不如我们其他姐妹聪明,却得了老太爷分下来的更多的嫁妆,明明你娘愚不可及,老夫人也不骂你娘。 如今我却遭报应了,你现在看到我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很高兴?不过,做为曾经同是谢家女儿,我提醒你一句,迟早有一天,你也是被利用的对象。” 她摸摸索索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是同以前一样,昂着头如高贵的孔雀一般转身就走。 “你等会儿!”云曦叫住了她。“你遭了报应我的确很高兴,但诚如你说的,都被报应了还说什么呢?你现在对于我来说,只是卑微得如脚下的尘土。” 谢云岚回过头来,很是诧异的看着云曦,“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曦看向一旁的青衣,青衣从身上解下荷包来扔给谢云岚。 “这是什么?”谢云岚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有些沉,感觉应该是金银之类的东西,但这谢云曦为什么给她钱? 知道她会诧异,云曦淡淡一笑,“你肚子里不是有个孩子吗?我是给他的。这里面有三张百两的银票与一些碎银子,你拿着钱物离开京城吧。” 虽然她很想让她万劫不复的活着,但看到她被那两个婆子又拖又拽的拉离谢府门前时,她一直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冲那未出世的孩子的份上,她可以饶她一死。 因为她想到了前世里,为救她而死的端木雅。 谢云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自她怀孕的事公开以来,她就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同情,家人的抱怨,南宫辰的冷漠,晋王妃的白眼。 她呵呵冷笑,她连谢姓都可以丢,还有什么不可以丢的?她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快步的消失在长街尽头。 云曦看向谢云岚消失的方向,对青衣说道,“你现在去将这谢云岚送出城门,然后再去跟那万春楼的老鸨说一声,那谢云岚就由她去吧。” “小姐。”青衣眨眨眼,“她那样残忍的杀了婉姑娘,你还……” 云曦赫然看向青衣,“你怎么知道……婉姑娘的事?” 青衣一怔,马上讪笑着说道,“小姐,不是你跟奴婢说的吗?” 她有说吗?她盯着青衣,眼神微微缩起。 谢婉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提及前世的那个名字时,心中都会狠狠的痛上一痛,她怎么会 跟青衣说?就是同段奕也不曾说过。 青衣被她盯得毛毛的,赶紧的后退一步,干干一笑,“小姐,奴婢……奴婢去万春楼了。”说完眨眼就跑没了影。 云曦站在府门前,望着高大的谢府门楣,出了好一会儿神后才缓缓的进了府。 安氏陪着三位夫人进了谢府,她故意的放慢了脚步,渐渐的走到了最后面,然后从荷包内取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身边的大丫头芍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去看看刚才那个在府门前闹事的疯女人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将这张银票给她,叫她以后都不要出现在谢府前。” 芍药将那张银票接在手里,又看了一眼安氏,然后点了点头,很快的朝府门处走去。 在府门前她碰到了谢家三小姐谢云曦。 “三小姐。”芍药匆匆的行了礼准备错身走过去。 “这不是芍药么?大娘派你出府办差啊。”云曦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往芍药手里看去,那袖子未完全遮住的地方露出一角纸片,看那上面印着的图案,应该是一张银票。 “是……是的,三小姐,大夫人吩咐奴婢快去快回呢。”芍药说道,然后脚步步匆匆的跑出了府门。 望着安氏的丫头匆匆离去的背影,云曦扯唇冷笑。 再快,只怕也追不上了谢云岚了。想必这时,青衣已拎着谢云岚出了城。安氏既然怀疑着担心着谢云岚,为什么不早行动一步? 她与谢云岚站在街角说了那么久的话,也不见一个谢府的人前来。做为母亲只是送一张银票?只怕更让谢云岚寒心与厌恶。 …… 谢家因着“谢云岚”的事,府里倒是安静了一些日子。 云曦坐在屋子里,将光着的脚丫子搁在凳子上,夏玉言坐在她的对面给她的脚指头上药。 段奕让青衣拿给她的金创药也是属于极品级,抹了几次药后,竟也好得差不多了。 但夏玉言仍是责怪着云曦,“怎么会这样不小心的?在洗澡时也摔跤了?” “这不是好了吗?”云曦撇撇嘴娇嗔说道。 “那还得多亏这药好,要是药差些的,你得小半个月没法走路,还有啊,这都险些踢到脚指甲了,怎么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夏玉言一面给她上药一面埋怨的说道。 “哪有那样严重?这几天不都在走路吗?”云曦做了个鬼脸冲夏玉言一笑。 “你这孩子……”夏玉言也跟着笑起来。 里间屋里,母女两个正说笑着,就听外头有丫头在问,“二夫人是不是在三小姐这里?叫奴婢好一阵找呢。” 吟雪说道,“二夫人在呢,你找她有什么事?” “是老爷找二夫人,说有急事。” 夏玉言闻言神色敛了敛,然后将药膏等物收在一个盒子里吩咐青衣放好,对云曦说道,“你父亲找我,我过去看看。下次千万不要伤着脚了。” “知道了,娘,我会注意的。”云曦笑着回道。 夏玉言走后,云曦的无所事事的坐在桌边锈着一个帕子,没一会儿,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坐在一旁的青衣也跟着眉尖一拧,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屋里有贼人进来了,你现在马上准备一根棍子站在床那儿,看见人出来照着打就是!”云曦暗暗咬牙。 青衣眨眨眼,小姐口里虽然在说着有贼人进来了,却又不见她脸上有半点慌乱,反而半是无可奈何半是娇嗔? 呃……这是个什么心情? 正好奇时,她忽然听见那床帐里头有声音传来,接着一只男子的手挑起帐子,一个人施施然的走出来。玉白色长衫,墨发玉冠,神情怡然,俊朗如月。 青衣眨眨眼,她家这位主子现在真是神出鬼没了啊,然后又很自觉的对二人讪笑说道,“奴婢忽然发现肚子好饿,先出去吃东西去了。”说完不管云曦是何表情,一溜烟的跑掉了。 刚才吃早餐时,青衣吃了四个包子外加一碗肉粥,还吃?也不怕撑死你! 云曦朝青衣离开的方向甩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居然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跑了?她要不要将吟雪与她的位置调换一下? “一大早的气鼓鼓的做什么?谁惹你生气了?”段奕拖了张凳子在云曦面前坐下。 “你就不能走大门,正儿八经的到谢府里来么?”云曦没好气的看着他,她怕她再这样下去会被他吓出毛病来。 段奕抬眉看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么下次我就走正门。想必谢尚书会率领全家出来相迎,然后再一同陪我来曦园,然后我坐在你屋里喝茶同你聊天,他也会在一旁作陪。然后你们府里其他的人说不定也会一同出现。嗯……只是你这屋子有些小,不知到时候人多会不会坐不下?” 段奕你可以 滚了!云曦暗暗的磨牙,扭头再不看他。 段奕却是弯唇笑了笑,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放在一边,然后将她受伤的那只脚的鞋子脱下来。 云曦一惊赶紧坐起来,“你干什么?”说着用力将脚往回抽。 “看看你的脚伤。”他的手劲很大,云曦根本动不了,她叹了口气只得由他。 段奕退了她的鞋袜,将原先夏玉言包扎的纱布又解开,重新上了药,又再重新的包好。 云曦撇撇嘴角,“我娘给我包过了,你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是朽木道长新调制的伤药,比上次的那个还要好,好得更快,而且一点也不会留疤痕。” 云曦好笑的看着他,“我这伤是在脚指头上,又不是在脸上,就算有伤别人也看不见啊?这么好的药用在上面不是浪费?” 段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声音沉沉的说道,“谁说别人看不见?我就会看见。” 云曦脸一红,“……” “居然知道脸红,为什么还坦然的将自己的信给了别的男子?”段奕的声音忽然沉下来。 云曦一怔,她几时写信给别的男子了? 一封信已经在她的眼前抖开,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她的脸上马上又一黑,心中怒道,段奕你的心胸窄小得可以同针眼媲美了! 那哪里算得了信?那只是上次她写给关云飞的一张字条而已,才几个字啊。 “你要不是恐吓过关云飞了,我至于写这字条吗?”云曦有些哭笑不得,天下最小心眼的人莫过于段奕了。 “下不为例!”他将那字条扔到一旁的火炉里烧掉了。 云曦忽然想到什么,咬牙喝道,“青衣!”这丫头还兼职干着卧底? 青衣正坐在外头晒太阳,听到云曦叫她,马上脸色一僵,然后飞快的跑出了曦园,心中更是不住的唉呼着,冤枉啊,这次她可没有打小报告,他们王爷就是属狗的,什么事又瞒得住他? 段奕忽然看到桌上的针线筐里有一块未锈完的女子的帕子,上面锈着折枝红梅,杏黄的绢布,艳红的梅,分外好看,他收起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云曦愕然,“那是女子用的帕子,再说,还没有完工呢。” “那你锈一副男子的拿来交换。”段奕微微说道。 再锈一副也是她的东西好不好?“看我心情。”云曦扭过头 去。 …… 夏玉言被谢锦昆派人叫去后,过了吃午饭时才神色落寞的来到了曦园。这时,段奕早被她哄走了。 云曦很是诧异,夏玉言这样的神色她还是头次见到。 印像中,这位半道母亲对周遭的事情一概是漠视,总是事不关已淡然度日的模样,从没有看到过她大悲大喜的表情。平时哪怕安氏当面的冷语讥讽,她也当作没听见。仆人们个个刁钻,她也浑然不觉 可现在的夏玉言眼神慌乱六神无主,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她扶着夏玉言坐下,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娘,出什么事了吗?” 夏玉言听见有人叫她,眼眶一热将云曦搂在怀里,却是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搂着云曦好一阵哭,哭得云曦的心里也酸酸的。 夏玉言就这样一直搂着云曦,竟比以往都要不舍得,云曦有些诧异。难道谢锦昆跟她说了什么? “娘,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好好的哭了?” “曦儿,你爹要将你嫁到安家去呢,娘舍不得你,安家虽好,却没一个配得上你的,娘又做不了主,心里难过。”夏玉言哭着说道。 怎么好好的突然又提到了她的婚事? 云曦的神色骤然一冷,她抚着夏玉言的胳膊问道,“娘,是不是老爷刚才叫人请你到前院去说的就是这事儿?除了他同意还有谁?老夫人与大夫人的意思呢?” “她们都同意了呢。”夏玉言叹息了一声,“安家对谢家有恩,谢家就要送一个女儿嫁过去。老爷一向最喜欢二小姐,自然是不愿意她嫁过去的,四小姐又是庶女,安家不会要,便只有你了。” 这是觉得她母女好欺负吗?好个谢锦昆,好个谢府! 云曦冷笑,难怪谢云岚被赦免无罪了,原来是找了东平侯当说客呢,东平侯也想着谢府这座银山,便以这事儿要挟谢府,要谢府嫁一个女儿过去。 女儿吗?多的是,但绝对不会是她! 母女俩正说话,外间又有前院的丫头来了,正高声的问道,“三小姐在屋里吗?老爷找三小姐过去说话呢。” 动作倒是够快的,夏玉言前脚走,后脚又来叫她!云曦神色一冷抿唇不语。 096章 拒嫁 夏玉言闻言将云曦的手一抓,焦急的说道,“曦儿啊,你爹爹要是逼你的话,你……你就反抗,大不了,为娘被他休掉也不想你嫁给安家。你的婚事……是大事,他们不能随意做主的!” 云曦看着夏玉言,这位一向软弱的妇人在面对别人欺负女儿时,竟也生出强势来,拿出宁可被休也不要女儿嫁入火坑的气势来安慰着女儿,这样的母亲,疼爱她不亚于前世的母亲端木雅啊。 “娘,我的亲事他们不能做主,那么以后娘说了算,我听娘的。”云曦摇着夏玉言的胳膊安慰着她。 …… 安氏的园子里,谢云容一脸烦躁的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丫头端上茶水来,被她大声的吼走。“谁叫你们进来的?都滚出去!”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退下了。 谢家二小姐一向都是温温柔柔仙子一般的人儿,乍一见如此火爆的脾气,让几个丫头都不敢上前服侍。 “行了,你就放心好了,你爹爹会说服那小妮子的。她嫁到安家可是有着享有不尽的荣华,怎么会不愿意?你看她穿得寒酸,安家的一个丫头都比她穿得好了呢,她会不动心?”安氏拍了拍二女儿的手安慰着谢云容说道。 自从大女儿出了事,她心头一直堵着一口气,吞不下吐不出,说不得忘不了。要怪就怪南宫辰那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哪怕他真的一飞冲天了,只要谢家与安家亲上加了亲,以两家联合在一起的势力,他也不敢怎么样。 但她现在她只有一个女儿了,还是她最疼爱的女儿,要与安家结亲,也只能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嫁过去。 那小妮子嫁过去,还能飞上天去不成?有安夫人在,她也得老老实实得听安家的话。 “真的吗,娘?我好担心啊,我不要嫁到安家,安家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要是我嫁过去,会死的啊,我可是娘唯一的女儿了。娘就狠心看着女儿不快乐吗?” 谢云容搂着安氏哭得凄凄哀哀,她本来就长得娇娇弱弱的脸,一哭起来,小脸儿更是惹人怜爱。 安氏刚失了一个女儿更是将这个宝贝得不得了。 她拍了拍二女儿的后背,“不哭了,别担心,你父亲已差人去叫那个妮子了,她不敢不同意的。” 谢云容将头从安氏的肩头上露出来,鼻腔里虽然还在哼哼着,但唇角却早已微微勾起,一抹冷笑噙在嘴角。 “娘,要是她不同意呢?那个谢云曦 别看跟个木头人似的,脾气可是倔强得很。”谢云容一脸担心的说道,心中则是不停地做着盘算。 安氏冷笑,“娘自然有办法,只要她不讨老夫人欢喜了,老夫人自然会将她嫁过去。你就不要担心了。还有,你要在你父亲的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让他觉得你比那谢云曦强,他要是舍不得你了,自然就不会将你嫁过去。” 谢云容抿着唇,低着头没说话,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然后站起身来,“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才不会像她大姐谢云岚那一样,被父母安排着嫁出去,结果还被夫家休掉,她的一生该是锦锈荣华的一生。 谢云容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走得很快,丫头玉枝几乎是小跑着跟在她的后面。谢云容走到里屋就开始翻柜子,翻箱子, “小姐怎么啦?可是出了什么事?”玉枝不知谢云容要做什么,也跟在后面翻找着, “玉枝,快,将我这几年作的画全拿出来。”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以父亲爱才的性格,怎么会同意将她嫁给安家不学无术的安强呢? “小姐找画做什么?” “你找就是了,将我早些年画的那几幅奔马图找出来,老爷属马的,他可是最喜欢马了。” 主仆俩在屋子里好一阵的翻腾,谢云容终于找到了一幅奔马图,一副高山迎客松图。然后她吩咐着玉枝找了个古朴典雅的盒子仔细的包装好。 她勾了勾唇角,快步朝谢锦昆的书房走去。 …… 云曦出了夏园,来叫她的丫头走在前头,青衣与她走在后面。前后隔了两丈远。 “小姐。老爷找你何事?”青衣小声的问云曦,她来谢府有些日子了,就没见谢尚书单独的找过云曦。 父女俩平时见了面,也是冷淡得很,比起安氏生的几个子女,三小姐谢云曦在府里完全是个透明人。 看看那二夫人夏玉言,空闲时还要做些针线活,自己身上穿的用的,都是亲自做的。要不是曦小姐在外头有产业偷偷拿些银钱来贴补,只怕日子更是难过。 还能有什么事?如果她猜的没有错的话,谢锦昆这是找她商意谢安两家结亲的事了。他两个时辰前找过夏玉言,现在又来找她,一猜就能明白。 “总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云曦淡淡的笑了笑,她倒是想看看谢锦昆是怎样开口同她说起这事儿。 她的这位便宜 父亲前一次单独找她说话是在三年前,那次是谢云容“不小心”将老夫人屋里的花瓶打碎了。但谢锦昆却要她承认下来,说是谢云容刚生过病身子还弱,要是被老夫人知道是她打碎了最心爱的花瓶,会被罚跪的,谢云容会吃不消。 那么,她就吃得消了? 谢锦昆语重心长的跟她说了好久,说姐妹之间要互帮互助,她先承担下来,等谢云容病好些了,会给她道谢的。 这身体的原主竟然傻乎乎的答应了,又傻乎乎的在老夫人面前认了借。 结果可想而知,那花瓶可是老太爷生前买了送给老夫人的寿辰礼。 老夫人屋里的东西,凡是与老太爷沾上半点关系的,都成了无价之宝,别说是打破了,就是谢家的子女们没有得到老夫人的允许,那是摸一下都不行的。 十二岁的谢云曦老老实实的替人背了黑锅挨了罚,但她后来也并没有得到谢云容的感谢,反而得到了几句讥讽,说她傻是活该。 谢家书房里,谢锦昆正在欣赏桌案上的两幅画,他抚着胡须不住的点头微笑,一旁的清客刘知章也附和着说道,“想不到谢二小姐作得一手好画,竟比那文状员画的画还要强上几分呢。谢大人真是三生有福才生了这样心思通透的女儿啊。将来不知是哪位高门大户有幸娶了二小姐。” 一阵夸,将谢锦昆说得飘飘然。 云曦让青衣在外等她,她只身一人走书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谢锦昆与人说笑,清客刘知章识趣的退下了。 她低身朝谢锦昆一福,“不知父亲找女儿来有什么事情?” 谢锦昆朝云曦抬了抬手,“起来吧,坐着说话儿。” 四十岁左右的兵部尚书谢锦昆,早年是谢氏家族中的一个落魄孤儿,娶了同县的秀才之女夏玉言为妻。 夏玉言是远近闻名的孝女和贤女。她嫁给谢锦昆后不到一个月,就遇上谢锦昆年迈的爷爷病重在床,愣是毫无怨言衣不解带的服侍着直到老人去世。 也因此,这二人入了谢家老夫人的眼。 媳妇贤惠孝顺知书达理,谢锦昆唯一的亲人爷爷又已过世,不存在将来有人来争家产,因此将他收养到膝下重点扶持一路到兵部尚书之位。 只是谢锦昆不满身份卑微的夏玉言做正妻,同年又娶了东平侯府的庶女安氏为妻。 东平侯府可是百年贵戚,虽然安氏是个庶女,但人家好歹出身高门 ,封为诰命也不辱没他的名声。 云曦想到夏玉言被安氏常年的欺压着,明明是发妻却让了诰命封号,平时受了委屈都不敢声张,就知这谢锦昆厚彼薄此。 自己相公都不宠爱撑腰,妻子哪来的胆量?就连那平时被谢锦昆宠爱的月姨娘也比夏玉言强势几分,不是她生来泼辣,是因为谢锦昆的纵容。 孤家寡人的夏玉言哪里敢同府里的其他女人争?输了也不会有人垂怜,只好默默的过着日子。 强势的安氏与月姨娘不想将各自的女儿嫁给安强,一定是在谢锦昆面前哭闹着施压了,夏玉言没有娘家人撑腰,谢锦昆便将主意打在她的头上。 可惜,他的愿望一定会落空。她这一世的命运会由她自己安排! 云曦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不说话,她倒要看看谢锦昆如何厚脸皮的开这个口。 要嫁女也要先嫁长的,可没听说先嫁幼的。 见三女儿进了书房后,谢锦昆只随意看了一眼,仍坐在桌旁看着手里的那两副画,想着刚才他的清客刘知章一直夸着二女儿作的一手好画,又说将来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的露出笑容来,又不经意的看到有些木然的云曦,那笑容骤然改成了拧眉,“曦儿,女夫子可曾教你作画?” 女夫子?云曦嘴角扯了扯,她长这么大,记忆中,只在谢氏的学堂勉强的待过一年,后来常常体弱生病经常休学,再然后就干脆闭园不出门了,在曦园中一待就是五年,女夫子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 “父亲,大夫人说女儿愚钝,跟着女夫子也学不会,是以,从未学过画。”她清冷说道。 她这父亲是明知故问还是有意气她?谢家那个庶女谢云香都上了三年谢家学堂,她却只勉强的待了一年。 并且,那一年中女夫子根本就当她是个空气,什么也不教。 没学过?那就是不会作画了。谢锦昆看着她脸色更加的不喜,又问道,“那么四书五经又读了多少了?” 云曦心中翻着白眼,她在学堂待了一年能学多少四书五经?她如今所会的东西还是身为谢婉时学的。 “只读过《女戒》,《大梁通史》,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云曦低垂眼睫,她并不觉得为耻,她只觉得讽刺,几个女儿不是一视同仁。 谢锦昆点了点头,“不学也没什么,女孩子嘛,会相夫教子就好。”他一面说着一 面将桌案上的两副画仔细的卷了起来,又说道,“其实找你来啊,是有件事同你商议商议,你在学识上不如你二姐与四妹。二姐她聪明好学,贵妃娘娘有望将她选在宫中做女侍,而前些天安家来提亲,你祖母也同意了,云香又是个庶女,所以啊——” “父亲,女儿不愿嫁安家!”云曦打断了谢锦昆的话突然说道。 她早就猜到谢锦昆会提起安谢两家的亲事,谢锦昆七拐八弯的说些有的没的,不就是说谢云容比她聪明吗?他舍不得二女儿嫁安强吃亏,谢云容是他的心头宝,她还是夏玉言的心头宝呢! 况且,那安强已是半个废人,虽然大家明里不说,但谁人不知?谢锦昆说的好听是商议,却分明是在对她施压要她答应婚事。 “你竟敢无视长辈的安排?”谢锦昆陡然暴怒。 “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做主,但也要听听女儿的意见是不是?二姐聪明好学,您又怎知女儿的学识不如二姐?您分明是在偏心!嫁女也要分长幼,先嫁长,再嫁幼!从未听说可以越过去的。” “你这个逆女!”谢锦昆暴跳而起,挥手就朝云曦的脸上扇去一个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云曦白皙的脸上赫然现出五个红色手指印。 力道不小,连她的发髻也打歪了,头上的一只金钗与一只金花钿叮叮当当掉在了地上。 谢锦昆大声喝道,“来人,将三小姐带到祠堂去罚跪,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不许给饭吃!” “是,老爷。”两个婆子走了进来,见那地上掉有两件金首饰,一人一个抢在手里藏在各自的袖子里,然后将云曦的胳膊一夹,一左一右的死死钳着她,用力的拖了出去。 097章 关进祠堂 青衣正侯在外间,见到云曦竟是被人拖出来的,且那脸上还红肿了半边,青衣的脸色攸地一沉。 她早就听到里间书房里有父女两个的吵架声,却没想到云曦竟然被谢锦昆给打了,这老匹夫! 青衣眼神森冷,又看见那两个婆子正死劲的钳着云曦胳膊,就要扬手劈去。 她打不得谢锦昆还打不得两个婆子?小姐娇娇小小的个子都快被这两个婆子给掐断了。 “青衣,你先回园里去。”这可是在谢锦昆的书房前,她的侍女要是打了父亲的仆人,这不孝的名声只怕不出半日便会传满京城,她今后就要活在唾沫星子中了。 古时女子的好名声便是一条好活路,没了名声寸步难行。 而大梁国崇尚的便是以孝为尊。图一时之快得个不好的名声不划算。 不就是一个巴掌么?她早晚要加倍讨回来! “小姐!”青衣看向两个婆子眼风刀子嗖嗖嗖直冒,“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她们要带你去哪里?” “青衣姑娘,三小姐竟然大逆不道敢顶撞老爷,老爷现在罚她去跪祠堂,你就不用跟着了,快闪开!”一个婆子傲慢的看了一眼青衣说道。 呵,居然对她用这种眼神?你眼白太多还是嘴巴太痒?竟敢朝她翻白眼? 又看到云曦的头发散了,青衣拦着两个婆子厉声问道。“我们小姐的发钗呢?” “没看见。”一个婆子朗声说道,然后嗤笑一声,“真好笑,三小姐丢了东西,青衣姑娘问我们做什么?自己到别处去找!” 云曦的眼神分别朝两个婆子扫了扫,青衣马上明白了。等那两个婆子从青衣身边错身走开后,她悄悄的伸手弹去两粒石子,两个婆子扑通扑通双双摔倒在地,直摔了个狗啃泥。 其中一个婆子的牙齿磕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霎时红白飞溅,带血的牙齿飞出好远。 “啊——”惨叫声将树上的鸟雀都惊起来了。 云曦朝她看去,惊得嘴角抽了抽,好狠,那上下牙齿,少说也被撞掉了五六颗吧。满嘴鲜血直流,今后说话怕是要漏风了,哦,喝水也会很困难。 青衣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鄙夷的斜了一眼,她还没出手呢,否则定会打掉这恶婆子一口的牙! 另一个婆子将云曦放开,扶起这摔倒的婆子,“呀,赵家姐姐,你这是怎么弄的?”又对青衣喝道,“你竟敢将赵嬷嬷 推倒!我要告诉老爷去,三小姐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竟然怂恿丫头打老爷的仆人!” 竟然将三小姐牵扯出来?青衣更是冷笑,“谁看见我推她啦?我有这么长的胳膊吗?我站在离你们一丈多远的地方怎么推啊!您老倒是推给我看看?让我学学?” 青衣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得瑟表情,痞气十足。 “小丫头片子竟敢顶撞老娘?”这婆子跑过来扬手便要打青衣。 青衣侧着身子一让,伸手一勾,那婆子扑通着摔进一旁的半人高的大金鱼缸里,此时缸里没有金鱼,却正装着整整一个缸的水。 婆子头朝里脚朝外的正拼命扑腾。 糟糕,可别将她淹死,那就惹大麻烦了,云曦赶紧唤着青衣,“快将她救出来。” 青衣拍拍手走过去,轻轻巧巧的将那婆子的脚一拉,拎出了大金鱼缸扔在地上。 那婆子一身水淋淋又冷又吓的喘气,好险,差点淹死了,但随及她恶狠狠的叫嚷起来,“你个死丫头竟敢绊倒老娘?赵嬷嬷,我们一起来收拾她!” “好!反了这是!小丫头片子也敢欺负老娘!” 这两个婆子,一个是管家谢来贵的表姐赵嬷嬷,一个是谢锦昆常随谢来福的老婆,都是在前院里当差多年的老仆人。 因为是谢锦昆的仆人,平时连安氏也让着几分,眼下她们却被府里最不起眼的三小姐与她的丫头算计了,这传出去,她们的脸可就丢尽了,再加上平时都是她们欺负别人从没吃过亏的主,此时便凶煞煞的一齐扑向青衣。 青衣呵呵冷笑着闪身跳开,然后双手一拉,从两个婆子的袖子里掉出两件金饰品来,一只金钗一只金钿。 青衣跑上前飞快地捡在手里,轻轻摇晃着冲二人诡异一笑,“你们居然敢偷小姐的东西?我要到老爷跟前告你们去!按着谢氏家规,偷盗者一律要当场杖毙!” 两个婆子吓得脸都白了,就算老爷偏袒她们,可规矩是老夫人定的啊,前些日子那秋桂偷了二小姐的东西,不是被老夫人给活活杖毙了吗? 她们吓得不轻,双双扯着老脸陪笑说道,“青衣姑娘,这真的是我们捡的啊,只是不知道是三小姐的东西呢。” “你老啊就别狡辩了,我刚才问你们有没有看见三小姐的金钗,你们是怎么回答的?”青衣木着脸根本不理这两个婆子。 “青衣姑娘,您大人大量,婆子我真的老 糊涂了,没想起来,真的不是故意要藏着的。”两个婆子吓得都跪下了,她们可不想被打死啊。 青衣摸着下巴,心中冷笑,谁叫你们刚才死劲掐着小姐,落在她手里可就不客气了。 她佯装叹息一声,“其实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的东西找回了就行了,大家都是在府里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呀就不计较了。只是——”她顿了顿,“我家小姐脚疼,走到祠堂会吃不消,请教嬷嬷们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云曦看着青衣好笑,青衣又在使坏呢,不过这两婆子是该教训一下,捡了她的东西不光不承认,还将她的胳膊差点掐断了,现在还疼着呢。 赵嬷嬷忙点头,“有有有,就由婆子我背三小姐到祠堂去好了。”说着,果真弯下腰来,示意云曦爬到她的背上。 云曦当然不会客气了,有享受为什么要拒绝?再说这婆子的个子比她整整大上一圈呢,平时吃的肉不少了吧?背上她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几人走了一会儿,青衣又道,“小姐午饭吃得少,现在想吃点玉兰糕,吃玉兰糕时,最好配云雾茶。哦,她怕冷,祠堂里有没有生火炉?” 另一个婆子忙道,“老奴去吧,云雾茶只有大夫人那里有,老奴想办法弄点出来给三小姐吃。那火炉子,老奴也马上找人去生起来,不会冷着三小姐的。” “那就有劳嬷嬷啊!”青衣施施然走在一旁呵呵笑着。 这样,云曦虽然被关在祠堂里,但却并没有受委屈,那两个婆子忙前忙后的侍侯着,青衣很是会差遣她们。 云曦平时喜欢的东西,她换着花样轮番支使着两个婆子找来。 比如椅子的靠垫要装着新棉花的,手炉的炭火要银丝炭,还有解闷的话本子要找些世面上的孤本,零嘴蜜饯要新样式的,云曦坐累了,赵嬷嬷还赶紧上前给她捶腰捶着肩膀…… 那两个婆子忙得一刻也没消停。 三小姐这是来罚跪吗?这分明是来玩的!她们心中有怨言却不敢说出口,不住的祈祷老爷行行好吧,快将三小姐放出去吧。 …… 奕亲王府的后院里,段奕正在给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煮着茶水。 “母后,您尝尝这茶水的味道。”段奕将一杯热茶送到妇人的手里,白玉茶杯,褐色的茶汁,煞是漂亮。 梁国德慈太后——当今元武帝的继母,正坐在小花园中的石桌 边休息。 她看了一眼段奕,笑着将茶杯接在手里,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后,眉梢一扬说道,“你沏茶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都可以称茶师了呢,味道真好,母后很喜欢呢。” 立于一旁的朽木道长神色暗了暗,与段奕对视一眼后默默的走开了。 段奕将德兹太后手里的空茶杯接了过来,微笑说道,“母后,你先坐一会儿,儿子到书房看看。” “去吧,你尽管去忙,母后在这里晒晒太阳正好。”德慈太后慈祥的看着段奕。 书房里,朽木道长正在整理他的药箱。 段奕一言不发的在他面前坐下,略略低着头,只是难以掩藏他眼底的忧色。 “还是没有效果,她根本分不出茶水与药汁的味道。依本王看,你那‘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可以除掉了,居然研究了这么久,仍然解不了她身上的毒?” 朽木道长朝他翻了个白眼,“她是中了蛊,不是毒,老道我是研究草药的,蛊毒那种阴险的东西,解决不了。”见段奕神色落寞,他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啊。” 段奕迅即抬头,“老不死的臭道长你敢欺瞒本王?有话快讲!” “也不是欺瞒你小子,是怕你有了希望又会失望。”朽木道长捏着胡子沉声说道,“那蛊毒可以用灵族皇族之人的血做药引再加上老朽的草药来控制。只是啊……据说五年前,灵族皇族的最后一人已死。所以说——” 段奕忽然站起身来,玉色俊颜现一抹肃杀,眸光森然的说道,“本王不会放过那个女人!定要将她挫骨扬灰!”他大步走出书房,“青一!” 青一没来,却见青二一路小跑的来到段奕面前,“主子,曦小姐被谢尚书打了还关进了祠堂。” 嗯?段奕赫然看着青二眼神微缩,“谢锦昆是不是过得很安逸了?马上备车马,去谢府!” 青二跟在他身后小跑着又说道,“还有啊,主子,顾非墨也要到谢府去,说是要当面感谢曦小姐送的外伤药才让他的腿伤好得那么快!” 段奕的脚步一顿,看着青二恨不得掐死他的节奏,脸上更是阴云滚滚。 青二吓了一跳,“主子,不是属下……是顾非墨……” 段奕身形忽然一闪,已不见了人影,青二摸摸头,口中嘀咕着,“这马车要备还是不要备啊。那顾非墨才出门呢,咱们王府可比太师府离谢府近,主子你 慌什么啊?” ------题外话------ 明天入v,明天入v,明天入v,重要的事说三遍! (望天)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往下看呢?不管亲们在不在,小舞一定在的,故事有开头就有一定完美的结尾。入v后尽量每天肥更。(首章一万一字左右) ……入v小活动,…… (抢订奖励) 第1——3名:180520小说币 第10——18名:80520小说币 第180名:18520小说币 (只限18号当天哦) 明天是个好日期,4。18。四季要发啊!╰( ̄▽ ̄)╮ 001章 本王一直心仪你 谢府后院的容珍院。 谢家二小姐谢云容,在自己的屋里走来走去缓缓的踱着步子。 一身百合色烟襦裙,淡雅似仙,眉目温婉不施粉黛。与她的长姐谢云岚相比,前者似火红的牡丹,她是清新的水仙,低调却不平凡。 她不爱在身上系上过多的饰物,只有发间挽着一只白玉钗。 身上衣物的样式也极为简单,但普通人看不出来以为是素雅的,懂行的人一眼便可瞧出,那白玉钗与身上的衣裙都是出自京中的名品店翠玉坊与丽衣坊。 通身的妆扮没有五千两,也不会低于三千两,抵得上一个普通人家十年的口粮银钱了。 她的贴身侍女玉枝,已经去前院书房那里半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她微低着头在屋子里转着圈,看似闲适,实则心中是焦急的。 但她脸上却没有太多的烦躁表情,只是手上不停的绞着帕子的动作出卖了她。 另一个丫头琼枝不明所以的跟在她的身后,也是不停的走来走去,“小姐,你坐着等吧,玉枝打听到了消息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云容突然停了脚步,眼睛微微一眯,“走,去老夫人那里坐一儿”,她又看了一眼琼枝后说道,“你去将那桌上盒子中的茯苓糕装一些出来,对了,记得用那画着樱桃的盘子装,老夫人喜欢那个盘子的图案。” “是,小姐。” 琼枝进屋将茯苓糕装在一个食盒里,主仆二人正要出门,这时,丫头玉枝也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 玉枝扶着门框喘息了一口气说道,“三小姐没有答应,还顶撞了老爷,不过啊,老爷打了她一巴掌后将她关进祠堂里去了。” “没答应?” 谢云容挑眉,原本秀气的脸上生出几分狞狰来,生生将一张清纯的脸减艳了几分。 两个丫头都不敢吭声,只默默的站立在一旁,外人口中的温柔和气的二小姐,实则是个心如蛇蝎的美人。 她们的身上遍处都是被二小姐出气打的伤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 但她们却从不敢跟任何人讲,否则结局就是一死。 这园里来来往往多少丫头了?却只有她二人留了下来,唯一的窍门便是一个“忍”字。 谢云容将手里的帕子绞了又绞,一向温婉的脸上一阵戾色翻腾,眼中更是冷芒扑闪,口中暗暗咬着银牙。 谢云曦那个死妮子居然敢不答应?就赁她那副呆木头的样子,一个穷鬼娘亲生的女儿,还想嫁什么人家? 嫁到安家一辈子不会愁吃穿,她为什么不答应?该死的! 玉枝忙上前笑着安慰说道,“不过,小姐不用担心啦,三小姐顶撞老爷真是愚不可及,老爷将她关进了祠堂里,只怕是,她不答应就不会放出来了。” 琼枝也笑着说道,“咱府里谁不知道老爷对三小姐一直是不喜欢的?偏偏她还脑中进水的得罪了老爷,这不是不想活了吗?” “我知道了。” 谢云容低垂眼帘想了一会儿,转身问身边的丫头,“琼枝,东西装好了没有?动作快点!再晚些时,老夫人又要睡午觉了。” 她得赶在夏玉言到老夫人跟前求情前与老夫人热络热络,决不能让老夫人喜欢上谢云曦。 嫁给安家的只能是谢云曦,绝对不能是她谢云容。 琼枝捧着装有茯苓糕的食盒,想了想还是小心地问道,“小姐,这东西是外面带回来的,老夫人会不会怀疑?” “你敢说出去?”谢云容秀眉一竖盯着琼枝厉声喝道。 “奴……奴婢不敢。”琼枝吓得脸都白了,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说道,“奴婢只是担心小姐,老夫人可精明着呢。” 玉枝站在一旁同样的也是不敢吭声。 “你放心好了。” 谢云容顺了顺自己胸着的一缕头发,做这糕点的师傅,已经二十年不外卖了,谁会吃得出来? …… 吃罢午饭后,谢家老夫人正与赵玉娥说着闲话,这时金珠走来说道,“老夫人,想不到那三小姐平时一个木木然的人,今天竟然跟老爷吵起来了,还被关进了祠堂里呢。” 赵玉娥闻言吃了一惊,忙扭头问金珠,“金珠,曦表妹跟舅舅吵架了?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什么事……”金珠口里吱唔着,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神色淡淡,她讪笑着说道,“奴婢那就不知道了。主子们说的可都是要紧事儿呢,奴婢也是在路上听到其他仆人们说的。” 赵玉娥抿唇想了想,站起身来对谢老夫人说道,“外祖母,玉娥想去看看曦表妹,那祠堂里可是个阴森寒冷的地方,她被关起来一定又伤心又害怕。” 谢家的祠堂都有三百多年了,该有多少祖先的灵位供在那里?将一个小姑娘 关在那样阴森恐怖的屋子里,不吓着才怪。 她口里如是说着,却浑然不觉她也是个小姑娘,还居然跑去安稳只比她小一岁的谢云曦。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外孙女来谢府这些天也只有三小姐常常找她说话,便说道,“姐妹之间就理应互相关心,你去吧,去陪陪她也好。” “那,玉娥就去了。”赵玉娥带着丫头丽儿出了百福居。 等赵玉娥的脚步声已消失不见后,谢老夫人马上沉下脸来问金珠,“你打听到了什么事?那三丫头为什么关起来了?一个木头人儿被关起来,可见你们老爷这是发了多大的火。” “老夫人。”金珠压低声音说道,“如今谢安两家要结亲,老夫人心中希望哪位小姐嫁过去?” 这三位小姐与老夫人都没有血缘关系,金珠知道谢老夫人之所以会同意安家的亲事,一是为了上次赵家得罪安家的事,虽然关了赵二小姐,砍了林姨娘的头,但并没有完全平息安家的怒火,担心安家会迁怒在谢府寄居的赵玉娥。 二是因谢大小姐惹了事,还多亏东平侯从中周*旋,否则,以顾贵妃睚龇必报的性子,谢家只怕难逃罪责。 金珠将谢老夫人背后的靠枕挪了挪,给老夫人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放好了,又将那冷茶杯推到一旁,她拿眼细细的瞧瞧着老夫人的表情。 谢老夫人望着门口那里半晌才说道,“先看着吧。”顿了顿又反问金珠,“你对三小姐怎么看?说说你对她的印象。” “三小姐?”金珠眨眨眼,“不太爱讲话,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儿。模样生得……比其他几位小姐都要好看些,只是……嗯……有些呆。” “呆?” 谢老夫人忽然一笑,接着说道,“你们小看她了。这次啊,我谁也不帮,这三个孙女谁会留下来,看她们各自的造化了。走了的谢云岚,从小我就不看好她,娇横,独大自我,果不其然,最后吃亏了。谢家将来要的可是能独挡一面的第一嫡女,还有第一公子。” 金珠没接话,她轻轻的给谢老夫人揉着肩膀。 她在这谢府里待的年头不短,谢家有些规矩多多少少从年老一些仆人的口里听了些过来。 别府里的第一嫡女,第一公子可都是选嫡选长,谢府是选贤,甭管你是庶出还是旁支,才华盖人方可当选。 当然,因着嫡系一般都是族长的子嗣,便都存在着优先,极少轮到旁支庶出。 只是到了老夫人这里,她没有生儿子,于是过继了谢尚书,那么下一任第一小姐与第一公子可就要广选了。 谢氏能几百年屹立不倒,就可看出族中长老们选继任的心思。 而第一公子更是让人个个眼红,被选为第一公子,将来便能继任谢氏下一任族长。 谢家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全国,实力不亚于一个番王。 身为族长,那财富可抵一座城池。 安氏的几个子女这两年也是卯足了劲的巴结着谢家的其他人,希望人们帮她们在谢家的长老及族母谢老夫人面前说说话。 谢老夫人微阖着眼,差不多要睡着了时,外间院里有轻柔的声音传来,“祖母在屋里吧?” “老夫人在呢。” 随后,一阵珠帘子脆响,谢云容捧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原来是二小姐来了啊,老夫人在屋里呢。”金锭笑着将谢云容迎了进去。 谢老夫人的瞌睡也被吵没了,她索性坐正了身子,看了一眼谢云容手里的盒子,淡淡笑道,“怎么想起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自从谢媛没了后,她拒绝了一切谢府子女的晨昏定省。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谢二小姐一定是有事找她。 “看祖母说的,容儿有空就来看看祖母啊,只是有时候容儿来时,祖母不是在午休就就是出门去庙里了或是去串门了,一直碰不到面。孙女其实很喜欢同祖母说话的。” 谢云容微笑说道,同时将手里装有茯苓糕的食盒递到谢老夫人面前,轻轻地打开盖子。 “这是孙女自已做的,老夫人您尝尝看,看喜不喜欢吃?”谢云容浅浅一笑,弯弯眉眼温婉可人。 谢老夫人往那食盒里瞧去,只见那食盒里,放着一个白玉瓷盘子,盘子上妆点着几颗栩栩如生的红樱桃,白玉色的盘衬着艳红的果子图,很是可爱勾人食欲。 谢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光看着就很是不错呢。” 谢云容心中一喜,忙招手叫金珠,“劳烦金珠姐姐取来筷子,让老夫人偿偿我的手艺。” 金珠取了来筷子递给谢云容,谢云容小心的夹了一块向谢老夫人的嘴边送去。 谢老夫人就着谢云容手里的茯苓糕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微笑着点点头,“还不错,好吃。” 谢云容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放下筷子拉着谢老 夫人的胳膊半是撒娇的摇晃着,“那以后,孙女天天给您老人家做好不好?” 一旁的金珠与金锭打趣说道,“二小姐,你要是天天给老夫人做糕点,将来老夫人吃惯了你做的,你又嫁人了可怎么办?难不成带着老夫人一道嫁?” “只听说陪嫁丫头的,可没听说陪嫁老太婆的,还是个吃货。” 谢老夫人呵呵笑起来。说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那孙女就不嫁,或者等祖母百年后再嫁。”谢云容俏笑着说道。 “那我这婆子活成一个老妖精,你可就吃亏了,好男儿都娶了别的女子了。”谢老夫人说着笑起来,一脸的温和,一副极为慈祥的老者模样。 谢云容娇羞一笑,“祖母欺负孙女。”又坐了一会儿,知道谢老夫人下午有午休的习惯,便带着丫头离开了。 谢老夫人却再未吃那盘茯苓糕点,而是赏给了屋中的一众丫头婆子。 “二小姐的手艺还真不错,不亚于外头店里做的。”金珠金锭见老夫人一直微笑着,知道这二小姐哄得老夫人开心了,便趁机奉承,吃过后不住的夸奖,“味道好样式也好看。” 谢老夫人却是忽然冷声一笑,“这不是她做的,这是城中糕点铺子豆香坊的文师傅做的。” 金珠与金锭同时睁大双眼,“老夫人您怎么看出来的?这没有豆香坊特有的花样啊。还有,豆香坊可没有一个叫文师傅的啊?” “花样不会改吗?这里面放有一味香料,只有那文师傅会制,并且他的手艺从不外传。当年老太爷就很喜欢吃他做的。只是五年前,那文师傅突然不见了。我只是好奇,二小姐怎么找到了文师傅的?特意做了来讨好我?是以,我并没有点穿。” 众仆人愕然,二小姐买了外头的东西来讨好老夫人?还不如干脆说是买的呢,她居然说是自己做的,偏又被人看穿了,这不是得不偿失,打脸了吗? 可谢云容浑然不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赵玉娥带着丫头到了谢家祠堂,祠堂前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婆子,她认识那正是舅舅前院负责跑腿的大嬷嬷。 那嬷嬷一见赵玉娥来,就立刻站起身来,“表小姐,谢家祠堂是不能让外姓人进来的,你快回去吧。” 赵玉娥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碎银子塞到那婆子的怀里,“嬷嬷拿着买酒,曦表妹一个人一定害怕,我陪她说会儿话就走,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 婆子却不敢接,一脸的为难,“老爷知道了是会罚奴婢的,你快走吧。” “你不说,她不说,大家都不说,老爷怎么知道玉娥表姐到祠堂来过?”云曦从祠堂里走出来冷脸看着那婆子,“还不快请表小姐进去喝杯茶?” 那婆子一脸的苦相,对云曦与赵玉娥分别行了一礼,“是,表小姐,您里边请。” 赵玉娥一脸惊愕,怎么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曦表妹一脸担惊害怕的样子?反倒是看守的婆子在怕曦表妹? 待她被云曦欢喜的拉进祠堂,看到眼前的景象更是无语,除了这里的氛围不大好,跟曦园里没两样啊。 吃的用的玩的,堆了两大桌呢,还有一张软榻,看那样儿,曦表妹刚才是不是窝在榻里睡觉了? “玉娥姐,快来坐啊,咱俩正好说说话。”云曦拉着她并排坐在小榻上,拿出一本话本子翻给她看,“这个很有趣呢,我看了笑了好久。” 两个看守的婆子欲哭无泪,一个曦小姐就已让她们忙得快掉了一层皮,现在又多了一个表小姐。 却又听得云曦说,“这里真好,父亲关我多久我也不在乎。所以,玉娥姐你别担心我啊,我很好的,住两天再回吧。” 还住两天?两个时辰不到,她们就苦不堪言了呢! 两个婆子脚下一个踉跄,吓得摔倒在地,一齐朝谢锦昆的方向磕了个头,“老爷,求您接回三小姐吧,这可是位祖宗啊……” 头才磕完,就听里面的云曦又唤她们,“表小姐的暖手炉不暖和了,快去换,哦,还有,表小姐要喝银针茶,快去拿茶叶来!” 两个婆子又是一身的哆嗦,拿那云雾茶时差点被大夫人屋里的人逮住,这银针茶可是老夫人屋里才有的,这可怎么样才能偷出来啊? 真是要了人的老命哦! …… 青衣对两个看守云曦的婆子恐吓了又恐吓,估计云曦不会委屈着又到夏园找夏玉言。 尽管她再三说了云曦在祠堂没有受着委屈,但夏玉言还是哭起来了,“可是老爷要逼着她嫁到安家啊。这可怎么办?” 青衣烦燥得很,安家那几个小子有谁配得上小姐的? 啊啊啊呸!配得上也不行!小姐是她主子奕亲王的! “二夫人,您别担心了,总之会有办法的,小姐不会嫁到安家的。” “父 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哪里抗拒得了?”夏玉言又哭起来。青衣安慰了夏玉言几句,又匆忙回了曦园。吟雪与吟霜两人告诉她青裳有事出去了。 青衣抿着唇不说话,转身又出了曦园,青裳一定是去奕王府通知主子去了,可问题是主子怎么还不来? 那谢尚书打又打不得,只能是官大一级压着他,逼着他放弃。 夏玉言虽然听了青衣的汇报说云曦安然无恙,在祠堂里也没有受着委屈,但她还是亲自去看了看。 云曦果真如青衣说的那样,正与赵家小姐坐在一处闲聊呢。 她心头一酸,没有进祠堂里,而是一路向谢锦昆的书房跑去。 彼时谢锦昆正在书房里欣赏着二女儿作的那两副画,夏玉言突然推门而入,扑通一声的跪在他的面前。 “老爷。” 夏玉言哽咽着,“妾身嫁给老爷快二十一年了,从未求过老爷什么,哪怕是安锈进府,妾身也没有任何的反对,想着她与老爷的身份匹配,更能有助老爷的仕途升迁。便主动让去正妻之位。妾身甘愿位于人后,只求儿女们一世安好。可是大宝却在五岁时走丢了,妾身现在只剩了曦儿一个孩子,老爷难道还要拿走?难道一点也不顾及妾身的感受吗?” 谢锦昆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她哭乱了,心中极为烦躁恼火。 “你哭哭嘀嘀的干什么?好像云曦要嫁到外番一样,再说了那安家有什么不好?安强又是个世子,曦儿嫁给他,将来一辈子的荣华可是享用不尽的,你也会跟着享福。” “老爷,妾身母女不要荣华,只要平静的生活,求老爷将别的女儿嫁给安家吧。求您了——” 夏玉言说着说着,整个人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谢锦昆烦躁得将她一把拉起来,大声喝道,“与安家结亲也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到我这儿哭有什么用?曦儿做为谢家的女儿,就得一切为谢家献身着想。” 夏玉言猛然挥开他的手,哭着说道,“是老夫人的意思没错,但老夫人却没有指明是嫁哪个女儿,老爷为什么非要将曦儿嫁过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 谢锦昆将袖子一甩,大步走出书房,再不理会哭闹的夏玉言。 “老爷!”夏玉言突然间不哭了,走到书房外的台阶下扑通着又跪下了。 她一把抹掉泪水,昂首看着谢锦昆的背影,声音铮铮的说道,“老爷,求 你休了妾身,妾身这一生只想守着女儿平静过日,不想荣华,您觉得安家好,您可以将谢家的其他女儿嫁过去,妾身母女只想做个庶民。” “你……” 谢锦昆转过身来,被她一袭话给堵得不知怎么回话了,甩了甩袖子,“真是村妇之见!” 说完他冷哼一声,背着手从夏玉言身边大步走过去,不再看她。 “老爷!”夏玉言的头在地上重重的磕下,她在他的身后大声说道,“如果老爷执意将曦儿嫁到安家,妾身就跪死在书房前!” 谢锦昆的脚步一顿,赫然转过身来,对身后跟着的长随谢来福喝道,“将二夫人拉走,关进祠堂去!让她在谢家的祖宗面前好好的反醒反醒!” 村妇永远就是村妇,果真上不得台面。谢锦昆哼哼着走开了。 “老爷啊……你不能这样对曦儿啊,妾身没了儿子,不能没有女儿啊……” 夏玉言嚎啕大哭着。 那安家的人个个都强势,特别是安夫人又是出了名的泼妇,还有安强更是个半残人,女儿嫁过去还有得命活么?谢锦昆的长随招手叫来两个婆子,“将二夫人关到祠堂去!” 婆子们平时对夏玉言并无半点敬重,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眼下见老爷吩咐了,更是毫不客气的拖了夏玉言便走。 “老爷啊,求你了,老爷放过曦儿吧——”夏玉言被拖走老远仍在大声的哭着。 谢锦昆的气还未消停,脸上戾色浓浓,心中庆幸又娶了安氏,而不是只有一个村妇夏玉言。 他脚步随意的在园中走着,被迎面跑来的管家来贵给拦住了。 来贵一脸的惊慌,更是跑得一头的汗水。“老爷不好了!” 谢锦昆脸色一沉狠踢了来贵一脚,“你家老爷我哪里不好了?说话也不会说?” 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一脚踢下去力道可不小。 来贵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忙笑着回道,“瞧老奴的这张臭嘴巴,该打该打,居然一慌就不知怎么回答了,是府里来了客人。” “来客人也值得你惊惊慌慌的?”谢锦昆鄙夷地看了一眼来贵,脚步仍是施施然。 “哎呀,老爷,那不是普通的客人,是奕亲王呢,那奕亲王也不知在哪里受了气,一进府就踢飞了两个看门的,见到老奴还好一阵的骂,末了还将茶水泼到了老奴的身上。” 来贵一 脸的哭相,小心的走在谢锦昆的后面,老爷心情不好,听说难缠的奕亲王来了会不会再踢他一脚?刚才那一脚好痛呢。 段奕这个日子来做什么?还是怒气冲冲的?谢锦昆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来,又烦又急便又踢了来贵一脚。 “你个死奴才不早点说?这不是会误大事吗?”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几乎是在飞跑,“快点走,赶紧到前院正厅去看看,你们呀,凡事听着奕亲王的就是了,别触了他的逆鳞。那可是大梁最缠的主!” 来贵偷偷的揉着被踢痛的腿,心中直叫屈,侍候着都不满意着呢,哪敢顶撞啊? 主仆二人还没走上几步,在前院当差的另一个仆人也是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老远的看见谢锦昆就喊道,“老爷不好了。” 谢锦昆朝那仆人又是一阵狠狠的踢去,这又是出了何事?看他们一个慌张两个慌张的,“这次来的又是谁啊?”谢锦昆问道。 “老爷,是顾太师的儿子顾非墨公子。”那仆人回道,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两个冤家一起到了谢府了? 谢锦昆的头嗡的一声,炸开了一个大洞,那两位怎么一齐到了谢府了?这可麻烦了! 他烦恼的直拍脑门。一齐到了也没有关系,关键是不要打起来啊! 上回镇远侯家的老太爷过大寿,这两人碰了面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三言两语的就打了起来。 结果将人家的寿宴也搅乱了,还掀翻了小花厅的屋顶,将镇远侯老太爷气得晕了过去,差点让寿礼变成了丧礼。 但也只是生气,还是暗中生气,这两人谁敢惹啊,一个是皇上的弟弟梁国最尊贵的亲王,一个是贵妃的亲弟弟。 谢锦昆的头一个变成了两个大,心中不住地祈祷,菩萨保佑,他们千万不要打起来了。 前院,尚书府的正厅里,段奕施施然的坐在主坐上,喝茶。 一身浅绯色锈着暗纹龙纹的蟒袍衬得他身姿欣长,尊贵无双。只是眸光中带着戾色,无人敢直视。 他从茶杯盖上头淡淡瞥了一眼对面正喷着火气的墨袍少年——顾非墨。 “段奕,你坐错地方了,快点下来!居然坐人家的主坐?” 顾非墨站在他面前伸手怒指,他现在怎么越来越觉得这段奕非常非常的讨厌了?恨不得他从世上消失! “主人不在,本王代行主人之责,顾公子请 002章 打搅了,你们继续! 段轻尘闻言,惊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谢锦昆差点没摔倒在地。谢云容侧是一脸的愕然。 众仆人吓得悟住了嘴,随后却是一脸的恍然。难怪呢,这两人从十岁起就开始打闹,原来早就互相爱慕了啊,倒也是一对不错的断袖。 两人都生得玉树临风,俊美非凡。只是可惜了,又有不少姑娘得伤心透了,世上又少了两位新娘子。 顾非墨听到这话,恶心得身子一阵发抖。 他一跳三步远,伸手遥遥指着段奕,剑眉倒竖的喝道,“段奕!本公子几时说心仪你了?本公子心仪家中的看门母狗也不会心仪你!” “哦?你移情你家的看门母狗了?那又为什么来谢府求娶曦小姐?难道在你心中曦小姐同你家的看门母狗是一个层面的人吗?” 段奕坐在上首不慌不忙的说道。“你这分明是在贬损曦小姐。” 顾非墨,“……” 顾非墨的脸色气得时而黑时而青时而白,牙齿咬得嘎嘣响。 “段奕!你敢毁我清白!我跟你拼了!” 他跳起来就扑向段奕,段奕闪身极快,不等顾非墨扑到,他早就跳到一边去了。 段奕闲闲说道,“你十年前就说跟本王拼了,生不同寝死同穴,誓言豪壮,本王一直铭记在心里呢!” 顾非墨心头堵着一口恶气,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很快的,两人就在谢府的正厅里扭打起来了。 乒乒乓乓,茶杯桌椅朝着谢锦昆的方向时不时的飞来。 谢锦昆又急又吓,只得躲在仆人们的身后,可怜的仆人们被他拉着做了挡箭牌,头上都被打出了大包。 他心中急得不行,这两人要是掀翻了屋顶可怎么办? 他赶紧跑到段轻尘面前求救,“睿世子,快点劝架啊!” 段轻尘却不看谢锦昆,轻摇折扇,姿态闲适,“不急,谢大人,再等会儿吧,还没有分出胜负来呢!” 再等会儿?再等下去,这正厅可就被那二人掀翻了,没看见那桌子都踩乱了吗? 谢锦昆愁得都要给段轻尘下跪了。 而门外喊着要求娶云曦的少年安家二公子安昌,已躲开厅中顾非墨与段奕的刀剑,一步一挪小心翼翼的走到谢锦昆的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姑父,昌原意求娶曦表妹 。谢安两家结亲,曦表妹嫁给大哥又受委屈,嫁给杰哥哥又是个庶出身份,所以嫁给我是……”最好的。 砰! 安昌的话还没有讲完,两双手四个拳头齐齐揍向了安昌的脑门。 扑通!安昌的脸上立刻就开了花,鼻血飞溅,他也摔了个四脚朝天,只看见满天好多小星星。 “你们……你们为什么打我?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夫子说,君子动口不动手的……” 段奕斜了一眼顾非墨,“他根本不是君子,所以只会动手。” 顾非墨嘴角一撇,“本公子也不记得奕亲王几时是个君子了,他从来都是小人。” 两人说完互瞪了一眼,然后各自扭头,两看两生厌。 谢锦昆一脸哭相的分别朝段奕与顾非墨行着礼说道,“你们二位先好好的说说话,微臣的小女这就叫人再去请,等她来了再说。” 然后谢锦昆又瞪眼看向安昌,你这孩子又来添什么乱? 挨打了不是?挨打活该!真是没眼力见的,没见这屋里来了两尊神吗?都说看见打架要绕道走,你还上赶着来? 长随叫不来三女儿,谢锦昆便叫过谢云容,“容儿啊,你去一下祠堂里将你三妹妹带来。” 谢云容微微撇了撇嘴角,正在不情愿时,便听段奕说道,“还是尚书大人亲自去一趟吧,免得二小姐敢是白跑一回。” 谢锦昆一窒,想了想便道,“就请各位稍等了,微臣去去就来。” 他也正想着找机会骂骂那个拿樵的三女儿,他身边的长随代表的就是他,她竟然一连叫两次还不来? 这是反了吗?逆女! 谢云容悄悄的勾唇一笑,谢云曦的胆子可真大,敢叫父亲亲自去请?可有她好受的。 她正得意间不经意与段奕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只见段奕的眸光中带有杀气。 杀气?为什么?她哪里惹着这位怪脾气的“活阎罗”了,谢云容吓得赶紧将头扭过去,吩咐着丫环们给几位公子们添茶水。 谢云容缓缓的走到段轻尘的身边站定了,软语说道,“睿世子,这茶水是我亲自冲的,味道可好?” 段轻尘浅浅一笑,“二小姐有心了,只是轻尘从不喝云雾茶啊。” 谢云容面色一僵。 安昌已将脸上的鼻血擦试干净了,他走到顾非墨与段奕的面前,铮铮有 词的说道,“刚才你们为什么要打我?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呢?” 段奕眸色一冷,唤出了身边的暗卫。 “青二,速速送安二公子去甘霖书院,并对书院的夫子说,安二公子目无尊长,尊卑不分,竟敢在一国的亲王面前自称‘我’,还指着亲王敢用‘你’这样的字眼。 请夫子对安二公子仔细的指点指点,本王的脾气一向是和蔼可亲不与计较的,要是安二公子遇到一些顽固守旧的老大臣们,是必会责难安二公子,也会嘲笑夫人教徒无方,连起码的礼节都没有教授。” 侃侃一番言词,惊得屋中众人嘴角抽了抽,见过嘴毒的没见过如奕亲王这般嘴毒的。 安昌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话还未说完身子一轻已被青二拎出了尚书府。 …… 谢家祠堂里,云曦坐在祠堂里吃着点心喝着茶水与赵玉娥闲聊,谁知没一会儿夏玉言也被婆子拖了进来。云曦的神色顿时一冷。 赵玉娥扶起夏玉言,“二舅母,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是舅舅的主意吗?” “除了老爷的吩咐还能有谁的?”云曦冷笑,谢锦昆想干什么?这是要逼着她母女就犯了? 当心兔子逼急了还会反咬一口呢! “娘,你没事吧。”云曦扶着夏玉言坐到小榻上,又对那看守她的赵嬷嬷吩咐,“去搬两张椅子来,一张榻哪里坐得下三个人?” 赵嬷嬷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冷着脸正玩着石子的青衣,不敢反对,应了声“是”就飞快地去搬椅子去了。 夏玉言拉着云曦的手,还未说话呢,那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掉,然后搂着云曦只是哭,“曦儿啊——” 赵玉娥坐在一旁也是跟着落泪,她也想起了她的母亲谢媛,父亲只想着自己升官发财逼着她嫁人,母亲不同意,反被姨娘与父亲合伙害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母女俩,只默默的陪坐着。 谢锦昆的长随谢来福来祠堂接云曦出去,云曦均不理会,反正她不会嫁到安家,大不了带着夏玉言离开谢府,她手头的银子足够她母女过日子了。 见她倔强着不理会谢锦昆的长随,赵玉娥拉着她的手腕说道,“曦表妹,你忍忍吧,别跟舅舅他顶撞了,当心他又罚你。” “我心里有数呢。”云曦拍拍她手。这么急的将她放出去,莫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夏玉言则说道,“曦儿别怕,如果老爷再逼你,娘带你离开这里,咱母女俩回乡下去!乡下还有外祖留下的祖屋。” “娘——” 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想到这都过了多少年了,那祖屋还能住人吗?但这却让云曦心中感动不已,夏玉言离了谢府会过得更加艰难,却为了她不惜舍弃富贵。 “我不会让人随意安排我的婚事的。”云曦说道,她的婚事绝对不是他人谋取富贵的筹码。 …… 谢锦昆忍着怒火往祠堂走来。 赵嬷嬷与来贵家的老远看到谢锦昆的身影,慌得飞快的跑进祠堂里。 “不好了,老爷来了,快将东西藏起来吧,要是老爷知道奴婢们包庇着三小姐,奴婢们会被打死的。” 云曦理解嬷嬷们的心事,没有反对,由着她们飞快的收拾着东西。 谢锦昆到了祠堂前,见没有人看着门,他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祠堂内昏昏暗暗的,他的妻女夏玉言与谢云曦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看到他进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外甥女赵玉娥则站立一旁。“舅……舅舅。” 赵玉娥缓步走上前对谢锦昆福了一福,她偷偷拿眼看向谢锦昆,发现他的脸色阴沉着,心中不免对云曦的未来感到担忧。 谢锦昆看了赵玉娥一眼,对这个外甥女他可不敢得罪,自己家的事也不想让她多知道,便朝赵玉娥挥了挥手,“玉娥,你先回去吧,老夫人找不到你又得担心了。” 这便是在赶她走了,赵玉娥对夏玉言母女说道,“二舅母,曦表妹,那我先回去了。” 舅舅要与妻女谈家事,她站在一旁无疑是多余的。i 云曦朝她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没事,你回去吧,也替我向老夫人说一声,我很好呢,叫她不用多担心。” 赵玉娥点了点头,带着丫头丽儿出了祠堂。 谢锦昆看着赵玉娥出了祠堂后,立刻对云曦怒喝起来,“逆女!竟敢目无尊长无视你父亲?还不快跪下!” 云曦只是站起身来,却不跪。 她冷然说道,“女儿哪里做错了?父亲将女儿关在祠堂里,女儿老老实实的接受着惩罚呢!” “你还敢顶嘴了?刚才来福来传你到前厅去,你为什么不去?非得要让父亲来亲自接你吗?你这行为难道不是目无尊长?”谢锦昆暴跳如雷的吼道。 夏玉言担心谢锦昆又要打云曦,便将云曦护在身后,“老爷,妾身母女还是那个意思,求老爷休了妾身吧!妾身母女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个平静的日子。” “你……你们!”谢锦昆遥遥一指二人,又想到来的目的,生生将怒火咽下了,“行了,现在老夫叫你们出去,不是为了曦儿的婚事,是太后娘娘想看曦儿的锈品花样。” 云曦挑眉,太后?看她的锈品花样?太后是段奕的生母。这个时候为什么突然想要看她锈品花样? “赶紧收拾一下,到前厅去,奕亲王还等着呢!”谢锦昆催促着她。 夏玉言没有哭了,拿着帕子拭着泪水,“曦儿,去去也好。”正好离了祠堂,免得继续关着。 云曦没有说话,她垂目凝思了一会儿,对谢锦昆说道,“父亲,女儿还是那句话,要女儿出去也可以,但父亲不能偏心,伦才学,虽然女夫子没有教女儿什么,但女儿也不一定比二姐差。” 谢锦昆冷然看着她,“你说比云容聪慧,也要让人信服才行,因为选你嫁到安家,是老夫人的意思。谢氏第一嫡女只能是一个才华过人的人。” “女儿明白。有父亲这样一句话就够了。”云曦说道,论才学么,她会将谢云容比到尘埃里去,她绝对不会让人将她安排着嫁到安家去。 那赵嬷嬷与来贵家见云曦终于跟着谢锦昆走了,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总算是走了。 夏玉言被青衣送回了夏园,青衣安慰她,“二夫人,小姐聪明着呢,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夏玉言叹了口气。 云曦跟着谢锦昆到了前院的正厅,她忍不住皱眉,怪不得谢来福也好谢锦昆也好,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定要将她带到前厅来,急得都只差跪下来求她了,因为来的人都是谢锦昆不敢得罪的。 只是这几人一齐来实在透着诡异啊。 云曦跟在谢锦昆的后面走进了前院的正厅,虽然左边脸有一缕头发挡着,但段奕还是一眼就看到她的左边脸红肿着,且一直肿到眼角。 他袖中的拳头不知不觉的紧紧的攥起,脸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怎么,谢大人是不是不想让太后娘娘见到谢三小姐啊?都将人打成这副样子了,显然是不想让她出门了。” 只听说她被谢锦昆打了,却没想到打得这样重,谢锦昆这是皮痒痒了吗? “啊 ,不不,不是……”谢锦昆吓得身子如筛子筛米,抖个不停。 这奕亲王虽然人不在朝政,但却和朝中各臣子的关系都不错。他喊上一声,总有不少人出来跟在他的身后跑腿,还有这人的脾气各种古怪,他可不想得罪他啊。 “那是什么意思呢?”段奕似笑非笑的盯着谢锦昆的眼睛,谢锦昆吓得一头的汗水。 “本公子看他就是这个意思。”顾非墨突然插了一句,斜睨着眼看着谢锦昆说道,“打得如此严重,让一个女孩儿家还怎么出门?显然,谢世叔也不想让家母见到谢三小姐了,或是不想让她嫁到我顾家?故意打得丑一点?” 谢锦昆的头更痛了,顾非墨不是段奕的对头吗?怎么站一条线上了?还是他两个真的是段袖…… 云曦惊得睁大双眼,嫁到顾家?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又和顾家扯上关系了? 段奕微微一笑,对云曦说道,“曦小姐不要听顾公子胡说,他喜欢的是本王,怎么会娶其他的女子?” 云曦一脸黑线,顾非墨一定在什么地方惹着了段奕,如此黑顾非墨,他还讨得到娘子吗? 顾非墨看了一眼云曦,朝段奕怒吼一声,“你在胡说!” 谢锦昆的头又痛了,怎么又吵起来了? 谢云容见她父亲又在为难了,忙走上前来微笑说道,“我爹爹不是那个意思了。是因为三妹妹不听话,顶撞了父亲才被挨打的。” “二姐难道到书房里偷听了我与父亲的对话了吗?怎么知道我是因为顶撞父亲才被关的?” 云曦冷笑,“只是父亲听说我不会《四书五经》不会作画才关的我,可是父亲,您又没有看到我作画,怎么会不知道我会不会?女儿刚才在祠堂里也说过,女儿并不比二姐差。” “那么说你是会了?”谢云容赶紧追问了一句,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正好让她出出丑。 谢锦昆看着云曦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不管你会不会,同姐姐顶嘴就是不对,这便是你娘教你的规矩?” 云曦低着头不说话,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无论说什么都是不讨人喜欢的,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了。 段奕轻笑一声说道,“谢大人平时很忙吗?为什么在本王到谢府做客时训斥女儿?难道没有其他的时间?” 谢云容讶然看向段奕,怎么奕亲王总是帮那个死妮子说话? “啊,不是……不是。”谢锦昆急忙解释。 “爹爹,妹妹想作画呢,不如让她现在就作吧。” 看还有谁帮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蠢丫头说话,说自己会?笑话,待会儿让你丢尽脸面! “好,拿画纸毛笔来。”谢锦昆吩咐着仆人。 很快的,仆人搬来画纸和颜料笔。 “妹妹先请吧?”谢云容客气着,她倒要看看这个枉自称大的三妹妹是如何出丑的。 云曦看了她一眼,依旧是一脸淡笑,“姐姐先请,妹妹才疏学浅,怕一出手就让人家笑话了。”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玉枝,磨墨。”谢云容说道,她从三岁起就画画,在京中的闺小姐中,画技是最佳的。 “是,小姐。”玉枝得意的走过来,先将谢云容的袖子挽起一点,又换起了自己的袖子,立在一旁帮着调颜料。 谢云容在凝思了片刻后,勾勾几笔,一副翠鸟点水图赫然纸上,轻拂的垂柳,展翅的鸟儿,盎然生趣。 “睿世子,我画得怎么样,好不好?”谢云容当先请段轻尘欣赏。 段轻尘走到画作前微微点了点头,“还不错”。 不错便是好了,谢云容心中乐开了花,要知道睿世子的画技在大梁国中可是人人称赞的,她之所以能够得睿世子的青睐,靠的便是一手画技。 谢云容扭头看向云曦鄙夷的一笑,“现在该妹妹开始画了呢。” 云曦捏着画笔沉思着,段奕走过去将画纸帮她铺好,又磨好墨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笔下快速画着。画纸上,是一角围墙,墙头上伸出一枝红梅来,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正踮起脚伸手折那只红梅,身子却是扭着的,眼神闪着紧张,大约想折那红梅又怕身后有人前来捉住她。 画只用了两种色,浓与淡的墨,朱砂点的红梅花瓣。段奕看着那副画,久久没挪眼。 谢云容却是鄙夷一笑,“这什么啊,一个小娃儿偷梅花?” 谢锦昆马上将段轻尘请到桌边上,指着两副画说道,“睿世子对画有研究,你来看看,评评两副画中那一副画得好?” 段轻尘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顾非墨看不懂,“奕亲王你来评评,仅赁睿世子一人的观点未免会偏袒别人啊。” 谢云容的脸上一僵,继而又是一红,顾非墨冷冷的斜了她一眼,她 吓得赶紧收回眼神。 段奕突然说道,“当然是二小姐画得好了。” 谢云容高兴的回礼,“多谢奕亲王夸奖。” 这回啊,看你谢云曦丢不丢脸了,连本来帮你说话的奕亲王也说她画的好。 但段奕随后说的一句话差点没将她气得吐血。“画得虽好,但却是抄袭的,结果是零分。” 什么?抄的?她没抄别人的画作,“我没有抄袭,这副画是我的原作,是我临时想出来看。” “是啊,这的确是小女的原作呢!”谢锦昆也说道,“不知王爷说是抄袭的,却是抄了谁的,是哪位大师的?王爷可不能乱说啊,这可是关乎小女的名声。” 段奕不慌不忙的说道,“是青山舍人的。正巧,本王府里也有这样一副,一模一样的画。” “不可能,我没有抄袭青山舍人的画!”谢云容惊慌得叫嚷起来,要是说她抄袭别人的画作,她的才女名声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谢锦昆的头更是痛了,“王爷说小女是抄的,证据在哪儿呢?” 他最得意的女儿要是传出是抄了别人的画作,她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他还时常对人说二女儿是才女呢,那不是自打自的脸吗? 段奕点了点头,“证据嘛,自然有的,青一,到王府找一副同这副一样的画带来。” 青一眨眨眼,他们府里几时有这样的画了? 段奕又道,“本王的护卫记忆不好,二小姐可否将画借与本王的护卫带去?同那真画一并带回?” 谢锦昆哪敢不同意?“赁王爷吩咐。” 青一卷起那副画,飞快的出了王府,一路跑一路心中腹诽王府里有这样的画吗?还一模样的?不过,府里不是住了个丹青妙手吗?大不了找他画一副一模一样的。 他一路跑到西院几个府里清客住的地方,抬脚踢开一间屋子的门,进屋就吼,“刘予,别睡了,起来,快起来快起来!” 一个披头散发,半张脸都糊着口水的年轻公子睁开迷蒙的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道,“何事啊?将本公子梦中的娇美娘吓走了。” 青一抖开手里的一副画说道,“马上用最快的速度画一副同这个一模一样的画,再盖上你的大印,署下的你的大名!王爷说了,如果画好了,你砍了他竹子当柴烧这件事,他就一笔勾消,从此以后都不予计较了。” “讲真?” 刘予喜得从床上跳下来,伸手撩起头发喜滋滋的看着青一。 他不过是半夜里肚子饿了,爬进王府里找东西吃,谁知没有熟的,全是生的,便砍了几根竹子烤兔子吃。 小气的奕亲王竟将他关在府里一关就是半年,天天要他画画,都快烦死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奕亲王的婪宠呢。 刘予欢喜的接过青一手里的画,挑了挑眉毛,说道,“这副画倒有几分本公子的风格。” 又看了一会儿谢云容的画,然后刘予一气呵成,一副在运笔的力道与颜色的调和都比前一副要上层的画作好了,然后取出自己的私印“啪”的一声盖上,交给青一。 “作好了,你们王爷可要说话算话啊。” “当然算了,”青一鄙夷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扔给他,“这里有五千两银票。够你喝十年的酒了!” 五……千两?刘予喜得赶紧穿衣穿鞋子,乐呵呵的找酒喝去了。 …… 青一怀里揣着两副画施展着轻功很快的就到了谢府。然后将两副画同时放在桌面上展开了。 而谢云容的脸色也是马上变得惨白。作为一个爱画的人,如何会不认识梁国大画师青山舍人刘予的真迹与印章? 可是…… 这怎么可能啊?她可是从没有见过刘予的这副画的,她的画,的的确确是自己作的啊,还是刚才临时的构思啊。 顾非墨摸着下巴,眼珠子在两副画上左右滚动着,当先哈哈大笑起来。 “还果真是抄袭的啊,连本公子这个外行人一眼就可看出来了。两副画一模一样,当然,大师就是大师,颜色好看些,那小鸟画得跟真的一样,谢二小姐画的么,是只死鸟。” 谢云容的一张脸窘迫得通红,当着几位大梁最有名的公子的面,说她是抄了名家的画,她的脸还往哪里搁啊? “不,我没有抄,没有!” 打死也不承认的。她跑到段轻尘的面前,两眼泪汪汪的说道,“睿世子,你见过我的画的,我的画风跟大师的根本是两种风格啊。” 段轻尘右手握着折扇轻轻的在左手里敲击着,眼睛看着两副画说道,“这两副画么,如果拿到甘霖书院里,请众位夫子与学子们品鉴品鉴,便能更好的说明了问题所在了。” 那还不如让她去死,谢云容哇的大哭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