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灭三界》 一、长老会 东胜国西边,有个夏族人聚居的偏僻村落,名叫槐村。 槐村有五个长老,他们都被认为是族里德高望重者。 此时,五位长老身穿黑袍,正神色严峻的坐在草堂议事大厅。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一下面前的茶碗。 过了半响,坐在中间须发皆白的大长老先开的口,他顿了顿手里的手杖,语气平缓但不容质疑:“我看,还是抽签最公平!不管是谁家的子弟,中签即是命。这是几代人传下来的规矩了,我们不能坏了规矩。” 二长老摸着下颏的胡须,话也接得很沉稳:“大长老说得是,虽说这数百年来,我们槐村几番变化,已是今非昔比,不过规矩始终是规矩。三长老,你说是不是啊?” 白白胖胖的三长老,长得一脸的和气,还未开口就先喘了起来:“我……唔唔唔……也是这个意思……”才几句话,咳喘得涨红了脸。 四长老失神的低头沉默不语,五长老用胳膊肘碰碰他,示意有几双眼睛都盯着他,等他说话呢。 四长老约莫五十来岁,是五个长老中年纪最轻的。虽穿着宽大的黑袍,也难掩他一身的干练。 他没抬头看任何人,语气低落又充满了感慨的说道:“哎!这一天终于又来了。也是槐村几百年来的一个劫数,二十年降临一次,族人子弟劫难难逃啊……” 五长老跟着叹息一声,说道:“在座各位可都没经历过那一天,我当年十七那一年,可是参与了那一年族里的抽签……现在回想起来,还跟昨夜的噩梦一样。”说完五长老语带哆嗦,显是心潮难平。 二长老环顾一眼说道:“我和大长老、三长老虽说当年过了年纪,没有与同族子弟抽签,可大长老的五弟却是抽中了的啊。” 大长老正襟危坐,对二长老的话只微微颚首,不置可否。 四长老:“刚才二长老说得对,槐村已经今非昔比。这么多年来,不光槐村修仙者众,就是外来的仙门道派,也有不少人愿意帮我们。何况此次献祭那虹妖,原本约定的应该是在明年,这突如其来的要在后日,这也不符合彼此的约定……”越说越激昂,透出他满腹的愤懑。 大长老打断道:“你不要忘了,献祭虹妖是祖上留下来的族规。数百年来,槐村能够保得平安,人妖之间都相安无事。跟槐村守族规、循祖制,有莫大的关系。” “可不是,一百年前,村里有一次怠慢了虹妖,那虹妖降罪下来,又是火烧又是水淹的,整整死了好几十头牲口才罢休。”二长老附和道。 五长老叹息一声说道:“是啊,我们谁都不想惹恼了虹妖,倒不是槐村人愿与妖为伍。只是我槐村福祉薄了一点。只盼着有朝一日,槐村真能出个大英雄,降服了那妖怪,那就好了。” 三长老紧张得压低声音说道:“老五,你可别说这个话,要是被山里那大仙听见了,可不得了!以前还少了送死的大英雄吗?” 一众人又沉默下来。 大长老扫了众人一眼:“既然大家没有别的说法,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一大早,就召集族人,按族规把这事办了。” 说毕他起身就走,几位长老也恭敬的相继起身,然后各自别过。 四长老和五长老走在最后,两人显得步履沉重。走出议事厅,站在议事厅走廊说话。 五长老待众人远去才说道:“老四啊,我知道你的苦衷。按族规,你的那个小子,这次是要抽签了。可这事要是摆在明年,你家小子可就过了年龄不是。哎!这也是命啊。” 老四有些无奈道:“不是命是什么?那虹妖说好二十年一回献祭,怎么今年就突然变卦,要提前一年呢?这也不合订下的规矩不是。我说的话,刚才老大还有点不高兴了。我是觉得有点意外……” “妖言可信吗?” “槐村人如此任妖宰割,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老四又激动起来,“我认为,此次献祭说不定正是一个机会。你看槐村最近几年,来了不少的仙门道派,要是给大家一个联手除妖的机会,那还不是趋之若鹜。” 老五摇摇头:“不说这些仙门道派到底有什么本事。就算是有些本事,能不能斗过那虹妖还是两说。你看这些年来槐村的,都是些什么道人,不是卖药治病的,就是办私塾的,莫不是来此谋生而已。” “人妖殊途,各有法门。要说人斗不过妖,也不尽然。槐村来的这些道人中,你看仪真道长,兴办炎阳馆,教授仙家道法,很有些气象了。” “老四,既然你这样说,你家小子可在炎阳馆上学堂?” “在啊。” “那你担心什么,你家小子如果有仪真道长的真传,那你还怕什么?你怕他抽中了?那不正好收了那虹妖吗?” 老四被噎得气结,一时语塞。 老五拍拍他肩膀,苦笑了一下:“我只是一个玩笑,也不是跟你斗气,你也不会相信这些道人有什么真本事吧?” 老四一想,长叹一声,默然不再作声。 老五:“当年,我也是族人子弟抽签者之一,我老爹也是担心得要死。可我不现在也好好的嘛。” 他看老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开解道:“我知道你是老年得子,膝下除了这个小子外,还只剩一个闺女了。这种担心也很正常,不过全族适龄子弟可有四个小子生辰相合。要抽一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抽中的。” “老五,我只求你一件事。明日抽签之时,是你执掌礼仪,又是你抽取签球……” 老五忙打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换掉你小子的球……”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要你换掉他。你只消照实抽取,开签球时,如是抽到我小子的名字,你另念一个人的名字即可……” “老四,这样做不合适。”老五连连摇摇头,“何况我手里的球,要是被人一查验,岂不露陷了?这太荒唐了。” “这个我自有妙法,保管不为难你。” “你说的妙法,可不一定管用啊。明日老大坐镇在一旁,他可不是吃素的,他能识不破?” “你放心,只要你念出此人名字,老大也决计不会说什么?” 老五有些狐疑看着老四,“你要我念出声的这个小子,莫不是村西头那寡妇的儿子?” 老四点点头,“嗯,这小子不光出身卑贱,且顽劣成性,在本族子弟中一直是个冥顽不化之徒,多少族人都背地被他整蛊过。老大虽然一直没说,他那孙女前几年在村北的神仙潭消失,据传就是跟此小子有关。” “说来也是,此孩儿的确凶顽。不过,以此定了他的生死,这要是被村里外的人知道了,会不会说我们欺负他孤儿寡母的呢?” “老五你多虑了。他连自己的出身来路都不明,槐村人对他都只有摇头的份,外村人谁还关心他的生死。他要是献祭给了虹妖,他的母亲,我族人倒是可以善待她。” 五长老思虑一二,也觉的有理,叹一声就走了。 二、炎阳馆 外地人一到槐村,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很有仙气的村落。 比起东胜国其他地方,槐村人自得于其世外桃源般的迥异景色。 村落倚傍着苍翠的山林,还有碧水环绕着的宁静。偌大一片村落的茅屋,错落有致的镶嵌在如锦缎般的山坳、草甸……茅屋四周的繁花和碧树,与绿水相映成趣。家畜悠然的踌躇在村落附近。 而且早晚之间,还常常有变幻着色彩的仙云祥雾围绕着村子,十分的奇异。 槐村不光给外人留下一派牧野旖旎风光,还给人一种富庶的景象,处处都能见安居乐业的村民。 这些夏族人,个个看上去眼眸子放光,神采奕奕,有着偏居一隅的安详。 每每看到外地人惊异的看着村子早晚的仙云祥雾变幻着色彩,槐村人都会自豪的说,这东西是神仙境地才有的!其他村子能有这景致! 外地人一个劲的点头,啧啧连声,不得不认同。 而就是这美丽的村落,却掩饰着一件惊天大秘密。 五长老会议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 族人们不管自家是否有人参与抽签,一个个都忧心忡忡。 看着村子北边那黑黝黝的山岭,多数人目光里都充满了恐惧。 传说中的虹妖已经在那里存在了几百年了。 每二十年向虹妖献祭一次,没想到会提前到今年,让猝不及防的槐村人有些害怕。 没有人暗自庆幸自己因为献祭提前,躲过了这场生死劫数。因为槐村人也学聪明了,都刻意回避在那一年降生小子。也不知这点心思是不是被虹妖知道了,所以今年突然就成了献祭之年。 昨夜,虹妖挟一股黑沉沉的妖雾降临槐村,村里那些狗都没敢叫一声。 妖雾弄得村子凄风苦雨了好一阵,也让槐村人战战兢兢过了一夜,至今还心有余悸。 虹妖藏头露尾的躲在那黑雾之后,留下话就走了。 今日长老会的意思很明确,还是依流传下来的族规抽签,抽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献祭给虹妖。 “炎阳馆”在村子的北边。 学馆是仪真道长两年前创办的,除了教授一些圣人言外,还教授一些修仙的道术、仙法。 此时,仪真道长坐在蒲团上,面色凝重的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学子,其中就有要参与抽签的那些少年人。 学子们都挺直了小腰板,一动不动,连大气都没人敢喘一下。 仪真道长有些自说自话道:“为师很惭愧,也是才知道槐村人有此劫数。没想到如此宁静的一个地方,一直以来还笼罩在妖界的淫威下。这二十年一次献祭,落在了在座的几位身上……” 说到此,他停顿了一下,扫视着那些要抽签的少年。这其中有的少年人面色惶惶,有的已经哽咽起来…… 仪真道长压低声道:“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也可以说是九霄宫的弟子。在妖孽还未出现前就如此张惶,岂不是丢我的脸吗!” 那两个要哭出声的学子被呵斥后,看着师父沉沉的面色,噤若寒蝉,也不敢带一丝哭腔了。 其中,坐在最后面的抽签少年玉子仲,倒是一反常态,幸灾乐祸的环顾左右,嘴角一撇,心里在暗暗冷笑。 当他收回目光,正好就跟道长凛然的目光对上。 道长的目光虽只是一瞥,玉子仲还是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为师不是苛责你们。尔等连修炼者最起码的胆气都没有,何谈济世救人、匡扶正义?还有的弟子……”他瞄了一眼玉子仲,“以宵小之心,作旁观状。尔本是同宗同族,已是自顾不暇,如何忍心看他人悲戚?” 玉子仲被唬得面上没敢露一丝声色。 在槐村,除了仪真道长,谁人的话他都不想听,可以说他只听得进去道长的话。 不是因为道长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也不是他怕道长如何有本事。玉子仲要是想翻脸不认的人,别说是你本事比他大几倍、几百倍,他都可以立马给你难看。 槐村的老少都有点怵他,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又十分顽劣。 那他怕道长哪一点呢? 因为他觉得来槐村的道人中,只有道长可以帮自己修炼成仙。他一心要修仙,他需要听道长的话。 仪真道长见他没敢吭声,又说道:“明日,你们四人中必有一人要被献祭给虹妖。为师在此之前不清楚虹妖有何妖法妖术,不过昨夜这妖孽作法时,还是让我吃惊不小。为师以前说过,这仙人妖三界中,仙界自是高高在上,与我们人世间都尊崇道法合一、天地正气。而妖界,无法无天、孽愿深重,素不与仙人两界同道。只不过,妖界若许年来,其法术仍不容小觑,连神仙也不能大意。单从昨夜虹妖所施的妖法看,这虹妖已经有上千年的修行,能层层密藏槐村各道人的法力,几乎让众道人都无法可施,这的确了得。要不然,为师也不在此感慨。” 他看了看都低着头的学子们,而唯有玉子仲还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 他继续说道:“不过,为师还是有些法门,要传给你们四人。这些法门说不定可以给献祭者自保所用。” 那四人一听,顿时都来了精神。 “这些法门,只限于你们抽签的四个人。”仪真道长用眼睛扫视着四个学子,个个都眼睛放光。 “你们每个人最好自选一样法门修炼……” 玉子仲急不可耐的举手示意问道:“师父,为什么呢?” 仪真道长盯了他一眼,玉子仲脖子一缩,赶紧收声。 “为师已思虑再三,这虹妖二十年才要一次献祭,而且要十七岁的少年人,实在诡异,让人不好猜测。而为师的法术,要是让你们一个个都在今明两日学成,也不太可能。所以,尔等只能自选一样可以练会的。以为师的经验来看。此妖所为,恐是要将人做引子……” 玉子仲在下面噗嗤一声笑出声,一众人等都一个愣怔。 仪真道长沉着脸看着他。 玉子仲一边止笑,一边忙说道:“哦……我没别的意思,我以为师父要说的,跟池吞云说的一样,这虹妖是女妖,想找个少年人解闷呢?” 众学生猝然而愕,也是噗嗤笑出。尤其是那些不抽签的,更是想前仰后合的大笑一番。 一时间,学堂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而待看到师父紧绷的脸色后,一个个才噤声不语。 “玉子仲,你也是明日的抽签者。你为何一点不为自己担心呢?” 玉子仲嬉笑道:“师父问得是。明日我们一共四人抽签,为什么一定就是我该倒霉呢?二嘛,我本人无所谓,抽中未必不是好事。我倒是认为,这虹妖可能还真是一个女妖……” 下面的学子又嘻哈掩口而笑。 “你们笑什么?听我说啊,妖界的历来都喜好童男童女,喜好貌美的女子,怎么偏偏这个虹妖要少年郎呢?这不摆明了的事嘛。” 有学子笑问道:“你不怕被挑中,原来是不怕做了虹妖的夫君啦?” “我无所谓……无所谓!我除了家有老娘,又没有婚配,也无人愿意许配与我,我做了妖的夫君,有什么干系?” “放肆!你小子越说越离谱了,”仪真道长边说边鼻子哼哼道,“简直就是乱弹琴!” 玉子仲仍不改嬉皮笑脸,“师父,我觉得你就教我一人自保就成了。他们三人怕得要死,即使学了师父的法门,能不能使出来都不一定。说不定,一见到那妖就已经吓傻了。” 仪真道长冷笑道:“你这样说来,好像你真是一点都不怕那虹妖?” “师父,怕要是能管用,那还要胆气做什么?师父若是把几个法门都教与我,我不定能降个妖回来师父看看。” “你如此这般逞强,可认为自己是真有降妖伏魔的胆气不成?” “师父,玉子仲别的不敢说,要说胆气,我不输任何人。”玉子仲挺挺胸脯,掷地有声的说道。一堂学子尽皆哑然。 “自轻自贱之人常常才口出狂言,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造化,能把为师传的这些法门一股脑全学去了。” 玉子仲从苇席上立起身,纳头就拜。 “多谢师父教诲,弟子一定用功精进,不负师恩。” 仪真道长冷笑道:“你别谢得太早,你能不能学会这其中一门都不一定呢。要是你明日时运不济中了签,说不定就该后悔自己贪多误事了。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为师也只问你个狂妄之过。” 玉子仲又一拜,“师父多虑了,弟子决计不是一时头脑发热。” 仪真道长看着玉子仲,手捻胡须,略作沉呤,“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三、困厄丹 仪真道长领四个弟子进了内室,焚香净手拜了祖师爷,然后五人坐在蒲团上。 仪真道长捏诀虚空一指,在四个弟子面前浮现出四行小字。 四人仔细端详,只见上书: “汩迷障眼法” “真无遁形术” “万烁百变计” “困厄丹” 仪真道长:“尔等都看清楚了,你三人可随意挑选一门法术,要是修炼得当,说不定能侥幸保命。” 玉子仲指着“困厄丹”说道:“师父,其他几样都还明白,唯这困厄丹是什么?” “这困厄丹,乃是一粒丹药,若是人服食后,并无大碍,但你要是被那妖孽吞噬,这困厄丹将毒杀妖孽。” “师父的意思是,人吃了丹,妖吃了人……这是一粒同归于尽的丹药?” 仪真道长点点头,“所以,你们三人可以随意选择一个法门,为师不为难你们非学什么不可,或非要什么不可。” 玉子仲对其他几人笑道:“还是师父对我大度,我是四门照收啊,哈哈哈!” 四人中的池吞云说道:“玉兄,我劝你还是选一门,毕竟师父都已经说了,只这一两天的功夫,不可能学会所有的法术。你要是真的抽中了签,如何自保呢?” 玉子仲拍拍池吞云的肩膀笑道:“你是小师弟,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不过,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一向贪多求大,不吝练功的精神。好不容易师父答应我可以多学几门,我怎么会放过这机会。你家老爹是村里的四长老,他老人家是不会让你被抽中的,你倒是可以随便选一门好玩的法术。” 池吞云没想到他这样说,一时气急,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其他两个学子听说池吞云可能抽不中签,禁不住有些变脸变色的。 毕竟现在全族人就此四人抽签,把自己当作一件祭品献给道行千年的妖,究竟自己是被妖蒸了、煮了都难说,谁不是胆颤心惊的。 两个学子都不由嘀咕道:“若是有人起了私心,抽签有失公平的话,那这个签不抽也罢。” 玉子仲讥笑道:“你们两人说得轻巧。那族规也说的明明白白的,你说不抽就不抽吗?那还不给扔到神仙潭里了。” 池吞云一边恼道:“别听玉子仲瞎说,这长老会定的事,怎么可能有儿戏和猫腻?玉子仲,我可告诉你啊,我们虽然是好朋友,这事可不能随便乱说。师父,您老给主持个公道。” 仪真道长示意几人都不要争吵,呵斥了玉子仲几句。 三人就开始挠着头,准备择一法门修炼。 玉子仲看着他们无从选择,一副为难的样子,心里暗暗好笑。 不都是些躲啊、藏啊的法术吗,还有什么好挑拣的? 三人琢磨了很久,池吞云挑了“万烁百变计”,另两人分别挑了“汩迷障眼法”、“真无遁形术”。 而三人都没有挑“困厄丹”。这似乎也是在仪真道长的意料之中。 他微微点点头,分别将三门道法讲解了一遍,又分别传导功法给四个弟子。 玉子仲此时才安安静静的,强记硬背师父说的每一句要诀,悉心揣摩师父传导给自己的功力。 仪真道长见四人都领悟了一个大概,说道:“以尔等四人修为,对这三个法术再勤加修习,不日即可有小成。” 池吞云:“师父,您过去教授予我们的,都是如何修炼元尊内力。今日传授法术,又不吝赐予我等道门功力,弟子们都委实感激不尽。我们虽是第一次修习道门法术,一定不辜负师父的谆谆教诲,早日炼成这些法术。” 玉子仲心里暗骂池吞云不忘拍师父的马屁,又一边笑道:“师父,师弟他们好像已经学会了似的。以我看,也只有我才是真领悟了这些法术。要是师父再传授一些降妖伏魔的法术,那就更好了。说不定,我还真就给师父长个脸,把那虹妖捆来交于师父呢。” 仪真道长指着他冷笑道:“你小子肚子里的小算盘,别以为为师不知道。尔太小觑虹妖的修行了,你连元尊内力的一成功力都还尚欠,为师就算是传给你降妖伏魔的法术,你又能怎样?今日为师一直忍你,也是可怜你要抽签,你要是再说出此类话来,休怪为师不纲举目张,好好教训教训你。” 池吞云见师父动了真怒,忙拉拉玉子仲的衣襟,示意他赶快给师父赔罪。 玉子仲略有愣怔,池吞云一把将他头按下,两人都跪俯于地,池吞云道:“弟子鲁莽,已经知错了……” 玉子仲才说道:“师父,弟子知错,愿受责罚。” 仪真道长冷冷的看着玉子仲:“你素来在槐村顽皮古怪,为师要不是看你在修为上执着,悟性较高,也早不想要你这个学生了。今日,你激我传授你三个法术,为师没勘破你,已是为了师徒面子。你再出言诋毁我九霄宫无降妖伏魔的本事,简直可称大逆不道。” 玉子仲忙辩解道:“师父,弟子没有别的意思,是真心要护法降妖,想有一身本事。” 仪真道长连连摆手:“罢了吧,为师不想在这个时日为难你,既然已经答应你的,都兑现于你,你把丹药服下,就好自为之了。” 说罢,仪真道长从怀里取出丹药瓷瓶,取出一粒丹药,叫 玉子仲张嘴。只见道长食指轻弹,丹药即入了玉子仲的口。 玉子仲咽下丹药,又给师父赔了罪,四弟子才谢师出门。 出了“炎阳馆”,池吞云拉过玉子仲道:“玉兄你今日怪怪的,一会装疯卖傻,一会又狂妄悖逆,把我都吓得冷汗一阵阵的。” 玉子仲摔开他的手说道:“你有个好爹,你怕什么?五大长老中,你爹是最可能接替大长老的。你不像我,我要是不努力,怎么死的,怎么替别人死的,都不知道。” “你小子今日是不是被长老会的事吓傻了,怎么要跟我过不去了。” “你回家就知道了,你回去问问你爹吧。” 池吞云回味着玉子仲的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也有了一丝迷惑。 玉子仲离开“炎阳馆”并没有回家。 他远眺着北边黑黝黝的山岭,一直往北走,出了村口也没回头。 出村口不远,就能看见那一汪汪不大的、星罗棋布的“神仙潭”。 那些碧绿的“神仙潭”非常好看,不过可不好玩。槐村人都知道,“神仙潭”看上去碧绿透亮,平静如镜,像一汪好水,可人畜一旦掉进去,就如掉进了万丈深渊,从此消失无踪,不管你会不会水性。 传说中,这些“神仙潭”都是仙人留下的脚印,所以并非一般的水潭。以前村子里曾经就有人不慎掉入,结果再没有见人从潭里爬出来。 玉子仲从来不怕这些“神仙潭”,少年的玩性来了,总是会轻快的跨越过几个小潭才算数。 他觉得这些“神仙潭”固然可怕,不过也只是静静的小水潭而已,怎么可能失足掉入呢? 不过他曾亲眼目睹了一个玩伴落入“神仙潭”,那是一个难以启口的秘密,至今还压在心里。 过了“神仙潭”就是翠湖,这里已经属于槐村人的禁地了。因为这里离黑黝黝的“黑麓山”越来越近了,也就是说离虹妖越来越近。 翠湖清澈又宽阔的湖面,静谧的飘着淼淼的薄雾,如轻纱裹着的曼妙女子,羞涩的凝视着外来者。 玉子仲不是来欣赏这美丽景致的。 他要见一个老友,一个从他放牛时就认识的老友。 只见他走到湖边一块突兀的石头上,对着平静的湖水,高声喊道:“梦哥……梦哥……” 湖面平静如是,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四、神仙潭 可是少顷,就只见湖面中心位置数丈大的地方,突然“突突突……”的沸腾起来,那沸腾的水面霎时又变成巨大的浪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湖水里出来。 须臾间,湖水里就钻出了一个黑黑的大脑袋,这个大脑袋头如一面大鼓,长着一对小眼睛,一张鲶鱼一样滑稽的大嘴,露出一排整齐又锋利的牙齿,嘴唇边还飘动着两根长须,面目十分的狰狞,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鱼头。 那鲶鱼一样的怪物,此时也露出了粗短的颈脖和黝黑的上身,还有鱼鳍一样的前爪,活脱脱就是一条大鱼。 怪物以粗重的声音怒喝道:“你小子又来扰我清梦了?” 只见它扭着肥胖的身躯,几下就游到了岸边,也不上岸。它喷着水腥气对玉子仲说道:“你小子能不能小声一些,我才刚睡了几个时辰啊。” 玉子仲并不怵它,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别拿你的真身来吓唬我。长得那么丑,还真认为自己是个天将呢?” 怪物鼻子一哼,肥胖的身躯一摇动,岸边就多了一个身穿员外服的胖财主。 玉子仲看着这个黑黑胖胖的男子笑道:“梦哥,你就不能变个身材苗条的?” “你小子少嫌弃我,是不是又有什么屁大的事想不开了,没事就来扰我的清梦。”男子呵欠连天的说着。 玉子仲神色有些黯然道:“梦哥,你说的那些事也都准了。长老会也开会了,我师父也答应要传授法术给我,可我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不开窍,偏偏就只给了些怎么躲啊,怎么藏啊,怎么跑的法术,那能顶什么事?” 梦哥没好气的说道:“我早说过,你那个牛鼻子道人师父,吝啬得要命,你跟他学了这么多年,也就是学了个元尊内力一成。现在大难临头,也只施舍了几门小法术而已,你要是继续跟他学下去,你这辈子都学不到升仙的皮毛。” “今日之事,令我也有些动摇了。师父虽说被我一激,传了三门法术和一粒丹药给我,但我要是凭这些法术就独往黑麓山擒虹妖,命能不能捡回来都不知道。还好,你曾经在此督促我这么多年,我已然有了元尊内力的三成。三门法术倒是可以在这两日学成,进山遇妖后,命多半还保得住吧。” “哎,这原本是个大好的机会。只要那牛鼻子道人把九霄宫的降妖伏魔法术传一门给你,你就可以到虹妖巢穴,取得那宝贝。那时你就一步升仙了。再不用费力的学什么元尊内力、天元定力、五阳应力,这样一步步的修为,要经年累月才行。要是那样,你就算练到老死那一天,恐怕也只修为到元尊内力的五成,连天云定力和五阳应力的边都还没沾到。” 玉子仲拍拍梦哥的肩膀:“你可是装腔作势的当了我这么多年的守护神,也好不容易等到我有机会抽签献祭,现在这样,你得再拿个主意。我们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梦哥小眼睛眨巴着:“这第一步献祭进山,已不是问题,就算是槐村长老们要装模作样的抽签,我也能保证让你抽中。第二步嘛,牛鼻子老道的三门法术要是地道,我觉得还可跟虹妖周旋,你只要在巢**待机而动,说不定能巧取宝物。” 玉子仲摇摇头,“你这什么鬼主意?要是师父的三门法术保不了我的命怎么办?而且,你之前说必要降妖伏魔的法术才有希望接近宝物。这如今,你倒越说越轻巧了,一句巧取就完事了?” 梦哥哇啊乱叫道:“那怎么办?你师父死活都不传,我也拿你师父没办法。我虽然以前是太上老君荷花池的大鲵,也有些修为,要不是我贪吃被贬下凡间的话,我若仍在仙界,此时莫说什么虹妖,十个虹妖也只是我下酒菜……” 玉子仲呸道:“你少说大话,这么多年你也就帮我修了个元尊内力的三成。连一点什么仙术都不会。我看你就是骗我的,说什么仙界的宠物,说不定就是个翠湖的小妖而已。” “我助你元尊内力三成,你已经可以快赶上你的牛鼻子师父了,你还要怎么样?” 玉子仲正色道:“好了不说了!我还忘了问你,你怎么估算到虹妖要今年献祭的呢?” 梦哥摇头晃脑的卖弄着不回答。 “罢罢罢,你不说算了。我看你也就这点本事,我自己回村去,再去求我师父,看看他老人家会否发个善心。” 玉子仲转身就走,梦哥紧追两步说道:“你……可别跟你师父说……你要取宝物这事……” 玉子仲头也没回,一溜烟后就只剩下个背影。 玉子仲快到村口时,远远的就看见住在村口的“疯癫胡大”,在石堆上,上蹿下跳的比划什么。 远处看去,胡大身上还披了一件残破的麻布斗篷,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捡来的。右手拿着一根木棍,作势比划成长剑,跛着右脚,在石堆上面一忽儿剑指长空,一忽儿劈刺四方……那修长的身影和凌乱的长发,像极了一个斗士。 而此时原本晴明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也变得暗淡起来,跟往日非常不一样。滚滚乌云从山坳一方压了过来。 胡大残破的石头茅屋就在村口,村口的大路正好从他家的屋外的石坎下经过,所以,大家进出村子都常常看到他双臂环抱,居高临下站在石堆上阴沉的脸色。 只是大家都知晓这人疯癫,也不计较他什么。 玉子仲也不想招惹他,到了村口就悄悄的往前走。可越是你要躲的,越是躲不过。 胡大右手“长剑”一指玉子仲,大声喝道:“呔……休走!” 玉子仲一愣,平时胡大疯癫时,语气也不这样的,今日不知他是哪根筋不对。玉子仲站住脚,笑道:“大爷,你叫我?” 胡大双目睁得溜圆,瞪着玉子仲道:“小子,我说的就是你。” 玉子仲一向对他很敬重,仰着脸问道:“大爷,我是村西头的玉子仲,你认得我的。你是有啥事?要是小子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胡大甩甩头,“我当然认得你,我不要你帮什么忙。我只问你,你这妖术练至此了,是有何居心?” 玉子仲以为胡大说的是疯话,就笑道:“大爷,我没练什么妖术,至多是在学馆里时学了点小的法术……” 不待玉子仲话音完,胡大像是听到了谎言一般,大声斥责道:“住口!你这小子还想抵赖,明明练的就是妖术,还说是什么法术。你别想瞒我,在这槐村,除了我,没有一个明白人。”胡大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手里的“长剑”,像是比划着什么神圣之物。 玉子仲不想过多争辩,就想着要脱身,顺着胡大的话说道:“大爷,你说是妖术就是妖术,我以后不练就是了……” 胡大似乎并不吃他这一套,又厉声道:“你不要一派胡言敷衍我,我可告诉你,你去转告那个道人,槐村不是个清静之地,也不是妖孽横行之地,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玉子仲点点头,一边假意迎合,一边就侧身挪着步子朝村里走。 那胡大说在兴头上,又站在石堆上比划叫嚣着要斩妖除魔。玉子仲借机紧走几步,撒腿就跑,才躲过了他的纠缠。 玉子仲心里暗想,“胡大以前见我从不这样,今儿也是怪了,不光恶言恶语的,还大声斥责我。说我练的什么妖术?这要是让师父听到了,还不真的生气。” 此刻,胡大手持“长剑”站在石堆上,看着头顶乌云卷积而来,眼神里充满了焦灼和坚定。他剑指乌云高叫道:“朗朗乾坤何在!待我斩妖除魔啊……” 一阵呼啸的山风卷着草屑迎面刮来,吹得胡大斗篷乱卷,长发迷眼,在石堆上也站立不稳。 他身后的石屋内,一声河东狮吼:“还不滚回屋来,看摔不死你!” 胡大一听到老婆丫绿的声音,顿时就被抽掉了脊梁骨,忙不迭的跳下石堆,往屋里跑去。 五、尸解仙 满天的乌云翻滚,大风刮得村落四处飞沙走石,原本处处鲜艳滴翠的槐村景致,在暗无天日的风暴里,几乎只剩下了黯黑…… 玉子仲心里和风暴一样黯然,他不知道该怎么求师父?要是师父拒绝了自己该怎么办? 玉子仲还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突如其来的坏天气,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村子的人一看这天色,急着把畜牲都往屋里赶。虽说这风暴跟前几日虹妖来时不一样,大家心里也很是恐惧,也不知这变了的天,是不是跟虹妖有关。 几户人家看见玉子仲在跑,还招呼他赶快回家去。 玉子仲也不停留,冲进大风就往“炎阳馆”跑去。 到了“炎阳馆”,玉子仲见学馆的大门紧闭,呜呜的大风直吹得学馆大门上的铜环噗噗噗的直响,小石块也被风吹得噼啪打在门上。 玉子仲几步冲了过去,就拿拳头去敲大门,而呜呜呜强劲的风声盖过了敲门声,学馆里的人根本听不到。 玉子仲焦急的撤回身,就寻思去“炎阳馆”的后门。 飓风刮得人举步维艰,顶风时,人被刮得甚至后退几步。 玉子仲好不容易到了后门,学馆后院的柴门已经被风刮得不知所踪。 进了院子,幸好后院有些大树,那风势被大树一挡就小了很多。玉子仲隐约看见仪真道长起居的房间有光影。 他走到木板铺就的回廊前,也没忘记学馆的礼数,恭恭敬敬的脱下自己的鞋子,赤脚穿过走廊,到了道长起居室外。 这里风势基本上没有了,安静了许多。只是奇怪的是,道长起居室窗棂透出的光可不像是烛火,有些橙黄透亮闪烁不定。 他刚准备举手敲门,就听见屋内有人在说话。下意识的,他侧耳就细听里面的对话。 “你是尸解仙,还是小心为妙,不要露出了行止……”听上去,师父是在忧心忡忡的嘱咐谁。 玉子仲听到尸解仙一语,心里更是好奇不已,他以前就此还问过师父。 因为传说中,尸解仙是修仙之术的下品,修仙者成仙之际,其躯体会被火解或水解等,人是寄物飞升为仙的,所以其仙形奇异。故而对这种寄物升仙的都称为尸解仙。 以前师父对这个问题,只含糊的说,尸解仙之术不可学,仙妖两界都嫌弃。至于为什么,师父则不再深说。 另一个听起来有些暗哑的声音说道:“师兄,你挑选的弟子,看来也不愚钝,他好像并不怵那虹妖。今日他在激你,你又在激他。我看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师父:“我一直很看好这小子,我这几十个门生中,就只有他天资和胆色俱佳。” 玉子仲听到此,心里抑制不住的得意,没想到师父背地里好像在评价自己,而且还给了一个很高的评价。 另一人在问:“师兄,你我为了这一天,也等了好多年了,成败就在此一举。如果事成,虹妖身上的妖珠,就可为你我所用,这道行起码要增长好几成。我也不再做什么尸解仙了。” 师父:“到槐村来,我就看上了这个地方。此次要是取得妖珠,不光有助你我化解尸解仙的身咒,还我人形,不用再躲躲藏藏,还将大涨道行。” “还好,槐村是少有的逝地,没有什么仙家人会到这里来,要不然,你我的行止是瞒不过仙界人的。” “好倒是好。不过,这逝地可以帮我们隐藏行止,也把你我的法术消减了大半,要不然,你我直接上黑麓山与虹妖斗,说不定就能取了那妖的性命。” “师兄说得是。也算你我运气好,能找到逝地的虹妖,这可是身价百倍的好东西啊。” …… 玉子仲听得后脊背阵阵发冷。 听这个意思,师父跟他什么师弟还都是尸解仙?他们到槐村来,就是为了虹妖而来。为的是取虹妖身上的妖珠,以供化解尸解仙的身咒,增加自己的功力。 如此说来,那个往日师尊严厉、面带古板的师父,可能只是一个尸解仙的化身而已。 还有,他们看中了自己,是因为看中了自己可能会像傻子一样,去跟虹妖斗法,让虹妖可以吞掉自己,用困厄丹拿住虹妖…… 玉子仲越想越可怕,没想到自己竟然只是师父的一个饵。 师父大度的让自己学三门法术,其实都不是目的,最后要自己吞下困厄丹才是真正的用意。 那三门法术,不过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胆去面对虹妖,其实,这一切都是师父,哦应该说是这两个尸解仙算计好了的。 他们嘴里的妖珠和梦哥说的宝物,会不会是一种东西呢? 玉子仲越想越觉如坠冰窖,心情差到了极点。甚至还有些胸口发慌,直想呕吐。好像吞下的困厄丹,跟吞了只苍蝇一样。 要是今日没有这一场风暴,自己也不可能了解到这背后的真相,看不清仪真道长的真面目。可看清了这些真相,竟然是如此的可怕。 离开“炎阳馆”怎么回的家,玉子仲都忘得一干二净。 连老娘关切的叫他,他也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娘还以为,儿子明日要抽签,心绪烦躁。自己也不知怎么安慰儿子,就嘱咐他早点歇着。 玉子仲躺在床上,脑子一刻也没停下来。他回想着两个尸解仙的对话,想着自己信誓旦旦发傻的样子…… 可这小子并不会因为这极度的沮丧,而乱了心智。 他此时更想念自己的父亲。 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倒是听自己的母亲讲,是在他出生前就飞升为仙了。 他天真的问过母亲,为什么父亲成为神仙后,不来接娘亲您和我呢? 何氏此时总是要沉浸在一种迷茫和娇羞中,过半响才说:“许是你父亲怪罪我了……不过他夜里倒好像回来过几回……要不怎么会有你呢?” 玉子仲听村里人说,自己的父亲以前狂热的修习仙术,后来离开村子远走他乡学仙术去了。而更多人认为他父亲多半是掉进了“神仙潭”。 玉子仲当然不愿意相信村里人的说法,他更愿意相信母亲说的,父亲是飞升为仙走了。 要不然,村里人也说不出,为什么玉子仲的父亲走后多年,玉子仲平白无故的会出生呢? 何氏早年是村里出名的大美人。但在槐村这样一个古朴传统的地方,所有人都相信,何氏不会是因为红杏出墙生的玉子仲。但他们又因为面子,不愿意相信玉子仲的爹,真的修仙成功了。所以,玉子仲是怎么来的,这个事是没人解释的。 此事在别人心里,早已不是什么事。但在玉子仲心里,就是天一样大的事。 从他晓事开始,他从自己迷惑的身世里就点燃了修仙的念头。从一个幼小的种子开始,一直让它滋长成了心里的大树。他也要走修仙之路,到仙界去找寻自己的父亲,亲口问父亲为什么不来看望他母子二人。 六、熙龙珠 一夜风雨后,虹妖也没有出现。 一大早,槐村人在敲过钟声后,陆陆续续就聚集到村东头的空地上。 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场,就连襁褓里的婴儿也抱了过来。 槐村人知道这是族人的大事,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说不定现在的婴孩,十七年后也要面临同样抽签的命运。 在空地的高台上,村里的几位长老坐在一边,五长老正主持仪式,祭奠列祖列宗。 焚香毕,众人叩拜顿首后,五长老朗声说道:“日月晨昏,白云苍狗。我夏族一脉,安居于槐村。未曾想数百年来被虹妖袭扰,迫于其淫威,先祖们与其约定,以少年郎献祭于妖,保一村人的平安。今日,当作全村人的面,依族规将抽签选出献祭者……”说到此,他指了指站在人群一侧的四个少年郎。 而当众人目光看过去时,才发现实际只有三人呆立在那里。 五长老大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族人也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在过去献祭抽签中可是从未出现过,四人中少一人,此人此举就意味着对村人的背叛,也无啻于是对族规的挑衅。 下面的四个长老面面相觑,示意五长老速速过问。 五长老示意其他三个少年郎近前来。 三个呆瓜走到台前,五长老问道:“是谁没到啊?” 池吞云忙解释道:“回五长老,是玉子仲未到,不过我在来时遇到他,他说他马上就到。” 五长老点点头,又摆摆头,“今日这仪式是我村的大事,此子视若儿戏,如此忤逆,他是不是逃了啊?” 他以征询的目光看了看其他族人,其他族人显然也不能接受在此刻,有人如此视群规为草芥的人。 人群中纷纷说道:“此子该以族规严惩……” “不能就此放过他,要速将此子抓回来……” 四长老一边接道:“既然此子要违我族规,我看倒不如将此子献祭给……” 话音未落,就听人群外传来一阵哈哈哈的大笑声。 众人循声而去,只见玉子仲正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玉子仲的娘何氏在人群里原本还急的不行,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见儿子出现,心里暗自祈祷长老们不要为难他,就此决定让儿子献祭。 玉子仲走到台前,不待五长老开口,说道:“不劳各位去找我,我只是上了个茅房而已,哈哈哈!” 五长老指着他斥责道:“大胆,在今日如此恭敬的场合,你小子目无族规,任意妄为,此时还口无遮拦,简直就是对我族列祖列宗的大不敬。” 玉子仲也不退让,“那你说要怎样?” 五长老没想到他口气那么硬,气得一时语塞,瞪着他说不出话。 玉子仲转过身指着人群:“还有你们,你们说要怎样?” 下面的族人一时义愤填膺,又纷纷叫嚣道:“把这小子沉神仙潭算了……” “这签别抽了,就是这小子献祭得了。” …… 他娘在下面听到这些话,只觉眼前一黑,一头就栽倒在人群中了。 玉子仲仰天大笑起来,也不停歇,直笑得最后一声竟有一点悲怆。 他止住笑声后,轻蔑的扫过众人,以少有的少年老成说道:“今日这抽签,原本就是一个过场。在你们中间,不知多少人希望我被献祭给那虹妖,被虹妖当作敬奉的美食享用……说什么公平抽签?这是你们真正想的吗?别看多少人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背地里对他人却包藏祸心。嘴里讲的都是族规和仁义,修仙正道,做的却是见不得人的事……” 池吞云见他越说越离谱,就忙伸手去拉他。 玉子仲一把撇开他的手,继续说道:“我敢说,今日这签要是抽出来不是我,本人也甘愿为全村人去献祭。” 池吞云小声道:“这签都没抽,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你?” 玉子仲冷笑道:“你别天真了,他们要做的手脚,你认为你会看出来?” 五长老呵斥道:“此孽子太猖狂了,来啊,给我绑下去。” 话音一落,族人中就窜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出来,准备上前绑人。 玉子仲抬手制止道:“不消几位动手了,本人今天在此说了这么多,就一个目的……”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愿意进山献祭。” 众人尽皆愕然。 槐村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主动的献祭者,此子虽然说不上大义凛然,不过敢于主动献祭,那种勇气还是震慑住了族人。 人群中的仪真道长、四长老等人,原本脸色阴沉,此时听到此话一出,也来了精神。 四长老给五长老递了一个眼色,五长老看了看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有暗许的意思,就心领神会朗声说道:“既然此子甘愿为全村人献祭,长老会就成全他,也不再追究他的悖逆之举,望他将功折过。” 就这样一语定音,槐村的献祭者就定了下来。 有人主动献祭,族人们当然也不好再继续为难玉子仲。作为一个献祭者该享有的待遇,此时族人一点都不吝啬了。长老会命人扛了一只羊给玉子仲家送去。 回到家,何氏一直哭,不停数落玉子仲的不听话、不懂事。 而玉子仲家外面,却多了好些壮汉。 不用想,那是为了防止他逃跑的。 玉子仲心里暗暗冷笑,这些人怎么可能阻止得了自己。不过他现在不想跑,他是真的想要去虹妖巢穴。 按规矩,在今夜的午夜时分,玉子仲就应该被人抬到黑麓山去。留给玉子仲的时间并不多。 玉子仲只是告诉娘,他会回来的,而且还要找到自己的父亲。 何氏知道儿子的心气很高,从小都管教不了他,此时已经是个大人了,更是没法管教了。 玉子仲也没过多安慰娘,他知道自己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只有全须全尾的从黑麓山回来,才是对娘的最好安慰。 他静静的在屋内盘腿调息,运化自己的内力。 而池吞云独自一人来了。 两人坐在芦苇席上,池吞云问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玉子仲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他们都算计好要你献祭?” “己不为、人不知,你以为他们都高明得很?” “我还是不信,是你自己想要献祭的。” “我也没要你信。只不过你说是我主动献祭的,这点倒是没错。” “你为什么要献祭呢?” “你有完没完?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问我的?”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还亏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几乎都完全不认识你了。” “你和我,出生不一样。你怎么可能想象得了我?” 池吞云沉默了一阵,从怀里取出一粒珠子。 这粒珠子并不夺目,在手心里幻化着不同的光芒,很是奇异。 “不管你真的是去降妖伏魔,还是怎么想的,作为朋友我别无可送。这是我家传的熙龙珠,据说可以……” 玉子仲推开他的手,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准备让我临死了对你感恩戴德?还是怎么地?” “我可是背着我爹拿出来的。你爱收不收,我反正今儿是交给你了。”池吞云站起身就准备走。 玉子仲看着手心里的珠子,“你们一个个都在我去送死前送我东西,一个个都没安什么好心。” “你瞎说什么?谁没安好心了?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池吞云推门而去,玉子仲有些怅然若失。 他原本想告诉池吞云,仪真道长是尸解仙,槐村是什么鸟的“逝地”,自己从小就认识翠湖里的梦哥等等这些秘密,可转念间,他觉得这些告诉朋友,也没什么意义。 他还要回来的。 虽然没有献祭者回来过,可也没有主动的献祭者啊。 七、虹妖 祭台设在黑麓山山脚下。 祭品中除了玉子仲,还有族人准备的三牲和一些美酒。 玉子仲也被人香汤沐浴后,穿戴得清清爽爽的,活像一个白白净净的面人儿。 族人撂下祭品,没敢久留就撤了。 祭台四周的松明子火把噼啪烧着,偶尔从山里传来一两声野兽的啸叫。 由于从没见过虹妖,不知道它是三头六臂还是青面獠牙,也不知它什么时候出现,所以玉子仲心里还是怦怦跳得厉害。 玉子仲稳了稳心神。 从时辰上看,现在离午夜也差不多了。也就是说,虹妖随时都会出现。 看着摆在祭台上的其他祭品,玉子仲禁不住苦笑。 没想到啊,自己竟然跟这些牛羊肉一样,是供妖享用的。 不过玉子仲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自怜自艾就是轻贱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想到此,他拎过一坛美酒来。手一扬,甘冽的酒液穿喉入肚,腹中顿时豪气迸发。 他揪起一块肉,大口嚼了起来。 酒至半酣,玉子仲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里有不耐、不甘、不服输,也有不情愿…… 而这一幕,正被夜色中一个诡异的身影注视着。 这诡异的身影就是虹妖,那个传说中摄心心魄的妖孽。不过,这妖孽除了妖气十足外,却有着妩媚动人的脸庞和身姿。 在虹妖眼里,这个祭品非常的特别,甚至可以说前所未有。 她有些好奇,又觉得此人很有趣。 这个祭品,看上去长身玉立、斯文的外表,掩饰不住内心的玩世不恭和桀骜不驯。举手投足间,似乎挥洒的是万般豪情。 虹妖没想立马现身。要是像以往一样显出真身,说不定眼前的祭品依旧是哭爹叫娘的样子,那就太没意思了。 她想再看看,这个家伙是不是骨子里真的跟过去的祭品不一样。 差不多半坛酒下肚,玉子仲没敢再喝了。 今夜自己可不是来喝酒赏山月的,要是自己真把自己灌醉了,那就真的会做了虹妖的腹中之物了。 不过,酒兴也是刚刚好,玉子仲站起身,周遭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而天上倒是一轮明月,可以借着月光看到山势巍峨的轮廓。 山就像耸立的屏障,阻隔了人所有的想象。 玉子仲对着大山歇斯底里的吼叫道:“虹妖!小爷来啦……” 回声在几个山谷传递,似乎没有尽头,也没有回应。 “小爷香喷喷的,这还有美酒呢,再不来我可喝光了……” 除了回音,什么动静都没有。 喊了一阵,玉子仲也有些累了,酒劲倒是越来越上头,脚下一软,自己竟一下子躺在了祭台上。 耳畔山风轻柔,月光如水,安静的一切露出了山林迷人的一面…… 玉子仲喃喃自语:“再不来,我可喝光了……” 虹妖远远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人,抿嘴偷笑着。这还是第一个先自己醉过去的祭品。 虹妖徐徐从林间现身而出,飞身落在祭台上。 玉子仲鼻息已发出微微的鼾声,俊美的脸庞在月光映衬下,安详而恬静。 这人似乎不是来献祭的,倒像是个来赏月醉酒的。 生死攸关一刻,独卧山风林涛间,任清风拂面,只留醉前残梦…… 虹妖有一刻竟然看呆了。当她意识到自己手指微微发出蓝光、微微颤抖时,她才发现了自己的心神在摇动,脸上竟有一抹红晕。 她忙收起心底的小涟漪。 此祭品刚才叫嚣着让自己现身出来,现在又如此心安理得的大醉在这里,真是有胆色。 虹妖自语道:“想不到槐村还有这种人,好有意思。” 虹妖回想起他刚才说的香喷喷佐酒之语,掩饰不住的差点笑出了声。 一阵山风卷起虹妖的衣裾,轻纱掠过玉子仲的脸颊,他禁不住梦呓一般说道,“香啊……” 然后一副很陶醉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但人并未醒过来。 虹妖摇摇头,扬起衣袖,旋即一股黑风一卷,虹妖和玉子仲就从祭台消失了。 过了一个时辰后,玉子仲才悠悠醒过来。 而眼前早已不是自己睡过去的祭台,只见烛火通明,纱帐层叠,这是个洞天福地,四处看上去还甚为风雅。 玉子仲有一刻有点怀疑,这是虹妖的巢穴?怎么像是个闺房呢? 尤其是那绣架和古琴边的团扇,这不是女儿家的物件是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描鸾刺绣的暖阁吧。 玉子仲立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绣榻上,绣榻的物件都散发着一股女儿香。 难道自己走错了地方?还是说虹妖真是女妖? 玉子仲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虹妖的踪影,甚至自己看到的东西,没有一样可以跟妖联系在一起。 他翻身下榻,寻自己的靴子刚穿上,一抬头,就见面前站立着一个身着黑色裙裾的绝色少女。 这少女二八年岁,长发飘逸,冰肌凝肤,一副花容月貌,宛若画中人。那种夺人心魄的美貌,令人初见时难以直视。 这哪里是什么妖?玉子仲目瞪口呆的。 再看那妖冰冷的脸庞上,一双如丝媚眼,星眸闪烁中透出寒意。整个人,倒是没什么温暖的气息,像一朵高贵的冰山雪莲花。 玉子仲不由得身上打了一个寒颤,这一定还是妖,是虹妖。 因为没有一个正常女子会着一身黑色裙裾,而且会散发淡淡的蓝色光晕。 玉子仲心念一动,暗暗的运功念诀。 虹妖嘴角微微一翘,一抹冷笑掠过,虽说是嘲讽,竟有说不出的动人韵致。 “你别妄动,我不会取你的性命。” 声音十分的悦耳动听,就像山泉水清澈的流淌在山涧。 不知为什么,听到虹妖的话,让人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服从她。 玉子仲:“你不取我性命?为什么?” “你的性命有什么好取的?” “不取是什么意思?我是献祭者。” “我不需要取什么献祭者的性命。” 玉子仲心里想:不要我命,那是留我干嘛?别看她长得如此漂亮,冰清玉洁的样子,谁知道她是不是要少年郎解闷用的?仪真道长说,献祭者只是个引子,药引子?还是什么引子? 梦哥倒是没说,献祭就是把命献给妖的。 想来也是,哪个妖要等二十年才好这一口人肉,那得多有耐性啊。 玉子仲:“你不取我性命,那你带我来干什么?” 虹妖露出了一个真正的微笑,只是这微笑有些诡异。 “我说现在不取你性命,可没说将来不取。” 玉子仲:原来这妖是要把小爷玩残了,才要我的命。 玉子仲苦笑一声,酒劲并未过,索性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洞穴里四处回荡。 虹妖眉头紧皱,有些愠怒:“你笑什么!” 八、献祭者 玉子仲止住笑,抹着眼角的泪,也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心里突然有些怜悯自己。 “有那么好笑吗?”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我人妖殊途,你难以明白我的笑声。” 这句人妖殊途,不知怎么就惹恼了虹妖。 “人妖殊途?”虹妖语气里满是愠怒,“我讨厌这种说法。你们这些凡人,总是自视甚高,喜欢贬低妖界。尤是那些自诩为圣人的、读书人的……好取个风雅的名字,以掩盖粗鄙的心性;一忽儿装腔作势,一忽儿就变成藏头缩尾;一边风月无边,吟咏什么诗词歌赋,心里却想的是功名利禄、升仙成神;嘴里讲着仁义道德,背地里干天诛地灭的事;一边说扶危济困,一边草菅人命……” 玉子仲笑道:“嗯,爽快!你说得不错,我喜欢你的口气。” 虹妖并不领他的情,似乎对喜欢两个字又添了厌恶。 “我看,你也跟他们差不多罢了。你是这些献祭者中,最贫嘴的一个。” “你这样说我,我可不爱听了。”玉子仲觉得面子被伤着了,“你说的几句话都对,我可没有驳你什么,不过也有不对的地方。” 虹妖轻哼了一声。 “人取名、字、号这事,跟装腔作势可没什么关系?比如我玉子仲,就是个名字而已,你叫我我就得答应。你们妖也有个名字吧?也好彼此见面称呼啊,小姐的芳名?”玉子仲偷觊着虹妖脸色。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是是,我嘴贫不假。我兴致来了,就喜欢叽叽歪歪的说别人,也说些不着调不着边的。这又能妨碍谁呢?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你要是够聪明就选择性的听。” “我可以让你闭嘴,不必选择。”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够聪明才选择,简单粗暴才叫闭嘴。没想到你看上去跟一个小姑娘似的,怎么会是后者呢?” 虹妖伸出左手,无名指轻弹,玉子仲的嘴顿时就张不开了。 玉子仲以为她要动手伤自己,就准备念诀召唤法术,可是嘴都被封住了,那里念得出口诀,而且自己也没本事用心念啊。 “你别枉然了。依你现在的道行,你那些法术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 玉子仲没想到,虹妖一语中的,早把他看了个透彻。他呜呜的指着嘴,又摆摆手。 “怎么?你想明白了,不那么多废话了?” 玉子仲点点头。 虹妖一笑,抬手一指,玉子仲只觉口一松,可以张嘴了。 玉子仲喘息了口气,“好,这是你的地盘,我听你的。不过既然是你请我来的……我是你的客,我们是不是该约法三章?” 虹妖头一偏,“什么约法三章?” “你刚才说不取我性命,起码现在不取我性命。那我们就此约定了,第一你不得要我的命,起码未经我同意不得蒸煮着吃我。如何?” “好啊,还有什么?” 玉子仲试探着说道:“第二嘛……你已有千年的修行,看上去也不是坏人,所以,你不能对我心生邪念……” “什么邪念?” “就是……就是你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是什么?” 玉子仲抓耳挠腮:“就是不能想着跟我做苟且之事。” “苟且之事……”虹妖皱眉思虑着,玉子仲紧张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能跟你成亲?” 玉子仲心里暗叫不好,说道:“差不多的意思,只是成亲跟这个还不一样……反正就是不能做苟且之事来练功。不管是什么采阳补阴也好,还是**大法也好,反正不能跟我有身体接触……” “那你能做什么?” 虹妖的话让玉子仲心一惊。果然被自己猜中了,这虹妖就是用献祭者的身体来修炼,这下自己可是落入魔爪了。 只是这妖还算诚实,既然这样,那就先稳住这妖,等自己有机会了,取了她巢穴里的宝物早早逃出去再说。 “我可以给你讲笑话、下棋来解闷啦,也可以给你做菜、陪你喝酒。我自小就在家烧饭,也练就了不错的手艺……”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也从来都不稀罕你们槐村的这些祭品。每次送来这么一个哭哭啼啼的人,不光无趣,还惹人烦。” 玉子仲就觉得奇怪了,这虹妖什么意思,槐村人视若槐村劫难的献祭一事,怎么倒成了槐村人一厢情愿了?还惹她心烦了,这虹妖也太无耻了。 玉子仲道:“大仙真健忘,您前几日可是才去了一趟槐村,叫嚷着要槐村把明年的献祭提前到今年,这才过两日,您就忘了?” “去槐村?你说的什么子虚乌有的事?我怎么会稀罕你们一个接一个的送些满身臭气的家伙进山?也从来没有一个是对的。” “那你不稀罕这些献祭者,怎么又把我带回家来呢?” “你真好笑,我带你回来就是稀罕你?” “那是为什么呢?” 虹妖被这一逼问后,也有些措手不及,竟脸色微红。 “大仙你真是会装,”玉子仲看她含羞寻思的样子,并未看出虹妖心里的别样心思。还嘲笑道,“没想到你看上去清纯可爱,结果妖心难测,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你先去该去的地方好了。”虹妖柳眉一竖,抬手一挥,一匹黑练迎着玉子仲面门而来。玉子仲只觉天旋地转,身子腾空,一阵眩晕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原地,不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他刚立足稍稳,身后就有人说道:“怎么今年就来了一个?不是该明年吗?” 玉子仲吓了一跳,四顾而看,这室内还有另外两个男人。 一个年约三十多岁,一个五十岁左右,可能是在洞穴生活时间久了,两人都面色苍白,精神萎靡,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玉子仲心想,这可能是虹妖抓来的人。 他一抱拳就问道:“见过见过,两位是……” 三十多岁那位拱手回礼道:“好说好说,我们都是槐村的献祭者。” “两位看上去,可被虹妖折腾得够呛啊……” “折腾什么折腾,她把我们弄来后,扔这儿就没管过,任我们怎么求她,她也不放我们走。你是……” 那老者说道:“我早跟你说了,别求她,求她没用的。我都求了几十年了,她只说要怪只能怪槐村的人。说跟她可不相干。” 玉子仲越听越糊涂,这虹妖把人弄来后,就这么关着玩,也没什么劲啊。难道真的是槐村人在自作多情的献祭了? “我是今年献祭来此的。听两位的意思是,你们在这里可是没受什么折磨,只是关得难受而已。” “那还不,我进来十九年,他进来三十九年了。能不难受吗?” 玉子仲心里一万个疑惑,虹妖的话虽然不可信,可这两个槐村人、献祭者难道说的也是假的。 嗯也有可能,说不定这两人就是虹妖施的妖法呢?以自己现在的道行,可辨不出什么妖来。 玉子仲一下子警觉起来,自己可别放松了戒备,说不定虹妖就是骗自己的,这一切说不定只是个幻象。 可也不对啊,以虹妖的本事,她需要做这么费劲的事吗? 玉子仲越想脑子越乱。 九、召唤神龙 玉子仲四周观察了一阵,发现他们三人是被关在一个石室一样的洞**,外面应是施了法。不要说人过不去,就是玉子仲连试了仪真道长传授的几门法术,也一个都没成。 玉子仲暗骂道,道长传的还真是些雕虫小技,糊弄人的。 他听梦哥说过,人和妖的修为中,如果出现了“翳”,通常都是高深的道行了。 这“翳”既可以只笼罩自己,仅仅只保护自己,又可以把自己与对手罩在一起。对手在“翳”内,道行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毫无用处。这就要看个人的修为了。“翳”通常有五重,道行越高,“翳”的层级越高。 他想如果凭自己三成的元尊内力,不知可不可以破解这妖术。不过,自己除了内力之外,也没有学一门可以破解这妖术的法术,就好比自己只是有些力气,可又不知该怎么出拳一样。 如果真的跟那两位说的一样,就这样被困在这里等死,那跟献祭来送死并无二致。 玉子仲长叹一声,没想到啊,自己这样一个少年英雄,在村里被人算计好来献祭,满以为可以借机获取一件升仙的宝物,从此走上成仙的路。结果,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落入樊笼,跟其他人一起等死。 听另两人讲,他们也是听几百年的献祭者流传下来的故事讲。这虹妖并非是个十恶不赦的妖孽。她在黑麓山修行,也并非贪图槐村人的献祭者,只是因为此地是神仙难以逾越的禁地“逝地”。 玉子仲也记得仪真道长提过此一说,这“逝地”对神仙的仙术有些束缚,仙们在“逝地”是难以施展仙术的,这地方好比是仙界在凡间的一个死穴。 他们还说,这槐村流传下来的献祭一说,其实都是槐村人自己编的,至于是谁编造的,为什么编这样一个传说,还无人猜测得到。 而来的每一个献祭者,都无一例外的被关在这里,好吃好喝的数着指头过日子,慢慢的等死。 两人还说,虹妖虽然看上去漂亮,但心坚似铁,冷酷又无情。无论献祭者如何恳求,都不会得到赦免的。 玉子仲还是不太相信,又追问道,虹妖说要把献祭者用来练功一事,可是真的? 两人都苦笑说,要真是用来练功,哪怕是虹妖要取我两人的天地精华,也是我们的福分了。 也都劝他,别想太多了,那都是白日梦。 玉子仲听到此,心里真正有些害怕起来。 稍事冷静后,玉子仲就回想自己是怎么落入虹妖巢穴的。 最早告诉自己,虹妖在今年要献祭的是梦哥。如果槐村献祭一事,真的只是槐村人编造的,那梦哥就应该是知情者,知道这谣言是怎么回事。 自己小时候放牛在翠湖边就与梦哥相识,他从来未说过虹妖献祭一事是个骗局,反而苦心积虑的帮自己修炼元尊内力,究竟是为什么呢?他口口声声说此次是帮自己取虹妖的宝物,帮我修仙,这也会是谎言吗? 仪真道长自称是尸解仙,也就是最下品的仙界人物。隐匿在槐村,激自己吞下困厄丹,要取虹妖的妖珠,此人倒是目的手段都很明确。 还有长老会的人,他们偏袒池吞云,嫌弃我在槐村的行径,不外乎就是假公济私而已。 如此看来,梦哥也好,仪真道长也好,他们都可能来巢穴探看虹妖和我究竟谁活到了最后,因为他们都想知道结果如何啊。 想到此,玉子仲摸出池吞云送的那粒熙龙珠,满脑门疑惑的盯着。 “我说少年人,你这珠子谁给你的?”那位五十多岁的老者问道。 “这珠子是我朋友给我的,说是临死让我带着进棺材的。” 那老者眼睛发亮,摇摇头,“这倒奇了,你朋友跟池家什么关系?” 玉子仲才想起,跟自己关在一起的两人也是槐村人,对槐村人可是熟识的。 玉子仲老老实实的说道:“池家的小子池吞云跟我是朋友。” “哦这样,池吞云?应该是池世通的儿子吧。这小子可算是大方,把这东西都送给你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珠子听说是他家的一宝贝,可我翻来覆去的看,也看不出宝贝在什么地方。” 那老者两眼放光的盯着珠子,挪过身子凑近玉子仲说道:“这珠子叫熙龙珠,可不简单了。我小的时候听说,池家早年间从仙人手里得到了这粒珠子。这珠子可玄妙得很,据说它可以召唤熙龙现身……” “这熙龙是什么啊?” “熙龙是什么?当然、应该、肯定是一条龙咯。” “长什么样?厉害吗?能帮我们出去吗?”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也就小时候听说过而已。”老者回头问中年献祭者,“你知道这事吗?” 另一人摇摇头,看来这个传说是个秘密,并非什么人都听说过。 “哦,可惜我当初也没有细问吞云。” “对啊,你怎么当初不仔细问问池世通的儿子呢?他是怎么给你交代的?他总不会塞粒珠子给你,然后啥也不说吧。” 玉子仲心里暗想,当初也真是啥也没让池吞云说,这下好了,有个宝贝也不知道怎么用。 不过池吞云偷偷的把如此宝贝的东西给了自己,还当真是够朋友。 “我……当初给我的时候,我就怕又是让我吞下去,然后怎么怎么弄……所以我本不想要他这宝贝的。” 老者专注的听着,“你说,怕自己吞下去?” “是啊,我就怕吞个什么东西,跟吞毒药似的。他们老是让我吞东西下去。” “吞下去……”老者好像受到点启发,努力的回忆着。 过了半响,老者一拍大腿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记得我听到这个传说的时候,那时候我跟池世通岁数也差不多……池世通从小就很跋扈,可他不敢惹我,因为我大哥很厉害啊。他有一次就说了他家里珠子的事,还炫耀给我们看,说谁要是再惹他,他只要吞下这珠子,就可以召唤熙龙出来……” 玉子仲急道:“吞下去?就这么简单?然后呢?” “我大哥是很有见识的,我大哥说,池世通召唤不出熙龙,因为一般人吞下去并没有用。必须得是……”老者话一顿,记忆一下又中断了。 玉子仲有些泄气的追问道:“一般人不行……这必须得是什么啊?” 老者也着急的喃喃自语,“在这里关了几十年,天天都在想过去的事,可这茬就偏偏想不起来了……我想想啊,我大哥说的是……” “你大哥是谁啊?”玉子仲问道。 十、老贼 “他大哥是槐村大长老丁一耕,”中年人接话道,“我献祭之时,他就是大长老,不知现在还是不是他。” 玉子仲一愣,“哦,现在大长老还是他老爷子。如此说来,你是大长老的亲弟弟?” 老者不堪回首的摇摇头,“是又怎样?我宁肯没有我这个大哥。他在槐村一直都是个人物,可没帮我什么,还楞把我献祭出来了。” “那是大长老秉公办事,不徇私情嘛。” “此事已久远,我不想再提了。” “那老爷子您叫个?” “哦,我叫丁五耕。他叫祖三春。” 祖三春对玉子仲谦卑的笑笑。 玉子仲:“既然我们三人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过去虽然素未谋面,但如此有缘在这里相会,还是值得庆贺庆贺。我最年幼,这里也别无什么,我就给两位见礼啦。” 说着,玉子仲就对两人深施一礼。 难得有新人来,两位见玉子仲如此有礼数,自然也很高兴,都乐呵呵的还礼。 “以后好歹大家都可以相互照应着。”玉子仲对两位说道,“而且,今时不同往日。我这手里多了这粒珠子,说不定,真的是什么宝贝,可以助我们大家脱身。” 玉子仲这话弄得祖三春热泪盈眶,他有些哽咽道:“说实话,十多年来,我已渐渐的万念俱灰了。没想到这位世侄?哦这位兄弟的到来,又有了一线生机。兄弟真是我们的贵人啊。” 丁五耕:“这位兄弟,你还没说你是哪家的小子呢?” 玉子仲一直没想说自己的名字,也是想先摸摸对方的底后再说,此时丁五耕问起,就不得不说。 “我是何氏的儿子,我父亲……” 祖三春说道:“我知道,这何氏的丈夫叫个玉森然。早年间我们一起在学堂读书,后来他与何氏成亲不久,我就献祭来此。没想到在这里还遇到了旧友的儿子,那我还是叫你一声世侄好了。” 玉子仲也不在意,“好说好说。” “令尊和令堂现在可好?” “我爹……后来云游修炼去了,我娘还好。”玉子仲有些不想说这个话题,岔开道:“丁老爷子,您得好好的回忆回忆,这粒熙龙珠究竟该怎么用。若是这宝贝召唤出什么熙龙来,那肯定是厉害的神物,我们就靠它跟虹妖斗了。” 祖三春:“我看倒不如你先吞了这宝物,再试一试你的法术,说不定能成。” 玉子仲觉得有些道理。 丁五耕劝阻道:“可别胡乱吞,要是不得当的话,倒先把自己害了也不一定。我再仔细想想,说不定就一下子想起来了,你容我想两天再说。” “那好,我们都耐心的等等。反正那虹妖也不会害我们,多些时日也不妨。” 三人自报了家门后,也越发的热络。 玉子仲还听两人说,巢**除了虹妖外,还有两个小妖平时伺候主子,也料理他们两人的饮食起居。 不过这些妖一般都不进这石室一步,也从不跟人多言。 玉子仲问两人,他们来黑麓山时,可曾去过巢穴的其他地方。 玉子仲原本想问,他们两人可曾去过虹妖的暖阁。自己来时可是睡在那舒服的绣榻,后来跟虹妖话不投机才到的这石室。可玉子仲又觉得不妥,就忍住没说。 两人开始还拨浪鼓似的摇头,然后又都点头说,所有献祭者被囚于巢穴后,都被蒙面带去过一个地方。只是奇怪的是,所有去过的人,又都蒙面回来了。至于去的什么地方,看见了什么,大家都一概不知。 只是那地方让人蒙着眼也很恐惧。 玉子仲追问,这些人去的地方可曾闻到什么好闻的味道? 两人都摇摇头,又莫名其妙的看着玉子仲。 玉子仲讪笑道:“我也是瞎猜猜,我也不知道什么。” 三人无话后就招呼着早早的歇了。 石室内也很简陋,没有床榻。虽然外面已经是入秋,有些寒意。可巢穴的石室似乎不受外面气温影响,大家合衣睡下,也不觉得寒冷。 睡到了半夜,一个人影悄悄起身,也不惊动谁,蹑手蹑脚的就往玉子仲这边摸过来。 到了玉子仲身边,那人伸手就去掏摸玉子仲的衣襟,似乎想找什么东西。 而玉子仲并未睡过去,他假寐至今,其实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大喝一声,“老贼,你想偷我的宝贝?”一把拿住了那人影的手腕。 那人大骇,想抽身而退,可无奈手腕被人大力抓住,怎么挣也挣不脱。 两人这一折腾,把另一人也惊醒过来,也不知发生什么,就嚷嚷道:“怎么啦?怎么啦?” 烛火凑近一看,原来玉子仲正抓着丁五耕的手腕,说他想偷自己的宝贝。 祖三春也不明白,这大半夜的两人是唱的哪一出,只是看得出,丁五耕是满脸的羞惭。 玉子仲说道:“我早看出,这老贼昨天就是哄骗我的,没想到他还真的就动手了,如此下作,你快说出你的真正企图。” 丁五耕头一扭,虽然颜面尽失,也保持一副百般抵赖的样子。 玉子仲:“老贼,我也不欺你年老体弱,你说实话我就饶你。如你执意不说实话,我还是有些小法术,小手段够你尝尝的。” 祖三春还是没怎么明白究竟两人所为何事,一边就去拉玉子仲的手臂,一边劝解道:“两位有话好好说,动手伤和气、伤和气。” 玉子仲手上加了一成的力,丁五耕啊呀一声就惊叫起来,也是痛不堪忍。 “说吧,究竟想偷我的宝贝做什么?” 丁五耕呲牙说道:“我偷你什么了?你小子别打胡乱说……我要是偷你东西,我手上可有赃物?” “你还想抵赖。”玉子仲又一使劲,丁五耕的手腕都嘎巴一声,似乎要断了一样。 丁五耕啊啊的惨叫起来。祖三春也不知着哪门子急,一边急道:“可别再弄了……好说好说。” 玉子仲咬牙道:“我最后问一次,你要是不说,那就别怪我要拧折你手腕了。” 祖三春:“我说世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昨晚不是大家还好好的吗,这半夜就怎么啦?” “哼,其实昨天我就留了个心眼,不打算相信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果不然,说到这熙龙珠时,我就看出这老贼其实已经想起了怎么召唤熙龙了。他故意不说,我就猜他没安好心。你说让我先吞下珠子时,他赶忙劝阻,我就知道他可能想偷我的珠子。果不然我一夜假寐,终于让我抓住了他。” 祖三春诧异得嘴都合不拢,回头满脸疑惑的看着丁五耕,“这事是真的?” 丁五耕没想到玉子仲年纪这么小,城府这么深,心里也认栽了,就说道:“罢了罢了,我说实话。” “好,你说。” “你先放开我手腕。” 玉子仲放开他,丁五耕揉着手腕说道:“这事也不怪我,谁要是知道这熙龙珠的秘密,谁都得动心。” 玉子仲没想到,这珠子还真有意想不到的东西,追问道:“到底怎么个动心法?” 十一、荭蓼白羽 “熙龙珠要是被人吞食后,即可召唤出熙龙。而熙龙是仙界的三大神物之一,其有九天神力和万般变化,可以翱翔诸天,逍遥三界。有了此神物,凡人可以比肩神仙,随心所欲而不自恃……”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绝不撒谎。”丁五耕皱眉扼腕揉搓, 哎哟哟的轻声叫唤着。 “那为什么池世通他家无人吞下这宝贝,反倒留着不用 呢?” “这又是一个秘密了。不知是我大哥还是谁说过,池世通的祖先是仙界的万奴,也就是专门给仙人养马的,地位十分卑贱,所以没有资格拥有任何仙术。他们回到凡间后,世代都被下了身咒,后人也是如此。所以他有这宝贝也不能自己用,要不然,这宝贝早不在人世间了。” 玉子仲看看丁五耕,又看看手里的熙龙珠,这些说法真是玄乎。 对身咒的说法玉子仲倒是听说过,身咒就是被施咒之人,会被改命数,也会因此得到报应等等。 可不玄乎的东西,又怎么会神奇呢? 丁五耕又道:“有了熙龙,虹妖可灭也。所以,你老弟真是我们的福音。” 祖三春在一边也激动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说世侄,你现在就将这粒熙龙珠吞了,然后……” “吞了?这老贼昨天才骗了我。要我相信他现在说的话,我也是太不长记性了。”玉子仲打断道。 丁五耕讪笑道:“既然不信我,那你把珠子给我,我吞下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会把我害死了?” 玉子仲:“你想得倒美,这珠子好歹也是一宝贝,怎么着也不会给你。我还留待出去后还给别人。” 祖三春:“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守着这宝贝,在这里等死吧。” 玉子仲:“该怎么着的时候,我自然知道。只是从今后,你们两人都离我远一点,要是再有昨晚这事发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其实玉子仲话说得狠,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吞还是不吞,这真不好选。 起码现在不能这老贼说可以吞,自己就吞了。 过了两日,虹妖破天荒的带着两个小妖来了。玉子仲心想,难道也是准备蒙面带走我? 看上去虹妖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不过,玉子仲还是注意到,虹妖身边两个长得像清秀小姑娘的小妖,在目光闪烁的瞧自己的时候,嘴角却有一些颇有意味的笑意。 丁五耕和祖三春没想到虹妖会到这里来,哆嗦得话都说不出来,两人径直跪下,还抽泣起来了,含混不清的恳求虹妖饶命,求放他们出去。 虹妖似乎没看到两人一般,目不斜视的看着玉子仲,“黑麓山来了个道人,跟你什么关系?” “一个道人?”玉子仲疑惑的问道。“不好意思,槐村道人那么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这人外表上看,应是九霄宫的道人,黑面虬须,身形高大……不过,他这尸身也不是他的,不知道是哪里偷来的,应该是个尸解仙。” 玉子仲一怔,虹妖说的这个道人,可能正是仪真道长。她倒是一眼就识破了他是尸解仙。 此时,虹妖来问自己,她是什么意思?自己可不能随便说认识或是不认识啊。 仪真道长肯定是以为自己被虹妖吞了,所以上山来看看虹妖被困厄丹怎么样了的。虽然这尸解仙也是个骗子,不过好歹有人来总是个好消息。 玉子仲堆起笑,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道:“大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尸解仙又是什么东西?” 虹妖身后的一个小妖,有些愠怒道:“大胆,别胡乱叫我家小姐什么大仙,她有那么老吗?有那么不堪吗?” “噢,那我叫你家小姐什么?叫仙子也不对啊?” “反正别叫大仙,都是些什么恶俗的名号。” “那我叫姑奶奶还是什么啊?总不能说声喂吧?” 小妖被一逼问,也不知该怎么说。许是妖界叫名号的不多,也没那么多讲究。 另一个小妖天真浪漫的说道:“我家小姐也学了点你们凡人的规矩,给自己取了个名字。说在我们洞府外长得最茂盛的就是荭蓼,那个地方常常栖息一些飞鹤,也常常有些白羽飘落其间,甚为让人觉得有些惆怅,所以我家小姐名字叫羽荭。还给我俩也取了个名字,我呢就叫暖儿,她就叫安儿” 玉子仲连声说好:“好,这个名字雅致。我以后就叫你家小姐羽荭好了。反正我们看上去也差不多年岁,她在妖界应该也只是个小姑娘,我在凡间也是少年,我也不尊称其他名号了。” 虹妖正色道:“我来是问你那个尸解仙的事,你们打什么岔。” “我已经说了嘛,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我哪里认识什么仙不仙的。我要是认识仙,也早让他们来救我了。” 虹妖不屑道:“仙界的敢来逝地?有仙术也是枉然,他们没了仙术跟凡人能有什么区别。你昨夜才上山,今日就有尸解仙紧跟而来,我看你就是谁故意派来的吧?” “怎么可能?你看我跟这两位有什么区别,也都是两条腿的凡人,谁派个不中用的凡人来干什么?” 旁边的小妖说道:“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我们小姐就说你跟他们这两人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 玉子仲没听出小妖话里的意思,心里还以为自己被虹妖看穿了,额头和背上开始沁出冷汗。 虹妖拂袖低声对两个小妖嗔怒道:“你们俩尽瞎说什么?我几时说过这话?” 小妖一咂舌,“小姐,我……嘴笨了。” 玉子仲也觉得自己变奇怪了,刚来见虹妖第一面时,自己还一点都不发怵,谈笑自若,甚至还豪情满怀的以笑应对虹妖。可现在,自己反倒畏首畏尾的,好像生怕惹着虹妖了。 还真是奇了怪啦? 此刻,朝黑麓山而来的这个道人,正踩着泥泞的山路,穿过密林和雾障,寻找着虹妖的巢穴。 黑麓山自有了虹妖后,山上几乎没有人迹,那些山路也不过是动物们走出来的。 此人正是仪真道长,他翻过了数个山头,大汗淋漓,只是脚力未减。 十二 池碧禾 他手里托着一个罗盘,背着一柄玄铁剑,腰里挂着一个酒葫芦,一边瞟着罗盘的指针,一边观察着山势。 走到一块突兀的大岩石边,仪真道长说道:“且慢。” 他腰里的葫芦竟然开口问道:“是此地?” 那葫芦正是他的师弟归元。归元是一个尸解仙,由于尸解时寄物在酒葫芦上成仙,还无法解开身咒,只能是这个奇怪的造型。 仪真双眉紧皱,盯着罗盘的指针乱转,点点头:“嗯,应是此地。” 归元吁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 仪真没说话,放下罗盘就掐指在算,还一边巡视周遭,像是要找什么。 归元:“这地方连个土地老儿都没有,要不也没那么费劲了。” 过了一会,仪真说道:“此妖的藏身地,都是以时辰来推算洞的方位和开合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应在此处,该有一次开合。” “那要是没开合呢?” 仪真有些默然,好像归元说到自己担心的事,“那极可能是虹妖还无恙,我那弟子并未被她吞了。” “有那可能吗?” “按说是没那可能,不过谁知道呢?你我耐心等等就知道了。” 仪真解下葫芦说道:“既然我们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 “我听师兄的。” “你看这地方的妖气,此妖果然是女妖,”仪真若有所思的说道,“看上去修行应该……几百年而已……” “跟前日夜里作法的妖可不一样啊?”归元也听出师兄话里的意思。 仪真又仔细看了一阵,“是不一样。那妖的修行应该上千年,此女妖不过数百年……这就奇怪了。” “难道这巢**有妖还不少?” “不可能,从妖气看只有一只盘桓在此。” “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逝地,你我都看不准了。” 仪真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泄气的点点头。 槐村的四长老池世通用完早膳,就听管家说,炎阳馆今日没有开馆授课,也不知少爷一大早去哪里了。 池世通心里咯噔一下,几日来好不容易悬着的心才安稳点,此时又忽悠而起。 从玉子仲自荐献祭以来,长老会的五大长老,都好像被谁扇了一耳光,一个个都有些垂头丧气的。 村里也很多人在传,说玉子仲自告奋勇的献祭,其实是身怀仪真道长的绝技,得了九霄宫的真传,有神功护体,正在黑麓山擒妖。 这些话也都是学馆的学子们传出来的。 族人和槐村外来的那些道人们就推断,仪真道长和玉子仲师徒早做好了联手擒妖的功,不然玉子仲这种无名小辈,怎么可能敢于献祭。这一切应该是九霄宫的仪真道长安排所致。这不,仪真道长一大早就消失,就是最好的证明。 槐村的道人们似乎也一夜之间就清醒了,心里那个小秘密、大疑惑一下都敞亮了。也禁不住暗暗的后悔,自己可不能再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九霄宫道人能成的事,自己也是能成的。 道人们更坚定的认为,这个虹妖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一定有传说中的妖珠。那可是凡人修仙的最佳灵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于是一大早,就有道人陆陆续续的收拾行装,关了自己卖膏药、算卦占卜的店铺,悄悄的要上山去。 也有三五成群吆喝着壮胆,都朝村北边走去,脸上满是急不可耐和志在必得。 槐村人虽然不清楚这些道人一夜之间打了什么鸡血,不过看得出,这些道人真的认为虹妖不过如此,唾手可擒。 这些人走过村北口时,看到“疯癫胡大”站在自家的石坎上,披着披风,冷冷的笑着,那表情一直这样僵着。 有些村人子弟也按捺不住,也相约着要进山去看热闹。 这些人中,池吞云是最积极的一个。他邀约了几个子弟,每一人还削了一把桃木剑,带了几道符就追赶道人们去了。 池世通知道这个消息时,道人和村人子弟都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了。他没想到儿子如此的有勇气,也如此的不听话。他一边叫管家派人去追,一边就跑进自己书房里,查看祖宗们传下的宝贝。 作为仙界的万奴,虽然池家祖上没有仙籍,不过好歹也是在仙界呆过,那仙界的宝贝不光见过不少,自家也传下来不少。 池世通首先就找家传最珍贵的熙龙珠,就见盛放熙龙珠的檀木盒子,连盖都还没合上,里面哪里还有珠子在。 “孽障啊!孽障!” 池世通顿足叫苦,这东西实在是太珍贵,而且,即使在仙界都是稀有的宝贝。 不用多想,熙龙珠肯定是儿子带走了,也只有他可以从书房取走宝贝。 要知道,池家人是无福消受此神物的,作为万奴的后人,无法使用仙术也不能使用神物,这是池家人的身咒。 儿子带走熙龙珠,又不能用它保护自己,他带走宝贝干什么呢?儿子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宝贝要是落入他人之手,那还得了? 池世通在书房内团团乱转,越想越是心急如焚。 此刻,管家急匆匆的推门来报,语带惊喜的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池世通一愣,并未急,而是问道:“就大小姐一人吗?” “大小姐和她师父一道。” 池世通忙叫管家快快有请,自己也赶紧出了书房去迎女儿和她师父。 池家后人,一直想摆脱笼罩世代的身咒,千方百计的想让自己的后人修仙成神,可苦于男儿不准出槐村,所以池世通就将自己的女儿池碧禾,还年幼时就送到了南海圭山,拜彤云仙姑为师。 当在后堂看见女儿那一刻,池世通眼里竟泛出了泪花,十年不见,自己的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娇艳如花。尤其是一身利落洒脱的白衣裙裾,身背一柄长剑,简直就是仙子下凡一般。 看得呆了,直到池碧禾叫了一声爹,池世通才回过了神,忙不迭的应着。 “爹,这是我师父彤云仙师。” 这彤云仙姑,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眉宇间清矍秀丽,神情略显倨傲,手里提个拂尘,也颇有些仙风道骨。 池世通深施一礼,称道:“仙师到访,有失远迎了。” 彤云淡淡的回道:“四长老不必多礼。” 宾主落座,池世通见自己的女儿站到了彤云仙姑的身后,心里隐隐的有一丝失落。 池世通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仙师此次登门是云游至此?还是?” “槐村出虹妖一事,近日颇有传言。我还听说,槐村的族人要用少年献祭,就想着如此诡异之事,定要亲来证实一番。所以带着徒儿就来了,也让她回家看看双亲。” 池世通脸上堆着笑,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十三 一生一灭 槐村献祭一事并非什么光彩的事,过去村子把风声控制得很紧,外界完全不知道有此事。只是最近几年来了许多道人,村民们虽是不说,可这些道人的眼耳你总是封不住的。 长老会也知道此事早晚要被外界知道,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池世通摇着头感慨道:“献祭一事距今也有几百年了,是槐村的耻辱啊。我们也是忍受着虹妖的威逼,苦不堪言。” “哦,果然还真有此事。”彤云秀眉一挑,“如此说来,外界传言是真的了。” “外界怎么传的我不知道,不过虹妖作恶,要我村人献祭消灾倒是千真万确。每二十年,就有一位少年人献祭给虹妖。那可是活蹦乱跳的后生啊,就这样……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二十年一次献祭……还必须得是十七岁的少年?”彤云若有所思的低语着。 “是的,这个规矩在今年才有些不一样,原本该明年献祭的,不知怎么,虹妖突改主意,要今年献祭。” 站在一边规规矩矩的池碧禾插话问道:“听说我弟也参加了献祭抽签,只是后来有人主动献祭去擒妖,弟弟才免于此次劫数。爹,究竟是哪家的小子,有此胆量呢?” “这小子叫玉子仲,有些顽劣,也有些冒失。不过他主动献祭一事,村人也还敬重他。”池世通并不想多说这事。 池碧禾一听是玉子仲,心里应是对上了号,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彤云琢磨着池世通的话,自顾自的说道:“这事还真是奇怪,二十年才一次献祭,偏偏要十七岁的少年……我估摸着,这虹妖应是个女妖吧?” 池碧禾听师父这样说,似明白师父的话有所指,脸上竟泛起微微的红晕。 池世通:“仙师是世外高人,对此可有什么见教?” “仙门道派中一直有个传言,虹妖是妖界最拔萃的一类,其身怀妖珠,是凡人修炼的至宝。所以我们进村来就看见,有不少道人正进山去降妖,希图能得到妖珠。不过……”彤云有些不屑道:“这些道人嘛,一看就是乌合之众而已,怎么可能斗得了虹妖。尤其是这女妖,最是厉害。就是仙界人物要想降服她,都难有胜算。” “仙师此一指点,倒是令我开了眼界。数百年来,槐村人也不知这妖究竟是个什么角色,没想到竟然是一位女妖。敢问仙师,对付这女妖可有什么法门?” “我也是妄自揣测。三界中曾有个秘闻,知之者很少,也只是权当传闻而已,叫‘一生一灭’。乃是说仙与人所生子女,能毁天灭地;妖与人所生子女可降无妄之灾。所以我猜测,槐村地界的虹妖只要少年人献祭,且要阳气最盛的少年,就想到了这一层。” “如此说来,虹妖是想要一个少年郎,好与人生子,以降无妄之灾?可槐村献祭了几百年了,也不见虹妖生个什么妖人出来?” “四长老不知,‘一生一灭’的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然,这世间都被灭了不知多少次了。” “仙师说得是,我是肉眼凡胎,也看不透彻。” “我还听说,槐村的村子外面,有不少的神仙潭?” “是的,仙师如是从村北进来,就可以看见那些奇异的景象。也可看出,槐村景致至美,颇似世外仙境。” 彤云反倒忧心忡忡的说道:“我恐怕倒不认为槐村是个世外仙境。这神仙潭是‘逝地’才有的,如槐村是‘逝地’,那虹妖就更为厉害了。只怕槐村会越来越热闹了。” “‘逝地’是什么?仙师此一说是为何呢?” “‘逝地’是仙界的死穴,仙界的神仙们只要在此地,就无法有任何作为,所以‘逝地’好比是妖界的避难之地。若是这个消息传开,妖界来此避难的就会越来越多,而来此擒妖的道人也会越来越多。四长老,你说到时是不是更热闹啊?” 池世通听得脸色都变了,“仙师此话不虚?” 彤云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显然不喜欢池世通对自己的质疑。 “早几年始,我就一直在长老会力主,请些仙门道派的人来灭了此妖,还我太平。而多年来,槐村远离尘嚣,跟外界少有接触,所以,长老会对外人来村子,还是顾虑重重。只是近几年,在我游说下,才勉强接纳了一些道人来村子。今日再一听仙师这一说,更是深感槐村大难临头了。不知仙师可有什么好的指点?” 彤云就是在等池世通如此央告自己,说道:“我此来,看来跟槐村甚为有缘。想我南海圭山一派,在仙门道派中独树一帜,不光道行深重者众,且在东胜国降妖伏魔也是首屈一指……” 池世通急不可耐的说道:“仙师有啥想法尽管说。” “若是长老会愿意请我派道人镇守‘逝地’,帮助槐村降妖伏魔,定可还槐村的美丽和安宁。” 池世通一直认为,自己早晚要坐到大长老的交椅上,有些事现在就得考虑。如果彤云仙姑的话是真的,什么逝地,什么妖界避难的福地……那槐村将来遇到的事,可比这献祭更让人担忧,说不定槐村从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奎山一派要是能庇佑我槐村,那就是再好不过了,此事我一定尽快在长老会上提出……” “难得四长老的信任。此事长老会定得越快越好,我也可即刻传讯回本门派,叫人速来擒妖,先把这虹妖解决掉。” 池世通眉头紧皱,“这样最好,只是恐怕时间有些来不及了。” “为何?四长老还认为那些道人能擒住妖?我看未必吧!” “哎!不瞒仙师,我那个逆子一大早,就去黑麓山凑热闹去了,要是真如仙师所说,这些道人要擒不住妖,那逆子的性命就危也。” 池碧禾惊呼道:“爹爹,吞云也去了?那师父……我们是不是?”然后焦急的看着彤云,也替自己的弟弟着急。 彤云:“此事不可鲁莽,毕竟这虹妖的本事非同小可。为师的道行是没什么问题,只是……” 池世通看彤云面有难色,追问道:“仙师您尽管说……” 彤云并未马上接话,而是沉思一阵后才说道:“既然四长老问到了,那我就实话相告。这道人擒妖除了道行外,要是没有法器,那是肯定拿不住的。本门的确有些法器可以擒住虹妖,也可封印她。不过我此次来并未带一件合适的法器,所以要先向四长老讨一件神物。” 池世通约一愣,“仙师所指的神物是?” “河洛剑。” 十四 仙界万奴 池世通看着彤云不露声色的脸庞,又看看一边茫然的池碧禾,脸上陡然就由晴转阴,还浮起冷意。 “四长老不要顾虑,我为什么知道你有河洛剑,此事也跟你闺女无关。听我祖师说,你池家是仙界万奴,家有神器无数,其中这河洛剑正是斩妖除魔的神器,如果有了此物在手,斩妖除魔几乎易如反掌……” 没想到,池世通抬手果断制止彤云继续往下说,“我明白仙师的意思了。池家的传言甚多,这河洛剑一说,仙界万奴一说更是可笑至极,荒谬不已。仙师要是想求证此事,我说的才是最合适的。” 彤云显然没料到池世通会一口拒绝,而且没有留一点情面。顿时两人之间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池世通呷了一口茶,冷着脸又道:“我看仙师旅途疲累,也已经叫人收拾了间静室。小女就先陪仙师去歇息吧,有些事我们等等再议也可。” 彤云仙姑虽说有些悻悻然的,不过也不好发作,就起身告退,与池碧禾下去了。 池世通回到书房,颓然坐下,心里沉甸甸的。池家的秘密被人勘破,这事迟早会发生,不过有人惦记池家的宝贝,这事就太重要了。 这时,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池碧禾站在门口叫了一声爹。 池世通看着怯生生的池碧禾,叹了一口气,招招手让她进来,问道:“你信你师父说的吗?” 池碧禾:“我听爹爹的。” 池世通宽慰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跟女儿说出自己的苦闷。 “爹爹,吞云此去已经有些时辰了……”池碧禾一直挂念着自己的弟弟。 “我知道,你也差不多十年没见过他了。我原本想求你师父去救他,现在看来,你师父到此来的目的……恐怕另有所图啊。” “爹爹,师父说的难道是真的?” 池世通犹疑一阵才点点头,“仙界万奴,河洛剑,这些的确是真的。只是我没想到外界已经有人也知道这些事了。” “那爹爹为什么不把河洛剑借给师父呢?那样不是更好救弟弟吗?” 池世通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女儿啊,这祖上传下了神器,也传下了规矩。这些宝贝可不能随便送人啊。池家的确有不少神器,可这些东西是不能有一样给外人的。这每一样都是仙界的东西,哪一样给了外人,都是池家的耻辱。即使我池家人不能用这些神器,也要看管好这些神器,世世代代的传下去。” 池碧禾:“爹爹,那吞云怎么办?” “爹爹也不知该怎么办?他要是遇到不测,兴许是他的命。”池世通一想到儿子万一不测,语带哽咽起来。 他叹一声:“可怜我池家有名冠天下的神器,也救不了自己的后人啊。” 池世通禁不住抽泣起来。池碧禾看自己的爹爹落泪,也是满心的担忧,扶着池世通的肩膀哭了起来。 父女哭了一阵,池世通说道“女儿你来……” 他拉过女儿的手,就走到书房的一扇屏风前。 池碧禾也不知爹爹是什么意思,她看着爹眼里晶晶发亮的光,心里还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目光她曾经如此熟悉,也令她觉得恐惧过。 两人站定后,也不见池世通做什么,面前的屏风就渐渐的幻化成了一片虚无。而书房周遭的一切都渐渐远离,那虚无中耀眼的光芒竟将两人吞噬进一个虚空之中。 这是另一个天地。 渐渐的在两人眼前就出现了一些器物,这些器物各异,迥然不同,又都带有仙气。而且,这些师父器物数之不尽,令人目不暇接。 这屏风原来竟是个巨大的宝藏。 池碧禾惊异的看着这些变幻,回头看着爹爹。心里想着,怪不得自己小时候,从来都不允许进入爹爹的书房,原来这里藏着的乾坤,太让人震惊了。 “女儿,这就是池家的宝藏。是池家世世代代传下的。你和你弟弟过去年幼,我一直未告诉你们,后来你弟弟长大后,我倒是给他说过,现在你回来了,也得告诉你这个秘密。你虽然是女儿身,不过也是我池家的后人,也是池家宝藏的守护者。” “爹,我池家真的是万奴的后人?” “嗯,这个说来话长。你只需记住,这宝藏只有池家后人才能打开。但这些宝物不能给任何外人用。我们池家人有身咒,无法使用这些神器,只有修仙成功后,才可能使用它们。所以,爹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送你去修仙,也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为池家出头,破了这身咒。” “爹,现在吞云性命堪忧,要是不用这些神器,可能弟弟就……” “不行,就算是你弟弟的命保不住……那也不行。”池世通几乎是在低沉的吼着说,他断然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池碧禾看着爹一副杀伐果断的面孔,似乎想起了那个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要重演。 池世通和缓了一下脸色说道:“我今日给你看这个宝藏,就是怕你弟弟真不在了,你可要守护好它们。你就是池家唯一的守护者了。” “是!孩儿谨记了。”池碧禾知道父命难违,自己只能暂时先应下来,回头再想怎么去救弟弟。 两人从虚空中出来,池碧禾就去后堂母亲的灵位前敬香祭拜。 跪在母亲的灵位前,池碧禾禁不住潸然泪下。 这一别差不多十年,母亲不在了,弟弟现在生死无人过问。而父亲还是那么冷酷无情。 虽然父亲把家族的秘密告诉了自己,池碧禾更关心的,还是怎么保住弟弟的性命。 池碧禾在心里哭诉道:“娘,女儿不孝,离家这么多年,才回来看您,给您敬一炷香,女儿请您恕罪。如今弟弟冒失的前去黑麓山除妖,女儿不知怎么办?想请娘您明示。” 说罢,池碧禾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待她起身,就看见灵牌位前的烛火和香烟,一个劲的打着卷往上升腾。 池碧禾也是修炼之人,知道可能是母亲的魂魄正好在。就忙说道:“娘,您如果是要我上山去帮弟弟,你就熄灭一支烛火。” 话音落,灵位前的一直烛火猝然而灭。 池碧禾呆呆的看着,知道这就是母命。 十五、喜从何来 黑麓山变得突然热闹起来。 沉寂数百年的大山里,三五成群的道人,在山里盘桓寻找着虹妖的巢穴。 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有门派的,也有无门无派来此的。他们从到槐村来始,就知道这个地方可能是自己修炼的福地。因为这里有虹妖,意味着就有妖珠这种至宝。 只是耽于各自的道行有限,没人敢贸然来擒妖,也不愿与他人联手分享而已。 今时,在有人进山的鼓动下,一众人等都唯恐落后。也顾不得自己有多少斤两,冒死也要搞清楚这虹妖究竟如何。 虹妖知道外面有人守候着洞穴,似乎并不那么关心来者何意。而是命小妖将玉子仲用布条遮蔽了双眼,然后带出了石室。 玉子仲老老实实的跟着,他明白,按丁五耕和祖三春的说法,每个献祭者都要被这样带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只是没人知道这神秘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虽说心里有底,玉子仲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他乖乖的被小妖搀着,在洞穴里七拐八弯的走,也辨不清方向,走了不多一会就喊他站住。 虽说玉子仲被蒙着眼,他还是极力凭自己所能感受到的,辨识着周遭的一切。 这地方十分的幽静,连周围妖们的气息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可从站住那一刻,玉子仲就不由自主的汗毛乍立,被一种莫名的巨大恐惧包裹住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临渊而立,身处绝境之处,由不得人细思多想。稍一动弹或是喘息,都会被四周什么东西撕碎一般…… 丁五耕和祖三春也只是说令人恐惧,没想到身临其境还真是莫名的让人胆寒。 一开始光线还是微弱的,可一霎时间,一股夺目的光就穿透了黑布条,连玉子仲闭目都难以忍受。旁边的虹妖和两个小妖都禁不住惊呼了一声。 玉子仲在那一瞬间,能感觉到自己也在由内向外的发光,在回应那夺目的光芒。 不过,那光转瞬即逝,四周很快归于沉寂和昏暗,那种恐惧也消失殆尽,玉子仲的身体也恢复了常态。 过了片刻虹妖才开口:“等了几百年……果然是他。” 虹妖语气又惊又喜,充满颤抖,就好像真的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日子。 “刚才那是什么?”玉子仲禁不住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玉子仲还听到了两个小妖嘤嘤抽泣的声音,太奇怪了。她们哭什么? 小妖们搀着玉子仲继续走,这次玉子仲感觉到了,小妖们并没有领他走回头路。 她们要把我怎样?刚才的光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要惊呼?难道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她们要把我带到哪里? 玉子仲脑子转得飞快。他此时不想开口,知道自己开口也没什么用。 被领到另一个地方站住,这个地方那种好闻的味道还特别熟悉,玉子仲一下子就想了起来。这应该就是自己第一次进洞穴时,被掳来的地方。 布条解开,眼前的一切果然没变,她们把自己又带到了暖阁。 “你们这是?”玉子仲快速的瞥了三个妖一眼,尤其是两个小妖,刚才明明有些抽泣,奇怪的是,现在脸上却压抑着内心的喜悦。 她们这样,不知道对自己是好?还是不好呢? 虹妖并未回答他,而是转头柔声吩咐两个小妖,“你们给公子换一身干净衣服,烧些香汤供他洗涤沐浴。” 好奇怪,连称呼都变了。自己好像摇身一变就成了座上宾。 说完,她还盯了玉子仲一眼。 这一眼好复杂,既有迟疑、娇羞,还有一些不知所措的躲避,甚至有些许的温柔。 而一转脸的功夫,虹妖又恢复了对他冷冰冰的说话方式。“你要想活命,就好生呆着。” 玉子仲完全没反应过来,虹妖转身拂袖就走了。 “羽荭小姐!羽荭小姐……”玉子仲连叫几声,她也没回头。 真是个怪物!玉子仲心里原本想说,真是个怪人,又觉不贴切。 玉子仲也不知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自己的待遇真的就跟那两人不一样了。而且,听丁五耕和祖三春讲,几百年来的献祭者,也都跟他二人差不多,去那地方就是走个过场,还绝无人因此享受过香汤沐浴。 玉子仲也不愿多想,横竖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先放松放松。 待他沐浴毕,就见衣架上还搁了一身新衣。 玉子仲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可不是准备把自己蒸煮了的架势,这多少是有些善意。 当然,他自己也早就有防备,把熙龙珠含在了嘴里。 穿戴整齐后,玉子仲见两个小妖还在厅堂,一副伺候公子哥儿的婢女样。 玉子仲也不客气,就大摇大摆的坐下,小妖还奉了一盏香茶。 玉子仲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啜饮了两口茶水,说道:“两位仙子……” 一个小妖眉毛一挑,尖声尖气的说道:“公子以后可别张口就骂……” “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两位小姐姐点事,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刚才不是给你讲了吗,我叫暖儿,她叫安儿,怎么回头就开始骂我仙子了。” 玉子仲没好气的笑笑:“好好,我以后就叫你暖儿,她安儿。” “这还差不多。” “暖儿,刚才你家小姐惊呼一声,说几百来才遇到我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啊?而且,你们还在一边哭泣,这会又喜笑颜开的,又是怎么回事啊?” 两个小妖抿嘴对视而笑,暖儿说:“公子有喜事了,我们当然喜笑颜开的。” “喜事?此话怎讲?”玉子仲诧异的追问道。 “公子只要知晓是喜事就好了,别的我现在不敢说。” “两位小姐姐,既然都说了是我的喜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说个一二呗。” 两个小妖摇摇头,就是不说。 “那我就瞎猜了啊,是不是准备放我回村子里去啊?不是?那是不是怕我在山里寂寞,准备给我讨一房老婆啊?” 叫暖儿的小妖顿时就瞪圆了双眼,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安儿忙去拉她住嘴。 “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猜的嘛,人生喜事也不外乎这些咯。难道真的是准备给我讨老婆?” “我们可没说什么,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两个小妖收拾一番就要走,玉子仲急道:“两位,究竟是个什么事?可别撇下我啊,怎么就走了呢?” 小妖走后,玉子仲回想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的就跟做梦一样。 此时,山洞外面的仪真道长又怎么样了呢? 十六 独一无二 仪真看着日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周遭哪有妖的洞穴开启。 归元:“师兄,看来不妙啊。我们怎么办?” 仪真也知不妙:“洞穴不开,那虹妖就已经发现了我们。这妖没有吞噬献祭者,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现在还没有动手,要么是她原本就没打算吞了献祭者。” “我们怎么办?” “既然来了,我们空手而回?” 仪真咽下心里的不安,原地盘腿坐下念起口诀,扬手一指,就绕着自己盘腿而坐的地方,画了一个九霄宫的护身圈。然后专心致志的闭目运功。 不多一会,仪真突双目一睁,说了声:“不好!” 话音未落,仪真嗖一下弹起身子,唰就抽出背上的玄铁剑,如临大敌一般的持剑而立。 果然,在岩石的一侧,一道玄光由小到大变幻着,如七彩霓虹一般,而在彩虹的中心处,虹妖飞身而出。 就这一道彩虹闪过时,仪真地上的护身圈竟自灭了。 仪真断喝道:“小妖,快快受死。”仗剑就欺身进击。 虹妖轻描淡写的一挥衣袖,一道黑练迎着仪真的剑锋而来。 仪真这柄玄铁剑,虽说不是什么仙家兵器,不过也是九霄宫道人中最上乘的镇妖之物。就算是仪真没有仙的本事,可仗着道家的功底和法术,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而虹妖的黑练,实属阴寒至极之物,与玄铁剑剑锋甫接,仪真心里就暗叫不好。 只见剑锋遇寒凝霜,仪真手腕一颤,还来不及抵御寒气,身子就被一股劲力击出数丈开外。 仪真没料到,一个道行数百年的虹妖会如此厉害,自己这一身九霄宫的道行竟然不堪一击。 归元正准备开口,仪真一把捂住葫芦嘴,生生把归元的话压了回去。 “孽障,没想到你如此厉害,我九霄宫的道行也拿不住你。”仪真此话其实是说给归元听的。他不想归元露出行止,所以才如此故意高声提示。 虹妖斜视着他,并不想与他多话的样子。 “你把我那徒儿怎么样了?” “你徒儿是谁?” “就是昨日献祭来此的少年。” “哦!难怪他只会些雕虫小技,原来这师父也不过如此。” “他可还是好好的?” “他当然是好好的,难道要我活剥了他?” 仪真心念一动,重新仗剑念诀,又是一剑刺向虹妖。只是这一剑明显不如之前,既像是已经怕了虹妖,又像是虚张声势。 虹妖衣袖一挥,用了不到刚才五成的力,就轻轻的卸去了玄铁剑的力道。 仪真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你一个尸解仙,既然没有仙术来拿我,趁我没动怒,自己下山去吧。” 仪真见自己的真身已被识破,也没想到这虹妖一副小女子样,却不凶恶。 “孽障,你为害一方,早该斩除。我既然来此候你,就要全力拿你。看剑!”仪真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又比划着往前冲。 虹妖脸色一变,凌天而起,一道宽大的黑练破空而出,以迅雷之势就将仪真从头到脚包裹住,只露出了仪真的头在外,让他动惮不得。 “好笑!你好歹也该借副好的躯壳来斗,借一个九霄宫道人的躯壳,就想来拿我,果是尸解仙的本色不改。” 虹妖的讥讽让仪真脸上红成一片,现在自己被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住,还裹得严严实实的,仪真牙都要咬碎了。 虹妖一挥手,就将包裹着的仪真裹挟而去。 玉子仲又见到虹妖时,虹妖让两个小妖先退下。 不知为什么,玉子仲总觉得虹妖跟自己最初看见时有些不一样。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但仔细看她眼波流转处,竟然多了一丝妩媚。 “看够了没有?” 玉子仲回过神,脸上竟然一红,讪笑道:“羽荭姑娘……” “你说不认识那尸解仙?” “不认识啊,我真不认识什么仙啊、道的。” “他可称你为他的徒儿。” “怎么?你说的是我师父仪真道长,他可不是什么仙啊?”玉子仲此时只有装傻充愣。 “你……没有说实话。”虹妖意味深长的看着玉子仲,“他会无缘无故的来山里寻你?” “是他上山来寻我?哎呀,他真是太抬爱我这个徒儿了。不知羽荭小姐把他怎么样了?” “你想见他?” 玉子仲嘿嘿笑道:“不想见,我不想见。我听说我就要有喜事了,我见他干嘛?” “谁说你有喜事?” “暖儿和安儿都这么说的。她们说我有喜事,我看姑娘也待我不薄,不知是什么喜事啊。我倒是胡乱猜过,是不是要给我讨老婆啊?要真是,那就太好了。要是长得跟羽荭姑娘一样漂亮,那才美死我了。”玉子仲噼噼啪啪的一通瞎说,想借机糊弄他跟仪真道长的事。 “喜事?你需要这场喜事吗?” “当然,谁不想要一场喜事。姑娘的意思是?” 羽荭看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像是在揣摩自己的心事,“你倒是很干脆。” “不过这喜事究竟是什么我都还不知道,姑娘能否明示呢?” 虹妖回身逼视着他的眼睛,又更像是仔细的端详什么,那眼神,毫无少女的羞涩和矜持。 “我就告诉你吧!你有可能成为天地间最厉害的角色。不过,你假如是一个欺骗者的话,你会得不偿失的。” 玉子仲愣住了,这话什么意思?除了后一句说我骗了她以外。我骗你也是因为你是妖啊,难道人跟妖之间还要讲个诚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何况我师父要来找我这事,我也不知道啊?”玉子仲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而虹妖看着他说话的样子,让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 虹妖又像是自言自语说道:“你有独特的身世,甚至是三界中数千年来最独特的,我希望你真的跟他们不一样,也是独一无二的。” 然后,她即凭空消逝而去。只是那背影,多少有些惆怅的意味。 玉子仲怔怔的呆立着,回想刚才虹妖很认真说的话。那可不是随口而出的,像是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 这可能吗?但为什么又不可能呢?她不是说几百年来,果然是我吗?这句话言犹在耳。 她说的话,跟自己被蒙眼带到的那个地方一定有关系,那地方真太神秘了。 玉子仲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过他心里倒是确定了一个想法,既然仪真道长没能擒获虹妖,这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自己孤立一人在此,又没有擒妖的本事,就得先了解仪真道长的状况后再说。 如果能从两个小妖那里套出口风来就好了。 主意打定,玉子仲环顾着暖阁,寻思跟两个小妖怎么套近乎。 十七 拆实落 以玉子仲看来,这几个妖其实跟凡人并无二致。 尤其是那小姑娘的心性,更是相当相像,应该连喜好也差不多吧。但暖儿和安儿并未出现。 玉子仲四处乱窜,发现暖阁外四处都被施了法,根本出不去。 他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就在暖阁里乱砸东西,希图引起妖们的注意。 折腾了半天,直累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才见暖儿进来了。 暖儿看着坐在地上的玉子仲,和暖阁内一片狼藉,咬牙切齿又不好发作的说道:“公子,你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幸亏我们家小姐没有嫁给你,要不……” “暖儿姐姐,你说什么?你家小姐……羽荭准备嫁给我?我没听错吧?有人和妖成亲的吗?” 暖儿暗骂自己又说漏了嘴,连忙掩口闭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玉子仲故意激她:“暖儿姐姐,你看你都说出来了,怎么又不承认了呢?我其实也早就猜到了。要不然,怎么对我又是香汤沐浴,又是新衣服伺候,还说我喜事临门。其实这里,也就我跟你家小姐年龄啊什么的都相当,所以,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跟你家小姐成亲。” “那你还欺骗我家小姐?” “我没骗她啊?我怎么骗她了?” “你说你不认识什么九霄宫的道人,也不认识什么尸解仙,可今日我家小姐抓来的那人,就口口声声承认是你的师父,你说这不是骗我家小姐吗?而且,那人到此山来,就没安好心,还不听规劝要与我家小姐动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妖还希望我是个好人?玉子仲强忍住笑,争辩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师父会来,更不会什么里应外合。这槐村谁不知道你家小姐本领高,谁有那本事来抓拿你家小姐?我猜,我师父一定是救我心切才上山来的,他哪里知道你家小姐待我不薄啊?也更不清楚羽荭她准备嫁给我啊?” 说到虹妖准备嫁给自己,玉子仲都不相信自己此时能说得这么溜。 他心里暗暗摇头,这虹妖什么时候起心要嫁我了?真是破天荒要人命了,怎么会想到嫁给我呢?倒不是自己无法接受这个羽荭姑娘,而是,人和妖怎么能成亲呢? 可也说不准啊。这几日相处下来,也并不觉得三个妖们面目狰狞或是有什么不堪,其实,自己跟她们还有一种亲近感,甚至好过跟人相处。 尤其是羽荭,虽说是虹妖,举手投足间,高贵又矜持,像个大家闺秀。又比大家闺秀多几分霸气,更像是个高贵的公主。 而每当她一出现,自己就心跳加快,不由自主的会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你说的是实话?” “绝无虚言。麻烦暖儿姐姐给你家小姐说一声,帮我再解释解释,我跟我师父绝不是一条心的。要是一条心,就天打五雷轰。” “那好,我家小姐就是让我来问问你,你说的是不是实话。若是实话,就去我家的‘拆实落’发个誓言就清楚了。” “拆实落起誓?拆实落是什么地方?”玉子仲感觉自己被上了套一样。 “拆实落是我们妖界的至善之地。妖界不像你们凡人,喜欢自己标榜什么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可背地里又什么都是假的。说的话,要么语焉不详,要么欺世盗名,究竟哪一句真哪一句假,只能靠虚妄的猜测。我们妖界就不一样,谁要是信誓旦旦,就要敢在拆实落起誓。” “起了誓又怎样?” “拆实落是什么地方?是专门辨真言假话的地方,你若是敢说假话,就会被……”暖儿突然不说了,可能是小姐怕她多言有交代。 玉子仲心里暗暗发虚,“就会被怎样?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说的这地方也不稀奇,仙界也有个类似的地方,叫寻天墟;东胜国也有个立言阁,都是起誓说真话的地方。”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要真是去这种地方起誓,那自己说的过得了关吗? 就他知道的,寻天墟和立言阁,若是说了假话,后果是很严重的。听说仙界讲究雷劈谎言者,在东胜国,可能就会被砍头。 不过,这些地方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去的。 “你去还是不去?”暖儿打断了他的沉思。 “我……去,怎么不去,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来没做过亏心事,我当然去。” “那好,你过来,蒙上眼睛跟我走。” “慢啊,我怎么知道你把领哪儿去?我不蒙眼睛。何况我也跑不了啊。” “这一路上不是凡人可以看的,你的道行受得了吗?” “我怎么受不了。你们小姐和两位小姐姐都是跟妙人儿似的,也没那么可怕,我有什么受不了?” 这话说得暖儿很中听,“你别嘴贫,要是一路上你不喊叫,就算你有本事了。” “我绝不喊叫,你前面带路。” 于是,玉子仲跟着小妖就出了暖阁。 这一路上,一开始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山洞里的石径小路。可没走几步,玉子仲就觉得不对了。 就觉得这眼前的路,开始扭曲变形,周围的石壁也开始旋转。而且还越来越快,人不一会就头晕目眩,哪里还走得动。 玉子仲明白了,这路径可不是平常人走的,道行浅了寸步难移。这应该也是“翳”。 就是人要想逃生,也逃不出几步远。 暖儿看他走了几步就不行了,就问他还走不走。玉子仲老老实实的直摇头,这才让蒙眼搀着往前走。 到了地方,解开蒙眼布,玉子仲看见羽荭和安儿也在。而羽荭好像有意板着脸,一脸的冰霜,并不正眼看他。 这个叫拆实落的地方,就是一个黑幽幽的石室。只是在中间位置,有一束幽蓝的光从地下发出。 羽荭朝暖儿点点头,暖儿对玉子仲说道:“公子,请吧!” 玉子仲有些迟疑了,这意思是要自己站到那幽蓝光束里。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平常的东西,说不定把自己什么心思都照得一清二楚的。 “我想……跟小姐问一句话?” 暖儿回头看看羽荭,羽荭微微点点头,算是勉强的同意了。 玉子仲走到羽荭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鼓足了勇气问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要跟我成亲?如果是的,我就站上去。如果不是,我看就不必了。” 羽荭看着玉止仲一脸的诚恳,还有眼神里透出的真诚,心弦有一点被拨动了。 但她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成亲这种事能是儿戏吗?” 玉子仲看着她的双眸,她的话固然生硬,不过眼眸里清澈得深不见底,又似乎有一丝柔情在游走。 “既然不是戏言,那就好!”玉子仲毅然转身,大步就向那束光走去。46 十八 十煞灵塔 当他站到幽蓝的光里,一副生死相托的样子。 安儿走到他面前。这安儿比平时看上去也庄重了不少,脸上稚气全无。 “公子,你要去的地方,是妖界的十煞灵塔,那里有妖界最智慧和最凶悍的精魂。虽然你看不见也摸不到他们,不过他们能看到你,也能看到你的内心,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是真是假。这些话,关乎你和我家小姐的姻缘,还有你自己的生死,所以你要晓得其中的好歹。若是在精魂面前说了假话,你会被他们降下身咒。我知道你要问,那身咒是什么?那一定是比仙界降的身咒更恶毒十倍。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玉子仲长出一口粗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横竖都是你们在摆布,无所谓了,去哪里都成。别说是十煞灵塔,就是遇见十殿阎罗,我也就这么回事了。” 安儿担忧的看着他,玉子仲才正经的说道:“我说笑的。你放心,你家小姐都说我们成亲不是儿戏,我当然去那里要说实话。” 安儿无奈的摇摇头,“你看这旁边燃有一炷香,那是你在那边呆的时辰。你只需谨记,去了那边千万别动,有问有答。要是你熬过这一炷香,你就会回到这里。” 玉子仲看了看旁边一个石龛上的香炉,果然有一枝线香在袅袅燃起青烟。 “我要是动了会怎么样?” “虽说十煞灵塔是至善之地,不过,妖界的精魂都在那里,所以,你任何冒犯都可能会被降下身咒。” “这么可怕,那我是不是还来得及反悔?”玉子仲涎着脸说道。 “公子要珍惜这个机会。” “此话怎么讲?” “你不是妖界中的妖,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去十煞灵塔跟精魂对话,已经非常幸运了。” “我当然是普通人。不过说幸运,我倒是认为,能跟你家小姐成亲才是真的福气。” “公子你看着我的眼睛。” 玉子仲就去盯着安儿的双眼,正纳闷。就听她一声低喝:“走!” 玉子仲一个激凌,身子突然急坠。不待他反应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不在刚才那个叫拆实落的石室了。 这个地方依然是黑咕隆咚的,也是一束幽蓝的光照着自己,不过这次是由上往下照着。 他没敢动弹,毕竟安儿已经警告了自己。 他双眼滴溜溜的乱转着,也想看清楚四周都是些什么,那些精魂虽说看不见,但还是很令人好奇。 这地方应该是在灵塔内吧? 这时一个阴森的声音幽幽的在耳边响起。 “你是谁?” 玉子仲心想这一定是精魂的声音。如果这就开始问上了,那我就好生答呗。反正这世上除了假话以外,也并不就一定是实话,不是还有废话吗。她们也没说自己一定得说实话,只要不说假话就是。 “小的叫玉子仲,槐村夏族人氏。” 然后耳边又换了一个声音,“你是凡人?” “嗯……”玉子仲心想,我当然是凡人,难道我是妖。这一迟疑,也是想起安儿说的,自己不是个普通人。那就答个,“我不是一般的凡人。” 又是一个声音:“不是一般凡人?那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什么身份,以前放牛,后来在学堂念书。”玉子仲不想说自己也算是九霄宫的弟子。虽然自己心里已经不认仪真道长这个师父,过去也从未真正拜过九霄宫的门派。 玉子仲周围开始有各种叽叽咕咕的声音,好像这个地方挤满了妖的精魂,都在喋喋不休的说话。 “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玉森然。” “你没说实话吧?” “当然是实话,我娘不会骗我的。” 玉子仲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就一下子沉寂下来。 他心里一阵惶恐,真怕自己说的是假话。可这能是假话吗?自己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自己总不能跟村里的人一样,怀疑自己的身世吧。 有个声音说:“这小子不知道自己是个生灭人,嘿嘿嘿……”随即有不少附和着笑的声音。 有的说:“没想到生灭人就是这样的,也算是开眼了。” 有的说:“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倒像是个小书生。” …… 玉子仲大惑:“什么生灭人?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我来问你。既然你是生灭人,你有什么大本事吗?” “我……有点本事,可要说多大,这还说不上。比起各位前辈一定差远了。” “小子,你不用讨好我们。我们早不是三界中的妖了,也就只能在这灵塔里逗乐玩。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很正常,生灭人不是那么容易现世的。还好,你现在落在我们妖界的手里。哈哈哈……” 玉子仲心想,什么叫个生灭人,听起来好像自己有个什么新的身份,只是自己不知道。 “生灭人,就是仙界和凡人生的后代,是毁天灭地的人物。不过,将来有没本事也要看自己的造化。你现在只有跟我们妖界人物成亲,结为夫妻后,就能长你的本事。” 玉子仲忙说道:“这个我倒是听我娘说了,说我爹飞升为仙后,我娘才生的我。只是生灭人,这称呼并不太好听。” “小子,凡间几千年才出你怎么一个人物,你倒嫌弃不好听了。我告诉你,传言你是要毁天灭地的。不过不是现在。在你还厉害到那一步之前,你的身世就是你的大麻烦。三界中很多人物都会追逐你,尤其是仙界的,他们要是知道你的身世,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诓骗我的?你们的话能信吗?” “既然我们是辨别真假之言者,当然说的也是真话。嘿!这小子怎么反问起我们来了。我且问你,你虽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曾想过灭了我们妖界。” “这个……我从未想过灭了妖界。我不只是没那本事,我以前也只是一心想要修仙,去仙界找我的父亲。灭谁我倒是想过,不过,我最想灭的也是些凡人而已。” 一个女妖的声音问道:“那你喜欢虹妖吗?” 玉子仲沉默了一刻,还是坚定的答道:“喜欢。” “你会一直喜欢她吗?” “会。” “如果让你为她去死,你愿意吗?” “不愿意。” “为啥?” “我不愿意去死,因为我不愿意她死去。只要有一种可能,我就会让她跟我一起好好活下去。如果我做不到,那我就去死。” 周围又是一阵缄默。 一会之后,又是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说:“这小子还是个情种,那最好不过了。” “我觉得他没完全说实话,我倒不相信他,说不定他以后就是妖界的麻烦和后患。” “既然他在我们手里,也是妖界的幸事,应该成全成全……” …… 玉子仲此时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的要到这里来?为什么会说出喜欢一个妖的话?为什么会忘掉了自己至此献祭的初衷?46 十九 由不得你我 当他回到拆实落时,第一眼他就找的是羽荭。 羽荭眼里的少许关切,还是让他稍感欣慰。 安儿把他上下打量了个够,才说道:“看来公子是过了精魂们的考验,他们没有给你降下身咒。” 玉子仲长出一口气,“我当然没说假话,可怕的是,他们也没说假话。” 那些妖界精魂的话,言犹在耳。 玉子仲此时仍是心存忐忑,什么生灭人,毁天灭地的人物、三界追杀……这些话突然间就赋予了他一个神秘的身份,还预示了个人性命堪忧。 实在是太突然,这那一桩事都来得突然。 “公子受惊了。这也是为了你与小姐的亲事,能够百年好合。”安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虑。 玉子仲突然向羽荭问道,“他们说我是生灭人,是个毁天灭地的人。你是因为这个要跟我成亲的?” 他看着羽荭,希望她能给一个渴盼的答案。 “当然是,要不然你认为是什么?”羽荭嘴角一抹轻笑掠过,似乎玉子仲问了一个不问自明的问题。 玉子仲觉得从未有过的沮丧,“就没有一丝一毫是关于我身份以外的?” “没有,你觉得还能有什么?” “你就没有因为我是一个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人,而喜欢过我?” “喜欢?你们凡人才说这种浅薄无耻的话。嘴上说着喜欢你,可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玉子仲心里在认输,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从这女妖嘴里,听到哪怕一句好话。 人妖殊途,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她并不喜欢自己呢? 他沮丧道:“可是在人世间,要说出喜欢这种话,两个人才配得上百年好合这句话。要是不喜欢,那不如另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你们不是讲究媒妁之言吗?什么时候变成了非喜欢不可了?” “那是他们,我要是娶亲,我就只讲究这个。” 羽荭斩钉截铁道:“此事好像由不得你。” 玉子仲挤出一丝苦笑道:“由不由我,好像也不是你说了算。” “你别真的以为自己是生灭人,就……” “别说这话!以后谁要是再说生灭人这种话,休怪我翻脸不认……”玉子仲的火气已经顶到了脑门,这种无名火难以遏制的在寻找发泄口。 他突然盯着羽荭的眼睛,不管不顾的大声说道:“虽然说我是说过喜欢你,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高傲的赏赐我什么?如果你天生就是冷血的,只是躲在这个洞穴玩儿自己的冷血,也根本不需要谁来温暖你。那你就不要玩这种把戏,亵渎我的感受……何况,你我是人与妖……” 羽荭看着他扭曲的脸,冰冷的道:“你说完啦?” “没有……我……说完了……对不起!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话……”玉子仲又沮丧的低下头。 这一刹那的失态,就像是把内心不该暴露的东西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我可以告诉你。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到这洞穴才几日,我就会喜欢上你吧?如果是,那只能怪你自作多情……” “可你为什么要跟我成亲呢?” “我说了,这由不得你。”羽荭顿了顿,“也可以说由不得我,我只能说这么多。” “什么叫由不得我?你这话就怪了,这洞穴里就我们几个,难道还有别的……” “别的话多说也无益。你要不痛快,你就想想以后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想成为一个厉害的人物吗?你只要跟我成了亲,你就可能得到你想要的。”羽荭就像是在说一桩交易一样,每一句话都冷若冰霜。 “要是我不答应呢?” “我说了由不得你。你从身份公开之日,就已经注定会被三界关注,他们有些是为了得到你,有些就是为了让你死。” “这话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你们都是联手在骗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骗你?你没点分量,值得我们骗吗?” “我从小就知道我父亲是神仙,包括槐村的人也知道,为什么说我的身份是现在才公开的?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安儿和暖儿在一边禁不住掩口笑起来。 “你们笑什么?难道不是这样?你们还能掩饰得了?” 安儿:“公子,你的身份可不是靠嘴巴说的。” “那也不是你们说我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啊。” 安儿:“公子应该还记得,我们曾经带你蒙眼去过一个地方。那是唯一指出公子身份的地方。” “我还是不信。”玉子仲嘴上不认,其实他此时也明白了,那地方为什么神神秘秘的,那里就是她们把献祭者一个个确认是否为生灭人的地方。 看来,我这个身份对她们来讲,的确是不凡的。 玉子仲现在不甘心的是,自己在羽荭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这令他倍感失落。 羽荭:“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你得去为你的婚事准备一下。” 玉子仲苦笑了一下,这话说得好像就是我一人的事一样,跟你就没有什么关系? 羽荭也愣了愣,又说道:“你需要什么就给暖儿讲。” “我需要什么?我需要什么你清楚。” 羽荭没接他的话,转身吩咐了暖儿几句,就带着安儿走了。 回到暖阁,玉子仲见暖儿侍立一旁,就问道:“你家小姐把吉日定在哪一天?” “当然是在今日。” “什么?在今日?” “看得出来,公子是真心喜欢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呢,其实我倒认为她是喜欢公子的,只是她没说出来而已。” “是吗?也许是吧。”暖儿的话多少还是起到了安慰的作用。玉子仲看着暖儿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心想,她没安儿心细,也更容易套出话来,何不从她这里再问点什么。 “既然今日要成亲了,我们也快成一家人了。我能不能四处走走看看,呆在这里也太闷了。” “公子要是跟我家小姐结了亲,就可以四处走走了。” “真的?” “当然,以后不光这洞府是公子的,就连这黑麓山也是公子的。只要我家小姐怀上了,公子想怎么样都可以。” 玉子仲听这话里还有其他意思,追问道:“暖儿的意思是?你家小姐跟我成亲,也是为了怀上一个小孩?” 暖儿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我不知道。” “呵呵,当然不是你说的。我猜的,我猜的。” 玉子仲再问,暖儿就闭嘴摇头,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玉子仲:“还有一件事啊,你们小姐是应该告诉我的。不然,我才不稀里糊涂的结什么亲。” “公子说的是?”暖儿着急的问道。 “你家小姐说,我只要跟她成亲,就能成为本事很大的人。可究竟是什么本事?又怎么可以成为那种人?” “这个我倒是可以给你说。” 暖儿好像终于找到可以说的,毫不吝啬的说道:“你与我家小姐成亲后,就可以得到十煞灵塔精魂的指点,若是我家小姐怀上小孩,你还可以得到小姐的所有法力。” “为什么?你家小姐要把法力全部给我?” “在我们妖界,若是怀上小孩的妖,都会把法力全部传给丈夫,以便丈夫能够保护自己。” “哦,原来是这样。”玉子仲心想,这妖界还真比人间更看重情感,妖与妖之间也更堪信任。 “暖儿,我看你比安儿更听话,我跟你家小姐成亲后,我就准备重用你……”玉子仲信口就胡诌着。 “真的?”暖儿听着眉飞色舞的。 “嗯,我说话算话。我还听说,这洞府内有不少宝贝,而最珍贵的宝贝叫个什么来着?”玉子仲挠头苦思状。 “那当然,我们的宝贝多得数都数不过来。要说最珍贵的,恐怕得是……”46 二十 熙龙 羽荭回到自己的闺房,安儿见小姐闷闷不乐的,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你不是一直觉得玉公子很特别,人还不错嘛?” “他……是很特别。”羽荭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抚摸着秀发,眼神里却有一丝少有的哀伤。 安儿逗趣道:“这才几天时间,你就给我们取了个凡人的名字,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小姐是早算定了是这位玉公子,都做好夫唱妇随的事了。” 羽荭还是抿嘴不说话,好像不为安儿的话所动。 安儿知道这场婚事,小姐心里并不痛快,就安慰着说道:“小姐想开一些,将来要是怀上一个‘生灭人’的后代,那小姐就是妖界的至尊者了。”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说的话。”羽荭有些嗔怪道。 “我知道我说的道理小姐都听烦了。不管怎么说,至尊者这个名头,可是多少妖们朝思暮想的。我们家运气这么好,也才几百年就遇见了玉公子,而且,我们家又独占‘逝地’这块宝地,没有仙界来打扰咱们,真是天地人三界都在帮我们。” “我可从来对什么至尊的名头不感兴趣。要不是为了爹,我才不嫁给谁,怀什么生灭人的后代。” “我当然知道小姐的心思……”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说三界都在帮我们。你看,黑麓山又来了些什么人。”羽荭指着自己铜镜里说道。 安儿凑过去一看,铜镜里映射的是三三两两的道人走在山道,手拿罗盘、提剑捏符,一个个像是降妖除魔的高人。 安儿:“真是怪了,尸解仙在前,他们随后,好笑得很。” “这些人不请自来,也是跟那尸解仙一样的路数,都有些自不量力。” “今日是小姐大婚,小姐一会歇着,我出去对付他们。” “好,你把他们赶下山去就是了,不要伤了他们性命。黑麓山清净了这么久,可别惹些乱七八糟的事。” 安儿知道小姐心慈不想伤人,就说放心,她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 安儿走后,羽荭看着铜镜中那些装模作样的道人,心里想着心事。 玉子仲把暖儿支开独自一人在暖阁,也是十分的焦躁。 刚才从暖儿嘴里也没套出她们最宝贝的东西。一追问到自己蒙眼去过的地方,暖儿就不敢说。不过暖儿越是不说,玉子仲倒越觉得那地方可疑。 来之前,梦哥说虹妖巢穴的宝贝可以助自己功力大增,飞升为仙。玉子仲也问过,这宝贝究竟叫什么,梦哥只说,这宝贝至今无人见过,也叫不出名字来,但肯定虹妖洞府里一定有。 现在想起来,自己真的很冒失,就这样来献祭找宝,连宝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连拆实落、十煞灵塔这些地方都去了,她们也没避讳自己,现在唯一避讳的就是那地方了。 只是,自己现在被困暖阁,即使出得了此处,要重新找到那地方也不容易。不说自己能不能找到,就是山洞里那令人头晕目眩的路,施的“翳”,自己也没法走多远。 玉子仲摸出那粒熙龙珠,想起池吞云给自己珠子的情形,心里觉得有些暖意。不管丁五耕的话可不可信,此珠子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玉子仲此时想起了母亲何氏,想起母亲临别的眼泪。此地的妖们虽然并无加害自己的心,不过,人妖殊途,终究自己还得离开此地。 在蒙眼被辨、十煞灵塔问话时,他都曾经想过吞下熙龙珠,看看那突如其来的巨龙如何咆哮妖界。 还好自己忍住了,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知道更多。而现在不得不吞下这宝珠。想到此,他毫不迟疑的将熙龙珠放进自己的嘴里,徐徐咽下。 然后他盘腿坐到绣榻上,静待召唤神力的出现。 而熙龙珠入腹,片刻之间,就顿感身体燥热难当,像是体内被烈火点燃。 一瞬间,他的心法也大乱,所有元尊内力消失殆尽,魂魄游离。 脑子里残存的一丝想法,就是丁五耕骗了他。这熙龙珠难道是穿肠的毒药?一个召唤术,不应该如此痛苦。 而眼前所有的一切也在扭曲变形,那烈火似乎要把自己烧成了灰烬。 此时,玉子仲忍不住大叫一声:“啊!” 这一声大叫的后半截尾音,竟然厚重得如龙吟般,有穿云裂帛的气势。 而他的头瞬间就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龙头,足足比暖阁一半还大,然后又迅疾幻灭;随即双腿幻化成巨大的龙尾,而一摇一摆也幻灭掉了…… 就这样连续反复的折腾着,一会龙头,一会龙尾…… 玉子仲已经看出来了,这宝珠不是召唤熙龙,而是在把自己变身为熙龙。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自己无法完全变身为熙龙,而是忽头忽尾的幻化。 好在,玉子仲明白眼前变化后,就没那么惊惶了,身体也不再滚烫,元尊内力也恢复了。 他一式抱元守缺,立式鼎天,身体里的正气渐渐平复,那忽头忽尾的幻化就渐渐停了下来。 待自己恢复真身,喘息甫定,再三思索,玉子仲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化身为龙了。 因为自己肚子里还有一粒“困厄丹”,仪真道长让自己服下的,准备巧擒虹妖的九霄宫丹药。 一定是这粒丹药起了作用。这下非但没有擒住虹妖,这神奇的变化反倒因“困厄丹”而被破。 丁五耕虽然说的不全对,不过,以刚才能感觉到的气势和神韵,这熙龙绝对是神物,难怪称为仙界三大神兽。 突然间,玉子仲不知自己该喜还是悲。 呃,仪真道长不是也被擒到虹妖洞府吗,自己要是找机会跟他碰个面,找他讨要能化解“困厄丹”的法子,不是就可以自如化身了吗?而如何才能接近被关押的仪真道长呢? 此时,暖儿又回来了,她看着闷闷不乐的玉子仲,关切的问道:“玉公子,这是?” “暖儿你来得正好。” “怎么啦?” “你转告一声你家小姐,我今日与她成亲,乃我与她的大事。即使是三界的仙人妖,都应该有个大讲究,起码应有长辈的主持和亲朋好友的庆贺。而我一人在此,母亲也不能到场,所以,我希望成礼之时,应该请另几位洞中的长者一起见证。小姐也赐他们几杯喜酒,算是同乐,也尽到人伦之道。” “公子原来想的是这个,我这就去跟我家小姐讲。”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