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 第一节 士兵 第一节 士兵() 初秋的时节,已有几分凉意。厚重的云层死死地黏挂在空中,使得沉闷的天幕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压抑的阴暗气息。那本该照射到地面,带来无限温暖的和煦阳光,也被这种完全由气体形成的自然阻碍彻底隔绝。只能透过那一片黑灰色的云朵,从相对较为淡薄的地方,勉强散发出一点点略带青亮的朦胧。 林翔趴在略带潮湿的地面,迷彩作战服上沾满了褐黄色的泥浆。乍看上去,整个人与周围的环境已经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隐藏在乱石瓦砾间,被各种杂物所掩盖的深邃眼睛里,隐隐放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与兴奋。 他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约莫二十米左右的街口。那里是两条大路的垂直交汇点,也是离开这座已经被死亡占据,到处都充斥着腐烂与恶臭气息城市的必经之地。 放置在街口中央,用红白漆料涂刷成条纹的圆形交通指挥台,已经被掀到了一边。代替它的,则是两个体形干瘦,腰身略显几分佝偻的人。他们就这样来回逡巡着,用阴狠残忍的目光,扫视着自己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 咽下一口略为干粘的唾液,用这样的方法慢慢浸润着渴水的喉咙。林翔的手,也下意识地抓紧了握在掌中的匕首。 不杀掉这两个人,就无法通过这道街口。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已经不能再算做人类。 所有的婴孩在诞生之初,都有两只完好无损的手臂。可是,这样的生物衡量标准就目前而言,已经不再适用。因为,“他们”左臂前端五只本该能够伸曲的指头,早已被一把弯月形状的坚硬甲刃所代替。那薄薄的刃锋上,还淡淡地闪烁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二零一五年九月十一日,是人类历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 “发现二号”航天飞机,带着“旅行者”号太空探测器从宇宙深处重返地球。科学家们在惊讶于那一张张前所未闻太空照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四名返回地球的宇航员体内,已经被一种不知名的病菌所感染。 一周以后,从北美休斯顿传来消息:正在休假中的宇航员们突然狂性大发,将自己的家人全部杀死后,又分别袭击了当地几所医院和学校。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这种奇怪的病毒开始在人类社会迅速传播。把一个个正常的人类彻底变成狂暴的野兽,嗜血的生物…… 半个月前,林翔所在的陆军第七十五步兵师受命进驻昆明,保护市民从已被感染的区域安全撤离。那个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近万名受过严格训练的陆军士兵,竟然会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被这些变异生物杀得干干净净。 林翔是幸运的。在整个中队被变异人围歼的时候,他被队长救下。两个人顺着肮脏的下水道一直逃到了城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亲手砍下了队长的脑袋。 队长是个三十来岁的西北汉子,豪爽、直率。说话时,总喜欢大笑几声。可是,自从肩膀被变异人咬了一口之后,他那张紫膛阔方脸上,就再也没有了半点笑容。 每一个变异人,都是一个活的病毒传播体。 无论是轻微的咬伤,或者被它们用手刀杀死。所有与之沾染的生物,无一例外都会成为新的病毒寄主。从伤口进入体内的病毒,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急剧分裂并且占据寄主的整个身体。从而以这样的方式,制造出一个新的变异者。 林翔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许多战友明明已经死在变异人的刀下,却在数个小时以后,又从尸堆里重新爬起。除了完全异化成角质骨刃的左臂外,他们的身体特征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那一双双略带迷惘眼睛里所放射出的,却是无比残忍的血样红光。 不杀队长,死的,就是自己……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决不会用肮脏的污泥涂满全身。更不会在散发着恶心臭味的粪便里浸泡。可是,林翔却偏偏这样做了。他知道:与活命相比,肮脏与恶臭,其实算不了什么。 就这样,当他用连壁虎也望尘莫及的缓慢速度,极有耐心地花了近六个钟头的时间,完成了从下水道窖井爬出,匍匐行进到距离街口不过数十米距离位置的时候。戒备森严的变异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团形状莫名,且有几只苍蝇来回盘旋的污物下面,竟然掩盖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越过街道,对面的那片空地上,就是进攻前部队物资的囤积点。林翔记得,那里有好几辆加满油的军用吉普。这些怪物的身手再敏捷,也无法用双腿跑过四个轮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足以让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病毒的作用吧!变异人的单体战斗能力极强。它们的腿脚能够轻易跃出十数米远的距离,配合左臂的角质骨刃,可以从空中斩击任何生物。更可怕的是,异化后的身体已经不再和人类具有任何共同点。它们变得非常坚韧且拥有难以置信的再生能力。子弹打在上面,不过几分钟的光景伤口就能完全愈合。如果没有大口径重火力武器,单凭普通的枪弹,必须直接命中心脏或者头部这样的要害,才有可能一击毙命。 林翔身上,除了一把波刃格斗匕首外,还有一把剩余四颗子弹的m98f制式手枪。 独自面对两名变异人,无疑是在找死。只有等待其中之一落单,或者两只怪物都离开……虽然,这样的愿望听上去,似乎不太可能。 从病毒扩散的那天起,变异人就已经占领了整个昆明城。可是,让林翔感到疑惑的是,这些怪物好像并不急于进攻附近的城市。而是分成一个个小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和边缘地带巡逻着。 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林翔猜不透,也不愿意去猜。除了活命,他的脑子里已经无法再思考更多的问题…… 忽然,身体紧贴地面的他,感到一种从远处传来的轻微震动。随着呼啸半空中而至的气流,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达轰鸣声。 这令他觉得很是惊讶——城市已经被变异人所占据。是谁如此大胆,在这种时候冲进城来? 难道,是陆军的增援部队? 强压下内心的疑惑和狂喜,林翔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乱石堆中。在没有确认来者身份之前,他绝对不会有所动作。毕竟,活命的机会,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变异人显然也发现了街道远处的动静。它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猫下腰,飞快地窜行到一辆废弃的“夏利”轿车背后。用充满敌意且无比冰冷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道路尽头。 在震动的作用下,松散的砂粒从破裂的混凝土块上瑟擞着抖落直下。一队用作战迷彩涂装的军用车辆,也从马路的另外一端急速驶来。为首的轻型突击车引擎盖上,醒目地印着一只用作陆军标志的红底镶黄边五角星图案。 临近街口的时候,车队缓缓停住。三辆载有重型机枪的突击吉普形成一个“品”字,把一辆轮式轻型步兵战车团团围在中间。随着装甲车盖的开启,从坚固的车舱里,跳下几名荷枪实弹的联邦军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小心——” 就在林翔从藏身处飞跃而起,并且大喊着发出预警的同时,两名神情阴鸷的变异人也从车厢背后跳出。利用强壮后肢蹬踩地面获得的巨大推力,挥舞着已经异化成为骨刃的左臂,朝着突击车上手足无措的士兵头顶狠狠斩下。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隐藏着两只可怕的杀物。尤其是它们那种鬼魅般的速度,还有突然发动攻击的方式,只让车上操握机枪的士兵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锋利的骨刃从自己胸前顺穿而过,把柔软的肌肉和内脏活活绞成碎末,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痛顺着神经末梢一直传递到大脑的时候。他这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遭遇突然袭击的时候,人脑总会有短暂的瞬间陷于停顿状态。这一过程虽然仅仅只有几秒,甚至更短。但是,却足以致命。 林翔死死地咬紧下唇,一面急速飞奔,一面瞄准目标的心脏和头部,飞快地扣动手枪的扳机。刚入城的时候,很多战友都是在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速度极快的变异人活活杀死。想要对付这些可怕的怪物,除了直接命中要害,只能是依靠子弹强大的冲击力量迟滞它们的攻速之后,再集中火力将之击杀。 九毫米口径的手枪弹头威力极大。一只下颌被命中的变异人,当场被打得仰面翻过身去。另外一只肩、腹各中一弹的怪物,仅仅只是略微晃了晃身形,又再次高高举起沾满鲜红的骨刃,朝着距离最近的士兵狠命刺去。 “哒哒哒哒——” 突如其来的枪弹迟滞虽然不到两秒,可是对于活着的人们来说已经足够。惊骇之下,士兵们纷纷掉转枪口,将无数颗子弹朝着变异人暴雨般地倾泻过来。把想要重新跃起的它,活活打成一面满是血洞的人形筛子。 冲到近前的林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躺卧在地面,已经无法动弹的变异人身前,纂紧匕首朝着对方喉颈狠狠劈下。在肌肉和骨头清脆的割裂声中,那只已经没有半点生气的恐怖之头,彻底脱离了原来的身体。 “对于这些家伙,子弹不一定致命。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砸烂它们的脑袋,碾碎它们的心脏——” 望着浑身上下满是血泥污垢的林翔,一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身材魁梧,肩膀上扛着上校标志的军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以略带感激且命令式的口吻说道:“谢谢!士兵,请表明你的身份及部队番号。” “陆军七十五步兵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林翔。” 简单地回了个礼,林翔毫不客气地拉开突击车上死亡士兵的尸身,拿起散落在一旁的m5g43冲锋枪。飞快地问道:“你们呢?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第六十四机动部队亚洲区属分队。”上校略微点了点头,顺势又问了一句:“你们的师部在哪儿,能带我们去吗?” 很简单的两句话,却使得林翔听了,只觉得一阵愕然。 六十四机动部队,是一支完全由特种士兵组成的精锐部队,也是中国陆军的精华所在。该部队成员的选择标准极其严苛。入选概率几乎达到了万里挑一。即便如此,能够跻身于其中成为该部队的一名成员,仍是所有军人最大的梦想。 “精锐”这两个字,也许仅仅只是针对人类而言。面对凶残嗜血且完全陌生的变异生物的时候,再优秀的军人,也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些全新的对手。 突击车上那名猝不及防之下被杀的士兵,就是最好的例证。显然,他们并没有和那些怪物对阵的经验。 不过,在知晓对方身份的同时,林翔的脑子里也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师部?你要找我们的师部?” 上校点了点头:“我们有重要任务,必须得到七十五步兵师的全力配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也是附近地区唯一成建制的联邦部队。” “配合……哈哈哈哈——” 忽然,从林翔的口中爆发出一阵神经质般的惨笑:“看来,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师部……整个七十五师都打没了,哪儿还有什么师部?说实话,在这该死的鬼地方呆了这么久,你们是我几周以来,看见的唯一正常的人类。” “你说什么?”闻言,上校脸上的神情一变:“七十五步兵师已经全军覆没?这……这是真的吗?” “全军覆没?嘿嘿嘿嘿!至少,我的运气还不错,算得上是一名侥幸的生还者。”望着周围满面惊骇的人们,林翔狠狠咬了咬牙,以急促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的话,那么现在就必须撤离这座城市。” 第二节 伤口 第二节 伤口() 说着,他把手上的m5g43冲锋枪朝肩膀一挎,摸出斜插在胁下的匕首,揪起突击车上死亡士兵的尸首,便要朝咽喉刺下。 “你想干什么?快把他放下——” 数声怒吼,外加一片枪栓拉挂发出的清脆金属碰撞,顿时从林翔的身侧纷纷发出。所有军人的眼中,都放射出无比愤怒的目光。手中的武器,也无一例外都把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的身体。 “我猜得没错。你们的确没有和这些怪物打过交道——” 林翔冷笑一声,也不辨解。只是摇了摇头,从突击车上弯腰跳下。猛然抓起死亡士兵垂落在车门前的左臂,用匕首“哧啦”一下挑开战斗服的袖口。紧扣住死者的手腕高高举起。厉声喝道:“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并没有想要侮辱死者的意思。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从这里重新爬起,变成和那些家伙完全一样的怪物。他已经不再我们的战友。而是一个异类,一个被病毒感染后,彻底丧失自我的变异人——” 场中一片哑然。人们的额角在渗出点点冷汗的同时,眼角也在下意识地抽搐着。林翔没有说谎:死者的左臂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肘际部分也呈现出诡异的扁平形状。至于手腕最前端五个原本分离开的指头,则完全合并在一起。裹附于其上的肌肉和皮肤似乎正在缓慢地融化着,把整只臂形彻底改变成为一把略带弯曲的刃形器物。 人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口中的两排牙齿,也在不受控制地相互撞击着。发出阵阵极有节奏且清脆无比的“得得”声。而且,这种因为肌肉骤然收缩引起的神经反射,频率也越发急促起来。从最初的手指开始,进而慢慢延伸到胳膊、肩膀……最后,是整个身体。 身为共和国最精锐的士兵,他们早已看穿了生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害怕,不会恐惧。尤其是望着曾经熟悉的同伴在缓慢地变化着,联想起自己也可能遭遇相同命运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冰冷和绝望,足以使得最坚强的士兵,彻底丧失所有的理智…… “医护兵,拿麻醉剂来。快——” 上校在所有人中的反应最为迅速。就在医护兵从车舱里跑出,跌跌撞撞把红色“十”字皮箱放在地上的同时。他也飞快地掀起箱盖,从中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大号针筒,照准死者脖颈上凸起的血管狠狠刺下,将管壁中多达数百毫升的透明药液全部挤压进去。 “你们的任务,就是活捉变异人?”望着正用手铐把死尸栓紧的上校,林翔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我的任务只是和七十五师取得联系。不过,如果得到一个活体样本,军部就能针对它们的弱点,开发出更好的武器和战术。死的人,也会因此更少。”上校擦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水,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一路护送到集团军总部。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所有士兵都有着莫大的意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从突击车上取下一条指头粗细的铁链。从死尸的腹部开始,一圈圈环绕着将之紧紧捆绑在车厢后部。末了,又从修理箱中拿出一卷粗大的铁丝。把尸体口部与脖颈死死地扣合在一起,使之再也无法动弹后,这才跃身跳进了车厢。 “这些怪物,会比你想象中恐怖得多。绑紧一些,我们自己也安全。” 坐在飞驰的突击车上,望着旁边觉得似有多余的上校,林翔忽然感到几周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神经长时间保持高度紧张的他浑身一阵酸软疲惫。曾经被生存思维强行压制的饥饿,也在胃袋里阵阵回泛的酸水中,拼命叫嚣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有什么吃的吗?” 一个坐在车厢对面,面皮白净的年轻中尉军官,友好地递过自己的水壶和一份标准军用口粮。飞快地撕开食品袋上的包装,林翔把头沉埋在其中,闭上双眼久久地闻嗅着那股令人垂涎的香气。良久,这才用颤抖的手指,抓起一块压缩饼干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不多吃点儿?”望着刚刚吞下一块饼干后,又把所有食物放回袋子里的林翔。中尉不禁有些奇怪。 “从前天到现在,我只吃过几条蚯蚓。幸好,还有足够的水喝。不然的话,渴也渴死了。” 林翔神情淡然地舔了舔嘴角的饼干屑:“肚子肯定还装得下。只是,我却不敢再吃了。一来,突然膨胀胃受不了。二来,饿着还有精神。吃饱了就只想睡觉。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听到这里,默不作声的上校暗自点了点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尤其是在饿了几天,突然看到大量食物摆在面前的时候。能够控制住内心欲望保持理智的人,无疑有着常人难以比及的果决和毅力。 这是一个优秀的士兵。更难得的是,也是一名从尸山血海中挣扎爬出的军人,完全堪称联邦军中的精英。这次回去,不知道军部会发下什么样的嘉奖。。。。。 就在上校陷入沉思的时候,从突击车前座忽然传来一阵惊叫:“所有人戒备,前面有情况。” 几辆报废的汽车,歪七竖八地横拦在道路的尽头。四名身材干瘦,背膝微屈,面色惨白得像死尸一般的变异人,正拖着臂端沉重的黑色手刃,分立着双腿站在大路中央。毫无感情可言的冰冷目光,正从那一双双被无数血丝所缠绕,圆鼓外凸的狰狞之眼中肆无忌惮地放射出来。 “加大马力,冲过去。”反应极快的上校,敏捷地将手中的m5g43架进车顶的射击孔,朝前座的驾驶兵大声命令着。 “……他们……他们可都是平民啊……”闻言,紧握方向盘的士兵面有难色。陡然间,疾驰的车速也隐隐平缓下来。 士兵并没有看错。四名变异人,除了其中之一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警察制服外,另外三人均为普通平民的衣着。尤其是站在大路外侧的那个,上身斜搭着满是脏污的破烂吊带,腰臀上围系着一条被血液浸湿后复又干透,状如枯萎树皮的蓝墨牛仔裙,腿上丝袜已被勾扯出无数破口,胸前更高高鼓耸起两团球形半圆的变异体,显然就是一名女子。 “他们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平民。而是一群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物。”林翔一个虎跃跳上车内的机枪座,把枪口猛然甩向道路的侧面,冲着有些犹豫的驾驶兵怒声吼道:“如果你不想变成他们中的一员,那就给我冲快点——” 这就是老兵和新人的区别。当头棒喝之下,驾驶兵一个激灵。拼尽力气狠狠踩下油门。在马达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突击车如同脱膛而出的炮弹,朝着百米开外的道口猛冲过去。 变异人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它们朝前倾斜着身体,用微屈着探伸出来的右臂保持必要的平衡。足尖略一点地,敏捷的身形便已带着巨大的反蹬惯性,朝着各自锁定的目标直扑而来。 “弹幕攻击,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近车身——” 怒吼声中,林翔的双手飞快地操握住机枪的托柄,把一连串杀伤力巨大的子弹密集地发射出去。当即,在突击车行进的正面方向,结成一道由死亡控制的炽火扇形。 不能与单体作战力量强悍的变异人肉搏。只能利用子弹贯穿力道带来的反滞作用,稍微迟缓对方攻击的速度。然后,再集中火力将其一举灭杀。这是他从无数名死去的战友身上,一次次历经证明得出的最宝贵经验。大量武器共同构成的密集弹幕,在突围的情况下更加显得尤为重要。 大口径机枪子弹打在身上,顿时爆开一个个状如酒盅大小的粗大血洞。从外溢流淌而出的黑浓腥血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混杂于其中的散碎肉末和雪白骨片。然而,对于常人几近致命的严重创伤,在变异人身上却毫无作用。它们只是在子弹的强大冲击力下,略微晃了晃身形。便又重新调整姿势,加快脚下速度,如同掠空而过的食腐鹰鹫一般,再次扑向随时可能逃跑的猎物。 士兵们分站在敞蓬车厢的两边,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拼命倾泻着子弹。按照实际的军衔,怎么也轮不到林翔发号施令。可是他们却无一例外按照他的要求,在车身周围飞快地构筑起一道绵密的弹幕。 在这种时候,一个老兵的经验,远比一名将军的命令更加有效。 占据人体的病毒,似乎也继承了人类原有的智慧。就在为首两名变异人被无数子弹洞穿,如同两块千创百孔的破布被硬甩到街边墙角的同时,尾随其后的另外两头怪物则从地面高高跃起。以斜刺的方式,将锐利昂长的骨刃朝着空无遮拦的车厢狠劈而下。 “小心上面——” 准确地捕捉到对方异动的林翔,以最快的速度掉转机枪射口。脱膛而出的子弹射速极高。在这种无法抗拒的机械力量面前,想要趁乱偷袭的变异人还未落下身来,就已经在半空中被打得血肉横飞。见状,心有余悸的驾驶兵猛然狠踩一脚油门。风驰电掣般地从零乱的街道上直冲而过。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车厢内毫无防备的士兵们纷纷被震得东倒西歪。来不及保持平衡的林翔更是被直接甩到一边。只是,当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跪爬着重新站起的时候。眼里深陷于黑暷间的瞳孔,也骤然紧缩成为针尖般的细芒。 捆绑在车厢尾部的死亡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复活。它在拼命挣扎着,扭动着。因为铁丝紧勒而无法并拢在一起的上下唇间,也生长出数枚雪白锐利的尖齿。一双鼓涨得如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里,只释放出无可掩饰的暴戾杀意。 它已经变异。 从左臂手肘上衍生出的黑色骨刃斜靠着车厢。由于手腕被铁丝勒住,这柄可怕的利器再也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只在弯薄锐利的刀口尖端上,有一抹鲜亮润红的血色,随着摇晃的车身微微颤抖着。 那是林翔的血。摔倒的一刹那,他的左肩刚好碰上刀锋,划出一道约莫两厘米左右的伤口。 这伤,并不致命。可是林翔的心里,却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任何一名变异人,都是活动的感染源。渗透能力极强的病毒,可以利用任何一种破坏对方身体的行为,通过血液途径进行传播。从这个意义上看,细如针孔的小刺,与直接撕裂身体的致命伤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他至今都记得:被变异人咬过一口的队长,活脱脱地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如今……这样的结局,也必须发生在我的身上吗? 想到这里,林翔只觉得混身一阵冰冷。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左手,捏得是那样紧。仿佛,要把那五根脆弱的手指活活捏断……他很怕,害怕自己的手,会不知不觉变成和那些家伙一样的黑色利刃…… 车队已经冲出了城市。远离钢筋水泥的空气里,已经少却许多阴郁和血腥。更多了几分泥土的清新和植物散发出来的微甜。 “接着——” 一声友好的轻唤,把沉思中的林翔再次拉回了现实。抬头看时,只见坐在对面的年轻中尉正微笑着,递过一块用锡箔包装的军用巧克力。 “先吃点这个,垫垫底。”,说完这句话后,中尉的语气也变得庄重起来:“如果没有你,我们还会死更多的人……谢谢!” 这句话,绝对不是简单的敷衍之词。车厢里所有的军人眼中,同样流露出真诚与尊敬的目光。 林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把手里的巧克力剥开,咬下一块慢慢咀嚼着。顿时,口鼻间充满了浓郁的甜香。而那肩颈上的微小伤口,也隐隐传来阵阵令他心悸的麻痒。 第三节 军议 第三节 军议() 两种矛盾的心理,在林翔的脑海里来回打转、纠缠。 他很清楚:一旦说出自己被划伤,那么只会落得与死亡士兵相同的下场。虽说自己刚刚救了这些人一命,他们对自己也心存感激。可是面临生死选择的时候,军人之间,却毫无情面可讲。 林翔不想死。更不愿意被人当作怪物,活活捆绑起来充作试验品。 他决定隐瞒自己的伤口。也许……一道小小的划伤,还不足以让病毒彻底占据自己的整个身体…… 车队行进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背后的地平线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属于城市范围的建筑。就在突击车从高速公路的折口拐下,冲上附近一块平整山坡的时候。一架双旋翼重型垂直起降运输机,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专属载具,也是他们赖以离开此地的唯一途径。 坐在柔软的舱位上,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对于几天没合过眼的林翔来说,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他很想打起精神保持清醒。然而,几分钟后,早已筋疲力尽的他,还是在沉重眼皮的催促下,靠在座位上昏然睡去…… 当飞机在成都军用机场降落的时候,满面疲色的林翔仍旧未醒。口鼻间发出的鼾声,清楚地表明着他睡得有多么香甜。 “动作轻点儿。送他到野战医院去好好休息一下。顺便通知院方,给他配用最好的特别护理——” 望着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林翔,上校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虽说目前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作,可是最重要的,还得先让他恢复体力。 共和国成都军区,二十一集团军司令部。 大凡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更年期的影响。但是孟宗祥却并不这么认为。虽说已经年逾五旬,不过得益于早年在军队里打下的良好基础,现在的他体质并不输于任何一个年轻人。这一点,就连其身边的警卫对于自己守护的中将长官,也感到由衷的敬佩。 坐在宽大的作战室里,望着围坐在曲形会议桌前的十数名高级参谋官,身为集团军最高司令长官的孟宗祥,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两周以来,派至昆明的七十五步兵师没有发回过任何消息。虽然参谋人员对此做出了种种推测,可是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齐装满员的乙级作战师团,竟然会被打得全军覆没。 几小时前,当六十四机动部队的齐越上校,发回有关该部队最新情报的时候。孟宗祥这才忽然发现:这场爆发在昆明的危机,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能够确认消息来源的准确性吗?其中会不会有所误差?”看了一眼刚刚走进作战室,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上校,身为集团军司令的孟宗祥,抱着心底最后一点渺茫的期待,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我曾经在该地区架设过大功率信号接受器。迄今为止,没有受到任何相关的求救信号。进入昆明城沿途的各个军需补给站点,早已空无一人。种种迹象都表明:七十五步兵师已经全部遇难。” 这番话,彻底断绝了在座人们所有希望。会议场中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尽管理智告诉他们:刚刚所听到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从各人的实际感情而言,却很难相信并且承认已经发生的一切。 “这么说,从美洲议会传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一名胸配准将识别标志的参谋军官不由得失声道:“他们发过来的疫情报告显示,这只不过是一次大规模的细菌感染而已。虽说感染体携带的病毒会对该地区的居民造成一定威胁。可那都是在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派出七十五师对昆明城中的所有居民进行疏散。可是……可是为什么,情况会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实际情况,远比我们的想象要严重得多。”齐越掸了掸自己上校佩章旁边的泥垢,从身边的资料袋里取出一台小型信息记录仪:“有些东西,你们亲自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利用扩放器投射到大屏幕上的图像,正是突击小队从城市里冲杀出来的那一幕。望着血肉横飞的撕杀场景,所有观看者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无比的惊讶与震撼。尤其是变异体身中数弹,却丝毫无恙的那一节。更是让在场的军官们均感到难以置信。 “它们……它们竟然不会死?”一名少将摇着头,满面惊异地连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感染体并非不死之身。”齐越阴沉着脸,大步走上前来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只要攻击它们的头部和心脏,这些家伙一样会死。“ “可是,它们的单体作战能力实在惊人。”少将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双眉紧蹙道:“以突击小队的战力,竟然在占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时候出现伤亡……看来,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 “不是预料之外,而是很难控制。”齐越一边苦笑着,一边把屏幕场景切换到死亡士兵再次复活的那一幕:“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拥有极其可怕的繁殖能力。只要是被它们杀死或者咬伤的人类,都会在短时间内转化成为新的变异生物。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七十五师全军覆没的最根本原因。在民众毫不知情且无法抵抗的情况下,一名变异体,足以让整个城市变成死亡地狱。要知道……昆明市内的常住人口,可是有整整六百万之多啊!”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除了播放器运转发出的“沙沙”声外,再也听不到丝毫响动。甚至就连人们的正常呼吸,也仿佛被一只只无形大手死死捏住口鼻,而不得不被迫摒住。 “六……六百万!” 少将张了张嘴,以颤抖的语气喃喃着:“你的意思是,这种可怕的生物,居然有六百万之多?” “这只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数字。” 上校使劲拧开作战服领口的衣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毕竟,昆明城内已经空无一人。这些怪物也会向周边城市逐渐扩散。恐怕……实际产生的变异体数量,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多……” “立即拷贝所有资料,分别转送国务院和军委办公厅,以及军属科研机构。” 坐在会议桌首位的孟宗祥忽然站了起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道:“另外,在成都周边所有城市发布最高级别预警。命令警察和治安人员按照应急预案开始疏散市民。集团军下辖各部队就地进入作战状态。从现在开始,军属辖区内所有城市,全部实行军管。” 这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所有与会者的心里,除了惊骇与震撼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没有得到军委授权的情况下实施军管,这与主动起兵作乱没有什么两样。 “情况危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孟宗祥铁青着脸,威严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如果不赶在这些怪物之前做好防御准备,那么成都的结局只能和昆明一样,变成一座永远的死城。相信最高军事委员会在收到详细资料文本后,也会要求我们做出同样的反应。” “我有一个请求——” 忽然,坐在一旁的齐越开口道:“六十四机动部队在昆明城里有所伤亡。我想从现有士兵当中挑选合适的人员,补足这一缺额。” “哦?”闻言,孟宗祥眉头一挑:“你看中谁了?” “就是那名和我们一起从昆明城里撤出的士兵,步兵七十五师的唯一幸存者——林翔。” 上校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的个人综合实力很强。完全符合机动部队的成员标准。” “他只是一名二等兵。而入选机动部队的最低军衔,至少也是尉官。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一名准将参谋显然并不赞同。 “军衔不够,可以提升。” 齐越根本就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单就他独自一人从城里拼杀出来,和救下突击小队这两点,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功了。给他一个准尉衔,并不过分。” “命令,原步兵七十五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林翔,因战功显著,特提升至少尉军衔。授予一等军人奖章。自即日起,转入六十四机动部队所辖制。” 中将孟宗祥的一句话,使得有异议的人们,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口:“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作为七十五师唯一的归来人员,这名士兵的确有资格得到属于他的特殊荣誉。” 野战医院的病房里,往往都弥漫着消毒药水散发出的呛鼻来苏味。不过,当林翔醒来的时候,首先扑入鼻腔的,却是一股清逸淡雅的幽幽暗香。 那是小一把放在床头淡黄色雏菊发出的香味。一只军绿色的搪瓷茶缸里盛满了水,刚刚采摘不久的野花插在里面,更显出几分恬淡和静怡。 “你醒了?” 随着一道若如银玲般的声音,从虚掩的房门里走进一个皮肤白晰,身材轻盈,眼睛清澈得如同净水一般,脸上挂满了微笑的年轻护士。 “……好漂亮的女孩!”不知为什么,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你真能睡。足足两天了,躺在那里连身都没有翻过。”女孩似乎很喜欢笑。她伸出柔荑般的小手,轻轻按下床前生理记录仪的暂停键,撕下心电图表记录夹在病历卡中。转身冲他甜甜一笑:“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帮你弄。医院领导交代过,你是英雄,必须给你最好的看护……” 在野战医院的这几天,林翔的心情总是在快乐和忧虑之间来回缠绕着。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肩颈下的伤口似乎并没有继续恶化的状况。相反,那块破开的肌肉已经愈合。甚至就连表面的皮肤也紧密地闭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表面还留有一条浅褐色淡淡疤痕的话,乍看上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曾是一块足以致命的可怕创伤。 整个身体都很正常。左臂上下也丝毫没有产生变异的迹象。皮肤没有变黑,肌肉也没有硬化,更没有结成削长锐利的恐怖之刃。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可怕却并非现实的空幻之梦。 可是,林翔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每次夜晚入睡前,他都深恐突然醒来的时候,自己仍然还是无法逃脱变异人命运……那么多人都死了,都变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我呢?难道……我当真是个例外吗? 只有白天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感觉到舒畅和愉快。而这种快乐,则来源于另外一个人。 爱笑的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应嘉。 严格来说,应嘉其实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护士。她只是一名还在四川医科大学就读,且尚未毕业的学生。之所以穿上那身洁白的护士服,是因为实习的需要。两个月后,她仍然还得回到学校,继续自己未完的最后学业。 这是一个非常活泼、美丽的女孩。每天,应嘉都会给病床前的茶缸里带来一把新采的小花。作为回报,林翔也会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当作故事讲给她听。从自己在孤儿院里长大,到后来考上大学、毕业、参军……所有的一切,应嘉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每到紧张的时候,那双不断忽闪的大眼睛里,总会透出无比天真和纯洁的真诚目光。 林翔很喜欢应嘉。每逢打针的时候,他总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刻。当那双略带微凉的白嫩小手,把针头轻轻扎进自己腕上血管的时候,林翔总是在默默祈祷:时间能否在这一刻终止、停下…… 他很想向女孩表白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却不敢。昆明城中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林翔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一个已经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体?毕竟,暂时的身体无恙,并不能够代表以后。谁能保证有一天自己怀抱着心仪女孩的时候,突然间变化成为活活啃掉对方脑袋的怪物呢? 第四节 少女 第四节 少女() 上校的到来,让林翔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点点解脱。 作为特殊作战序列,六十四机动部队所配用的武器装备也极其精良。除了改进型的m5g43突击步枪和穿透力惊人的“特六”手枪外,更装备了用碳素合成材料打造的单兵格斗匕首,以及防护能力远远高出普通型号三倍以上的s型作战制服。 望着已经穿起战斗服,正系紧衣扣的林翔。面容粗犷的齐越忽然咧嘴一笑:“怎么样,在医院这几天,过得还不错把?” “……还行!”闻言,林翔先是一楞,神情继而暗淡下来。脸上只略微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淡笑。 上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在旁边的硬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上衣胸袋里摸出一包配发的“红塔山”香烟,熟练地撕开封口,从中抖出一支夹在指端。打火点燃后,慢慢地吸了一口。顿时,一股薄薄的淡色烟气从他的口鼻间纷纷冒出。诡密地转换着各种意义莫名的古怪形状,朝着屋顶的上空袅袅盘旋…… 几分钟后,当穿戴整齐的林翔走出病房,和上校一起迈上守候在楼下突击车的时候。恰巧身着洁白制服的应嘉,也捏着一小把颜色润红的石竹花,从道路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 “怎么,你……要走?”女孩显得很意外。两只白嫩的小手,失望地绞紧了脆弱的石竹花茎。淡绿色的植物汁液,从那白晰的指缝间缓缓流淌出来,慢慢垂落到了地上。在尘土间聚成一个浅浅的湿色小坑。 “部队有任务。我必须走——”林翔刻意压底头顶的钢盔,尽可能以最冷漠的语气道:“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吗?”听到这里,应嘉眼中忽然闪烁出几分欢悦的神采:“什么时候?” “……这次,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一定来……”林翔的面色已经涨红。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暗自咬了咬牙:“对不起,归队时间有条例限制。我必须走了!” 在轰鸣的马达声中,突击车飞快地驶出了野战医院的大门。特护病房的大楼前,只留下一个包裹在白色护士服里的娇美身影,久久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告诉她?”车辆刚拐过街口的转角,坐在驾驶副座上的齐越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告诉她什么?”林翔有些不明白。 “笨蛋!当然是告诉她你喜欢她。”上校轻摇着头,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看得出你喜欢这个女孩。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呢?” “我不能那样说。至少……现在不能。” 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隐约有些灰暗的云层,林翔略带失落的眼中,忽然放射出一丝带有果决的坚韧:“不知道明天究竟是生或死的时候,与其在另外一个人的心里播下感情的种子,让她同样承受着痛苦和悲伤。还不如把这一切彻底封闭,成为自己永远的秘密。” 上校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随着颠簸的车身来回摇晃着。只有透过车身前面的倒后视镜,才能多少看到:他的眼睛里,隐隐充满了无比的感慨…… 宽大的军用机场上,一架“夜鹰ii型”垂直起降运输机已经开始旋转机顶的翼桨。强大的气流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从突击车上跳下的齐越和林翔只能猫着腰,一路小跑着冲进了机舱。 按照原定计划,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任务,是协助城内警察部门进行民众的疏散。然而,突如其来的意外,迫使指挥中心不得不临时下达了紧急作战命令。 新宁,是一座距离成都颇近的县级小城。几小时前,信息部门收到从那里发出的求救信号。声称该城出现大量变异生物。急需总部派遣支援。 机降的地点,选择在新宁城外北向的一处荒地上。从机舱内走出的数十名士兵,分别搭乘载有重型机枪的装甲突击车,顺着公路朝向那一片高低错落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飞快驶去。 “各单位注意,小心戒备——” 上校的命令,并非无的放矢。宽大的柏油路面上,横七竖八停满了各种型号的大小车辆。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宛如一条颜色混杂的钢铁长龙,从道路的尽头一直延伸到了城市的边缘。路边的排水沟间,不时能够看到被挤下路基,底盘倾翻的零星车辆。从破裂油箱里漏淌出来,散发着刺鼻呛味的大量汽油,从一辆辆车底徐徐而过,纷纷流向了道路两旁的暗沟里。 与汽油夹杂在一起的,是一种令人心颤的暗色腥红。那是人血,从人类被撕裂的身体当中流淌而出,代表着生命意味的必须液体。 座椅、车身、路面上,到处都是一摊摊汪集的凝红。它们已经发黑变硬。风一吹来,扑入人们鼻中的气息,尽是几欲作呕的浓烈血腥。 难民们,似乎都已遇害。可是,现场却看不到任何一具残留的尸体。 这样的情形,林翔并不陌生。当时变异人围攻昆明的时候,从城内仓惶无比驾车出逃的平民们,同样也将通往外界的公路拥堵得水泄不通。稍微遇到阻碍,紧跟其后的密集车队只能被迫停下。再也无法前行半步。只能被尾追不舍的变异人活活杀死。毕竟,与那些被病毒占据身体的怪物相比,人类的腿脚奔跑速度,实在过于缓慢。 公路的最前端,侧翻着一辆长逾数十米的大型货车。正是因为它的出现,把城中所有居民的逃生希望彻底掐断。 “改变队形,从小路进去——” 四轮驱动的突击车非常灵活。顺势冲下路基的它们,从公路旁边的野地里一穿而过。仿佛几只弱小的黑色蚂蚁,悄悄爬进了远处的恍如巨巢般的城市建筑群间。 街道很冷清。从住宅屋内散落而下的玻璃,以及难民们遗留下来的各种杂物,把原本整洁的城市变成了庞大的垃圾场。那些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来回飞舞的肮脏塑料袋,活像是一个个永远也不会腐烂,只在残墙断垣间来回游荡的白色幽灵。 在一座位于城南的两层小楼前,车队终于停了下来。楼前,有一片水泥铺就的小广场,也是被卫星锁定的求救信号坐标来源。 小楼正前端的入口处,被两扇巨大的链式铁门紧密地闭锁着。也许是看到外面身穿联邦制服军人的缘故吧!原本寂静无声的楼层里,忽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分钟后,在生锈铁门因为开启而发出的痛苦呻吟中,封闭的门廊也随之露出一条拗黑的道口。 “你好,我是新宁县人民武装部长王寇。谢谢你们能来,实在是太感谢了——” 一个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身穿军绿色作战制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宽边眼睛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长长地呼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我还以为不会有什么援兵再来。所有人都没希望了。没想到……谢谢……谢谢……” 说着,这个五大三粗且精神状态临近崩溃边缘的汉子,如同猛然间被抽空所有力气般,混身绵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半天也无法爬起…… 新宁县的异变,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那个时候,县医院接到过一名因为车祸受伤的危重病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接受治疗两天以后,从昏迷中醒来的重症患者,竟然杀死了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就这样,在事发后短短不到半天时间里,从尸体中复活并挥舞黑色骨刃的复活变异人,彻底扫平了整座城市。 接获消息的王寇,在第一时间马上向附近所有军事单位进行求援。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变异人的攻击速度简直快得可怕。当他带着一群逃难的平民,跑到县武装部的弹药库,也就是目前所在小楼据守抵抗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涌集而来的变异生物,已经遍布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林翔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王寇所说,那么突击小队根本就不可能冲进城市。可是,一路行来,自己却没有看到半个变异人的身影。 上校对此也有些不解。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考虑太多。解救平民是任务的第一点。只要能够带着所有人逃离这座城市,别的问题只能留到以后慢慢寻找答案。 作为武装部的弹药库存地,小楼修得异常坚固。只是,当城内的幸存者们从地下室里鱼贯走出的时候,包括林翔在内的所有军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数十名青壮妇孺的手里,都拎着一把m20型自动步枪。虽说那是军队早已不在装备的旧式武器,可是突然间看到它们出现在一群平民手中,多少还是有些让人难以适应。 林翔甚至看见:一个背在襁褓中的婴儿,稚嫩小手里竟然把玩着一匣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而他那手持步枪的母亲,胸前乳房旁边的衣袋上,还悬挂着两颗拳头大小的h6型防步兵手雷 “仓库里正好有一批刚刚运抵的废弃武器。发给他们武装自保,总比扔在那里生锈强得多。”县武装部长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突击车不可能搭载所有的人。停放在场院里未被破坏的几辆民用卡车,成了载运平民们的唯一工具。只是,当这支车队在院子里刚刚发动的时候,站在队首车内的机枪手突然声嘶力竭地连声吼道:“戒备,敌袭——” 上百名神情阴鸷的变异人,分从两条大路的尽头簇拥过来。仿佛一群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可怕幽灵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所,悄悄封上了面前无所察觉猎物的所有去路。那一双双残忍的血红色目光从远处投射过来,汇聚到人们身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张令人心悸且充满赤裸裸杀意的无形之网。 这应该是每一个正常人看到此番场景时,内心深处下意识的反应。可是,林翔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他只觉得:那些可怕生物眼中冒出的血光,竟然隐隐带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这实在非常古怪。 要知道,它们,可是自己的死敌啊! “机枪开道,给我冲出去——” 齐越竭尽全力的怒吼声中,当先一辆突击车上的驾驶兵猛然狠踩油门,架放在车顶的重机枪也朝前方拼命倾泻着密集的弹雨。随着车身急速飞驰的同时,道路的正前方也出现了一片因为扫射形成的扇形空间。见状,场院中已经启动的所有车辆纷纷尾随其后,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中,朝着城外夺路而逃。 gau449型六管速射机枪威力极大。加之士兵们对于变异人从空中跃袭的攻击手段早已熟知。因此,数名想要故伎重演的变异生物,在车内士兵一阵的压制攻击下,根本无法得手。只能倾伏在墙角的废墟里躲避着,用狰狞的目光冷冷地盯视着这些本该属于自己猎物。 也许是不甘心失败吧!从路边一幢大楼的屋顶。突然跃下两名早已潜伏在那里的变异人。由于跳下的角度极其刁钻,猝不及防之下,车内乘载的士兵们只能连连举枪仰射。却没有注意:一道诡异灵活的身影,正从车身左侧飞快袭来。呆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偷袭得手的变异人,已经顺着车尾的装甲挡板闪身翻进了车厢。 “小心——” 林翔的反应极快。发觉情况异常的他,飞快地拔出腰间的匕首,从车内的间隙中直插而过。就在匕尖即将刺入变异人咽喉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从未听到过的陌生之音。 “第一基因锁已经开启。异生体级别:寄生士。基准:一星。”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林翔得脸上的神情猛然一滞。几秒钟后,当他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所捏的匕首刃锋,已经全部没入了变异人那黑色的脖颈。 第五节 变异 第五节 变异() 车轮碾压在遍布沙石的泥土路面上,带起阵阵倾侧摇曳的颠簸。这也使得车厢里刚刚经过生死拼杀的士兵脸上,更增添了几分淡淡的疲惫。 变异人没有持续对车队的围堵。当偷袭者的尸体从突击车上被抛下后,它们仿佛受到了很大惊吓一般,从原来占据的位置纷纷让开,绻缩到周围房屋的阴暗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人类车队从自己面前飞驰而去。 林翔仰着头,靠在坚硬的车厢甲板上沉默着。直到现在,他脑子里所充斥的,仍旧还是十几分钟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声音,绝对不是什么虚幻。他敢肯定自己确实听到了。可是……怎么说呢,那个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并非惯常熟识的汉语。而是一种他从未听到过,也极其陌生的另类语言。 但是,他却偏偏能够听懂。 或许,这不能算作是听。怎么说呢!仿佛是一个潜伏在脑子里的声音,一种神秘的意识,用这种特殊的方法,让他“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这实在太诡异了。林翔觉得:这简直就是只在电影里才会发生的场景。 还有,被杀死的变异人,望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古怪。它眼睛里映射出来的炽红血光,刹那间似乎变得隐隐有些淡化。其中也没有以往那种狰狞与凶残。取而代之的,似乎……似乎是畏惧,还有……还有尊敬……。 这可能吗?不,听起来,这更像是一个笑话。 基因锁……寄生士……见鬼,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呼——” 林翔狠狠地扯开防护服领口的扣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把所有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清除干净。可是,越这么做,各种各样纷乱而至的念头,更是如同来回盘旋的苍蝇一样,让烦躁不已的他片刻不得安宁。 就在指头刚刚拧开衣扣的一刹那,林翔的身体忽然猛地微微一颤。正要把衣领分朝两边狠拽的手掌,也仿佛触电受惊一般,顿时硬生生地僵在那里。 肩颈……伤口……对了,那道伤口,那处在逃离昆明城的时候,被变异人刺伤的位置。难道说……我终于还是变成了那些怪物中的一员了吗?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左手。发现柔软的五指丝毫没有粘合并拢的迹象。裸露在外的皮肤虽说有些发黑,却仍旧保持着固有的本来颜色,而并非像变异人那样,呈现如煤若墨一般的死样漆黑。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仍然还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坐在颠簸摇晃的车身里,额角冒出的阵阵冷汗,已经彻底浸透了发梢。也正因为如此,不由自主的身体颤抖,才完全被车体的震动所遮掩。 林翔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被那种不知名的病毒的所感染。可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身体并没有像那些被杀的死者一样出现变异。 这不正常。 那么多人都死了,唯独我是个例外? 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嘎吱——” 突然,橡胶轮胎与地面之间剧烈摩擦带起的刹车响声,在逃难队伍中引起阵阵惊乱和恐慌。透过突击车的玻璃前挡,可以清楚地看见:十余名斜提骨刃的变异人,正从街道的对面缓缓走来。那一双双深陷眼窝的眸子里,充满了对淋漓鲜血和渴求和欲望。 齐越没有下令,也没有人开枪。除了不明就里躲在母亲怀中号哭的孩童外,所有人都在用复杂而畏惧的目光,望向这些可怕的索命者。 所有变异人的身上,都穿着破烂不堪的灰绿色军制防护服。其中几个甚至还戴着血迹斑驳的m5式军用头盔。就在防护服左臂上端的位置,赫然贴有一个红底黄边的五星图案,以及用醒目黑线绣出的“陆军”字样。 “他们,曾经是我们的人……” 上校面色发青,口中下意识地喃喃着,紧捏着枪托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身为最精锐的军人,他可以勇敢的面对任何对手。可是,眼前出现的这些怪物,却是活生生的昔日同袍啊! 他实在下不了手。这简直就和亲手开枪,结果自己的兄弟一样难受……。 “都给我让开——” 突然,林翔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从车厢里扑跃而起,猛地抢过旁边士兵手中的g180s远程狙击步枪,重重架放在车顶的横梁上。随着沉闷的枪声,走在最前面的变异人头部,已经爆开了粗如碗口的血洞。 “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一定要杀了他们,快动手啊——” 林翔一面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一面透过瞄准镜上的十字,将一发又一发子弹准确地射出。两行夺目盈眶的热泪,早已顺着面颊滚落而下。 那些变异人,都是自己的战友。如果没有他们,自己恐怕早就已经死在昆明城中,成为在废墟间寻找猎物的行尸走肉。 林翔至今清楚地记得:队长临死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趁着我还清醒,快砍掉我的脑袋。别婆婆妈妈像个娘儿们。老子是军人,要死得堂堂正正。求你,别让我变成那种冷血的怪物——” 死,是最轻松的解脱。尸体的变异,却是对死者最大的侮辱。 “射击——” 多管机枪喷射出的密集弹雨,把逼近的变异人打得步步倒退。狂暴倾泻的金属弹幕,把它们强悍的身体撕裂得支离破碎。洞穿身体的弹头,带着温热的脑浆和柔软的心脏碎片四散飞溅……几分钟后,宽敞的街道上,只留下一具具躺卧在血泊中的黑色残尸。 林翔擦干眼角的泪水,面无表情地跳出车厢,快步走到距离最近的变异人尸体旁。拔出腰间的匕首,对准还在抽搐的脖颈用力插下。随着一阵骨肉割离的肢解声,他从腥臭的血肉中捡取出一条方形挂坠,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前的衣袋里。 那是共和国军人的身份铭牌。上至将军,下至士兵,每人都有。 第二具。 第三具……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制止。直到他把所有尸体身上的铭牌全部收集完毕,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运载难民的车队这才再次启动,在轰鸣的马达声中,顺着原路飞快驶离了这座和废墟无异的死城。 灰色的屋顶,悬挂着一盏半尺见方的吊灯。朦胧的灯光从磨砂玻璃罩面映射出来,显出一种近似于琥珀般的淡黄。 自从执行任务回来,林翔就一直躺在床上,木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盏吊灯,几块用塑料压条分隔开来的水泥顶面,已经成为他眼睛里丝毫不会变化的唯一内容。 床前刷着军绿色油漆的木桌上,放着一只盖子敞开的饭盒。透过凝固的油脂和挤压在一起的肉菜,可以看到被压在下面的饭粒已经冷硬。尽管如此,在饥饿者的眼中,它们仍然具有最原始的诱惑力。 虽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可是林翔却丝毫没有胃口,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想说话,思维也是一片空白……仿佛,是一具没有意识不会动弹的僵尸。 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整整两天了。 有很多人来看过他。 好奇的军官和士兵、想要挖掘独家报道的记者、对其身体状况感到忧虑的医官……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被齐越挡在了门口。面对诸多不满的面孔和充满质询的目光,上校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被迫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和亲人,那么,你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也许是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让身体感觉有些麻木的缘故。下午的就餐号吹过后,林翔终于从躺了近五十个钟头的床上爬了起来。 “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上校神情淡然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像往常一样夹着点燃的香烟。 这几天,他一直守在这里。 林翔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疲惫和憔悴从苍白的皮肤下显露出来,长时间没有梳洗过的头发散乱在额前。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嗓音,犹豫而低沉地问道:“……能带我去靶场吗?” “轰——” 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移动靶,手掌一松,打空的弹匣从枪柄顺势滑落。紧接着,又从旁边的装备台上取过新的弹匣,填充,上膛,射击。 半小时过去了,散落在林翔脚下的弹壳到处都是,装备台上的弹药箱也彻底清空。坐在监控室里的观测员,则大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屏幕上单手举枪的林翔。 “特六”手枪的手座力极大,短时间内连续发射,会对肩、颈等部位造成巨大的震动。在这种情况下,麻痹的神经不仅难以让射击保持精准的命中,还会对关节和韧带造成撕裂性的损伤。 眼前的这个年轻准尉,竟然在三十分钟出了超过七百发特制爆裂弹。不仅弹无虚发,而且,一直都保持着单手射击的姿势。 这彻底颠覆了观测员对枪械的认知。 七百次沉重的后座撞击,连全钢护肩都能震得粉碎。难道,这家伙的骨头比高强度合金还要坚硬? 齐越双手交叉坐在观众席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林翔。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可是他的内心同样充满了巨大的震撼。 身为六十四机动战队的指挥官,他当然很清楚各种枪械的具体参数和威力。 用特制爆裂弹射击,自己的连续射击记录是两百七十一发。至于射击精度,则保持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这已经是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也是目前为止,各国军方经过核实后的精英级记录。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整整超过自己的记录一倍以上。更可怕的是,命中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百。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齐越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这让上校觉得很迷惑。 七十五步兵师只是乙种作战部队,怎么会拥有如此优秀的士兵?暂且不论别的方面,光是刚刚表现出来的射击能力,就足以最精锐部队的一员。 他很清楚,林翔之所以要求来靶场,完全是想要在弥漫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让内心的痛苦和沉闷得到淋漓尽致的释放。难道,这种强悍到让人觉得恐惧的实力,来源于面临死亡之时的潜能爆发吗? 上校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林翔是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枪,带着满面的坚毅和果决,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并拢五指行了标准的军礼。 “六十四机动部队准尉林翔,请求参加下一次行动计划。望批准——” 在人类的字典里,“秋天”往往和“收获”之类代表美好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在人们的习惯性思维当中,这个季节应该是充满了非常舒服的金黄色彩,到处都洋溢着温暖的阳光,还有挂坠在枝头梢尖沉甸甸的果实。 “那些所谓的作家都是睁眼的瞎子。如果能活着离开这儿,老子一定要让这帮该死的家伙知道,真正的秋天究竟是什么样儿——” 伸手抹了一把从屋外溅落在脸上的雨水,张万成骂骂咧咧地半开的窗户拉拢少许,感受着那雨滴与皮肤接触瞬间产生的阵阵冰凉,他越发抱紧了搂在怀中,已经被捂得有些温热的m5g43突击步枪。 雨,已经下了整整四天。 以专业气象员的眼光来看,这场雨其实并不大。虽然阴暗的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乌云,却没有形成磅礴的雨势。细密的微小水珠从半空中飘落而下,慢慢地浸润着干燥的泥土。它们在天地间形成一道浅灰色的帘幕,给所有的东西添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 张万成几乎每天都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拼命咒骂着掌控天气的神灵。在这种无法抗拒的自然影响下,观察的视线和子弹命中目标的精确度,都被缩小了近三分之一。 守在这个半旧的防空洞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除了张万成和另外八名士兵是正规军人,其余的一百多人,都是这座城市侥幸生还的幸存者。 第六节 坚守 第六节 坚守() 从地图上看,宜迁只是一个位于四川和云南两省交界,用空心单线符号表示的一个小圆点。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的默默无闻。在国家城市管理中心的档案资料里,宜迁可是足足拥有三十余万人口的一座小型城市。 也许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数学成绩从未及格过的缘故吧!张万成对于数字一向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几百或者上千,在他的脑子里或者勉强能有一点直观的概念。至于上万,乃至几十万,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何等庞大的存在。 除了呆在防空洞里的这一百多人,整个宜迁市的居民差不多全都死光了。 张万成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也许,在这座城市的其它角落里,还有着像自己一样侥幸潜藏下来的幸存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左手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突击步枪,右手则伸进粘满灰泥的裤兜,费劲地掏出一包被揉的皱巴巴的“红河”香烟。 这是军队的配给品。出发的时候,还以为所谓的营救任务只是走走过场,搞搞演习。因此,张万成只随便带了两包。没想到,却被一直困在这里,在给养完全断绝的情况下,连抽烟也变成了一种难得的奢侈。 狠狠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让浓密的烟雾久久在肺部徘徊,直到脸上因为缺氧变成一片泛紫涨红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携带着尼古丁的烟雾慢慢喷出,把自己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虽然只是片刻的享受,张万成却并未因此放松了警惕。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视着对朝自己的那片三角形路口,几天下来,他已经把整片街区的所有细节,全都牢牢刻印在了脑子里。小到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泥坑,或者某张突然飘落的纸片,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街口中央有一辆歪倒的自行车。就在车架三角框的旁边,赫然靠着一颗人头。 那是老魏的脑袋。 他是张万成的班长,二零一零年入伍的志愿兵,很和善的一个人,个头不高,笑起来,总会露出一排很白的牙齿。 接到求援电话的时候,705步兵团以最快的速度开进了宜迁。进入城市范围后,张万成第一次看到了只有在电影里才可能出现的恐怖场景。 无数通体遍黑的变异人从各个街口涌来。它们挥舞着昂长的锋利骨刃,追杀着痛苦号呼的逃难者。每一次挥刀,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那些即便是在白天也同样散发着血红光芒的眼睛,是那样的可怕、残忍。 混乱的人群冲破了军队的防线,紧跟其后的变异生物也涌入了其中。猝不及防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被一柄柄沾满病毒的骨刃捅穿了身体。 张万成亲眼看见,为了保护两个跑得脸色发白的女孩,身材魁梧的团长拔出匕首,怒吼着冲向距离已经非常接近的数名变异人,却被对方当场撕成了碎片。 自始至终,获救的女孩连看都没有看过团长一眼。似乎被人用性命解救,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老魏则被从身后突现的偷袭者砍掉了脑袋。至于身体,已经不知所踪。 在一名警察的指引下,张万成与几名士兵,保护着一百多平民冲进了这个距离最近的防空洞。透过设置在地表的观察孔,他看到了令自己手足冰凉的一幕。 所有被杀死的人,无论士兵还是平民,都在几小时后重新站了起来。他们身上的肌肉强壮得像打过激素,皮肤变得一片深黑,而本该长有五指的右手,已经变成了长约米许的锋利骨刃。 那似乎是一种不知名的病毒。按照这样的传播速度,整个宜迁市再也不会有活着的居民。 明白了这一点的张万成,对突围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雨,还在下。 泡在泥泞里的老魏脑袋,已经腐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被水泡的发涨的眼球几乎鼓出了框外,脱落的头发挂沾在上面,仿佛随意插在异色泥土中的乱草。脖颈处的烂肉呈现出令人恶心的腻白,几根裸露在外的发黑血管上,爬满了一条条肥滚的蛆虫。它们在烂如浆糊的肉沫中来回蠕动着,肆意享受并且吮吸着这顿丰美无比的腐肉大餐。 按照设计,防空洞能够容纳的最大人员数量仅为一百。多余的逃生者虽然使空间变得有些狭窄,却也没有太过拥挤。至少,能够紧挨在一起躺着休息。 架设在窗口的求救信号发射器,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只不过,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幸存者对于生命的期盼和渴求,也逐渐被绝望和无助所取代。 由于不是战争时期,防空洞里没有放置任何食品。虽然有一条从地下穿过的自来水管道能够满足日常饮用所需,但是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的饥饿威胁,却使得生还者们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另类的目光。 刚刚逃进防空洞的时候,幸存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吃的东西。几片口香糖、女孩子手袋里随时必备的话梅、果干……有一个毛头小伙似乎是刚刚从快餐店里买完东西出来,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只“肯德鸡”全家桶。 凭着肩膀上的中士徽章,军衔最高的张万成,理所当然成为了所有士兵的指挥者。按照他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把手里的食物交出来,由自己按照定量统一发给。意外的是,这种在军队或者紧急情况下的正常命令,竟然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强烈反对。 “你这是在干涉公民的人身自由。你有什么权力收取我们的食物?别以为是非常时期就能肆意妄为。我已经记下了你的军人胸牌编号,只要离开这里,我会向你的上级反映这件事。” 说这番话的,是一个身穿西装,脑门半秃,自称是某某局长的中年胖子。他一边义正词严地指责,一边从真皮提袋里摸出一包太平梳打饼干大口嚼吃着。仿佛吞咽的速度稍微慢一些,这点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成为别人的口中食。 对此,张万成只能报以冷笑。检查过防空洞口的安全设施后,他与八名士兵环坐在一起,结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所有动静。 他很清楚,单靠幸存者手里的那点食物,恐怕连二十四小时都撑不住。一旦达到生理承受极限,这些饿疯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由于事发突然,自己和士兵们身上携带的食物也不多。两袋标准包装的压缩干粮,仅够维持四十八小时的身体消耗。如果节省一些,撑个四至五天,倒也勉强可以。 “不准把食物分发给任何人。哪怕看着他们活活被饿死,也绝对不能给他们吃的——” 张万成并非天性残忍。几年前四川发洪水,随同部队进行抢险救灾的时候,他曾经接受过系统的生存和救生训练。在保证饮水充足的情况下,人类可以依靠体内储存的脂肪活上很长一段时间。按照理论上的依据,每千克脂肪能够供应存活四天所需的能量。即便完全断绝食物供应,至少也能活上一个星期。 在这个食物丰足的时代,人们对于营养摄取的关心程度,远远弱于怎样才能减轻自己体内多余的脂肪。在张万成看来,除了那几个身材实在太过苗条,充满了骨感诱惑的女孩之外,其余的幸存者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生命危险。 三天后,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饥饿的人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虽然体内的脂肪足够维持生命,可是在生理作用的驱使下,他们开始尽一切可能寻找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 “把你们的压缩干粮分给大家。军队是为人民服务的,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挨饿!” 还是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局长,直到现在,他的话仍然充满了往日的威严:“把所有食物都拿出来由我进行分配。我是这里级别最高的行政官员,你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作为回答,张万成轮起枪托把这家伙砸翻在地。 他必须保证手里有一定数量的存粮。这绝对不是自私,而是让所有人能够活着走出这里的最大依靠。 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点饼干碎屑掺水化成的稀糊,也能把奄奄一息的生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况且,士兵们也必须拥有足够的体力,才可能在救援部队到达的时候,带上所有人一起发动反击。 不仅是其他人,几天下来,士兵和他自己同样粒米未进。虽然刺痛的肠子和痉孪的胃袋时时都在诱惑他把手伸向饼干,但他总是冲到水笼头下,张大嘴巴灌满一肚子沉甸甸的凉水,强迫着自己坐在干粮袋前警惕地守护着。 “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这也是身为军人最大的责任——”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存在的信念,也是所有共和国军人在入伍时接受的第一堂课程。 一个星期过去了,防空洞里的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很少有人说话,幸存者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讨论着与逃生有关的各种话题。他们更多的时间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头顶灰色的水泥壁面发呆,口角还会不自觉地流下涎水,双眼睛空洞无神。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具具活僵尸。 理论上的依据表明,人要活活饿死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在生理饥饿的威胁下,很少有人能够抵挡身体负面效应带来的思维混乱。 如果援兵再不来,他们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很多人开始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各种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人们开始啃啮指甲和头发,也有人开始对先前排泄的粪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更多的人则在议论着,应该首先吃掉防空洞里的哪些同伴…… 士兵们依然死死守护着所剩不多的食物。在张万成的严令下,只有担任警戒任务和身体瘦弱的人,才能得到十克用水化开的干粮稀糊。 逃出去,只是一种奢想。随时游走在街道上的变异人,根本不可能给予幸存者这种机会。一旦有活人出现,它们就仿佛盘旋在濒死猎物上空的秃鹫蜂拥上前,把对方撕裂成为无数的骨肉碎片。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张万成把所有女人都集中到了自己这边。至少,在武器的子弹的保护下,她们被男人吃掉的可能也大为减少。尽管如此,每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总会看到从那些柔弱女人眼睛里散发出来,如同饿狼般的可怕绿光。 女人也是人。饿极了,她们照样会吃男人。 “如果援兵再不来,我们就必须出去找吃的。即便是死,也要让这些人能够活下去——” 很幸运,就在张万成说出这番话后的第二天上午,从观察孔外的天空,传来了一阵螺旋桨高速转动的声音。 三架巨大的“夜鹰ii型”垂直起降运输机盘旋在半空,随着它们的高度逐渐降低,数十名身穿灰绿色迷彩制服,胸前和左臂佩有黄底红色五星图案的士兵们,也从敞开的机舱纷纷跳下。他们把手中的武器迅速架放在地上,依托楼房与街面上的物体构成简单的工事。几分钟内,三条分朝不同方向的街道已经被彻底封死,散发着慑人光亮的粗大枪管,正死死瞄准空无人影的道路尽头。 “快冲出去,我们的援兵到了——” 就在张万成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一个个干瘦的黑色身影,也从几条街道的对面涌出。腿脚细长的变异人正利用自己独有的身体优势,以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靠近。 “轰——” 沉闷的声响,从刚刚构筑好的阵地上爆发出来。随着声音的指向,一个远在百米开外的变异人摇晃着摔倒在地,充满恐怖意味的黑色头颅,已经被冲击力巨大的弹头爆得粉碎。 “守住阵地,把所有人都运上飞机,快——” 张万成看得很清楚,射击者是一个年轻的准尉军官。他平端着一挺g180s重型狙击步枪,每一次扣下扳机,都会让一个变异人肩膀以上的部位彻底炸飞。 他的射速极快,笨重的狙击枪在他的控制下,简直就比普通的突击步枪还要灵活。尤其是那种精准无比的命中率,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第七节 防线 第七节 防线() 和变异人有过交手经验的张万成很清楚,除了头部和心脏,这些家伙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弱点。尤其是在高速奔跑和敏捷的动作下,想要从瞄准镜里捕捉到对方的要害,根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狙击手,恐怕也只能保持正常情况下一半的命中率。 经验法则显然并不适用于这名准尉。重达十余公斤的g180s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依托,直接依靠两只手臂的力量,就能把沉重的狙击步枪平端在身前。随着扣动扳机带起的沉闷声响,从街道尽头蜂拥而来的变异人群,不时闪现出一团团散发着腥味的血雾。 “快,冲出去——” 防空洞的大门已经敞开,尽管生机就在眼前,可是幸存者们却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被士兵们连拖带拽地架上飞机,他们根本无法独自爬出这段地下穴道。 张万成的面色灰白,胸口针刺般的剧痛,腿脚发软,长时间的饥饿,使他的大脑觉得这一切有些虚幻。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拼命扶住墙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地下室。 变异人越来越近了,人们甚至能够看清楚它们冷漠的面孔,还有从红色瞳孔中放射出来的贪婪和杀意。 年轻的准尉放下手中的g180s,抓起两捆绑扎在一起的g6型长柄手雷,拉开环扣,朝着远处密集的变异人群狠狠甩出。顷刻之间,从街口轰然爆出一团刺目绚烂的火红光华,巨大的气浪层中,到处都是四散炸飞的黑色断肢。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爆炸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一捆手雷足有十余个,重量至少也有七、八公斤。扔出的距离已经超过百米……这,这样的臂力,实在太惊人了。 “杀,一个不留,把这些家伙全部杀光——” 准尉抄起一支满装弹匣的突击步枪,紧抿着嘴唇,朝着近处的变异人连连扣动扳机。被手臂和枪身所掩盖的面孔下,隐隐可以看到他坚毅和冷静的目光。 死在他手上的变异人究竟有多少?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独自一人挡住了半数以上的怪物。那种精确到可怕的命中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当满载幸存者的运输机缓缓离开地面的时候,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变异人,也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也许是不甘心到口的猎物就这么白白飞走吧!它们纷纷加快了进攻的速度。与此同时,敞开的机舱前,也出现了一个手持多管重型机枪的高大身影。 “死吧!你们这些肮脏的杂种——” 还是那名准尉,高速旋转的六管机枪,爆发出几欲震破耳膜的轰鸣。粗大的枪管喷口,闪烁着六角形状的多棱火焰,密集的子弹暴风骤雨般击打在黑色的目标身上,从反方向把它们打得完全倒反过去。被雨水浸透的泥泞地面上,到处都是骨肉碎片,还有混杂在泥土间的醒目白浆。 飞机已经上升到变异人无法触及的高度,望着聚集在脚下,仰天挥舞着细长骨刃愤怒咆哮的黑色生物群,坐在机舱里的幸存者们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侥幸。 “多亏有你,我们才能顺利逃出这个鬼地方。” 张万年猫着腰,挤到坐在舱门前的准尉旁边,从口袋里摸出那半包一直舍不得抽的“红河”烟递了过去。敬佩地看了对方一眼:“我是七零五步兵团的,你呢,怎么称呼?” 准尉转过头来,友善地朝他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透过袅袅上升的白色烟雾,可以看到他那张英俊且带有几分迷茫的脸庞。 “以前隶属七十五师,现在转归到了六十四机动部队。至于名字……我,叫林翔。” 到处都在求救。 从云南到四川中部,分布在这片区域之内的所有市镇,都在拼命向外传递着哀声不已的求救信号。 “情况万分危急,请求支援——” “弹药已经告謦,食物也所剩无几,没有援兵,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不管是谁,请救救我们吧——” 数以千计的市镇,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向外传送着求救信号。这还不包括散落在山区和郊外的无数乡村和居民点。 宜迁是幸运的,那些走下飞机得到食物的幸存者恐怕根本不会想到,就在自己逃离死亡威胁的同时,还有更多的人被活活饿死、困死、杀死…… 孟宗祥中将背着双手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多余的表情。 云南和四川两省的平面地图上,已经被红、绿两种颜色充斥。 每一个红色光标,都代表着一个正在发出求救信号的位置。它们覆盖了地图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西南方向的云南已经全境通红,斜朝东北方向的四川境内,也被红光吞噬了将近一半。只有被一条粗大黑线分隔开来的成都、重庆等主要城市区域,还保持着柔和的绿光。 那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黑线,而是用无数士兵构成的钢铁防御。 二十一集团军已经全部出动,他们在成都西南就地组成防线。 一二二师和一三一师也在二十四小时前从重庆方向出发,从接近地方向与该防线联成一片。 贵州、广西的驻军和武警部队也已经出动。从电子地图上看,两省边界同样列出了粗大的黑色线条。 所谓阵地,必须拥有一定的厚度,才能彻底遏制对方进攻的势头。到今天上午为止,根据已经进入防区的各部队统计数字,四川、贵州、广西三省的防御部队总量,已经达到了五十六万,各种装甲战车五千余辆,重型火炮虽然还在布置当中,预计数量也超过了上万门。空军部队更是严阵以待,从各大军区紧急调运的一千多架作战飞机,已经连夜进入了一线机场。现在三省铁路和公路主干道全线实行封闭。除了满载弹药和物资的军用卡车,所有民用车辆一律不准进入。 但是,这远远不够。 宽敞的作战指挥部里人来人往,埋头于各自工作的军官们,总会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近在咫尺的将军。孟宗祥处变不惊的严肃神情,也让他们在紧张之余,也消去了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可是又有谁能知道,中将脸上的镇定自若,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呢? 孟宗祥必须这样做。他要不顾一切稳定军心。 五十万士兵,听上去的确很多,足够打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 然而,他们并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分散在长达数千公里的绵密防线上。在许多非主要通道的地段上,往往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才有一个监视哨。这样的防御程度,根本不可能彻底阻挡可怕的变异生物。 几天下来的情报搜集,已经让二十一集团军所有的高级指挥官明白了一件事——变异人本身就是最大的传染源。它们浑身都是病毒,只要有一个人突破防线进入后方居民所在地,单体的战斗目标在几小时内就能扩散成为数以百计的繁殖体。而那些被杀死的人,也会在苏醒后丧失原来的意识,成为新的病毒寄生源。 这样的扩散,完全是以几何速度递增。 每当想到这里,孟宗祥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混身直冒冷汗。 云南已经全境陷落,从地势上看,三省防线刚好把这个突出部位牢牢卡在中间。一旦病毒进入后方城市扩散开来,即便能够重组防御,无论面积还是长度,都要比现在增加几倍以上。共和国虽然号称陆军世界第一,却也没有如此之多的军队进行防守啊! 想到这里,孟宗祥脸上一紧,随即唤过身边的作战参谋,厉声喝道: “命令:军区所辖范围内所有民兵、后备役、消防、警察及治安协同人员,必须在十二小时内向各所在地武装部报道。下发武器后,立刻开赴防线填充空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挡住——” 成都市郊,二十一集团军驻地。 军用机场已经设置了供平民使用的专用通道。所有获救的幸存者,都会从这里被迅速运送到野战医院进行安置。他们基本上营养不良,长时间的饥饿使生理机能萎缩到了最低程度。如果不及时进行抢救,很快就会死于各种并发症状。 说是抢救,其实也就是每人一份添加了营养剂的汤粥,再加上一针葡萄糖,同时进行身体的各项机能检测。只要没有发现感染迹象,便会立刻送上军用卡车,以最快的速度运往后方城市。 医院能做的只有这些。数以万计的获救人员,已经把昔日严肃的军营变成了乱哄哄的大菜市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满面菜色,神情呆滞的幸存者。 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亲人、财产、所有的一切…… 他们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却又无力反抗,后悔、恐惧、愤怒、仇恨……无数负面情绪折磨下,足以让一个个正常人被活活逼疯。 只有当目光接触到身着绿色迷彩的军人的时候,人们眼中的颓废和绝望,才会被希冀和生存的向往所驱赶。 “子弟兵是人民最大的依靠。” “最危险的地方,总能看到军人的身影。” “军民鱼水一家亲。” 到处都能看见人们相互抱头痛哭的场景,这一刻,军人成为了人们心目中最大的依靠。 林翔靠在“夜鹰ii型”巨大的起落架旁,拿着一瓶刚刚旋开盖子的“农夫山泉”,朝干裂的嘴唇里猛灌。厚厚的防护服领口敞开着,灰绿色的迷彩布纹上,到处都是黑色的干凝血块。 整整两天,除了一块压缩饼干和半瓶水,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指挥中心接二连三的命令,使得他和整个小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一个个求救点之间,往复着拼杀与运输的任务。 身后的机舱里,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名怀抱武器正在熟睡的士兵。疲惫不堪的他们,只能利用下一次行动前的珍贵余暇,抓紧时间补充着消耗的体力。 所有部队都被调上了防御前线,军区陆航大队和六十四机动部队成了唯一可以调动的救援力量。 面色憔悴的齐越从远处走了过来。满脸胡须硬茬的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困意。 “拿着,这是你的。” 林翔接过对方递来的牛皮纸袋,打开看时,却是一张填有自己名字的军衔晋升令,还有一套完整的少尉身份衔章。 “你的表现非常不错,这属于正常的战时破格提升。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强子出了意外,你的晋升……恐怕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上校的声音有些落寞。 强子全名王强,是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一名队官。就在昨天的一次拯救行动中,被两名前后夹攻的变异人砍成了两半。 在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面前,可能所有人都会死。 我,也不例外…… 死,并不可怕。 如果因此而错过一些美好的东西,那才是真正值得惋惜的。 久久地望着手里晋升令,林翔抬起手,慢慢取下肩膀上的准尉衔章,把崭新的少尉徽记别进衣扣,站起身来走到机舱旁,借助反光正了正风纪,又用力揉掉胸前几处干硬的血迹之后,这才转向旁边的上校,以恳求的口气说道:“距离下次任务还有一段时间。能不能……准我半个钟头的假?”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一点前必须准时归队。” 齐越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理解地点了点头:“先去洗把脸。虽说姑娘们喜欢带有粗犷风格的男人,可是你也实在脏得过分……” 野战医院就在附近,林翔只想再见上应嘉一次。 说不定,这也是最后一面。 第八节 离别 第八节 离别() 上百个墨绿色的军用帐篷整齐排列在通道尽头,无论是尖凸形状的顶端和周正的四壁,都贴有醒目的白底红十字图案。有序和肃穆,是这里唯一的基调。 现在,无声的秩序已经被彻底打乱。 到处都是人。 由于床位不足,许多难民只能一手高举着吊瓶,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打着点滴。顺着血管缓缓流入的葡萄糖注射液,能够让他们几近衰竭的生理功能,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每个宽敞的路口都设有临时就餐点,从军用餐车上抬下的每一锅米粥,都会在饥饿的人群中引起一轮新的争抢。尽管工作人员苦口婆心地反复劝说,这只是暂时性的营养补充,回到后方,还能得到更多的食物补充。可是饿红的眼的生还者们根本听不进去。如果不是紧急调来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用乌黑的枪口迫使人们不得不排行成对理清秩序,恐怕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践踏成疮痍满目的废墟。 经过守卫士兵的仔细验证后,林翔终于迈进了医院的警戒线。他注意到,递还证件的时候,士兵眼中流露出一种下意识的尊敬。尤其当目光落在自己血迹斑斑,充满撕杀气息防护服上的时候,那张年轻而充满责任感的脸上,更有着显而易见的崇敬。 变异人的进攻和病毒大规模爆发,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获救的幸存者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描述着那些非人怪物的恐怖和凶残。能够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拼杀并且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军人的资历和实力的认可。 步入医院区域,这种感觉就越发明显。无论走到那里,林翔都能感受到无数幸存者用不同方式表达出来的谢意和感激。 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作战制服与普通士兵有所差异,这也成为了生还者判断自己恩者的唯一标准。 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林翔很快找到了应嘉所在的医护帐篷。当他猫着腰,从一片正在晾晒中的白色被单和裹布中俯身穿过,刚刚走近门的时候,却听见从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嘉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跟我离开这儿。” “你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自由?我现在还是实习期间,我会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 “呵呵!怎么,你就这么担心所谓的实习评价吗?那玩意儿不过是张没用的废纸。只要你愿意,国内的任何一家医院随便你挑选。即便是美国最好的圣保罗医院和瑞士的玛格丽特康复中心,我也能让你进去。由世界上最著名医生开具的实习鉴定,可是要比这种最下等的军队医疗机构管用得多。” “这是我的选择,和你无关。” “别在进行这种无聊的讨论了。你们都被蒙在了鼓里。知道吗,整个云南已经被变异生物占领,病毒很快就会扩散到这座城市。到了那个时候,根本就无路可逃。我从爸爸那里要了一架私人飞机专程过来接你。快走吧!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听到这里,林翔掀起虚掩的防水门壁,径直走进了帐篷。 除了应嘉,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他个子很高,白净的脸上刮得干干净净,配合架在鼻梁上的细框金丝眼镜,看上去有种非常儒雅的书卷气。细长的四肢和干瘦的身材显得灵活且敏捷,年龄约莫二十五岁上下,一套干净的“范思哲”猎装穿在身上,更显出一种常人无法拥有的高贵气息。 “你是谁?” 未等林翔开口,男子已经皱起了眉头,他抬起手来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镜,用不太友善的口气说道:“未经同意就擅自闯进别人的居所,知不知道是非常无礼的表现?” 相比之下,应嘉的反应则要热烈得多。 “你怎么来了?” 女孩兴奋地绕过桌子,快步跑了过来。她似乎很想抓住林翔的手,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举着双手半僵在空中,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执行完任务,顺便过来看看你。” 说话的时候,林翔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子。对方那双覆盖在玻璃镜片之下的眼睛里,正隐隐放射出毒蛇般的冰冷和敌意。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哥,苏永哲。” 凭着女性天生的直觉,应嘉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非友好气氛,只能用表面上的介绍,尽可能加以缓和。 “幸会。” 苏永哲充满审视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林翔肩膀上刚刚换过的少尉徽章上。也许是觉得一名低级军官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他那凌厉的语气也变得略微有些舒缓。淡淡地打过招呼,他又重新继续着被中断的话题:“嘉嘉,时间来不及了,你必须现在就跟我离开这儿。” “我哪儿也不去——”应嘉的态度非常坚决。 “别耍小孩子脾气,听你表哥的,这里的确不是你待的地方。” 忽然,林翔出人意料的开口劝道:“病毒的扩散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一旦情况有变,局势很快就混乱。” “怎么,连,连你也这么认为吗?”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应嘉有些不知所措。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轻轻理了理着女孩额前的垂发,怜爱地说道:“收拾一下东西就走吧!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应嘉抬起头,抓住他那粗糙的大手,轻轻贴在自己面颊上慢慢摩挲着。迷茫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液体。 旁边,苏永哲故做姿态的把头转向了别处。眼睛里却放射出显而易见的嫉妒和阴冷。 感受着少女嫩滑肌肤从指尖传来的触感,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艰难而果决地缩了自己的手掌。复又张开双臂,用充满力量的十指紧紧扣住应嘉柔弱的肩膀,把头凑近她的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沉声道:“别耽误时间,快走吧——” 收拾东西需要时间。也许是想要继续未完的话题吧!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走出帐篷。 “知道嘉嘉的真实身份吗?” 苏永哲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的银制烟盒,轻轻按下簧口,从中取出一支泛着漂亮银光的细长香烟叼在口中自顾点燃。 那是著名的treasurer香烟。单盒售价超过三百人民币,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香烟。 “知道永盛集团吗?嘉嘉是它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我呢,则是金盛实业的董事长,也是嘉嘉的未婚夫。” 苏永哲用白晰的手指夹住烟卷,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同时转过身来鄙夷地看了林翔一眼,不无讥讽地说道:“热血沸腾的战斗经历,对于涉世不深的小女孩的确有着难以抵挡的杀伤力。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一个英俊的军官也会受到女孩子们的喜欢。不过,你要是想要利用这一点来打嘉嘉的主意,那就大错特错。哼!区区一个少尉,我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全尸。” 这绝对不是恐吓。永盛和金盛都是赫赫有名的超级财团。花个几百万买下某个普通人的脑袋,对于钞票多得发霉的富豪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并不惧怕这种所谓的恐吓。苏永哲的威胁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从变异人群里拼杀出来的经历,早已使他看穿了生死。即便拥有了世间的一切,在黑色骨刃凌空劈下的那一瞬间,身份再尊崇,地位再高贵的人,也不过是一堆蛋白质与脂肪的混合物。 “好好对待应嘉。她是个好女孩。” 倒不是林翔自暴自弃,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军人,说不准是否就会在下一次战斗中阵亡,与其让所爱的女人在悲伤中痛哭,不如让她在安全的环境中幸福的活下去。 “呵呵!这一点,用不着你操心。” 苏永哲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回答。短暂的惊讶过后,他扔掉了手里的烟头,从贴身衣袋里摸出支票簿,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后递过,带着颇为欣赏的口气道:“我喜欢和识时务的人打交道。这里有五百万,就当作是我个人给你的补偿费。呵呵!如果你愿意,我还动用关系可以把你调离这个防区。在军队,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林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默默地转过了身。 机场,一架豪华的“小羚羊”民用直升机正在发动引擎。高速旋转的桨翼,在四周形成一个强劲的气流团。 裹着厚实的军制大衣,使应嘉娇小的身躯看上去越发显得柔弱。在强风的吹袭下,仿佛一株摇摆不定,随时可能被刮走。 “你会来找我吗?”她紧紧抓住林翔的手,充满期待地企求道:“我就住在中京城里,这是地址。” 说着,她把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他的手里。 “会!” 林翔温柔地注视着那双透明的眸子:“任务一结束,我就会去找你。” “真的?”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真的。”回答的语调中,只有说者自己才明白的苦涩。 远处,面色阴沉的苏永哲坐在机舱里,不无嫉妒地看着这一幕。 “那么……我等着你。” 徐徐上升的飞机,很快变成了天际中难以分辨的小黑点。此刻,矗立在空旷机场上的林翔,也用力撕开了手中的信封。 一张照片,还有一张叠成心形的信纸。 照片似乎是应嘉在野战医院照的。身穿白色护士裙,头戴女式军帽的她显得非常可爱。微翘的鼻子和充满笑意的面孔,无不显示出少女才有的青春气息。 如水般的眼眸里,充满了期待。 抬头仰望天空,长长地吐了口气,林翔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和信纸重新装好,仿若珍宝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最后看了一眼如墨似漆般昏黑的夜空,转身朝着军营方向坚定地迈出了脚步。 从空中俯瞰,昆明城很像是一块盛放在异形盘子里的蛋糕。四周高耸的群山,仿佛是这个盆地城市的天然护卫。 在经济时代,密密麻麻的楼房是城市繁荣的最佳象征。细密昂长的街道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围绕开来,相互间紧密得丝毫找不到任何缝隙。房地产商人的确是把“寸土寸金”的口号贯彻到了极致。 这里不再是一座有生气的城市。尽管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已经高挂,水泥建筑和地面上却没有任何动静。除了被风吹起的破烂塑料和散碎纸片,弥漫在空气中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端着手中的m5g43突击步枪,身穿灰色防护服的林翔半蹲下身,用戴着格斗指套的手,从地上拈起一块黑色的污渍凑到眼前,久久地端详着。 那是一块干硬的人血。虽然其中的液体早已挥发干净,仍然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 “有什么发现?” 林翔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血块朝身后递过,眼睛则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接过血块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一套沙漠迷彩美军制服的白人男子。 从外观上看,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贴近表皮修剪过的花白头发看上去很精神,微皱的眼角和浓密的眉毛显出成年人特有的深沉。宽阔的额头下,是一双深陷眼窝的深邃眸子。覆盖在强劲咬肌上的粗硬胡须,也为其增添了几分男性的刚美。 他叫马克。是联合国病理调查署的观察员。 昆明地区的大规模病毒扩散,已经引起了联合国相关机构的关注。出于对局势的担忧,他们向中国提供了一批数量巨大的药品,也派出相关人员进行信息收集。林翔此行的任务,就是陪同马克重返昆明城,在病毒爆发源地搜集一切可用的资料。 出于安全考虑,整个行动小组的人数并不多。除了马克与两名随员,中方所派出的,只有林翔和另外五名六十四机动部队的军官。 第九节 样本 第九节 样本() 马克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说话间总会带上几句特有的美式幽默。可是不知为什么,林翔总觉得,他那双略带忧郁的湖蓝色眼眸下面,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 清冷的风,从城市上空缓缓抚过,带起一阵席地摇摆的灰尘。隐没在雾气中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显出死样的冰冷。停放在道路上的各种车辆杂乱无章,相互之间的碰撞把整条公路彻底堵塞。透过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柔软的座椅上到处都是干硬的凝固血浆。 街边的商店里,随处可见腐烂的食物。歪倒的蒸屉上,挂着几只霉变硬化的馒头,破碎的玻璃瓶边上,是颜色暗淡的饮料斑渍,木头板壁隔成的水果摊上,堆放在一起的瓜果已经烂成了腐浆,黑色的液体从果堆下面慢慢流淌出来,在道路的凹处凝成令人恶心的积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谁也说不清楚它的实际来源究竟在哪儿。 除了偶尔在角落里闪过的虫子和老鼠,整座城市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人。 确切地说,任何大型生物,丝毫不见踪影。 林翔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直起身子朝着面前街道的尽头慢慢走去。 实在太安静了。这与他记忆中的昆明城,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七十五师进入城市的时候,昆明已经被变异人彻底占领。到处都是挥舞着锋利骨刃的黑色变种生物,随处可见一双双放射出血红光芒的噬人之眼,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粘稠的半凝液体,成为了城市里唯一的装饰。 现在,除了地面和墙壁上干涸的血迹,以及散落在街道四周的腐肉断肢,再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大规模的病毒扩散。多达数百万的变异人仿佛被蒸发或者透明化,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也许是被感染之后产生的副作用吧!林翔觉得自己的身体和以前相比,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差异。肌肉膨胀产生的力量更强,身体运动的敏捷更高,大脑反应的速度更快,就连潜意识里对危险的察觉,似乎也变得越发敏锐。 直觉告诉自己——这座空旷的城市里,好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自己存在的生物。 它们,究竟在哪儿?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了看紧跟其后的三名联合国观察员。 马克的眉头同样紧锁着,似乎是在思索某个未能找到答案的问题。另外两名成员则虎视眈眈地守候在旁边,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只有己方面这边担任翻译的军官上前的时候,才会偶尔短暂地交谈着。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这里真的是昆明吗?” “为什么没有看到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 诸如此类的问题,从几名观察员口中接二连三地道出。担任翻译的准尉军官杨光,也只能抱以苦笑和摇头。 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就在几个人兀自争论的时候,林翔发现,马克似乎对路边一滩已经硬化的血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蹲下身,凑近血迹表面龟裂的缝隙观察了很久,来开背包的带子,从中取出一只银色的手提箱。解除表面的锁扣,缓缓开启后,一套镶嵌在防震泡沫中的精密仪器,也随之显露出来。 从工具袋里取出镊子,慢慢撬开覆盖在血块表面已经干硬的部分,从最底部还保持湿润的半凝固体中沾取了一些,放入试管后,添加进一定数量的培养液进行稀释。最后,才把已经变得一片鲜红的玻璃管,小心翼翼地塞进仪器的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望着仪器屏幕上罗列出的一连串数据,马克的脸色瞬时变的一片铁青,布满浓密胡须的嘴唇翕张着,头部也在震惊无比的表情牵引下,不自觉地轻轻来回摇晃。 “出什么事了?”感觉异常的杨光不由得转过头来问道。 “没什么。” 马克迅速转换着脸上的表情,紧绷的肌肉很快变化成为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一份非活性样本,数据出现误差很正常。” 说着,他飞快地合上了仪器的箱盖,神情凝重地看了看远处死寂无人的街道喃喃着:“最好,能够抓到一个活的变异体。” 林翔注意到,说这番话的时候,马克总会不自觉地旋转着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不仅是他一个人,另外两名武装观察员的手上,也戴有相同的东西。 从表面的光泽来看,它的质地似乎属于银制。至于图案,则是一颗高高凸出戒面的黑色骷髅…… 两小时后,搜索区域已经进入城市的内环。 通往高速公路的入口,簇拥着十余辆紧密挤压的汽车。它们的驾驶者都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冲上路面,却在惊慌失措之下,不可避免的发生了碰撞和摩擦。最终,导致了这条逃生之路被彻底堵塞,而紧跟在其之后的上千辆汽车,也成为道路中央的无用摆设。 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在道路尽头一块空旷的小广场上,搜索者们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数百具黑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它们的身体绻曲着,整个脊背弯曲成夸张的角度。手、脚四肢完全伸开,肌肉表面高高隆起一条条干硬的脉络,细长的指尖如针似锥般昂张着,要么死死插入地面,要么拼命抓紧所有能够攀附的东西。看上去,仿佛是一堆被扔进沸水锅中煮熟熬死的异状大虾。 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凉意。时近中午,火红的太阳高挂在头顶。从遥远星球上直射而来的热箭,把空旷的广场烘烤成为一片滚烫的焦灼之地。腐烂尸身上粘附的肉块,也散发出无比恶心的欲呕之臭。 “verygood——” 见状,马克兴奋地捏了个响指,飞快跑向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放下背包,取出仪器,摸出工具袋里的解剖刀,熟练地割开尸体表面硬化的部分,从尚未完全腐变的肌肉中切下一片,用金属镊子塞进试管,添加营养液,分析…… 端着手里的突击步枪,林翔在广场上来回巡视着,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具尸体。 越看下去,他心里的疑惑和惊讶就越发更甚。 毫无疑问,这些死者都是被病毒感染之后的变异人。通体遍黑的皮肤和手腕部位异化出的锋利骨刃,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它们的体表没有伤痕,也找不到弹洞、钝击、劈裂之类的迹象。感觉,就好像是因为某种疾病突然发作,由内部原因导致的死亡。 最让林翔觉得意外的,则是尸体另外一个显著的,谁也没有想到的变化——衰老。 它们的皮肤很脆,干裂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尤其是那一张张黑色的面孔,双颊深陷,前额突出,口唇萎缩,根本就是一个个肤色异常的人类的老者。 难道,它们是活活老死的? 摇了摇头,扶起一张歪倒的街头木凳,林翔杵着手中的突击步枪坐了上去。眼睛则冷冷地望着远处正在忙碌的美国人,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夜幕下的昆明,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热闹繁华。高耸的水泥建筑上,漂亮的霓虹灯依然安在,街头的巨型电子屏幕也完好无损,却再也不会发出闪烁夺目的灯光和画面。只有一幢幢空寂无人的楼房默默矗立在昏黑的天幕下,仿佛一只只大张着嘴,耐心守候猎物的狰狞巨兽。 一间挂有“中国工商银行”的临街小楼,成为了小分队的宿营地。 也许是因为钱来得太过容易的缘故吧!这类建筑的内侧往往都修建的异常坚固,透过交易台上厚厚的防弹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所有动静。胳膊粗细的三道钢栓横拦在两寸多厚的门闸上,足以挡住所有想要进入其中的外来异物。只有门口那两头用石头雕刻而成,专门用来恐吓平民储户的冰冷石狮,依然保持着龇牙咧嘴的虚假威严。 熊熊燃起的行军炉,煮熟了听装的西红柿牛肉罐头。蘸着鲜美温热的汤汁,干燥糙口的压缩干粮,吃起来也变得顺滑许多。就着滚烫的开水,冲上一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浓茶,长时间活动给身体带来的疲倦和困乏,也会被慢慢驱除开来。 “这些美国人的举动非常古怪,他们有问题。” 用军制瓷缸端着微烫的红茶,杨光神情悠闲地走近站在门口哨位的队长林翔,低声说道:“我留意过马克那台仪器上的分析数据,他似乎是在用样本和储存资料进行对比。看上去,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 林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尽管半侧着身体,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远处的三名观察员。 按照美国人的说法,他们是从“大鸟五号”卫星拍摄的地面照片上,发现了昆明城里的异常。同时声称:根据遥感数据显示,城市范围内的变异生物数量已经大为减少,派遣精干的小分队进入其中,完全可以顺利获取解析病毒所需的样本。在对方承诺资源情报均享,并且共同开发免疫药品等协议项目的基础上,外交部最终同意了这次小规模的搜索行动。 但是,林翔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些观察员对于搜集样本的兴趣,显然没有分析数据那么浓厚。虽然他们一直声称需要活体样本,却从不放过任何一具可以用作测试的变异人遗骸。 也许他们已经从美洲爆发的病原体中获得了相关数据,现在所做的,只是就其中的差异进行比对。问题是,他们好像并不觉得此行有什么危险。就连刚刚进入城市的时候,没有发现变异人踪迹的惊讶,也是故意的做作。 林翔无法用肉眼直接看透人心。却可以通过肌肉的运动、皮肤的收缩,以及身体温度和口、眼等部位的微小变化,察觉出对方心理和大脑的异常。 说谎,身体同样会有不自觉的反应。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从身体被变异人骨刃划破之后,身体的反应速度就远远超过常人。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但是林翔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被感染。 异生体级别:寄生士。 基准:一星 这就是我目前的状态吗?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一只飞舞在夜空中的蚊子慢慢飘落下来,它伸出坚硬锐利的针状口器,想要狠狠扎进林翔裸露的皮肉间,肆意吸取着鲜甜甘美的血液。却意外地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落在对方的皮肤上。那就好像是一块奇怪的魔痰,总会随着自己起降的高度,如影随行般进行膨胀和低附。中间那段微小而必不可少的距离,永远也无法突破。 这是林翔最近刚刚发现的一种小游戏。他能够随意调节某块肌肉的强度,使之能够随着要求任意变化。只是苦了那只可怜的蚊子,这只卑小的生物怎么也弄不明白,眼前的猎物,为什么永远也无法吃进嘴里? “注意他们的所有举动。先跟着他们获取需要的样本,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也许,他们知道的内幕,远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 从人类的生理结构来看,夜晚虽然是身体放松和休息的最佳时间,却远远不及充满阳光的白昼,更能带来一种感官上的安全。 上午十点,小分队已经越过了城市的中轴。站在昔日熙熙攘攘的闹市,搜索者们眼望身及的,却是一片萧索无人的静域。 倒毙在路边的变异人尸体越来越多。和先前发现的一样,它们身上仍然找不到任何伤口,皮肤和面容显示的衰老,似乎是造成死亡的唯一原因。 马克在尸群间飞快的忙碌着。一次又一次的样本采集和对比,成为了单调无聊的工作。随着一个个试管装进仪器,新的数据接二连三出现在屏幕上,鼻尖上渗满汗液的他,眼眸中也放射出绝望而疯狂的凶光。 第十节 围杀 第十节 围杀() “一定是原始数据弄错了。这决不可能——” 忽然,他暴怒地从仪器前站了起来,用双手死死揪紧自己的头发,口中连连狂呼:“我不可能出错,一定是那些该死的家伙弄乱了资料。样本,我需要一个新鲜的活体样本——” “你在干什么?” 一个身材高大的观察员冲了过来,拦腰抱住陷入疯狂中的他。用充满力量的强壮胳膊将其按在旁边的墙壁上死死压住,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急促而冷厉地低声喝道:“别忘了你的任务——” “克瑞斯,你不明白。”一脸绝望的马克抬起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哀声道:“那些数据……它们和原始文本根本不相符。两者之间几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你给我闭嘴——”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和态度有些过分,满面狰狞的克瑞斯连忙放缓了面部的表情,进而压低语调,凑近对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神情沮丧的马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扁酒壶,旋开盖子仰面灌了一口。定了定神,带着几分不自然,慢慢走到旁观的林翔跟前。用带有歉意和疲惫的口气说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希望你能理解,这些病毒样本对于研究免疫药品非常重要。我一定,不,是必须,必须要得到一个活的变异样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光正要开口翻译,却被林翔伸手拦住。 他一直很不明白,一个汉系母语的国家,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英文教育?甚至不惜以莫名其妙的英文分级考试,来阻碍共和国公民的工作和日常生活。难道,教育部那些脑袋被门夹过的官员们,骨子里都是一团用abcd拼合起来的浓缩浆糊吗? 不过,也得益于这种该死的填鸭式英文教育,林翔才能够明白马克等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活体样本。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抓住一个活的变异人。 林翔可以理解生物研究对于特定目标的锁定。可是他却不明白——马克等人为什么一定要来昆明? 如果仅仅只是捕获,完全可以选择那些人口稀少的被感染村镇。从变异人的数量而言,行动遭遇的危险机率也会大为缩减。 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卫星观测之类的托辞。从历次战斗的经验来看,变异人似乎继承了被感染者的部分智慧。它们也懂得利用环境和建筑物来隐藏自己的行踪。区区几张照片,既不能成为证据,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这些联合国观察员的目的就是活体样本。可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通话器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把所有的情况全部发回总部。两人一组结成战斗单位,牢牢盯死这些家伙的一举一动。” 六十四机动部队的成员都是精锐。他们很快分散开来,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从几个方向把三名美国人紧紧裹在中间。表面上看,这是最基本的散兵搜索队形。可是如果把各人所在方位和监视目标相互连接,便会惊讶的发现——被监视者的身后或者斜侧,那些正常视线无法扫及的位置,总有一名士兵在不断游走。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注意周围的动静,手里捏握的武器,却总是无意识地指向各自的目标。 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的投射下来,在空寂的城市间撒上一片白花花的酷热。虽然搜索小队一直沿着街道两边的檐阴部分行走,却无法抵挡从地面蒸腾而起的热气。从身体表面渗出的汗水,浸透了厚厚的防护服,趾袜间传来极不舒服的湿粘感,也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大脑拼命传达着自己想要得到释放的要求。 “原地休息十分钟。” 林翔擦了一把汗湿的脖子,却发现指掌间沾满了白色的微小盐粒。无奈地摇了摇头,取下挂在胸前的军用水壶,旋开盖子,凑近嘴唇一阵猛灌。 “咕嘟——咕嘟——” 喉咙的上下耸动,带起一阵清晰入耳的响声。所有人都在喝水,干渴和酷热,使得这种举动变成了他们此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忽然,林翔放下水壶,拎起斜挂在胳膊上的突击步枪,微眯着双眼,努力竖起耳朵凝神判断着从空气中传来的异响。 连同三名观察员在内,整个小队共有九个人。 可是,他却听到了第十个喝水的声音。 很小,很轻。但它确实存在。 林翔从不置疑自己感官搜集到的任何信息。谨慎和细致,往往意味着幸运和安全。 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三名美国人,发现克瑞斯的目光正朝自己这边扫过,同样充满了警觉和探询的意味。 他也发现了? 林翔有些意外。 那个声音并不大。如果不是感染后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他也不会发觉其中的异常。 难道,这个美国人也拥有和自己同样敏锐的察觉力吗? “咕嘟——” 轻微的喝水声再次响起。林翔和克瑞斯几乎同时判断出所在的方向,从各自所在位置上一跃而起,平端着手中的武器,朝着街道旁边的巷口猛冲过来。 声音的来源,就在临街的屋后。 一条爆裂的水管,从屋后的空地上横穿而过。清澈的自来水从破开的管口缓缓流淌出来,汪集地面的凹处,形成一个直径米许的临时浅洼。 一个通体遍黑的变异人,俯趴在坑前,把干裂的嘴唇凑近水边,使劲儿吸畷着略显浑浊的液体。喉间上下滑动的会厌骨,不时发出沉闷的碰撞。 “哒哒哒哒——” 林翔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把水面激溅开来,搅动着淤土把池水变成一片污黄的泥浆。 “fuck!该死的,快住手——” 面色涨红的克瑞斯圆瞪着双眼,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你疯了吗?我们急需一个活体样本。活的,明白吗?” “我只是让它不再具有攻击能力。”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背包侧面取出一小捆早已准备好的钢丝,手指飞快而灵巧的将其绕成一个活套,在可供呼吸的程度,紧紧勒住变异人的咽喉,又将它的左和双脚相互捆绑在一起……最后,熟练地打了一个无法拉开的水手结,把身将近两米的变异生物,活活捆成一团躬身抱膝的棕子。 巨大的黑色骨刃,静静地躺在逐渐澄清的污水间。和臂端连接的部位已经彻底断裂开来。十余枚连成直线的子弹,整齐地穿透了血肉制造的障碍物。它们撕开韧带,破开骨胳,把整条右臂从中部齐齐碾断。 看到这一幕,克瑞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很清楚m5g43的枪械性能。短短数秒,在如此近的距离造成切断性伤害,这样精准的控枪能力,简直可怕得惊人。 “奥利佛,帮我压住它的大腿,我需要提取它的血样——” 马克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他叫过另外一名同伴协助自己,双手则飞快解下背包,亢奋异常地取出箱子里的仪器。 暗红色的血液,从变异人体内被抽出,压入试管,送进了仪器外部的接口。 混身紧缚的变异人无法动弹,它显然感觉不到痛苦,从披挂在身体表面的衣物残片来看,这应该是一个被感染后产生突变的人类女性。不过,沾染了各种污物的胸罩下面,已经看不到高高隆起的乳房,弹性良好的蕾丝内裤,也被从臀部生成的骨突撑得一片紧绷。在这具异常高大的黑色身体上,再也找不到和人类女性有关的任何生理特征。 它的生命症状似乎很衰弱。好像濒临死亡的病者,仅仅只是在苟延残喘。 但是,它毕竟还活着。 林翔远远地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很清楚,即便开口,这些美国人也不会告诉自己真正的答案。作为托辞,他们甚至会编造出一大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还有各种难以辨别的谎言。 半小时后,神情凝重的马克缓缓收起了仪器。尽管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林翔仍然能够从他微微颤抖的面部肌肉,额角渗出的冷汗,不住晃动的指尖,以及躲躲闪闪的眼神中,读出被掩盖住的恐惧、惊异、失望…… “我们还需要另外一个样本。” 克瑞斯满意地搓了搓手,意犹未尽的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变异人:“单一个体的数据可能会出现偏颇和误差,如果能够再搞到一个,或者更多……呵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翔淡淡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变异人衰弱,但是捕捉这样的猎物却也没有什么困难。既然找到了第一个活体样本,在城市的其它角落肯定就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如果这些观察员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那么到了最后,自己所知道的,就能和他们一样多。 这里是中国,通讯器随时可以和总部联系,招来大量援兵。 尽管在此前解救幸存者的战斗中,曾经大量遭遇过相同的对手,但士兵们却从未近距离观察过这种可怕的生物,很自然的,被俘的变异人很快成为了小队成员关注的重心。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放在场中的异类。 不知为什么,林翔只觉得空气中隐隐有种危险的预兆。 城市依然死寂,街道的尽头空旷无人,灰暗的水泥建筑冰冷的就像异样的石头…… 没有人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所在。 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突击步枪,拼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观察着周围所有的一切,倾听着任何可能带来死亡的动响。 满面微笑的克瑞斯慢慢走了过来。 那不是微笑,而是狞笑。 危险—— 林翔的瞳孔剧烈骤缩变成狭小的针尖。 就在克瑞斯的身后,马克和奥利佛各自手持一枝美制m24a轻机枪,分从左、右形成扇面的夹角,把聚集在变异人附近的几名小队成员死死围为其中。 “不——” 就在惊怒声脱口而出的一刹那,两枝m24a也同时扣下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扫向猝不及防的士兵们,顷刻之间,绝命前的哀鸣和机枪沉闷的噪音,成为了飘散在城市上空的唯一乐章。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伴随着刺耳狠厉的怒吼,林翔浑身的肌肉彻底收紧,重重扣下扳机,三十发弹匣已经在数秒内全部打空。令他惊愕的是,站在面前的克瑞斯非但没有倒下,反而从原来距离只有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更加接近了几分。 所有子弹无一命中,他回避攻击的身体速度可怕得惊人。 “真是令人意外,遥远的红色中国,竟然也有你这样优秀的战士。” 伸出粉白的舌头,轻舔着从死亡士兵身上飞溅到唇边的鲜红血液,克瑞斯带着残忍的冷笑不无讥讽地说道:“可惜,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儿。” 说罢,他使劲儿扭了扭脖子,在一阵“噼啪”作响的关节活动声中,狞笑着向前迈出了脚步。 林翔木然地站在那里,右手斜拎着弹匣已经清空的突击步枪。 杨光死了,李明伟死了,刘树枫也死了…… 除了自己,整个搜索小队的五名中国籍军人,全都死在突然袭击的枪口下。 其中固然有疏忽大意的成份,可是这三个美国人的实力,也的确强的可怕。 他们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了人的好奇心理,恰到好处的脱出了控制范围,巧妙绕到警戒者的身后,在对方警惕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发起了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干净。 利落。 漂亮。 尤其是挡在身前的克瑞斯,他显然察觉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专门分出来对付自己。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联合国观察员是他们真正的身份吗? 从捕获的变异人身上,他们究竟得到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从大脑深处延伸出来。但是林翔却把它们死死压回了意识空间的最深处。 他正在拼命回忆着克瑞斯那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要把它们全部刻录下来,永远变成属于脑海中最普通的常识。 只有这样,或许才能救自己的一命。 第十一节 逼供 第十一节 逼供() 在这个世界上,枪打不死的生物有很多。可是丝毫不怕子弹攻击的人,林翔还是头一回遇到。 子弹并非打不穿克瑞斯的身体,而是根本没法命中目标。 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想赢,不难。 快,比他更快。 克瑞斯并不在意林翔的古怪举动。他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任何对手看到自己显露出的可怕身速之后,大脑都会呈现出短暂的思维空白。这个中国人,应该也不例外。 远处,马克和奥利佛正在疾奔而来。微热的枪口,分从不同角度把林翔罩在其中。 “嘿嘿嘿嘿!纳命来吧——” 带着虐杀前的快感,身材高大的克瑞斯不慌不忙地大步上前,左手侧绕空抓,右拳狠狠砸向对方的头部。残忍的冷笑声中,他似乎已经看到林翔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就在拳端与目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林翔的身体突然猛地向下一沉,克瑞斯耳中也随之听到一阵轻微的颤音。丰富的格斗经验告诉他,那是空气被异物划过时产生的裂响。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手的速度,远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嘭——” 强烈的气流和撞击身体的闷响同时发出,从小腹右侧传来的剧痛,为克瑞斯指明了对手所在位置。顾不上多想,咬牙忍痛的他身体一斜,仿佛一幢被推倒的楼房,朝着右边猛然侧翻。双手十指则扩张到最大,在已经锁定的范围内迅速合拢。 除了空气,他没有抓到任何东西。惊异不已的克瑞斯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腹——一把冰冷的军用三棱刺刀,已经捅至没柄。 “小心,他和我们一样,也是变异后的一星寄生士。” 紧紧按住军刺的柄端,克瑞斯喘着粗气朝急速接近的马克和奥利佛咆哮道。 什么? 惊愕之下,马克的身形一滞,伴随着两声沉闷厚重的枪响,左腿上传来的钻心剧痛,使他彻底丧失了平衡,紧捂伤口躺在泥尘间惨叫哀嚎。 林翔站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平握着一把九毫米口径的“特六”手枪,威力巨大的弹头,旋转着钻进马克的大腿轰然爆开,永远切断了这一部分与身体的联系。 他清楚地听见了克瑞斯的话。 他们和我一样,也是寄生士? 这些家伙显然知道的比我更多。 满头金发的奥利佛敏锐地抓时机,再次扣下了手中的扳机。预料中子弹命中目标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站在原地的林翔飞快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从高速袭来的弹头轨迹中,巧妙的避开一条条死亡直线。 这套动作,和十几秒前克瑞斯所施展的完全一样。 “天啊!他居然是进化型的寄生士。合力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否则,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就算克瑞斯不说,三人中唯一拥有完整战力的奥利佛也会这么做。体格偏瘦的他果断扔掉了手中的m24a,从腰间摸出一把带有锋利剧齿的匕首,朝着林翔急速猛扑上来。 在这个距离,长柄枪械已经发挥不了作用, 现场一片混乱,林翔的脸上,显出一丝淡淡的惊讶。 马克的动作很快,比子弹还要快。可是反射在自己眼睛里的影像,却显得有些迟缓。就好像电影里经常使用的慢镜头,虽然速度比那要快得多,却始终无法超过大脑反应的速度。 枪械对于这三个美国人并不具有威胁力。这一点,在克瑞斯身上已经得到了证明。 但是不管怎么样,枪终归是枪。林翔敏锐地抓住了马克从地面起跳,双脚足尖刚刚跃离地面的一刹那,准确地扣动了扳机。 他的大脑仿佛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位置、运动方向、弹跳高度、肌肉的张弛,乃至风向、重力效果等等所有因素,全部都逐一进行分析和计算。最终,把射击的最佳时间和角度等一系列数据,完整地输送到他身体各处的反射神经。 这,就是寄生士的实力吗? 他无法继续体验这种奇妙的感觉。与两名受伤的同伴一样,奥利佛仍然具有快得令人惊异的速度。在普通人眼中,迅捷疾冲的金发男子好像一道瞬间即逝的闪电,除了残影和空气间的波动,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更多的东西。可是在林翔看来,这种速度完全可以看清。甚至,比自己即将做出的反应,还要稍微慢一些。 “吼——” 就在他举起手枪,准备朝着正面袭来的对手发动反击的时候,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两只比磐石还要坚硬的粗壮手臂,分从左右两边伸过,彻底把他禁锢在其中。 是克瑞斯。 “他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会……” 林翔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一军刺,捅穿了克瑞斯的右胁,也许不会当场致命,至少能让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他怎么还能活动? 诧异之下,林翔眼角的余光也扫到了身后禁锢者的右腹——破碎的衣料下面,露出一片完整如新的皮肤。 “嗖——” 奥利佛的匕首准确地插进了他的右胸,配合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量,他紧紧抓住刀柄,从命中的部位向下狠狠斜拉。骨头被切碎的脆响和肌肉内脏分裂的声音混响过后,林翔的身体正面被割裂成为互不相连的两半。透过蝴蝶翅翼般忽闪颤抖的胸腹裂区,可以清楚地看到堆积在腹腔里的柔软脏器。 近乎致命的重伤。 “真该感谢你所具有的这种特殊体质,是它救了你一命。” 看着奥利佛把一管足有上百毫升的麻醉针剂全部注入他的体内后,克瑞斯这才松开双手,放任失去抵抗能力的林翔重重扑倒在地面,大口喘息着调整自己的呼吸道:“捕获一个进化型的寄生士活体样本,汉斯将军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为什么,你没有死?”麻醉剂的效果很强,可是衰弱的林翔仍然记得自己的那枚军刺。 “看来,你对寄生士一无所知。” 擦了擦溅在脸上半干的血水,克瑞斯蹲下身,怜悯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寄生士拥有的能力有很多,我的特长,就是再生。” “再生?” “只要不是受到绝对致命的攻击,再严重的伤害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克瑞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力拔出插在林翔侧腹的匕首:“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不是遇到我们,你和其他普通人一样,永远都是俗世中的沉淀物。呵呵!现在就不同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绝对致命的攻击……是指头部吗?” 林翔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从其口中发出的低喃,也让克瑞斯有些不解。就在他努力想要分辨出对方话里含意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被俘者突然从地面高高跃起,将一枝尖锐的硬物,狠狠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那是一根骨头。 一根林翔从胸口伤处掰断,暗藏于身下的肋骨。 双眼圆鼓的克瑞斯大张着嘴,魁梧的身躯像山一样轰然倒地。锐利的骨端捅穿了他的整个脑颅。 脑死,意味着人死。 强大的再生能力,也不可能让死人复活。 意外的突变,令正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奥利佛震惊不已。遭受外部讯息强烈振荡的大脑,陷入了短暂而不可避免的静止状态。不到半秒钟,清醒过来的他飞快抓起旁边的m24a,对准目标连连狠扣扳机。 林翔没有闪避。他把还在颤抖的克瑞斯反转挡在面前,用濒死者的肉体当作防御,一步步缩短着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几秒钟后,当打空弹匣的奥利佛正准备从侧面发动攻击的时候,从左后的脖颈上,突然传来一阵惨烈难忍的剧痛。 林翔的牙齿,死死咬穿了他的颈大动脉,撕裂着与之相连的肌肉和韧带。 眼前,失去了支撑的克瑞斯尸体正从半空中歪斜着摔落。从运动到发起攻击,林翔迅猛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过了奥利佛肉眼搜索的极限。 实在太快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麻醉剂为什么对他不起作用? 脑子里刚刚萌生问号,奥利佛便觉得一支锋利的硬物,正从自己的喉头顺穿而过,彻底切断了气管与上腔之间的联系。 还是一根被折断的肋骨。这也是林翔最后的武器。 紧捂着受伤的部位,漂亮的金色头发因为挣扎在地上散乱开来。几乎窒息的奥利佛忽然发现——这个中国军人胸前的伤口,正在以肉眼能够察觉的速度飞快复原。 再生……。他,他怎么也会拥有再生的能力? 他真的和我们一样,只是一星标准的寄生士吗? 奥利佛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半点声音。直到看见林翔那双闪烁着妖异红光的血色之眼的时候,他才解开了徘徊在脑海中最后的谜底。 “原来,你居然还在进化……” 再生的速度极其惊人,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复合了一半的伤口,林翔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痕,从地上捡起一枝m5g43突击步枪,转身走到最后的观察员面前。 相比克瑞斯和奥利佛,马克应该是三名寄生士中,实力最弱的一个。 他显然并不具备再生能力。断裂的腿脚,就是最好的证明。 “把你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全都说出来——” 从决定接受注射的那天开始,马克就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过以前那种自由的生活。 骷髅骑士团这个名字,血腥、恐怖、具有强大的威慑力。 所有骷髅骑士都有一枚代表自己身份的黑色银戒。虽然,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骷髅。 这个组织似乎是隶属于美国政府,由国防部直接划拨经费。但是具体情况马克也不是很清楚。仅仅拥有上士阶级的他,不可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三人小组中,除了队长克瑞斯是准尉,他和奥利佛不过是普通的上士。骑士团会对各人拥有的能力进行评估,进而决定他们应该得到的军衔。 这是独立于美国军队的另外一套军阶系统。尽管不知道两者的实际对比究竟如何,但是马克却不止一次听自己上司用轻蔑的口气说过,所有的美国军队,都必须俯首听命于骑士团的指挥。 原因很简单——骷髅骑士团的全部成员,都是寄生士。 一星,是寄生士的基础级别。也是一种对实力的评价程度。最高,可以达到九星。 无论速度、力量、敏捷、大脑反应等各项生理指数,寄生士均远远超过普通的人类。这种能力来自于植入体内的一种神秘病毒。也许是植入者各人的体质不同,寄生士拥有的异能也各不相同。 克瑞斯具有的再生,只是其中之一。哪怕他的身体被巡航导弹直接命中炸得稀烂,只要头部和心脏保持完整,仍然可以通过细胞的急剧分裂,在短时间内重新制造出所有缺失的部分。 进化型寄生士,是骑士团正在努力研究的最新型异能。 据说,拥有此类能力的寄生士,能够通过战斗和吸收的方法,迅速模拟对手的各项技能,永久复制为自己所用。正是因为这一点,克瑞斯没有对林翔痛下杀手,而是选择将其捕获。却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已经通过自己的血液模拟出再生能力,从而导致整个小队被灭。 “你们为什么要来昆明?”这是林翔最关心的问题。 “为了收集样本。”马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一个拥有六百万人口的大型城市,其中会有多少人适应病毒的感染,成为新的寄生士?这一直是骑士团最感兴趣的研究课题。” “……你的意思是,这座城市爆发的病毒扩散,正是出自你们的手笔?”林翔眼中闪过一道冷厉。 “我不知道。” 马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从所有提取到的样本数据来看,它们比实验室里的培养样本更加衰弱。这样的病毒根本不可能与寄主共生。虽然两者之间的吻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却和我所熟知的注射样本属于两种概念。你也看到了,那些变异人会变得衰老,而真正的寄生士,却可以通过细胞的再生更替,永远存活下去。” 第十二节 将军 第十二节 将军() 永远存活? 林翔心头猛地一颤,随即用枪指着马克的眼睛,冷冷地说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一名低级军官,生物特长仅仅只是分析。这已经是我能够知道的全部。”马克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他哀求道:“你不该杀掉克瑞斯,他知道的秘密,比我更多。” “身份和权力成正比,这句话说的没错。” 林翔点了点头,把枪口略微抬到到对方的前额。 “求你,别杀我——” 察觉到危险的马克惊颤连声:“我告诉了你所有知道的一切,你,你,你不能杀我。” “抱歉,我从未答应过你的任何请求——” 脱膛而出的子弹,呼啸着钻进了马克的脑袋。在绵软脑浆的迟滞下,高速旋转的弹头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四散炸开。强大的爆能无法通过微小的弹孔得到释放,它们只能在狭窄的颅腔内部冲撞、碾压,把所有敢于阻碍自己的东西全部吞噬。最终,强迫这座不甚坚固的牢笼轰然爆裂,在四散飞溅的血肉糊浆中,成为淡薄空气中最完美的结合体。 胸前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愈合。透过分裂开的肌肉和皮肤,鲜红的肺部在残留的骨架保护下,正在有节奏地起伏吞吐着身体所需的氧气。 林翔有意识的终止了身体的再生。 自己必须受伤,而且还是重伤。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发生过的一切。 他不想成为躺在研究所里的怪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只能做出善意的欺骗。 远处,横卧着五名搜索队员的尸体。 最后一次检查过战斗的现场,确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后,林翔选择了斜靠在奥利佛的尸体旁边,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量子信号发生器,用沾满血液的手指,重重按下了开关。 维持伤口,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半小时后,当头顶传来“夜鹰ii号”熟悉的螺旋桨转动的时候,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林翔,也听到了齐越近乎绝望的怒吼。 “一定要救活他——” 成都,二十一集团军司令部。 这是一间面积庞大的地下建筑。近乎墨染的浓绿,是房间里最基本的色调。铺着细绒盖布的整齐长桌上,白色的制式瓷杯在灯光下放射出晶莹温润的特殊质感,固定在四周墙壁上缓缓转动的换气扇,代替了窗户本该具有的作用。在所有简单的装饰物里,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高高悬挂在墙壁正中,干净得没有落下丝毫灰尘,直径至少超过五米以上的巨大铜制军徽。 “我必须去首都,亲自向军委汇报这里发生的一切。耳朵听见的东西,永远没有眼睛实际看到的场景那么震撼。一定要让他们启动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否则,整条防线根本无法维持。” 孟宗祥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松弛的面部肌肉完全被疲倦所占据。他抬起桌上的杯子,俨俨地灌了几口苦涩的浓茶,进入身体的外来刺激物很快发挥了作用,两只布满血丝的肿胀眼球,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把随时想要落下的沉重眼皮,用力挤压到了自己的最上方。 四天了,他一分钟也没有休息过。 成都郊外的防线仍然还在构筑,各个主要地段均传来与变异人交火的战况报告。在野战部队强大的炮火攻击下,变异生物损失惨重。据不完全统计,至今天上午为止,各防御部队的累计战果已经超过了十五万。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可是孟宗祥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很清楚病毒扩散的可怕速度。在研究部门没有抑制病毒的方法,生产出足够数量疫苗之前,任何战斗都不可能解决目前的危机。就算是把所有变异人全部杀光,病毒的威胁依然存在。只要有一个人被感染,很快就会扩散成为高达上百万的变异大军。 一只猫、一条狗、甚至一只老鼠或者一只蚊子,都可能变成病毒新的寄生体。进而把它们携带的病原体转嫁到人类身上……这样的例子,在人类历史上比比皆是。 几天以来,孟宗祥一直向上级部门反复重申——必须在全国范围内启动最高警戒状态。把所有民兵、后备役、消防和警察人员全部武装起来,在后方设置数道结构紧密的防线,才有可能迟滞变异人的疯狂进攻,为研究免疫药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遗憾的是,他的要求并没有得到回复。 显然,高层正在犹豫。 这不奇怪。最高警戒相当于全民动员。一旦启动,整个共和国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按照相关法律,所有物资必须按照战时原则进行调整,民众的生活必需品也只能实行配给制。这对整个国家的任何行业来说,都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因此,西南地区爆发的病毒危机,目前只是按照特大型灾难进行支援。虽然大量食物、饮水、药品和各种物资正在源源不断运往成都,可是后方相邻的省份却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性举动。电台和媒体对于病毒的扩散报道,均用“重大疫情”等字眼加以概括,拍摄到的变异人尸体,也被冠加以“非正常死亡人员”的标题。各级政府部门也在全力安抚民众,要求大家“专心生产,搞好建设”,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中,整个国家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孟宗祥可以理解高层的这一系列安排。整个共和国的公民数量超过二十亿,全民警戒会引起相当严重的后果。社会恐慌,治安恶化,打砸抢事件增加……这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可怕灾难。 当人类生存受到环境威胁的时候,个体只会顾及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会不顾一切把自己置于想象中最安全的场所。这是生物的本能,在这种时候,法律和规定不过是一纸空文。 但是不管怎么样,孟宗祥必须做完自己该做的事。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一名共和国军人的天职。 “军区相关事务交由谢治平中将全权负责。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必须死守防线。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变异生物进入后方城市。” 机场,一架绿色涂装的的“运二十四”已经发动了引擎。在几名贴身警卫的护送下,神情冷肃的孟宗祥迈着稳健的脚步,慢慢登上了舷梯。 仰靠在柔软的航空坐椅上,连日来的疲劳彻底攻陷了他紧张的神经,也使他忽然产生了想要好好睡一觉的欲望。 就在沉重的眼皮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中将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放在手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注有“绝密”的文件,凑近舷窗外透进的光线,细细研读起来。 这份文件,他前后已经看过不下十遍。其中的每一个字,已经清晰的映刻在脑海之中。 这是六十四机动部队少尉军官林翔,对昆明城内搜索行动的详细报告。 三名观察员的尸体已经全部封存,当天就秘密转送首都,交由国家科学院生物研究室处理。同时由外交部向联合国相关部门送交了一份战斗情况说明书,声称:三名观察员在病毒扩散地遭受变异生物攻击,目前下落不明。 五名阵亡的军人,也以烈士身份进行下葬。 孟宗祥根本没有想到,所谓“联合国人道主义援助”计划,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暂时还不明白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他显然已经嗅到美国人参与其中的阴谋成份。 所谓的“休斯敦太空病毒渗透事件”,真的是像美国政府公布的那样,仅仅只是一次意外吗? 按照美国官方公布的数据,多达五十万休斯敦市民都在此次意外中丧生,整个城市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这些,都是真的吗? 目前为止,除了休斯敦和昆明,声称受到病毒威胁的城市,还有印度的新德里、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巴西的萨尔瓦多,以及墨西哥北部的蒙特雷。 这似乎是一场全球性的病毒危机。最终的结果,又会是什么样子? 纷乱的思绪和杂然无序的想法,让疲倦的大脑觉得一阵头疼。就在孟宗祥正准备把文件重新放为公文包里的时候,却无意瞥见纸页右上角的林翔照片。 一个富有朝气,敏锐、机警的年轻人。也是一个拥有强悍战斗能力,善于把握所有可利用资源的军官。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惨烈战斗的幸存者。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想到这里,将军凝神思考片刻,伸手唤过自己的副官。 “电告集团军司令部,让他们对林翔少尉的战斗能力重新做出评估。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酌情予以破格提升。” 熟悉的来苏味儿,顺着鼻孔一直钻进了林翔的大脑。虽然午后的阳光照得身上一阵发痒,他却紧闭着双眼,丝毫不想从睫毛中露出一丝可供探查的缝隙。 躺在病床上,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厚厚的白色绷带从左肩绕下,把整个胸口严密地裹合在其中。几枚和生理监控仪器连通的探针,从不同方向斜插进手、脚上的表皮。装满药剂的吊瓶倒挂在注射架上,顺着柔软的塑料管壁,把透明的液体缓缓滴入被针头插进的手腕。 这里是野战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一名身材高挑,头戴军帽的年轻护士,正站在床前仔细地观察着各种仪器显示的指数。并把所有的一切,认真记录在当天的病历上。 林翔不想睁开眼睛。他知道,坐在旁边的护士不是应嘉。 所有医生都惊讶于他强悍的恢复速度。重新拼接的肋骨生长状态良好,曾经裸露的内脏也并未丧失功能,得到药物治疗的肌肉和皮肤,更是以迅猛的速度愈合……一周下来,各项生理指标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的数值,实在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个胸口被撕裂,内部器官全部外裸的濒死之人。 延缓再生速度的欺骗,完美地达到了想象中的结果。 新的晋升令已经下发,床头那套崭新的军官制服上,赫然摆着一套拥有两星的中尉军衔。 林翔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整个小队都死了。 如果自己能够警惕一些,他们或许就不用死。 步兵七十五师,是他心底永远的痛。同袍之殇,只会让生者感到到更大的自责。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做梦。 杨光,中京外国语学院毕业,一个脸上随时洋溢着微笑,前途充满光明的年轻人。 李明伟,河南人,敦厚朴实。据说,家里还有一个刚刚相过亲,还没过门的媳妇。 刘树枫,性格咋咋忽忽,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小伙子,在他姐姐的眼里,是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他们都死了。 和这些熟悉身影伴随着一起的,是奥利佛与马克那两张狰狞的脸。 很多时候,林翔都会平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自责、愧疚、懊悔、愤怒…… 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无论杀与被杀,都只是环绕这个主题存在的被动公式。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从怀里取出应嘉的照片,轻抚着她并不实际存在的微笑,慢慢陷入了沉思…… 混乱的时代,总是会引起人心最深处的无限幻想。 疏散令早在两周前已经下达。按照计划,成都市内的上千万居民,都必须在短时间内转移到后方城市进行安置。昆明的教训已经让将军们意识到——在疫苗尚未研制出来以前,遏制生物扩散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减少人类与病毒的接触机会。 军队已经在城外布下防线,蜂拥而来的变异人会在机枪和炮火组成的铁壁面前撞得粉碎。紧急动员起来的相关人员也会协助军区防化部队,对全城进行消毒药物的投放和灭菌喷洒。尽管谁也不知道这些药物究竟能够发挥多少作用,可是在心理上,至少也能起到稳定的作用。 第十三节 交通 第十三节 交通() 通往城外的所有公路都被封闭。除了运送平民的各种调拨车辆,以及装载物资的军用卡车,整条线路的来回通道上,再也看不到多余的东西。 上万辆汽车拥挤在高速公路的入口前,排列成长达数十公里的连绵长龙。其中绝大多数以私人轿车为主,夏利、奔驰、奇瑞、雪佛兰……几乎世界上所有的汽车品牌,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的符号。 紧急疏散不同于搬家,在保住生命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放弃。按照军区下达的命令,所有市民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撤离城市,最大程度缩减病毒扩散带来的影响。 为了保证运输线路畅通无阻,交通部门和军警封锁了整条道路。各种民用车辆禁止驶离城市,疏散的平民也由专门的客运车辆进行输送。火车站、空港等区域也被军队接管,重要物资和特殊国家财产将从这些地方转运,第一时间运送到更加安全的后方。 骚乱,首先从高速公路开始。 私家车主拒绝登上运量庞大的客车,情绪激动的他们纷纷拥挤在收费站前,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据理力争。 “政府不是让我们疏散吗?凭什么不放我们过去?” “只要秩序良好,怎么可能堵塞道路?” “我们自己开车离开并不违反规定。况且,还能给政府减轻调拨运力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七嘴八舌的议论,愤怒激动的抗争,引经据典的说明……越来越多的车主聚集过来,把收费站的所有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请大家静一静,回到自己的车上去,把道路让开,先给后面的客车队通过——” 作为进出成都的要道,收费站口常年都设有相当数量的值勤人员,加上现在是特殊时期,临时调派的驻守警力也多达近百。可是面数以千计的私家车主,他们仍然感到有心无力。疲惫不堪的警察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让堵塞道路的车辆尽量靠朝一个方向,给运载平民的大型客车腾出足够的空间。 “你们不放行,我们也不让路。” “怎么让啊?你们自己出来看看,那车都堵到什么地方了。” “前面不让走,后面又不准回去,我们能怎么办?” 能够并行三辆汽车的宽敞路面上,已经被挤成钢铁混合的车流。长时间的拥堵,让所有驾驶者都感到心烦气躁,他们纷纷摁紧方向盘上的喇叭,刺耳的车笛鸣音和无数的咒骂混合在一起,成为了声势浩大的催促。也许是被这种强大的支援力量所鼓舞吧!几名胆大的车主甚至抱起横在道路中间的钢制三角隔离拦扔到一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强行通过。被旁边的巡警发现后,原本只是在口角上相互争执的双方,很快演变成为激烈的拳脚斗殴。 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是谁先动的手。口沫四溅的横加指责,总会让愤怒的情绪在瞬间提升到极致。拳头撞击对方皮肉带来的快感,让施暴者产生出想要用更加强大的武器展示自己的威力。伴随着疯狂和歇斯底里的喊叫,满装的矿泉水瓶子、细长的方向锁链、沉重的橡胶警棍在人群间高高挥起又重重落下,四散乱溅的血花,受伤者的悲鸣,拥挤的人群偶尔还会传出阵阵刺破耳膜的尖叫。 “爸爸,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一个被挤得摔倒在地,柔嫩的脸蛋上满是泥灰印子的小女孩,望着混乱的人群无助地哭泣着。 “老张,老张你说话啊!”一个满面鲜血的公路收费员半躺在地上,抱着怀里被打得陷入昏迷的重伤同伴同伴嘶声求救。 “快!快向总部求援——”冲在最前面的交警队长刚刚说完这一句,便被对面横空甩下的车链砸中,当场削飞半边耳朵,紧捂伤口惨叫着被拥挤的人群淹没…… 他们谁都没有错。 警察为了维护秩序,保证所有平民得到安全迅速的转移。 车主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谁会甘愿抛下自己花费积蓄购来的爱车? 当秩序和利益产生碰撞的时候,矛盾的激化也就在所难免。 “砰——” 刺耳的枪声,震慑了混乱的人群,殊死搏杀的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天空。 一架“夜鹰ii型”正从那里缓缓落下,引擎轰鸣产生的噪音,转速飞快螺旋桨带起的剧烈气团,把迷失在暴力和血腥中的他们,重新拉回了现实。 神情冷肃的林翔正了正头盔,跃身跳下机舱,朝着已经分成两边的人群快步走来。 身后,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迅速组成防线,控制了收费站前的各个通道口。 “怎么回事?为什么道路一直不能疏通?客运车队到现在也不能放行?” “他们……我们……”面对年轻军官的斥责,奄奄一息的交警队长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把重伤员抬上飞机,所有人立刻疏散。”望着隐隐有些畏惧的车主们,林翔眉头一挑:“给你们十分钟,把各自的车辆开到路边顺序停放。尽快让出路来让客运车队通过。” “凭什么?你他妈的算老几?” 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穿着暗红衬衫,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的男子,拎着一根还在滴血的方向盘锁链叫嚣道:“我们过不去,那谁也别想走。大不了一块儿死在这里,谁怕谁啊?” “拷起来——” 林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短暂的扭打与叫骂声中,男子的双手被死死锁住,挂拷在收费站旁结实的铁栅栏上,丝毫也不能动弹。 “一辆客车能装上百人,一辆轿车只能装几个人。任何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差距。没错,前面的道路的确通畅,没有任何交通阻碍。可是突然间猛增几十万车辆会产生什么后果?一旦这条路全线堵塞,你们又能往哪儿逃?” “我们的车怎么办?停在这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发生损伤或者碰撞,谁来负责?”一名身穿短裙,打扮时髦的女性车主不依不饶地反问。 “政府有政府的安排。如果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那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别忘了,成都市区的居民足足超过一千万,无序的争抢,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麻烦。”林翔耐心地解释着。 “政府?哼!我们根本就不相信什么该死的政府。都什么时候了,政府还顾得上我们?那些当官儿的呢?他们恐怕是被优先照顾第一批撤离的吧——” 不仅仅是女车主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声音,站在她身后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发出愤愤不平的赞同与附和。 这,就是共和国的公民吗? 林翔不再说话,内心暗自叹息的他把突击步枪挎在肩上,朝着拥挤的人群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女人显得有些惊慌。她战战兢兢地退着身子往人群里躲。由于太过紧张,昂贵的“香奈尔”高跟鞋也崴掉了一只。粗糙的地面硌得白嫩的足尖一阵生疼,在她那涂抹了太多化妆品的脸上,增添了几道紧皱在一起的皮肤细纹。 绕过汽车间的缝隙,在人们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目光中走近路边,林翔蹲下身,抱起一个因为拥挤被推倒在地正在哭泣的小女孩。用手指拈起衣袖爱怜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泥尘,又摸出一块锡箔包装的军队配发巧克力塞进她的口袋,转过身,冷冷地望着簇拥在身后的车主们。 “越早把路让开,你们就越安全。想想孩子……你们究竟想要僵持到什么时候?人,不能太自私了。” 没有人指责,也没有人反驳。出现在人们脸上的表情,只是默默的若有所思…… 当满面惊喜的女孩父母找到这里的时候,拥挤的车流已经出现了少许松动的迹象。人们开始自发的维持现场秩序,抢上前来的车辆被逐一劝退,已经靠向路边的车主也锁上自己的车门,带好各自的随身物品,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心爱的座驾,转身朝着远处的客运车队跑去。 人的心里,都有一座看不见的天平。 当愤怒的砝码把称盘压弯的时候,人类就是最粗暴的野兽。只要增加理智的分量,他们又会重新恢复成为文明世界的成员。 中国的老百姓,可爱、淳朴、诚实。他们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社会的不公也让他们无处发泄内心淤积的愤怒。事实上,只需要一点点理解和宽容,他们都会为别人设身处地的着想,都会做出令人感动的善举…… 水泄不通的道路重新让出了足够的空间。神经高度紧张的警察和士兵,也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他们迅速清理着道路上的障碍物,把沉重的钢制隔拦拖开……十余分钟后,在已经架设好的信号和通讯器的指引下,第一辆满载平民的客车,从宽敞的道口呼啸而过。 “嘀嘀——嘀——” 就在客运车队顺序通过的时候,一辆挂着“川oxxxxx”牌照的豪华型黑色奥迪轿车,也从道路尽头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它灵活地绕开依序行进的客车,在车辆的间隙频频超行,如果不是慑于士兵们架放在收费站前的机枪,它根本就不会停下。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林翔走上前来,微曲手指重重敲了敲贴有黑色薄膜的车窗。 “敲什么敲?快把路让开——”驾驶座前的电控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年轻而嚣张跋扈的脸。 “按照军区司令部的命令,所有民用车辆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借口进入高速公路。你已经违反了规定,请把车子靠边,接受检查。” “看清楚,这是政府公务用车。”驾车的男子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指着“o”字开头牌照颇不耐烦地说道:“快让开,我们急着赶时间。” “没有通行许可证,谁也不能进入公路。”林翔也不和他废话,朝身后挥了挥手,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冲上前来,平端起手中的突击步枪,死死瞄准男子的脑袋。 被枪口瞄准的滋味儿并不舒服。男子脸上傲慢的神情瞬间凝固,从车窗伸出的左手,也不自觉地连连颤抖着。 这时,一名略微有些发胖,身穿青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推开车厢后门走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拦我的车?” “你有通行证吗?”面色冰冷的林翔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计算着客运车队被耽误的时间。 “我是空港物流开发区的管委会书记,外出执行公务,不需要什么通行证。”中年人腆了腆肚子,左手反叉在腰间,微皱眉头,神情威严地指责道:“立刻把路让开,我必须优先通过。” “小张,把这辆车开到旁边,先把路让出来给车队通过。”心急如焚的林翔顾不上和对方争辩,招呼身边的士兵把驾驶座上的男子拖开。 “你,你们这是目无法纪。你的上级领导是谁?我,我要投诉你们——” 愤怒的中年人使劲儿跺了跺脚,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官威丝毫不起作用,急红眼的他飞快钻进驾驶室,拔下方向盘上的钥匙死死纂在手中,然后面有得色地站在一旁,从鼻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 见状,林翔也不多话。他径直拉开车门,把后座上的另外一名贵妇“请”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招呼在场的十余名士兵和警察,把空置的奥迪车合力推下了路基。 “你,你,你……” 胖胖的中年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翻倒在路边,四轮朝天的豪华轿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后,重新启动的客运车队再次发动了引擎,朝着畅通无阻的公路怒吼着飞驰远去。 第十四节 民异 第十四节 民异() 整个成都,已经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混乱状态。 尽管政府已经派出大量人员,对各区、县、街道所在地的居民进行疏散,却仍然还有大量平民滞留在自己的居所,冷言旁观着苦口婆心上门劝说的工作人员。 空载的客车,就停在居民楼下。 几个钟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走出家门登上车厢。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劝说者的话。 病毒扩散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最早的时候上海到处都是乙肝,零三年的时候闹过非典,年轻人管那病叫“sars”。后来紧接着又是禽流感,就是以前乡下俗称的鸡瘟。然后又是什么口蹄疫、疯牛病、甲型h1n1……报纸和电视上每天都在宣传这些病有多么多么可怕,死亡人数又有多少多少,各单位、各部门广大党员干部也在高度觉悟,把人民的安危放在首位,以扎实的作风、出色的效率、特殊的措施,全力以赴阻击病毒,在一次次攻坚战中充分发挥了先锋模范作用。广大人民群众也临危不惧,坦然面对,积极参与,共同战斗,击败了一个个可怕的病魔,让社会重新恢复了稳定与和谐……。 说穿了,这些东西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在家里多备点药,每天熬点酸醋熏熏房子,时刻注意个人卫生嘛!没必要弄得大惊小怪,还要抛家离口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躲避……至于吗?再说这防盗门也不结实,来个小偷小摸的怎么办? 在老百姓的思维里,只要不是洪水、地震之类无法抗拒的自然性灾难,他们根本不会抛弃自己的家园远走他乡。不能说他们无知愚昧,也不能说他们目光短浅,当某天你必须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在陌生之地一无所有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内心的惨痛和悲切,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爷,大娘,求求你们快上车吧!” “这座城市很快就会被感染。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非常尽职。遗憾的是,费尽心机的解释和劝说,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倒引起了听者的莫名猜疑。 “听说了吗?政府早就看中这块地皮了,市长的儿子就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只要变着法子把我们骗走,他们就能进场强行拆除。到时候,赔你多少补偿费还不是政府说了算?就算一分钱不给,你也得认命。” “你那消息根本就不靠谱。咱们这小区的下面,其实是上古时候周文王的墓。不把我们弄走他们怎么挖掘?别听街道办事处那帮家伙胡说八道,什么病毒传染?明明是国家拨了一个亿的文物挖掘资金,被他们暗地里私分挪用了一大半。现在钱不够,才想要把我们弄走。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搬。要走也可以,真金白银把钱给够了就行。” 拒绝离开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甚至就连身家亿万的某些阔佬富豪,也加入了这支顽固执拗的拒迁队伍。 成功人士对于金钱的嗅觉非常灵敏。从社会最底层开始艰苦创业,最终登上财富榜首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让自己财富增值的任何机会。 在他们看来,成都市出现的这次混乱,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赚钱时机。 以躲避灾害的名义,把某一块区域的居民强行转移到新的聚居地,从而合法合理的把原有地皮全部充公。这种事情在共和国其实算不上什么新闻。经过重新规划后的地块,可能用于开发商住,也可能用作修建工厂,还可能变成某位大人物亲戚子侄的囊中之物……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变幻之后,当地官员和下手最快的开发者,都能把腰包装的鼓鼓囊囊。 谁也不知道政府会对成都做出什么样的安排。全城居民集体疏散也肯定和灾害沾不上边。地震局那帮家伙只会拿钱不会做事,现在不是汛期,不可能有什么洪水泥石流。至于病毒……呵呵!这种借口,只能欺哄一下不识字的文盲。 正是基于这种以现实为依据的奇怪想法,成都市内居民疏散率只达到百分之五十。部分中、下级官员甚至对军区下发的命令半信半疑。在观望的心理促使下,他们也选择了拒绝离开。却不知,自己的动作也让平民们越发坚定了内心的猜测。这种游离在秩序之外,完全以个人观念为主的举动,使得死亡的大镰刀,距离茫然不知的人们头顶越来越近。 接到人员疏散进度最新报表的时候,谢治平中将正在一干参谋人员的簇拥下,观看着通过区域监控系统从前线发回的战斗实况。 将军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按照规定,将级军官每年都能领到由后勤部配发的军装,他一共只领过两套。洗得已经发白的将军服总是烫得笔挺,这种俭朴的作风,使他得到了所有下属发自内心的尊敬。 不仅仅是衣着,将军平常的饮食,也多以清淡廉价的蔬菜为主。即便是在工作聚餐的时候,他也会带上一瓶老妻腌制的泡菜,外加三两米饭便已足够。 “我们的国家还很穷。与其把钱浪费在华而不实的吃穿上,不如省下来搞搞建设。” 这是他说得最多的话。 与严肃的集团军司令孟宗祥相比,脸上随时挂着微笑的谢治平,显得更加随和可亲。他尽心尽职地完成自己身为副手的每一项工作。即便偶尔意见相左,他也会全力维护孟宗祥的孟宗祥。用他的话来说:“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统帅。即便不赞同,也必须服从司令官的指挥。” 全面接管集团军工作之后,谢治平一直竭尽全力维持着整条防线。这个参加过七六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在军事问题上一贯雷厉风行。不过,当他看到眼前这张标注着“百分之五十一”的疏散进度表的时候,因为疲倦和苍老皱缩得厉害的额头,又增添了几道深深的陷纹。 “剩下的人都拒绝离开吗?理由是什么?” “原因很多……”负责与军方联络的市委秘书详细解释一番后,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苦笑着问道:“现在怎么办?需要强制疏散吗?” “民政部门还有多少人力可供调遣?”中将没有直接回答,转而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五千,其中还包括一部分志愿者。” 市委秘书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道:“没办法,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和市政府提前撤离。治安人员也全部派往了前线,连同我在内,所有的人就这么多了。” “人员不足,无法采取强制措施。”权衡之下,老将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尽量协助那些愿意离开的市民吧!目前的防线还算稳固,强制疏散……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这么干。老百姓是咱们的根,保护他们,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每一个共和国军人的本能。可是谢治平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惯性思维,最终却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巨大灾难。 他忘记了一点最重要的东西——自己的对手,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肉眼无法看见,双手也无法触摸的病毒。 “呸——” 狠狠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杨国华皱紧眉头,吐出一团被嚼得糊烂的米饭。旁边的夯土墙壁前,斜靠着一枝九九式小口径步枪。 从县级地图上看,小杨庄只是位于成都西南方向的一个黑点。庄后是一片略呈坡状的高地。除了水田里每年必种的稻米和大豆,坡地上那几百亩碗口粗的桃林,是全庄人最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 全庄五十六户人,家家都有一个壮年男丁是民兵。在县人武部的后备役表格上,小杨庄的民兵有整整一个排,是周边区域最重要的警备防护力量。 身材高大,肩宽膀大的杨国华也是民兵。常年的农活把他的肌肉锤炼得异常结实,因为炎热和潮湿,古铜色的皮肤表面经常蒙有一层薄薄的汗液,在阳光的照射下,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黑塔般的厚重感。不过,这个魁梧健壮的汉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戗人。他的脸上经常挂着和善的微笑,咧开的嘴角,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曲着腿半蹲在桌子旁边,用满是老茧的脚底踩住木凳边缘,大口划拉着土碗里所剩不多的米饭,两边腮帮高高鼓起的杨国华,双眼黑色眸子深处,隐隐放射出淡淡的哀意和无法掩饰的仇恨。 六年了,今天是他头一次自己做饭。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事情都是媳妇的份内。那时候的饭,吃起来总是很香。 昨天半夜,庄子西头老六家的狗一直在叫。开始大伙谁也没有在意,等到后来发觉有些不对,把民兵集合起来过去看的时候,老六一家四口,全都躺在了血泊里。 那是一个全身黑色的人,个头很高,看不清脸,身上瘦巴巴的没几斤肉。右边膀子下面没有手,只有一把形状像杀猪刀,却又长得多的锋利黑刃。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血一样的红。 庄子里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男人在前,女人在后,老人孩子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热闹,把老六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本以为是人多力量大,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一场毁庄灭户的惨剧。 那个黑人动作快得可怕。轻轻一掠,就能跃出丈远。身形比猴子还要灵活,手上的黑刀挥过之处,总能带走一条人命。 杨国华已经记不清楚谁被第一个砍中,到处都是惨叫和哭号,子弹打在它的身上根本没有作用,所有人林林总总大概放了百来枪,被打得马蜂窝似的怪物还是没死,它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着头追杀所有人,就连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如果不是自己急红了眼,抄起铁锹猛冲上去,从背后把它的脑壳劈成两半,恐怕全庄人都会死在它的手上。 天,终于亮了。小杨庄五十六户三百零七口村民,只剩下杨国华和隔壁老支书家的儿子杨小柱。 老六家的平整的院子已经变得稀烂。脚踩下去,厚厚的淤泥能带起一大堆。那土的颜色,红得刺眼。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呛得令人恶心,憋得想吐。 到处都是死人。横七竖八躺满了整个场院。其间散落着零零碎碎的黄铜弹壳,还有被刀子劈飞的骨头碎片,以及一团团粘黏的肉块。 民兵排长的脑袋被砍飞,斜挂在屋檐上,大张的嘴里舌头伸得老长,翻白圆鼓的眼仁吸引了几只觅食的乌鸦,它们叼破了泡涨的眼球,嘬着其中流出的浑浊液体,吃得津津有味。 小柱子趴在老支书尸体旁边号啕大哭。 杨国华却觉得肚子很饿。 打了半夜,谁都会想吃东西。 淘米、生火、煮饭……掀开滚烫的蒸瓮,把喷香的米饭舀进碗里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瞪圆的眼睛里,这才不由得涌出大滴的泪水。 媳妇没了。 她肚子怀着四个月的孩子也没了。 “老天爷啊!呜呜呜呜……” 望着空荡荡的家,这个铁打的汉子仿佛孩子一样失声痛哭着。 仇人已经被杀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老婆和孩子的命,一样要不回来。 和着眼泪吞下的饭,很咸,苦涩。 杨国华却吃得很带劲儿。他大口地吞嚼着,连牙齿都被硌得连连脆响,仿佛是在啃食自己仇人的骨头。 南边就是军队的防线。明天就去报名参军,杀光所有的黑人,给自己的媳妇和全庄老少报仇。 闷头吃饭的他专心对付着碗里的米饭,丝毫没有察觉屋后的院门正被悄悄推开。 一群蹒跚着脚步的身影,正从老六家的方向慢慢走来。 领头的,正是已经死去的老支书。 第十五节 活尸 第十五节 活尸() 死人与活人的区别,究竟是什么? 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生理、意识、哲学……无数种答案,足以让听者的思维彻底混乱。 杨国华判断死活的概念非常简单——活人会走路,死人,只能躺着。 “咔嚓——” 干燥麦秸被踩裂的时候,很脆,很响。如果换在平时,杨国华根本不会注意。这种东西在乡下到处都是,各家房前屋后都散落着不少,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老鼠从上面跑过,也能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的反应很快,声音刚一入耳,粗壮的右手便扔下筷子,把靠在墙边的九九步枪一把抓了过来。含在嘴里的米饭也停止了咀嚼,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从空气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 全村人都死光了。如果是小柱子,他会不进院子直接站在门口喊叫自己的名字。偷偷摸摸从屋后悄悄进来的,显然不是他。 想到这里,杨国华眼中一厉,狠狠咽下嘴里的米饭,用力拉开枪栓,“哐”的一脚揣开虚掩的房门,平端步枪,把乌黑的枪口径直瞄准动静所在方向。 视线抵及目标的一刹那,大滴的冷汗,从这个魁梧汉子的额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黑压压的一片人,正从自家屋后的小路上簇拥而来。 老支书、杨二贵、村委会主任、隔壁二妞的妈……全都是自己认识的熟人。 他们面容呆滞,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左右摇晃着,蹒跚而行的脚步看上去极其别扭,双手软绵绵的垂落下来,似乎想要拼命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却又无法摆脱无形的控制,只能扯着身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拽行。 一道长长的血痕,从他们的脚下一直延伸至道路的尽头。从身体表面各处伤口外翻倒涌的黑血,散发出令人几欲呕吐的恶臭。 所有人的眼睛都僵硬地直视着正前方,本该晶莹的球状体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从眼眶四周距离而来的细小血丝挤满了整个白色空间,刺激得眼球向外凸伸,随时可能掉出眶外。 “叔,救命,救救我——” 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近乎窒息的恐怖。西头老屋的房顶上,混身是血的杨小柱捏着一枝九九步枪,满面恐惧地朝着木梯上慢慢爬来的人们猛扣扳机,带着刺耳尖啸的子弹钻进肉体,发出沉闷的“扑扑”声。被命中者却丝毫没有表示疼痛或者做出应有的生理反应,他们只是大张着嘴,带着从口角流淌下来的腥浓涎水和肮脏的黑血,木然地朝着惊慌失措的猎物步步逼近。 “卡哧——” 隔着远远的距离,杨国华仍然能够听见杨小柱喉咙被牙齿咬穿的空洞声响。借着从昏暗天幕中透下的阳光,他清楚地看见,已经死去的杨老六紧趴在小柱子的肩上,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年轻人的侧颈。围拢过来的人们分别抓住猎物的手脚,十指狠命抓紧自己能够触摸到的部分,从不同方向拖拽着这个鲜活的生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块块绵软的肉团被活活扯下,与之粘连的骨头,也在簇拥而来的争夺者手上来回滑动着。至于头颅,则被杨老六彻底啃断。直到离开身体的一刹那,仍然还带着因为剧痛和恐惧,被扭曲到变形的可怕表情。 杨小柱被撕成了碎片,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成为人们嘴里正在吞咽的食物。 “吧唧——吧唧——” 很响亮的咀嚼声,就像过年时候吃的大肥猪。很香,很鲜美。 后屋的人群越来越近,也许是从空气中飘散开来的血腥刺激着空瘪的胃袋吧!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里,不约而同闪烁出血一样的狰狞。 他们是一群死人。从腐烂尸堆里重新爬起的活死人。 “我操你妈——” 混身血往上涌的杨国华,已经彻底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从惊惧转化而来的愤怒,成为此刻脑子里唯一的控制物。他扔下手里的枪,拎起平时切猪草的铡刀,用惊人的臂力把沉重的刀身高高抡圆,伴随着从心底爆发出来的怒吼,朝着密集涌来的尸群狠劈而下。刀锋所到之处,飞溅起一片浓黑色的腐肉和血花。 农人的思想是单纯的。昨夜的经历和杨小柱的遭遇,已经使他认定——子弹对这些复活的尸人丝毫不起作用。只有撕烂它们的身体,砍掉它们的脑壳,才能让死者的灵魂重新回归平静。 血腥的砍杀,迅速消耗着杨国华的体力。就在他专注对付眼前尸群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猛然从后面搂紧了粗壮的腰,脖颈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愤怒的壮汉下意识地回过头,火一样的目光却在瞬间冷凝。 “媳妇,怎么是你?” 昔日温顺的女人,正趴在肩膀上大口吞吸着血管中喷涌的鲜红液体。油黑乌亮的眼睛里,放射出毫不掩饰的饥饿与贪婪。望见满面惊愕的男人大张着嘴,它猛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口唇间绵软的舌头,狠狠拖拽到自己的嘴边。 空中,传来了螺旋桨有节奏的旋转声。 “解放军,终于来了……” 这是杨国华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一颗子弹,只能命中一个目标。 尽管林翔在一千多米的高空已经开始瞄准射击,大口径狙击步枪子弹也准确命中了活尸的头部,但杨国华还是死了。 他的舌头被媳妇吃掉了一半。 就好像平日里亲热嬉闹的时候一样,总会以吮吸对方的舌头作为爱意的表现,浑身鲜血的他,嘴唇一直和头部被爆开的女人连接在一起,丝毫没有分离。 按照军区的要求,辖区内所有村庄和居民聚居点,必须每小时向指挥中心进行情况报告。小杨庄的定时汇报都是由民兵队长负责,超过三小时没有回复,谢治平立刻向这一地区派出了增援。 跳出机舱的林翔,脸色冷得吓人。 凭着超绝的视力,他在上千米外就看到了被尸群围攻的杨国华。本以为能够把这个勇敢的汉子拯救出来,最后,还是惨死在饥饿的尸群口中。 m5g43突击步枪一直在咆哮着。从枪口喷射出的子弹,在蜂拥而来的活尸头部钻出密集的孔洞。士兵们每三人编成一个战斗小组,排成密集的队形,用各种武器朝着尸群猛烈开火。随着一个个摇晃的身体应声倒下,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凝厚。 林翔扔下手中空膛的突击步枪,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首,紧抿嘴唇,带着眉宇间阴沉的恨怒之色,跃身冲向不断涌来的尸人。 “队长,危险——” 身后,一名队员惊呼着想要阻止这种自杀行为。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 冲进尸群的林翔,活像一头在绵羊群中暴怒发威的霸王龙。刀锋所到之出,总会飞起一块块形状不甚规则的肉团。杀得性起,他甚至单手扭住尸人的胳膊,把拼命挣扎的对方按翻在地,反拎匕首的刃锋,从裸露的脖颈狠劈直下……很快,泥泞的血地上,又多了一具尚在不断抽搐的无头尸体,丑陋的人头也浸没在肮脏的泥水间,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并非没有头脑的莽汉,寄生士拥有的迅猛和力量,足以匹敌这里所有的活尸。 他也并不惧怕被感染。可怕的病毒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同样的东西,不可能产生出截然不同的作用。 也许是被这种凶残到极点的杀法所震慑,无畏生死的尸群逐渐开始退缩。它们以林翔所在位置为中心,有序地形成一个直径约莫数米的圈子,相互簇拥在一起,瑟缩着身体,佝偻着背,把头深埋在高高耸起的肩膀下,用惊恐万状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畏视着从身后走来的可怕杀神。 变异人,居然也会感到害怕? 它们似乎非常惧怕林翔,就好像普通人遭遇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一样,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被摄服的神情。仿佛……那就是自己崇拜的,唯一的王。 林翔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景象。 很奇怪,很诡异…… 几百头活尸,被杀得干干净净。被脏血泡起的泥浆里,到处都是断裂的人类肢体和残破的身躯。 “各战斗小组立刻清理现场,不要放过任何一只变异生物——” 擦去溅在脸上的污血,林翔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一捆刚刚拆开的钢丝。 脚下,是一只背按翻在地,双手兀自在空中不断挣扎的被俘活尸。 用带锥的钢丝打穿活尸的肩胛,把手腕和足踝等关节部位紧密捆绑,再用粘力强劲的牛皮胶封住它的口唇,把捆成棕子的捕获物装进精钢打造的铁笼,它就再也无法威胁到任何人。 研究疫苗需要新鲜的样本。何况,小杨庄出现的活尸,与此前熟知的变异人截然不同。 士兵们没有冒险进入四散横躺的尸堆,而是从飞机上搬下几只罐式喷火器,把燃烧的喷头对准已经死亡的尸群,用力摁下了发射键。 “嗖——” 巨大的火焰从喷口直射出来,温度极高的焰端熔化了所有与之接触的物体。简陋的棚屋和腐烂的尸体混合烧燎在一起,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刺鼻的焦糊。 高温是对付病毒最好的手段。在不清楚病毒是否会由空气呼吸进行传播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传染源全部烧光。 蹲在老六家的院子里,望着横躺在地上,头部已经被砍削成两半的黑色尸体,林翔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这里显然是病毒扩散的源头。 问题是,小杨庄的村民为什么没有像昆明城内的居民一样,变成拥有骨刃的黑色怪物,却复活为行动缓慢的尸群? 这个问题,自己显然无法回答。 “来人,收集样本——” 很快,当“夜鹰ii型”从地面腾空而起的时候,小杨庄已经被火海吞没,永远成为了标注在地图上的历史。 斜靠在坚硬的舱壁上,隔着结实的军用布料,林翔细长的手指,一直在轻轻地触摸着装在胸前口袋里的硬物。 那是一只拇指粗细,用橡胶塞紧的玻璃试管。 酱状的粘稠液体,在透明的管壁中来回涌动着。每当没过壁面,又随着飞机的颠簸,从刚刚所在位置迅速滑落的时候,总会留下一片淡淡的绯色。 这就是从活尸身上抽取的新鲜血样。 不知为什么,林翔的脑海里,总会想起马克曾经说过的话。 “进化型寄生士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能够在战斗中学习、模拟对手的所有技能。从理论上看,甚至可以把所有病毒的特征全部复制,使其成为自己身体的永远存留物。” 如果换在以前,林翔肯定会对此类说法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相信这种事实。 从克瑞斯身上模拟的“再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杨庄!出现的活尸,应该属于新的变异生物。它们的体内,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异能? 这种血样进入身体,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 我会变成那种浑身腐烂的怪物吗? 恐惧和犹豫,在林翔的脑海里疯狂地旋转着,搅得他一阵烦躁,只能从贴身衣袋里摸出应嘉的照片,久久地观望。 这是他解除烦恼,让头脑冷静下来最好的办法。 照片上的女孩依然笑扉如花,林翔却觉得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苏永哲说的没错,拥有亿万身家的永盛集团继承人,不应该,也不可能和一文不名的穷大兵结合。 这是个混乱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病毒的扩散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金钱和地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结局,又会是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林翔平静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从怀里摸出试管,侧过身体背着所有人的视线,把右手食指伸进嘴里用力咬开一道口子,慢慢插进了管中。 第十六节 火焰 第十六节 火焰() 军区陆航大队的机场,已经变成了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临时驻地。 不等直升机停稳,林翔已经从敞开的舱门里高高跃下,弯着身子穿过巨大的螺旋气流,小跑着冲进了停机坪旁边的塔台。 齐越是机动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军方研究部门的专门联络人。从小杨庄捕获的活尸和各种样本,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能尽快运往首都。 除了几名必不可少的操作人员,庞大的塔台里,再也看不到多余的身影。 “你们刚走不久,市郊东南的张官镇就发来求救信号。上校带着最后一个小队赶了过去。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五个小时。”面对林翔的置疑,值班军官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五个小时? 不妙的预感,从林翔脑子里猛然而生。 张官镇距离并不远。以正常的飞行速度计算,往返消耗时间不会超过一个钟头。也就是说,整整四小时内,齐越率领的救援小队,一直逗留在那里。 这不正常。 六十四机动部队是军中精锐,从昆明城里突出后,专门针对变异人的战斗方式进行过特殊训练。在陆航大队的配合下,就算进攻失利,也能全身而退。决不可能在一个小镇上滞留超过四个小时。 “上校有没有发回过别的消息?比如:变更作战区域?或者修改救援计划什么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林翔问道。 值班军官遗憾地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齐越的小队在张官镇遇到了危险。 脸色铁青的林翔二话不说,立刻抓起刚刚解下的头盔,箭步冲出了塔台。 刚刚跨进机舱,腰间的电子通讯器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颤音。 “西九区战线遭遇大批变异人,收到此命令的所有部队,立刻前往指定区域增援。重复,十万火急——” 西九区,和张官镇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接受命令,齐越很可能会在张官镇战死。 反之,拒绝前往西九区,整个小队相当于战场抗命,会受到严厉的制裁。 怎么办? 坐在机舱里的士兵们都在看着他,等待着自己队长的命令。 时间,不等人。 “你们立刻前往西九区增援,我一个人去张官镇——” 阴霾的天空,晰晰沥沥下着小雨,起伏平缓的平原上,散布着一块块颜色各异的田野农庄,茂密低矮的树林围绕在规则的地块边缘,高大的竹子梢尖从半空弯曲下来,仿佛池塘边垂钓的鱼杆,平顶无斜坡的房屋散落在其中,它们被纵横交错的道路有序的分割开来,形成一个个互有连接的集镇,从空中俯瞰,显得整齐划一。 微小的雨滴撞击在“夜鹰ii型”前端的舱壁上,变成了一片密集粘连的珠状水点。透过这层朦胧的遮掩,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模糊的灰色建筑。 坐在驾驶舱里,全神贯注的林翔紧握着“u”形的控制柄,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的动静。 陆航大队所有人员均有作战任务,他只能独自驾机前往救援。 张官镇的面积很小。用水泥铺成的“十”字形大道,从中部贯穿了全镇的四个方向。以垂直角度往半空望下,高矮不一的民宅被分隔开来,它们比周围田地的颜色更深一些,也更加容易辨认。 “夜鹰ii型”降落在大路旁边空旷的打谷场上,从旁边的座位上抓起装满子弹的m5g43,面沉如水的林翔,踩着脚下潮湿的泥泞,慢慢走近了鬼域般寂静的镇子。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除了雨滴落在沟渠水面发出的“沙沙”声,整个镇子安静得让人想要发抖。 没有人,甚至就连鸡、鸭之类的牲畜,也丝毫不见踪迹。 林翔明白,自己已经成为潜伏在暗处变异生物的目标。 直升机降落时发出的巨大响动,不可能瞒过它们。习惯偷袭的猎杀者,会在自己警觉最松懈的时候,发起致命一击。 普通的变异人,对自己已经不具有威胁。林翔脑子里也只有两个问题。 一,齐越的小队究竟在哪儿? 二,位于防线之后的张官镇,为什么会遭到攻击? “哐啷——” 突然,从左侧的土墙背后,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橡胶靴底猛然一撑地面,林翔瞬间膨胀的腿部肌肉,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推动着身体转朝墙壁侧面横掠。随着视线的迅速扩张,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也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被感染后的变异人。 两条粗壮的胳膊无力的低垂着,强劲有力的大腿弯曲成半弓的角度,散乱的衣领和袖口,裸露出大片溃烂的皮肤,渗透出来的血水和腥脓的体液,把覆盖在身体表面的布料全部浸湿,肩颈左侧被撕裂的伤口边缘,留有几道隐约可辨的牙印,由于伤口太深,甚至能够看清在烂肉黑血中若隐若现的白色骨头。 他蹒跚着脚步,仿佛濒死的老人,口鼻中喘着沉重的气息,佝偻着背,一步步缓慢的向前拖行。完全翻白的眼睛似乎已经丧失了作用,仅仅只是依靠嗅觉和听觉,才能勉强判断出行进的方向。 望着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变异生物,林翔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它的身上,穿着一套灰绿相间的军制迷彩防护服。胸前军人识别卡上尚未被血迹掩盖的位置,还留有黑色“六十四”字样,以及醒目的黄底红星“八一”符号。 它曾经是机动部队的士兵。 从腰间摸出匕首,迅捷地贴近对方,从后颈的骨缝间插入薄薄的刃锋,用力斜向一挥,那颗已经布满寄生菌,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头颅,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不甚规则的弧线,重重掉落在泥水之间。 这是林翔唯一能帮它做的事。 张大口唇,运起强劲的咬肌,狠狠空咬了几口没有实际形体的空气,让牙齿和神经在愤怒与运动中达到最活跃的状态后,面色阴冷的林翔弯着腰,摘下挂在变异人胸口的军人铭牌,小心翼翼地放进衣袋,在脚边擦干沾血的匕首,斜拎着突击步枪,大步走进了镇中的居民区。 一具黑色尸体,横躺在道路中央。裹附在腰身下侧的破烂布裙,说明了死者曾经的平民身份。额头上显而易见的粗大弹孔,是最好的死亡证明。 到处都是尸体。全身发黑的它们,有些腕部已经变成了细长的刃状,有些的五指才刚刚并拢,还有一些,手肘与上臂的关节对比显得略长,颜色也只是青灰,还没有彻底转化成为可怕的炭色。 林翔曾经在昆明城里见过这种情况。那是被病毒感染之后,尚未产生完全变异的进化状态。按照他的观察,感染者至少需要六个小时,才会变异成为身材高瘦,行动敏捷,右臂长有骨刃的黑色怪物。 所有尸体的头部都有被子弹洞穿的痕迹。显然,齐越小队赶在它们异化之前,就已经把危险的萌芽掐断。 但是,上校和其他小队成员,究竟在哪儿? 这个问题不难找到答案。根据尸体的倒伏方向,以及弹头命中部位的痕迹,林翔的视线也锁定了东北面的一幢两层院落。 他没有急于动作,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闭着双眼,仿佛是在感受着抚过身体风的气息,闻嗅着被雨水扫刮得颇为清淡的血腥。 细致、谨慎、耐心,是战场上存活的不二准则。 进入张官镇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到直升机的降落。正常情况下,幸存者早肯定会现身主动与自己联络。然而,到现在为止,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上校肯定遇到了大麻烦。 默默的矗立中,手表的分针已经挪过了十个空格。仿佛雕塑一样丝毫不动的林翔,突然隆起全部肌肉,前倾着身子,宛如最狡猾的狼,朝着百米开外的院落骤然猛冲。 强劲爆发的肌肉,使奔跑的速度瞬间提升。短短数秒,他已经越过了停放在道路中央的几辆微型汽车,整条路线的距离,也被缩短了三分之二。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嘶吼着刮过。纵身抬脚,敏捷地越过一堵横拦在面前的矮墙,他突然在半空中灵巧地别过身体,以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中,把挎在肩上的突击步枪平举至胸前,在巨大的惯性冲击带动下,朝着自己奔跑而来的方向,狠狠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 划空而过的子弹,在指定的轨道上高速旋转冲击,径直袭向一条疾奔尾随而来的黑影。惊异之下,影子根本来不及改变身体运动的方向,就在弹头即将与其接触的刹那间,黑影的左手突然喷燃出一团炽热的红色火焰,把致命的飞行物顷刻烧尽。 那是一个身材高挺,眼睛里闪烁着鹰样目光的白种男子。 林翔站起身,平举枪口慢慢走到近前,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灰色军制迷彩上佩戴的中尉标志,视线的焦点,缓缓落在了戴在右手的骷髅银戒上。 “你是骷髅骑士团的人?” 博格觉得非常惊讶——在这个遥远国度的小镇上,一个陌生的中国士兵,竟然能够准确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一直尾随着对方。从直升机降落到走进镇子,潜伏在暗处的他都在密切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强大而可怕的对手。 博格没有选择正面交锋,而是悄然不动,等待着下手的最佳时机。对方开始奔跑的刹那间,他也同时跃出藏身点,准备从背后发动致命一击。 突如其来的反击,完全出乎意料。谁会想到,高速奔跑中的猎物,居然会突然转身,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射出子弹? 显然,他早就发现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引诱自己现身。 “克瑞斯呢?还有马克、奥利佛?他们全都落在了你的手里?”对方既然提到了“骷髅骑士团”,博格自然想到了这个词的唯一可能来源。 调查与总部失去联系的三人小队,是他此行的任务之一。 林翔没有说话,全身的肌肉都保持着随时准备爆发的状态,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发现尸群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一股游走在附近的诡异气息。高速奔跑只是诱饵,意外的是,本以为绝对致命的突击,竟然会被一团火焰全部烧尽。 释放火焰,也是寄生士具备的异能之一吗? “你不是我的对手。” 突然,博格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嘲讽:“虽然同样都是寄生士,但你显然不是红色中国制造的生体兵器。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成为掌握世界的精英。” 同样的话,克瑞斯也说过。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杀的?”林翔的眼神锐利如刀。 “我只是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植入了病毒。滥杀平民这种事情,我可没有任何兴趣。” 博格的神情显得很轻松:“至于那些后来的士兵,就像你们中国人所说的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我自认是个绅士,却也没有傻到站着被人当作靶子瞄准,又丝毫不做反抗的地步。” 淡淡的杀意,蒙上了林翔的眼睛。 “别做傻事,你不是我的对手。” 博格看穿了他的意图:“我是二星寄生士,杀你易如反掌。从生物具有的特性来看,我们都是高于人类存在的上级生物。同类之间,不应该自相残杀。” 话音未落,林翔已经扣动了板机。 “见鬼!粗鲁的东方野蛮人——” 狠狠啐了一口,博格恼怒地迎了上来。五指伸开的右手中央,“轰”地喷出一团炽热燃烧的烈火。 操纵火焰,这就是他的异能。 那不是普通的火。瞬间超过万度的高温,连战车装甲都能熔化,破空飞来的弹头刚刚与之接触,便消失在蓝红色的可怕异焰中。 林翔的突击步枪已经改成单手射击,贴近对方身侧的一刹那,猛扣扳机射出枪膛里所有的子弹,左手则拔出匕首,顺势刺向目标的腰腹。 “找死——” 狂怒的博格迅速调整着身体的重心,双手在胸前飞快环绕出一团巨大的火焰,彻底封死了所有可能被攻击的角度。 就在这时,从十余米外的土堆背后,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一颗军制标准弹头,从侧面准确地袭向博格的头部。 第十七节 布置 第十七节 布置() “混蛋,这家伙居然还没死——” 博格显然不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虽然他准确地释放出火焰,把刚刚飞临身前的弹头烧尽,可是淤积在胸口的愤怒,却因此而膨胀到了极点。 借助喷射火焰产生的反推力,他敏捷地仰身做了个漂亮的后空翻,笔直的足尖,稳稳地落在枪击来源的土堆背后,伸出筋络微凸的右手,从地面上抓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重重扔到了场中。 “如果我没猜错,你要找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林翔眼中的瞳孔,骤缩成微小的针芒。 灰绿色的防护服已经被撕裂,左腿的关节被硬力强掰成倒“v”字的形状,头顶的毛发被活活揪扯了一半,露出鲜红抢眼的连接膜,右手还死死紧握着一把管口微热的“特六”手枪。胸口略有起伏,呼吸轻微,脖颈上还有一块被撕咬过的伤痕,淡淡的浅灰,已经笼罩了整个身体。 那是齐越。 他已经被感染。 “再过两个小时,他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怪物。”博格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狞笑道:“就算我现在放了他,到时候,你一样会砍掉他的脑袋。” 林翔沉默着。良久,用刀样的目光死死盯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地低吼:“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不自量力。” 星级,是衡量寄生士实力的标准。二星和一星之间的差异,几乎是以倍数计算。虽然博格不是全能型的战斗寄生士,但是凭借控制火焰的特殊异能,他在骷髅骑士团内的排名,也远在普通的二星寄生士之上。 林翔是他迄今为止所接触过最强大的一星寄生士,速度、力量、感知潜能均超过同类人员。单凭这一点,博格也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份新鲜的样本。 两团巨大的火焰从博格双手掌心喷发而出,摇晃直上的红色光芒,照亮了他贪婪而狰狞的面孔。 寄生士的力量来源于体内的病毒,新的样本能够使病毒在相互对比和融合的过程中,产生出更加强大的环境适应能力和控制力,转而体现在寄主身上,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综合能力的提升。 “你,属于我——” 挥舞着巨大的焰团,博格柠笑着猛扑过来。林翔不避不闪,握着匕首的右臂平直伸出,毫无花巧的朝着他的胸前疾刺。 “找死——” 见状,博格冷哼一声,左手燃起的火焰喷发得更加炽烈,微燎的火舌,已经罩向正前方的匕尖。 在可怕的高温度面前,所有的东西都会被烧化。再锋利的匕首也不例外。 果然,被火焰裹进其中的匕首已经出现了软化的迹象。锐利的尖端开始变得钝秃,笔直的刀身也仿佛溶化的蜡烛一样,往下滴落着一点点通红的铁水,它的硬质部分在迅速缩减着,匕身、刀柄……最后,是握刀的手。 他,他竟然不把手缩回去? 博格瞪大了双眼。 熊熊燃烧的火焰裹住了林翔整条右臂,皮肤在飞快的萎缩,肌肉在高温度的炙烤下迅速收紧、变焦、炭化……顷刻之间,完整的右手已经被烧至只剩焦黑的骨头,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糊臭。 他难道想自杀?想被烈火活活烧死?博格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林翔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敏锐捕捉到这一变化的博格,急忙调整脚步想要后退。然而,已经晚了。 焦秃的残臂末端,突然生长出一团新鲜的肌肉。它的体积在急剧暴增,眨眼间,已经形成一柄锐三角形状的狭长骨刃,带着无可阻挡的威势,锋利的刃口轻而易举削断了喷火的手腕。 “啊——” 紧捂着涌出大股鲜血的断肢,博格惨叫着摔到在地上来回翻滚。 没错,狂暴的生物火焰的确能够焚尽任何物体,但是他算漏了一件事——自己的对手,竟然拥有瞬间再生的异能。 不,不仅仅是再生,而是比再生还要高级的异化。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居然可以把身体自由模拟成为坚硬的兵器。 这可是五星寄生士才拥有的异能啊! 面色苍白的林翔已经缩回了刃化的右手,他沉重地喘息着,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一片密集的汗珠,整个身体针刺般的疼痛。 强大的生物火焰实在太可怕了,自己的整条手臂在瞬间被烧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凭借再生异能并且成功模拟出变异人的骨刃,现在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 再生需要的大量体能,细胞在迅速分裂组织生成新手臂的同时,也在疯狂吞噬着一切可供搜刮的营养。林翔无法想象,如果仅仅只剩下一颗头颅,以此作为基础再生出完整的身体,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望着满面痛苦的博格,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右手平直伸出。在对方视线与之接触的瞬间,突然喷射出一股巨大的红色焰光。 “不可思议,你,你居然进化得这么快?不,这不是进化,而是吞噬。你吞噬了我的能力,再把它模拟复制。对,就是这样。” 博格的嘴巴张得斗大,眼睛看到的一切,使他暂时忘记了痛苦。 “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这是林翔目前最为迫切想要弄清楚的事。 “你是不是得到了sn6号的生物样本?”博格反问。 “sn6号?”林翔有些疑惑。 “在这之前,你应该去过西南面的一个村庄,那里被感染体是一种行动缓慢的变异生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从它们身上得到了活体样本。” “你所指的,是这个吗?”林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支装满活尸血液的试管。 “我的上帝,你竟然选择了与它同化?难怪可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模拟出赤焰。”博格喃喃着:“实在太可怕了……吞噬,这简直就是神才拥有的异能啊!” “回答我的问题,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是吞噬?——”擦了一把顺着脸颊滑下的雨水,林翔的声音充满了冰冷。 “你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找到任何答案。” 回过神来的博格惨然一笑:“骑士团不需要失败者,泄密只有死路一条。即便离开,我也永远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追杀。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与其在恐惧中等死,不如我自己了断——” “等等,别——”林翔猛然睁大眼睛,急切地出声阻止。 “太晚了……” 说着,他的身体表面,突然腾起一团庞大的火焰,熊熊烈火从头到脚瞬间包裹了一切。伴随着濒死前的惨叫和皮肉被烧灼时发出的怪异声响,昏暗的天地间充斥着博格沙哑悲戚的祷告。 “主啊!请拯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救我脱离凶恶,让我远离苦难,我将在无穷无尽的苦行中,永远赎去自己的罪孽……” 雨,还在沙沙的下。 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摇晃着走到土堆前,望着齐越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脸,林翔把自己的左手中指用力咬破,慢慢伸进了他微张的口中。 没有生物疫苗,没有抗感染药剂,没有阻断血清……所有需要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 除了,自己的血。 首都,中京城。 初升的太阳,从地平线露出一丝浅淡的光芒,天空中阴霾的云层稍微露出一点缝隙,刚好卡进阳光放射的中心,在这种自然涂料的渲染下,林立在地面高矮不一水泥建筑的对应面,全部变成了柔和温暖的金黄。一幢幢高耸的房脊下,掩没在黑暗中的背影被拉得更长,让人觉得冰冷、畏惧。 坐在军委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客厅里,望着紫檀木茶几上昂贵的景泰蓝烟灰缸,目光呆滞的孟宗祥,只觉得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一直以为,政府高层对于突然爆发的大规模病毒扩散情况并不了解。然而,事情却和他所想象的截然相反。 从兰州军区紧急调运的两个重装集团军,已经沿陇南、汉中一带摆开防线。东北边防部队所辖五个集团军,有四个已经南下。按照计划,将在襄樊、武汉一带驻防。北方军区和南方军区的所有预备役人员已经全部启动,各地边防和武警部队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总动员人数,超过了五百万。 孟宗祥依然记得军委主席手指地图斩钉截铁说过的话。 “必须守住秦岭,这是我们的底线——” 那一刻,孟宗祥终于明白,高层之所以对自己的求援置之不理,是因为迫不得已。兵力的展开和防线的布置需要时间,二十一集团军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障后方第二防线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巩固。 云南和四川,已经被彻底放弃。 除了军用频道,所有网络、卫星等通讯全部都被切断,中国电信和移动的光缆工作站全部停止运转。民用铁路、交通、航空线路均被封闭,被疏散撤离的平民也被安置在人烟稀少的新疆和蒙藏等省区。他们将在那里接受进一步身体检查,由军队统一集中管理。 “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越是要保持社会的稳定——” 在军委绝密会议上,孟宗祥亲眼看到,一贯严肃的国务总理,当着所有参会人员流下了眼泪。 整整两个省的居民,被感染者超过上千万,直接、间接被杀者的数字,更是无法计算。 他们都是共和国的成员啊! 一旦这些消息传播出去,整个国家将面临无法挽救的灭顶之灾。 当人的安全遭到威胁的时候,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生产。如果其他城市因此陷入混乱和瘫痪状态,军队也无法维持。更谈不上什么支援和拯救。 “据新华社报道:西南地区爆发的疫情已经得到了部分控制,各地捐献的救灾物资正在源源不断运往灾区,各大医院也组织了紧急援助小队。目前,西南疫区的情况正在趋于稳定……” 望着新闻联播里神情如常的女主持人,孟宗祥叹了口气,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层是对的。 如果把所有的一切公诸于众,国家就真的完了。 为了大局,必须舍弃部分。 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当这种情况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实在难以接受…… “哐——” 会议室的大门开了,十余名肩佩将衔的军人顺序走出。见状,孟宗祥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整了整领口的风纪,紧跟着总参谋长的脚步,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在国外媒体的相关报道中,担任总参谋长一职的陆舆林,总是被描述为完全的鹰派。 尽管身材很瘦,但是脸上的线条却显得刚毅且生硬,薄薄的嘴唇随时紧绷,掩映在浓密眉毛下的眼睛充满了年轻人才有的活力,笔挺的上将制服贴合在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你立刻回去,至少要坚持防御一个星期。”上将的话很简单,其中的意义也很清楚。 孟宗祥紧纂着拳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空军第六作战编队划归由你指挥,六小时后,第二航空队将使用特种燃烧弹,将对云南境内所有被感染城市进行攻击,尽量减少二十一集团军正面防线的压力。” 将军的话里,充满了淡淡的悲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轰炸自己领土内的城市? “你们上次送来的活体样本对研究疫苗很有帮助。疫苗的研发进度比想象中快得多。希望,可以尽快终止这场可怕的灾难吧……嗯,你那里还有什么困难,都提出来,我尽量予以满足。” 听到这里,孟宗祥忍不住道出徘徊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阁下,这次的病毒爆发事件,真的是由外来生物所引起的吗?” 上将把身子靠在椅子上,略微沉思片刻,用苍劲有力的手指抓住桌上的地球仪旋转着,当美洲地图转至面前的一刹那,突然将其按住。 “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第十八节 机密 第十八节 机密() 这是一场世界性的生化灾难。 根据国家安全部通过秘密渠道得到的情报,最早的危急发源地其实并非外界传说的昆明,而是美洲国家阿根廷的南部城市加斯特雷。 “事发后,首先涉入其中的,并不是不阿根廷政府,而是当地一家名为“商农联合”,简称“arb”的美国农产品公司。据说,该公司以保护出口产品为由,派遣部分武装人员协助当地军警控制了局势。冲突中有多名记者被杀,所有现场资料均被美国政府封存。虽然不清楚阿国和美国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显而易见,作为阿根廷当权者的霍隆卡家族,肯定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说着,陆舆林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照片:“看看吧!这是我们的特工人员从知情者手中以重金换回来的东西。” 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使经过放大处理的照片上,那些体形干瘦,身体右侧拖着狭长骨刃的黑色人影显得特别清晰。 孟宗祥注意到照片右下角的一排数字。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也就是说,拍摄照片的日期,比美国人对外公布的“休斯敦大灾难”,整整提前了三年。 “云南突然爆发的大规模病毒扩散事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上将眼中的目光一厉:“科研部反复对比过三年前得到的细胞组织样本,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差异。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明表明整个事件为美国方面策划,可是,单就隐瞒加斯特雷危机一事来看,美国人……其心可诛——” 孟宗祥死死盯着照片,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因为愤怒而绷紧的面皮,显出几分趋于狂暴的狰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构筑秦岭防线的部队中,没有东南沿海军区所辖野战军的番号。共和国战斗力最强的重装作战部队和最精锐的机动步兵师,以及装备最新式战斗机的飞行师和海军各个舰队,也一直保持临战警戒状态。 必须防患于未然。 “既然我们三年前就得到了样本,那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发出疫苗?”他紧握着双拳,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些被感染后变异的士兵。 “不是我们的动作不及时,而是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现有科技的水平。” 说着,陆舆林按下桌面上凸起,与外间客厅连接的呼叫器:“关于这一点,你最好听听专家的意见。” “嗒嗒嗒……” 随着走廊里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一个身材高挑,戴着扁平黑框眼镜的女军官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剪裁得体的呢质军服,恰到好处包裹住曲线玲珑的身材,修长雪白的脖颈高高挺立在风纪上,显得庄重又不失严肃。排列在肩膀两侧的阶级徽章,准确地表明了她所拥有的上校军衔。 “介绍一下,国家科学院军事研究部的方雨洁博士。也是我国在生物学方面最优秀的权威之一。”上将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冷傲:“她可以回答你提出的所有问题。” “很荣幸能够为您介绍有关“迅捷猎手”的相关情况。”方雨洁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带着似乎永恒不变的冰冷,朝旁边的孟宗祥略点了点头。 “迅捷猎手?”中将有些不太明白。 “就是照片上被病毒感染后的变异人。具体表现为皮肤呈黑色,身高和四肢超过正常比例百分之五十以上,手掌异化成为坚硬的骨质锐器。这种变异体行动灵活,攻击速度极快,视力为正常人的三倍以上。档案编号为r12。” “为什么没有能够抵抗感染的疫苗?”为了避开各种繁杂的专业术语,孟宗祥选择单刀直入。 “因为无法研制。” 也许是为了补充太过简短的说明吧,方雨洁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写满各种数据的纸页:“正常的人类共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可是在r12身上,我们却发现了二十六对。尤其是与感染前后的血样对比分析,变异体的基因链排列顺序也被彻底打乱。以我们目前拥有的超级计算机运算能力,想要测算出完整的等量基因数据,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二年。因此,就目前的人类科技而言,根本不可能开发出对应的疫苗。” “人类科技?”孟宗祥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里的关键性词语。 “没错!情报显示,虽然美国在我们之前就得到了病毒样本,但是在疫苗的开发方面,相互的进度是一样的。”清冷的语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没有疫苗,我们该怎么遏制感染?”孟宗祥显得有些焦躁:“病毒的传播速度很快。如果感染源在城市扩散,最多只需要几个小时,所有居民都会变成这种可怕的怪物。对此,你们的应对措施又是什么呢?” 女上校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垂询的目光投向上首的总参谋长。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这才张开色泽艳丽的嘴唇,以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道:“对付变异人的最佳手段,就是比它们更为高级的生物。” “天敌,是自然界中某种动物专门捕食或危害另一种动物的行为。前者即为后者的天敌。” 中将脸上的不解,一丝不拉地落入方雨洁的眼里:“同样的道理,对付迅捷猎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r12病毒开发出更为强大的感染变异人,使之成为专门猎杀对方的天敌。就好像在鼠患猖獗的地区大量投放黄鼬、夜枭、雕之类的动物,彻底压制鼠类甚至彻底将其灭杀。” “更加强大的变异生物?”孟宗祥面色一颤:“那岂不是比迅捷猎手还要危险?” “只要能够控制,就不存在任何危险。” 说到这里,方雨洁轻叹了一声:“变异生物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如果把地球历史追搠到最初的源头,所有的生物其实都有着共同的祖先。蚂蚁、狮子、人类,三者看似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只是生命进化过程中三种不同的选择方向罢了。被感染后的变异人也一样,只要适应病毒,同样能够产生高等级的未知生物。只要能够控制住这个关键,就能从容应对这场危机。” “你的意思是,已经开发成功了对应的生物兵器?”孟宗祥眼中放射出炽热的目光。 方雨洁微蹙着眉,用纤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目光再次望向旁边的陆舆林。 上将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把他们投入实战?”孟宗祥咆哮着吼出自己最想说的话:“如果直接把他们投放到云南或者成都战场,我们的损失根本不会如此惨重。上千万人,那可是整整上千万条人命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陆舆林狠狠扯开领口的风纪,长长地呼了口气,刻着深深皱纹的脸上满是无奈:“培育生物兵器可不像制造坦克那么简单,每一个改造者的dna都不可能相同,前者改造成功的配方,施用在后者身上可能就是致命的毒药。即便当时注射没有出现身体排斥,病毒本身也会在寄生过程中,与寄主产生新的非融合斥原。从三年前得到r12原始样本到现在,总共也才开发出不到五十名基因战士。可是因此而付出生命的志愿者,足足超过了五万——” 孟宗祥怔怔的站在原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美国人也得到了r12,他们在这方面的研发进度远比我们快得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基因战士是我们手上最后可用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 解释得够清楚了。 为了整体,必须牺牲局部。 上将推开椅子,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背起双手慢慢走到数米高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昏暗天幕间徐徐升起的太阳,不无感慨地说道:“死去的人并非没有价值,他们的尸骨都会化为共和国最坚固的基石。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就算未来变成一片废墟,带有龙图腾的人类,也能在地球上重建新的家园。” 孟宗祥只觉得有一团莫名的东西堵在胸前,想说话,却又无法发出声音……最终,只能带着军人的严肃和沉重的责任感,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从外面被猛地推开,面色苍白的机要秘书快步走了进来,用颤抖的手,把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摆在了桌上。 “十分钟前,成都防线被攻破了——” 陆航机场的塔台里一片狼籍,通讯设备杂乱地摆放在桌面和椅子上,用电线牵引话筒和耳机,从监控器的旁边滑落下来,无力地垂吊在半空,夹杂着雨水的冷风从窗口呼啸灌进,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纸页高高卷起,直到再也无法支撑,才扭曲成各种姿势,慢慢飘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从张官镇返回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按照司令部的紧急命令,所有在编军人,无论正规士兵还是非战斗文职人员,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西九区,尽最大努力挡住疯狂涌入的变异生物。 面无表情的齐越弯着腿,靠在冰冷的墙壁边上,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林翔扛着两箱沉重的机枪子弹从库房里大步走出,整齐地码放在装甲突击车的储备舱里。 “夜鹰ii型”属于非武装运输机,配备大口径机枪的突击车,是支援战斗的最好载具。 “为什么要救我?”沉默的上校忽然开了口。 “因为你曾经救过我。”林翔从弹药箱里拉出弹链,熟练地卡进机枪的弹槽里。 也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并不适合交谈吧!齐越艰难地咽下一口半干的唾液:“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异的?” “在昆明,我受过伤。”林翔专注于手里的工作,没有回头看他。 齐越眼里闪过一丝苦笑。 他早就应该猜到了。从数以万计的变异人城市里活着走出的士兵,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林翔在忙碌着。仓库里所有可以动用的武器,几乎全都被他搬上了车。 他一直没有主动和上校说话。 他很明白齐越此刻复杂的心理。 愤怒、失落、绝望、无助……这也许是所有变异者都必须经历的过程。至少,自己就曾经有过。 活着,但是已经不能算做是人类。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就好像某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一只老虎、一只蚂蚁,甚至是虫子,那种无法想象的震惊和恐惧,会让你当场发疯。 一个完整的人类灵魂,被禁锢在不属于人类的躯壳里。 你能想象会是什么样子吗? 齐越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适应的过程。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抱起两枝pf109式80mm火箭筒,小心地摆在h9防步兵手雷箱旁边,林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步走近上校身边,伸出暖哄哄的手,用充满鼓励和坚定的语气道:“一起来吧!你会发现,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上校转过头,茫然的脸上显得有些呆滞,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是想要说话,又像是在畏惧和思考着什么。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把微湿的烟嘴递塞进齐越口中,叹了口气,林翔转身跨进了突击车的驾驶室。 通话器里一直传来急促的救援信号。不能再拖下去了。 “别掉队,我等着你——” 发动引擎的一刹那,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斜靠在墙边的上校用力挥舞着拳头。 这道无形的心理障碍,齐越必须自己跨越。谁也无法帮助他。 林翔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到。 装甲突击车缓缓开出了库房,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灵活的打了个转,朝着远处枪声最密集的地方疾驰而去。 第十九节 城破 第十九节 城破() 红,是成都城里此刻最鲜艳的颜色。 它的来源,是流淌在地面,喷溅在墙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 那是人的血。 远处的街角忽然传来杂乱无章的噪音,很快,坚硬的柏油路面也产生出剧烈的震动。临死前的惨叫与歇斯底里的发泄混合在一起,由远及近迅速扩展开来。 数千名平民在街道上号哭逃亡,无数鞋底从宽敞的马路踩踏而过,溅起一层迅速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密灰尘。尽管细密的雨丝可以把激扬的尘土重新压制回地面,但是在数以千计的腿脚践踏下,还是在逃亡者的头顶形成一圈淡淡的迷雾。 十余的细长瘦高的黑色身影,在朦胧的雨幕中越来越近。 “救,救命啊——”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不顾一切地拼命向前奔逃,大张的嘴里呼吸早已乱了节奏,剧烈的运动让体内的血液流速暴增,无法承受挤压的毛细血管被肌肉撕扯开来,耳坠、鼻孔、眼角……粘稠滚烫的液体从所有可能的渠道涌溢而出,这种可怕的机能损伤,却让疲于奔跑的男人感到一丝内压被释放的轻松。 大口呼入的氧气,早已跟不上身体的急剧消耗。他很清楚,再跑下去,自己会被活活跑死。尽管如此,酸涨沉重的双腿,仍然在机械地朝前迈动着脚步。 身材削瘦得失去比例的变异人,斜拖着长长的骨刃紧追不舍。微弱的阳光透过高大楼房的缝隙照射过来,在地面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诡异投影。 不跑,现在就会被杀。 跑,可能会死。但是,至少能活得再久一点。 很简单的选择题,最终的答案也许都是一样。可是任何人都会选择第二种方式。 “嗖——” 锋利的刃尖,最终还是透穿了男人的身体。当他口中喷涌鲜血,在剧烈的绞痛和肌肉的抽搐中惨叫着倒下的时候,被外翻肉块和脂肪掩盖的伤口边缘,一道肉眼无法分辨的黑色,正在朝向身体四周迅速扩散着。 感染的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 此前人们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杀人的怪物,一旦死亡真的来到自己身边,他们才忽然发现,没有根据的推断,简直傻得令人发笑。 “不,你们不能杀我。中国是法制国家,杀人要偿命,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警察会把你……啊——救——救——” 一个戴着眼睛,力气不济的中年人瘫软在地上,颤抖着发紫的双唇,从剧烈撞击的牙齿缝隙间,挤出几句义正词严并且被寄托了最后希望的话。直到锋利的骨刃透穿咽喉,带着鲜红的血线,从颈后长长伸出的时候,他还在固执而渺茫而认为,这些“身穿黑衣的暴徒”,多少会因为自己的话,产生出一丝对法律的畏惧。 “老子日你龟儿——” 见状,一个皮肤拗黑,肌肉发达,手臂上绣着张牙舞爪龙虎纹身的男人,紧纂着尺把长的西瓜刀,从逃亡者群里怒吼着冲出,朝着距离最近的变异人狠狠猛扑过去。 他不想再逃了。与其跑死,不如趁着还有力气,杀一个够本。 川人从来就不缺少血性的汉子。 精钢打造的锋利刀刃,在追杀者的胸口划出一道肌肉外翻的深痕,浓黑的血水沿着皮肉缺口潺潺渗出。没等勇敢的汉子反手再来第二刀,带有致命病毒的黑色刃尖,已经从侧面捅穿了他的腹部。 一个穿着汗衫短裤,光着双脚,约莫只有三、四岁大的孩子瘫坐在泥泞中放声号哭。远处近乎凝固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叫骂、撕打和痛苦的哀嚎。 “我日你个锤子,娃儿那么小,带上他杂个跑?” “他不是你的娃儿?就这么把他扔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妈逼,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一个人走——” “滚!你个黑心烂肝的男人……呜呜呜……娃啊!妈妈在这里,你在哪儿啊——” 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被杀者的尸体。其间还散落着逃亡者留下的各种弃物。乍看上去,活像一个建造在公路中央的大垃圾场。 “它们”并没有死亡。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首先站了起来。化妆品精心保养的脸上,已经变成一片浅灰。娇弱白嫩的皮肤表面,布满了状若鱼鳞的粗茧。陡然拉长的上身,使精致性感的吊带衬衫看上去颇显滑稽。水磨蓝牛仔短裤下修长的大腿虽然变黑,却也还有吸引男性眼球的裸露之美。浑圆骨感的肩膀下,本该纤细白晰的五指,永远化成了闪烁着慑人寒光的妖异之刃。 死而复活,让她感到有些迷惘。当深邃的眼睛里透出野兽般红芒的一刹那,大量繁殖于体内的病毒彻底控制了大脑。对血的渴望,对肉的饥求,对杀戮和繁殖同类的本能,使它终于丧失了应有的理智,高高挥舞着长刀,在奔跑与追逐中,开始了降临世间的最基本工作。 谁也说不清楚破裂的源点究竟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西九区已经成为变异生物突破的缺口。它们像潮水一样从这里涌进城市,把自身携带的病毒迅速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引擎高速运转的轰鸣声中,一辆“勇士”装甲突击车从远处怒吼着疾驰过来。从尸堆里复活的变异人高昂起干瘦的头颅,贪婪地举起骨刃,朝着自动送上门的猎物纷纷围拢过来。 林翔咬着牙,左手死死握紧方向盘,右手五指飞快点开武器控制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架在车顶六管机枪嘶吼喷射出密集弹雨的同时,结实的车体也猛然提高了速度,仿佛一头凶暴的巨兽,以四轮离地的方式从半空狠狠撞进变异人群,在飞扬激荡的尘土间,碾出一条新鲜的血肉之路。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点突破,整道防线彻底崩溃。 变异生物杀再多也没有用。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感染源。在那种可怕的传播方式下,几小时内就能繁殖出大量同类。 “计划生育施行得如果再彻底一点,这些家伙的数量也许就会更少一些……” 橡胶轮胎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刺耳摩擦,把个人的抱怨彻底压下。飞快地旋转的方向盘,突击车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横甩,原地完成了一百八十度掉头的动作,在四散飞溅的泥水中,浸湿的轮胎在难民群的旁边稳稳停住。 从后座的车厢里抓起几枝突击步枪和十几个满装弹匣扔下,林翔从驾驶座上直起身子,双手握成圆筒,朝面带感激的人们用力大喊:“向北边跑,从北门出城,快啊——” 北面,驻有二十一集团军的一个团。那里设有一条临时性的警戒线,也是最安全的逃亡路线。 做完这一切,他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缩下身体,狠狠一踩油门,在雨刮器有节奏的摆动与引擎的轰鸣声伴随下,碾着道路上已经被挤压成糊状的粘稠血肉疾驰而过。 作为自然生态化发展的重要标志,植被覆盖率和绿化带的多少,已经成为衡量一个城市宜居度和居民幸福感的重要标志。 集团军司令部虽然位于郊外,但是与之相连的公路却比城市主干道还要宽敞。拥有二十年以上树龄的高大乔木,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边。在湿润温暖的成都平原,虽然已近深秋,它们却仍旧保持着清怡的绿色。 六辆涂着灰绿迷彩的“ztz九九改式”坦克,炮管朝外在司令部大楼入口前一字排开。它们仿佛六尊养精蓄锐的巨兽,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时刻准备用磨利的牙爪,撕碎任何敢于接近自己守护地的入侵者。 坐在铺有墨绿色桌布的指挥台前,谢治平中将身板直挺着,两只手十指交合紧扣在一起,花白的眉毛下,仿佛想要看穿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悬挂在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幕。 尽管派出了所有援兵,西九区的防御还是在短时间内被突破。 失败的原因已经查明——一个被紧急抽调的民兵,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从战场上救回了受伤的同伴,并且将其悄悄安置在自己旁边。几小时后,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人从背后捅穿了恩者的身体,杀光了防线上猝不及防的所有士兵。 战场上任何时候都有意外。临时征调的后备人员,自然不可能像军队一样严守纪律。加上时间仓促,任务紧急,对于变异生物和病毒的感染没有太多的认识……防线的崩溃,在所难免。 既然败了,那就必须尽最大努力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将军派出了作为预备队的装甲第六十二团,他们将向涌入缺口的变异人发动反突击。驻守防线的各部队,也将沿着预定路线顺序撤退,向自贡方向集结,最后进入重庆。 “命令重庆方面加快市民疏散,所有赶到指定位置的部队就地展开,必须在六小时内组成第二道防线。空军对目标区域进行轰炸,截断变异生物的后续支援,尽量减少一线阻击部队的压力。” “所有无建制人员向军区指挥中心靠拢,以最快的速度重编整队。” “电告中京,请求空军协助,加快人员撤离的速度。” 承载着命令的电波,迅速传递到了各个接收站点。遗憾的是,反馈回来的信息,几乎全都充满了失望和恐惧。 西四区防线崩溃,阻击部队全部阵亡。 南六区无应答,通讯中断。 南八区伤亡惨重,战斗要员存活率仅为百分之十二。 军属炮兵阵地失守,通讯中断。 盘旋在城市上空的电子监控机,把拍摄的画面清楚地发回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 城市西面已经被突破。数千名身材高大的变异人,正挥舞着黑色的骨刃追逐着逃亡的人群。它们的动作非常灵活,攻击目标准确,毫不拖泥带水。死者的尸体沿着道路一直延伸到镜头的远方。就在地平线上的边缘,那些最早被杀死的平民当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开始了缓慢的变化。由于天气的缘故,航拍效果不是很好,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倒伏在地上早已僵硬的尸体,手臂已经合拢变成尖锐的刃状,被大量污血和脓液包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饥渴与狂暴的欲望。 指挥中心里所有的人,呆呆地望着这毛骨悚然的一幕。 通过情报,他们早已知道变异人携带的病毒会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可是当自己亲眼看到从尸堆里爬起这些复活者的时候,内心巨大的震撼和恐惧,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谢治平的脸色一片苍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悔恨、自责。 看到画面的一刹那,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为什么没有强制疏散那些执意留下的人? 为什么要让他们留在城市里? 如果整个成都全部清空,变成一座无人居住的城市,就算变异生物突破防线,自己也有绝对把握把缺口堵上。 病毒依靠感染进行繁殖。相比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无寸铁的平民是最好的扩散群体。 谢治平终于明白,孟宗祥临走时,为什么一直叮嘱自己要把疏散平民放在首位?为什么司令官一直要求高速公路保持畅通? 每一个留下的平民,都会成为病毒新的寄主。他们会变成变异生物中的一员,用这种可怕的方法,迅速扩充数量。 由于自己的犹豫和错误,导致成都市内至少还有五百万人没有及时疏散。在军队无法抵挡变异人的情况下,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第二十节 反击 第二十节 反击() 林翔走进指挥中心的时候,谢治平仍然瘫坐在椅子上,疲惫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将军,六十四机动部队请求指示——” 充满坚毅的报告声,把沉浸在绝望中的将军重新拉回了现实。抖缩着冰凉的双手,望着这个脸上溅着污血,浑身上下满是泥浆的年青军官,谢治平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军人应有的生气。 “怎么,你是机动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显然,将军并不认识林翔。 默默地点了点头,林翔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齐越刚刚被感染,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继续担任指挥。 在来路上,他已经通过呼叫器联络了各个小队。除了留在指挥中心担任警戒的一个小队,只有西区防线上的两名士兵回复了信号。开战前派到成都的两百余名六十四机动部队成员,除剩下九名生还者外,其余全部战死。自己,是齐越以下,衔级最高的军官。 “指示?到了现在,还能有什么指示?”弄清楚对方身份的谢治平惨然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精致的“九二”式手枪,用皴皱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痛苦而不忍割舍地望着闪烁出幽蓝光泽的圆形枪口。 自杀,对于失败的军人而言,算得上是一种略微体面的选择。 “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行动——” 突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翔,打断了他刚刚开始幻想的死亡臆念:“一定要冲出去,带领幸存的平民离开这座城市,尽可能减少病毒繁殖的机会。减少一个感染者,活下去的人也就会多一份希望`。作为负责整个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您还不能死。” 说着,林翔伸出手,把已经捂热的手枪,从将军的掌心慢慢抽出。 谢治平一楞,他没有斥责对方的谮越擅专,反问道:“现在的局势一片混乱,我们的部队伤亡非常惨重,根本不可能在保持阻击的状态下,同时疏散几百万人。” “能救一个算一个——” 林翔大步走到电子屏幕前,重重按下键盘上的控制钮,把血腥惨烈的战场画面转换为成都市区的平面地图:“首先疏散东区、北区和南区的市民。这些区域距离防线突破口距离最远,短时间内,变异人的攻击还无法扩展到这一范围。只要派出一定数量的拦截部队,完全可以再争取五到六个钟头的疏散时间。” “西区的情况最为严重,那里是变异生物的突破口,必须用重装甲部队和大部分军力向这里发起反突击,尽最大可能消灭对方的数量。同时请求空军对市区指定目标进行攻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空军攻击城市?”谢治平显然没有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我们的对手是变异生物,确切地说,应该是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林翔耐心地解释道:“击杀独立的个体,对缓解战场压力的作用不大。在没有疫苗能够彻底制止感染前,遏制病毒传播最好的方法,就是断绝所有的繁殖途径。” 电子屏幕场景迅速切换到西区主干道,指着画面中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亡市民,林翔冷漠的口气充满了无比果决的杀意:“他们已经被感染。只有摧毁所有的尸体,才能让死者不再复活。对付这些异类,燃烧弹是最好的武器。” 话音未落,明白其意图的将军从椅子上嚯然站起,激动地急声唤过传令官:“命令,第九十七装甲团立刻出动,向西区发动全面反击。第四飞行大队更换弹药,按照监控机组发回的坐标进行轰炸。所有行政、战斗人员对所在区域内的滞留市民进行紧急疏散,从北面撤离城市——” 他必须以实际行动来弥补犯下的错误。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三架成编队飞行的“歼21”,以标准的超低空高度,从城市大道上空呼啸而过,涡轮发动机带起刺耳尖厉的音爆,引起气流的急剧震动。两侧建筑上安装的玻璃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压力,纷纷剧烈地抖动着,粉碎成一片片尖锐锋利的破片,从高高的楼房边缘垂直落下,在灰色公路上形成一片诡异的闪烁之晶。 领队长机解开武器挂载装置的电子锁,一枚带有自动导航系统的高爆燃烧弹,伴随着尾翼划破空气带起的颤音,朝着机载地图上那片被恐怖红色占据的区域,迅速而冷漠地坠落着。 “轰——” 弹头爆开的刹那间,大量燃烧剂从储备舱里纷纷弹出,以爆炸核心为原点,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之环。腾空而起的烈焰吞噬着一切可能燃烧的物体,浓密的黑烟断绝了所有生物的逃路。除了被活活烧死和窒息,再不可能有第三种结局。 病毒似乎已经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机,它们疯狂地加快了侵蚀死者的速度,死亡时间仅为几个钟头的尸体表面,已经出现了浅灰色的变异征兆,手臂也开始变得细长尖锐。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死去的亡灵正准备重新站起,把恐怖和虐杀,带给那些活下来的幸存者。 熊熊燃烧的火焰,把这种恐怖的可能彻底吞没。 到处都是被大火笼罩的尸体,高温烧烤皮肉散发出来的浓香,刺激着拥有嗅觉的所有生物,这种令人馋涎欲滴的冲动,很快被空气中传来的焦糊恶臭所代替。从死尸身上烧燎而出的油脂,密集的攒成迅速泡起的液体形态,变成了加快燃烧的优质添加剂。水份被彻底蒸发的皮肉表面,龟裂出一块块黑色的碳痂,粉红色的鲜肉和被煮熟的皮下组织,从裂痕中央清晰地显露出来,早已丧失作用,变成灰褐色的密集血管死死包裹在其表面,形成一张令人心颤的网。 “呜——” 被火焰包围的变异人发出绝望的哀鸣,锋利的骨刃在剧烈的高温下迅速碳化、分解,黑色表皮因为失水变的皱缩、裂绽,望着从皮肤下透出的鲜嫩肉块,濒死前的它们恍然发现——原来,自己血肉也和人类一样,红得是那么刺眼。 上百辆“ztz99改”式坦克从道路尽头全速驶来。沉重的履带在公路上碾出一道道规则的浅白色印痕,车载机枪在监控镜头的配合下,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带来威胁的黑色身影。冲击力巨大的弹头,野蛮撕裂着变异人的身体,把脆弱的骨肉打得当场爆散,负责指挥的车长也不失时机地命令坦克猛冲过去,把躺卧在地面还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可怕生物,当场撵成一滩混合在泥泞中的新鲜肉泥。 在这种强横的装甲冲击下,混乱的西区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平静。与此同时,从军区司令部开来的突击集团,也以十余辆坦克为先导,在数十辆装甲车的护卫下,分从不同方向进入了东、南、北三个居民区。 神情冷肃的谢治平站在指挥车上,威武的将军服上套着满装弹匣的武装带,一枝m5g43突击步枪横架在射击孔边,随时准备攻击任何敢于上前的目标。 “这个年轻人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命令各部队按照预订计划立刻展开行动,尽一切力量疏散群众——”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将军,而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兵。谢治平非常明智的交出了手中的指挥权,这不是懦弱和无能的表现,而是一名老军人具有的责任感,促使他让出了拥有的权力。 如果对手是敌国军队,谢治平的确能够充当一名合格的将领。但是在肉眼无法捉摸,也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寻的病毒感染面前,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林翔驾驶着突击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眼前不断闪过谢治平苍老决然的身影。 “放手去做吧!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整个计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成都战场的最高决策者——” 一个观念守旧却并不糊涂的老人。单就这点而言,他的确值得尊重。 “嘎吱——” 浑浊的泥水使轮胎有些打滑,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林翔猛然踩下刹车,伴随着巨大的惯性,整个车体从侧方向横滑出去,轻快地冲进了街道旁边的岔口, 粗大的立式门柱上挂着一块被雨水浸透的白色竖牌——“成都市第三公共汽车场”。 上百辆红黄相间的公共汽车,静静地排列在平整的水泥广场上。细密的雨水撞击着车头倾斜的玻璃面板上,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十余名身穿蓝色工装制服的男女,围站在挂有“总调度室”木牌的房间门前,神情焦急又略带几分惊喜地望着从突击车上跳下的这几名军人。 “哪位是刘站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林翔顾不上客套,直接在人群里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我,我就是刘建国。”一个身材中等,胸前挂着“副站长”标牌的中年人忙不迭应声走上前来,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 成都拥有上千辆公共汽车,作为执行疏散计划的重点部门,客运公司在两周前就已经被军方控制。虽说有半数以上的车辆随同先前出发的客运车队已经离开,但是仍有相当一部分存留在各个车场,加满油料备好配件,随时听候调用。 单靠这点运力,不可能同时满足几百万人,但它们至少能够保证一部分人安全逃离死亡。 第二十一节 炸楼 第二十一节 炸楼 几分钟后,长长的车队顺序驶出了车场。在宽敞的街口很快分流开来,朝着各自预订的方向疾驰而去。 湿粘的靴底死死踩住油门,引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凭借着绝对违法交通规则的可怕速度,冲在最前面的突击车,在短短几分钟内抵达了距离最近的一处居民小区。 漂亮的红沙岩块堆砌出风格粗犷的半圆拱门,随风摇曳的浓密树枝,在精心修建过的绿化带里遮挡了大部分雨水。“景泰花园”四个镶嵌在门壁上的凹刻隶书大字,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淡淡的文化气息。 十余个携带随身行李的平民,拥挤在可以遮住雨水的门廊下面,用不安和期盼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从远处驶来的车队。 脸色铁青的林翔跳下突击车,叫过等候在门口的一名士兵:“怎么只有这几个人?其他的呢?全都提前疏散了吗?” 疏散部队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派出,他们必须在规定时间组织所在区域内的市民离开城市。体力不济的老弱则在指定位置集中,由车队运载出城。 “景泰花园”内的居民数量超过两千,按照民政部门提供的数据,滞留在这里尚未撤离的民众,至少还有一半以上。 “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个左臂上佩有“社区工作站”标志的青年女子疲惫地摇着头:“该说的都说了,他们就是固执的认为,这是政府故意制造出来的城市改造收地骗局,谁也不愿意离开,甚至……骂我们是政府的帮凶……” “所有人跟我来,跑步前进——” 顾不上解释,林翔急声叫过所有士兵,闪身冲进距离最近的一幢大楼。 深黑色的防盗门,泛出厚实的沉重感,白色灰浆抹平的门头,用醒目的红色油漆写着三个工整的数字——“一零一”。 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惊动了屋内的主人。狭小窥视孔里透出的光亮很快被遮掩,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门板,也能感受到从门口传来的轻微呼吸,还有如鼓般的心跳。 “闪开——” 斜拎着突击步枪的林翔大步走上前来,把乌黑的枪口对准紧密闭合的门锁,重重扣下扳机。 “轰——” 灼热的弹头旋转着钻进了锁扣,巨大动能把墙壁震得发抖的同时,也撕烂了横拦在门壁间的所有障碍。不等呛鼻的硝烟散尽,林翔已经抬起脚,用结实的橡胶鞋底照准被打烂的门锁用力猛揣,“哐”的一声,破裂的门板反砸在屋内的墙上,留下几道清晰的印痕。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身材肥胖,头上挂满塑料卷发器的中年妇女瑟缩着绻在沙发上,连哭带骂地连声叫嚷:“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强盗,欺骗不行就暴力强拆。我,我要去告你——” “情况紧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无法多做解释,林翔快步走近她的身前,左手运势成掌,朝着对方的脖颈用力劈下,哭闹和叫骂声嘎然顿止。 拦腰抱起昏阙过去的胖妇,把体态沉重的她横扛在肩上,林翔冲着发出动静的里屋高声喝道:“如果你们不走,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话音未落,从屋子里冲出一名身穿白色背心的干瘦男子,还有一个尾随其后,大约五、六岁左右,正在不停抹眼泪的男孩。 “车子就在外面,不想死就跟我走——”面对怒目相向的男主人,林翔冷冷地扔下这句话,扛起肥胖的妇人快步跑了出去。 宁静的小区里,很快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声。 砸锁,破门而入。 面对闯入家门的不速之客,所有房主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愤怒和震惊。虽然政府一再发布紧急疏散令,可是谁都认为那是骗人的手段。在他们看来,停水断电是房地产开发商最卑鄙的举动,为了保卫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财产,房主们甚至提前购买了大量食品和饮水,自备了各种武力对抗的工具。就这样,当士兵们强行闯入各个房间,效仿林翔以暴力进行疏散的时候,都遭到了异常强烈的反抗。 “队长,怎么办?”一名下士焦急地问道:“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劝说,甚至用菜刀和我们对峙。” “把已经弄出来的人装上车,送走一批算一批。”林翔擦了一把顺着额角流下的汗水,狠狠地咬了咬牙:“命令工兵火速安装炸药,再施放催泪弹,等里面的人一出来,立刻把住宅楼给我全部炸掉——” 房子是居民抗争的最大根本,没有房子,没有人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炸楼?”下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们无法确认里面还有没有居民。万一有人呆在里面不肯出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手表上不断向前移动的指针,林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做,至少能挽救大部分人的性命。如果他们被病毒感染……所有的人,全都会死。” 带着细长的白色烟尾,几十枚圆筒状的催泪弹,被抛射枪准确地弹进了大楼。耀眼刺目的白光闪过后,浓密的烟雾很快充斥了楼房的所有角落。各家阳台上用厚胶带封住的窗户,接二连三地被猛然推开,无法忍受呛鼻刺激和辛辣气味儿的居民,纷纷把身体探出窗外,想要在新鲜的空气中得到最彻底的释放。从屋内滚滚而至的浓烟,使这种举动最终变成了徒劳,在无法忍受的窒息和眼、鼻腔粘膜大量释放的液体催促下,人们只能放弃坚守已久的居所,紧捂着口鼻,在微弱的视觉摸索下,跌跌撞撞地冲出大楼,瘫坐在冰冷的地面,脸色寡白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起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混合在人群中剧烈的咳嗽和喘息。漫天的灰尘和砂石落在头顶上的时候,屋主们仿佛觉得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已经变成碎石瓦砾的房子,嘴巴张得老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呜——” 此刻,一阵尖利刺耳的警报从远处传来,在城市上空阴暗的天幕下久久回荡。沉浸在愤怒和绝望中的人们怔怔地抬头仰望四周,却意外地发现:站在身边的所有人,眼睛里同样写满了不明就里的疑惑和惊恐。 “向北面走,从北面离开城市。动作要快,这是你们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林翔纵身跳上突击车,和所有已经上车的士兵朝着发出警报的远处冲去。只留下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居民,在灰尘尚未散尽的废墟中翻找、痛哭、破口大骂…… 该做的已经做了,该说的也全都说了。城市里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帮助。 上天是公平的,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从发动反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99改坦克的弹药早已打光,无法进行攻击的它们,只能在发动机的怒吼声中,滚动着沉重的履带碾进密集的变异人群。面对这些无法撼动的钢铁巨兽,遭受巨大损失的变异生物,聪明的选择了回避。它们不再沿着道路前进,而是化整为零从楼房的边角,狭窄的小巷,大厦的内部突入,依靠敏捷的动作和速度,让装甲集团的攻击矛头,彻底丧失作用。 空军轰炸摧毁了地面上堆积如山的感染者死尸,可是变异人很快发现了新的寄生目标——除了那些已经外逃的平民,所有楼房的内部,还有相当数量躲藏在暗处,战战兢兢观察着事态发展,期望能够以此得到安全的幸存者。 屋内传来凄厉的濒死惨叫,被窗外巨大的爆炸轰鸣彻底掩盖。没有人察觉到其中潜藏的危险,疏散人员也不可能对每一座大楼都进行细致的调查,死亡的被杀者就这样静静地躺卧在腥浓的血水中,任由病毒吞噬着自己的一切,把控制的触角延伸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成为大脑和灵魂新的主人。 站在南区中级人民法院的楼顶,谢治平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助。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小的病毒,竟然会给城市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怪物,正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向人类争夺着生物链最顶端的座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战争所能承受的极限,而是两个形态、意识、生存环境截然不同种族之间的生死纠葛。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为那些还活着的人争取时间。多一分钟,人们就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用力扯开军服的风纪扣,老将军最后检查了一遍突击步枪的弹匣,恶狠狠地嚷道:“来吧!兔崽子们,我会让你们这些下贱的肮脏生物知道,惹怒一个老兵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第二十二节 措施 第二十二节 措施 林翔赶到南区法院的时候,谢治平正指挥着工兵部队,把宽敞的街道变成守备森严的堡垒。 两幢高达百米的大楼,从底部被炸断,横拦在街道中央,形成一道钢筋林立,乱石嶙峋的巨大屏障。二十余辆wz46型轮式装甲车并列在防线背后,黄底红星的醒目军徽上方,横架着一门双联装三十五毫米机炮。十余辆刚刚从前线返回,正在补给车前装运弹药的九九改式坦克,警惕的守护着防线的侧翼。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在大楼的窗户和平台上架好机枪,设置了车载火焰喷射器。五辆“九七b型”自行火箭炮,正朝着阵地后方的指定位置疾驰,它们将为守卫部队提供最有力的火力援助。 这是将军最后可用的机动力量。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布置的确独到。法院大楼位于三岔街口中央,左右两端的入口已经被倾覆的大楼堵死,如此一来,想要进入后方区域,只能付出巨大伤亡,从防线正面强行突破。 “空军会按照坐标对临近区域进行覆盖攻击,从广西和贵州紧急支援的战机部队也会按时抵达。只要守住这里,那些怪物就无法顺利进入城市中央。” 林翔从旁边的武器箱里抓起一枝反器材枪,透过瞄准镜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加上空军的配合,这里的确是阻击变异人的最佳场所。不过,如此一来也必须放弃整个西区。 如果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东、南、北三区市民逃离,倒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交换。 “离开指挥中心的时候,我已经把新的任命令发送到各级作战单位。除了人员和武器的使用,你还拥有这一区域所有储备物资的调配权。” 望着城市远处还在燃烧的废墟,谢治平苍老的眼眸里放射出熊熊战意。他解开军服左上的胸袋,摸出一张编号为“成:甲00001”的白色磁卡递过:“这是军区所辖境内所有后备物资库的开启密码。难民在转移过程中需要足够的食物,我已经派人开始装运十六号仓库的储备品。不足的部分,你可以视情况需要随时进行补充。” 林翔正要开口拒绝,天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数十架编队飞行的“歼二十一”战斗机从城市上空呼啸而过。银白色的机腹下方,弹射出近百枚制导式对地飞弹。它们拖拽着桔黄色的淡淡尾焰,从空中滑翔着撞向攻击坐标已被锁定的地面,剧烈的爆炸气浪和炽热的火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相互连接,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火墙。 “这是经过改装的特制弹头。燃烧时间可以持续很久,是用来对付那些怪物最好的武器。” 血样炽红的火光,在谢治平满是皱纹的脸上映出一片刀样的投影:“空军会对燃烧区域反复进行攻击,确保难民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城市。”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带领所有市民,安全、迅速地撤离这个城市!” 林翔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不等开口,老将军已经微眯起鹰目,鼓励似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我见过最有头脑,思维最谨慎的年轻军官。应对这场非正规意义的战争,必须有更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参与进来。我已经老了,无论思维还是观念,都不可能产生太多的变化。我会守在这里,把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全部挡在防线以外——” “可是……”林翔急欲争辩。 “没什么可是的——” 从对面火场吹来的热风,抚撩着谢治平额前半垂的白发,望着被火红烈焰隔阻在半里开外畏缩不前的黑色身影,将军苍劲的脸上,显出几分略带威严的狰狞。 “只有活下来才有赢的希望。牢牢记住这一点,这是你的责任——” 时间的指针,缓缓滑过二零一五年十月二十一日零点。 午夜,坐在网吧里与游戏鏖战的人们忽然发现:屏幕上的人物和场景瞬间定格,与搏斗中的怪物保持着僵硬固定的模式。几秒钟后,画面已经退回了登陆框,点状的光标在空白密码栏里闪烁着,仿佛在用这种诡异的方式,警示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见鬼,又掉线了。” “该死的中国电信,垃圾破网。” “我好不容易打到了boss,电信局的王八蛋们,赔钱——” 喧嚣和暴躁让人们寻找着所有肮脏词汇来发泄内心的不满,网吧经营者也在忙碌地拨打电话,查找网络中断的原因。遗憾的是,无论以任何方式拨通电信营业厅的号码,从话筒另一边总会传来电子客服千篇一律的应答。 “您所反映的情况我们正在核实,请耐心等待……” 中京,国家信息部网络监管局。 柔和的阳光从宽大的玻璃幕墙折射进来,在绿叶婆娑的室内生态区洒落一片斑驳的光点。外裸的银白色钢构设施与强化玻璃组成的壁面,使人有种置身于未来的特殊装修风格。摆在桌面上新鲜水果的漂亮色泽,也为这个半金属世界增添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长长的会议桌尽头,文翰源一身正装,端坐在主持者的位置上。他的上身笔直,严肃的神情里带有几分必要的客套。对于一个年过四十的权力者而言,外表的态度和威严,缺一不可。 桌子两边,错落地坐着十几个男女与会者。在这个滥用化妆品和保养手段层出不穷的时代,很难从外表上判断出某人的真实年龄。只能以含糊其词的阶段性猜测,还有对方永远不可能告诉你的虚伪数字当中,艰难地计算着皮肉与身体的真正成长关系。 google、百度、微软……桌面上精致的三角卡槽上,用中、英两中文字表示出拥有者的姓名和身份。尽管主要视线都集中在首座位的文翰源身上,却也并不妨碍他们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其余的人,或者用手指、嘴角等部位做出的微小动作,相互进行着无声而彼此会意的联络。 这是国家信息部紧急召开的特别会议。主题只有一个——从即日起,关闭与境外所有的网络连接渠道。同时对国内网络进行全面封闭,禁止任何形式的非许可信息流通。 “我抗议,这已经违背了本公司与贵国政府签订的相关协议。” google亚太地区总裁首先站了起来:“擅自中断网络连接,将给本公司带来难以估计的经济损失。如果贵国政府真要这么做,我们将向世界贸易组织提出强制赔偿申请。” “虽然不知道贵国政府此举的依据和理由是什么。但是微软并不希望看到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矛盾和纷争。” 胸前挂着微软铭牌的一个老妇皱起了眉头:“我只想提醒阁下注意,关闭网络对微软造成的损失,将以每小时千万美元为单位计算,美国政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望着交头接耳的众人和气氛混乱的会场,正襟危坐的文翰源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 “我只想告诉你们两件事。首先:关闭网络这件事,并不是和你们商议,而是通知在座所有的人必须实行。其次,你们没有资格,也不可能代表所在的国家和相关政府。因此,最好不要使用威胁和抗议之类的字眼。别忘了,这里,是中国——” 信息管制,是避免民众出现大规模混乱最有效的手段。媒体和报纸也将网络和电信中断的原因,归结为“设备调整”和“太阳风暴对卫星信号干扰”等非常规因素。尤其是在病毒扩散区边缘城市,也加派大量警力全面实行军管。 被墨绿色布幔遮住的军委会议室里,围坐着数百名与会者。他们都是国内各大药品公司的负责人。会议的核心只有一个——如何利用现有的病毒样本,开发出能够抵抗感染的疫苗。 “目前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没有疫苗,我们就无法对抗变异生物。从即日起,所有制药公司必须集中力量,在最短的时间里进行研制。所需资金和各种器材设备,军方会全部予以满足。” 总参谋长陆舆林上将十指交叉坐在主持席上,神情严肃地望着所有在座的人,花白稀疏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充满了疲惫和焦急的眼睛。 集合全国之力共同研制某种单一药品,除了刚刚建国的创业初期,这在共和国历史上还是首次。如果连最基本的抗感染都无法做到,再强大的军队也终究无法抵挡病毒的攻击。 云南和四川就是最好的例子。尽管拥有多达千万的人口,可是在病毒强大的扩散力面前,人类薄弱的自身免疫系统,就如同薄纸一样被捅破。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残忍嗜杀的怪物,只能躺在血泊里绝望地喘息。 第二十三节 外交 第二十三节 外交 这是一场世界性的灾难。 据驻外大使馆发回的情报,各国在突如其来的病毒危机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印度尼西亚的万隆和雅加达已经无人幸存。由于撰他海峡的阻拦,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人正朝着该国东部席卷。中部城市日惹的居民已经开始疏散,玛琅西面集结了超过五万人的武装部队,力求能够挡住疯狂涌来的变异生物。但就该国国防部长速诺约。达卡玛私下透露,他对这条防线目前的情况非常担忧,在密集的病毒感染者面前,人类拥有的常规武器实在没有太大的威力。 阿根廷是病毒最先爆发的源头地,该国遭受的损失也要惨重得多。首都布宜诺斯艾丽斯所有居民全部都被感染,变异人携带的病毒已经扩散到周边城市罗萨里奥和德尔巴耶、坦迪尔一线,东部重要城市马德普拉塔局势失去控制。由于物资供应不足,饥饿的居民开始冲击银行和政府所在地,市内所有商店均遭到抢劫,暴力事件和武装袭击层出不穷。尽管阿根廷政府紧急空运了二十余吨食品,并派出两个陆战师进驻城市,最终还是没有稳定城内的骚乱。由于难民大量穿越边境,邻国乌拉圭已经正式提出抗议,要求联合国会议派出维和部队,协助阿国政府稳定当前局势。 新德里和周边十余座城市被感染者占领,保守估计死亡人数超过三千万以上,原本防守阿格拉防线的印度国防军也全面退守至占西一带。西部城市斋普尔和阿杰梅尔已经没有任何求援信号。为了挽回局势,印军集中了六个作战师,向陷落地区发起了反击。虽然收复了两个小型城镇,却无法清除其中的病毒感染体。 相比之下,中国虽然同样遭到病毒感染,局势却相对趋于稳定。在政府的严格控制下,所有媒体都只能在允许的范围内,以“疫情”等字词对感染区域情况进行报道。信息部对电信和网络部门进行全面监管,个人传发信息内容必须接受监控,各地区、城市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以稳定为要务,尽最大努力平息当地市民可能出现的恐慌和骚乱。后备役人员全面列入整编,警察、民兵开始下发枪械,对于各种治安事件与暴力抢劫的处罚,也比正常时期严苛了许多,一旦察实,轻则刑拘关押,重则就地枪决。一时间,各地的罪案发生率反而大幅下降。 “治乱世用重典,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维持国内秩序。任何可能引起混乱的苗头,都要彻底掐断。各级干部要严修自身,杜绝贪污腐败等现象。在这种特殊时期,绝对不能引起民众的反感。所有非必要建设性项目立刻终止,各类物资就地封存清点。由刚刚成立的资源划拨小组派出专人进行接收。同志们,这是考验你们对党和国家忠诚最关键的时候,国家和民族的未来,真正掌握在你们手中。” 国务总理在全国省、市领导远程会议上的讲话,没有像历届大会那样在电视和广播里进行全程直播。但是所有参与会议的人,无一不对其内容感到震惊和焦虑。 食品、药物、能源……从各地调运集中的物资,全部列入了计划项目。临时增发的列车使铁路运力骤然扩大了数倍,各大城市纷纷启动紧急应对预案,物资的储备和工、农产品的生产,成为所有工作的重点。 陆舆林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上,用微曲的手指轻揉着酸涨的头部,疲惫得似乎随时都会合上的眼睛,还在强撑精神看着桌面上刚刚送来的几份文件。 秩序和稳定可以通过国家机器的强行介入来完成,所有依靠人力达到的目标,在共和国强大的行政机制面前都不是问题。然而,所有的这些都只能作为辅助,真正解决病毒的关键,还得依靠疫苗。 “谈何容易啊……” 上将无奈地长叹着,虽然集中了全国所有的药品专家和生物权威,在首都科学院展开紧急研究,可是进展却极其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寸进。 由外交部出面,约请的辉瑞、施贵宝、安万特等医药公司代表,昨天上午已经抵京。对于中方提出共同开发疫苗一事,均表示出非常浓厚的兴趣。他们同时也提出,由于r12病毒的具有非常特殊的性质,非但所有研究费用必须由共和国政府全权负担,还必须让出目前国内药品市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占有份额。言谈间的毫不掩饰的傲慢,已经表明他们其实是在待价而沽。 联合国大会同样也是一片混乱。爆发感染的国家,纷纷要求联大给予支援和帮助,未被病毒波及的欧洲各国,也以各种理由进行搪塞和拒绝。国际航线被彻底中断,检疫和生防部门在国境关口设置了重重哨卡,地球似乎又回到了古老的封建割据时代,所有可能带有感染源的物品均被拒绝入境,遭受惨重损失的商人和破产者每天都在自杀,相比共和国的新闻管制,国外媒体的报道,显然越发加剧了公众的恐慌程度。 没有疫苗,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陆舆林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合起文件夹,按下桌上的电铃,几秒钟后,一名身材高大,肩膀上佩有少校徽章的副官,推门走进了房间。 “从成都疏散外逃的民众数量有多少?重庆方面的接收工作进行得如何?” “根据监控机组的最新报告,难民没有逃往重庆方向的迹象。他们甚至主动封闭了通往自贡、南充、重庆及附近各大城市的公路和铁路,前哨部队目前正沿着马尔康、阿坝一线构筑补给站。按照疏散部队最高指挥官的要求,相关的补给站将沿达日和玛多沿途设立,最后进入格尔木或者乌兰。” “什么?” 听到这里,陆舆林猛然睁开半闭的眼睛,飞快点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在迅速调出的全国省区地图上,用醒目的红色光笔,顺着副官口中报出的一系列地名,连成一条粗大的弯曲线路。 “新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居然是新疆?” 上将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微张的口里喃喃着,久久地望着屏幕上情绪的红色轨迹,微微闪烁的目光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感慨。 按照人类的正常思维,逃避灾难的最佳场所,肯定是距离最近的城市。群居的天性和相互依靠的生物本能,会让他们下意识做出此类反应。 军部没有强行要求难民进入某个指定城市或者区域集结。这不仅会给当地政府带来巨大的供应压力,执行起来也不现实。逃离恐怖的民众需要安定和冷静,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同时也具有相当庞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进入城市,肯定会带来新一轮的恐慌。与其让他们成为混乱的根源,不如直接把难民群引向人口稀少的偏远地区,重新建立牢固的居民点。 陷入恐慌的民众,根本不会服从政府的任何命令。人都是自私的,在生存和死亡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虽然,这样做会给更多的人带来死亡…… 军队强行介入,肯定会引起民众的巨大反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军委没有硬性规定疏散民众的撤退路线,只是要求沿途城市必须满足他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调集运输力量,把这些失去家园的人们运往更加安全的后方。 新疆,是共和国版图上最为偏僻荒凉的区域之一。如果能把上百万难民直接引向那里,后备防线的建立和准备工作,压力都会得到很大的缓解。单凭这一点,行动的指挥者和策划者,就能得到一枚拥有崇高荣誉的勋章。 “成都战区的指挥官是谁?谢治平吗?”陆舆林舒展开的脸上,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丝笑意。 “是一个叫做林翔的中尉。” 副官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电报:“相关资料显示,他是七十五步兵师唯一的幸存者。获救后,被调入六十五机动部队。谢治平将军推荐此人担任成都战场的最高指挥。疏散民众的引导,也是他力主坚持的结果。” “电告成都指挥中心,林翔的军衔等级提升为少校。路线沿途的补给站必须加快建设,经过各城市、地区要在物资上给予足够的帮助。一定要让他们安全抵达目的地——” 夹带着冰冷雨水的风吹打在脸上,驱散了刚刚聚集起来的暖意。从远处飘来的腐臭气息,刺激着人们敏感的嗅觉神经。地平线上火光辉映的爆炸烟雾,把整个天幕燃成一片肮脏的黑布。飞落在皮肤表面的灰烬和灰尘,让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和战争,竟然是这样接近。 第二十四节 难民 第二十四节 难民 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各个街口涌出,在相对开阔的地方汇聚成团,沿着贯穿城市中轴的大道,向北方尽头蜂拥而去。 每隔半小时,城市上空就会响起尖厉的警报。远处传来的爆炸,弥漫在天际的浓密烟雾,地表的轻微震动,无一不使呆在家中拒绝离开的市民感到惊骇。他们开始推开紧闭的房门,向同样心怀疑虑的邻居交流着彼此的看法和忧虑。然后,通过自己的理解和筛选,变成大脑中固定的思维意识。 死灰色的电视屏幕上落满了灰尘,没有电,它只能静静地放在那里成为无用的摆设。早就被扔到杂物堆里的半导体收音机,变成了人们眼中的稀罕物。遗憾的是,由于信息管制和电信的强频干扰,这种巴掌大小的方盒子里,只能传出机械冰冷的“沙沙”声。 想象中的拆迁公司和各种机械,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庆幸之余,人们也开始对最初的固执产生了怀疑。当满载市民的公共汽车接二连三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周围还有被血污覆盖装甲的坦克护卫随行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事情的真相,也许不是自己预测的那般准确。 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无疑是幸运的。在那之后,无数从钢筋水泥建筑里走出的居民,变成了一股庞大密集的人流。他们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站在路边,急切地向通过的车队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得到的答案不外乎就是几个简单的字眼。 “危险——” “快逃——” 短暂的愕然与震惊过后,恍然大悟的居民开始以空前的速度加入了逃亡大潮。细长的人流很快变得庞大且拥挤起来,夹杂于其中的各型车辆也变得举步维艰。司机焦急长按的喇叭,拥挤导致的口角和争吵,孩童不知所措的号哭,无谓的谩骂和指责,以及队伍中永远也不会缺少的喊叫和催促,在城市上空汇成了死亡之神最喜欢的混乱乐章。 站在北门公路的出口前,望着缓缓向前涌动的难民群,林翔修长刚劲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形成一团微微凸起的纠结。 实在太慢了。 从开始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从北面方向离开城市的难民,大略估计还不到百万。远处,人头攒动的难民队伍一直拖到城市中央。从无数建筑中走出的居民,不断地增加着蜿蜒人流的密集程度。为了加快行进速度,林翔不得不派出上千名士兵维持着沿途的秩序。尽管如此,拖沓的难民群还是像只肥胖的蠕虫,懒洋洋地慢慢朝前拱动着臃肿的身躯。 照这样的速度拖延下去,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疏散所有的人。 来自空中的支援,彻底封死了变异人前进的道路。除了环绕西区熊熊燃烧的火墙,游弋的战机还会根据监控机组的要求,向被感染者密集的地段发射导弹。偶尔有少数变异生物侥幸穿过防线,也会被严阵以待的警戒部队当场消灭,在人类强大的科技军事力量面前,凶残的变异人被彻底压制,无法寸进半步。 可是,这并不是能够肆意拖延时间的理由。 谁也不知道这种看似稳定的防御可以持续多久? 谁也无法保证变异生物是否在酝酿某种阴谋? 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究竟会发生什么? 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变化。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会引起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 “让所有人加快速度,尽量把路让出来让运输车队优先通过。另外,在路口就地构筑防御工事。命令先导部队,沿马尔康、阿坝方向前进,一定要把难民引向人口稀少的藏区,最后进入新疆。” 林翔从来没有考虑过带领难民进入重庆。昆明城中地狱般亲身经历,使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疏散的重要性。重庆的人口数量同样超过千万,几百万难民涌入,肯定会给下一步疏散带来更大的困难。与其到时候自寻烦恼,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把难民引向人口稀少的地区…… 忽然,缓缓而行的队伍停了下来,人们茫然地伸长脖子,朝着远处拼命地张望着。 一辆外形漂亮的“凯迪拉克”黑色跑车,横拦在道路中央,风格张狂的黑色车头上,挂着一块编号为“川a888x”的蓝色车牌。 “究竟怎么回事?”费力地挤进围观的人群,林翔氲怒地问道。 “我的车没油了。” 一个身穿“梦特娇”红色衬衫,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座走了下来。也许是觉得地面上的灰尘太过肮脏的缘故吧!他从笔挺的西装裤兜里摸出一张洁净的纸巾,仔细地擦拭着干瘦细长的手指。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男子从敞开的驾驶座上拿过一个皮包,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叠红色的钞票:“给我五十公升汽油,我这就把车开走。这些钱,都是你的。” 说罢,他转过身,微笑着朝车厢后座摆了摆手。透过车门边上狭窄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昂贵的真皮靠椅上坐着一个容姿艳丽的女人。细腻雪白的肩膀上,斜搭着一条浅灰色的雪貂围脖,修长的大腿裹着细薄的丝袜,一双水晶蓝色细高跟鞋挑在足尖。鲜润的嘴唇微翘着,似乎是对每一个从车旁经过的人,都要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 看着散开成扇形的一张张钞票,林翔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非常荒谬,却又充满无力感的颓然。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怎么了。政府的通告和疏散令已经贴满全城,可是他们丝毫不觉得这是一场灾难,也感觉不到死亡的危险正在悄悄逼近。甚至还在按照固定的思维模式,在金钱的堆积下,行使所谓的特殊权利。 “把车推走。”指挥着几名士兵把跑车推离路面,林翔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等等——” 见状,男人急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到车前,愤怒地嚷道:“钱不够你只管开口。我不想找麻烦,只要有汽油,我立刻就走。” 林翔拔出“特六”手枪,照准“凯迪拉克”昂贵的轮胎狠狠扣下扳机。沉闷而具有冲击力的枪声中,浑圆的车胎迅速瘪缩,在车体巨大的压力下,它们瘫软变成一团团禁锢着钢铁胎圈的黑色附着物,无力地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间。 “抱歉,我也没有汽油。多走点路运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男子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紧纂在手里的钞票一张张落下,漂浮在脚边的水洼里,慢慢被浸透、湿润…… 夜幕降临了。 西区燃烧的火焰耀红了阴暗的天幕,升腾的烟雾迅速填充着一切可能透露出光线的缝隙。密布的阴云遮挡了遥远星球照射的微弱亮光,在黑暗的笼罩下,矗立在远处高大的水泥建筑,显得是那样冰冷。 十余辆突击车散布在北面出口的侧翼,几辆补充过弹药的九九改式坦克,也高昂着粗大的炮管,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所有动静。车体最前端的远光灯放射出长长的炽白光线,它们和临时安装在附近建筑上的强效探照灯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密集的人造光源。 “保持戒备状态,不能有丝毫松懈——” 扳起车顶的高射机枪,林翔认真地检查着弹仓与膛口的连接情况。每走过一处警戒哨,他都要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 黑夜,是变异人的天然盟友。 依靠比人类更加优越的视觉,变异生物能够轻易找到猎物所在位置。它们虽然无法穿越西区火场,却能够从城市外围绕过障碍。一旦难民群被攻击,将会导致整个疏散行动变成可怕的灾难。 密集的人流,正在朝远方慢慢延伸着。 路口高达数米的电线杆上,挂着两具在夜风中来回摇荡的无头尸体。雨水使湿透的衣服和身体紧贴在一起,越发突出双腿连接点上的团状物。他们的双手低垂着,紧紧捆绑住身体的钢丝深深勒陷在皮肉中,仿佛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永远禁锢住死者的灵魂。 下午临近六点的时候,两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从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妇手中抢走了厚厚的钱包,当场被维持秩序的士兵抓住,简单地了解事情经过后,林翔当场轰爆了他们的脑袋。 他并非天性残忍,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有用最冷酷的手段,才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在混乱的情况下,只有强大的暴力,才是维持秩序的根本。 “你无权这么做。他们都只是孩子,年青人一时糊涂难免犯错。他们需要引导和教育,你竟然无视法律肆意杀人,我,我要去告你——” 一名具有学者气质的中年人,义正词严地指责着他。对此,林翔既不做解释,也不想争辩。只是用钢丝把两具尸体牢牢捆绑,高高悬挂在电线杆的顶端。 难民队伍的秩序井然了许多。人们在看到僵硬尸体的同时,也在尽量加快脚下的步伐,似乎这样做,能够让他们远远离开这名残忍冷血的中尉军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向前涌动的人群,丝毫没有稀疏的迹象。 冰凉的雨水顺着鼻尖缓缓滑下,垂落的一刹那,它们清楚地听到从林翔翕张嘴唇间发出的焦灼呢喃。 “快点,再快点,我们撑不了太久……” 第二十五节 时限 第二十五节 时限 天亮了。 暴烈的狂风席卷着厚重的云层,阳光从被吹开的空隙中直射下来,带着秋老虎炽热的威严使地面温度迅速升高。喜欢阴湿的小虫子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赶回了阴暗的藏身处,淤积在地表的雨水和泥泞很快被蒸发,它们升腾在半空中,成为一团团潮湿粘凝的白雾。 嚼着被唾液浸湿的压缩饼干,谢治平丝毫没有感觉到食物应有的香甜,舌头和味蕾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如果不是身体需要和空瘪胃袋发出的强烈抗议,他根本不会想起进食。 半小时前,空军指挥部发来消息:持续的攻击,已经把机场储备的特种燃烧弹头消耗一空。虽然已经加派人手从后方紧急抢运,也无法保持和此前同样的火焰封闭效果。 对于这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谢治平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冷静。 “火场封闭还能维持多久?” “不超过五个小时。” “如果仅仅只是攻击两翼呢?这样应该可以节省一部分弹药吧?” “缩减部分防护面的话,可以增加两小时左右的燃烧时间。但是这样一来,正面防线就会完全暴露……” “电告林翔,西区防线最多还能维持七个小时。”谢治平打断了副官的话,拎起手边的突击步枪,望着远处火光辉映的地平线,神情安详地说道:“接下来,该我们上了——” 浅白色的灰烬,从天空中缓缓飘落,铝镁粉燃烧散发出的气味,刺激着敏感的鼻粘膜分泌出大量液体。剧烈的爆炸把倾覆后的大楼彻底变成了瓦砾,坚硬的钢筋被全部烧熔,散碎的混凝土块表面已经变的乌黑。偶尔能够在废墟间看到几簇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来回摇晃着,拼命释放出自己最后的力量。 细长的黑色身影,从熄灭的火线外慢慢接近着。它们佝偻着背,昂长的手臂一直垂落到膝盖,弯月形状的骨刃紧贴在脚边,和人类完全一样的五官分布在扁平的面部。乍看上去,仿佛一个个从首尾两端被巨力强行拉长的古怪标本,在小心地寻找着所有可以成为猎物的对象。 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光是视线范围内的数量,至少超过五千。血红色的眸子里,放射出毫不掩饰的杀欲和贪婪。 “嗖——” 火箭弹划破空气发出的撕裂声,剧烈地震荡着听者的耳膜。从防线后方飞来的密集弹头,准确命中了被火焰隔开的区域,爆炸的能量把范围内的所有物体高高抛起,圈状的气浪把它们狠狠撕裂,四散横飞的弹片切割开任何敢于挡住去路的障碍……等到所有施暴者从亢奋中完全平静下来之后,布满弹坑的地面上,到处都是零散的碎肉和烧得焦黑的残肢。 伤亡惨重的变异人改变了自己的进攻方式。它们开始化整为零,从火场的缝隙和安全的区域跃身闪过,利用肌肉强健的腿脚,在强大的反蹬力量推进下,从瓦砾和废墟和迅速贴近目标。 一发大口径反器材枪弹从法院三楼的窗户里飞出,准确地钻进了冲在最前面的变异人身体。巨大的冲击力把它打得仰面倒翻过去,炸裂开的左肩露出鲜红的血肉和白色的经络,就在它挣扎着,想要在右臂的支撑下勉强爬起的时候,一团疾喷而来的火焰将其彻底包裹,嘶哑的惨叫声中,疯狂扭曲的黑色身体很快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焦碳。 火,是对付变异人最好的武器。 近百具火焰喷射器,在法院大楼前组成一道密集的火网。配合各个火力点发射的子弹,把冲到近前的变异人死死拦在了外面。火箭炮形成的弹幕,切断了变异生物攻击群彼此之间的联系。很快,遍布碎石的街道上,已经倒下一片还在不断抽搐的黑色之尸。 “战果辉煌。这些家伙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赢定了——”一名小个子士兵取下头上的钢盔,兴奋地用力挥舞着拳头。 “再来几次这样的战果,我们恐怕连两个钟头都支撑不住。” 望着雀跃不已的士兵,谢治平拔下突击步枪上打空的弹匣,轻轻地叹息着。 防线上并不缺乏弹药,可是火焰喷射器所使用的特殊油料却不多。一旦燃油耗尽,根本挡不住潮水一样的变异生物。 手表上的时针,刚刚走过一格。 距离预定的撤退时间,还有足足六个钟头。 “两天了,城里的市民应该疏散得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人,可能也没多少了。如果能够按时撤退,这些小伙子们应该都能活下去……” 这不仅仅是将军一个人的期盼,而是所有城内留守者的共同愿望。 市民走得越多,他们就能越快离开。这是守护者的职责。 没人愿意死。 遗憾的是,这一刻,他们的生命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被信念和责任感所约束,禁锢在这条简陋的防线上。 将军的希望,同样也是林翔的愿望。 可是,他却丝毫看不到内心的企盼有丝毫实现的可能。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从北面出口离开城市的难民已经超过了三百万。 从城市中央延伸过来的密集人流根本没有缩减的迹象,远处的高楼大厦仿佛一台台能够自动造人的机器,总会不断从底部的出口前,吐出一个个匆忙加入的人影。 林翔无法靠简单的加减来计算城市里究竟还有多少滞留者。他只知道,无论在规定时间里疏散多少人,总会有更多的市民从各个角落里出现,成为逃亡大军中的一员。 这些人在城市里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在空无一人的房屋里搜寻着值钱的东西。银行、商店、医院……所有可能有收获的地方都会被光顾。他们大模大样地闯入别人的家宅,随意取用自己看中的东西。也许是出于内心的狂乱吧!他们往往会把电视和冰箱之类的物件,从很高的楼顶扔下,在落地的巨响和轰然炸开的纷乱碎片中,一边狂饮着搜刮来的酒精饮料,一边仿佛野兽般对着天空大声嚎叫。 没有确切的数字表明他们的数量具体有多少,林翔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维持空旷城市的秩序。因为担忧自己的家园遭到破坏,很多已经离开城市的居民,又顺着逃路重新返回。他们把居所的房门紧锁,用各种材料加固着门窗,菜刀、棍棒、磨尖的钢筋……所有可能当作武器的东西都被收拢在一起,已经空置的房屋,再次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人类的思维非常奇怪。没有某种特别的规律能把所有人的意识整合在一起。面对死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在他们看来,这也许就是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除了必要的警戒和防守,所有兵力都被林翔用作协助市民离开。但是他很快发现:这样做,似乎是个错误。 从昨天开始,一个大嗓门的胖女人就死死站在路口旁边。喋喋不休地要求士兵们帮她找寻丢失的京巴狗,同时声称,找不到狗,她也不走。 几个非主流打扮的男女青年,不停的往来于北门防线附近的各幢建筑,用各种颜色的喷漆在墙壁上涂抹着夸张怪异的符号和图案。偶尔还会朝站在路边维持秩序的军人做出各种怪脸和飞吻。 还有一对开小商铺的夫妇,用三轮车装载着一箱箱食品在人群间起劲儿地叫卖。一瓶普通的矿泉水十块,一袋“康师傅”方便面二十元。 林翔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的心情,也无法想象这些人的心理究竟处于什么状态。 他已经麻木了。 他也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 “扰乱行进秩序者,杀——” “趁机抢劫挟持者,杀——” “散布谣言制造混乱者,杀——” 不需要审判,在这种时候,军人就是法官。 如果杀人能够让难民行进的速度倍增,林翔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悬挂在电线杆上的无头尸体越来越多,难民群中的各种盗抢事件也层出不穷。 城内的抢劫,林翔管不了,也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去管。可是想要在难民群里制造事端,他绝对不会手软。 从城市西面传来的爆炸和枪声越来越密集,尽管头顶上不时有战机编队呼啸而过,可是远处地平线上的火光却越来越暗淡。 他尝试着使用电台和谢治平联络,却总是无人应答。 几小时后,一队从西面方向蹒跚而来的疲惫士兵,带来了令人惊骇的消息。 “将军命令我们撤退,他和警卫连留下担任后卫。” 震惊不已的林翔纵身跳上突击车,简单的交代完注意事项,带着数十名预先留做机动的部队,朝着城市西面发疯般地猛冲。 没人能够抵挡变异生物的冲击。显然,将军把最后的生机,留给了别人。 第二十六节 决死 第二十六节 决死 “砰——” 望着地上已经逐渐僵硬的尸体,谢治平把滚烫的枪口对准死者的眉心,咬牙扣下了扳机。 那是他的警卫连长,一个皮肤白净,颇有书卷气的青年军官。半小时前,变异人用骨刃捅穿了他的心脏。再过几个钟头,侵入身体的病毒,会把死者的尸体重新变成黑色的怪物。 燃料耗尽的火焰喷射器终究无法阻挡变异生物的进攻,如果不是自行火箭炮及时发动了弹幕覆盖,恐怕整道防线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冲进法院大楼的变异人并不多,却杀死了整整三倍以上的防御者。病毒在寄生过程中产生的进化,使寄主的肌肉、骨胳、神经反射能力成倍增长,近身肉搏,人类根本不是对手。 远处,残余的火焰有气无力地燃烧着,尽管已经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变异人却对这种非自然的产物,有着显而易见的畏惧。它们远远站在火线之外逡巡,跃跃欲试又急不可待地望着逐渐熄灭的火苗,大张的嘴里露出尖利的牙齿和散发着恶臭的涎水,锋利的骨刃拖在地上,发出“锵锵”刺耳碰撞声。 “这些家伙的确具有智慧。它们居然懂得利用数量优势来增强攻击……实在太可怕了。” 谢治平满面惊愕地喃喃着。显然,对面的变异人正在集结。它们似乎已经发现了防御者们弹药和燃料不足,准备集中兵力从横挡在街道中央的废墟上直接攻入城市。 几天下来,火箭和飞弹划破空气带起的尖啸,已经让变异人学会躲避来自空中的打击。除了在它们中间制造混乱,隔出一条不太宽阔的冲击断面,炮火覆盖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楼下的石堆旁边,停着几辆油弹皆空的九九式战车。无法得到补给的它们,终究只是一堆没用的废铁。 除了警卫连,所有部队均已撤退。 将军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离预定完成阻击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二分钟。 “终究还是没能完成任务……” 几个神情疲惫的士兵从大楼各处慢慢聚拢过来,被硝烟熏黑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到从皮肤表面渗出的汗液,还有几抹已经干涸微黑的暗红血痕。 这是法院大楼最后的防卫者。 只要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愿意死。 可是,他们只能永远留在这。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几道还在慢慢渗血的细长伤口。外翻的皮肤边缘已经干硬,从中裸露出来的肌肉却保持着新鲜的粉色,暗红的血液从攒聚的肉粒缝隙中被挤压出来,粘挂在与之接触的衣服表面,形成一块块绵软的湿印。 和变异人交手,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他们已经被感染。即便活着,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身体被病毒寄生。 望着这些沉默的战士,将军没有说话,伸手从肩膀上扯下缠绕的绷带,露出一条被切至骨头,触目惊心的可怕伤口。 “反正都是死,至少,也要为那些活下来的人做点什么——” 沉重的反器材枪架到了射击孔前。拨开高射机枪旁边厚厚的弹壳堆,翻找出最后几箱子弹。反步兵手雷成捆的绑在一起,用长长的牵引绳栓好摆放在大路中央…… 他们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哭泣绝望,仿佛这是在为自己做着最后的死前祈祷。 谢治平不由得想起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蹲在猫耳洞里的情景。 那时候,无论外面的炮火多么猛烈,士兵们总是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敌人上来,一顿乱枪手榴弹狠狠砸下去,生和死的距离,是那么的模糊。 他拎起装满汽油的铅桶,把散发着呛鼻气味的淡红色液体,慢慢倾倒在被堵塞住的水泥槽里。一条粗长的导火索和槽池连接,只要一个火星,就会引爆安装在楼内的大量炸药。 这是谢治平早在设置防线的时候,提前准备好的最后杀招。 肩膀上的伤口散发出难忍的剧痛,靠着墙壁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半包被揉皱的“红塔山”,将军用颤抖的手点燃香烟,在沉重的喘息声中,狠狠吸了一口浓香的烟雾。 “下面恐怕没有这东西可抽,老婆子,以后你也用不着絮絮叨叨了,再过一会儿,我就下来陪你……” “砰——” 沉闷的枪声,打断了谢治平对亡妻的遐思。透过旁边早已没有了玻璃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正从熄灭的火场方向迅速扑来。冲在最前面的为首者,被一发大口径枪弹准确命中头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倒飞出十几米远,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这才瘫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 “来吧!兔崽子们,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不管是人类还是怪物,老子都要把你们统统打回原形——” 将军平和的脸上,露出冷酷决绝的狰狞,他一把拉过架在旁边的机枪,对准不断翻越路障而来的变异人,狠狠扣下了扳机。 枪声。 爆炸。 惨叫。 很快,纷乱的法院大楼再次恢复了安静。惨死的士兵被变异人用骨刃高高挑起,从原本坚守的射击孔前扔到了楼下,身体被炸烂的变异生物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黑色的硝烟遮住了太阳光线,只有透过轻缕烟尘的一刹那,才会露出一点血样的暗红。 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将军深吸了一口快要熄灭的香烟,仰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湛蓝的天幕,把骤然变亮的烟头随手扔进身后灌满汽油的水池。 “再见了。如果有来世,老子还是要当兵——” 遥远的地平线上,腾起一团巨大的黑红烟雾。骤然释放的能量席卷着所有被裹进其中的物体,狂暴地撕裂着范围内的一切东西,用刀样的锐利把它们切割,用可怕的沉重把它们碾成粉末。最后,再用妖蛇般炽辣的热量,把它们全部吞噬、烧尽。 望着那团不断升高的死亡之火,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震撼,林翔黑色的眸子里,逐渐爆发出血一样的狂乱与愤怒。 “不——” 他死死紧捏着纯钢的车门把手,怒睁的双眼充满了火一样的暴烈,紧紧咬合的牙齿,发出刺耳的磨擦声,绷直到极限的韧带禁锢着膨胀的肌肉,可怕而躁动的力量在身体内部疯狂游走,仿佛一头被圈禁的暴龙,正在拼命寻找任何可能释放自己的缝隙。 “你们,立刻回去,疏散市民……快——” “队长,你……”士兵们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快走!快啊!”林翔感觉胸口有团疯狂的火焰正在燃烧:“能疏散多少就疏散多少,那些不走的人也不用管他们,带上所有物资向北面撤退。记住,你们只有半个小时——” 没有人动弹。 这道命令实在来的太突然,太古怪,太匪夷所思。 “你们他妈的都走啊——”林翔跌跌撞撞地走下突击车,紧紧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嘶声怒吼:“我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撤退,快走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这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下,士兵们毫无选择,只能服从。 身后的车队已经远去,面色苍白的林翔歪斜着身体,神情木然地站在杂乱的街道中央,双手从肩膀上无力的半垂下来,看似冷漠的眼睛里,却放射出充满仇恨和自责的目光。 “嗷——” 随着一声仿佛野兽嗥叫般的嘶吼,林翔身上的肌肉在瞬间膨胀,鼓凸的胳膊把防护服绷到了极致,宽厚的肩膀已经把领口的拉链完全撑开,露出两块充满力量威慑的强壮胸肌。 两道妖异的红芒,从眸子深处透出,用嗜血的残忍和对杀戮的渴望,扫描着接触距离内的所有生物。 “将军……我,要为你……报仇——” 一字一顿地呢喃着,林翔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首,仿佛从地狱降临人间的恐怖魔神,慢慢走向正在燃烧着的街道尽头。 愤怒和疯狂彻底碾碎了心灵的最后一丝平静。 烈性炸药的威力极大,整个法院已经被夷为平地。尖利的碎石和嵌在其中的散乱钢筋,把平整的街道变成遍布锥刺的荆棘场。回荡在风中的火药味和浓烈的血腥,刺激着脆弱的粘膜神经。漫天扬起的灰尘在火烟和高温的推攮下,朝着空中急速升起,又缓缓飘落,无谓的重复着往来于天地间的过程。 到处都是人体断肢和破碎的脏器,柔软的肝脏高挑在钢筋的尖端,被拉开的肠子架伸在干燥石头边缘,与身体失去联系的手臂掉落在瓦砾堆下,五指却意外地保持完整。半颗不知是谁的人头悬吊在摇摇欲坠的电线杆上,不时被风吹得来回摇晃。 数十名变异人从炸开的防线破口蜂拥而入,临近街口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对面浓密的烟雾中,缓缓走来一个孤独的身影。 第二十七节 恐怖 第二十七节 恐怖 林翔走得很慢。 变异人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它们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群被抽象艺术家用石头雕刻而成的冰冷塑像。 一道道血样的目光,从不同方位投射到林翔身上,没有丝毫敌意,只有淡淡的疑惑和畏惧。 不需要语言,单纯的目光交流,足以让它们明白彼此的意图。 从林翔身上,它们感受到熟悉的同类气息。 可是,为什么这个本该是自己同伴的生物,却偏偏释放出无比冰冷的残忍? “嗖——” 神情阴冷的林翔动了。他的身体以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弯曲的足掌配合强劲的腿肌,仿佛一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从街道对面突然释放开来,以肉眼难以辨及的速度,猛地冲进正在观望的变异人群,反向握在右手的锋利匕首,从距离最近的变异生物喉管平平削过,留下一条渗出红色血线的光滑切痕。 “荷荷——荷——” 变异人紧紧捂住被割裂的喉管,大团鲜浓的红色液体从细长的指缝间溢出。它大张着嘴,拼命吞咽着维持生命必须的氧气,红色的眼球高凸着,在倍受刺激的神经驱使下,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眼皮的束缚,翻涌上来的血水从破裂的咽管倒灌下去,彻底堵塞了气体进出的通道。很快,再也无力支撑的它仰面朝天重重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拼命朝着脖子乱抓,眼睛却在无力地翻白。 林翔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沾血的匕首闪电般地斜向刺出,顺势插进旁边另外一名变异人的眼框。凄厉的惨叫声中,匕首被迅速拔起,在身体飞快旋转带起的惯性力量挥动下,捅穿了第三个变异人的左颈,随即用力狠狠一挥,随着骨头被割裂发出的清脆声响,整个头颅与肩膀的连接部分,只剩下了一半。 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秒钟。 “嘀嗒——” 血,从斜垂的匕尖慢慢下滑。和地面接触的瞬间,似乎能够听到轻微的撞击。 林翔的眉头轻轻动了动,抬起右脚,用力踩住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变异人。突然,照准对方快要脱落的脑袋猛踢,无法承受巨大冲击的黑色头颅,顿时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掉落在远处的废墟间。 如煤似膜般黑色的皮肤,掩盖了变异人的面部表情。颤抖的肌肉和眼睛里闪烁不定的红色微光,却出卖了它们内心的畏缩和恐惧。 它们嗜杀、残忍,可那仅仅只是对弱小的猎物而言。 一旦遭遇比自己更加强大,更加残暴,更加可怕的对手,它们同样会露出本能的胆怯。 这是生物的天性。 林翔提着匕首,一步一步朝前逼近。 对面,身材高大的黑色身影在迅速退缩。 面色狰狞的林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修长的大腿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身上的肌肉再次隆起,瞬间向前猛冲疾扑,鬼魅般从惊惶的变异人群间闪过,寒冷的刀锋划过之处,总会带起一片从断裂咽喉喷涌出来的血水。 寄生士,的确远远强于人类。 激烈搏杀的林翔恍如嗜血的疯子,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遭遇克瑞斯等人的时候更加强大。力量、速度、反应指数都得到了提升。用那些骷髅骑士的标准来看,应该是超越了二星寄生士的界限。 刀锋挥过,又一颗黑色的头颅被削离身体。 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死在刀下的第几个变异人。每一次挥刀,都必须消耗体内的能量。疯狂和暴怒固然能够迅速提升战力,也会加快体力的燃烧。 站在遍布尸体的街道中央,林翔大口喘息着。 他需要恢复。 变异人不再朝这一方向靠拢,它们迅速穿过街道旁边的小巷,远处的林立的建筑群里,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濒死惨叫。 是那些滞留在城里的市民。 林翔只浑身一震,手里的匕首差点儿掉落。 变异人以杀戮进行繁殖,被杀的人类越多,它们的种群就越庞大。 成都市内尚未撤离的平民,至少还有上百万…… 想到这里,林翔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狂暴的大脑也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自己再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潮水般涌来的变异生物,顷刻之间就能把他吞没。 身后的街道,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黑色的无头之尸。杀掉它们,已经消耗了自己大部分体力。 瞪着通红的双眼,大口呼吸着充满血腥的空气,林翔慢慢走出了街道尽头。 “哐——” 一块从高处坠下的玻璃,在脚边摔得粉碎。顺着掉落的方向抬头望去,一个嘴巴张得老大的女人,半边身子从六楼窗前探出,被鲜血染红的胸前,赫然伸出黑色骨刃的尖端。 惨叫、求救、绝望的哀求……从一幢幢建筑里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来。 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怒吼着抡起菜刀朝面前的变异人乱砍,却被对方轻松闪过,细长的骨刃从左边腹部顺穿而过`,一直插进他的胸腔。 一个慌忙钻进汽车的老者,抖索着掏出钥匙拼命往锁眼里塞。车外的变异人狠狠砸烂车窗,单手揪起老者的衣领,将其整个人从狭窄的窗口拖出,用刀刃切开对方的腹部,抓出新鲜滑溜的肠子,长长拖出数米之远。老者惨痛凄厉的嘶叫声,在城市上空久久盘旋。 “救命——叔叔,救救我——” 忽然,一个身穿红裙,约莫十三、四岁,脚上只剩一只鞋子的小女孩,满面惊惶地尖叫着朝这边跑来,散落在地面的锋利碎石划破了她精赤的足底,未等林翔做出反应,紧跟其后的变异人已经追上前来,抓住女孩赤裸的脚脖倒提着高高举起,挥舞着锋利的骨刃朝胯部狠狠劈下,皮肉撕裂和骨头折断的脆响声中,女孩的身体从中部被活活切成两半,从腹腔中流淌出来的绵软脏器斜挂在她满是骇然的脸上,只露出一只被剧痛刺激得几乎鼓出眶外的眼睛。 “嗷——” 狂暴瞬间支配了林翔的大脑,两团高达数米的巨大火焰,从他的掌心骤然腾起,在手腕和肩膀的指挥下,疯狂席卷着笼罩范围内的所有变异人。 生物火焰,这是他从博格那里模拟而出的进化异能。 炽热的烈火跟随人影迅速扩充着自己的领域,被火舌裹住的变异人浑身都在燃烧,它们在街道上痛苦的奔跑,用简单的音节释放出野兽般的嗥叫,被烧灼的黑色身体散发出鲜肉的香熟气味……最后,只能无力挣扎的倒在地上,把身体像熟虾一样紧紧绻曲起来,变成一团滚烫的碳化物。 “呼呼……你们,你们都该死——呼,呼呼——” 外放的火焰迅速消耗着不多的体力,望着远远避开自己的变异人,疲惫不堪的林翔只能呆站在原地大口喘息。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抓住他的脚踝。林翔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瞳孔瞬间骤缩成尖细的针芒。 那是一个漂亮的少妇。 她有着白腻的肌肤和烫染过的酒红色卷发,嘴唇上涂着充满诱惑的粉色,细细描过的眉毛弯成恰到好处的角度,一条塔夫绸白色长裙完美勾勒出匀称的腰身,低垂的领口裸露出大半个乳房,修长的双腿相互交叠在一起,形成极其诱人的性感姿势。 就在她的腰部侧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借助从旁边墙壁上反射的阳光,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团团被搅烂的内脏,以及从中流淌出来,一直拖拽到膝盖的肥黏肠子。 她,是一个死人。 林翔使劲儿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没有动弹,任由对方就这样抓住自己的脚跟。 显然,这是一个被变异人杀死的市民。 她复活了。 从将军炸掉大楼到现在,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对方身上新鲜的伤口,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她怎么就活了? 林翔清楚地记得,在昆明城作战的时候,他曾经计算过被感染者进化为变异人的准确时间。无论男女老幼,均为六小时。 可是,现在,为什么…… 复活的少妇在地面缓缓地爬行,也许是不太适应重生后的身体机能吧!她一直保持着半匍匐状态。腹部掉出的肠子被坚硬的石块磨得稀烂,从中流溢出来的黄色粪便和暗红微绿色腥臭脓液,在昂贵的绸裙摩擦下,涂满了整个路面。 她的脸很好看,苍白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轻抚。就在纤细的双臂勉强撑住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的时候,一团浓黑色的腥腐淤血,从紧闭的性感嘴唇里被猛然挤压出来,顺着圆润的下巴,吐满了整个前襟。 林翔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变异人,而是自己在小杨庄和张官镇曾经见过的活尸。 它们应该是类同于变异人,却与之有着完全不同进化方向的另外一种生物。同样都是被病毒感染后的寄主,活尸的复活时间更短,身体表面也会出现严重的腐烂。它们虽然行动缓慢,却有着更强的扩散能力。尤其是对于活人,它们还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贪婪。 因为,它们似乎非常饥饿。 不止是这个少妇,整条街道上的尸体,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复活的迹象。它们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各自所在的角落里缓缓爬起,茫然地望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暗红色的眼睛饥渴地扫描着所有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甚至,就近抓起从自己身上被砍落的肉块和四肢,拼命填塞进嘴里乱嚼。 上百万居民。 上百万寻找食物的饥饿活尸。 第二十八节 疫苗 第二十八节 疫苗 望着眼前如同饿鬼界般的城市,林翔忍不住想要发抖。他甚至可以听见口中牙齿剧烈撞击发出的“得得”声。 现在,是一个城市。 未来,病毒会扩散到整个世界吗? “混帐——” 被恐惧和愤怒占据思维的林翔,从掌心喷射出炽热的烈焰,瞬间笼罩了少妇的身体。娇美的脸庞被高温燎起成串的水泡,烂熟的肌肉一块块剥落下来,最里层的血浆和网膜变成焦黑的附着物……很快,美貌的少妇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几块在余烬里散发着微热气息的骨渣。 挣开紧握住自己脚踝的手掌,用厚厚的鞋底把已经烧至脆化的死尸踩碾成黑色的粉末。林翔拼命控制住快要达到崩溃边缘的愤怒情绪,踉跄着脚步,挣扎着冲进正在复活的尸群。 他已经没有力量释放出生物火焰,却还可以用匕首扎穿活尸的脑袋,让死去的灵魂重新归于黑暗。 一个。 两个。 三个。 被削去头颅的死尸,散乱地躺卧在空旷的街道上。墨红的脓液从颈部的断口流淌出来,在干燥的地面形成一滩不规则的湿印。保留在躯干上的四肢无意识地抽搐着,沾满污渍的五指颤抖着伸向肩膀,来回摸索着已经不在的脑袋,双腿在残存神经的控制下来回扭动乱蹬,仿佛想要寻找某种可靠的支撑让自己重新站起,却永远也无法实现。 林翔觉得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翻腾汹涌的液体狂乱地冲击着脆弱的血管,可怕的高温烧得脑力里昏昏沉沉,迅速消耗的能量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稀薄的氧气让他觉得近乎窒息,无法保持灵活的脚步变得越来越笨拙……在一堵冰冷厚重的水磨石墙壁旁边,他仿佛烂泥一样瘫了下去。 体力的消耗,已经达到了极限。 身后的街道上,倒着五十余具被割掉脑袋的活尸。 远处,更多的复活者从废墟里爬起,它们摇晃着身体,迈着无法保持平衡却又不至于摔倒的步子,朝着这里慢慢蹒跚而来。被黄绿色腐水充斥的泡涨眼球里,释放着对鲜肉的渴望和贪婪。 林翔觉得,自己就像一头疲惫不堪的狮子,缓缓接近的尸群,则是团团围聚在身边的鬣狗。 毫无疑问,强大的雄狮能够轻易撕碎任何一只鬣狗。同样,饥饿的鬣狗也不会放过猎杀耗尽力量狮子的机会。 强者的身体也是肉,吃在嘴里会更加筋道,更有嚼头,更有营养。 “分而食之,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望着远处密集的尸群,林翔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已经无力抗拒,只想就这样昏昏睡去,永远不再醒来…… “轰——” 一团巨大的红色火焰,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在尸群中央炸开。散碎的血肉和破裂的泥石飞洒得到处都是。 这是七十毫米火箭弹才具有的威力。 迷迷糊糊之中,林翔用残存的力气把视线集中到头顶,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军用“直十五”武装直升机,以及透明驾驶舱里齐越那张熟悉的脸。 “我们需要疫苗。” “在没有免疫力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挡住变异生物的进攻——” “科研部门究竟在干什么?国家每年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总是无法拿出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望着摆在桌子上那摞厚厚的报告,总参谋长陆舆林苍老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焦虑。 从西南战线返回的二十一集团军残部,正在进行人员和兵器的补充。令人惊讶的是,各级部队的军官似乎对此并不关心,他们递交的战斗报告里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字,就是“疫苗”。 首先撤回后方的两个整编师,正常满员状态下,兵员数量应该超过四万。然而,从前线回来的幸存者,仅为这个数字的百分之八。 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战损,已经属于被“全歼”范畴。可是,在两个师的伤亡人员统计表上,“战死”栏目下的数字,却只占到兵员总量的百分之十七。 其余的人,都是伤员。 或者失去了手脚,或者遭受了并不致命的轻伤,他们最终一个人也没能活下来。按照命令,所有伤者必须在六小时内加以“处理”。数万名被查实的伤员,无论轻重,都会被当场格杀。 和变异人战斗,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报告表格上那一连串冰冷的数字,让陆舆林觉得心在滴血。 自己人杀自己人,这在共和国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 一旦超过规定时限,受伤的士兵就会被病毒感染,变成残忍嗜杀的黑色怪物。到了那个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疫苗。 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疫苗? 这不仅仅是将军一个人的愿望,也是所有希望永远结束噩梦的人,最迫切的期盼。 国家科学院军事研究部,夜间十二点四十五分。 熬夜是女人美丽的最大杀手。这句话放在方雨洁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宽大的白色制服,丝毫掩盖不住曲线玲珑的傲人身材,修长挺直的脖颈有着雪样的腻白,虽然没有化妆,朴素的脸上却显出让大多数女人都为之嫉妒的清丽。尤其是那种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和高傲,更让人觉得有种潜在的诱惑和难以接近寒意。 纤细的手指缓缓调节着电子显微镜的准距,望着镜头下那滴薄薄的营养剂,方雨洁光滑的额头上,蹙起一道微皱的扭痕。 和所有的病毒一样,r12必须在活细胞内寄生,并且以复制方式增殖才能继续存活。 那不是普通概念的寄生,用“强占”、“掠夺”之类的字眼,似乎更能说明它的可怕特征。 病毒有高度的寄生性,完全依赖宿主细胞的能量和代谢系统,获取生命活动所需的物质和能量,离开宿主细胞,它只是一个大化学分子,停止活动,可制成蛋白质结晶,为一个非生命体,遇到宿主细胞它会通过吸附、进入、复制、装配、释放子代病毒而显示典型的生命体特征,所以病毒是介于生物与非生物的一种原始的生命体。 r12和普通意义上的病毒完全不同。 它同样也依赖寄主的细胞维持生命,却强行改变着细胞固有的生存模式,促使细胞以非正常速度分裂,从而导致对能量的狂热需求。迫使寄主以更快的速度从外界获得补充。这一点,从二十一集团军捕获的活尸身上,已经得到了证明。 对抗r12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能够抑制住那种疯狂的速度,减缓细胞能量的燃烧,它就和普通的病毒没什么两样。 问题是,在无法改变染色体特征和生物基因链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无数次实验证明,人类脆弱的基质蛋白,根本无法接受强大的衰竭性疫苗。一旦注入,抑制r12的同时,也会导致各种生理机能在二十四小时内终止。这种东西唯一的作用,恐怕只能以“人道”的名义,让那些被感染者在无痛苦状态下死亡。 方雨洁要寻找的,就是介于衰竭和扩张两者之间的平衡点。 可是,它究竟在哪儿呢…… “哐啷——”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不太清楚的金属撞击声,其间还搀杂着若有若无的嘶吼和惨叫。 方雨洁没有兴趣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仍旧端坐在皮制转椅上,透过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认真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分析数据。外界发生的纷乱,对她毫无影响。 这里是军事管制区域。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由守卫部队处理。 半小时后,随着走廊上传来军人特有的脚步节奏,实验台旁边的电子对讲器上出现了值班军官的身影。 “方博士,我们刚刚抓获了一名擅自闯入管辖区的中年男子。他自称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和您亲自商谈。” “不见——” 方雨洁的口气生冷强硬。倒不是她天性冷漠,而是太多垂涎美色的追求者,已经用滥了这种令人恶心的手段。 “可是,他提到了r12……”值班军官谨慎地插了一句。 “什么?”方雨洁浑身一震,清丽的脸上显出几分意外的惊讶。 r12的存在属于机密。只有体制内的相关人员,才会知道这个特殊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他们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约见自己,又何必采用强行闯入这种非正常手段? “对方的身份核实了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平静。 “已经审核过所有细节。”值班军官看了一眼手里的审讯记录:“他叫钱子明,是南方医药公司的四级研究员。身份证编号……” “立刻带他到会客室,我五分钟内过去——” 带着刻板的冰冷和不容置缓的语气,方雨洁随手关闭了通讯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点开了实验室大门上的电子锁。 南方药剂公司,是参与研究疫苗的民间机构之一。 第二十九节 理论 第二十九节 理论 姓钱,但是口袋里没钱。这就是钱子明的真实写照。 在这个号称越活越年轻的时代,三十六岁,正是男人花儿一般的年纪。成熟、稳重、拥有良好的社会基础和工作经验,虽然精神和体力的充沛程度,比不上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但是在那些眼光独到的女人看来,这点小小的缺陷,完全可以用金钱弥补。 很遗憾,钱子明并不具备这些优点。 他个子不高,身材也比较干瘦,沉默寡言的性格禁锢了本就狭窄的交际圈,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颇有几分时下女生推崇的忧郁感,却被瓶底般厚重的高度眼镜彻底破坏。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去特别留意他的存在。简单到没有任何特点的外观,注定了他就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 清华大学生物研究专业,金字招牌名校和偏窄的学科结合,使他成为了南方药剂公司的一名药理研究员。 和所有男人一样,经历了结婚、生子,日益衰老的年龄和亚健康状态的身体,逐渐消磨了钱子明身上所有的锐气。当微薄的工资和飞涨房价之间无法划上等号,漂亮妻子身边出现越来越多比自己有钱男人的时候,“离婚”这个词,也终于提上了家庭事日程表。 一个男人,带着不大的孩子,在租来的房子里过着潦倒的生活。显然,钱子明应该被归于失败者的行列。 很自然的,研究,成了他消磨时间,寻找亢奋感的精神寄托。 南方药剂公司有三十多名研究人员,除了钱子明和另外三个人会进出于常年没有维修的实验室,其他的人,都是顶着“权威”、“专家”等耀眼光环的厂长、经理、董事长。 公司每年都会推出一批新药。与先前的老旧产品相比,新药的疗效更好,见效更快,当然价格也更加昂贵。 每当电视里铺天盖地播放出各种名目新颖药品广告的时候,钱子明的脑子里总会下意识地出现“青霉素”、“磺胺”、“阿司匹林”等药物名称。 换上一套漂亮的包装,几毛钱的青霉素就能以“新型抗生素”的名义卖出上百元的高价,阿司匹林也摇身变成“强效缓释镇痛药剂”,至于售价,早就超过成本的上千倍。 制药公司几乎每年都在玩这种新瓶旧酒的把戏,决策层也不下拨任何研究经费。对此,钱子明从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老老实实坐在实验室里,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他管不了,也没有权力去管。 潜心钻研终究会有成效。两年前的某天,当他拿着刚刚研究成功的一种特殊药剂,满怀激动走进厂长办公室的时候,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装有五千块钱的牛皮纸信封。 一周后,一篇记录了整个研究过程的论文,出现在某权威学术杂志上。厂长、书记、经理等所有领导的名字,整齐的排列的文章的末尾。 唯独没有钱子明。 半年后,研究成果已经变成了国际上销路畅销的真正新药。文章末尾所有的署名者,每人都得到了至少五十万元以上的现金或实物奖励。 唯独没有钱子明。 一年后,这种新药被选入当年的《国家创新科技目录》,所有相关人员均得到了行政级别提升。 还是没有钱子明。 “你是公司的员工,你的工作就是为公司创造财富。因此,你的研究成果自然也属于公司。拿着公司的钱,用着公司的设备,还能额外得到五千块奖励……做人,不能忘本。” 面对钱子明的质询,享受过大量好处的公司党委书记,作出了语重心长的解释和开导。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实验室。 心,很冷,很灰。 就在钱子明准备重新寻找未来出路的时候,他和公司所有科研人员,一同被召集到了首都,对r12病毒样本进行研究。 这是一个机会。 看完相关材料的简介,钱子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走进戒备森严的实验室,而是以身体不好为借口,在宾馆里独自呆了几天。 没有人对此表示怀疑。由于没有直接接触样本,军方也一直没有把他纳入监控范围。r12的机密程度并不高,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中国大陆,很多地方都能搞到这种可怕的病毒。 用十几个空拉罐筒绑在一起,在军事科研院的门口故意制造噪音,与哨兵发生冲突,最终得以进入其中。钱子明相信,借用从资料上看到的“r12”名称,加上自己货真价实的生物研究员身份,肯定能够引起真正掌权者的注意。 这是一次赌博。 成功的话,可以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 失败,很可能什么人也见不到,直接被哨兵以“冲击军事区域”的名义,当场予以格杀。 但是不管怎么样,钱子明必须试试。 很幸运,他成功了。 会客室很大。足以容得下上百人同时就坐。巨大的条形长桌两边,整齐地排列着黑色的橡木靠椅。坐在最上首的方雨洁随意地交叉着双腿,从白色大褂下摆垂落的足踝,露出一抹令人心动的白腻。 “我的时间不多,你有十分钟说明自己的来意。” 看了一眼腕上的精致女表,方雨洁端起桌上刚刚泡好的浓茶,冷言道:“如果到时间没能说出任何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你会以扰乱军事基地的罪名被枪毙。” 这个外表看上去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绝对不是在恐吓自己。钱子明以他对生物研究的敏锐直觉,得到了这个结论。 “我没有接触过r12,但是我可以研制出相应的疫苗。” 端着白瓷茶杯的细腻手腕停在了半空,方雨洁微蹙起眉头,从眼镜中央的聚焦点上,反复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丝毫无奇的中年男子。 这句话前后矛盾,但是却很惊人,也很狂妄。 “我看过资料上的简单介绍,r12最大的特征是吞噬性繁殖。它能在短时间内侵入感染者的所有机能官,加速细胞能量燃烧,从而达到彻底控制寄主的目的。只要能够抑制住它的生长速度,就能把病毒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人体可以接受的正常范围。” 钱子明用最简单的语言,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当然,他并没有忘记看一眼墙上悬挂的壁钟,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对方承诺的时限。 “继续。”方雨洁用细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刚才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也没有她所需要的信息。 “因此,我有一个设想——” “设想?” 面若冰霜,身材火辣的女上校眼睛里,顿时释放出两道杀人的寒芒。 冷汗涟涟的钱子明连忙加快了自己的语速:“在r12的培养过程中,添加大量营养液和促进剂,强行加快它们的生长速度。利用衰老状态的病毒为基础毒株,就可以制造出能够让人体接受的疫苗。” 方雨洁安静地坐着,内心却不由得有些意外。 强行加快生长速度? 衰老的病毒?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外表窝囊,但在生物研究方面的确见解独到。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有名无实之辈。 这十分钟,没有浪费。 “有没有实际的数据?”相比理论,方雨洁更愿意看到具有说服力的现实。 “我做过几个实验。”说着,钱子明摸出一只小巧的u盘,轻轻摆在桌上。 插上电脑,点开屏幕,令人瞠目结舌的名目条款,顿时罗列在方雨洁眼前。 “抑制型肾上腺素”、“固定型溃疡病毒”、“萎缩性肌肉研究”…… “这些都是我利用衰老病毒获取相关制剂的实验资料。” 钱子明熟练地点开“抑制型肾上腺素”的页面:“把病毒和生物蛋白结合在一起,就能生成中和肾上腺素的最好凝固剂。我用这东西在公司办公室主任身上做过实验,从两年前到现在,他一直保持非正常阳萎状态。尽管脑子里很想和女人做,但是下身永远都不会勃起。“固定型溃疡病毒”是我研制成功的第二种疫苗。它会在病菌周围形成一层保护膜,终止生长的同时,也能阻止抗生素的破坏作用。我把它注射到公司党委主任体内,他的慢性胃溃疡永远都不会恶化,也永远无法得到治疗。至于萎缩性肌肉,也是出于相同的原理。公司总经理半年前身高超过一米九,利用体检的时候我给他注射了疫苗,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不到一米五的矮人……” 方雨洁仔细地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案例和实验报告,冷艳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显然,这个男人的心理已经严重扭曲。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对付r12的疫苗,他的这些实验恰好提供了足够的理论依据。 按下呼叫器的钮键,身材高大的值班军官很快出现在会客室的门口。 “和相关部门接洽一下,把这个人的档案和工作关系转到第三研究室。通知情报处,现在就对他进行初步政审。我需要他尽快参与实验。” 第三十节 逃离 第三十节 逃离 清晨,初升的太阳已经洒下一片淡淡的金黄,薄薄的雾气在围绕的山毛榉树从里,透出一圈不甚明亮的淡彩光环。凝聚在扬悦耳的声音说道:“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那么多呢?亲爱的伦纳德,如果被美国选民们知道,自己的总统竟然是个犹豫不决的人,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伦纳德把半空的杯子往桌上一顿,声音有些嘶哑:“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就算以正常手段,你同样能够得到所有的东西。” 艾伯特偏过头,从旁边的木几上拿起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用力一旋,光润的球体在平滑的桌面上顿时缓缓旋转起来:“真怀念我们在哈佛一起上学的那段时光。还记得“墓穴”上刻着的那句话吗?” “谁是白痴?谁是智者?无论乞丐还是国王,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亡……”伦纳德神情呆滞地喃喃着。 “没错!” 艾伯特把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微笑道:“要主宰世界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强大。因为力量强大就无所谓错误,也没有幻想可言,这就是赤裸裸的真理。呵呵!以你的过人的记忆力,应该没有忘记这句话的出处吧?” “当然。”伦纳德的喉咙骨节滑动着:“拿破伦。波拿巴。” 艾伯特用碧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污秽,上帝说过:要获得一片乐土,就必须用惩罚之火烧尽所有肮脏的东西。既然你不愿意接受细胞的移植,那么就作为预测未来的先知,把福音在大地上重新传播。上帝是仁慈的,诺亚是个义人,因此他能够在洪水来临之前,安全地乘上方舟。我的老朋友,你,也是一个义人。” “真的……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挽回了吗?”伦纳德狠狠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苦苦哀求道。 “为什么一定要怜悯那些恶人呢?”面容纯净的艾伯特活像是个圣徒。 “我……你……”满面绝望的伦纳德,已经找不到任何可说的话。 “去吧!去做你所要做的一切。记住,你有足够的时间打造自己的方舟。如果愿意,你随时可以回到这里接受细胞移植,像我一样,用精力充沛的二十岁年轻身躯,盛放着充满智慧的五十岁心灵。” 躺在装甲医疗车的临时病床上,望着尚未被钢板遮住的车窗缝隙,林翔可以清楚地看到阴沉的天空,还有那一片如同死水池塘般厚重的黑云。 身材高大的齐越从车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听用匕首撬开的牛肉罐头。 “逃出来的人,有多少?”林翔接过罐头,用匕首叉起一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按照卫星监控的统计数字,应该在三百五十万左右。”齐越靠着车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熟练地点燃。 “其余的人呢?都死了?” 齐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们全部都被感染,数量应该在一百万至一百万五十万左右。现在这种状况,没办法做出准确的统计。” 虽然结果和预料一样,可林翔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这是他第二次看着一座城市被病毒吞噬。 “你的伤口怎么样?”良久,他带着淡淡的忧郁问道。 齐越闷头狠吸一口香烟,仰面长长地叹息:“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算什么。人?还是怪物?” “至少,你还活着。”林翔的话虽然说不上是宽慰,却也一语中的。 他不再多言,从床上爬起后,默默地穿戴整齐,仔细检查过身上所有装备后,迈步走向半开的车门。 “你去哪儿?”齐越有些意外。 “出去走走。”说话间,林翔已经纵身跃出了车外:“去做点我该做的事情。” 庞大的人流,顺着蜿蜒的公路在山间缓缓而行。 临时转移数百万人,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一项艰巨而繁杂的工作。 所有的坦克和自行火炮都编入了后卫部队。除了几辆轻型轮式装甲车,以及部分辅助车辆,整个迁移队伍里,只有三千余名。 除了先期已经撤退的部队,他们是成都防线最后的残余力量。 也许是忙于消化城市里已经被感染的市民吧!变异人没有对难民进行追击,它们只是游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和行动缓慢的活尸一起,寻找着尚未被感染的人类! 路边,不时可以看到歪倒在草丛灌木间的汽车。从廉价粗陋的农用三轮摩托,到各种牌子的私人轿车应有尽有。其间还搀杂有“凯迪拉克”、“宝马”、“保时捷”等价值昂贵的顶级跑车。 所有的车门无一例外敞开着,柔软的皮绵座椅被拆得七零八落。这是它们在此刻唯一的价值体现。 野外宿营湿气很大,这些东西用来垫衬或者当作枕头再好不过。 沿途所有加油站全部都被军队控制。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汽油向平民供应。况且,拥挤的道路也不允许私人车辆通行。 按照林翔的命令,除了妇女和老弱可以搭乘军用车辆,其余所有的人,都必须步行。这意味着,从成都到新疆,长达数千公里的路程,他们只能用两只脚走完。 每天,都会有满载物资的运输机在补给站附近的机场降落。食物、饮水、被褥、行军帐篷……数以万计的物资下发到难民手中,可是对于上百万的庞大人员而言,这点东西实在太少了。 空军和民航的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铁路运输仅仅只能满足指定区域的补充数量。因为,迁移队伍所走的,是一条远离城市的偏远之路。 数百万难民无论进入哪个城市,都会引起一场可怕的骚乱。林翔很清楚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东部省份已经调集了上万辆客车紧急开赴新疆。他们将以最快的速度,把中途接触到的所有难民,尽量运往格尔木。同时,沿途所有城市、集镇、居民点的物资都被集中起来,顷其所有向难民们供粮。 这还是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人均每天六百毫升饮水,三百克食物。这是所有补给站的下发标准。当然,偶尔也会有特别增发数量的时候。只是,这样的情况并不多。 最初的时候,难民们对这些补充的食物并不在意。没有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吃了一半扔掉的饼干、甚至还有连包装都没有撕开就直接抛弃的方便食品……在难民群经过的区域随处可见。 这是一个营养过剩的年代。人们根本不会为了食物操心,他们所关心的,是如何减少体内的脂肪,让肥胖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具有美感。 很快,难民们发现了自己的错误。 第三十一节 争食 第三十一节 争食 在逃生的本能支配下,人类不会过多考虑食物和未来的生存环境。他们只会拼尽全力从危险和死亡的魔爪中挣扎而出,直到确认生命真正得到保障,再也不会面临任何威胁的时候,紧绷的大脑思维才会从亢奋状态逐渐冷却,转而考虑起另外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 最后一批逃离城市的难民,亲眼目睹了变异人的凶残和暴虐。但是现在,他们却觉得,饥饿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人均每天一百克压缩干粮或者肉质罐头、二百克饼干或者其它方便食品。这是目前为止,后勤运输所能满足的最大极限。 没人再去顾及什么肥胖或者营养过剩之类的话题,人们相互间谈论最多的,是那些记忆中的美味佳肴,以及各种不同类型食物的制作方法。可是他们很快发现,这样做非但对缓和饥饿丝毫没有作用,却越发加剧了唾液的分泌和空瘪胃袋的收缩蠕动。 “我们要吃饭——” “为什么不给我们食物?” “政府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我们已经被迫离开自己的家,难道现在又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包括林翔在内所有的军职人员,每天都会对同样的问题做着不厌其烦的解答。三百克食物的确不够吃饱,却也不至于饿死。为了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当天的口粮,只能按照额定数量进行分发。 “人类的理智和社会的秩序,必须以温饱作为基础。” 这句话很快得到了验证。 十七号补给站,是一个修建在公路旁边,用工程机械推出数千平米空地的临时仓库。除了几堵早已破旧不堪的土坯围墙,数十个林立其中的绿色军用帐篷,成为了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建筑。 太阳昏沉沉地挂在西面的山梁上。金色的晚霞和艳丽的火烧云,把整个地面照得如火似血般的赤红。站在半干的粘土堆上,望着道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集人群,林翔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急和感慨。 每到一个分发食物的补给点,总是难民队伍最混乱的时候。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通往补给站前的道路上,并列围成一条宽约十米左右的人墙。十余辆车厢倒转朝向路面的重型军用卡车,已经拉下了围栏两边的挂钩。透过墨绿色的防水蓬布,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箱箱整齐摆放的方便面、米饭、带有“八一”字样的压缩饼干,以及一听听用绿色牛皮纸包装,没有任何花哨图案的军制肉类罐头。 “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请大家不要挤——” 几名袖口高高挽起的士兵站在简单的金属三角架后面,一边通过扩音器大声维持着秩序,一边从纸箱里拿起一份份分装好的食品,飞快递到从隔栏缝隙中伸进的难民手中。尽管他们拼命加快手上的速度,却仍然无法满足从道路尽头蜂拥而来的饥饿难民。 “给我一份——” “我还没有拿到——” “给我,快给我啊——” 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领到食物的难民等不及冲出人群,就已经撕开包装袋抓出里面的吃食狼吞虎咽。贪馋的吃相和脸上满足的神情,刺激着辘辘饥肠的饿民们。他们开始不再顾及什么所谓的秩序,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超越前面的人,在胃袋泛出的浓酸和体内难以忍受的刺痛催促下,把手臂从金属隔栏的横缝里伸出,抢抓着在眼前来回晃动的一袋袋食物。 两旁的士兵拼尽全力维持着队列的秩序。他们抓出其中的插队者,张开胳膊把女人和孩子护在身前,用宽阔的肩膀和身体保护着弱小缓缓向前移动着。却招来了远在队尾的谩骂。 “操你妈,凭什么让那些婊子走在前面?你个臭当兵的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那小兔崽子是你养的种啊?” “你妈个逼,老子也饿了,快给我吃的——” 林翔神情复杂地望着混乱的补给站,把手中的突击步枪高高举向天空,狠狠扣下了扳机。刺耳的枪声震慑了骚动的队伍,骂骂咧咧的不满者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几个看上故意想要挑衅的家伙,以夸张的动作朝地上吐着口水。更多的人则表示出冷漠和疲倦,虽然隐隐有些畏惧,却很快被对于食物的贪婪和饥饿代替。 每次分发食物都要鸣枪警告,这已经变成了惯例。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制造混乱,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只要稍有耐心多等一会儿,装满食物的袋子同样也会递到他们的手里。 林翔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中央政府一直封闭西南地区的所有消息?为什么所有媒体都对次报以沉默?为什么其它临近省份和城市要实行军管?一旦整个国家陷入全面混乱,难民们根本不会得到任何食物的补充,只能在绝望和无奈中,活活饿死。 他收起枪,不疾不徐地跳下土堆,快步走到金属隔架旁,从纸箱里拿起一袋食物,塞进距离最近的一个中年妇女手中,旋即又抓起另外一袋,眼睛望向拥挤的队伍:“快点,下一个。” 儿童的补给标准和成年人一样,营养也更加丰富一些。按照规定,他们的食物包括一定数量的牛奶和糖。在无法满足生理饥饿的情况下,至少要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能量。 庞大的人流缓缓向前移动着,军人手中的枪械是最好的震慑物,偶尔的混乱会被守卫在两旁的士兵当场制止,分发食物的速度也由此变得逐渐快了起来。 一个足有一米九几,身材魁梧的彪形壮男穿过嘈杂的人群走上前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岁所有的孩子,布满粗硬胡须的脸微垂着,伸出从孩子屁股下腾出的左手,紧紧抓住隔离栏里递过的一袋食物,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林翔闪身拦在他的面前,从对方手里一把抢过食品袋。不容分说,又把男人怀里的孩子双手接过,递给旁边的警卫,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孩子是谁的?” 男子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和紧张,瞬间又被略带慌乱的强笑所覆盖:“当然……是我的。” “你已经领过一次食物。” 林翔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手枪,把冰冷的枪口用力抵近对方的头颅,厉声喝道:“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大滴的冷汗,从男子额前密密麻麻地渗出,他的喉头急剧颤动着,哀求和暴怒在眼睛里来回打转,两只拳头忽而紧纂在一起,又突然伸张开五指,紧紧咬在一起的嘴唇间,可以清楚地听到牙齿相互摩擦的“格格”声。 “操你妈的,就这么点吃的,连塞牙缝都不够,老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多领一袋有什么错?呜呜……这他妈的是过的什么日子啊!连饭都吃不饱……呜呜,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恐惧和绝望,彻底摧毁了男子最后的心理防线。他浑身虚脱似地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大骂哭喊着。 远处,一个混身沾满污泥的女人连滚带爬地挤了进来,死死搂过士兵手中的孩子,悲喜交加地连声哭道:“我的娃娃,呜呜……” 借用儿童冒领食物,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 “站起来。” 林翔把食品袋递到女人手里,又走到男子身边,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是他今天的口粮。军人和难民一样,同样也是三百克的补给标准。 “哭什么哭?亏你还是个裤档里带把的男人,真他妈耸球——” 冷冷地扔下一句,林翔狠狠咽下胃里泛起的一口酸水,带着对那半块已经不属于自己饼干的遗憾,转身走向混乱的难民队尾。 男子从地上慢慢站直了身体,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干的的眼睛里,忍不住又流出几滴热泪……。 随着夜幕降临,十七号补给站前再次恢复了平静。疲惫不堪的人们在临时支起的帐篷里很快进入了梦乡。无法得到满足的腹部发出“隆隆”的抗议,它和杂乱的鼾声,以及野地里轻微的虫语混合在一起,成为暗淡星光下的共鸣。 由远及近的螺旋桨振动,把附近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一架闪烁着夜航灯的“夜鹰ii型”从空中缓缓降落,停靠在位于补给站中央的空旷平台上。 “电令,林翔少校和齐越上校马上交接手上的工作,立刻搭乘飞机返回中京。”一名从机舱里跳下的中尉,小跑着来到林翔面前,把一份附有军徽图案的命令递到他的手里。 “回首都?”林翔有些意外。 “显然,上面对我们有新的安排。”这是齐越的回答。 勉强,可以算做暂时的答案。 第三十二节 委派 第三十二节 委派 中京的天空,有种淡淡的灰。 从云间缝隙透下的阳光,已经失去了令人畏惧的高温,阴冷的空气拼命吞噬着所有能够抵达地面的热量,挤压着那一抹金黄的狭窄空间,用这种最简单的动作彻底驱逐了温暖,用寒冷和呼啸而过的狂风,代替了炎热夏天的统治。 站在两米多高的穿衣镜前,望着身穿崭新中校制服的自己,林翔只觉得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 镜子里的那名年轻军官,有一头非常精神的新剃短发,黄色偏白的皮肤表面,还留有一些尚未完全恢复的细微刮痕,配合眼睛里放射出的锐利目光,这种淡淡的忧郁气质少了几分故做深沉的浮华,却多了一些男人特有的冷静和坚韧。 “看起来不错,这套制服的确很合身。”刮掉满脸络腮胡子的齐越从后面走了过来,帮他紧了紧佩在肩膀上的中校衔章,以长辈特有的口气夸赞着。 他的军服同样换上了新的金黄色徽章,中间一颗凸起的大五角星旁边,还有两条翅膀形状的穗子。 那是准将的标志。 几乎所有从前线返回的军官都得到了晋升,大批后备役人员也在各地展开了训练,军部没有取消二十一集团军的番号,而是以拥有战斗经验的军官为构架,在最短的时间里再次编组新的部队。 “这是一场全新概念的战争。我们不能用以往的旧思维来看待新的对手。它们不是人类,而是无法看到和捉摸的病毒,它们拥有惊人的繁殖速度和我们永远也无法比及的强大优势。因此,你们在战场上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就是我们拥有的最大财富。同志们,我以一个老兵的身份请求你们,恳求你们,把内心深处的悲痛和愤怒全部释放出来,百倍、千倍回报给所有的变异生物,让它们在恐惧和颤栗中真正感受到我们的力量——” 这是总参谋长陆舆林上将,在晋升仪式上对所有准尉级别以上军官的讲话。老人那双似火般愤怒的鹰目,高高举过头顶露出道道青筋的拳头,还有近乎嘶吼般的咆哮,成为了包括林翔在内的所有人刻骨铭心的誓训。 迫在眉睫的威胁,让共和国这架庞大的机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动力。 短短两周时间,一百万常训后备军人就地编成五十个作战师,其中行进速度最快的部队,已经在秦岭防线一带展开。 第二批征召的五百万后备兵正在紧张的集结,从军校和基干部队抽调的军官有百分之八十就位,各地军用仓库的储备武器被全部运出,军工企业按照前线的要求,加班加点全力赶制各式喷火器材,只要短期训练结束,他们将成为陆军的中坚力量。 “我们会尽全力满足前线的一切需要!” 这不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口号,而是真正的实际行动。 市、县、区各级武装部开始全面运转,按照各地上报的数字,除了前两批已经开始编组的部队,第三批动员力量至少超过一千万人,如果还需要更多,各级政府也会竭尽全力提供更多的兵员。 庞大的人口基数,保证了庞大的军队。 空军每天都会出动大量战机,对西南病毒爆发地区进行区域性攻击。无论乡村还是城市,一旦发现有变异生物的踪迹,都会招来密集的饱和性轰炸。在无法判断变异人下一步攻击目标的情况下,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来减少它们的数量。 各地物资的储备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大量食物和资源被封存,无数避难所正在兴建。当然,这些措施都在秘密进行,除了发布命令的中央政府和各级部门,民众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按照国务院最新下达的命令:全国地区有部分将转入战时机制,经济增长将不再作为本阶段工作的重点。各级官员必须加紧物资储备和避难所的修建,保证食物和饮水的正常供应,安抚民众和封锁消息,成为了目前的首要任务。 无数的列车在兰新线上日夜奔驰,上万节车皮把数量惊人的物资在最短的时间里,全部运往人口稀少的柴达木盆地。荒凉的沙漠,正在成为共和国新的战略要地。 军事科学院最新的研究成果显示,r12病毒在高温状态下会出现相当程度的惰性反应。强烈的紫外线和三十摄氏度以上的地表温度,能够有效抑制它们的扩张和繁殖。虽然不至于把寄生于体内的病毒全部杀死,却可以导致变异生物因为寄生程度不足,出现行动迟缓和降低攻击性等现象。 在刚刚结束的联合国安理大会上,中国代表向所有与会国家请求获得支援。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生物战争,抛开背后的阴谋和产生原因不谈,扩散的病毒对整个人类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可怕灾难。 这也正是总部把林翔和齐越紧急调回的真正原因。 “没有抗感染疫苗,我们永远也无法赢得这场战争。大量军队和临时构筑的防御线,永远无法阻挡病毒的渗透。我们必须得到来自其它国家的技术援助,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尽快研制出对应的生物疫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真正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资本——” 在军委会议室,林翔第一次见到了以态度强硬著称的陆舆林上将。鹰一样的鼻子和深陷的双眼,为将军固执的面孔平添了几分略带焦灼的狰狞。 “你们有二十四小时的整备时间。明天上午八点,和外交部的代表团一起乘机前往德国,就相关问题进行谈判。” 林翔很奇怪。为什么会把自己列入外交随员名单?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军人,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 “德方要求我们委派有对抗变异生物经验的军官,对他们提供足够的帮助。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对此,将军作出了解释。 二十四小时,看似很长。 军区宾馆坐落在风景秀丽的西山脚下。这里远离喧嚣的闹市,茂密的枫树林巧妙掩盖了弯曲进出的柏油公路。连续数道哨卡和横拦在道路中央的三角形拒架,把所有无权进入其中的好奇者挡在了外面。全副武装的冷肃哨兵和随时往来于宾馆四周的巡逻队,更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插上房间门销,走进宽大的卧室,林翔用机警的目光四下打量着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可能窥视到自己的可疑装置后,这才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从中取出一套经过消毒的注射器,用毛巾在手腕上紧紧缠绕数道,把细小锋锐的针头,用力扎进像蚯蚓一样鼓凸的血管。 酱红色的血,缓缓抽进了透明的针管。当液面刚刚抵达二十毫升刻度的时候,他拈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药棉,用空出的中指紧紧按住,在拇指和食指的合力动作下,慢慢拔出了针头。 窗外透进的光线照在管壁上,显出圆润的暗红光泽。用锥式封管套住针口,林翔撕下一片白色的标签纸贴上,用黑色的碳素笔写下“六号”字样,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旁边的冷藏箱里。 这是他从战场上收集到的所有变异血样。半小时后,科研部会派专人来将其取走。 他不想变成供人研究的实验品。 他也不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变成恐怖嗜杀的怪物。 自己的血,应该对研制疫苗有所帮助。齐越就是最好的例子。 假托战场获取的名义提供自己的血样,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 中京,是繁荣和文明的象征。 作为共和国的首都,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朝更替积累的威严,使这里成为地球上最令人向往的城市之一。 军用越野车在外环公路上高速疾驰,强劲的引擎和狂野的速度,使得被超过的车辆纷纷对其侧目。粗大坚固的轮胎肆无忌惮地碾压着路面,在发动机剧烈的咆哮声中轰然远去。 林翔的个人整备时间还剩下十六个钟头。 他只想做一件事。 去看看应嘉。 也许,是最后一面。 第三十三节 怅然 第三十三节 怅然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庞大的人口基数让城市变得越来越拥挤,污浊的空气令人几欲窒息,堵塞的车流和摩肩接踵的人群,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暴躁和冲动。当城市中央的地价膨胀到令人难以接受程度的时候,获利丰厚的多金者也远远离开了所有麻烦和混乱的旋涡。他们选择远离城市的郊外成为自己新的居所,在浓密的树荫和洁净的天空下,肆意享受着堆积在无数金钱基础之上的安宁。 香山景区的南面,是一片地势平缓的斜坡。一幢欧式风格的小型城堡,牢牢占据了整个坡面的最佳位置。绯红色沉积岩和粗如婴臂的黑铁栅栏,圈禁了周围近万平米的山林和平地,一条与高速公路连接的灰色硬质路面,在两旁浓密的树荫遮盖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城堡的最深处。 这里不属于旅游区的管辖范围,却独占了最美的一片风景。白玉般凝润的城堡墙面与火红的枫林相映成趣,引得诸多偶然发现这里的游人纷纷前往,却被冰冷锐利的矛柱形栅栏无情隔阻在外。尤其是悬挂在墙壁上,那些用醒目黑字标识出“私人领地,非请勿入”的白色木牌,更让人们在惊愕之余,下意识地生出几分无奈和忿闷。 越野车远远地停在路边,靠在敞蓬的驾驶座上,林翔摘下墨镜,满怀感慨却又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这座漂亮奢华的建筑。 按照应嘉提供的地址,这里,就是她的家。 高达十余米的镂花黑铁栅门紧闭着,两边关合的门壁拼合出一只做工精美的巨大狮头雕像,圆凸的双眼在阳光照射下显出青铜特有的光泽,看上去是那么的冰冷,仿佛是在嘲笑所有不自量力想要进入自己镇守领地的外来者。 抱着双手,林翔一言不发地望着栅栏里透出的一切。脸上因为狂热产生的少许红晕,已经慢慢淡化为沉思状态的冷静。 假如时光能够倒退回十八岁,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带上应嘉私奔。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然而,自己已经过了那个冲动的年龄。生与死的考验,让他变得更加成熟。 爱情是美妙的。 仅仅只有爱情的世界,永远也无法生存。 我能给应嘉什么呢? 金钱? 权利? 还是虚幻的纯洁情感? 林翔从胸前衣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的信封,抖出夹在信纸里的一缕发丝,凑近鼻孔久久地闻嗅着。 那是他在野战医院时的偶得,也是和应嘉照片放在一起的最后留念。 青蛙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终究只是童话。何况,自己只是青蛙,不是王子。 爱一个人,应该给她幸福。 这个时候见面,徒增伤心,只会让她更加不快乐。 我,要变得更强—— 在这个已显混乱的世界,强大和权力,是活下去和保障爱人的唯一选择。也是每一个男人的责任、义务。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最后的整备时间还剩下十五个小时。 带着心底淡淡的遗憾和忧伤,还有血液里因为激动而隐约有些膨胀的份子,林翔把远眺的视线重新收回,右手捏紧方向盘下的钥匙用力转动,缓缓发动了引擎。 战争,是塑造英雄的时代。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从士兵升至中校,换在和平年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翔相信,自己还能走得更高,站得更远。肩膀上的军衔徽章,最终会变成万众瞩目的闪烁将星。 到了那个时候,应嘉才会真正属于自己。 就在他正准备拉起操纵杆的瞬间,从对面道路的尽头,驶来一辆造型豪华的银色“宝马”。它似乎早已锁定了正在发动的越野车,非但没有减速,更以冲刺般的势头蛮横地飞驰过来。就在两车即将发生碰撞的一刹那,驾驶者狠狠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中,漂亮的流线型车身以九十度直角打横,稳稳地停在越野车前,封死了它的去路。 紧闭的车门被用力推开,走下三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显然是特别订制的制服下,包裹着一团团充满爆发力的高凸肌肉,从领口裸露出的脖颈上,透出微黑色的皮肤和侧面弯曲盘绕的青筋。透过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镜,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隐藏于其下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冷漠和敌意。 他们在车厢右后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品”字,在这种严实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的特别保护下,从宝马后排走下一个身材瘦高,带着傲慢和愤怒目光的年轻人。 应嘉的表兄,苏永哲。 “又是你——” 林翔没有回答,也没有争辩。隔着数米远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肌肉急剧膨胀,皮肤下面的血管因为血液流速加快而扩张,过于激动而分泌的肾上腺素,正在飞快地清除着大脑意识里的冷静和稳定,强烈的嫉妒和狂暴的欲望,成为了苏永哲此刻唯一的思维主宰。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和怨毒:“这里是私人领地,不欢迎你——” 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林翔把右手的操纵杆拉向了倒车的位置。脚下松开离合器,越野车向后缓行了数米,掉换档位,前轴的轮胎也随之转向了道路左侧。 最后的心理寄托已经决定,他不想节外生枝。 冷漠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苏永哲。强烈的嫉妒仿佛毒蛇一样啮咬着他的心,剧烈扭曲的面部肌肉拼命挤压着五官所在的空间,把温良英俊的脸,彻底变成被狰狞和凶暴统治的领地。 “给我废了他——” 苏永哲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话音未落,三名黑衣人已经跃身冲出,分从不同的方向把越野车团团围住。当先一人肌肉骤缩,借助强劲的腿力直接跳上车前的引擎盖,微曲下身体,把带有惊人爆发力量的右拳,狠狠砸向车子前挡。 林翔几乎和黑衣人同时跳起,敏锐的目光锁定了对方腿脚关节和手臂的弯肘,大脑飞快判断着所有可能攻击路线的时候,双脚足尖也在座椅和车窗上来回调整着身体的位置。他伸开十指,准确地扣紧对方全力袭来的拳腕,借力顺势旋转,蓄满力量的右腿以诡异的角度踢出,惊呼声中,失去重心的黑衣人被他用力甩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弧线,重重摔落在数十米外的公路上。 和寄生士相比,普通人实在太弱了。 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低吼,林翔腿上的肌肉骤缩,身体横滚着直接撞上左侧的另外一人,猝不及防的黑衣人根本无法回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破空袭来的拳头重重砸向自己左肩,在惨叫声中激起一片漫天的碎皮烂肉,还有完全脱出肩臼的粉裂骨头。 眼见两名同伴瞬间重伤,最后的黑衣人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用颤抖的双手紧握着,咬牙切齿地指向林翔眉心。 林翔侧着身子,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突然俯身疾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进他的身前,抓紧持枪的右手向上猛力一拽,把整条手臂与肩膀狠狠撕裂开来。 苏永哲的脸色一片煞白。他紧紧咬住失血的下唇,只有这样,才能强制牙齿闭合在一起,不因为太过恐惧而相互撞击。 他忽然明白,自己和这个年轻军官之间,的确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 只要对方愿意,会毫不留情地捏爆自己的脑袋。这种可怕的决心和力量,已经远远凌驾于金钱的控制之上。 林翔从容不迫地拉开越野车门,坐进驾驶室。点火、拉动操纵杆、用力狠踩油门……在引擎嚣张的咆哮声中,被四轮疯狂驱动的车身以可怕的速度猛冲过来,沉重结实的保险杠把漂亮的宝马车门撞出一道巨大的凹陷,横拦在道路中间的脆弱的银色车身,被野蛮地推攮开一个足够宽敞的斜角。在方向盘的控制下,越野车灵活地掉转着方向,从空出的位置开上道路中央。 他一直在观察苏永哲。从黑色眸子里放射出来的锐利目光,仿佛可以剖开对方的身体,看透隐藏在最核心的秘密。 “把你肮脏的爪子从应嘉身边拿开,有多远滚多远——” 淡淡且充满冰冷的话语,让苏永哲感到下意识的惊颤。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声音的主人问个明白,却只看见远去的车影,还有道路尽头飞扬弥漫的灰尘。 柏林,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现代,却不浮躁。在秋日的阴沉天空下,更加显得庄严。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望着远处高凸出其它房屋的大教堂穹顶,林翔忽然觉得,整个世界,是那么的狭小。 这是位于德国外交部三楼,面积约莫百余平米的一间小会议室。除了一尊半米多高的歌德大理石胸像,还有几株经过修剪的绿色盆栽植物,光滑的墙壁上和空旷的房间里,再也找不到多余的装饰。 橡木制成的条形长桌,把房间从中间分隔为对称的两部分。颜色配套的黑漆椅子虽然数量不多,却足够会谈双方的人员使用。德国人的确把自己简洁、刻板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 中方代表团的人数并不多。除了已经升任外交部次长的文翰源、以及作为技术顾问的方雨洁,剩下的,就是包括林翔在内的六名军官。 第三十四节 广场 第三十四节 广场 谈判的目的非常明确:希望能够与德国政府就疫苗研制和生物技术方面给予技术支援。作为交换,中方将全面开放贸易市场,提高各种战略储备资源出口额度,并且承诺由德国石油公司对南海油气田进行开发。 这些无比丰厚的条件并非无的放矢。根据国家安全部从特殊渠道获得的情报:德国默克医药公司新近开发出的一项生物基因技术,对研制抗感染疫苗有着很大的帮助。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林翔清楚地记得临行前总参谋长对所有代表团成员说过的话:“一定要打赢这场生物战争。为此,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面对中方开出的优厚条件,德方政府的态度并不明朗。他们似乎很想答应,却又有些摇摆不定。 这使代表团在惊讶之余,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显然,德国人不是不想接受,而是有某种无法说出来的烦恼。 “我毫不怀疑贵国政府的真诚,就我个人而言,这些条款的确能够促进于两国之间的贸易合作关系。但是你们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单纯依靠外交手段就能得到解决……” 对于中国方面提出的条件,德方商业部长赞不绝口。同时他也非常隐晦的暗示,问题的关键,似乎并不在于条件本身。 不止是他一个人,所有和代表团有过接触的德国政府高级官员,均不同程度表示出惋惜和遗憾。 身为代表团长的文翰源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按照他的思维观点,国家之间的相互支援,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为了得到这项对研究疫苗有所帮助的生物技术,中方已经做出了重大让步。奇怪的是,德国政府却根本视而不见,甚至一再用各种借口,尽量回避类似的话题。 这不正常。 秋天的施普雷河,恬静、温婉。 清凉的河水从灰白的石砌台阶上缓缓流过,偶尔卷起一个个漂亮的旋涡。阴郁的天空映照在醇蓝色的河面上,覆盖起一层淡淡朦胧,曼生在河底的水草顺着流向欢快地摆动,仿佛少女细柔的长发,让人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去,伸手轻轻抚摸一番。 “请大家注意,前面就是著名的勃兰登堡门。也是德意志的骄傲,柏林的象征。” 导游鼓动性的话语和热情的态度,丝毫没能引起旅游者的共鸣。看了一眼远处耸立在阴霾天空下的雄伟建筑,林翔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走下了旅游客车。 谈判出现了僵局。 很明显,原因不在中方这边。对此,颇为尴尬的德方做出了“需要进行内部商议”的回复。同时,德方外交部门也殷勤地安排了市内著名景点的观光游览活动。 “你似乎不大开心?” 不用回头看,林翔也知道问话的是霍根。霍夫曼中校。 他的年纪在四十上下,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言谈间总是流露出雅利安人特有的高傲和冷漠,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鹰目结合在一起,散发出标准的军人气质。 作为德方委派的军事陪同人员,霍根中校对于这种场面上的社交活动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不知为什么,林翔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亲和气息。 也许,这是他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缘故吧! “这种时候,换了谁都不可能开心。” 这样的回答似乎在中校的意料之中,他摸出一盒蓝色的万宝路香烟,撕开表面的封条递过:“来一支?” “谢谢,我不会。”林翔礼貌地摆了摆手。 “男人应该学会抽烟。这是除了女人和酒精之外,唯一的享受。” 中校小心地把身体挪进地上那根代表吸烟区的黄线范围,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慢慢地吸了一口,转过头,用锐利的目光认真地观察着他。忽然用非常奇异的口气说道:“你,不应该在这儿。” “为什么?”林翔有些意外。 “谈判不可能有结果。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们也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中校深邃的眼睛斜瞟着远处的其他人,刻意压低语调,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林翔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他很奇怪中校会和自己说起这些。这显然已经超出了陪同人员的权力,如果不是官方授意,那么霍根本此言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 中校似乎很满意自己说话的效果,就在他想要把两人之间的谈话继续下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林翔眼睛里的黑色瞳孔骤然微缩成针芒,视线的焦点也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远处的广场尽头。 用青灰色石板铺就的“三月十八日”广场上,蹒跚着走来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深黑色大衣,头上披着同样颜色和质地罩布的男子。他踉跄着脚步,拖着看似非常沉重的腿,一步一步慢慢朝前挪动着身体。从肩膀垂落的手臂无力地摇晃着,仿佛一具失去了线控的木偶。偶尔被风吹起头罩的一角,隐隐可以看见被掩盖在下面死样苍白的脸。 从外表来看,这应该是个患有某种重症的病人。 但是林翔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子脚步。对方已经有些豁口的皮鞋表面,沾满了酱红色的粘稠液体,它们从鞋子与脚踝间的缝隙里被挤压出来,流淌到地面上,形成一个个鲜红醒目的清晰脚印。 那是一只活尸。 “我们有大麻烦了……”脸色骤变的林翔站直身体,绕过中校宽阔的肩膀喃喃地说道。 霍根的脸色一片铁青,他紧捏着双拳,发白色嘴唇神经质般颤抖着,口里发出近乎呻吟般的呢喃。 “不,不应该会这样——” 刺耳的警车尖啸从广场另外一端传来,可以清楚地听到鼎沸的人声与搀杂于其中的惨叫。紧接着,平整的地面传来阵阵轻微的震动。很快,高大的勃兰登堡门圆形多克式立柱下面,涌来无数神色惊慌的人群。 “救命——” “快,快逃啊——” “我的上帝,那都是些什么啊?”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成都和昆明城里夺路而逃的平民,不正是和现在一样吗? 代表团的成员们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文翰源呆呆地望着从身边飞快冲过的人群,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惊讶和迷惑。 没有亲眼目睹过被感染城市惨状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惧的灾难。 “快上车——” 除了林翔和霍根,方雨洁的反应最为迅速。她不由分说抓起文翰源的衣服后领,连拖带拽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快步奔向远处的停车场。 虽然没有见过病毒爆发地狱般的场景,可是她却比谁都清楚r12的威力。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广场,临近停车场的时候,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旅游大巴歪斜着车体,从场内猛冲而出,把架在入口前红黄相间的木质道杆撞得粉碎,一头开上了车流拥挤的公路。 与丢了饭碗相比,司机显然更愿意选择活命。 “去国会大厦,那里是距离最近的紧急避难区域——”。尽管有些失魂落魄,霍根中校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林翔镇定自若地摸出腰间的“特六”手枪,身为特殊外事人员,这是他唯一可以携带的随身武器。 沉甸甸的弹匣里,满装着六发大口径子弹。 他放低身体,以略快于正常跑动的速度朝前奔行。这样做既可以让尾随的其他人跟上,又能够保证自己的体力不至于消耗过快。 寄生士是变异生物的天敌。可是,耗尽力量的强者,也会被成千上万的蚂蚁活活吞没。 国会大厦就在广场西侧。二者之间的距离,大约为一千米左右。 勃兰登堡门已经被如海般的尸群淹没,无数双干枯如柴的手臂伸向阴霾的天空,呆滞空洞的眼睛里,放射出对于鲜肉的渴望和人血的饥求。 “加快速度,冲过去——” 从北面过来的尸群,距离这里不到两百米。只有全力冲出广场,才能横穿公路进入对面的国会大楼。 “咔嚓——” 方雨洁脱下脚上的黑色高跟鞋,咬紧牙关拎起细长的鞋跟用力狠掰。众目睽睽下,线条优美的圆锥形鞋跟被彻底拽落,被玉色丝袜包裹的雪白足趾套进了变成平底的鞋身。美丽和形象虽然在瞬间崩塌,却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 两名显然是刚刚接到命令的骑警从远处奔来,没有应对此类事件经验的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感应到危险临近的马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冷不防被突入近前的活尸用力拽紧尾巴拖翻在地。见状,饿极的尸群顿时蜂拥而上,用锋利的指甲划开猎物的皮肉,揪出鲜嫩的肝脏和滑润的肠子,忙不迭地塞进口中肆意乱嚼。顷刻之间,两名骑警连人带马只剩下几根被舔净的白骨。 第三十五节 骑士 第三十五节 骑士 文翰源只觉得身体一阵发冷。他拼命睁大眼睛,死死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尸群。尽管大脑无数次发散出催促身体迅速移动的命令,膝盖和大腿却仿佛灌铅般沉重,丝毫提不起力气。 耳闻永远不及目睹来的真实。资料和文件上对于可怕病毒的描述,根本比不上现实的万一。 “再快点儿,没时间了——” 如雷似吼的咆哮,把外交次长从恐惧的梦幻中彻底震醒。望着对面凶残狰狞的活尸,休养极好的他,突然狠啐了一口唾沫,拔腿朝着西面的公路飞快冲去。 林翔有意识地跑在最后,黑色的眼眸却随时注意着队伍另外一端的霍根。 他敏锐地觉得,这名德国中校似乎知道些什么。 方雨洁口中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迅速消耗的氧气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剧烈运动。尽管她一直努力迈动着机械的脚步,眼睛里的血丝却开始蔓延,来自肺部的压力使心脏以可怕的速度跳动着,血管里急速流转的液体,使她觉得自己正在无形的燃烧中,失去最后的清醒意识。 “加油,千万别放弃——” 从后面赶上的林翔,伸出强劲有力的胳膊插进她的臂弯,拖拽着疲惫的身体飞快向前移动。刹那间,方雨洁只觉得有种岩石般可靠的坚固。 她头一次发现——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真好。 无数的活尸在广场上徘徊,它们捕捉着所有可以当作猎物的生命。奔逃不及的游客和行人被拖进尸群,从完整的身体上撕裂下一块块鲜活的嫩肉,死前的惨叫与哀号,变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 公路边,几辆蓝白涂装的警车横列成排。十余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不知所措地用枪口瞄准步步逼近的活尸,嘴里下意识地发出各种威胁与恐吓。 “都给我站住——” “不准靠近,否则我要开枪了——” “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那儿别动——” 密集的尸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大张着嘴,口中流出黄绿色的恶心腐液。对于肉食的渴望,是它们脑子里唯一存在的意识。 队伍接近了公路,也许是不甘心到口的猎物就此溜走,行动缓慢的活尸突然爆发出令人惊讶的行动力。它们连扑带爬翻过警车围成的障碍,抓住慌乱中的警察一阵乱咬,子弹钻进身体带起的震动对于它们毫无影响。这场实力并不对等的撕杀,人类永远都是食物。 “啊——” 耳后传来的动静和女声惨叫,林翔本能地偏过头去查看——一只活尸扑倒在方雨洁的身上,沾满病毒的牙齿,已经在她雪白的肩膀上,啃咬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皮肉。 林翔身体后倾,抬枪,扣动扳机。 粗大的弹头咆哮着撞进活尸的脑袋,狂暴地撕裂着柔软的内容物,狭窄的颅骨压迫着弹头在爆炸中释放出全部能量,在沉闷的声响掩饰下,炸裂成无数散碎的末片。 “抱紧我的肩膀——” 林翔面色一变,担住方雨洁的肩窝将她扛起,将体内每一根肌肉纤维全部调动起来,如同迅猛的猎豹,跃身冲出了尸群的包围。 机械装置的独特声音在国会大厦里回荡,随着令人牙酸的齿轮摩擦,大楼天台四角的墙壁开始倒退着嵌入,数十具被机械臂操纵的电子机炮露出了乌黑的管口,在一道道红外光束和光感瞄具的指引下,威力巨大的三十五毫米口径炮弹开始扫向密集的变异生物。 两次世界大战的经历,让德国军械设计师们对战争产生了特殊的理解力。坚固、强化、凶猛、准确的概念,在他们所有设计的作品中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做为紧急避难所的国会大厦,也变成了一座临时性的坚固堡垒。 地面一层的装甲防护板已经升起,即便是近距离使用穿甲弹头攻击,对整体防御系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何况,活尸们最大的依仗,仅仅只是它们的牙齿和身体。 大楼的地下仓库储备着大量食物,足够近千人维持两个月以上。与地下河道相连的净水系统,使人们并无干渴之虞。虽然楼内的警卫人员只有五十余名,却拥有数百枝各型枪械和充足的弹药。只要安心据守,外面的围困者根本无法进入。 代表团所有成员瘫坐在大厅东南角的地板上,气喘如牛地拼命呼吸着。彻底放缓的神经和松弛的肌肉,大幅度降低了氧气的消耗。身体的疲劳感正在逐渐消失,内心的恐惧却慢慢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 方雨洁神情木然地侧靠在墙边,如丝般的秀发顺着耳际洒落下来,掩盖了白得像纸一样的脸。 林翔半蹲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起肩膀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被军服裂角,用锋利的手术剪把整只衣袖全部剪开。旁边的沙发上,摆满了从大厦急救室里拿到的各种医疗器械和药品。 “别浪费时间了。给我一颗子弹,比什么都好。”感受着背部皮肤上传来的刺痛和冰凉,方雨洁清丽的脸上,流露出死一样的绝望。 林翔默默地拿起一瓶酸化电解水,用镊子夹起药棉在撕裂的伤口上来回清洗。微黄泛红的污液从雪白皮肤表面顺淌下来,很快被附近的布料吸收,只留下一条颜色暗淡的湿痕。 白色的绷带在胸口和肩背上飞快转换着位置。不经意间,林翔的手指也会偶尔碰触到高挺的胸部,虽说这其中并没有任何亵渎或者猥琐的成份,却还是让方雨洁的脸变得涨红,口鼻的呼吸也很快变得急促起来。 “别让我变那种可怕的怪物。杀了我吧——”她宁可承受身体上的痛苦,也不愿成为被病毒控制的寄主。 想起那些被r12感染的人类,她就忍不住想要颤抖。 林翔走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用取血锥扎破左手中指,在圆润的指肚上用力挤压出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慢慢凑到她的嘴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把它吞下去。” 微咸的腥味儿,在舌尖上迅速散开,口腔里分泌的唾液,很快冲淡了这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方雨洁微微有些失神,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平时根本不可能做出舔食他人血液这种破坏洁僻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当那点晶莹的血珠流入口中的时候,自己竟然按照这个年轻军官的话,不自觉地把它咽进了喉咙。 霍根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的墙柱下,鹰一样的眼睛里露出血样的赤红。紧抱住膝盖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银戒,亮白色的圆形托面上,赫然刻着一只狰狞的黑色骷髅。 “你是骷髅骑士团的人?”林翔走到他的旁边坐下,平静如常地问道。 中校神情一滞,继而冷冷地回道:“难道你不是吗?你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我可以察觉到你身上那种特殊的亲近感。你和我一样,都是寄生士。” “没错!但我不是骷髅骑士。”林翔伸展开没有任何饰品的手掌:“能告诉我你心里的秘密吗?” 听到这里,中校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霍根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如果按照菲特烈大帝时代的眼光,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名英勇的骑士。事实上,继承了贵族血统的他,也一直用刻板而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国王,却并不妨碍我用生命的全部来捍卫这个国家。” 第一次听到“寄生士”这个词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北约举行联合军事演习的时候。 差不多有五千多名德国军人和霍根一起,同时接受了细胞移植。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和另外两名军官。 这种不知名的病毒彻底改变了他的身体。脆弱的皮肤坚硬如钢,瞬间膨胀的肌肉产生强大的力量,速度更加敏捷,头脑反应更加迅速。用当时测试官的话来说:“普通的一星寄生士,综合实力是正常人类的二十倍以上。” 霍根清楚地记得,在实验场上与一辆“豹iii”c型坦克对抗,自己的拳头,轻而易举砸破了厚达数十厘米的全钢装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得到了一枚刻有黑色骷髅的银戒。 “骷髅骑士团”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所有成员均以军衔为衡量彼此实力的标准。以霍根二星寄生士的力量,在其中仅仅只得到少尉的阶级。这让他在感慨之余,更多了几分震撼和惊讶——照此推算下去,将军的实力,该有多么可怕? 凭心而论,霍根并不喜欢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组织。但是他没办法抛弃那枚戴在手上的戒指。按照骑士团高层的说法:只要有骷髅骑士守护的国家,就不会遭到“天火之怒”的惩罚。 霍根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直到从阿根廷传来大规模病毒扩散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第三十六节 死节 第三十六节 死节 那简直就是世界末日般的可怕场景。 无数黑色的变异人从死亡的尸堆里重新站起,肮脏的腐肉和黄绿色的脓液积满了城市凹地,干涸的血水散发着浓烈的淤腥,森森白骨和死者脸上凝固的绝望,在阴郁的天空下成为画面的定格。 印度尼西亚、南非、中国、印度……所有这些国家,都被骑士团列入了“天火之罚”的首批攻击名单。 霍根没有统计过究竟有多少死难者,他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尽量探寻着“骷髅骑士团”的秘密。 这是一个隶属于“北约”军事集团的秘密组织。德、英、法、加拿大和意大利等国均有人员涉及其中。然而最终的主导权限,却是牢牢捏在美国人的手里。 也许是出于怜悯,或者是良心发现,霍根本想对林翔在谈判方面给予隐晦的提示。他很清楚,身为利益圈中的德国政府,根本不可能把默克公司的技术与中国方面进行交换。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种可怕的病毒,居然会出现在自己国家的首都…… “我们被出卖了——” 瞪着通红的双眼,霍根的脸扭曲成一片狰狞:“骷髅骑士团,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敌人。所谓的休斯敦大灾难,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我实在太天真了,那帮家伙连自己的国民都要用来充当实验品,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他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满目悲凉地望着被全钢装甲板封闭的大厦入口,伸手指了指大厅左侧的步行阶梯:“从这里上去,有两架在紧急状态下使用的直升机。相信议会那些家伙不会再用各种借口妨碍你们的谈判。毕竟,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 林翔沉默片刻,从墙边架起受伤的方雨洁,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 “霍夫曼家族所有的人都是骑士。只有鲜血,才能洗刷掉骑士身上的耻辱——” 说罢,中校整了整黑色的军服,细心地掸下帽沿上的灰尘,迈着稳定而坚决的步伐,从大厅里的避难人群里穿过。走到侧门前的电子控制器旁边,在绿色的键盘上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沉闷的机械响动声中,厚厚的防护板上露出一道仅容个人通过的小口。 游荡在附近的尸群顿时围了上来,霍根强壮的身体对于它们显然充满了诱惑,几小时前还是人类的变异生物,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它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身体尽量向前倾斜着,双手指尖伸展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它们离猎物更近一些,也可以更快地撕咬到嫩滑美味儿的鲜肉。 代表团的成员已经冲上了楼梯,林翔照例走在队伍最后。就在即将踏上台阶的一刹那,他忽然转过头,对着门口方向拼尽力气狂吼了一声:“霍根——” 中校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伸出右手高高举过头顶,轻轻地左右挥摆着。 这是一个孤独男人最后的致意。 跨过门壁下的钢槽,缓缓升起的装甲防护板封死了最后的生路。正前方,数以千计的活尸潮水一样争先恐后推攮过来。它们已经饿得太久,哪怕到嘴的食物只有一口,也必须全力以赴。 “带着你们肮脏的灵魂,下地狱去吧——” 霍根笔挺地站在那里,因为愤怒咧开的唇缝间,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尸群,直到那一根根沾满脏血和脓液的手指快要触碰到身上,鼻孔闻嗅到的空气也充满无比恶心腐臭的时候,这才紧捏拳头,照准距离最近的活尸脑袋狠狠砸去。 “嘭——” 巨大的冲击力把活尸撞得倒飞出十几米远,无法与身体保持连接的头颅,仿佛烂熟的西瓜飞溅在空中。从伤口喷出的血水浸透了中校的拳头,温热、湿滑、令人很不舒服。 个体的死亡,丝毫没能阻拦住狂潮般的尸群。不惧生死的它们一拥而上,把本就不多的地面空隙顷刻填满。 楼顶,两架满载的“黑鹰”直升机正在缓缓驶离白色的“h”形状平台。林翔从半开的舱门里探出头,悲哀地望着脚下那个即将被无数变异生物吞没的人形黑点。 寄生士再强,终究无法抵挡成千上万的活尸。好像一只勇猛的猫鼬,不可能抵挡成群结队的老鼠一样…… 就在飞机加速的一刹那,林翔清楚地听到从数百米远的地面,传来霍根中校声嘶力竭的最后咆哮。 “大德意志万岁!祖国……万岁——” 不仅仅是柏林,巴黎、伦敦、东京、莫斯科、渥太华……几乎所有国家的首都和重要城市,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病毒攻击。成千上万复活的尸体占据了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它们追逐撕咬着所有可以被当作猎物的生命,在凄厉和恐惧的惨叫声中,大肆饱尝吞噬着曾经是自己同类的身体。 美国,纽约曼哈顿区中城东部河畔。 六十四岁的埃拉。玛可琳,穿着一袭麻制的黑衣,顺着通道穿过巨大的环形会议场,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上柚黄的讲台,伸出干枯发皱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凹刻在桌面上被橄榄枝衬托着的地球图案。 自从两年前担任联合国首任女性秘书长以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这个熟悉的标志感到陌生和厌恶。 埃拉是一名修女。对于上帝的虔诚和信仰,使她坚信诚实是人类最珍贵的美德。然而就在几小时前,她却第一次发现——这个本该是美好的世界,却到处充满了肮脏和污秽。 在人为的传播下,亚洲和南美地区肆虐的病毒,已经扩散到了全世界。 所有“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员国代表,神情复杂地列座在会场中央。身后,数百名各国代表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里,充满了火一样的愤怒和难以遏制的悲痛。 所有国家都遭到了可怕的病毒袭击。据不完全统计,超过半数的地球人口都被感染。无孔不入的病毒正疯狂吞噬着所有能够捕捉到的寄生体。牛羊、猪马、猫狗,甚至就连老鼠也出现了变异的迹象。仅仅只需要几个小时,死亡的生命体就会再次复活,成为猎杀大军中的可怕成员。 “北约”,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这样的判断,似乎过于片面。毕竟,“北约”成员国并没有在这场灾难中独善其身。它们同样遭到了攻击。尤其是人口分布最为密集的英国,整个伦敦市在二十四小时内已经变成了死城。措手不及的英国王室,在突如其来的生化攻击面前也未能幸免。除了九十余岁高龄的老女王伊丽莎白和六岁的王孙查理,包括查尔斯国王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全都变成了浑身腐烂的怪物。 在埃拉修女的示意下,旁边的工作人员按下了墙壁上的卫星监控画面。 东京新宿歌舞伎町,无数身材火辣,穿着暴露的青年女子漫步在街头。她们的脚步踉跄,细长的高跟鞋和近乎全裸的大腿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视线。涂抹着厚厚化妆品的脸上,渗出鲜红的血水,胸前的乳房留有醒目的抓痕,性感红润的嘴唇间,还含着一块块尚未完全吞下的腐肉。 巴黎艾菲尔铁塔,几名幸存者正顺着楼梯拼命爬向塔顶。身后,密集涌来的尸群挤压着狭窄的通道摇摇欲坠。几分钟后,再也无路可逃的人们,已经站在塔尖最高的横梁上。望着两头越来越近的狰狞面孔,他们绝望地闭上双眼,在尖厉的惨叫声中纵身跳下。 梵蒂冈大教堂,铜皮包裹的厚重雕刻大门歪倒在地,银制的圣像被推翻,就在耶酥受难十字架的正前方,身穿法衣的教皇被几名伤痕累累的主教簇拥着,拼尽力气念出最后的祷词。粘稠的血水喷溅在圣母像的眼眶里,仿佛正在往下流淌的红泪…… 只有一个国家没有遭到攻击——美利坚合众国。 望着坐在常任理事国位子上神色慌张的美国代表,嘴唇颤抖的埃拉修女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大家表决吧!” “赞成!” “赞成!” “赞成!” 所有成员国全票赞成,在联合国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一幕。这预示着,在这场空前的灾难面前,人类的力量被全部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病毒的威胁。 当然,美国除外。 第三十七节 寄主 第三十七节 寄主 金字塔庄园的天空,蓝得令人沉醉。 伦纳德圆瞪着通红的双眼,昂贵的毛料西服松散地敞开,露出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的胸腹。他的双唇紧密闭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坚硬的线,隐约能够听见从口腔里发出刺耳的牙齿摩擦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美国已经变成了世界公敌,我们的民众支持率已经跌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野党和媒体要求我们公布真相,联合国最新的决议要求我们在二十四小时内作出相关答复。时间一到,地球上所有国家都会向我们宣战。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艾伯特专心修建着一株玫瑰花。窗外的阳光洒落在金色的头发上,被风吹起一片闪烁的柔芒。 “亲爱的伦纳德,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挪亚,唯一的义人。”他头也不回地注视着手中的玫瑰,湛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一片如血般娇艳的鲜红。 “不,你不能这么做。”伦纳德失去了心底最后一丝镇定,他绝望地哀求着:“那可是足足七十亿人,七十亿啊!” “人类是寄生在地球表面的毒瘤,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除了惩罚,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放下手中的剪刀,艾伯特走到窗前,沐浴在阳光下的他,活像是圣洁的天使。 意志崩溃的伦纳德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他弯曲着膝盖跪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死灰样苍白的嘴唇里,机械地呻吟着单调的音节。 “疯子,你是个可怕的疯子……” 代表团从德国回来,已经整整过了两天。 默克公司派出了一个庞大的专家团队,与中国政府就生物技术进行全方位合作。对此,德国方面没有提出任何利益要求。 辉瑞、强生、先灵葆雅等著名美国生物医药企业,也派出专人与中国方面进行接洽。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他们甚至赠送了一批美国政府明令禁止出口的碳基生物菌株。 全世界都在为了对抗r12病毒而努力。在死亡和灭族的威胁面前,人类似乎完全抛弃了语言和地域、观念的限制,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当然,仅仅只是似乎。 联合国大会全票通过对美国宣战决议后十二小时,中国政府公开发表声明:要求各国相关机构和医药公司公开所有生物技术,以便能够尽快研制出对抗病毒的疫苗。遗憾的是,应和者寥寥无几。印度、日本、澳大利亚等国更是直接否决了这一建议。 疫苗,是战胜病毒的关键。 最先研制出疫苗的国家,相当于掌握了地球生存的未来命运。这其中牵涉到庞大的利益关系。制药公司巨头、各国政府、各种盘据在金钱和权力顶端的豪门富翁,都在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盯住这块油水丰厚的大肥肉。套用《时代》周刊的一句话——“疫苗。是控制人类命运的无形之手。谁能首先得到它,谁就是地球未来的主人。” 仰靠在皮制的躺椅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瓷砖,林翔只觉得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 他的脑子里很乱,临死前的霍克中校仿佛一直在眼前打转,那张带有雅利安人血统的脸,时而又会变换成为谢治平将军的面孔,其间还会搀杂着被自己砍掉脑袋的队长。无数人的影子混合在一起,被朦胧的迷雾笼罩着。事实与虚构如此慎密的交织在一起,尽管大脑清楚地判断出这仅仅只是虚幻,却很难弄清楚什么才是严格意义上的真实。 手肘偶尔传来的刺痛,确保他最终没能迷失在死者与活人之间的幻境。 冰冷的针头扎在青紫色的血管里,肌肉的每一次蠕动,都会挤压血液从针口导管缓缓流出。透明的无菌血袋很快变成了扁平形状,在恒温控制仪的盘托上来回摇晃着。 这是林翔两天来的第二次采血。连同上次抽取的部分,总量已经超过了五百毫升。 身穿白褂的方雨洁坐在对面,毫无感情可言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电脑屏幕,清丽的面孔如同冰山一般冷傲。只有当视线透过黑框眼镜,偶尔与林翔接触的时候,才会绽放出一丝略带暖和的笑意。 “感觉怎么样?”她走到衡温仪前,用纤长的手指拈起药棉,灵巧地按在伤口位置,用力拔出针头。 林翔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已经放凉的开水轻抿着,没有说话。低头间,可以看到女上校大褂开叉露出的白腻小腿。 “你的血液成份非常奇特。”把装满的血袋送进采集箱,方雨洁拉过一把皮制转椅,交叉着双腿,在他对面以极具诱惑力的姿势坐下:“红血球的氧气运输量整整超过普通人十二倍,细胞分裂的速度也远高于正常比例。尤其是白血球,对外来细菌的吞噬强度只能以可怕来形容。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你能够抵抗r12,没有被它们同化的真正原因。” 林翔把头靠向一边:“就这些?还有吗?” “刚才我说过,你体内的细胞分裂速度极快,那只是指战斗状态下的特殊情况。一旦身体运动恢复静止,它们的新陈代谢也会随之变得缓慢。如果要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你,可以活很久。” 方雨洁说的很慢,粉红色的嘴唇能够令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林翔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浓密的眉毛与高挺的鼻梁配合在一起,衬托出坚硬刚劲的面部轮廓线条。 “具体的时限是多久?”他很快想到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不知道。”方雨洁无奈地摊开双手:“细胞分裂与基因组合是一个复杂的数学计算过程。我已经把所有数据提交给国家科学院相关部门。上面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抽调了五个大型计算机组全力进行演算。至少三个月后,才能得到最后的结论。” “为什么我的血能够救命?我的意思是,可以对抗r12病毒?”沉思片刻,林翔把目光再次投向对面。 这个问题显然在方雨洁的意料之中。她十指交叉轻摆在大腿上,漂亮的脸庞充满极其复杂的表情。 “你应该明白,人类的dna具有无限不重复的特殊性质。病毒也一样。从理论上来说,寄生于人类体内的病毒,和寄主本身会产生排斥与契合两种状态。如果双方的特质产生排斥,会造成人体所有生理器官产生崩溃和变异,具体表现就像你曾经见过的活尸和黑色变异人。反之,特质契合的寄生体会转变为全新的个体。与r12融合进化的寄生士,就是其中最显著的例子。” “你的意思是,我属于第二种情况?”林翔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属于第三种——” 方雨洁飞快地拉过桌上的电脑,指着屏幕上色彩斑斓的基因链条图谱解释道:“你的契合度远远比普通的寄生士更高。参照计算得到数据,契合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就能成功进化为寄生士。反之,只能成为被感染体。在我们抽取的所有寄生士血样当中,只有你的契合度达到百分之八十四。尤其是新陈代谢缓慢的特征,仅仅只出现在你的身上。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的血液其实已经转化成为一种全新的病毒。一旦进入接受者的体内,很快就会扩散变成新的寄生体。换句话说,我和齐越上校已经被你感染……我们,就是你寄生的宿主。” 我,是病毒? 林翔有些愕然。 “这个结论的确令人惊叹,却还达不到可怕的程度。” 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眼镜,方雨洁冰冷的脸上显出一丝柔和:“你的血液特征无法复制。也就是说,所有被感染者都无法形成新的病毒源头。契合的链条在我和齐越这里就已经终止,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的宿主,必须提供更多的血。” 林翔没有如同预料中的沉默或者发作。他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 “我的血……原来如此!” 就在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实验室门壁上的电子对讲器突然发出急促的鸣音。方雨洁眉头一蹙,整了整略微零乱的衣服,快步走了过去,用力按下通话屏幕的钮键。 “什么事?”此刻的她,又重新恢复为难以接近的冷漠冰山。 屏幕上的值班军官举手敬了个礼:“博士,陈部长的秘书要求现在就见您。” 第三十八节 人血 第三十八节 人血 “不见。”方雨洁冰冷的口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他拥有a级权限。”值班军官有些犯难:“按照条例,他有权进入实验室。” “那就那进入密码设置为s级权限。” “这需要上级部门的特批。我无权启动设置。” “见鬼——” 就在方雨洁暴怒得几乎连牙齿都快咬碎的时候,电子锁上的红色荧光条突然变成了淡绿,随着沉重的机械液压轰鸣,连穿甲弹头也无法破开的全钢门闸,忽然分从左右两边露出宽约数米的通道。一个体态中等偏瘦,身穿藏青色毛料中山装,脸上带着傲慢冷笑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方博士,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大。”男子在办公桌前拉过椅子坐下,看上去根本没有对实验室主人的畏惧。 “黄涛,滚出去——”方雨洁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冰冷得吓人,语句也简单的过分,却充满了令任何雄性生物都会产生遐想的磁性。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怒色,随即放肆地笑道:“我可是陈部长的全权代表,你的命令,对我无效。” 雪白修直的手指扶了扶扁平的黑色眼镜,方雨洁强压下想要抱起桌上电脑,把对方那颗丑陋的脑袋砸个稀烂的念头,面若冷霜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三分钟,说明你的来意。” 黄涛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语调也开始变得暧昧起来:“别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可是约过你很多次,却连实验室的大门也进不来。不过这次不同,陈部长再三叮嘱过,一定要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呵呵!怎么样,今天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还有一分五十秒。”方雨洁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电子钟:“这里是军事管辖区域,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都会由电脑自动监管记录。如果因为私人事务,我可以现在就把你驱逐出去。” 说着,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支小巧的“零九”式手枪。纤细的指尖紧扣在黑色扳机上,柔嫩和坚硬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黄涛一楞。 这绝对不是恐吓。 这个女人的冷血程度远远超过美貌。对她垂涎已久的高官显贵并不在少数,却没有几个真正敢于下手。圈子里对她的传言,大多都是某某贵官子弟强闯实验室,被激光防卫器切断了双腿,或者某某富豪费尽心机抱着大把玫瑰想要表白心迹,却被子弹打穿膝盖的暴力事件。 “给我一百毫升他的血。”情欲和理智两种思维在大脑里激辨了许久,黄淘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林翔低垂的眼睛猛然睁开,释放出凌厉无比的目光。 “为什么?”方雨洁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她已经隐约猜测到对方的真实意图。 “他的血是最好的抗病毒疫苗,尤其是带有增加寿命的特殊效果。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黄涛不无讥讽地嘲笑道:“对于普通人而言,科学院的最新研究成果的确属于机密。但是在真正有权力的人看来,仅仅只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使用工具。” 方雨洁眼睛里放射出熊熊怒火,她在心里拼命诅咒着所有透露相关信息的人。这帮腐败的混蛋把科学院当成什么?用被感染者的血当作增加寿限的药物,亏他们想得出来。 突然,林翔口中爆发出令人惊怖的咆哮,仿佛噬人的狂狮猛跃而起,分张开的右手五指紧紧扣住黄涛脆弱的脖子,充满力量感的手背上,凸起道道青筋。 黄涛的双眼几乎快要鼓出眶外,血管被阻的面皮,显出密密麻麻的淤点和大片青紫。他的双手死死扳住林翔的指头,却无法把卡在喉间的禁锢松开半分。为了不被窒息,他只能尽量张大嘴,伸长舌头增加呼吸的容量。却恐惧地发现,这样做非但没有减缓身体的痛苦,更加快了所剩不多的氧气消耗。 一分二十秒后,林翔猛然松开手,任由半死不活的黄涛摔落在椅子上,阴森冰冷地问道:“想长寿,一毫升血就足够了。整整一百毫升,要那么多做什么?” 实验室属于全封闭监控管理。没有方雨洁的认可,权限不够的人根本无法进来。 头发散乱的黄涛瘫软在皮椅上,双手拼命护住被卡的咽喉,嘴里大口呼吸着缺失的氧气,眼睛惊恐万状地望着面前的军官。 他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显赫的部长秘书光环其实一文不值。只要对方愿意,随时会像蚂蚁一样把自己活活捏死。 刚才发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确信这一点。 能够做到部长秘书的人,都是头脑灵活的聪明人。 “陈部长家里的人很多。他的夫人、孩子、亲属,都希望得到一份。”认清局面的黄涛决定不再有所隐瞒:“我来的时候,部长夫人亲自交代过,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养的爱犬弄上一份你的血。那是一条棕色的可卡,很可爱……” 林翔默默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皮肤骤然变得血红,随后又惨白如纸,全身的肌肉紧缩着,捏做一团的拳头,可以清楚地听见骨节弯折的脆爆声响。 “滚出去——” 最后的话,和最初的开场白,惊人的一致。 方雨洁伸出充满纤丽美感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具有力量感的手臂,微张的嘴唇很想说些宽慰的话,最终却还是没能发出任何音节。 黄涛的出现,并非偶然。 陈部长也肯定不是唯一有此念头的高官。 张部长、刘司长、赵省长、王副总理……数以万计的官员,都会用比苍蝇还要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翔的血。 能够抵抗r12病毒的感染,还能有效延长服用者的寿命。这简直比传说中的唐僧肉还管用。 方雨洁似乎已经看到,无数官员构成的血盆大口,正在把林翔脆弱的身体活活撕裂、扯碎、连骨头都不剩,全部吞嚼进恐怖的巨腹之中。 对于上位者而言,活得越久,意味着掌握权力的时间更长。他们根本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是死,贪得无厌的他们,也要把林翔全身血吸干,肉吃尽,骨头啃光。 这个道理她懂,林翔也懂…… “叮铃——” 就在这时,电子呼叫器再次传来令人厌恶的鸣音。情绪已经处于爆发边缘的方雨洁狂暴地摁下通话键,正要释放出心里憋闷许久的怒火,却意外地发现——清晰度极高的彩色屏幕上,竟然显现出齐越焦急而熟悉的脸。 “带上所有资料的拷贝和贵重物品,立刻离开这里。直升机就在外面。快点——” 与多山的南方不同,北方一望无际的平原,更能让人产生出心旷神怡的清静。 a13号基地,是军事地图上用醒目红线圈起来的一块区域。按照具体坐标转换到现实,只是一座海拔不过百米左右的小型丘陵,以及周围几块不太茂密的树林和野地。 一条幽深宽阔的水泥通道,成为上下两个世界的联结。单从外表来看,很难有人相信,一幢十余米高的三层小楼,一块面积不过五百平米的院子,居然会是深达地下上万米的基地入口。 总参谋长陆舆林坐在中央控制室的指挥席上,神色冷峻地望着环形屏幕上显示的各种信息。 两小时前,外交部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电子邮件。内容声称:三百分钟后,地球将会毁于全面爆发的核战争。 三百分钟,五个小时。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政府部门每天都会收到上百封各种自称能够预测未来的神秘邮件,其中没有一个是真的。 但是这次的警告,和以往截然不同。 收到邮件十五分钟后,“嫦娥九号”宇宙空间站探测到五枚从美国内华达州发射的洲际导弹热频数据。根据电脑计算得出结果,这些导弹的落点将分别位于:中国重庆、俄罗斯雅库茨克、日本横滨、埃及亚历山大和瑞士的苏黎世。 中、俄两国反应最为迅速。利用布置在太空轨道上的天基激光束,成功击落了两枚射向各自领土的导弹。六分钟后,日本联合防卫队发射远程导弹,拦截下第三枚弹头。剩余两枚弹头,分别于二十六分钟和三十一分钟后,在目标地点爆炸。 当陆舆林上将看到情况通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美国人疯了。 同时攻击五个国家,其中还包括一向奉行中立政策的瑞士。这意味着,刚刚在联合国通过的全球宣战决议,已经生效。 “启动紧急机制,命令外洋舰队立刻出动——” “立刻召开最高参谋会议——” “联络俄罗斯外交部,就双方情报问题进行交换——” 就在无数道命令落实与发布的过程中,太空监控系统再次发回令人震惊的消息。 美国阿拉斯加州发现新的洲际导弹群热频。这次的数量,整整多达五十四枚。 第三十九节 直觉 第三十九节 直觉 耶路撒冷、明斯克、曼彻斯特、里昂、布鲁塞尔、西安…… 透明的电子地图上,以阿拉斯加为中点,分散出五十四条令人心悸的红色线条,与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弹头落点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张血腥恐怖的死亡之网。 “不惜任何代价,一定把它们全部击落——” 上将愤怒的咆哮,最终没能变成现实。尽管各国政府紧急组成战时统一指挥,拼凑起来的各种防空武器仍然只击落了四十九枚导弹。剩余的五枚弹头,分别在各自的目标点上轰然爆开。 此刻,距离邮件上警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五十四分。 这不是恶作剧,而是令人震惊胆颤的可怕现实。 卫星监控照片已经发回,五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云,像死亡之伞一样高高矗立在平滑的地球边缘线上。埃及亚历山大港和瑞士的苏黎世上空,漂浮着厚厚一层浓痰状的恶心黑灰。本该属于这个两地方的蓝色和绿色被彻底覆盖,扁平的浮尘阻隔了想要穿透天空到达的地面的一切光线。从太空望去,是两团冰冷无比的凝固云块,但是在远程红外监控器的镜头里,却是如同地狱般的炽热与火红。 陆舆林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深深的无奈和不甘。 从上个世纪的越南战争到后来的一系列维和作战,他指挥过的各种大小战斗,总数不下百余。哪怕再棘手,再困难的时候,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核战,是每一个军人都不愿意面对的可怕事实。 这不同于普通的战争。任何一枚当量巨大的核弹头,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都是致命的威胁。无论击落或者顺利爆炸,强大的能量都会地球造成破坏。个中区别仅仅只是强度上的差异。 根据军情总部历年收集的情报显示,目前已经探明美国人共有七百九十一个导弹发射点,它们分布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美国本土、海外基地、协议保安盟国、甚至就南极大陆也拥有完备的相关设施。一轮打击,根本不可能把所有威胁全部解除。 这只是摆在纸面上的东西。其它隐藏得更深的基地呢?谁能保证,这就是美国人全部的核攻击力量? 中国也是有核国家,以核攻击对抗核威胁,虽然意义不同,可最终的结果仍然没有什么区别。无数核弹头在各自领土上爆炸,无论攻击方还是防御者,都只能得到一个毁灭的地球。 从联大通过全球宣战决议的时候算起,已经整整过去了七十二小时。各国政府虽然均表示出对释放病毒罪魁祸首的愤慨,私下里却在以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与美国政府进行暗中的联络和交易。谁都希望在这场可怕的混乱中得到最丰厚的收益,只要开出的价码得到满足,民众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舆林很愤怒,却无法制止。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权力范围。 军人,永远都是为政治服务的机器。 揉捏着酸涨的眼角,身心俱疲的上将无力地摇着头。 电子屏幕上飞快地显示着各国最新通报的战争进程。 完成集结的英国皇家舰队四小时前已经出发,借助葡萄牙政府在亚速尔群岛上提供的军事基地,将于十五分钟后对美国本土展开首轮空袭。 三个快速反应师,总兵力高达五万的法国雇佣军装船完毕,在舰队的护航下,将横穿大西洋从迈阿密方向展开登陆攻击。 日本的反应尤其强烈。群情激涌的平民赶在联合卫队到达之前,就冲进佐世保军港,向停泊在港口的美军“邦克山”号导弹驱逐舰和“自由”号濒海战斗舰投掷石块和燃烧瓶。随后抵达的联合卫队解除了正在港口休假的所有美军武装,于同日派出以“源义经”号直升机空母为首的庞大舰队,向夏威夷群岛发动全面进攻。 中国海军联合舰队于六小时前出动,将在小笠原群岛与印度海军回合后,共同袭击美国西海岸各军事处点,为登陆部队扫除所有障碍。 美国,已经变成了世界公敌。 据新华社记者最新报道:在澳大利亚达尔文市,两千多名美籍侨民被当地居民赶下大海,成为鲨鱼争相撕咬的食物。 意大利佛罗伦萨,愤怒的市民们拘禁了所有持有美国护照的人员。他们沿着美第奇大街竖起了数千个巨大的木制十字架。每个架子的顶端,都挂着一个被活活钉死的美国人。 日本广岛,平民们把六百多名美国商人的衣服脱光,扔进海洋公园鳄鱼池。 阿富汗昆都士,“塔利班”武装把历年捕获到的一千三百多名美国俘虏全部斩首,用一个个痛苦不堪的死者头颅当作活祭,整齐地排列在一本羊皮纸版《古兰经》四周。 整个世界已经混乱。根本无法统计究竟有多少人死于这场可怕的灾难。 凭着军人的敏锐直觉,陆舆林在第二波核弹攻击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向最高中央政府提出,在全国范围内发布紧急避难申请。半小时后,在没有得到明确批复的情况下,将军又以个人名义,向军内和全国相关机构发出了同样的命令。 此举顿时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是越权——” “国家需要安定,安定,安定——” “你简直是目无法纪。越是在危难的时候,越要稳定人心。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上位者的震怒,激烈的下层反应,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将军作出的决定。早已垂涎总参谋长一职的窥觑者,更是不遗余地的拼命落井下石。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自己千载难逢的上位时机。 “命令各地、各军区所有避难所全部开启,各种应急物资和人员的疏散,必须在两小时内结束。标题注明——十万火急!” 陆舆林刚毅的脸上显出无比坚决的神情,鹰目中放射出不容辨驳的冰冷。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任何上位者都不可能容许越权行为,最高利益集团很可能已经在商议对自己擅自行动的处置。用不了多久,执行拘捕的内卫人员,可能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必须利用这点最后的时间,尽可能救下更多的人。 将军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他只是凭借直觉行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前两个波次的核弹攻击,应该是带有警告意味的先兆。 它们的前后相隔时间很短,数量也不是太多。特别是第二波次攻击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美国方面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第三波攻击,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核弹头数量又会是多少? 陆舆林无法猜测,也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情报能够用于推测。 他只能把视线的焦点集中在电子屏幕旁边的时间显示器上。 现在是下午十四点四十六分。 距离神秘邮件上提示的最后时刻,还有三小时十四分钟。 第四十节 绝望 第四十节 绝望 林翔等人走进基地的时候,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设置为倒计。距离红色的“零”刻度,还有五十六分钟二十七秒。 阔及数千平米的休息室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通往基地内部的正方形入口前,架起两道涂有黄黑条纹的全钢护栏。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通道两边,四名左臂上佩有“宪兵”字样的军官,各自操控着一台从天花板上垂直落下的升降式电脑,对所有想要进入基地内部的人,进行严密的身份核查。 这里是和入口甬道连接的第一层基地平台。也是所有进入者接受二次审核及全身扫描检查的关口。 “怎么检查的速度那么慢?” “我是市人大常委,你们有什么资格检查我的证件?叫你们领导来见我——” “热死了,怎么这里没有空调啊?下面的房间能洗澡吗?” 几乎所有人都在表示出不满的情绪。在他们看来,这是自己的权利。 总参谋长发布的预警,在全国范围内造成了巨大的混乱。虽然半信半疑,收到消息的人们还是赶往了距离最近的避难所。其中尤以消息灵通的官员最多。 凭借军官身份和臂章上六十四机动部队的特殊符号,林翔一行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当他们从人群中间穿过,直接登上通往基地核心升降机的时候,嫉妒、好奇、疑惑、垂涎等各种不同类型的目光,从无数方向投射过来,久久的汇聚在他们身上。 望着电梯壁上不断闪动的红色数字,林翔沉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沿途,他一直在询问齐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陆舆林,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墙壁上正在倒数的电子钟,使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一直在想应嘉。 她,会不会有危险? 走进中央控制室的一刹那,谜底已然揭晓。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线布满了淡蓝色的地球平面图。乍看上去,仿佛一堆散乱的红色线团掉落在地面上,无数的线条相互交叠斜叉在一起,除了偶尔有几处背景图案透过其中的缝隙显露出来,其余的,都被血一样鲜红的零乱线框吞没。 陆舆林的手肘架在不绣钢桌面上,交叉的十指撑住略微前倾的下盍。手臂背面完美地遮住了正在颤抖的嘴唇,却无法掩饰从来回晃动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恐惧和震惊。 不仅仅是他,整个指挥中心所有的人,都在呆呆地望着混乱的屏幕。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电子鸣音,以及沉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喘息,多达上百人的房间,安静得仿佛形状异样的坟墓。 屏幕右下角,有一排清晰的红色数字。 三万八千九百七十四。 这是监控卫星刚刚侦测到,已经确定发射的导弹数字。 其中有两万九百七十一枚弹头,分别属于法、俄、英、日三国。它们的攻击落点,均为美国本土。 剩余的一万八千零三枚,则来源于美国各州。从地图上看,整个美国已经被红色光线撤离笼罩,线头另外一端连接的落点坐标,囊括了地球上所有的城市。 死死盯着屏幕,上将那双被映红的眸子里,放射出狼一样的狰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国人对联大决议没有任何表示的真正原因。对方早就准备好最后的杀着,其目的,竟然是毁灭整个人类。 陆舆林的直觉,变成了最可怕的事实。 苍老的脸上露出惨然的苦笑,一直保持高度紧绷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倒数的时间,还剩下三十七分钟十二秒。 一切都明白了。 一切也都太迟了。 “命令全部卫兵进入基地,关闭所有防护层和地面通道。我们……必须活下去。”这是将军最后的职责。 林祥同样也被可怕的事实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应嘉。 感情告诉自己,应该去救她。 理智却说,已经来不及了。 高高悬起的心,骤然坠向无底深渊。他下意识地紧紧按住放在贴身衣袋里的装有照片的信封,意识里那个身穿洁白护士裙的曼妙身影,正在逐渐变淡,越来越远…… “你怎么了?” 齐越抓住林翔的手臂,发现他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翕张着嘴唇,林翔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默默地摇着头。 “将军,有人强行闯入禁区——” 突然,坐在监控席上的操作军官连声惊叫。顺着声音的指引,人们愕然地看到——监控屏幕上,几辆黑色豪华“奔驰”组成的车队,从半开的基地大门嚣张地猛冲进来,一直开到正在缓缓关闭的全钢闸门前,用坚硬的车体,死死卡住落下的门壁中央。几个从车上跳下的人围聚在半开的闸门底部,似乎是在商议着怎样才能进入其中。 “混帐,这帮家伙是谁?”陆舆林怒吼着,捏紧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倒计时还剩下六分钟。卡在防护闸前的轿车显然经过特殊改装,沉重的钢闸根本无法落下半分。 “……是陈部长……”监控官语气干涩地应道,镜头锁定的屏幕前,出现了一张充满威严感的熟悉的脸。 “立刻改用第二套应急系统进行操作,先关闭内侧的防护层。” “系统提示无法进行操作,陈部长……拥有a级权限,他已经更改了所有闸门的关闭时间。” 陆舆林目光一厉:“修改后的关闭时间是多久?” “半,半小时。”监控军官脸上满是绝望。 将军狠狠咬了咬牙,飞快地打开外部连接系统,以最快的速度调出通话屏幕。 “陈光宗,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就进入基地,并且立刻关闭防护闸——”陆舆林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野兽的咆哮。 “老陆,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家人已经在路上。我总不可能把她们全都扔在外面吧?”不时有雪花点闪过的屏幕上,露出陈光宗满是不悦的脸。 第四十一节 末日 第四十一节 末日 “五分钟后,美国人的导弹就会在全球范围引爆。如果你再不进来,基地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没那么严重吧?”陈光宗一怔,旋即语气严厉地说道:“美国有那么大的胆子吗?他们就不怕联大的决议和所有国家的报复?怎么可能随便发动核攻击?你这些话的依据是什么?” “先进入基地,我会好好向你解释——”陆舆林急得快要发疯。倒计时还剩下三分钟。 “再等等,我的家人就快到了。”陈光宗显然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这个混蛋——”修养极好的将军,终于忍不住暴怒地骂出了声。 习惯高高在上的人,几乎听不进任何反对的意见。他们只会凭着自己对事务的判断和本能行事。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听从任何建议。用通俗的话说,这叫“个性”。官场上的特有称谓,则是“掌控权力核心”。固定和僵化的思维,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产生丝毫变通。 通话器里传来的愤怒吼骂,使陈光宗保持威严和深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怒。就在他正准备斥言反驳的时候,却看见从正前方被半闭钢闸遮住的幽暗甬道里,突然闪烁出一团明亮的火焰。 尽管不是职业军人,多少接触过武器的他也明白——那是子弹从枪口喷射出来,尾部带起的释放能量。 “呯——” 高速旋转的弹头准确地钻进他的眉心,从脆弱的后脑飞出,巨大的动能仿佛无形的魔爪,狠狠撕裂了整个头盖骨。爆起的骨片和散碎的脑浆,在惯性力量的推动下,朝固定的方向溅射开来。勉强留存在眼眶里的晶状圆球,在身体倒地瞬间还睁得斗大,似乎是要用最后的意识,死死锁定从黑暗中出现的凶手。 地面和基地控制室同时出现了沉寂。突然的变数,让人们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血腥的事实。无数颗大脑都在拼命思索,敢于当场杀死部长级官员的人,究竟是谁? 黑暗的闸门背后,很快出现了林翔那张冷得像冰一样的脸。 他没有耽误时间,像一头灵动的山猫,从半开的通道里猛跳到陈光宗的尸体旁。捡起死者掉落在地上的控制器,用拇指重重按下最上方闪烁着绿色光芒的钮键。刺耳嘈杂的机械液压声中,从幽深的甬道尽头,很快传来数道沉重的闷响。 “内层防护已关闭。” “防辐射层顺利关闭。” “防穿透隔离层关闭。” “外层第一装甲防护闸失效,立刻启用第二、第三道后备钢闸。整体防护能力为百分之百。” 监控席上传来充满惊喜的叫声,丝毫没能在控制室里引起共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中央那个略显瘦高的年轻背影上。 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还剩下八秒。 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三团耀眼的球形火焰,在黑色的前端尖锐引导下,分别朝着无力抗拒的大地狞笑着狠狠袭来。 防护闸门已经全部封闭,他不可能再回来。 陆舆林拉开椅子,从指挥席上走下,认真地整了整领口的风纪,用充满痛苦的眼睛久久望着屏幕,缓缓举起五指平伸的右手。 身后,所有人都默默地把右手举至额前。 方雨洁紧紧咬住下唇,低声抽泣着。尽管她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悲痛,可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远处,在市中心首先爆炸的弹头,释放出狂暴而强烈的巨大能量。混乱的气场扰乱了监控镜头捕捉到的信息。屏幕上扭曲的画面很快被无数跳动的雪花所代替,机械沉闷的“沙沙”声,成为充斥在房间里最清晰的声音。 “我们会记住他的名字。勇敢的人,不应该被忘记。” 保持敬礼姿势的齐越喃喃着,脸上的神情,庄重神圣得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杂质。 基地入口前,陈光宗的尸体还在微微地抽搐着。 秘书黄涛瘫坐在被血浸透的泥地上,剧烈颤抖的右手指着林翔,难以置信且充满恐惧地嘶声嚎叫:“你,你竟敢杀了陈部长,竟然杀了他——” 林翔抬头仰望着天空。 阴沉的云层已经被染成余晖搬的桔红,继市区爆炸的弹头之后,另外一枚导弹和地面之间的距离,肉眼几乎难以辨别。城市方向的地平线上,反射出大片令人绚目的彩色光华,凝滞的气流仿佛被彻底固定,随时等待着来自爆炸中心的狂乱牵引。 巨大的蘑菇正在冉冉升起。翻滚腾挪的灰黑色云块与火红的烟雾相互吞噬着,用对方的身体拼命增加着自己的力量。耀眼的闪光让人产生了另外一个太阳的错觉,从爆炸中心释放出来的炽热能量,燃烧席卷着所有能够被摧毁的东西。密布整个空间的浓密辐射粒子,在狂暴气流的裹挟中,高高冲上灰暗的天际,带着毁灭一切的可怕决心,撒向整个大地。 静静地站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林翔淡淡地笑了。 摸出衣袋里的白色信封,拈出那缕细柔的长发,用嘴唇咬住,仔细地闻嗅着上面散发出来的每一丝气息。 心里最深处那个白色的朦胧身影,已经彻底飘远。 “嘉嘉,如果真有来世,到那时再见吧……” 远处,第二枚弹头已经爆炸。 刺眼的白光和灼热的能量,使林翔感受到如火烧燎般的疼痛。 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 他闭上双眼,默默感受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脸上,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皮肤被烧焦,肌肉从骨头上被撕裂的扯动。身体里的血开始沸腾,剧烈的高温会煮熟所有的脏器,熬干每一滴液体,把所有的一切烧至灰烬。 “这,就是死亡吗?” 带着大脑里最后的意识,他重重扑倒在地上,强劲的热风点燃了脆弱的衣服,幽蓝色的火焰裹燎着整个身体,宽阔的胸部裸露出的白色骨头,很快被烤至焦黄、微黑。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脆弱骨架轰然散开,只有保持尚算完整的头颅掉在地上,滚落到旁边正在燃烧的汽车残骸后面,泛出一串串燎起的粉黑色水泡。 黄涛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带着内心永远也无法得到解释的震惊和恐惧,和怀里僵硬的尸体一起,变成了被辐射笼罩的灰尘。 突然,从林翔半焦的头部渗出了一团白色黏液。它以极快的速度弥漫包裹着剩余的残躯。细胞几乎是以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急剧分裂,炽热的火焰焚烧着它们所能聚集的每一块阵地,保持湿润的部分却拼命填充着内部的所有缝隙。反复争夺的拉锯战足足持续了几分钟,林翔的残体变成了直径超过五十厘米的白色圆球。疯狂的生物显然并不满足已经取得的成果,它们从球体内部迅速分泌出来,大口吞噬着表面的死亡硬化部分,仿佛一团异状的棉花糖,在层缕裹缠中加剧着自己的体积。从爆炸点扩散开来的狂暴气流把它高高推到半空,连带着所有可以被撕裂的物体一起,狠狠吹向远方…… 此起彼伏的爆炸,笼罩了地球每一个角落。 无数黑灰色的蘑菇云团,在蔚蓝色星球表面仿佛巨形石柱一样耸立着。 这应该是旧时代与新时代交替的最明显标志。 “人类纪”,似乎已经终结。 当然,仅仅只是似乎。 谁也无法预测,未来究竟会是什么…… 浓密的云层里隐隐折射出暗淡的白光,预示着大地再次脱离黑夜的笼罩,重新返回属于白昼的世界。 稀软的泥土和黏稠的污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腐臭。泥坑里的积水表面,浮泛着状若油漆的墨绿色莹光。一团被黑泥包裹的塑料膜浸泡在水里,多少能够看出一点本来固有的暗红。几块已经变黑的骨头斜插在坑边,偶尔会从肮脏的水底带起一点油腻的泡沫。 一堵残破的砖墙,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旷的野地上。倾斜的钢梁表面布满深褐色的锈渍,坍塌的屋顶掉落在四方形的框架中央。偶尔有手臂粗长的蟑螂从墙壁缝隙里探出头来,细长的触角谨慎地摇晃着,慢慢吮吸凝聚在残破瓷砖表面的绿色水珠。 它好像并不惧怕辐射带来的影响,相比肮脏的积水,从空气中凝成的水份显然更能满足昆虫的胃肠。 黑暗的墙角,一块将近两米多高的团状异物,引起了它的注意。蟑螂小心翼翼地从墙上爬下,六条油亮的黑色节足灵活地绕过障碍,嗦蟋潜到引起注意的物体旁边。 这似乎是一块石头。看上去质地非常坚硬。昆虫却从中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黑色触角在空中来回轻点,迅速张开又合起的口器,拼命寻找着能够进入其中的路径。就在它反复寻找却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伴随着清晰的炸响,球体表面忽然裂开一条半厘米左右的缝隙。 第四十二节 饥渴 第四十二节 饥渴 人来到这个世上的唯一方法,是否永远都是赤条条? 林翔很疑惑。但他并不想寻找真正的答案。那对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双手抱在膝前,半蹲在地上,默默地望着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景观。 这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 大脑残存的记忆,把爆炸最后的场景和随后发生的一切联系起来,让使他明白——自己还活着这个清晰的事实。 急剧分裂的细胞,以头部为核心形成完整的保护层。最外层的表壳硬化、死亡,保护着内部依然拥有活力的组织完成着修补残破身躯的工作。它们默默地孕育着自己寄生的宿主,二者间同生共死的命运,使任何一方都无法独自生存。 灰色的晨雾正在逐渐散去,微红的朝霞从地平线上露出淡淡的暖意。 林翔依然觉得自己很冷。 苍白色皮肤包裹着赤裸的身体表面,强劲修长的腿部和躯干形成标准的黄金比例,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团块,勾勒出粗犷的轮廓线条,高耸眉弓掩映下的黑色眸子,放射出坚毅而深邃的目光。 细胞把修复身体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够抵御寒气的侵袭。 环顾四周,林翔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作衣服的东西。除了肮脏的腐泥和散乱的混凝土碎块,只有躲藏在墙壁角落的那只蟑螂,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屋角,几根婴臂粗细的钢筋横七竖八地插在混凝土地基上。 林翔站起身,走近残颓的墙壁,抓住其中最为平直的一根,捏紧靠近水泥基础的部分狠狠转拧。坚硬的石块根本无法抵挡强壮肌肉爆发出的狂暴力量,只能任由掠夺者野蛮地拔掉自己身上的装饰,只留下一个伤口般深凹的黑暗孔洞。 钢筋很沉,规则的螺旋形花纹有种特殊的手感,最前端的断口非常平整,还留有被金属切割机截断的划痕。 武器,比满足身体的舒适更重要。 太阳已经升起。 朦胧的薄雾还是没有散去,一缕从云层缝隙透下的阳光,在荒凉的原野上照出令人暖和的金黄色。几株表面遍布锐利尖刺的植物,伸展出手指粗细的枝条,垂落到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地方,随风摇摆的枝梢顶端,还缀着一点鲜艳夺目的嫩红。 一头身长超过米许的巨鼠,从乱石掩盖的地缝中窜出,借助尾巴和后腿的蹬弹高高跃起,张开满是尖利獠牙的嘴,贪婪地把鲜嫩的红色果实叼入口中。就在上下腭刚刚合拢的一刹那,脆弱的树枝四周突然弹射出上百根长达十余厘米的硬刺,由里到外把整头巨鼠活活扎穿。 林翔默默地看完整个猎杀过程。这应该是一种能够吸食动物的植株。从泥土里外凸的树根上,还散落着一具惨白色的人类骷髅。 刺树吸收的很快,几分钟后,悬挂在枝条上的巨鼠只剩下一张黑色的皮。望着软沓下垂的鼠尾,他只觉得自己空瘪的胃囊,似乎已经快要被浓烈的酸液彻底蚀穿。 强迫自己把饥饿的目光从巨鼠尸体上移开,赤足从遍布碎石,钢筋纵横的地面上踏过,顺着青灰色的残留道路痕迹,慢慢离开了可怕的植物。 这个世界充满了辐射,没有确定食物和饮水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敢吃。 饥饿,总比死亡好。 遥远的地平线上,零乱地排列着几幢低矮的房屋。透过稀疏的沙尘,可以看到用石块和各种杂乱材料拼合而成的灰色墙壁。 两条不太清晰的车辙印子,从那里远远的延伸过来。 趴在一块风化的岩石背后,仔细地观察着百米开外的破烂建筑。良久,林翔小心翼翼地从隐身处站起,迈着灵动轻柔的脚步,慢慢接近了被视线锁定的目标。 那是一个站在路口井台上取水的男子。宽厚的肩膀使他从背后看去显得很强壮,皱巴巴的棕色上衣沾满了肮脏的泥灰。 所有房间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没有携带枪械之类的武器。 杵着手里的钢筋,林翔赤裸的身影出现在路口中央。 男子的耳朵似乎非常灵敏,抬头与对方视线接触的一刹那,他显然吃了一惊,本能地连连倒退了几步,用充满惊惧的眼神,死死注视着面前的来者。 “嗨……我……” 林翔尴尬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搜肠刮肚想要找出几个最适合自己目前现状的词语。毕竟,光着身子与人交谈的感觉很不舒服。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 不知为什么,男子脸上的惊讶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充满贪婪意味的扭曲脸庞。 他纵身扑到井台旁边,从打水用的橡皮桶里抓起一把用布条裹住的砍刀,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一样的嘶吼,朝着这边猛冲过来。 借助不甚明亮的太阳,林翔可以清楚地看见锋利刀刃上耀眼的反光。 “等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 “嗖——” 刀刃划破空气的震动,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敏捷地闪过攻击,男子瞪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和他一样的饥饿和渴望。 林翔眸子里刚刚出现的希望,瞬间已经变得暗淡。 他不再迟疑,手中的钢筋闪电一样横刺而出,强大的臂力推动着钝秃的切口,从男子胸前的肋缝中插进,“扑”的一声闷响,夹杂着被撕裂的肌肉和棉软的脏器,透穿了左面肩胛,把整个人活活扎在冰冷的金属棍间,痛苦地挣扎抽搐着。 呼啸的风,把尸体身上被血浸透的外套吹起一角,没有任何衣物遮挡的腰腹两边,缀满了一团团状如葡萄的紫红色肉瘤,还有一大块仿佛凝固岩浆般的粉色息肉。只穿有一条肮脏短裤的腿胯间,还有一片碗口大小,滴淌着黄绿脓液,散发出恶心腐臭的溃烂。 重度辐射,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林翔曾经见过此类宣传图片。 踉跄着脚步,扑到用几块石头垒成的井沿旁,把系着绳子的橡皮桶扔进井口,抖索着粗糙的麻绳,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倾斜的桶底被水浸没。 井里的水并不多。往复四次,总共才拎起差不多半公升混杂着泥浆的浊水。 强忍住喉咙的干渴,林翔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轻舔了舔正在澄清的水。 舌尖传来一丝淡淡的麻痒,还有微微的刺糙。 这水受到了辐射,不过程度并不严重。至少,还可以喝。 翻遍了所有房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尸体表面的息肉和溃烂,使他彻底打消了剥掉死者衣服为自己所用的念头。 在一间空屋被虫蛀得满是洞眼的木墙上,粘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缺角纸页。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着一个搔首弄姿,身穿仆佣花边制服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盘散发着腾腾热气的烤肉,嘟起肥厚性感的嘴唇,冲所有观看者抛着风骚诱惑的媚眼。 图片下方,有一排中、英文混合的黑体字。 ““宜闲居”高价收购所有肉类。无论您手上的货物属于任何物种,我们都会开出令您满意的价格。提示——务必保持新鲜!” 纸页最后,是一张不太标准的地图。很粗糙,仅仅只有几道简单的线条和符号,以及几个完全陌生的地名。 林翔没有耽误时间。从房间里找出两只勉强还算干净的塑料瓶子,装满水,用绳子捆绑在钢筋的梢尖。脱下男子的外套,从袖口部位撕开,绑紧死者两肋,在尸体下方垫上一块从墙上拆下的木板,拖着最前端的把手,顺着地面模糊的车辙痕迹,慢慢离开已经干枯的水井。 死人,一样是肉。 在过去的世界,这样做显然没有道德。但是在饿得快要发疯的林翔看来,却是自己目前得到食物的唯一途径。 或许,眼前这个全新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道德”两个字。 岩石镇上的建筑,大多是用铁皮和木条拼凑起来的临时棚屋。斑驳的铁锈和蚁烛虫蚀的痕迹,是这里最大的特色。住民们的服装款式也非常丰富,杂色布条和未经裁剪的整块布料,简单地加以缝合后,任何人都能穿上。 这里,是两条旧世界街道组成的十字交叉口。虽然谁也不知道路的尽头究竟通向哪里,却并不妨碍各种职业的人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新的集镇。 林翔走进小镇的时候,居民们并没有对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表示出太大的惊讶。 赤身裸体的独行者,他们实在见得太多。 荒野上每天都会发生无数起袭击事件。偷盗和抢劫已经变成必要的求生手段。显然,这又是一个很不走运,被人偷光全身衣服的倒霉蛋。 或许,他应该算是幸运的。 至少,他还活着。 光着屁股裸奔其实不丢人。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第四十三节 小镇 第四十三节 小镇 尽管如此,走进镇子的林翔,还是很快成为人们目光注视的焦点。 观众并不多,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她们的肤色很黑,表面覆盖着蛇蜥一样粗糙的角质鳞块,干燥的边缘部分向上弯曲卷起,坚硬的皮层让敏感的神经变得很痒,每当她们用肮脏的黑色指甲在上面来回抓挠的时候,总会带起大片脱落的死皮,以及随之显露出来粉红色的新鲜皮肤。 用干净的水冲洗身体,可以抹掉从空气中沾染的辐射尘。在这个资源匮乏且到处都是污染的世界,洗澡已经变成奢侈的享受。 “这个男人真他妈的白。啧啧!皮肤居然比我还嫩——”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料长裙的女人直勾勾地望着他。尽管裙子脏得像是在黑油里泡过拧起,她还是尽量挺了挺干瘪胸脯,摆出一副傲人的姿态。 “肌肉不错,在床上应该很有力气。”旁边身材矮壮,年龄至少超过五十的肥婆贪馋地舔着嘴唇,瞪圆双眼死盯着目标的两腿之间:“我敢打赌,他在我的手上,绝对撑不过半个钟头。” 林翔没有理会来自道路两边带着阴冷气息的敌意目光,拖着躺在门板上的尸体,按照广告单上标注的位置,仔细寻找着自己的目的地。 镇子西面街口拐角,矗立着一座用半旧砖头建成的小屋。和周围众多用铁皮木板围成的狭窄棚屋相比,显然要体面宽敞得多。 面朝街道的方向,开有一个三米多宽的窗台。顶上挂着一块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的木牌——“宜闲居收购站”。 朱浩交叉着双腿,以非常舒服的姿势,仰面斜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眼扭动着肥厚的屁股,推动着仅有两只木脚着地的椅子,保持着倒三角形状的不平衡状态前后摇动,在沉重身体的碾压蹂躏下,发出快要散架的“咯吱”呻吟。 从他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面。 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皮肤渗出黑色油珠的壮汉,躬着肌肉结实的背,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拈起身上暗红色衬衫的衣角,卖力地使劲擦拭着朱浩脚上的高腰统靴。 揉了揉快要分辨不出颜色的灰黄色上衣,把沾满机油的牛仔裤从靴统里拎起,满意地看了看甑亮的靴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递了过去。 这双靴子是朱浩最喜欢的东西。穿上它,镇上流民们混乱的服装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拖着尸体的林翔,很快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赤裸白腻的皮肤,让胖子朱浩略微有些惊讶。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暗自比较着对方强劲健美的身体,得出的结论让他很是不爽。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脚上刚刚擦亮的皮鞋,再看看外面那个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男人,不平衡的心理立刻得到了满足。 “小三,黑四,去看看货——” 两个身穿破旧工装外套,高大魁梧的秃头壮汉应声走出房间。一个怀里抱着口径粗大的霰弹枪,警惕而傲慢地瞟着街口的人群。另外一个拎着半尺来长的厚背菜刀,仔细地翻找检查着门板上的尸体,熟练地剔下一团团泛着鲜红泡沫的肉块。 几分钟后,一只装满肉块的塑料盆,已经放在屋角的磅称上。 “你运气不好,这家伙有很严重的辐射病。能剔下来的肉不多,总共只有十五公斤。肉也不太新鲜,只能给你每公斤一毛五分的价格。总共两块两毛五分。” 朱浩撇动着肥厚的嘴唇,眼都不眨地从抽屉里数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愿意卖,就把钱收起来。” 另外两个站在他身后的壮汉,同样斜提着霰弹枪。低垂的枪口和充满威胁的目光,不时扫向浑身赤裸的卖主。 林翔默默地拿起桌上的钱,慢慢走出了房间。 显然,对方刻意压低了价格。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他,无法争辩,更不知道应该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一间墙壁上贴着各种破烂纸片的棚屋前,他停下了脚步。虽然不太清楚这间房屋的具体作用,但那些显然是旧时代糕饼店用作招牌的图片,足以让智商低下的白痴明白它的真正用途。 这里只有一种食物出售——黑得像煤一样,坚硬程度和石头有得一比的面包。 花了一元钱,捏着两只拳头大小的面包,在一处避风的角落里坐下,就着塑料瓶里已经澄清的水,慢慢吃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 夜晚降临了。 绻着身体,缩在用几块破木板围成的角落里,林翔越来越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套衣服。 身上所有的财产,只有一元两毛五分,一根钢筋,一瓶半轻度辐射的饮水。 无论在哪个时代,钱,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月光,很淡。 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用黑色发丝缠绕而成,再用几根黑线扎起来的“戒指”。 那是应嘉的头发。 核爆来临前,含在嘴唇里的它们,侥幸被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文明世界的记忆,只有这点残存的部分最清晰,最真实。 指尖轻抚着柔滑的发丝,林翔冰冷疲惫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暖意。 薄雾弥漫的空气中,有种令人非常舒服的湿润。 这是一天当中辐射最低的时候。微薄的水气弱化了辐射尘的威胁,冷凝的水汽给荒野上的生物提供了急需的养分。它们不必冒着肌肉溃烂的危险,被干渴逼迫着去喝泥坑里黏稠腐臭的绿水,凝结在岩石和混凝土表面的微小水珠,远比那些可怕的辐射液体更加甘甜。 林翔半蹲着身子躲在残墙背后,左手指尖斜撑在地面,强劲的大腿保持着随时能够爆发的状态。右手紧纂着钢筋中段略微靠前的地方,黑色瞳孔的焦距,死死锁定十几米外的一辆汽车残骸。 两头一米来长的巨鼠在铁红色的车门旁边来回逡巡,它们似乎对夹在生锈的汽车轮轴与石缝间的轮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这片植物几乎死绝的荒野,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废旧橡胶,是牙齿唯一能够啃动的东西。 它们的门齿很大,三角面颊两侧排列着十余颗体形偏小的尖锐利齿。鼓凸的眼睛足足超过正常鼠类数倍,从趾尖探出的角质甲爪仿佛一锋锐的弯刀。 无所不在的辐射改变了鼠类的身体,遗传基因和生物本能在老鼠的基础上,进化出全新的物种。 没有任何预兆,林翔从隐藏的地方高高跃起,双手轮过头顶的钢筋闪电一样垂直落下,钝秃的前端准确插进距离最近的巨鼠脑袋,砸断了三角形鼻骨,搅碎了脆弱的脑部组织。 未等旁边另外一头巨鼠有所反应,动作敏捷的林翔已经掉转钢筋,把空余的尖端迅速插进它满是獠牙的口中。坚硬的棍状金属捅穿了柔软的肌肉和内脏系统,从腹部灰白色的毛皮间破出,把它牢牢钉在地上,任由粗短锋利的爪子在空中乱抓。很快,一阵激烈的抽搐过后,便再也不会动弹。 从汽车残骸里找出一段数米长的锈铁丝,用尖锐的线头穿过巨鼠的脑袋,两头重达十余公斤的生物,成为林翔今天的第一宗收获。 作为适应力最强的生物之一,鼠类的繁殖能力远比人类强悍得多。 林翔不是生物学家。但他知道,在这片荒野上生存的巨鼠,绝对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两小时后,拖着挂有六头鼠尸的铁丝,他再次走进了岩石镇。投注到这个赤裸身体年轻男子身上的各种目光,也比昨天多得多。 坐在“宜闲居”的收购窗前,朱浩有些发楞。 很少有人会出售巨鼠。 这种凶暴的生物虽然到处都是,却并不划算用子弹击杀。进化人高手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只有那些饥饿的流民才会选择惨烈的肉搏。 弯着身子,强忍着肥厚肚皮被膝盖挤压的痛苦,朱浩伸出短粗的手指,蘸了一点鼠尸上的血使劲儿捻了捻。 很黏,没有完全凝固,是新鲜的血。 每头巨鼠的致命部位,都有一个穿透的孔洞。 看了一眼林翔手中的钢筋,朱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扯着嗓子冲房间里大声吆喝: “小三,黑四,出来验货——” 锋利的剔骨刀熟练地剥下鼠皮,割下粉红色的肉,再次装满豁口的塑料大盆。 “新鲜鼠肉的价格比人肉高,七十四公斤净肉,每公斤一块五毛,总共一百一十一块。” 照例拉开抽屉,取出几张半旧的票子放在桌上。 林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钱折叠成卷,拎起钢筋转身走出了房间。 “头儿,今天怎么不压压秤?”望着白花花的,黑四揩了一把光秃头皮上渗出的汗珠,略带不解地问道。 正常情况下,被卖的肉都要克扣四分之一左右的重量。 朱浩皱了皱眉,手指轻弹着圆挺的肚皮,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压称,也是要看人的。” 第四十四节 无序 第四十四节 无序 镇子南面第六间棚屋的面积,比一般的房间要略大些。 低矮的隔墙顶上,拉着几根细长的铁丝和木条,它们相互纵横交错着,构成一张不太规则的网。 每一孔网格都挂着衣服。掸去表面的尘土,后领的扣带和胸前的花纹上,偶尔能够看到“范思哲”或者“梦特娇”之类旧时代大名鼎鼎的高级货。但是它们很脏,很旧。瓤化的纤维使织物彻底失去了应有的牢固和弹性。稍微用力一扯,就能撕开无数细小裂缝。 相比之下,那些用帆布制成,针脚粗大,手工拙劣的新时代衣物,却要实用得多。 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枯柴般的手里捏着一把自制单管火药枪。乌黑的枪口和充满警惕的眼睛相互配合,时刻保持高度戒备状态打量着每一个走进店里的顾客。 林翔看中一套浅黑色的连裤工装,标价三百元。虽然它不是新的,而且很脏。 讲价,在旧时代属于很正常的商业行为。 捏着手里卷成一团的钞票,林翔指了指衣服。 “三百,不二价。”老头固执的脸,比石头还坚硬。警惕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敌意。 “能不能少点……”林翔迫切需要一套衣服。 “没钱就给我滚出去——”话未说完,老头已经瞪圆双眼,抬高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很粗鲁的语言,非常直接,简单,有效。 摇了摇头,林翔选择转身离开。 再多待几秒钟,老头会毫不犹豫扣下火药枪的扳机。 远处的街口,几个衣衫破烂,脸上带着淫欲和亢奋的流民,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拖进幽深的巷道。残忍的狂笑和冲动的喊声,淹没了稚嫩尖厉的惨叫,柔弱的呜咽越发刺激着狂暴的气氛,高亢的轰笑和难以辨清意义的嘈杂,成为弥漫在空气中的唯一声响。 没人去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几小时后,彻底满足的男人们,开始从小巷里三三两两地走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块新鲜的肉。几个身材特别粗壮的家伙,甚至扛着完整的大腿和整条被切割下来的手臂。血从肉块里渗透出来,滴淌到惨白柔嫩的残破皮肤表面,显得无比刺眼。 晚饭时分,沿街的许多棚屋里,飘散出烤肉和浓汤的诱人香气。 坐在背风的屋角,林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条被鲜血浸透的巷口。 那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巷。 被拖进其中的女孩,终究没有出现。 三天后,攒够钱的林翔,买到了足够的衣物。 交易次数的增加,使胖子朱浩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岩石镇是一个小型聚居地。和荒野上的流民部落相比,这里拥有的旅店、酒馆、诊所、杂货铺吸引了大量外来者。当然,镇上的规则和荒野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就行。 这个世界,不存在法律。 对新世界的生存有初步了解的林翔,迫切需要一件足够强力的武器。 朱浩手里有一份详细的物资购买清单。林翔跳过单子上砍刀、匕首之类的物品栏目,直接指向纸页最顶端的部分。 那里只有一个项目——十八点五毫米双管霰弹枪。 这是在岩石镇可以买到的最好的武器。 “一千五百元,附送六发子弹。如果需要多余的弹药,每发五十元。” “宜闲居”不是专业军火商,收购肉类的同时,兼做一点额外的交换业务。朱浩本人也不是老板,仅仅只是公司在岩石镇安排的雇员。这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最公道的价格。 清单上罗列的东西并不多,却很能说明问题。 最普通的步枪子弹,订购价格十元一枚。 一个健壮成年人身上剔下的肉,差不多在五十公斤左右。按照两毛的收购价,最多只能卖到同样的钱。如果猎获目标瘦一些,肉少一些,那么连本钱都不够。 用枪弹捕猎,那是有钱人的奢侈行为。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买枪。而是把钱攒到一万,去城里打针。”朱浩忽然冒出一句令他颇为意外的话。 “打针?” 林翔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使人肉收购商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他腆着肥厚的肚皮,慢慢踱到窗口旁边坐下,用粗短的手指虚点着外面的街道:“顺着西面的大路一直走,就能抵达烈焰城。在那里可以买到让人改变体质的针剂。具体种类有很多,价格也不一而定。据我所知,一万块的针剂最便宜,它能让你不被变异生物感染。以你的身手来看,总比买枪要划算得多。” “变异人?”林翔总算听到一个曾经熟悉的名词。 “就是那些盘据在废墟里,靠捡垃圾过活的家伙。”朱浩显然对变异人没有什么好感:“它们浑身都是病毒,没有打过针的人很容易被感染。嘿嘿嘿嘿!话又说回来,只要不进入它们的势力范围,这些肮脏的生物也不会主动跑出来攻击我们……” 黑暗的夜幕,逐渐笼罩了岩石镇。 每当这种时候,酒吧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方。 昏黄的光线从敞开的房门投射到幽暗的街道上,喧嚣的人声和低俗的叫骂相互混杂,简单的音乐和充满暴力节奏的金属碰撞搭配成对,酒精和劣质烟草的气味几欲令人窒息,衣着暴露的舞娘在钢管间摇摆扭动着身躯。尽管小镇上的女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姿色,但是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人眼中,已经足够让亢奋的身体得到野蛮的发泄。 绻缩在木板和墙壁搭起的角落,林翔慢慢地吃着简单的晚餐。 面包的质地很粗糙,上面布满整颗的黑色麦粒。尽管味道欠佳,不过价钱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从井里带来的水早已喝完。塑料瓶子里现在装的水,是从面包店里购买到的,价格每公升两元。在这个到处都是辐射的世界,水,也是一种稀缺资源。 除了这些,他还买了半公斤番薯。这种表面凹凸不平的块茎,是岩石镇上除了黑面包外,最便宜的食物。 人肉收购商的话,使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大概的了解。 变异人仍然存在。它们似乎改变了狂暴和嗜杀的习性,只是畏缩在城市废墟里,很少与人类接触。 病毒同样具有强大的感染力。不过对抗性疫苗显然已经研究成功。那种价值昂贵的针剂就是与之类似的东西。 林翔的计划很简单。 尽快攒钱,买到自己急需的武器,离开岩石镇。 他迫切需要弄清楚两件事。 第一:从核战爆发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第二:在这一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以他的能力,从镇上的店铺抢到需要的物资并不困难。 但他不想这么做。 确切地说,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想要认同并且彻底融入其中,需要时间。 淡淡的月光从浓密的云层缝隙中透射下来,在地面照出一片清冷的惨白。 两个身材高大男人从镇子东面走来,分从左右两边迅速闪进林翔藏身的屋角。 为首的汉子穿着一件红黑格子粗布衬衫,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腰扎紧了松散的衣角,袒露的胸口丛生着浓密的黑卷硬毛,手里抱着一枝双管霰弹枪,正指着林翔的脑袋。 另外一个人则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根钉满铁钉的沉重粗棍。 “小子,听说你最近弄了不少钱。连老威廉那个守财奴的衣服都买得起。” 汉子狞笑着,把粗大的枪管凑近了一些:“识相的,自己交出来。我不想浪费子弹——” 第四十五节 新城 第四十五节 新城 林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扁铁盒子,扔到他的脚边。 这样的结果显然在汉子的预料之中,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盒子,用力拧开盒盖,满意地捻起几张皱卷的绿色钞票。 林翔顺从的眼睛里暴闪出一丝残忍的寒光,矫健的身形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从原先站立的位置猛跃出来,鬼魅般地从抢劫者身侧狭窄的空间穿过,反手拽紧对方持枪的右臂,用钢钳般的虎口卡住肩头关节朝上狠拽,在清脆的骨胳交折与痛苦的惨叫声中,把整条手臂像充气玩具一样拧成了倒“之”字。 “等等,你……” 持棍的抢劫者惊叫着,不等有所反应,林翔手中粗钝的钢筋已经捅进了他的腹部。被凝固巨鼠血包裹的最前端上,挂着一块刚刚撕裂下的新鲜肠膜,尾端斜插进地面的细长金属,与濒死者抽搐的身体相互支撑在一起,形成诡异血腥的“人”字。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附近的居民。偶尔有几个身影在街口出现,用好奇和复杂的目光探寻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又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别,别杀我,所有的东西都,都归你……” 失去右手的汉子恐惧万分的在地上扭动着,从肩膀伤口流淌下来的黏稠液体,浸透了胸口浓密卷曲的黑毛。 惨白的月光映照在林翔身上,在地面投射出一条斜长的影子…… 天,亮了。 拖着扎在钢筋上的两具尸体,林翔慢慢走到“宜闲居”收购站的窗前。昨夜栖身的墙角,只留下一颗被砸得完全变形的扁圆头颅。旁边,还扔着一根沉重的锤形钉头棍。 中午时分,一辆破旧不堪,表面油漆已经脱落成铁红色锈斑的卡车,伴随轴承和零件刺耳的挤压碰撞声,顺着残破的公路,摇摇晃晃驶进了岩石镇。沾满油污和各种不知名附着物的车头上,勉强可以辨别出略微凸起的“东风”字样。 这是往来于“宜闲居”各个收购站间的运输车。 囤积在屋后地窖里的肉块,撒上一层盐,装进洗净的空油桶,整齐码放在歪斜的车厢里,把灰黑的轮胎压得几乎贴到了地面。 拎着装满面包和水的背包,胸前挎着刚刚配上肩带的霰弹枪,林翔纵身跳进了车厢。 除了五十元的车资,他把剩余的钱都换成食物和子弹。如果不是意外得到了武器,他还会在这个荒凉的小镇上多呆一段日子。 胖子朱浩双手交叉倚靠在收购站门口,斜着眼睛看着忙碌的手下,还有坐在车厢角落里,杵着枪管假寐的林翔。 司机站在卡车前面,把摇杆曲轴狠狠插进发动机的孔洞,咬牙切齿地拼命搅动。仿佛那是一具曲线曼妙的女体,正在被他肆意蹂躏。很快,可怜的引擎被迫发出类似哮喘病人刺耳嘶哑的轰鸣。 “接着——” 卡车启动的一刹那,胖子忽然从桌上抓起一个灰色的帆布小包,重重扔进车厢。林翔解开表面的搭扣,里面装着几块略带温热的烤巨鼠肉,还有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 望着被尘土逐渐掩盖的远去车影,有些失落感的朱浩,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只剩半截的香烟点上,很是不爽地吸了一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用淡然而无聊的眼神看着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街道,把穿着高腰皮靴的双脚高高翘起,朝着门边狠啐了一口唾沫:“小三,快过来给老子擦鞋——” 崎岖的山体轮廓,从地平线南面慢慢延伸过来。散碎的石块半埋在干燥的泥土里,裸露的表面有种发霉腊肉般的浅红。奇异的颜色从石块间蔓延开来,把整个庞大的山体全部笼罩在内,却又不会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血腥。 有赖于这些含有丰富赤铁矿的岩石,“烈焰城”倒也名副其实。 说是城市,其实就是一块略高于地平,被红色山岩半笼包围的小型台地。险峻的山势提供了天然的屏障,使得拢聚在高地中央的人们不必担忧来自后方的攻击,可以把所有防卫力量全部投注到正面方向。 一条五米多高的土墙,挡住了长达数百米的城市开阔地带。两根直径超过两米的金属管直埋在墙壁中央,在它们的支撑下,一排表面削尖,被铁皮钉死的粗木横悬在上空,在绞索和铁链的固定下,露出十余米宽的城市入口。 土墙的每个拐角,都矗立着一座用混凝土筑成的方形塔楼。乌黑的重机枪半掩在射击孔间,无声地注视着旷野里的所有动静。 这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城市。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木石建筑,几千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列车厢,成为了居民们遮风挡雨的简单居所。 摇晃的卡车终于在没有完全散架前赶到了目的地。和岩石镇一样,一节灰蓝色旧式客列车厢的门顶上,挂着醒目的“宜闲居”招牌。 这里只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分站点。除了收购,还能把肉块腌制成干,当作成品出售。透过车厢内部的隔板缝隙,可以看到几个精赤着身子的男人,在撒满盐粒的碎肉块中用力来踩动,浮泛着白腻泡沫的血色脏水从车厢底部流出,很快被干燥的泥土吮净,留下一片被蚊蝇飞舞的潮湿。 拉紧背包的系带,林翔转身朝着城市中央那座最显眼的大楼走去。 胖子朱浩说过,在那里,能找到活儿干。 两只被削去顶盖的空油桶放在大楼入口左右两侧,几根粗大的木柴倒插在桶里,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拼命释放着自己所有的能量。 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火堆前来回游弋着。他们身上的黑色制服显然是按照旧时代的标准进行剪裁,虽然没有任何装饰,质量和结实程度也远远超过荒野流民的着装。尤其是斜拎在手里的突击步枪,更是充满巨大的威慑力。 大厅里的布置简洁粗犷。一个面积大约五十平米,用防弹装甲与墙壁隔开的小房间,以支撑大楼的圆形立柱为核心,突兀地矗立在楼厅中央。顶部四周的每一个立面上,都雕刻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狼头图案。 这里就是“暴狼”公司的任务发布厅。 十余个服饰各异的人,散落在大厅的角落里,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清楚的语调低声交谈。中间的墙壁钉着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用中、英文两种字体写满了上百条任务信息。 走进大厅的林翔,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这里每天都有新的面孔出现,无论是腰里别着砍刀的流民,还是拥有枪械的雇佣兵,很难让人们在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执行任务的死亡率极高,除了那些身体得到强化,有足够能力自保的幸运家伙,正常情况下,新人和死尸没什么区别。 尽管如此,仍然有无数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走进这个大厅。原因很简单——任务的报酬非常丰厚。足以诱惑着人们为之疯狂,用廉价的生命来换取衣食富足的虚幻。 “护送“法莫公司”运粮车安全通过黑涎山口。程度e级,酬金五百元。” “协助守备gh93号居民区一周,程度c级,酬金一千元。” “搜集黑色噬人犬新鲜血样,程度b级,每周轮换一次,酬金两千元……” 一个身材高挑火爆,穿着绣有“暴狼”标志的年轻女人,在无数男人垂涎的目光注视下,昂首阔步扭动着极有节奏的步子走到大黑板前,用红色粉笔在两项任务末尾打上代表完结的“o”形符号,又拿起板擦在黑板最上端抹出足够的空白,飞快写下一排清晰的白字。 “搜集变异人新鲜血样。目标为绿色变异体。程度a级,每周轮换一次,酬金五千元。” 最新发布的任务,在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虽然不太明白新世界的货币价值究竟如何,林翔却也可以通过自己体验过的实际购买力,衡量出它所具备的真正意义。 思虑良久,他慢慢走近大厅中央的接待窗口,在e级护送任务的表格末尾,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个全新的世界。一次危险程度似乎不高的任务,应该可以让自己得到更好的体验。 第四十六节 任务 第四十六节 任务 法莫公司的运粮车队,就停在“烈焰城”东北角的货场里。 五辆绿色涂装的卡车周边,都装有一圈五毫米厚的防护甲板。透过被铁丝围绕的蓬顶缝隙,可以看见像小山一样码积在车厢里的白色粮包。从气味上判断,里面装的应该是玉米和大麦粉。 连同林翔在内,共有二十二个人报名参加护送任务。比额定所需的二十人上限多了两名。 一个身穿浅灰色战斗服,个头足足超过两米的强壮男子坐在首辆卡车的前面。他全身都是高凸隆起的爆发性肌肉,亚洲人特有的黄色皮肤扎实紧绷,透出带有残忍意味的狰狞。 “我叫王彪,是这次运输任务的队长。” 一条锯齿形的伤疤,从王彪的左颊一直连通到颈部,使得整张脸上看去越发凶恶。他来回扫视眼前的雇佣者,森冷的目光很快落到一个身材粗壮,手里拎着自制长刀的男人身上。 “你,出去——” “为什么我不行?”男人用力擂着扎实的胸肌,瞪圆眼睛咆哮道:“我有的是力气——” “连把枪都都没有,去了也是白白送死。”王彪瞟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滚吧!下次再接任务,记得先弄枝枪。” “我有刀,我能杀死任何敢拦路的家伙。带上我,我需要钱,需要吃的!”男人暴怒地狂吼着。 “砰——” 清脆的枪声,中断了男人喋喋不休的纠缠。他低着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口正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大洞,张着嘴,重重栽倒在地。 “你,出来。” 王彪看也不看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从人群里叫出另外一个身材瘦弱,年纪大约十七、八岁,脸上满是恐惧的年轻人。 “滚——” “我,我有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举起手里的老式火药枪。 “老子叫你滚——”王彪咆哮着,轮起黑硬的拳头照准对方腹部猛砸,巨大的力量把年轻人的身体撞得倒飞出去,惨叫着摔落在十几米外的防护栏边。 非常简单有效的筛选方法。二十人的队伍已经足够。 车队的目的地是五百多公里外的“铁渣城”。 轮胎粗暴地碾过虚浮在地面的尘土,带起漫天的黄灰。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柏油路面上,龟裂开无数细小无规则的缝隙。路变偶尔可以看到仿佛金属骷髅一样的汽车残骸,漆面剥落的外壳露出密密麻麻的酸蚀痕迹,几块零散的人骨掉落在隐蔽的车架角落里,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当作难得的美食团团围裹起来,拼命啃啮出成百上千接连成片的小孔。 坐在来回摇晃的车厢里,林翔掰下一块用玉米粉和黑麦糊混合烤制的粗饼干,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 除了五百元酬金,每个参与护送的人,还可以得到两公斤这种块状食物。 干硬的玉米颗粒吃在嘴里很糙,没有脱净的麦麸扎得口腔生疼,舌尖上不时传来轻微的苦涩和麻痒,即便如此,人们依然吃得很香,偶尔掉下一点渣粒,也会用指头蘸着口水把它重新塞进嘴里。 想要在被污染的土地上种出干净的作物,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岩石镇的时候,林翔曾经见过流民耕种。他们利用简单的器械挖开地表的辐射层,从两米以下的深处取出土壤,以洁净的地下水浇灌栽培。气候无常加上过于强烈的紫外线,使作物收获量通常只能达到旧时代的一半。空气中沉积下来的辐射尘和酸雨又会形成新的污染,收获季节过后,就必须重新挖掘新土,重复单调繁重的劳作。 与记忆中旧时代的各种精美食物相比,这种粗糙的饼干简直就是泔水中的垃圾。但是在饿得快要发疯的人们看来,只要是身体可以接受的任何轻度辐射食品,都是赖以生存的最大倚仗。 林翔没有对王彪凶残举动提出质疑。五车食物的价值,几乎相当于旧时代的等量黄金。没有枪的男人和瘦弱的青年,的确不适合这种极度危险的行动。与其到时候反受其害,不如趁早把混乱的苗头彻底掐断。 这就和未经训练的平民,永远不可能编入精锐作战部队是同样的道理。 残破的公路,蜿蜒伸向远方。 车队保持着八十码左右的匀速,这些经过特殊改装的车,前端都装有全钢打造的角形斜向铲斗。任何敢于挡在行进路上的阻拦物,都会被巨大的冲击力和锋利的铲尖撕得粉碎。 王彪抱着一枝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坐在车蓬正前方。粗硬的短发根下,露出青灰色的头皮,高挽的衣袖下鼓出虬结的条状肌肉,上面布满粗大的青筋,仿佛是深扎在皮肤表面拼命吮吸鲜血的异状水蛭。 林翔仔细观察过他的枪。那应该是旧时代m5g43的仿制品。枪身轻巧,具有很不错的远度,虽然外表工艺略显粗糙,却并不影响发挥威力。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好像在德国第一次遇到霍克中校的时候,身体会产生下意识的自然共鸣。 可以肯定,王彪和自己一样,都是被病毒感染的寄生士。至于具体的实力……林翔觉得,这个男人比曾经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弱小得多。甚至……还达不到一星标准。 寄生士彼此会产生感应,这在旧时代已经被证明。寄生在不同宿主体内的病毒,用这种远远超越于人类五感的方式,辨别着自己的同类。 一路上,王彪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即便是在吃饭的时候,脸上依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孤傲和冷漠。 猛虎不屑与猫狗交谈,弱者永远无法模仿强者的霸道。 林翔可以肯定,他没有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这实在很奇怪。 午的阳光越发变得刺眼,急剧升高的气温驱散了从早晨遗留下来的寒意。这种反常的天气在秋季很少见,人们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烦躁和紧张起来。 王彪把突击步枪横架在车顶,捏起拳头重重敲击着钉有钢网的驾驶室,连声咆哮:“加速,赶快加速——” 正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平原。 黑压压的密集人群从道路两边涌来,他们像蚂蚁一样攒动着,望不到边,看不到尽头,延绵长达数公里,仿佛是从地狱伸出的黑色死亡之河,把残破的公路彻底淹没。 林翔握紧了手中的霰弹枪。 那是活尸。多达数万头的庞大尸群。 枯瘦的身形表面,挂着一缕缕瓤化的织物纤维,黑灰色的皮肤表面,高凸着轮廓清晰的骨节。它们和骨头紧紧吸附在一起,中间似乎失去了肌肉作为填充,原本丰满的女性乳房,彻底变成干瘪的皱缩皮囊,像枯萎的果实一样垂挂在胸前。男性下身的生殖器已经难以分辨,只留有一点萎缩凸起的部分,偶尔与腿部碰触摩擦,总会带起几片脆化剥落的硬块。 它们的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早已丧失了视觉能力。高高外凸的鼻孔和完全不成比例的耳朵,使它们获得了强大的听力和灵敏的嗅觉。这种以旧时代人类为基础演变而来的生物,以它们自己独有的方式,选择了截然不同的进化道路。 “冲过去——” 发动机仿佛暴怒的狂狮一样咆哮着,踩到极限的油门爆发出强大的动力,带着足以撕碎一切的凶暴惯性,野蛮地冲进尸群。 钢刀般的三角形铲斗,从层层叠叠的活尸中分出一条逐渐扩大的通路。倾斜的冲角把它们像积木一样推向两边,面目狰狞的活尸高扬起枯瘦的手臂,张大散发着恶心腐臭的烂嘴,用黑绿的指甲和牙齿死死扣紧车厢表面任何能够攀附的部位,想要把狂奔的钢铁巨兽拦下、撕碎、吸干守护者的血,啃净每一根骨头,用久未尝到的鲜肉,填充自己瘪缩的肠胃却被巨大的惯性把身体活活拖散,摧枯拉朽地拽成无数碎裂的骨片,被飞驰而过的轮胎碾成更加微小的粉粒。 生物的力量,终究无法和机械抗争。 五辆粮车,在尸群中开出一条用骨片皮渣铺成的血肉之路。很快,绝尘远去的车队已经离开了活尸能够探查到的嗅听范围。嘈杂的黑色尸群又恢复了平静的原状,它们蹒跚着脚,用茫然空洞的眼球死瞪着天空,拼命寻找着任何一丝有关食物的讯息。 车厢里响起一阵愉快的欢呼声。被恐惧场景震骇得说不出话来的护卫者们,纷纷吹起口哨,互相拍着手,表达着内心的欢快和庆幸。 “都给老子闭嘴——” 神情阴森的王彪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重重拉起枪拴,冷声狞笑:“你们以为五百块的酬金就这么好挣?嘿嘿嘿嘿!这只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菜。都给我打起精神,接下来,才是你们真正要面对的死亡恐惧——” 第四十七节 鬼影 第四十七节 鬼影 “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就是人类。” 这似乎是某位旧时代先哲说过的格言。 两座并排对立在公路两侧的锯齿矮山,仿佛毒蛇口中尖利的獠牙,时刻准备吞噬想要穿越黑涎山口的所有猎物。 保持着前后均匀的距离,丝毫没有减速的车队,在引擎的嘶吼声中冲进了连绵数十里的险峻山谷。 站在厚重粮包后面的`林翔,明显感觉到几道从远处袭来非常轻微,却异乎寻常的空气波动。 “快趴下——” 话音未落,一排锋利的竹枪已经带着尖厉的颤音,从百米开外的山头两侧呼啸而至,把两名躲避不及的守护者头身体当场穿透。红白混合的黏稠浆液喷溅在厚实的粮包上,慢慢滴落下来。 顷刻之间,连同王彪和林翔在内,这辆跑在最前面的粮车,只剩下三名守护者。 “注意防守两边车厢,千万不要让他们上来——” 他们? 林翔下意识地侧过身,看了一眼左边护栏外飞驰而过的路面。 几十个干瘦的黑色身影,从前方山谷的缓坡上迎着卡车直冲过来。他们的个头和普通人差不多,眉弓和鼻骨形成的凹陷下面,露出一双释放着残忍气息的眸子。层层叠叠的绷带和布条,裹满了身上每一个角落,甚至就连指尖和关节也不放过,活像是从金字塔底爬出的木乃伊。 “天啊!竟然是辐射鬼——”站在旁边的守护者恐惧得失声尖叫。 核爆摧毁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从避难所里走出的第一批幸存者,很快被残留在土壤和空气中的辐射尘感染。异化后的细胞拼命吞噬着寄主体内所有养份,可怕的放射瘤和息肉开始溃烂,为了防止感染继续扩散,冷酷的人们把受伤的同类扔出了避难所,让奄奄一息的他们躺在充满辐射的荒野,成为巨鼠和毒虫争相啃啮的鲜美肉食。 没有食物,没有水。 绝望中的病人只能喝充满辐射的肮脏腐水来缓解干渴。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与其活活渴死,不如让病痛的身体烂得更加彻底,让可怕的辐射进入体内,把几乎快要丧失功能的内脏,全部染成令人心悸的绿色。 谁也没有想到,疯狂的举动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当整个身体被辐射细胞填充得没有丝毫缝隙的时候,曾经的人类突破了死亡的障碍,进化成另外一种新的变异生物。 渗入骨髓的辐射,把皮肤和肌肉染成黏腻恶心的腐绿。为了躲避可怕的紫外线,它们潜入旧时代的城市废墟,用厚厚的布条缠满全身。残酷的生存环境,让它们在保留人类饮食本能的同时,开始猎杀各种生物,从新鲜血肉中得到身体必需的各种微量元素。 它们完全放弃了曾经的人类身份,选择了一条和病毒同生共死的进化道路。 它们是被人类抛弃的同类,是永远也无法面对太阳,只能生活在肮脏阴影里的“辐射鬼”。 对于人类,这种可怕的生物只会做出两件事——刻骨的仇恨,还有丧心病狂的报复。 数十道黑影,迅速贴近疾驰的卡车。被绷带缠绕的身体异常矫健,纤长的手指有着不弱于蜘蛛的强大攀扶能力。手掌接触车身的刹那间,强大的惯性把瘦弱的它们当场拖离地面,却无法甩脱这些像水蛭一样牢牢吸在身上的不速之客。 守护者们当即拎起各自的枪械,扑到车身两侧的防护栏边,对准目标猛扣扳机。 王彪是对的。刀子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动作敏捷的辐射鬼丝毫不给对手机会。强有力的后肢配合着手腕的支撑,从垂直的壁面翻身跳起,如同敏捷的猫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向跳进车厢。不等脚下站稳,便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匕首,狞笑着插向守护者的背部。 “轰——” 准确把握时机的林翔狠狠扣下扳机,散射的霰弹把辐射鬼整个身体全部吞没,密集的钢珠扯烂了绷带,撕裂了肉体,腥臭的脏器从胸腹部的破口汹涌流出。在一阵刺耳的骨胳碎裂声中,瘦长的身体从腰部断开,被散乱皮肉拖拽着掉出车厢。 五辆车,同时遭到袭击。 辐射鬼没有刻意纠缠某一辆车,它们没有贪心到想要留下整个车队,只要能够得到一车粮食,目的就已经达到。 只要不让它们冲进车厢,就能牢牢占据火力优势。显然,王彪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生物。 林翔抱紧枪身中部的木托,眼睛飞快扫视着左右两边的全钢护栏。霰弹近战威力极大,辐射鬼无论从哪个角度跳进车厢,都会首先遭到他的攻击。 “轰——” 炸雷一般的枪击声,把王彪的视线从车头吸引过来——一只刚刚翻上车厢,双脚还未落地的辐射鬼,被冲击力巨大的霰弹团把头部轰得稀烂,从空中翻滚着摔掉在路边。 敏捷的反应,恰到好处的射击。 “这个看上去闷头闷脑的家伙,居然这么强。” 无暇惊讶于眼前的一幕,王彪喃喃着把突击步枪平端在身前,朝着紧跟其后第二辆卡车上的辐射鬼扣下扳机。 每一辆车上的守护者都在拼命反击,数量越来越少的辐射鬼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它们不顾一切地跳进车厢,用爪子和牙齿直接扣咬对手。从后面几辆车上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守护者扭曲的尸体从车厢里被抛出,还有一袋袋被鲜血染红的沉重粮包。 所有卡车的驾驶室都被全钢防护栏锁死。除非司机自己从内部打开,否则就连普通型号枪弹都无法射穿。 辐射鬼的目标是粮食。它们必须尽快搬空车厢里所有的食物。 正前方,已经能够看见黑涎山谷的出口。 卡车吼叫着,以四轮离地的架势从谷口冲出。被油门轰得疯狂运转的发动机,拼尽所有的能量带动车体在公路上飞驰。十几分钟后,车队已经进入布满岩石的荒野,领队车开始放慢速度。很快,五辆卡车前后连贯在一起,缓缓停在道路中央。 “下车,干掉它们——” 王彪咆哮着纵身跳下车厢,瞄准距离第三辆车上的辐射鬼点射。 这里远离辐射鬼聚居的阴暗区域,它们不可能追出黑涎山口太远。 第三、五号车上的守护者全部遇难。五只辐射鬼站在半空的车厢里,用狼一样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从各辆车上围过来的人们。 被黑色绷带掩盖的眼睛里,更多的还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失去了偷袭先机的情况下,冷兵器和子弹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密集的枪声覆盖了辐射鬼临死前的哀嚎。全副武装的守护者根本不给它们以贴近身前的机会,直接用排枪予以轰杀。绿色的血从绷带下渗透出来,散发着几欲令人呕吐的腐臭。 双管霰弹枪的容量只有两发。当林翔从口袋里摸出粗大的圆柱形子弹,正准备压进枪膛的时候,一支冰冷的枪管,慢慢抵上了他的背心。 转过身,那个与自己同车的守护者,脸上满是残忍得意的冷笑。 “二十个人,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和队长就能平分所有的酬金。哈哈哈哈!那可是一大笔钱——” 第四十八节 诊所 第四十八节诊所 他笑得很开心。肆无忌惮张开的大口,把平直的唇线扩张成拳头大小的不规则圆形。几颗零散的暗黄色牙齿从肥厚的嘴唇边缘裸露出来,在空气里暴露出无比肮脏的涎臭。 林翔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那双被兴奋和紧张刺激得隐隐带有血丝的眼睛。 面色阴沉的王彪活动着酸麻的胳膊,把粗大的手指骨节捏的爆响,站在林翔对面,从嘴角挤出明显带有嘲讽意味的冷笑,使贯穿面部的伤疤看起来活像是扭曲的蜈蚣。 他从车厢旁边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满面期待的守护者,突然侧身飞起一脚,把对方手里的老式步枪狠狠踢飞。紧接着反身旋转,以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猛然绕到身后,伸出肌肉强健的左臂,用粗大的肘弯把守护者的脖颈死死卡在其中。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锯齿状的匕首,锋利的匕尖抵压着脆弱的颈部血管,甚至可以感觉到血液迅速流过时产生的动静。 “你,你想干什么?”面色惨白的守护者疯狂地用双手狠扳他的胳膊,拼命号叫道。 王彪狞笑着,凑近他的耳朵,清楚而缓慢地低语:“我想宰了你——” “不,你不能这么做——” 被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守护者意志彻底崩溃,他语无伦次地惨叫着:“放了我,求,求求你,所有的钱都是你的,我,我什么也不要——” “下辈子再来谈论这个问题吧!” 轻薄的刀刃,在柔软的皮肉里切割出一条细细的红线。突然得到释放的血液,从破裂的血管里潮水一样喷涌出来。守护者喉咙里发出“荷荷”的空响,他拼命用双手捂紧脖子上的伤口,想要把外涌的血重新按塞回去,却使得平滑的切口彻底破裂。黏稠的红色液体从指缝掌隙间渗出,把胸前的衣服浸成一片潮湿。 车队再次发动引擎。 坐在摇晃不已的车厢里,林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彪。 “为什么救我?” “你比他强。我喜欢和强大的人合作。”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干燥冷风,疤脸男人头也不回地答道。 雇佣兵,是随时游走于死亡边缘的职业。 王彪清楚地记得——自己刚刚出道接到的第一单任务,是随同五十多个梦想发财的人一起,护送一批药品。沿途激烈的撕杀使护卫者伤亡惨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整个队伍只剩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九个人。 拥有三级进化能力的佣兵队长,用手枪打爆其中五个人的脑袋,留下了王彪和另外两个人的性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比死掉的人更强。用队长的话来说:“只有最强的人,才有分钱的资格。” 很残酷的生存法则,也很现实。 完成任务后杀掉队伍里最弱的同伴,是雇佣兵不成文的条例。任务的高额酬金,吸引着每一个跃跃欲试的穷困者。他们绝大部分都无法撑到任务最后,即便侥幸能够生还,也必须经过老兵的挑选。正常情况下,除了彼此熟识合作过的伙伴,陌生的加入者都会在最后被杀死。正应了守护者的那句话——“活下来人越少,分到的钱就越多。” 王彪很少亲手处决最后的幸存者,也从不干涉佣兵们相互间的争斗。凶狠和野蛮是战士的专利,新人通过杀戮变成老兵,杀掉更多竞争者的老兵,就是精英。 从外表看,林翔和新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身上找不到丝毫强者应有的气质,白晰的皮肤和匀称的身体没有太多的力气,挺拔的鼻梁和柔软的嘴唇非常引人注目。按照旧时代的观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标准俊男。 新时代对于男人的衡量标准只有两点——够狠,够强。 纤弱娇喏的奶油男几乎不存在。除了掘起洗干净的屁股被人当作玩具一样蹂躏,他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任何生存价值。男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狠、更酷、更野蛮,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壮和粗豪,他们会在胳膊个胸口刻下面目狰狞的刺青,甚至用刀子在身体上扎出一个个醒目的伤口,用这种残忍的方式,给自己颁发冷血和刚硬的勋章。 在一些人口密集的大型城市里,王彪曾经见到过几个比女人还漂亮的英俊男子。这些被旧时代称为“伪娘”的家伙,不是某个城主的男宠,就是高级酒吧里比舞女还红的头牌。 林翔的外观和他们有的一比。在“烈焰城”货场的时候,王彪也非常恶念想叫他脱下裤子肆意玩弄一番。可是当目光触及到那双略带忧郁黑色眸子的时候,他彻底打消了心里刚刚萌芽的邪恶欲念。 他的眼睛,纯净得像一尘不染的池水,冷漠得像极地深处永恒不化的冰。 用老雇佣兵的话来说——只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不死幽魂,才会拥有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目光。 王彪根本无法与之直接对视。他只能挺直胸脯,刻意做出冷酷强硬的外表,以此掩盖内心的震惊和不安。 呼啸的风,吹散了淤积在车厢里的血腥气味。 “什么是进化能力?”望着被卡车远远抛在后面,正在逐渐变细的青灰色公路,林翔忽然开口问道。 王彪惊讶地张大了嘴,却没有防备清冷的风从豁开的口唇里汹涌灌入,刺激得气管骤然收缩,呛出一连串痛苦急促的咳嗽。 杵着膝盖,弯着腰,咳得几乎窒息的疤脸男像濒死的老牛一样喘息着。他圆瞪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林翔那张满是无辜的脸。直到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操!你究竟是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怪物?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核爆带来的辐射,改变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 其中,也包括人类。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保持真正纯净的血液和基因。空气中的辐射尘密度虽然已经大为减弱,却仍会附着在人类的身体表面,散发出肉眼无法察觉的射线。 有些人会变得很强。力量、速度、头脑反应能力超出普通人数倍甚至数十倍。 有些人得到了操纵自然元素的能力。他们可以凝聚空气里所有可用的物质,以自身细胞刺激产生出炽热的火焰、寒冷的冰块、强悍的气场…… 还有人的大脑变得异常发达。他们的思维运算能力甚至比电脑更强大,复杂的公式和繁琐的计算顷刻之间就能得到结果。当然,拥有无与伦比智慧的他们,据说还可以看穿人的心灵。 没人知道这些特殊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也许是因为辐射,或者细胞在维持身体平衡的过程中突然获得,也可能是上帝给予人类对抗绝望的信心……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机会产生异能,也可能终其一生永远都归于平凡。 按照进化强弱能力不同,进化人被分为九个等级。每跃升一级,都意味着实力增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王彪是五级进化人。力量是他的特长。 一旦突破九级关头,就能变成比进化人更加强大的存在。他们的名字,就是寄生士。 据说,“暴狼”公司的老大,就是一个精于速度的二星寄生士。 和正常人相比,进化人终究是少数。 生物变异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进化血脉的遗传,身体基因的优化选择都需要时间。原始细胞花了亿万年才变成人类,完善和强化脆弱的身体,也许还需要同样或者更多的地球年。 “铁渣城”最醒目的标志,是一根高达百米,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钢柱。 在林翔眼中,这里其实就是旧时代的一个大型炼钢厂遗址。在锈蚀得无法辨清本来面目的废铁块上,还可以找到“首都钢铁厂制造”、“包头钢铁公司”等模糊不清的凹刻浅痕。 城内的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铅灰色的矿渣。踩上去,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从鞋底传来的粗糙触感。 虽说名字里带着城市的缀尾,实际规模却只相当于普通的集镇。这里的居民不多,身穿黑色制服的武装士兵充斥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依山而建的警戒塔楼上可以看到小口径火炮的轮廓,还有密集环绕在周围底层,用沙包和砖石垒成的机枪火力点。 王彪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熟识的士兵没有进行任何盘查,便搬开挡在城门前的防护栏,直接放行车队。 在城市正南的一座巨大仓库前,车队缓缓停住。 王彪从车顶跳下,大步走到一名值班军官面前,简单的攀谈后,十余名士兵爬上满是血污的车厢,把剩余的粮包全部搬下。 “这是你的那份——” 厚厚一叠淡绿色的钞票,捏在手里,有种非常舒服的扎实感。 报名参加任务的二十个人都死了,林翔得到了整整一万元酬金。 疤脸男虽然穷凶极恶,却很讲信用。 “你准备去哪儿?”他拉开胸前的衣袋,取出一包揉得皱巴巴的香烟,从中抽出两支递到面前。 林翔接过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直到把所有浓郁的香味全部吞没,这才张开口鼻,把残留不多的烟雾在解除窒息的快感中喷出,在尼古丁毒害身体的同时,也充分享受着酣畅淋漓的刺激。 上一次吸烟,已经是停留在旧时代的记忆。 “我不知道,先随便转转。看看有什么事情可做。”林翔的回答很随意,也很真实。 王彪眼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看得出来,林翔说的是实话。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却很难理解这种略带悠闲的从容。 “我推荐你一个地方,如何?”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先开了口:“那是一个小镇,风景不错,居民也很好客。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林翔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是用黑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故做冷酷粗豪,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疤脸男。 王彪瞪起眼睛想要和对方比拼,仅仅只过了几秒钟,牛气的他已经无法直视,只能回避着目光,郁闷地猛吸夹在指间的香烟。 良久,林翔忽然笑了起来。 显然,疤脸男在打着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的小算盘。但是,并无恶意。 “为什么不呢?反正我也暂时没地方可去。” 不等王彪回话,他便继续道:“不过,我得先在这里稍微呆上几个钟头。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铁渣城”内的建筑,大多是沿用从旧时代遗留下的废墟。半埋在地下的粗大管线露出坚硬的圆形轮廓,旧沉渣池里的堆弃物显出水泥一样的颜色,满是锈渍的零碎金属物件和石头相互溶合在一起,就好像热恋中的情人,用口唇和手脚拼命缠紧对方,丝毫也不想分开。 虽然表面残破,但是这里的建筑却依然保留着完整的形态。高强度水泥和大量使用的钢筋,使它们拥有比普通住房更加强悍的寿命。得益于此,城内的居民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重建,只需要清空房屋里积存的垃圾,就能得到最好的遮风挡雨之所。 一条细窄的铁轨,从城市背面慢慢延伸过来来。沿着轨道中央已经被固化的土壤,林翔慢慢走到一间壁面上残留着破烂瓷砖的低矮平房前,用指节敲了敲虚掩的铁皮门。 根据王彪的指点,这里就是“铁渣城”内小有名气的“亚得里斯诊所”。 “进来——”回答的声音非常冷淡,甚至有些粗暴。 推开房门,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干瘦发皱,被棕灰色头发占据了少量头顶的脸。 这是一个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的男人。略微下垂的鼻尖上渗出散发着酒精味儿的糟红,半睁的眼睛里露出显然不属于亚洲人的蓝色,肩膀很宽,个头却不高,过于宽大的白褂斜披在身上,露出穿在里面已经脱落出线球的半旧毛衣。 面积超过上百平米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道沾染着暗褐色血迹的肮脏布帘,把屋子分隔成不对等的两部分。一排巨大的木架紧靠着墙壁,上面摆满各种零碎的玻璃制品和残破书籍。透过布幔的遮角,可以看到从里间露出来的半张手术床。 “看病?买药?还是打针?”男子颇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淤满黑色污垢的长指甲刮在头皮上,落下一片雪花样的白藓。 尽管说话口气非常森冷,林翔还是听出对方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些隐忍的期待。 “你就是亚得里斯医生?”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抛出自己的问题。 “没错,就是我。” 也许是“医生”这个尊称,让亚得里斯小小的自尊心得到适当的满足,他睁开半闭的眼皮,打量了一番站在对面的林翔,指了指旁边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方凳:“有什么事,坐下来谈吧!” 打针,是林翔在这个时代知道的第一个新名词。 他很好奇——被细胞感染后得到的能力,竟然可以通过直接注射的方式获得。这与旧时代的信息显然不同。 按照王彪的说法,打针,在新世界其实是非常普遍的行为。 进化人的出现,使普通人类在惊讶于他们强悍身体的同时,也产生了强烈的防范心理。或者应该说,是一种同时搀杂着嫉妒和羡慕的复杂心态。 谁都希望自己比别人强。旧时代影视作品中各种家喻户晓的伟大英雄和硬派好汉,就是这种思维的最直接体现。 “医生联合协会”,是新时代医者的聚合体。所有的强化药剂,都是出自这里。治病救人的医生用自己擅长的能力和丰富的知识,开发出专门针对普通人的增强性液体。 这是一种能够有效促发细胞潜能的药物。当透明的液体顺着血管进入心脏,被强烈刺激的细胞也会随之产生变异和扩张。它们在药物的诱导下,改变着固有的基因和dna组合,把平常的普通人变成超乎想象的强大存在。 当然,这只是医生们对自己研究产物的最佳解释。 实际效果,并没有那么夸张。 强化药剂的作用,仅能够使被注射者获得最高不超过五级的异能。初级能力获得者,仅比普通人略强一些。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力气更大,这也是所有药剂中,最为普遍的促发潜能。 同样是一级进化人,自身变异产生的能力,大概比注射者强约百分之五十。无论医生们怎样努力,无数次改变药剂配方,也无法突破这个被大自然所限制的障碍。生物自身进化的觉醒,永远要比人工制造的量产品强。 林翔的来意很简单。他想亲眼看看这种神秘的药剂。 可能的话,最好探究一下其中隐藏的秘密。 第四十九节 医生 第四十九节医生 “医生联合协会”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最直接体现,就是密布在各个城镇和居民聚集点里的医院和诊所。 只要有医生存在的地方,就能购买到强化药剂。 密集的蛛网和积尘,,从屋子的悬角蔓延开来,缓慢而稳定地侵占着墙壁上所剩不多的白色面积。顺着从房顶漏下的暗灰色渗水印渍,可以看到一张纸质泛黄,表面落满尘灰,边缘已经有明显破损的印刷文件。 那是由“医生联合协会”颁发的行医执照。持有人的栏目里,签着亚得里斯的名字。 “这么说,你需要给自己来上一针?”确定对方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这让亚得里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除了那些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雇佣兵,通常很少有人选择这种奢侈的强化方式。每支价格高达上万元的药剂,一般人根本无力支付。 在“铁渣城”开张三年多,亚得里斯连一针药剂也没有卖出去。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这么穷? 林翔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解开衣服上的扣子,露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边缘。虽然没有把它们拿出口袋,可是光看看那充满诱惑的绿色,以及飘散在空气中淡淡的油墨味道,就足以让颓废慵懒的亚得里斯瞬间变得亢奋激动起来。 “ok!你真是一个可爱的人。”医生觉得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一扫疲态的他猛然推开椅子站起,迈着比狐狸还要敏捷的步伐冲到门边,把破烂的铁门用粗大的钢拴系紧,放下卷在窗户顶端的厚厚布幔,把整个房间遮得只剩下一点点从缝隙里折射进来的微弱光亮。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里屋墙壁上的暗格,取出一只黑色皮箱,慢慢放到桌上。 箱子不大,只有尺把见方,蒙在表面的皮革边缘露出白色的磨损。亚得里斯轻轻按下封口的扣锁,紧闭的箱子顿时弹开一条微小的细缝。他抬起头,从半敞的箱盖最上端仔细地观察了林翔许久,确认没有从对方脸上找出任何可疑情绪波动之后,这才抿起嘴角,带着炫耀和谨慎的表情,把已经敞开的箱口,慢慢转向对面。 箱子里塞满了柔软的植物绵芯和干燥的锯末,五支十厘米长度的玻璃试管,静静地并排躺在其中。 从上至下,试管里分别装盛着红、黄、蓝、绿、紫五种不同颜色的液体。 “这可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发明。只要来上一针,你立刻就能变成无所不能的超人。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进化效果好的话,一拳把地球打个洞也不成问题。”亚得里斯口沫四溅地吹嘘着自己的产品。这一刻,他的职业角色已经从医生转换成了推销员。 林翔伸出手,想要拿起一支凑近眼前细细端详。却被满面诡笑的亚得里斯突然探出胳膊挡了下来。 “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我拥有五级强化能力,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超过普通人三倍以上。”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干瘦纤长的右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手术刀。他灵活地掉转刀身,在五根手指上旋出一片刺眼的刃花。 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衣袋里抽出一张面值百元的钞票,平平摆在桌面上。 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强盗。无论卖主还是顾客,都需要加倍的小心、谨慎。 亚得里斯抓过钱,放在鼻孔下面贪婪地闻嗅着油墨特有的气息,脸上的紧张和敌意,已经被满是皱折的微笑所代替。 试管里的液体仅只占到实际容量的一半,在微弱光线的照耀下,透出一层淡淡的朦胧莹光。 “按照颜色顺序,从红色到紫色,分别代表五个不同层次的强化等级。红色的价格最便宜,每支一万元,注射后可以得到第一阶段的进化强度,特征为力量。黄色和蓝色分别属于第二和第三强化阶段,具体异能为敏捷和大脑反应速度大幅度提升。嘿嘿嘿嘿!当然,效力更强的药物,价格也要会昂贵一些。如果选择三支同时注射,我可以给你打个不错的折扣——两万九千块。” 林翔没有理会亚得里斯明显带有夸大成分的介绍,他拿起箱子最上端的红色药剂,仔细的查看着。 这应该是利用蛋白质和某种活化细胞合成的强效激素。得益于旧时代在方雨洁实验室里进行封闭的那段时间,使他多少知道一些扩散性生物试剂的基本制作方法。 “绿色和紫色药剂的注射价格是多少?”摇晃着夹在食指和拇指中间的透明试管,林翔扬起眉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对面。 “绿色两万,紫色两万五——”亚得里斯兴奋得连连搓手,回答的声音带着因为激动而产生的颤抖。显然,这是一个急于得到高级进化能力的大主顾。他口袋里那一摞厚厚的钞票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那些钱暂时还不属于自己。 “还有更好的药吗?比如说:六级、七级,或者级别更高的改造药剂?”林翔把试管放回箱子,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面,非常认真地问道。 亚得里斯眼中的笑意逐渐凝固,脸上的兴奋也随之变成愕然。 “医生联合协会能够提供的强化药剂,目前就只有这些。六级的药据说正在研究,那是一种橙色小玩意儿。注射后的失败率相当高。如果你不介意变成一个被狗链拴在脖子上被人牵着到处溜达的白痴,我可以免费帮你申请成为自愿试验品的名额——” 恼羞成怒的医生捏紧了锋利的手术刀,眼中掠过一丝凶残的厉色。 强化药剂最多只能提升五个进化等级,这是所有雇佣兵都知道的事情。突然提出需要六级以上的注射剂……很明显,他不是一个真正需要打针的主顾。 “别那么激动——” 林翔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再次解开衣袋,左手取出另外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面上,右手则扣紧霰弹枪粗糙的木柄,把粗大冰冷的枪管对准了医生的脑袋。 “我不想惹麻烦。我只想知道一些事情,并且从你这里买到需要的东西。如果你的情绪能够再平静一些,我们完全可以在更加友好的气氛里进行交谈。” 亚得里斯瞪着双眼,凌乱的头发似乎快要竖起。林翔脸上却始终带着平和的微笑,好象根本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 看了看乌黑的枪口,又看了看桌上的钱,医生使劲儿绞紧眉头,把手术刀重重反插在桌面上,拈起钞票的边角在半空中抖了抖,用沙哑的声音不太确定地问道:“说吧!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六级药剂真的不存在吗?”林翔的问题很直接。 “如果真有那玩意儿,我早就拿出来卖了。”亚得里斯的回答倒也干脆:“如果你的问题只是关于药剂,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另外奉劝你一句,别指望从其他医生那里套出更多的消息。我们所知道的情况,都一样。” 林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还想买点儿别的东西,你能帮我配齐吗?” “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半小时后,一只半人多高的帆布背包放在了林翔面前。里面装满各种他所需要的东西。 绷带、抗生素、手术器械、放大镜片、成套的干净试管…… 作为对应的报酬,四十张百元面额的钞票,也顺理成章装进了医生的口袋。虽然不明白神秘的顾客买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亚得里斯对这单至少能够让自己赚到一千五百块净利润的生意,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请原谅之前我说过那些无礼的话。”也许是觉得赚得还不够多吧!临出门前,还想再捞一票的亚得里斯不失时机的用道歉的方式,喋喋不休地推销着自己所能出售的东西:“如果你有某方面特殊的要求,我也同样可以满足。比方说,根据你的个人喜好,制造出一个可爱的宠物。这种事情并不困难,只需要一点点……” “你说什么?宠物?”林翔猛然转过身来,用充满震惊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脸,急切地颤声追问:“制造?你可以制造它们?”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亚得里斯有些手足无措。他向后退了半步,尽量把身体离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稍微远一些,受宠若惊又略带狡猾地连连点头:“我可以向医生联合协会提出申请,复制出符合要求的人工生命体。当然,你需要提供对应的dna样本,还有……足够的钱。” “如果我要你复制一个人类,得花多少钱?”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以尽可能平缓却明显带有颤抖的声音问道。 “五十万,这是最低的价格。” 火辣的阳光直射在空旷的荒野上,无法忍受强烈紫外线的生物,全都钻进了黑暗幽深的地底。淡黄色的岩石裸露在缺水干燥的沙质土面上,被晒得滚烫的身体遮挡出一片小小的凉荫。张牙舞爪的小虫子拥挤在这点难得的庇护下,一面拼命诅咒着快要把它们烤熟的太阳,一面疯狂挖掘着石头下面的泥土,希望能够找到一点能够缓解干渴的潮湿。 大爆炸过后的气候非常混乱。没有云层遮挡阳光的时候,地面温度比夏天还要炎热。一旦黑色阴云密布,很快就会变得阴冷潮湿。 五辆涂有法莫公司标记的卡车,顺着破旧的公路,缓缓开出了“铁渣城”。 粮包被清空的车厢里,装上了一袋袋结晶状的粗盐。 王彪仍旧站在车头顶端,抱着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用狰狞而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死寂无人的荒野。 林翔斜靠在盐包堆成的坡面上,手里摆弄着一枝死亡守护者留下的狙击枪,眼睛却下意识地瞟向放在脚边的帆布背包。 从亚得里斯那里买回的这些器具,每一件都有用处。 强化药剂,是来到新世界之后,让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自然进化的效果远比药物注射优秀得多,却永远无法达到人工产品的庞大数字。以数量战胜质量,这就是量产品最大的优势。 林翔不知道自己的血究竟能够产生多大威力,旧时代突如其来的核爆,中断了方雨洁的研究,所知的研究成效,也仅仅停留在“延缓新陈代谢”一项。 他不想以此做出什么伟大的举动,只想在这个看似混乱,却远比旧时代平静得多的世界上,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多一点自保的手段,总是好的。 亚得里斯最后的那番话,在他已经平静的心池里,投下了一枚沉重无比的巨石。 显然,旧时代的人工复制技术并没有随着核弹头的爆炸而毁灭。在这个全新的时代,仍然是医生聚敛财富的有效方法。 望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用应嘉头发扎成的戒指,林翔只觉得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盼和温柔。记忆深处那个白色的美妙身影,也不再那么模糊,她正向自己慢慢走来……仿佛,触手可及。 一管最初级的红色药剂,居然能够卖到上万元的天价。 如果我的血同样具有强化异能的功效,又能卖到多少钱呢? 隐月镇的位置距离公路很远,一条不太明显的小路从遮挡视线的山丘背后蜿蜒绕出,以非常隐蔽的方式,把它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 起伏连绵的山脉,从地平线尽头延伸推移过来,形成矗立在小镇后方的天然依靠,几座数十米高的土丘散落在镇子外围。它们交替错落着,完美地遮挡了所有外来者窥探的视线。 拐下公路的卡车,沿着北面的山脚绕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在岩石和密集从生的变异植物来回兜圈。直到地面上碾起的车辙印痕完全混乱,根本无法辨别具体去向的时候,这才飞快地冲上一条布满碎石的隐密小路,从山脉背后狭窄的通道,缓缓开进了镇子。 “你会喜欢这儿的——”这是王彪的原话。 跳下车,林翔以他敏锐的军人眼光,仔细地观察着这个隐藏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镇上的房屋不多,全部用烧制的砖块和坚硬的石头垒成。几座分布在居住区边缘的土丘,用水泥和砖石砌成伪装巧妙的警戒塔。一挺威力巨大的重机枪架在镇后山上环形工事里,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镇子,随时准备倾泻出死亡的怒火。 很多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一面用好奇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林翔这个陌生人,一面从车上卸下沉重的盐包,搬进被石头和茅草掩盖的地窖。 “这里就是法莫公司。一个对外主营粮食买卖,实际上却是平民聚居地的小镇。”王彪把突击步枪横扛在肩上,望着围聚在卡车旁边的人群,粗豪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红:“当然,请你来这儿,完全是以客人的身份。” 林翔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得到整整一万元的任务报酬——疤脸男就是真正的任务发布人。 “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是盘绕在他心里最大的问题。 “因为你很强。”王彪咬了咬牙,凶残狰狞的疤脸上,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世界有太多无法预料的危险,住在这里的人们需要食物,需要保护,需要像你一样强大的守护者。”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林翔转过身,望着远处被阴云逐渐围拢的阳光:“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 “我知道。”王彪的一张烂脸笑得灿烂至极:“就像你说的,反正也暂时没地方可去。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这儿的——” 一间位于镇子西南角的砖房,成为了林翔的个人居所。 被石灰刷过的屋子显得很干净,用石头和木板拼成的床上,铺着柔软的干草和植物棉芯编成的垫子。墙壁上留有两排摆放器具的凹陷平台,平整光滑的表面,被擦拭得看不到丝毫灰尘。 很简陋,却很温馨。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复活之后,林翔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王彪的用意显而易见——疤脸男要用这种方式,把他变成隐月镇上的居民。 很狡猾的手段,却很管用。 这是个混乱的时代。弱者只有依托强者,才能得到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隐月镇得到了一名强有力的进化人,而且不需要为此支付酬金。 但是谁也不知道,林翔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进化人,而是一个能力远远超过九级标准的寄生士。 枕着柔软的棉垫,感受着久违蜗居的温暖,闻嗅着干草散发出的淡淡清香,林翔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梦,很甜。 朦胧的彩色幻境中,不时能够看到那个轻盈的白色身影。 第五十节 废墟 第五十节废墟 微弱的晨光从厚重的云层里慢慢投射下来,在潮湿的空气中映出一片色彩斑斓的光带,给沉寂无人的荒野增添了几分淡淡的浅红。 林翔一向起的很早。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冷风驱散了残留在眼皮表面的慵懒,湿润的空气浸润着干燥松弛的皮肤,被水雾压制在地面丝毫不能动弹的辐射尘,再也无法贴近身体释放出可怕的射线。侧耳细听,可以辨别出小虫子吮吸露珠的轻微响动。在这个清冷微寒的秋天早晨,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快慰。 远处的平原上,起得比他更早的人们,在一大块用深挖土壤铺成的田地上忙碌着。 深黑色的泥土里,生长着一簇簇嫩绿的麦苗。它们应该是刚刚发芽,指头长短的叶片微卷着,向上延伸出尖锐柔软的边角。密布在表面的细白色绒毛上,挂着一滴滴晶莹的露水,使这些可爱的植物看上去仿佛缀满宝石的奇珍。 旁边一块面积更大的田地里,种满了已经成熟的玉米。高耸的梢尖已经枯萎,黄绿色杆茎歪斜着耷落下来,从卷曲的叶子里挣扎露出一片鲜黄色的饱满果实。 十几个身穿粗布罩袍的男人挥舞着茭刀,从两米多高植株上砍下整穗的玉米,随手扔进旁边用藤条编织的大筐。蹲坐在旁边的女人则撕下裹在外面的苞皮,把剥净的纺棰形果实放在干净的篮子里。 王彪赤裸着上身,张开粗壮的胳膊,把干燥的植株拢在身前,掰下几片细长的枯叶揉成绳索,把散乱的玉米杆扎成捆,高高抱起垛放在靠近田埂的道路上。 他干得很卖力,晶莹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很快滑落到浓密卷曲的黑色胸毛从里。乍看上去,活像是一头刚刚从水里捞起,身上半干不湿的野蛮棕熊。 看见林翔,疤脸男顺手抓起一把放在旁边的茭刀递过,喘着粗气豪爽地大声笑道:“来,你也试试——” 挥舞着半圆形的茭刀,把一个个沉甸甸的玉米穗子从杆茎上砍下,林翔丝毫不觉得这种单调的体力劳动辛苦。相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和兴奋。 隐月镇的居民对他很友善。尽管暂时还叫不出名字,人们望向这个陌生人的目光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微笑。 袅袅炊烟从镇上的小屋慢慢飘散开来,催促着人们回来享用劳动的成果。 新鲜玉米糊熬煮的粥,在火灰里焐熟的土豆,一碟用粗盐腌渍的咸萝卜块,旧时代简单的早餐在新时代的幸存者看来,已经是非常丰盛的美食。 端着比头还大的汤碗,王彪大口吸溜着滚烫的玉米粥。他吃得很香,响亮的咂嘴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旧时代那种以贪食著称的肥胖动物。 一个身材纤瘦,脸上带着和善微笑的女人走了过来,把一件干净的灰麻布长褂轻轻披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介绍一下,这是尼娜,我的妻子。”带着炫耀和自得的神情,王彪伸出多毛的胳膊使劲儿搂紧女人的腰。脸上的那道疤,被笑容挤压得越发显出凶狠。 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 林翔放下手里的汤勺,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做的粥不错,我很喜欢。” “我没说错吧!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咽下碗里最后的粥,疤脸男摸出那包揉皱的香烟,拿出昨天没有吸完的半支点上,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狠狠吸了一口。 隐月镇上的居民不多,依靠田地里不算微薄却也达不到丰收标准的出产,这个不到两百人的小群体,过着简单而自足的生活。 “法莫公司”,是他们用来掩盖自身存在,和外界进行物资交换的必要伪装。 田里可以种出庄稼,却无法收获食盐、药品、武器,以及各种不同类型的生活必需品。 居民们很少接纳外来的陌生人。当然,像林翔这种意外得到认可的情况除外。 “别把自己当作客人。在这里,你也是主人——” 疤脸男的话很糙,理却很正。 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太阳也很少露出火辣炽红的面孔。偶尔有几次穿过云层遮挡,把耀眼的光线成功投射到地面,也只能释放出非常微弱的热能。 天气越来越冷,寒冬,即将来临。 地里新栽的麦子已经全部枯萎。充满辐射的世界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人们,旧时代的耕种经验早已废弃。只有接受从毁灭中诞生的新的自然法则,才能苟延残喘活下去。 最后一季栽种的萝卜两天前就装进了地窖。这种粗大的地下根茎比林翔记忆中的同类作物体形小得多,味道也更加淡寡。整个冬天,它们是唯一能给隐月镇居民带来维生素补充的蔬菜。 对于徘徊在荒野上的流民而言,冬天意味着寒冷和饥饿。每当饿毙的尸体躺在野地被冻成僵硬冰块的时候,总会招来饥肠辘辘的同类,还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各种变异野兽。 隐月镇的居民在尽一切努力,拼命搜集各种可吃的东西。 距离镇子不远的沼泽里,可以抓到手臂粗细的巨型泥鳅。这种全身滑腻的变异生物没有改变曾经的杂食习性,它们经常潜伏在泥潭边缘,把偶尔经过的路人拖下溺死分而食之。但是作为食物,它们的肉不仅白嫩,而且富含充足的蛋白质。 大趾蛙应该属于蟾蜍的近亲,体长将近半米的它们带有致人死命的剧毒。剥掉满是辐射瘤的厚韧硬皮,用刀子取下和内脏附着在一起的毒腺,晶莹剔透的蛙肉,光是看看就觉得眼馋。 几个月下来,林翔的小屋里增添了许多东西。 五十多只巨鼠肉干占据了房屋超过一半的空间,不得已之下,林翔只能在镇民的帮助下,利用石头和毡板,临时搭起两间储藏室,晒干的大泥鳅和蛙肉成为了里面的填充物。鼠皮没有浪费,经过火灰鞣制与缝合,它们变成了床铺间最新的摆设。 这个冬天,充满了温暖。 解除了后顾之忧的林翔,开始成天窝在自己的小屋里,摆弄着从“铁渣城”买回来的各种医用器械。 用消过毒的取血针扎破手指,用力挤出一滴鲜红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滴入用蒸馏水制成的生物营养剂。几分钟后,黏稠的血珠已经在圆形的培养皿中完全扩散开来,清澈透明的营养剂,也变成葡萄酒一样的宝石瑰红。 锯末填充的药箱里,摆放着六支装有这种液体的试管。 滴进营养液的血经过严格计算,实际配比浓度为百分之一。 拿起一支试管,凑近眼前久久地看着,柔和透明的红色溶液里,仿佛能够看见应嘉那张洋溢着略带羞涩的可爱脸庞。 “从死亡到重生,上帝只花了七天时间。复活我最心爱的人……又需要多久呢?” 望着这些用自己鲜血溶成的生物药剂,林翔不禁陷入了沉思。 冬日的旷野,充满了被寒冷统治下的荒凉和肃杀。 近乎黑色的阴云,彻底驱逐了太阳。无所不在的辐射控制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雨带着酸蚀的气味,水苦涩刺舌,甚至就连蒸发升上天空,又变成雪花飘落到地面的堆积物,也被沾染成肮脏无比的灰色。 穿着用巨鼠皮缝成的大衣,林翔在冷硬湿滑的地面上,慢慢挪动着前行的脚步。 这片荒野,距离隐月镇足有两百多公里。按照地表上的标识,从这里往南再走三十多里,有一处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城市。 核爆摧毁地球生态环境的同时,也毁灭了人类建立的所有聚居点。对于这些曾经象征着文明存在的古老场所,新时代的住民不再用原来的名字称呼它们。取而代之的,是单一而落寞表示——废墟。 从复活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三个多月。除了熟悉全新世界的各种生存法则,林翔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自己究竟在哪儿? 第二:大战结束后的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每一个人,没人知道答案。人类应有的记忆似乎因为某种缘故出现了断层,除了继承必要的各种生存知识,以及这个时代通用的全新地名,曾经的一切,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只有进入废墟,才有可能找到遗留下来的线索。 一条高出地面数米的宽阔道路,从正在上扬的拱起部分断裂开来。几十辆被锈蚀得千创百孔的铁灰色汽车残骸,排列在通向断口的右侧。它们前后拥挤在一起,好像一群牵头衔尾的蚂蚁,被断开的道路永远阻隔在这里。 这是一条与城市连接的高速公路。沿着残骸尾向的路基延伸,可以清楚地看见笼罩在阴霾天幕下的黑色建筑群。 林翔小心翼翼地沿着公路边缘走着,轻柔灵活的脚步没有带起任何声音,用火灰和鞣酸洗制的巨鼠皮衣,涂上了一层所有危险生物都不喜欢的消毒药剂,虽说远远达不到令它们避而远之的地步,却也不会让它们产生主动想要靠近的冲动。 粗大的双管霰弹枪斜插在身后,手里提着一把尖锐的长柄匕首,锋利的刃锋上,涂着一层用煤灰和肉油混合而成的膏脂。这是旧世界特战部队的惯例,既能有效保护刀刃,又能吸收光线的反射,把自己暴露在对手面前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按照王彪的说法,废墟里生物只有一种——变异人。 林翔很清楚它们有多么危险,这种可怕的生物会利用每一个角落作为隐蔽,在目标神经最为松弛的刹那间,突然发动致命一击。 匕首,是短兵相接最管用的武器。 高耸的大楼表面,密布着无数规则的方形窗孔,寒冷的风从中席卷而过,发出刺耳尖厉的呼号,弯曲歪折的电杆有气无力地斜靠在残破的墙壁上,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只剩下光秃的主干,表面满是黑灰色的烧燎焦痕,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蒙着厚厚的凝灰,它们把锐利的锋口隐藏在虚浮的尘土中间,随时准备在划破所有敢于接近的物体。 站在空旷街道的中央,林翔只觉得心底有种难以言表的感慨。 这里没有人,只有一堆堆分散在角落里的灰白骨头。稍微用力一踩,就变成零碎的渣末。 走近一辆镶嵌着四个圆环标志的扁长轿车残骸,四扇车门已经脱落,前座上的驾驶者只剩下一截与肋骨连接的脊椎,后座椅垫上满是变形的弹簧,两只圆形的人头骷髅相互拥靠在一起,掉落在底盘上的细小指骨紧密地扣合着。显然,他们直到临死前的一刹那,还彼此紧紧拥抱着。 林翔没有惊动亡者的遗骸,顺着路沿,转进了右边的通道。 一块长度超过三米的铜制门牌平躺在人行道上,表面漆皮剥落得所剩无几,用手指在不规则凹刻的痕迹中来回摸索,林翔很快辨明了其中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平顶山市第七职业中学”。 巨大的震惊,充斥了他的全部思维。 林翔记得,核爆来临的瞬间,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中京市南面郊县的军事管制区。那里距离平顶山,何止超过千里。 狂暴的辐射气流,把自己推送得实在太远了。 他默默地搜索四周,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证明物。 “平顶山市粮油食品公司”、“中国建设银行平顶山市xx区营业室”、“平顶山物资公司”…… 没有完全烧毁的纸片、刻印在建筑表面的残存字痕、车辆残骸两边门上模糊不清的半圆形喷漆字面……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脚下这片死寂无人废墟的古老名称。 在一面倾倒的残墙下,林翔拨开覆盖在表面的厚厚泥石,捡起一只被烧得只剩半边的书包。掀开渗满水印霉斑的人造革包口,露出一摞发黄的书本。风一吹来,脆化的纸页纷纷飘散来开,丰富一群刚刚从茧壳中脱出的食死蝴蝶,在阴沉的天幕下迅速飞远。 一堆瘦小的枯黄尸骸横躺在旁边,弯曲变形的臂骨紧紧压在书包的上面。没有发育完全的头骨从中裂成两半,无法连接在一起的拗黑眼窝中,似乎在诉说着可怕的遭遇和死亡的恐惧。 林翔很想大声狂吼,把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愤怒全部释放出来。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样做非但无济于事,还会引来徘徊在废墟间饥饿的食死生物。痛苦的挣扎和混乱的大脑思维,使他只能捏紧手里的匕首,站直身体拼命咬紧牙齿,怒目悲望着灰暗朦胧的道路尽头。 那具尸体,明显还是个孩子。 整个国家,整个世界,有多少像他一样的遭遇? “骷髅……骑。。。士。。。团……” 压抑的嗓音,在喉咙里形成刻板机械的沉荷。无法高声咆哮的林翔,只能一字一顿咬出留存在记忆中的对手名字,用最强烈的执念,把简单的五个字狠狠刻印在仇恨的最深处。 他们毁掉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世界。 毁掉了我所爱的人。 毁掉了全部、所有、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我。。。我。。。我要杀,要杀光你们——” 一道道暴起的青筋,从林翔的脖颈两侧向上飞快扩张着。就好像拼命吮吸土壤养分的树根,由下自上密集地扎入面部和头顶。透过被撑得几乎破裂的薄薄管壁,可以感受到急速流转的血液。它们在狂暴的情绪支配下疯狂涌动着,滚烫得仿佛能够达到沸腾的顶点。 “哐啷——” 突然,左侧街道一家商店的门被推开,随着锈蚀的金属把手掉落在地发出的清脆声音,一个高大佝偻的黑色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林翔眼前。 变异人。 和旧时代相比,它们的身材还是那样高大干瘦。细长的胳膊和腿部保持着弯曲的姿势,随时准备爆发出强大的反弹。黑色的锋利骨刃斜拖在地上,锋利的刃口依然放射出刺眼的寒光,深陷的双目中,妖异的红色虽然淡化了许多,却同样充满了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 林翔脸上,已是一片狰狞。 他把匕首缓缓放回鞘中,龇着牙,来回握伸手指活动着关节,未等对方有所反应,看似随意的脚步突然加快了速度,闪电一样冲近变异人身旁边,拽起变化成骨刃的手臂狠命反拧,不堪挤压的皮肉纷纷破裂开来,从中绽出雪白的骨节和麻花一样的韧带。巨大的痛楚使变异人张大嘴,脸上的表情像人类一样痛苦扭曲着。 “你们,不该来这个世界。” 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林翔反手扳紧它的脖子,右手五指张开,用力狠插进对方深凹的眼窝,狠狠扯出两团拖拉着血线的黏稠晶状物。 就在那一瞬间,变异人大张的口中,突然喘息着爆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低沉嗓音。 “求……别,别傻(杀)窝(我)”。 第五十一节 时间 第五十一节时间 强劲的手指,把脆弱的喉骨捏得粉碎。 望着横躺在地上抽搐的黑色尸体,林翔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恍惚。 变异人不会说话。病毒似乎剥夺了它们使用声音器官的权利。旧时代死在自己手上的所有变异生物,根本没有说过一个字。 眼前这个濒死的变异人竟然会说话?这实在令他难以想象。 林翔很希望这只是自己无妄的猜想和愤怒导致的错觉。潜意识却告诉他——这是真的,是发生在自己眼前,被耳朵捕捉到的事实。 黑色口唇中释放出来的呻吟模糊不清,听起来就好像刀子滑过唱片时发出的扭曲音调,所代表的意义却明显得如同滴落在白纸上的黑色墨迹。 “别杀我——” 它在求饶。 求饶? 突然出现在大脑中的惯性思维,催促着林翔的身体神经质地发抖。他无法控制这种纯粹由激素产生的正常生理反应,只能龇着嘴,死命咬紧牙齿,把身体像石头一样拼命绷直,用近乎僵化的肌肉和骨胳,死死压制住短暂神经的抽搐。 如果连变异生物都能像人类一样思考,这个世界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不应该是这样。一定,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弄错了……” 面色惨白的他喃喃着,脸上古怪的表情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带着无数种拼命纠缠混乱的思维,摇着头,慢慢离开被变异人尸体占据的人行道。 林翔下意识地加快了行进速度。一幢幢青灰色的水泥建筑从身边倒退着掠过,灵活的身影道路中央的汽车残骸间飞快穿梭着,充满强大爆发力的腿脚,反蹬地面从倾倒的建筑上方高高跃起,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在耳畔响起尖厉的呼啸声。 他必须尽快找到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在自己“死”后,这个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 林翔发疯似地冲进每一间房屋,野蛮地翻找着所有能够和时间有所关联的物件。沉寂在时间下的狭窄空间扬起浓密纷乱的粉尘,隐藏在其中的小虫子慌忙四散逃开,朽旧的木板在突如其来的暴力摧残下,无力地断折成一块块散乱的碎片,勉强粘挂在墙壁上摇摇欲坠的石灰涂层,也在挤压和碰撞中大片脱落下来,与掉落在地面的各种残渣搀和在一起,形成一堆微凸的黑白粉末。 走进一间门板歪倒的临街铺面,看了一眼橱窗里只剩下大半个脑袋,却依然高高抬起性感的大腿,在霉斑和焦痕侵蚀下露出迷人微笑的塑胶广告女郎,伸手从落满灰尘的货架上拿起一件被塑料薄膜罩起的毛料大衣,还未拎到面前,腐朽的织物已经像粉尘一样散开,只留下几缕瓤化的纤维挂在衣架上,随着扰动的气流来回飘转。 隔壁电器商店的卷帘门半掩着,透过从地面折射的光线,可以看到几台摆在玻璃壁柜上屏幕早已印出水渍的电视,十几台整齐排列的冰箱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一群蚂蚁大小,叫不出名字的黑色爬虫在地面来回蠕动,仿佛是在向所有外来者宣称自己对这里的唯一占有权。 各种物品的条形编码和商标旁边,勉强可以看出生产日期,却找不到任何有关时间流逝的信息。 林翔烦躁地走上街道,灰暗的天幕阴沉沉的压向地面,云层稀薄处透出不规则的朦胧光团,仿佛一块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烂棉被。 忽然,一个镶嵌在远处水泥建筑表面,直径至少超过两米的残破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蓝底红心,边缘被金色穗叶半围包裹的警徽。炽热的火焰把图案周边烧燎成残缺不全的焦黑色,一道巨大的裂缝把中央的盾牌分成两半,钢筋固定的三角架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红色国徽,就在它下面的大理石横梁上,还悬挂着“平顶山市警察局”几个早已无法分辨本来颜色的铜字。 林翔脸上露出略带意外的期盼,转身朝着道路尽头飞奔过去。 十几辆警车残骸拥挤在大楼前的空地上,绕过这些没有停留价值的障碍,林翔快步冲进落满垃圾石块的大门,顺着通往地下的楼梯,依序在所有房间里认真地翻找着。 “访问人员接待室”、“投诉受理科”、“文件打印室”……默念着悬挂在各个房门上首的吊牌,慢慢走进了黑暗无光的地下停车场。 擦着火绒,点起早已准备好的几块浸油木片,“哔哔剥剥”燃烧的火焰,照出一片直径约莫数米远的视线范围。 相比地面上已经变成金属骷髅的残骸,停放在这里的几十辆汽车还保持着完好的状态。林翔此刻对它们没有半点兴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车场西南角那扇隐约可以分辨出形状的灰色小门上。 拉开虚掩的门栓,是一条通往地下更深层的狭窄楼梯。 按捺住强烈的心跳,深深地吸了口气,迈出脚步一直朝下,火光照耀下的身影来回摇晃着,给死寂无声的黑暗世界,增添了几份莫名的诡色。 林翔走得很慢,很轻,仿佛是怕惊扰了楼道里沉默到近乎压抑的气氛。 他害怕心里的期待,突然被残酷的现实粉碎。 按照旧时代的经验,警察局和武装的地下最深层,通常都会设有一个武器弹药储藏室。二零一四年总装备部下发的相关文件规定:此类特殊仓库的开启密钥,均由省、市、区三级军事人员进行直辖。紧急情况下,可以越过当地相关部门单独设置的子钥密码,直接用a类密钥进行开启。 离开成都指挥中心的时候,谢治文将军曾经交给他一张记录着a类密钥的磁卡。里面附载的信息,只有一条多达五十六位的数字。这组被林翔牢牢记在脑中的密码,可以开启共和国领土范围内所有s级权限以下的军事仓库和避难所。 几分钟后,来回折下的楼梯已经走到了尽头。突如其来的火光在墙壁上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一只盘据在屋角的蜘蛛似乎感觉到潜在的威胁,连忙从布满灰尘的网上飞快溜下,依托凸出墙壁的电线管道阴影背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这个人类的举动。 一具枯黄的尸骸,以诡异的角度扑挂在楼道底部的铁灰色钢门上。覆盖在骨堆表面已经瓤化的警服,证明了死者曾经拥有的身份。 厚重的钢门表面,用显眼色白漆喷涂着一排半圆形的环状字体——“武器管理室”。 没错,就是这里。 暗自咽了咽喉咙,林翔抬脚跨过门前的死者遗骸,走到门壁右侧的密码锁前。 这是一种在旧时代通用的电子组合锁。有电能供应的状态下,只需要输入十二位认证数字便可开启。如果断绝电源,锁扣会自动关闭成为原始机械组合模式。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输入五十六位a级密钥,或者更高级别的九十八位s级密钥,才能再次打开并且将系统重置。 掀起覆盖在锁扣表面的防尘罩,林翔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 谁也不知道这扇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自己急需的武器和物资? 也许,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拿取一空? 或者,会躲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怪物? 这绝对不是臆想产生的妄念,从核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无比漫长的岁月。连凶残嗜杀的变异人都会开口求饶,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手指轻触着冰冷的键盘,按下又弹起的方块数字发出轻微的碰压,默念着记忆深处那段早已背熟的五十六位密钥,每按下一次,林翔的心就会跟随触动的节奏狂乱地跳跃。 “咔嗒——”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瞬间,钢齿紧密咬合关闭的锁扣,猛然弹开一道两厘米左右的缝隙。 摇曳的火光,驱散了房间里笼罩已久的黑暗,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 面积超过两百平米的地下室里,沿着四周墙壁整齐排列着上百个长方形的横置式武器架。铁灰色的钢制立柜上,贴有禁止烟火和突击步枪的平面构造图。几枚九毫米弹壳掉在堆满杂物的地面上,在摇晃不定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暗淡微弱的光芒。 所有置物格都是空的。木制托架的卡槽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通往外间的铁丝防护网上,被撕裂出一道向外倾斜的缺口。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混乱和争斗。 林翔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缩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他还是拉开所有立柜的门,用火把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耐心细致的搜索着一切可用的东西。 突然,林翔眼中的瞳孔骤然缩紧——插进立柜里的手,明显碰触到金属器械散发出的冰冷质感。他下意识地抓紧隐藏在黑暗中的物件,连拖带拽地将其拉到了火把放射出的亮光面前。 那是一挺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标准装战用狙击步枪。编号g180s,是旧时代共和国军方与巴雷特公司合作开发的产品。 淡蓝色的半透明塑料薄膜罩在枪身上,最高处的封口被压上了一道密实的封闭线。撕开薄膜,浓烈的枪油气味儿猛然散发出来,呛得林翔一阵咳嗽。 枪械的状态良好,可以使用。 所有弹药箱都是空的,不过这对枪械本身没有太大影响。新时代任何城镇都能买到子弹,在这个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世界,简单的自制弹药作坊,是每一个居民点必备的东西。 半小时后,搜遍整个房间的林翔终于确定——偶然得到g180s,是自己唯一的收获。 火光逐渐变得微弱,手里残留不多的燃烧物提醒着他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转过身子,即将朝着房门迈出脚步的一刹那,他仿佛被电击一样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充满震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梁上方的墙壁。 平整的墙上,挂着一只八角形状的罗西尼石英钟。细长的指针在轮轴的驱赶下,有节奏地向前移动着。钟面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栏里,露出一排以年、月、日为区分的黑色数字。 二一零九年,十二月六日。 微张着嘴唇,高高举起快要烧到指尖的木块,被火光照亮的日历,显得尤为清晰。 武器管理室位于地下,基本上没有遭到核爆的影响。这口石英钟一直在按照标准地球时间运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翔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和应嘉生死两隔的那个日子。 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九十四年。 高举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最后的火苗掉在地上左右摇晃着,忽明忽暗,光线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小……终于,在苟延残喘中耗尽了最后的光热,一缕袅袅上升的白烟,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 林翔木然地站在那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直睁开的眼睛里,滚落出两滴温热咸涩的泪珠。 九十四年,将近一个世纪。 这几乎是人类正常寿命的极限,没人能够抗拒时间流逝带来的缓慢死亡。 加上毁灭一切的核爆,无论熟悉还是陌生,旧时代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除了我,一个人…… 漫天的风,疯狂吞吐着浓密的黑云,密集的沙石从地上被高高卷起,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凶暴地砸向敢于凸露在地面的所有物体。冰冷疾迅的气流从脸上划过,带起刀子切割般的生疼。胆怯的爬虫早已躲藏进深深的地下,趴在肮脏潮湿的洞穴中,瑟缩着身体,畏惧地倾听着风暴的愤怒。 面无表情的林翔,从警察局残破的大门台阶上走下,被雪花薄薄覆盖的砖面上,留着清晰沉重的脚印。 刚刚从这个世界复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困顿。 此刻,双眸中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以及带有残忍杀意的冰冷。 骷髅骑士团,应该还在这个世界上。它们不可能连同自己一起毁灭。不管释放病毒和发动核攻击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它们都应该死—— 太多的人变成了记忆,国家和法制荡然无存,尘世间只剩下残酷到极点的生存法则,死者的身体变成充饥的食物,还有……无处不在的辐射,改变了生物的进化方向。 为了食物,人类正在变成穷凶极恶的怪物。 为了生存,怪物也在模仿自己的对手,变得更加像人。 轻轻抚摸着左手指间的发丝戒指,林翔仰面对着风起云涌的阴暗天空,默默地发下最残酷的毒誓。 “杀光骷髅骑士团,所有的人——” 冬日里的爱玛城(alma),显得要比平常冷清得多。 这座城市不像其它聚居地那样建有厚厚的城墙,用茅草和铁皮简单围成的简陋棚屋,密集地聚合在一起,自发地组成了城市的雏形。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每一个房间都拥有自己的主人。当然,这种事情并非绝对,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干掉任何一间屋子里最强壮的拥有者,你就能顺理成章继承对方遗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包括女人和孩子。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粪便和污水的臭味。夏天,变异蚊蝇在泛着白腻泡沫的脏水里上下飘舞,用细长的口器扎进人类身体,吸取着新鲜甜美的血液。冬天,刺骨的寒风从稀疏的栅栏里穿过,从满是孔洞的门壁上灌进屋子,肆意夺取着人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点温暖,把数以万计低矮破烂的棚屋,变成寒冷彻骨的大垃圾场。 这里是真正的贫民窟。几乎每天都有僵直的尸体从城里运出,扔弃在远离公路的荒野上。那些散发着腐烂气息,浑身溃烂,带有大片辐射肿瘤的可怕尸身,只有饿到极点的血骨秃鹫和暴狼,才会对他们产生浓厚的兴趣。 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是谁给这个地方起了名字,但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路过的人,都会在这座城市里留宿至少一个晚上。 原因很简单——这里有足够漂亮,干净无病的女人。 这也正和“爱玛”一词意义相通。用那些喜欢在女人身上释放多余精力者的话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一座散发着淫靡气息的放荡之城。 林翔在通往爱玛城的十字路口看了很久,直到积雪快要把整个鞋面完全掩没的时候,才抬起僵硬的脚,慢慢走进被雪花覆盖成一片灰白的城市。 爱玛城在隐月镇的东北面,是几条旧时代交通主干道的交叉点。特殊的地理位置让这里拥有大量移居者。除了女人,这里还有着其它城市无法比拟的发达商业系统。 林翔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卖掉那几支自制的生物药剂。 报仇和复活,都需要钱。 第五十二节 大厅 第五十二节大厅 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冰冷的雪地里瑟瑟发抖。 那是一个约莫八、九岁大的男孩。沾满油污的宽大粗麻罩衫,把瘦小的身体裹到膝盖以下。左脚穿着一只破旧豁口的黑色布鞋,右脚却套着一只橡胶制成的雨靴。他用双手紧紧抓住单薄的罩衫,双脚在地面来回轻跺着,希望能够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给寒冷的身体增加一点抵御寒冷的热量。 他拥有亚洲人特有的黄色皮肤。在寒风中落满雪花的黑色头发,以及眼睛里同样颜色的眸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远远看见林翔,男孩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冻得一片青紫的脸上,露出充满期待抑或是招牌般的微笑:“先生,您应该是第一次来爱玛城吧?请下榻丽晶大酒店,我们会为您提供最热忱满意的服务。” 黑瘦,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孩子共同的外表特征。常年食物不足造成发育不良,充满辐射的世界,很难找到像隐月镇那样拥有洁净水源的区域,为了养活自己,成年人必须想尽一切方法寻找食物。儿童的需求,自然被抛落到边缘。 望着眼前这个稚嫩的身影,林翔轻点了点头。如果答应跟这个男孩走,应该可以为他争取到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作为奖励吧! 反正,自己也的确要在爱玛城留宿。 男孩兴奋地走在前面,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 临 近城市,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几只敞口的汽油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身穿各种杂色服装的人们,纷纷聚拢在旁边围成一个圈,借助着火焰的炽热,对抗风雪带来的严寒。 所有人都在看着被男孩带过来的林翔。冷漠、惊讶、贪婪、嫉妒、好奇……各种意义不同的目光,交织成无比复杂的网,把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身影,密实地罩在其中。 “小耗子,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晚上至少可以弄到两块面包。”从人堆里冒出一个说不清是代表善意或者嫉妒的声音。 男孩嘴唇向上翘着,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弯月,带着林翔走上通往城区的大路。 和别的城市不同,爱玛城口没有设置武装卫兵。这里是一座不设防的贸易都市,以此为中心,周围所有城镇的人,都会用各自的特产品进行交换和买卖。谁也不会破坏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不可能独自存活。 忽然,从路旁小屋里走出两个缩在火堆前取暖的男子,横拦在男孩面前。其中身材高大,长得像暴熊一样的魁梧壮汉伸出胳膊,像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把男孩拖到旁边。另外一个身材干瘦,肩膀上裹着一块网格纹样毛毡的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锣般沙哑的尖笑:“嘿嘿嘿嘿!小耗子,你的客人得归我了。如果晚上饿得实在受不了,我不介意把盛面包的盘子让给你再舔干净些。” 他看也不看拼命挣扎的男孩,把身体转向林翔,微躬着腰,用带有几分讨好意味的口吻说道:“请到我的旅馆入住吧!价钱非常便宜,只需要二十块钱一晚。” 说着,他踮起脚尖,偷眼看着林翔背在身后那枝巨大的g180s。放射出精光的眼睛里,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是我的客人,你这个肮脏的病鬼——” 突然,扭住男孩的壮汉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肌肉发达的胳膊上,多了一排渗出血水的清晰牙印。挣脱的男孩不顾一切冲到林翔身边,抓紧他的衣襟,拼命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拖去。 “小子,你在找死——” 痛怒的大汉猛然暴起,捏起拳头咆哮着向男孩的后背狠狠砸去。 “轰——” 刺耳的声音嘎然而止,望着林翔手中烟雾尚未散尽的霰弹枪口,被密集钢珠在胸前开出巨大创口的壮汉拼命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带着几近凝固的狰狞表情,慢慢向后仰倒。 雷鸣一般的枪声,震慑了附近所有的人。包括一直喋喋不休拉客的干瘦男人。他大张着嘴,露出满是黄垢的脏牙,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死尸。 面色冷漠的林翔飞快转过身子,未等对方有所反应,发烫的粗大枪管已经狠狠插进男人的口中。 “抱歉,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你也应该死——” 数百粒铁砂轰爆了脆弱的头颅,温热的脑浆溅落在地面上,迅速融化着松散的积雪,渗出一片不规则的浅黑色土面。 附近的人们仍然在烤火。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意外的他们,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类突发事件。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女,从各自所在的屋子里蜂拥出来,用贪婪和惊喜的目光,死死盯视着雪地里尚未冷硬的两具尸体。 “带路吧!我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林翔拍了拍男孩正在颤抖的肩膀,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粗糙的玉米麸饼,塞到那双冻得快要僵直的小手掌心。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眼眸表面,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液体。 飘落的雪花,慢慢覆盖着一大一小两串并列成行的脚印。 身后,暴虐亢奋的声音越发嘈杂。饿者的轰笑与争吵,怒骂和指责,还有金属锐器劈砍骨头的断裂,利刃切割肉块发出的特有音调混合搀杂着,给冰冷的城市带来无比狂热的血腥气息。 高矮不一的木板垂直插入地面,形成一面不规则的墙。用布条与之栓系在一起旧铁皮,弯折形成半圆形的拐角。散碎的石块从前后两边把摇晃的墙壁夹在中央,风一吹过,蒙在屋顶横梁上的塑料膜和各种破瓦烂布,总会发出仿佛呜咽般的低吼。 一块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波形挡板,变成了棚屋正面三分之二的墙壁。斑驳锈蚀的表面,用不知名的黑色染料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丽晶大酒店”。 在这一点上,男孩至少没有撒谎。 房间很小,除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床,只留下勉强能够转身的狭窄空间。 五块一天的房价,包括早、晚两顿简单的饭食。 林翔坐在床上,手指轻轻滑过着灰色的被单,皮肤表面不时传来微小的扎触感。铺垫在下面的干草虽然不算太薄,却也并不柔软。 一个面带菜色的瘦弱女人站在房门前,神情略带紧张地望着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期盼和不安,她来回绞动着双手,从粗糙干硬的皮肤上,带起一片片白色的微小鳞藓。 她是男孩的母亲,也是这间小旅店的店主。 林翔拉开胸前的衣袋,摸出一张半皱的五元钞票递过。妇人忐忑不安的眼睛里,顿时露出如释重负后欣喜的目光。 “先生……您……需要我为您服务吗?我没有辐射病,很便宜,只要……两块钱。” 女人背靠着用竹片和木板拼凑的房门,慢慢向后退移着脚步,用枯瘦的手,略带迟疑地拉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高凸的锁骨,还有一片明显带有垢灰的寡黄色皮肤。 摇了摇头,林翔从床上直起身子,背起斜靠在墙边的狙击步枪,从妇人和门板间的缝隙闪过,转身走出了屋子。 男孩蹲在不远处的巷道里,用小木棍拨拉着地面的落雪。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冷漠还是木然。看到林翔走过来,瞳孔里的视线瞬间变成惊讶和暗喜,比较下来,似乎后者所占的成分更多一些。 “认识去拍卖行的路吗?”林翔摸了摸他脑袋,长时间未洗变硬的头发,扎得掌心生疼。 男孩重重点了点头,和来时一样,转身走在前面。 爱玛城中央区域的空地上,矗立着几幢高大的灰色建筑。 平直的墙壁表面,贴满了洁净的白色瓷砖,与主楼邻接的地面,被水泥铺刷成间距均等的网格,三层以上的楼面,镶嵌着长度超过两米的巨大玻璃,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反光。 这是真正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荒凉的新世界虽然缺乏所有物资,但是和旧时代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上百名卫兵在大楼周围游走着,厚厚的毛料大衣隔绝了身体与寒冷的接触,坚硬的高帮橡胶军靴踩在凝起冰渣上,带起一阵轻微的裂响。 百米开外的地面,一道用土石堆成,约十余公分高的醒目黄线,把整个建筑区域完整地包围在其中。无数半裸着身子,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的平民站在低矮的棚屋檐下,用近乎喷火的眼睛,贪婪地瞪视着来回巡逻的卫兵。他们龇着牙,吸溜着冷气,恨不能纂紧拳头冲上去,砸碎着些悠然自得家伙的脑袋,剥下那些看着就令人眼馋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亲自感受一下被柔软衣料紧密包裹的温暖。 当然,这种事情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如果有谁真的头脑发热,疯狂无比地越过那条抬脚就能迈过的黄线,立刻就会被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密集子弹,当场打成满身血洞的人形筛子。 这绝对不是恐吓。几具倒在那条死亡限制附近,早已冷透结成冰块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楼正面,两扇刻有欧式风格花纹的半圆形铜铸大门敞开着,光滑的青灰色细磨瓷砖,从大厅一直铺到门口整整超过十米的范围,从里面传来明亮的灯光,还有瘪缩肠胃难以抵挡的食物香气,诱惑着饥寒交迫的人们再次瞪圆充血的双眼,咬牙切齿地犹豫着,是否要用脆弱的身体去拼死争夺近在咫尺,看似触手可及的幸福? 这里是索斯比亚拍卖行的一个分部,也是周围所有邻近城市必须依托才能生存的物资交易中心。 林翔和男孩在黄线边界的检查口前分了手。仔细查验过他递来的百元钞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守侯在三角形拒木后面的武装士兵搬开沉重的障碍,让开一条不太宽敞的通道。 只有两种人进入拍卖行不用缴纳入场费。 一种是被拍卖行邀请的客人。 另外一种,就有索斯比亚公司下发的特殊执照,或者是“医生联合协会”之类大型团体认可证明的持有者。 宽敞的大厅里,挤满了数百名等待交易的拍卖人。五个高出地面一米的“t”字形状拍卖台前,各自竖立着一块数米见方的大型投影屏幕。数千条交易信息在上面滚动播出,如果有人对看中的物品给予对应的售卖价格,该条信息立刻就会由平淡的白色字体转换为醒目的红字。一旦超过规定时间无人继续竞价,信息栏目就会变成金黄色,并且打上一个代表交易结束的黑色“o”形记号。 数十名身材彪悍,手持武器的士兵,分站在大厅与二楼连接的平台上,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交易者。只要发现异常,他们会毫不留情地瞄准目标扣下扳机。 走进大厅的林翔,仔细地观察着这座豪华大厦里的一切。 所有士兵都是强化人。尽管提升的等级不高,基本上以一级为主,由此也可以看出索斯比亚公司强大的实力。 林翔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此前经历过的护送任务,使他对强化人的能力多少知道那么一些。雇佣进化人或者强化人需要极其高昂的代价,如果这里所有士兵都是索斯比亚培养的下属,按照单支红色强化药剂超过万元的价格,至少需要上百万的钱。 淡淡地摇了摇头,他紧了紧肩膀上g180s的皮带,转身朝着大厅左侧的验证窗口走去。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林翔察觉出至少有超过五道目光从不同方位投射到自己身上。当他在验证窗口前,从怀里摸出一支自制生物药剂递过去的时候,那些充满警惕的眼睛,也随之减少了一半。 所有拍卖品都必须经过验证。这是为了证明公司的信誉,也为了保护拍卖者的利益。 窗口背后,坐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年轻女人。裁减得体的制服,完美地显现出她骄人的身线比例。透过斜“v”字形状的领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对半裸的乳房。她似乎并不介意围聚在窗口的男人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自己,反而故意扭了扭腰,把可以显露出来的部分衬托得更加庞大。 “一百零六号,请拿好您的牌子。”带着充满诱惑磁性音调,纤细白嫩的手指从窗口递出一只标有“106”字样的黑色铭牌,还有一道充满勾引意味的妩媚眼神。 能够进入拍卖行的男人,腰包里大都揣着满满的钞票。用自己的身体和这些野蛮暴力的家伙渡过一个充满激情的夜晚,顺带掏空他们口袋里的每一个子儿,的确是种不错的选择。 同样都是卖,主动挑选客人和被客人挑选,根本就是两种概念。 收起冰冷的铁牌,林翔信步走到旁边的木制长椅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米麸饼,掰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他不是清心寡欲的虔诚信徒,只是对这个带有欧裔血统的金发女人没有什么兴趣。 虽然,她的确很漂亮。 “嗒——嗒——嗒———” 半小时后,一个身穿浅灰色铅笔裙,身材呈现标准“s”形状的年轻女郎,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迈着轻盈的猫步从大厅右侧旋转楼梯上摇曳生姿地走下,带着脸上不加掩饰的冷漠和高傲,从满大厅里无数男人饿狼般充满饥渴欲望的目光注视下,笔直地走到林翔面前,挺了挺她那大得有些失去比例的胸脯,用甜蜜得有些发腻的语气谦卑地问道:“请问,您就是一百零六号验证物的持有人吗?” 视线从做工精美的高根鞋一直向上,滑过黑色丝袜包裹的笔直双腿,林翔冷静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张毫无挑剔的脸上:“不错,就是我。” “请跟我来。”女郎嫣然一笑,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葛利菲兹先生想见见您。” 在爱玛城,确切地说,在整个被爱玛商业网络覆盖的区域,葛利菲兹绝对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 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走进拍卖行三楼的办公室,总能看到葛利菲兹肥胖慵懒的身影,还有那颗顶部光秃得像鸡蛋一样,只剩下耳侧周围留有一圈杂乱黑发的脑袋。 从林翔走进办公室的一刹那,葛利菲兹就用锐利得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他。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英俊得过分的年轻人,竟然毫不躲避自己的眼睛,以同样锋锐的视线,把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狠狠反击回来。 这让葛利菲兹很不舒服,但他丝毫没有表露的脸上。而是面带微笑地站起身,从办公桌背后走出,带着热情的足以熔化冰块的态度,用力握了握林翔纤长冰凉的手。 “一个没有强化或者进化能力的普通人。” 彼此掌心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已经对葛利菲兹迅速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大脑也以最警惕的状态飞快运转起来。 能够操纵上百名强化人为自己卖命的人,通常都是虚伪、狡诈、阴狠和毒辣的结合体。 何况,其本人没有任何强化能力,这就更加值得引起注意。 第五十三节 合作 第五十三节合作 葛利菲兹接见林翔的目的很简单——他想知道,那种淡红色的生物药剂,究竟从何而来? 按照索斯比亚公司的规定,所有进入拍卖行出售的物品,都必须经过严格、仔细、反复的验证。只有正确评估出拍卖品的具体价值,才能给公司带来更多的利润。 二十分钟前,医研部的部长克利福德,像狂暴的飓风一样冲进他的办公室。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学究,除了细胞、病毒、生物演变这些单调枯燥的字眼,他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他的神情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手臂和脖颈上高高凸起的脉络,和几乎快要瞪出眶外的眼睛,都在清楚地说明——这个刻板冷漠的老头,精神状态正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生物药剂。它的基因结构非常稳定,进入血液后与细胞的融合率简直高得可怕。催化反应没有任何排斥现象,根据我的初步测算,注射者血液得到激发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五十,这比目前已知的任何同类药剂比值高出整整两倍还多。最重要的是,这种药剂不是依靠刺激细胞达到强化的目的。而是通过诱导,知道吗?是诱导,它就像一名最称职的军官,把所有细胞调教驯化成最强悍的战士——” 口沫四溅的克利福德已经陷入了近乎狂化的状态,他枯瘦的手里紧紧纂着那管只剩下一半的药剂。因为过于狂热,面部肌肉抽搐到已近扭曲的状态,唇边的山羊胡须被吹得上下颠动,眼睛里放射出的炽热光芒,简直就像充满攻击性的饥饿暴狼。 葛利菲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蓝色方格图案的大手帕,慢慢擦去溅在自己脸上的口水,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么,这种药剂实际产生的强化效果,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与克利福德这个老学究不同,葛利菲兹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商人。细胞和病毒在他看来远没有绿油油的钞票来得实际。不管这种药剂在生物学上究竟能够产生多么轰动的效应,如果对普通人没用,它就和地沟的肮脏臭水没什么区别。 “三级,注射者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能产生三级能力的进化效果。我已经和你说过,它的作用不是强化,而是诱导!诱导!是诱导——懂吗?” 说到这里,满面狂热的克利福德情绪稍微冷却了一些:“如果按照强化人的标准,那就是六级。而且……融合率为百分之百。” 葛利菲兹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比谁都清楚强化药剂的作用。 “医生联合协会”开发的强化药物,效果最强的就是紫色五级促进液。由于配方和原料的问题,这种药剂价格足足高达两万五千元以上。按照每级提升百分之五十的理论能力,注射者实际获得的强化实力,可以超过普通人百分之二百五十。但是这种药剂有个致命弱点——它的强化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说,被注射者如果想要得到超越常人的异能,就必须在生命和强悍的天平上进行一次赌博。虽然赢面超过八成,却总有不走运的人因为生理排斥或者血液无法融合,最终只能被可怕的病毒噬尽所有的细胞,变成面目恐怖的活僵尸,在固定病床上惨叫着,成为病毒肆意吞咬的食物。 自然进化异能比强化能力更强。三级进化相当于六级强化,再加上百分之百的血液融合率,就算是用屁股去想,葛利菲兹也不难得出两者间的比较结果。 “立刻召见出售者本人。无论对方提出什么价码,都要把它买下来——” 林翔一直在打量坐在对面的葛利菲兹。 深灰色的西装燙的笔挺,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泛出足以照人的光亮,表面的蝴蝶绳扣系得非常标准,脸上永远都带着和善无比的微笑。如果实在要从他身上故意挑出什么问题,恐怕就只有那身胖得在肚皮上挤压出无数皱圈的肥肉。 在这个饥饿的时代,胖子绝对是一种稀有动物。 林翔甚至在恶意地想象着——如果把葛利菲兹独自扔在荒野上,是否会有无数暴民为了挣抢这块油耷耷的大肥肉,从而引发一场混乱血腥的撕杀? 葛利菲兹同样也在分析对方的外表,企图看透掩盖在肉体和衣服之下的内心。 他仰靠在厚重的皮制转椅上,双手斜搭摆在圆凸的肚皮顶端,形成一个不太标准的钝角,指间有节奏地来回轻点着。过了半天,才咂吧着肥厚的嘴唇,说:“这支药剂,你打算出售还是拍卖?”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直接卖给索斯比公司,后者则是以竞价的方式,在拍卖平台上公开出售。相比之下,后者所能得到的钱,也会比前者更多一些。 林翔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很随意地说道:“出售。” 他仔细研究过两种买卖方式的差异。拍卖的收入虽然比出售高得多,却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比较起来,直接卖给索斯比公司,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也能得到公司上层的好感。 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没有强力的依靠,很快就会被残酷的环境和居心叵测的其它势力撕个粉碎。 个人再强,永远也无法对抗集体。这是适用于绝大多数地球生物的不二生存法则。 葛利菲兹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方的回答,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他愉快地笑了起来:“那么,这东西你准备卖多少钱?” “两万五千元。”林翔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这个价钱出乎葛利菲兹意料之外。他微微抽了抽嘴角的肌肉,带有奸商特质的眼睛下意识地眨吧着,深蓝色的眸子,直接望向林翔那张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 他在等待对方还没有说完的下文。 林翔没有耽误时间,从破旧的背包里拿出装有另外五支生物药剂的箱子,熟练地拧开表面的扣锁,把敞开的箱盖转向对面,推到办公桌中央。 五支装满淡红色液体的试管,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 葛利菲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贪婪。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颤抖的指间微触着管壁边缘,随即把目光回转到林翔身上,试探性地问道:“六支药剂,十五万元?” 这个价格,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医生联合协会”的六级强化剂正处于开发阶段。据说,那是一种橙色的透明液体。未来的预计销售价格,至少超过十万。至于药剂本身的安全性,大概只能保持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相比之下,这种名不见经传的红色药剂,简直便宜到极点。 林翔盯着葛利菲兹的眼睛,说道: “外加一张索斯比亚拍卖行顶级贵宾金卡,以及一份由贵公司开具的a级雇佣兵身份证明。” 葛利菲兹浑身肌肉一僵,随后坐直身子,抛弃了脸上客套的微笑,用深邃而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印着索斯比亚公司标志的空白证明文件,用钢笔在末尾主管人一栏里签上自己的名字,伸手按下桌上的电铃。 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带领林翔上楼的那位制服美女款款走进办公室,微躬下身,道:“您有什么吩咐?” “复印,存档,上传给公司总部。”葛利菲兹推过手里的文件,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翔:“另外,给他准备一套完整的a级佣兵身份识别卡。” 巨大的木门随着两个身影的离开缓缓合起,高根鞋与地面的清脆撞击,厚底军靴的沉重脚步声相互混杂在一起,慢慢淡出了葛利菲兹的听觉范围。 葛利菲兹长长地喘了口气,坐直没多久的身子,又重新瘫缩到椅子靠背上。对他过于肥胖的身体而言,这才最舒服的姿势。 “ 没有感觉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的气息。他是一个普通人。”靠椅后面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个三十来岁,身材强壮的中年男子。 “我猜也是。”葛利菲兹看也不看身后,从箱子里拿起一支药剂凑近眼前细细端详着:“至少,他没有你们这些高级进化变态散发出来的强烈气势。” 男子摸了摸面颊上粗硬扎手的胡须,大步走到林翔刚刚离开,还带着少许温热的椅子上坐下,抬起脚上的高帮军靴,重重靠放在光滑的桌面上。伸手拉开战斗服左边的衣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使劲儿粗大的胳膊,用鹰一般的灰色眼珠饶有兴趣地看着箱子:“如果我没猜错,这小子应该有一套完整的药剂配方。” “这还用说?”葛利菲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洛克,你能想象吗?效果等同于六级强化,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这简直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大金矿。” “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被称作洛克的男子狠狠吸了一口香烟,骤然亮起的烟头,映出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冷厉。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葛利菲兹摇了摇头:“他既然敢走进这间办公室,说明已经做好了各种充分的准备。他并不贪心。每支药剂两万五千元,这比我预期的心理价位整整低了四分之三。也就是说,他摆明了态度是与我们合作。那张由索斯比亚签发的a级佣兵证明书,足以说明问题。” 洛克喷出一股浓密的烟雾,恶狠狠地说道:“他应该还在艾琳娜那里签署证明。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把他抓回来,不出一个钟头,就能让这小子老老实实连自己内裤是什么颜色全都说出来。” “别干那种傻事——” 葛利菲兹不悦地皱起了眉:“既然他愿意把大部分利润让给我们,又何必掏空他口袋里的最后一个子儿呢?如果他刻意报复,对配方做出无法察觉的改动,这对公司的信誉和收益,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不要说是两万五千,就算他直接开价十万,我也会满足他的要求。能够用钱买来的东西,又何必浪费子弹呢?” 洛克撇了撇嘴,用指头轻弹着烟灰:“好吧!你是地区经理,在这间屋子里你说了算。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我可不承认这小子的a级佣兵身份。这种脸蛋比女人还漂亮,光靠屁股吃饭的怂包,趁早让他滚远一点——” 索斯比亚的雇佣兵全套身份证明,包括一张带有独角狮图案的个人识别卡,和一枚拇指大小,用精钢打造的亮银色铭牌。上面凹刻着持有者中、英两种文字的拼写,以及一串五位数字的个人身份编码。 这意味着,索斯比亚名下的持证雇佣兵,数量至少超过上万。 相比这些东西,林翔更感兴趣的,是拍卖行三楼的武器交易中心。 标准型号突击步枪、gau449型六管速射机枪、80mm火箭筒,甚至就连一百二十毫米重型迫击炮,全都罗列在多达上百个单项的物品清单上。 这里只对索斯比亚的持牌佣兵开放。在价格上,也比市场便宜一些。 “这个怎么卖?”林翔走近摆放武器的橱窗,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看中的东西。 那是一把仿xm1014式霰弹枪。 “五千元。” 坐在一堆武器装备箱上的接待员,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亚裔男子。他看了一眼林翔挂在脖子上的a级佣兵铭牌,咧嘴笑道:“按照公司规定,a级佣兵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如果你要购买的话,四千就够了。” 林翔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储有十五万元的信用卡。 索斯比亚公司拥有独立的信用机构。这个时代没有银行,在某区域内拥有统治势力的集团,都会发行属于自己的货币和信用卡。如果是集团之间进行交易,则上升为大宗的实物交换,或者按照彼此议定的结果,相互兑换等量货币之后,再进行购买。在这个没有法律和秩序的时代,人类的信用反而在生存的压迫面前,出乎意料的比旧时代还要摆在道德的前面。 林翔身上所有的钞票都附有索斯比亚的特殊记号。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与葛利菲兹进行合作的主要原因。 一把xm1014,一把九毫米口径“特六”手枪,虽然都是仿制品,捏在手中,却有一种来自旧时代的特殊熟悉感觉。 “补充弹药在b区。”态度友好的枪械接待员,指了指贴在墙壁上的通道标识。 六十四发霰弹、三个十发装的手枪弹匣、五十发十二点七毫米狙击步枪弹,总共花费了不到两千元。至于那枝从岩石镇上得到的双管霰弹枪,折旧卖出了五百元现金。 除了这些,林翔还购买了两套全新的战斗服。尽管价格高达八百元一套,防护性能却远远超过他身上穿的巨鼠皮衣。 看着他扛在肩膀上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负责补充弹药的接待员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个英俊漂亮的年轻人简直就是故作逞强。巨大沉重的背包和他瘦弱的身体,根本不成比例。 “每天来这儿买弹药的人多吗?”拿起摆在桌面上当作招牌的一颗狙击样弹,林翔看似随意地问道。 “除了普通的步枪弹,消耗最大的就是这种弹头。”接待员絮絮叨叨地走向装配火药的工作台:“也难怪,能够用一发子弹干掉的目标,何必浪费更多的弹药呢?子弹,也是钱啊!” 林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旁边的设备区域。 面积超过数十平米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投影屏幕。 这是一幅地图。 以爱玛城为中心,形成一片半径大约为三十公里的不规则蓝色区域。这里是索斯比亚控制的核心,也是所谓的“绝对安全区”。按照附在旁边的文字说明,这一区域正在“重新建立古老文明秩序”。 蓝色之外,是一片由西向东狭长形状的浅黄。西部最长距离超过一百五十公里,最短的北部区域,图上长度仅仅只有十六公里。这意味着索斯比亚已经取得该地区绝大部分控制权,偶尔有微弱势力稍做抵抗,却并不足惧。隐月镇和林翔曾经去过的“铁渣城”,都在这一范围。 包裹着黄区的,是颜色最为醒目的红区。这一范围是索斯比亚佣兵和其它武装势力交火的地区。它们彼此争夺着当地的实际控制权,对手自然也不仅仅只是人类,也有其它更为强大的变异生物。 红区之外,是如煤似墨般的黑色。这属于未被探明的陌生区域。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谁也不清楚,谁也不知道。 第五十四节 男人 第五十四节男人 这是林翔自从复活以来,见过最为详细的地图。也使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在脑海里产生出大概的轮廓。 爱玛城西向超过五百公里的地方,已经不在地图范围之内。那里只有一片淡淡的绿色,还有一排标注有“公司总部”的简单文字。 “只有s级别以上的佣兵,才能调阅那一区域的地图信息。”面对他的质疑,身穿诱惑裙装的女接待员,微笑着做出了解释。 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随即落在地图右下角,清澈如水的双眸,顿时放射出一丝明显带有惊讶成份的狰狞。 距离爱玛城东南两百六十多公里的红区,标有一个醒目的黑色空心圆。旁边拉伸出来的指示线下,用中、英文同时注明“骷髅骑士团”字样。 站在巨大的投影地图前,林翔一直没有晃动过身子。他的脸上带着谁也捉摸不透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在欣赏这种从旧时代继承而来的科技。只有眼角偶尔抽动的肌肉,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末端,才能多少折射出此刻在他内心深处咆哮翻卷的狂乱和杀意。 “骷髅。。。。。骑士团——” 他看得很仔细,目光来回比对着各个城市和据点之间的距离,周围地形和所有能够得到补给的集镇,都被大脑精密刻录下来,永远保存在记忆最深处。 林翔走出“索斯比亚拍卖行”的时候,时间已近夜晚。昏黄的太阳被乌云压到距离地平线下不远的位置,残留在空中那块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蛋黄,只能勉强释放出微弱的光亮。黑暗的夜幕迫不及待踩在可怜的太阳头顶,一边狞笑着把象征光明的星球狠狠踢进深渊,一边张开代表罪恶和暴力的翅膀,彻底占据了整个世界。 小耗子一直站在警戒线外,身上单薄的衣服显然无法对抗冰雪的寒威,他紧紧抱住双臂,在落满雪花的地面上来回小跑,发紫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如果再多待几个钟头,他很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林翔的身影在拍卖行门口出现的一刹那,男孩僵冷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艰难的笑意。他踮高脚尖,拼命地挥舞着双手,用一切方法,尽量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你怎么不回家?”林翔有些意外。 “我必须为自己的房客负责。”男孩尽量抬起头,带着成年人特有的严肃态度说道:“这座城市非常混乱,既然收了你的钱,就要负责到底。” 林翔心头微微一动,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 这个残酷的世界,终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冷。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并没有被可怕的辐射和变异生物彻底吞没,它们仍然保留在心底最温暖的部分。 虽然,很少,很淡,可它的确存在。 “丽晶大酒店为客人准备了什么样的晚餐?”他脱下身上的鼠皮大衣,严严实实裹住男孩几乎快要冻僵的身体。 “有喷香的面包,还有可口的浓汤。”男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玩笑口气说道:“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你一定会觉得很好吃。” 小耗子没有撒谎。当他们回到简陋棚屋的时候,用空铁桶倒扣在地面充当的临时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简单的晚餐。 一块半公斤左右的黑面包,一碗热气腾腾菜汤。 妇人局促不安地站在屋角,用略带歉意的眼睛看着刚刚走进房门的林翔。 “……对不起,我们能提供的食物……只有这些。” 林翔笑了笑,拉过旁边用干草编成的矮凳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面包很硬,由于刚刚烘烤过的,散发出一股大麦特有的香气。 汤的味道很淡,除了盐,没有更多的调料。几片颜色嫩绿的菜叶漂浮在温热的汤面上,旁边还浮泛着几滴微小的油珠。 “是紫花菜。这个季节在城外还能挖到一些。它的辐射量很小,我们都吃这个。”妇人搓着粗糙的手解释道。 干硬的面包嚼在嘴里,发出“吱吱”的磨擦声,喝了一口略带微涩的汤,林翔抬起头:“你们呢?坐下来一起吃吧!” “我们……已经吃过了。”妇人把男孩紧紧搂在怀里,目光尽量回避着桌上的食物,使劲儿咽了咽喉咙。 小耗子紧抿着嘴唇,昂首挺胸装出一副成人的模样,眼睛却不时瞄向盘子里所剩不多的面包,喉骨也在不停地上下滑动着。 林翔放下举到嘴边的汤碗,拉过旁边的背包,取出两块玉米饼和巨鼠肉干,递到眼里放光的母子俩面前:“帮我热一热,一起吃吧!” “不……这……”妇人连忙推辞,脸上的神情表明她的内心正在陷于难以抗拒的挣扎。 “放心吧!这不会算在房钱之内。”林翔撕下一块面包,不由分说塞进男孩的手里。 争论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担心客人生气,也许是出于关心孩子的身体,又或者是玉米饼和肉干刺激着空瘪的肠胃,颇有些尴尬的妇人只得拿着食物走进屋后的厨房。很快,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非常特殊的食物香气。 一个身材干瘦,裹着半块破烂被单,脚上伋拉着拖鞋的男人从敞开的房门前走过,探进半边身子看见坐在桶桌前的林翔,半眯的眼睛突然像打了激素一样圆睁开来。他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快步冲进厨房。顿时,从没有任何隔音效果的木板缝隙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撕打声。 口里正嚼着面包的男孩忽然面色大变,来不及多说什么,飞快跑进屋后。不明就里的林翔也尾随着跟了进去。 精瘦的中年男人左手揪紧妇人的头发,右手挥舞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朝对方柔弱的身上乱打。口中恼怒地咆哮道:“臭婊子,居然瞒着我藏下这么多的吃的。我看你简直就是在找死——” 说着,他高高轮起棍棒,带着残忍无比的神情,狠狠砸向妇人的面颊。惨叫声中,溅起的鲜血落到男子脸上,越发激起想要发泄的狂暴欲望。他把棍子举过头顶,用削尖的端口对准奄奄一息的妇人便要猛刺。 “啊——” 未等棍子落下,从身后传来的剧痛,让男子惨叫着松开手,转而捂紧疼痛的来源。 满面恨怒的男孩站在他的身后,颤抖的双手,紧紧捏着一把不算太锋利,却足够捅进身体的钝头尖刀。布满黑锈的刀口上,正往下滴淌着鲜红的液体。 这一刀,在男子屁股上开出一个可怕的槽形伤口。 “小杂种,你竟敢对老子下手?”疼痛难忍的男子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指着男孩又惊又怒地吼骂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卖到肉铺去做成罐头?” “够了——” 林翔阴沉着脸走上前来,抱住正欲扑上前去的男孩,指着敞开的房门,对正在惨嚎的男子厉声喝道:“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给我滚——” “你他妈的是谁啊?”男子瞪圆眼睛,用围在腰上的脏布塞紧伤口,用痛得有些变调的声音扯着嗓子尖叫:“我是她的男人,应该滚出去的是你——” 林翔一怔,旋即转向旁边的男孩:“他是你父亲?” “父亲?哈哈哈哈——” 也许是被痛觉神经刺激产生了额外的亢奋,瘦男人发出一阵音量和他体形毫不相称的狂笑:“和这个婊子睡过觉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真要追究这个小杂种的爹是谁,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要有力气,有钱,有食物,她就会脱光衣服随便你怎么摆弄。如果要说我是这个小杂种的爹,那么这座城市里所有男人都是他的亲爹。哈哈哈哈——” “我要你的命——” 男孩稚嫩的面孔因为愤怒扭曲得完全变形。他抓紧手里的刀,像一头刚刚尝到鲜血滋味儿的幼狮,咆哮着冲向狂笑的男人,用冷硬的刀口狠狠捅进赤裸的大腿。 “我操你妈,你,你真敢动手?”男人手忙脚乱地躲开攻击,抓起拖到地上的被单,狼狈地跑到门口,恼羞成怒地跳着脚破口大骂:“小子,你等着,我,我这就叫人来收拾你。老子今天晚上就割掉你的心肝,爆炒以后下酒——” 厨房一片凌乱。 男孩扔掉刀子,吃力起从地上把受伤的妇人扶起,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悲哀和无助。 面色惨白的妇人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哭,却强忍着没有发出抽泣的声音。骨瘦如柴的手上,紧紧抓着已经碎裂的玉米饼和肉干。 林翔蹲下身,小心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玉米渣。细腻晶莹的脸,静得像一汪无法看见底的积深潭水。 这个疯狂的世界根本没有任何道德准则。生存变成了人们脑子里唯一存在的思维。旧时代女人和儿童优先的概念荡然无存,作为生物种群里的弱者,她们永远是被欺压和凌辱的对象。 “你叫什么名字?”他拉过站在旁边的男孩,看着那双带着迷茫和倔强的黑色眸子,认真地问道。 “小耗子。”男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的全名,能够代表真正男人身份的姓名,不是人人都可以呼来喝去的浑名绰号。懂我的意思吗?”林翔的声音温润如水,却拥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姓周,叫周浩。” 林翔站起身,用凌厉的目光望着周浩慒懂的暷眸,仿佛要一直看穿这个九岁孩子的大脑、身体、所有的神经,乃至身体内部的每一个角落。 他从腰间抽出从拍卖行里买到的匕首,竖起锋利的刀尖,在左手无名指上划出一道微小的创口,从皮肤凹陷的中央,顿时涌出一团逐渐变大的暗红血珠。 “张开嘴——”林翔的声音充满命令般的意味。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男孩还是仰起头,把封闭的嘴唇扩张到最大,露出两排很白的牙齿。 滴 进口腔的血,在舌尖上迅速扩散开来,浓郁的血腥气息肆无忌惮地窜进男孩鼻孔和食道,刺激着他忍不住想要狂吼,想要咆哮。 “忘掉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林翔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索斯比亚钞票,轻轻扳开男孩捏紧的拳头,把卷在一起的纸钞放在其中。狠狠拍了拍那副稚嫩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不管未来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必须牢牢记住一件事——你,是个男人——” 说罢,他走进房间,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和枪械,推开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房门,转身走出了棚屋。 “等等,请等一等——” 如梦初醒的男孩连忙追上前去,张开双臂抱紧他的大腿,激动得有些语无论次地喊道:“你……我……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翔正要开口,从不远处的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几十个穿着各种杂色衣服,脸上带着残忍和亢奋的暴民冲进小巷。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从棚屋逃走的干瘦男子。 “在那儿,在那儿,就是这小子,抓住他,快抓住他——” 破锣一样的嗓子尖叫着,用烂布裹住伤口的男子,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狡猾的眼睛来回打量着林翔背在身后的g180s。也许是觉得自己不是对手吧!他很快把目光落到站在旁边的男孩身上,用带着残忍和报复的口气,冲着跟在身后的人群叫道:“奥卡老大,按照刚才谈好的价钱,给我一百块钱,这个小杂种就归你处置。不过他的心脏得归我,趁着新鲜炒了吃,那才够嫩。”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旁边几个人的轰笑:“哈哈哈哈!那可是你儿子。连自己人都吃,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男子恼怒地吼道:“鬼才知道他是不是我下的种。那女人你们都上过,说不定就是你们操出来的孽种。大不了把这个小杂种剁成肉酱,一人分一口,大家都有份儿——”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穿着缀满闪亮铜钉皮夹克的大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对面的林翔,又把视线转移到瘦男人身上:“他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瘦男人用嫉妒阴狠的目光死死注视着林翔:“进了那婆娘屋子的男人,不是色鬼就是淫棍。两块钱一次,便宜得要命——” 大汉似乎没有听见最后的这句话。他走上前来,望着林翔身后高高露出肩膀的粗大枪管,用不太确定的口气问道:“你……是哪家公司的雇佣兵?” “索斯比亚。”林翔冰冷的声音,顿时在一群暴民中间引起轻微的震动和窃语。 “简直就是放屁——” 瘦男人恶狠狠地吼道:“佣兵会来住这种下三滥的地方?会看上这种丑陋的女人?奥卡老大,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把那个小杂种带走,钱归我。咱们俩的事儿就算结了——” 被叫作奥卡的大汉有些迟疑。他不想放弃这单明显很有赚头的生意。小孩子的肉很嫩,能卖到一个很不错的价钱。但他也不想得罪雇佣兵。这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都是冷血,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低级佣兵,那么以自己的势力应该可以摆平…… 就在他思考着究竟应该怎么做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林翔带有磁性的声音。 “你是人肉收购商?” “对。”奥卡点了点头。 “我把这家伙卖给你,很便宜,一块钱就够了。”林翔瞟了一眼旁边满面慌乱的瘦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只值这个价。” 说着,他左手摸出a级佣兵身份证,右手抽出斜插在背包里的霰弹枪,对准那颗充满恐惧和震惊的丑陋头颅,狠狠扣下了扳机。 “另外,离这个男孩远点儿——” 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直接从目瞪口呆的暴民当中穿过,径直走出了小巷。 雪,还在下。 现在,是爱玛城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无论是平民区或者索斯比亚公司划定的禁区,都有无数间酒吧开始营业。男人和女人为了满足彼此不同的欲望,在酒精的拉拢下走到一起。说不清谁比谁更加罪恶,这本来就是全新世界的另类生存法则。 找个酒吧坐一晚,天亮再回隐月镇。这样的选择对于林翔来说,似乎也不错。 就在他正准备走进距离最近酒吧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生物气场,正从城外公路的尽头迅速靠近。 第五十五节 伏杀 第五十五节伏杀 这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气息,林翔也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在旧时代第一次产生这种微妙感觉的时候。 对方是寄生士。 远处的残破的公路上,亮起两团刺眼的白光,地面轻微地震颤着,寒冷的空气中远远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几分钟后,一辆墨绿色的越野吉普车,出现在爱玛城边缘的通道口。它丝毫不想减速,嘶吼着一头冲上通往拍卖行的大路,高速旋转的轮胎溅起地面黑腐肮脏的冰水,在周围人群的怒骂和诅咒声中,肆无忌惮地开进被卫兵把守的禁区。随着踩下刹车带起轮胎与地面之间刺耳的摩擦声,嚣张的车身直接原地甩尾,完成了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掉头,硬生生地铲飞大片积雪,裸露出青灰色的水泥地面。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装的中年巨汉跳下车来,胸前的衣扣半敞着,露出覆盖在贴身汗衫下面高高隆起的发达肌肉,卷曲的棕色胸毛密布在两只乳突中央,面部轮廓像岩石一样简单冷硬。浅褐色的眼睛里,随时都在释放出毫不掩饰的暴虐和嚣张。 爱玛城的索斯比亚公司地区经理葛利菲兹,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带着比平时还要甜腻得多的微笑,微躬着腰站在拍卖行门口。身后,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整齐分列在大门两侧,两个身材火辣,穿着暴露泳装的漂亮女孩尾随在葛利菲兹身后,被黑色网眼丝袜包裹住的笔直长腿,在高跟鞋的衬托下,显出令人血脉賁张的强烈诱惑。 “欢迎光临爱玛拍卖行。尊敬的豪森先生,您的驾临使这里蓬壁生辉。”葛利菲兹的一张巧嘴比抹了蜂蜜还甜。 “哈哈哈哈!我喜欢和你这样懂规矩的人打交道。”被称作豪森的男子咧开大嘴,伸出毛绒绒的粗壮巨手,像玩具一样搂过两个与其身形根本不成比例的纤弱女孩,重重揉捏着高凸柔软的胸部,被薄薄皮肤包裹的绵软脂肪,在巨力的挤压下变幻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吃痛不已的女孩口中“咝咝”倒吸着冷气,眼泪在勉强作笑的眼眶里来回打转。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豪森恶意地狠捏一把,未等女孩惨痛的尖声叫出口,粗大的手掌已经牢牢捂住她们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嘴,同时把头发蓬乱得像狮鬃一样脑袋转向旁边,用准备随时暴起的目光,死死盯着笑容可掬的葛利菲兹。 “当然,当然。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满足豪森先生您的任何要求。”葛利菲兹的腰弯得更低了,他搓了搓肥厚的手指,把暴虐的巨人引向灯火辉煌的大厅:“为了欢迎您的到来,我准备了足够的余兴节目,希望您能喜欢。” “哈哈哈哈!我一定会向韦伯大人建议,把爱玛城的区域贡献度再减少五个百分点。” 说着,豪森伸出湿黏的舌头,用狼一般嗜血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搂在怀里的两个女孩。左手突然朝后回缩,用力卡住靠在自己肩膀上女孩粉嫩的脖颈,张开布满粗硬胡须的大嘴,用尖利的牙齿狠狠咬破脆弱的皮肉。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大口吞咽从断开血管里喷涌而出的确鲜红血液。 娇小的女孩被豪森高举在半空,他松开右手上抱着的另外一个玩物,张开粗大的胳膊,左手五指张开,抓紧女孩的头顶,右手把两条细长白腻的大腿并合在一起,像掰竹竿一样,将女孩整个身体用力拧成弯月形状。倍受压迫的血管再也无法保存任何多余的血液,滚烫的血水被全部挤出体外,流进那张散发着狂暴与饥渴的巨口之中。 女孩的身体完全绞做一团。就像刚刚用面粉揉捏成形的异样麻花,细腻粉嫩的的皮肤,像纸一样苍白。与扭曲脖颈连接在一起的头颅依然保持完整,充满竦惧和死亡的美丽脸庞,已经被捏成与身体背部保持垂直的角度。 “爽——” 喝饱的豪森倒拎起女孩身体用力摇晃着,直到确定再也没有血液剩下,这才把温热的尸体朝守候在旁边的随行人员一扔,用令人恐惧的声音狂笑道:“一半切片生蘸,一半红烧。哈哈哈哈!亲爱的葛利菲兹,我对你准备的餐前开胃点心非常满意。接下来,我们应该可以谈谈正事儿了——” 说罢,他把另外一个瘫在地上,面色如土,吓得浑身颤抖的女孩拦腰抱住挟在肋下,友好地拍了拍笑得有些发抽的葛利菲兹肩膀,大步走进了拍卖大厅。 林翔一直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豪森近乎野蛮人一样的表演。直到那个高大强壮的身体走进大厅,彻底隐没在墙壁的背后,他仍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豪森身上传来那股特殊的熟悉气息。 这意味着,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寄生士。至于实力,应该刚刚突破二星阶段,尚处于这一星级的初期标准。 吉普车进入城市的时候,林翔故意走近公路边缘,却没有引起坐在车上豪森的注意。 这很奇怪,也让他感觉非常迷惑。 对方显然没有发现自己。或者说,那个强壮得像野人一样的家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所有寄生士都能依靠气息,感觉到近距离范围内彼此的位置。进化人和强化人也是一样。可是,无论此前遇到的王彪还是其他异能者,却对复活后的林翔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也许,是核爆产生的辐射,改变了我的体质? 拍卖厅敞开的大门里,很快传来鼎沸的人声,还有各种食物和酒精混杂在一起的特殊香气。望着停在大楼旁边熄火冷却的越野吉普车,林翔平静如水的眼眸,慢慢释放出看似微笑的冷厉。 豪森把女孩举起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对方像胡萝卜一样粗大的左手指间,闪烁着一枚银亮的戒指。平圆的戒面上,雕刻着一只醒目的黑色骷髅。 黑夜里的风,呼啸而狂乱。 连绵的山脉,从远处慢慢扩张过来。巨大的石块凸立在山体表面,仿佛食人怪兽口中尖利的獠牙。岩石表面因为风蚀效果产生的裂缝里,不时可以看到一簇簇被狂风吹得伏倒的杂草。它们脆弱的身体已经弯曲到几乎折断的程度,只要风速稍微减缓,又会像弹簧一样倔强的恢复到原来的直立姿势。 被云层遮住的月亮,释放出难以辨别的微弱光芒。堆满积雪的地面,把这点珍贵的光线扩大到极点。灰白色的落雪相互辉映着,把整个世界铺上了一层银子般的清冷。 林翔裹着厚实的大衣,绻缩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后。正下方两百多米远的地方,青灰色的公路贯穿了整片荒野。 残留在雪地上的越野吉普轮辙,指明了逆行追踪的方向。从公路的角度望去,除了一片枝桠从生的灌木和乱石,根本看不出有人存在的痕迹。 这里,是他为豪森挑选好的死亡之地。 从路线上看,爱玛城被这条公路与地图上“骷髅骑士团”的位置坐标连接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豪森想要返回,必须走这条路。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细碎的雪花填平了轮胎碾压地面留下的凹痕,也掩盖了林翔从爱玛城一路走过来的两行脚印。 天,很快亮了。 背靠着冷硬的岩石,林翔仔细地检查着g180s的每一个零件,粗大的狙击子弹在他的掌心来回摩挲着,让皮肤感受到一阵金属特有的冰凉和坚硬。 风扑面而来,用寒冷驱散了纠缠林翔身体的最后一丝疲倦。他打开枪身保险,用几块早已准备好的碎石作为支撑,把粗大的狙击枪管稳稳嵌入其中。透过瞄准镜上的十字孔,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两小时后,他再次感受到那种只有寄生士才能相互产生的特殊气息。 咆哮而来的吉普车带起大片积雪,在油门粗暴的催促下,被逼到无法反抗的发动机,只能拼命运转到能力的极限,在愤怒的轰鸣声中,驱动着沉重的轮胎向前飞驰。 豪森身上的皮衣依然半敞着,泛红的肌肉表明他显然不惧寒冷,狮鬃般蓬乱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斜靠在车窗边缘昏昏欲睡的脸。 昨天晚上,热情好客的葛利菲兹,总共给他提供了八名年轻貌美的少女。除了被当作晚餐吃掉一个,另外七个人在柔软宽大的席梦思床垫上,陪他玩了整个通宵的肉体碰撞游戏。今天早晨离开的时候,原本弥漫着淫靡气息的粉红色房间,到处都是散裂的人体残肢。狂放亢奋的豪森每到冲动降临的一刹那,总会把压在身下的女人当作玩具一样撕扯。 除了两个被活活拉断手脚,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女孩外,其余所有的人,都变成黏稠的血浆和半干的肉块。昂贵的丝织被面上,被断裂的骨片插出一个个醒目的孔洞,混合着粪便的柔软内脏和肠子堆积在床铺中央。房间里那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橡木古董立柜上,还堆放着五颗面目全非,死状凄惨,颈部伤口带着少许脊骨的恐怖头颅。 豪森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非常仁慈的男人。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把所有女孩都玩死。这已经打破了他一贯的记录。 虽然扯断了另外两个的四肢,至少她们还活着。 从玩死到玩残,这就是进步。 疲劳了整夜的身体,使豪森产生了昏沉沉的睡欲。正当他咂吧着嘴,扭动着慵懒的身体,准备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紧接着,身体也完全脱离了正常的重力控制,在空中来回翻滚着,重重摔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在爱玛城的时候,林翔就仔细观察过这辆旧时代“悍马”外观完全一致的越野吉普。虽然无法判断是原产车或者后世仿造,但油箱和发动机所在的位置却非常明显,没有加装任何防护甲板的车身,很容易就能被子弹打穿。 他选择了带有爆裂效果的特殊弹头,准确命中油箱。被引燃的汽油飞快吞噬着车体,爆炸把沉重的车厢高高掀起,从公路抛向空中,狠狠摔砸在地面,变成一团被烈火撕咬焚烧的废铁块。 林翔猫着腰,顺着预挑选备好的路线,小跑着冲到另外一块岩石背后,把瞄准镜头里的黑色十字,牢牢对准在雪地上艰难挣扎的几个黑点。 除了司机,豪森还带着另外两名全副武装的随从人员,他们都是拥有五级进化实力的异能者。 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岩石上,高倍瞄准镜套进了一个痛苦得来回翻滚的身体。扣下扳机的一刹那,林翔冷漠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一丝厌恶。 对方挂在肩膀上的徽章,同样缝着一只骷髅标记。形状和豪森手里的戒指一样,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旋转飞袭的弹头,准确地打爆了三颗陌生的头颅。温热的血从断开的脖颈喷溅在雪地上,形成一片红白鲜明的死亡之花。 望着被汽车残骸挡住视线的豪森,林翔不无讥讽地摇了摇头,从岩石背后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积雪和水渍,从山石上跃身跳下,慢慢走了过去。 豪森并非不想逃,他的左腿被倒扣的车厢死死压在下面,根本无法动弹。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 他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对改变目前的处境毫无作用。眼看雪地里那个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纂紧自己的手枪,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他有绝对自信。因为,自己是比进化人和强化人还要高级的寄生士。 林翔没有给他机会。 他飞快地改变着奔跑的方向,从各个方向曲折迂回,被病毒改造得异常灵敏的腿脚,拥有猎豹一般的速度。他时而在地面侧滑,时而像蛇一样扭曲盘绕,脚下的走位从根本没有重合点,转移方向的速度远远高于豪森眼睛的捕捉。几秒钟后,他已经从侧右方向冲近了正在燃烧的汽车残骸,未等豪森有所反应,便伸出双手,狠扣住对方握着手枪的胳膊,用力朝反方向拧转。杀猪般的惨叫声中,粗壮多毛的手臂从背部反扣在头上,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悬挂在其主人的右肩。 “别,别杀我——” 豪森大口喘着粗气,满面惊恐地望着笔直站在面前的林翔。那张英俊得近乎妖异的脸,散发出一种比变异生物还要可怕的气息。 “你活了多久?”林翔抓紧他的衣领,过于急切的口气,使他的目光看上去越发显得狰狞。 “……什么?”强忍剧痛的豪森一楞,对方的问题实在太古怪了。 “我问你活了多久?从核战爆发到现在,从二零一五年开始,究竟过了多久?现在是哪一年?说啊!你这头肮脏愚蠢的人形种猪——” 林翔拼命压制住想要把豪森活活掐死的欲望。用急促得难以辨别的语速,飞快抛出一连串在旁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血液在沸腾,每一块肌肉都在暴起。就好像流落荒岛几十年的孤独幸存者,突然看到海平面上出现轮船舰影一样激动、狂热、难以自制。 他等得实在太久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行走在满是辐射的土地上。他无法向新时代诞生的人类诉说过去的一切,只能把所有的悲惨记忆保留在脑海深处。每一次翻开,总是充满无限的恐惧和绝望。 骷髅骑士团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有佩戴骷髅戒指的人,都是他不死不休的对手,也是从同一个时代历经时间流逝,同样保持着古老记忆的文明继承者。 他要杀了豪森。也要从豪森那里知道这近百年中发生的一切。 废墟里的挂钟已经给过他一次答案。他必须为此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相信的证据。 “你,你也是……寄生士?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寄生士?”目瞪口呆的豪森大张着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翔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紧抿着嘴,摸出别在腰间的“特六”手枪,颤抖的双手死死扣紧扳机,冰冷的枪管狠狠抵在豪森头顶,用紧张抖动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口气,连骂带求地嘶声咆哮:“说吧!快说啊!求求你告诉我,你他妈的究竟活了多久?现在是哪一年?” 望着目欲眦裂的林翔,豪森惊怒无比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冷静,还有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却实际存在的悲哀。 “二一零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就是圣诞节。” 第五十六节 死别 第五十六节死别 豪森是一个喜欢幻想的人。 每当看到大街上那些身穿短裙,踩着细高跟鞋,屁股和胸部前颠后扭漂亮小妞儿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种热血澎湃的沸腾和冲动。 当然,这里所指的,是一百多年前的他。那个时候的豪森,年轻、狂妄、自信、同时还喜欢毒品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酒吧和夜场,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 和大部分男人的最终结局一样,豪森结婚了。几年后,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但他依然没变,仍旧随时幻想着自己的老婆像奥黛丽。赫本一样漂亮,像玛丽莲。梦露一样性感,幻想着自己某天突然变成大众情人,被无数的漂亮妞疯狂追捧,主动献身并且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这可能是每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幻想。尤其是对身强力壮,拥有近乎无限精力的豪森更是如此。但是现实和幻想终究不同,没有足够的金钱,幻想永远无法成为现实。 他永远记得那个把自己从平民变成上帝的日子。或者应该说,与魔鬼撒旦签约出卖自己灵魂的那一天。 “你的基因异于常人,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并且接受注射,你可以得到梦想中所有的一切。” 两只巨大的手提箱放在桌子上,里面装满了一叠叠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崭新钞票。根本没有任何抗拒能力的豪森,当场卷起衣袖,在充满性幻想的冲动和狂热中,主动接受了所有的一切。 他变成了寄生士。 他从未想过,这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大把的钞票、无数的美女。 他也意外地发现,自己同时拥有远远超过普通人的强大力量。 第一次杀人,让他尝试到兴奋和恐惧带来的双重刺激。当大脑从狂热的血腥中冷却下来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拥有这一切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核战爆发的前一天,豪森与所有家人一起,被安排进入了地下避难所。 那是所有噩梦的开始。 在幽深黑暗的地下,他们足足呆了九十年。 妻子一天天变老,儿子也在逐渐长大。惟独豪森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和三十四岁接受注射的时候一样,英俊、强壮、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精力。 最先死去的,是豪森的父亲。当僵硬的老迈尸体被推进焚尸炉,最终变成粉末状骨灰的时候,豪森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所有人都会死,只有接受过注射的寄生士能够永葆青春。 这种情况并非他一人独有,所有进入地下避难所的寄生士家庭,都存在着同样必须面对的分离死别。 他们毫无办法。注入身体的病毒不可能对所有人都起作用。按照避难者管理人的解释,他们是从全美国数亿人当中,经过基因配比和血样筛查挑选出来,最适合接受注射的病毒宜生群体。 母亲、岳父、姐姐……房间的灵桌上摆起了越来越多的骨灰盒,墙上的死者照片也越贴越多……终于,白发苍苍的妻子也躺在了床上,在嚎啕大哭的豪森陪伴下,耗尽了身体最后的能量。 他开始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儿子。那是他在世间唯一活着的亲人。可是,他终究无法逆转人类正常的生理极限——八十九岁的儿子还是死了。 拿到最后一只骨灰盒的时候,他没有哭。 他非常羡慕那些已经死去的亲人。至少,他们是正常的,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而我,只能永远呆在充满辐射的星球上,像怪物一样活着。 他心里唯一残留的期盼,就是外界辐射指数降低到人类能够承受的程度,自己从地下返回地面的那一天。 当避难所沉重的钢门缓缓升起,豪森疯狂地冲进距离最近的城市废墟,用最野蛮的方式,撕碎了上百个变异人的身体。在破碎的肉块和腥臭的液体浸润中,他再一次找回了重生的感觉。 避难所的地面上,建立起一座属于寄生士的城市。实力最强大的寄生士被管理者挑选作为城主。据说,这样的城市,在地球上还有上百座。 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肮脏的变异生物,以及在核战中侥幸得以生还者的后代,还有大量被管理者称之为“新生代”的人类。 那是利用人工授精技术,以战前储备的精子库为基础,用无性繁殖的方法,量化生产的合成生命体。早在核战结束二十五年后,首批合成人便开始在世界范围内投放。他们拥有战前人类的科技记忆,却被迫要在充满辐射和一无所有的土地上挣扎生存。 用管理者的话来说:“他们都是人类中的罪民。虽然在末日审判中得以延续生命,却必须在充满黑暗和辐射的世界里,重新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之路。寄生士则不同,你们是被上帝挑选出来的精英子民。你们所在居城,就是传说中的伊甸。” 豪森不知道这样的合成人究竟投放了多少,他对此漠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比任何合成人都要强大,可以肆无忌惮地享用各种丰美的供奉。因为,哪怕是人类当中最强大的九级进化人看来,强大到难以抵抗的自己,足以毁灭他们拥有的一切。 这也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乐趣。 林翔安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心里仿佛有团炽热的烈火在疯狂燃烧,却又无法释放,只能压抑着,忍受着,死死憋在近乎爆发的边缘,只有最后一层轻触可破的薄弱障碍,艰难地阻止着随时可能挣脱控制的愤怒。 综合旧时代所知的各种情报,不难分辨出,毁灭世界的病毒危机与核战,都是“骷髅骑士团”的阴谋杰作。 他们似乎想要缔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杀死所有的人类,又制造出全新的同类族群加以代替,继承前人文明的同时,又剥夺了人类世界最后的记忆。用最野蛮的手段摧毁了旧世倍受污染的环境,又让充满辐射的地球,在安静的等待中再次创造出新的自然平衡。 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对立的悖论,却又顺理成章,符合逻辑。 就好像操着锋利的油画刀,在涂满各种颜色的画布上疯狂乱舞,毫不留情地刮下堆积沉垢的颜料厚块,露出苍白的画布底色,又用画笔蘸着早已准备好的新鲜颜料,小心翼翼地在剥落出来的空白位置上,勾肋出全新的轮廓。 林翔默默地站起身,从正在燃烧的汽车残骸旁边,捡起一只做工精美的黑色皮箱。 这是豪森的东西,侧翻的车体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它从手里扔出。 拧断扣在箱口的铜锁,掀起箱盖,显露在他眼前的,是数十支别在泡沫防撞层上,表面贴有各种不同类型标签的玻璃试管。暗红色的黏稠液体在透明管壁中来回晃荡,仿佛随时准备从紧塞的管口争涌而出,把白净的雪地污染成触目惊心的死亡之色。 “这是什么?” 林翔取出一支贴有“暮色废墟,六号目标血样”标签的试管,凑近豪森眼前。 “样本,索斯比亚公司按照骑士团的要求,从各种变异生物体内收集到的血液样本。” 豪森挣扎着把身体靠在汽车残骸火焰已经燃尽的部分,尽量减轻着伤口带来的痛苦。大口喘息道:“不仅仅是索斯比亚,不管新人类或者旧时代的幸存者后代,都必须依靠骑士团,得到必要的科技援助才能继续生存下去。当然,他们会保有一定的独立性。搜集样本只是彼此合作的一个方面,他们无法拒绝,也不可能中断这种关系。没有骑士团,新生代的任何人类组织,只能在愚昧和野蛮当中,重新摸索别人已知的东西。” “你们收集这些样本有什么用?”林翔盯着豪森,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核战爆发前,自己接触过的所有寄生士。 马克、克瑞斯、奥利佛、博格……那个时候,他们的任务,同样也是收集样本。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世纪,骷髅骑士团的任务目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我也不知道。”面色苍白的豪森无力地摇着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低级寄生士,不可能知道更多的秘密……咳咳……根据我的猜测,管理者似乎在研究某种新的生物注射液。据说,效果比我们使用过的旧式药剂,要强得多。” “管理者?”林翔皱起了眉头。他不止一次从豪森口中听到这个陌生的名词。 “他们……他们是骑士团的高级管理人员。”奄奄一息的豪森几乎是在呻吟:“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三星或者更强的实力。管理模式和旧时代的军队完全相同。级别越高,实力越强大。” 说着,他抬起唯一能够动弹的手臂,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烧焦的衣服表面,缝着一块破烂不堪的军衔标记。 林翔记得,旧时代被自己杀死的博格身上,也有一块图案相同的徽章。这意味着,豪森和他的骑士团军衔一样,都是中尉。 雪,依然在下。 豪森大张的嘴里,已经不再发出声音。固定在眼眶中央的瞳孔,扩大到无法聚合视线焦点的程度。红色的皮肤变得灰白,青紫的嘴唇上沾满了白色霜花,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生命的迹象正在从这具身体里迅速消逝着。 对他而言,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望着逐渐变得僵硬的尸体,林翔突然弯下腰,拔出锋利的匕首,寒光四射的刃尖准确插进豪森半裸的胸脯,用力反拧后骤然回缩,从三角形的可怕创口中央,慢慢渗出一道尚未冷却,还能缓慢流动的血。 从背包里摸出几只空试管,凑近伤口盛满,用力摁紧封口的软木塞,林翔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籍的战场,转身走上了公路。 临近夜晚的时候,雪停了。 斜弯的残月被一抹轻云覆盖着,若隐若现地露出两边尖利得可怕的锐角,仿佛魔鬼的獠牙,正在残忍的寻找着下一个即将被吞噬、撕碎的目标。 林翔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山后的小路潜回了隐月镇。 躺在垫着厚厚巨鼠皮的温暖床铺上,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冬日的隐月镇,人们通常都起得很迟。 这是一年当中最悠闲的时间。 田地里没有需要照顾的庄稼,秋天收获的食物足够吃到明年,早早积存的各种燃料能够驱走寒冷,辐射也因为降雪的关系,被削弱到了最低。除了呆在温暖的火炉前享受难得的宁静,人们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让自己终日在辛苦和劳累间奔忙。 王彪的家,距离林翔的小屋很近。那是一座砖石混合建筑物,涂抹在石块缝隙中的凝固灰浆,不仅使这幢房屋看上去显得美观大方,更有效地增加了它的牢固性。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涂抹在墙壁上的石灰散发出令人愉悦的洁白,桌椅和各种家具整齐的摆放在各自所在的位置,暖烘烘的壁炉旁边,甚至还栽种着一盆叫不出名的绿色植物。所有的一切,都流露着淡淡的温馨。 看见林翔,王彪很是吃了一惊。 几天前,林翔曾经告诉他,要离开小镇去办些事情。现在,这个年轻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令他忍不住有种下意识的惊惧。 隐月镇四周均设有明暗哨卡,尤其是在镇子中央的防卫塔上,有两名三级感知特长进化人日夜监视着周围的动静。无论任何人想要进入,都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警觉和谨慎,是保住性命的关键。 林翔悄然无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也就是说,他的藏匿技能和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哨兵的感知器官。 三级进化感知特长,那可是堪比六级强化人的异能。他们可以发现两公里外任何轻微的动静,却无法探查近在咫尺的林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疤脸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他本能的认为,林翔可能是在两名监视者换班的空白时间进入镇子。 “昨天半夜。”林翔看了他一眼:“那时候太晚了,所以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 王彪粗豪的脸上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继而很快变得苍白。望向对面的目光里,也增添了几分庆幸和畏惧。 能够得到这样一名实力强悍的进化人成为朋友,隐月镇的安全就能得到更大的保障。这对任何镇民来说,都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王彪本人就是五级进化者,也是镇上最强大的存在。连他都无法摆脱感知特长者的监视,可以想象,林翔的实力,会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他究竟是几级进化人? 为什么我感觉不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无数个念头,在疤脸男的脑子里来回打转,脸上的肌肉也随着思维在不断转换着表情。从震惊到释然,从崇敬到尊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对于荒野上的平民而言,高级进化人相当于决定生死命运的掌握者。 很幸运,林翔是隐月镇的朋友。遭遇危险的时候,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吃过早饭了吗?”想通这一点的王彪,长长地呼了口气。 “尼娜做的玉米粥很不错,我很喜欢。” 虽然不可能完全知道疤脸男的全部想法,林翔却也大体上可以猜到一些对方的担忧。他把身子往后一仰,舒服地撑了个懒腰,笑道:“可以的话,最好来上一大碗,还有双份的烤面包。” 粥很甜。对于衣食无着的人而言,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具有怀念意义的滋味。 “要再来一碗吗?”望着埋头猛吃的林翔,心情大好的王彪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林翔擦了擦嘴,没有答话。拉开胸前的衣袋,摸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钞票,轻轻摆在桌面上。从厚度估算,大约在五千元左右。 疤脸男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照看田地。因此,想和你买上一些食物。”也许是不想对方误解自己的意图,他又加上一句:“我不会离开隐月镇,只是偶尔不固定的外出一段时间。” 王彪咂吧着嘴,用力抓了抓杂乱的头发,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食物你不用担心。只要不遇上什么灾祸和麻烦,正常情况下,地里的出产足够这里每一个人吃饱。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的话……最好,能帮我们定期弄点需要的物资。” “物资?”林翔扬了扬眉毛,问。 “除了燃料、干净的水,还有粮食,我们什么都缺。”疤脸男无奈地摊开双手:“如果不是在“铁渣城”卖掉一批粮食的话,这个冬天的存粮会比往年要丰足得多。但是没有办法,我们需要盐,需要药品、武器、衣服、汽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从外界购入。” 第五十七节 融合 第五十七节融合 王彪说的是实情,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城镇都面临的最大问题。 没有畅通的贸易网络,只能停留在自给自足勉强维持温饱的标准。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就必须用自己的产出,与外界进行交换。 交通,是最大的问题。 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公路虽然残缺不全,却是连接各个聚居点的最直接途径。然而,密布在荒野上的各种变异生物,已经成为贸易和运输的最大障碍。 上一次购买食盐,运输车上运载的粮食被辐射鬼抢走了三分之一以上,如果不是林翔意外加入护送队,损失的物资还会更多。 想到这里,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列一张所需物资的详细清单,具体怎么做,我来想想办法。”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早就准备好的消毒试管:“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给我点你的血。不用太多,几滴就够了。” 燃烧正旺的煤块在壁炉里散发出充足的热能,通红的煤心让人忍不住把僵冷身体凑近几分,不时有燃尽的火灰从煤块表面掉落下来,顺着宽松的缝隙,在炉底堆积起一层越来越厚的余烬。 坐在厚木板和钢筋拼成的桌子面前,林翔打开从豪森那里弄到,装满各种生物样本的皮箱,取出一支贴有“死水废墟,十六号目标”标签的试管,用消毒吸管从中取出一滴几近发黑的黏稠液体,小心翼翼滴在准备好的玻片上,用自己配置的营养药剂加以稀释后,慢慢放到一架竖立在桌面中央的显微镜头下。 这是他连同枪械一起,从爱玛拍卖行买回来的各种必备品之一。镜架最下方沉重的黄铜底座边缘,留有一行模糊不清的“河南省光学仪器二厂制造”字样。那意味着,这具精密的科研仪器并非由新时代人类仿制,而是旧时代所剩不多的遗留品之一。 添加了营养剂的细胞,在镜头下显得异常活跃。椭圆形状的表面长满一根根锐利的尖刺,它们在液态环境中来回游荡着。一旦捕捉住任何进入范围的异类细胞,立刻用锋利的刺尖扎破对方的身体,大口吮吸着鲜甜甘美的浆液,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 这是变异人的细胞。在方雨洁的研究室里,林翔曾经看过相同的血样标本。针刺,是它们掠食和侵占对手身体的最直接方法。近一个世纪过去了,这种可怕的变异生物,仍然在沿用古老而野蛮的方式,维持着自己的传播与繁殖。 换上另外一块玻片。这一次,他在营养剂中,滴入了豪森的血,又额外加上一滴从王彪那里得到的血。 淡红色的细胞慢慢的漂浮在液体当中,它们表面光滑,形状扁平,中间略有凹陷,察觉到不属于自己同类的外来者进入,它们立刻蜂拥上前,团团围住那些陌生的细胞,利用游动产生的力量,拼命碰撞、挤压着外形与自己相同的入侵者,直到把它们撕裂、挤爆、压碎,变成一块块肉眼无法看到的沉积物后,这才重新恢复原来的平稳状态,像游鱼一样在液体环境中上下漂浮。 林翔皱起了眉头。 这种细胞状态和旧时代研究所知的情报完全一样。注入寄生士体内的病毒,只接受与自己基因匹配的血液细胞,稍有异常,就会引发强烈的排斥反应。即便是已经溶入寄生士体内,完全稳定下来的病毒,也无法与普通人进行新的配比。它们唯一的变化,就是从带有感染性的尖刺形细胞外表,变成不再具备扩散性质的光滑红细胞模样,只能永远呆在唯一宿主的体内,拒绝任何外来者的加入,也不会寻找另外的寄生体,再次开始新的感染和繁殖。 望着镜头下那滴微红的液体,他只觉得脑子里飞转过无数的问号。 毫无疑问,骷髅骑士团拥有最先进的研究设备和最庞大的病毒数据库。这一点,无论在新、旧任何时代未能改变。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拼命寻找新的血液样本? 旧时代遭遇的所有寄生士,以及被自己杀死的豪森,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忽然,林翔脑子里一闪,猛然想起在昆明城中,克瑞斯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真是罕见,你居然是进化型的寄生士。” 进化型? 难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林翔默默地看了一眼镜头下密集攒动的细胞,拿出一块新的玻片,在平滑的表面,注入少许营养剂。 这一次,他滴入了自己的血。 方雨洁曾经对他的血液进行过系统分析。但是,他却从未显微镜下,亲眼看见过自己的细胞。 平滑扁圆的外形,与豪森的细胞外形没有任何区别。注入王彪血液的一刹那,它们也同样簇拥在一起,把这些异于自己的外来者团团包围。唯一不同的,它们没有对陌生的细胞施展暴力,而是像胶水一样紧紧贴合在对方身上,慢慢溶破彼此的细胞壁,让两团细胞质变成性质相同的整体,再进行分裂、繁殖…… 同化。 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出现了这个词。 同样都是寄生,粗暴的强行感染和缓慢的同化,都能达到繁殖和传播的效果。可是最终生成的宿主形态,却完全不同。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豪森和其他进化人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却能感应到他们的特殊气息? 难道是因为寄生士彼此实力的等级?豪森仅仅只是二星初期,自己却已经达到二星高阶,即将突破三星。可是,按照旧时代的经验来看,这似乎也不大说得通。 也许是因为无聊,或者是出于大脑的某种突发奇想,他忽然拔开装有豪森血液的试管,从中取出一滴,注入了镜头下面那点含有自己同化之血的玻片上。 两种形状完全相同的细胞,再次展开新一轮的战争。豪森之血的挤压和碰撞,丝毫未能给林翔之血带来任何伤害。它们紧密地贴在一起,短暂的溶合后,外来细胞被彻底同化,而那些重新生成的繁殖物,无论形状和外观,都以前变得更粗、更大、更强。 原来如此。 从皮箱里抽出另外一支装有豪森血液的试管,久久地望着被摇曳炉火映红的酱色液体,林翔脸上显出意外的惊讶和前所未有的凝重。几分钟后,他打开医疗器械包的盖子,从中取出一条淡黄色的橡胶管,用力扎紧自己的左肘, 拿起经过消毒的针筒,满满抽尽试管里所有的豪森血液,对准手臂上高高凸起,像树根一样扭曲的血管狠刺下去。 荒野上的雪,白得刺眼,其间有种令人忧郁的灰。 从天空直射下来的阳光,晒化了绵软堆叠的积雪表层,融化的液体顺着雪花的缝隙慢慢坠下,迅速填充着所有微小的空间。无形中增添的重量压缩了雪层的高度,却使得它们拥有了更大的密度和不容易被破坏的坚固。这种冰冷坚硬的状态,会在严寒的巩固下,一直保持到明年春天。 三辆深绿色涂装的中型装甲车横列在公路中央,最前面两辆的车厢顶部靠后位置上,高高架起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释放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气息。末位一辆的车顶则被沉重的炮塔取代,粗大的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从塔部中央伸出,笔直地瞄准正前方,随时准备释放出带着狂暴火焰的金属咆哮。 这是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斯特瑞克”轮式装甲车。车身两侧倾斜的装甲壁上,已经看不到美国军方特有的白五星标志,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龇牙咧嘴,巨大眼窝里放射出恐惧微笑的黑色骷髅。 十几个全副武装,身穿灰色战斗服的白人士兵分散在公路两侧。他们每三人为一组,分从不同方向,以装甲车所在的位置为核心,向四周辐射散开,仔细地搜索着任何可能残留在地面的微小痕迹。 残破的路基边缘,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的身躯笔直,像军刀一样插在那里,质地考究的黑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做响,棕色短发像针一样直立在头顶,刀削般简单轮廓线条,使整个面部看上去充满了阴絷和冷漠。 如果林翔在场,一定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强大无比的四星寄生士气息。 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正前方十余米处的地面——那里侧翻着一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残骸。早已冻成冰块的豪森背靠着焦黑的车体,身上堆起厚达数厘米的积雪。另外三具尸体分别倒在距离残骸不远的雪地里,除了身上有不足以致命的烧灼伤口,所有人肩膀上本该被头颅占据的位置,只剩下一块被冰雪封冻住的可怕凹洞。 “奥斯维德队长,我们仔细检查过,所有弹头均来自同一个发射源。也就是说,袭击者只有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色战斗服,身上却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胸口还贴有醒目红十字标识的中年医官走到他的旁边,毕恭毕敬地说道。 “豪森是怎么死的?”奥斯维德眼睛里闪烁着凛冽的气息,声音却如同烧伤者般嘶哑。 “豪森先生的伤口在左胸心脏部位。但这并不是致命的原因。根据尸体检验结果,豪森先生体内有大量酒精残余,身体部位有多处被强行扭折,神经和肌肉出现断裂,加上部分烧伤和撞击留下的淤痕,初步判断为伤势过重导致自然死亡。” 说到这里,负责尸检的医官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我们勘测过周围的地面,没有发现激烈打斗的痕迹。至于豪森先生胸前的伤口……应该是在死亡以后留下的。” 奥斯维德的眼眸猛然释放出一丝凶狠,很快强烈的愤怒欲望所取代:“搜索结果如何?有没有找到遗失的货物?” “没有。”医官摇了摇头:“相信已经被袭击者取走。或许,这就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没有打斗痕迹,重伤自然死亡……豪森这个笨蛋,居然会死在区区一个进化人手里,或许,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明明知道这批货物的重要性,还要喝那么多的酒。白痴——废物——” “奥斯维德队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医官走近一步等待命令。 “留下一半的人收拢残骸,把豪森和其余死者的尸体运回新月之城。战斗部队跟我去爱玛城,我到要看看,葛利菲兹这个胖得像猪一样的家伙,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拙劣表演——” 十分钟后,三辆装甲车的引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奥斯维德站在最前面一辆的顶端,冰冷锐利的目光中,释放出残忍无比的血腥气息。 林翔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线,从东北方向进入了爱玛城。虽然多绕了几十里山路,却能把他的行踪完全隐匿在迷藏一样的雪地里。 豪森的血注入身体,引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膨胀的细胞疯狂刺激着神经,迅速繁殖的新生部分转化成为更加粗大的肌肉纤维。反映在身体的最直接体现,就是更加狂暴,更加强大的力量。虽然没有感应到进化成三星寄生士的身体异能,但就力量方面而言,已经远远超出了三星标准。 长久以来,林翔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究竟应该如何突破寄生士现有的能力极限?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甚至就连拥有最先进生物技术的骷髅骑士团,似乎也没有任何破解。否则,像豪森一样的寄生士,也不可能在漫长的新旧时代交替期间,一直保持固有的原始状态。骑士团拼命搜集各种生物样本,也许和这有关。 如果不是显微镜下细胞的争斗融合给了林翔足够的启发,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并且充满危险的举动。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从最初遭遇的寄生士身上取得血样进行注射?如此一来,自己的能力也会变得更强。 猜测,这仅仅只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希望遇到一名寄生士。用对方的血,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爱玛拍卖行的地图上,标注着骷髅骑士团驻地的所在位置。从反方向进入城市,另外寻找新的道路前往那里。 爱玛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脏。 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道路,平直地穿过整个城市。以此为主干道连续延伸出来的无数支干,像蜘蛛网一样隐没在数以万计的棚屋和小巷中。路边随时能够看到堆积的粪便,还有冻结成冰块的黄色尿垢。不时有人从棚屋里跑出,旁若无人地脱下裤子,肆无忌惮地朝着路面小便。 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清洁卫生的概念,只要能够满足最基本的需要,怎么舒服,就怎么做。 这就是豪森所说的“新生代”人类。继承旧时代文明的同时,他们体内野蛮、粗暴的一面也同时并存着。在无法保证最基本温饱的情况下,他们完全有可能从现在的状态,倒退回千百万年前原始时期。 一路走来,不时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翔。按照他们的固定思维,拥有大口径枪械,身上穿着精细布料缝制服装的人,只会在所谓的“禁区”里晃荡,而不应该出现在肮脏黑暗的贫民窟。也许是从林翔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上得到某种鼓励吧!窥探的目光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贪婪成分,他们窃窃私语,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酝酿着把这个年轻的家伙闷翻在地,剥掉那身干净得让人嫉妒的衣服,搜走所有武器,在白嫩肥实的屁股上发泄完毕之后,再把他卖给人肉收购商,换回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 一个身材不算太好,却也勉强还过得去的女人,从路旁的棚屋里跳出,横拦在林翔面前。 “我喜欢像你这样英俊而冷酷的男人。”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充满欲望的熊熊火焰,舌头微舔着干燥的嘴唇:“来吧!只需要十块钱,我就是你的。” 这种事很常见。尤其是在爱玛。 在这个充满暴力的野蛮时代,女性由于身形和体力方面的先天差距,与男人相比她们处于绝对弱势。许多女人只能依靠身体,换取维持生命必须的食物和水。这几乎是她们唯一的生存途径。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望着飞快脱掉衣服,身上近乎全裸的女人,林翔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并非看不起对方,只是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至于钱嘛……不给也没关系。荷荷荷荷——”女人眼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她像头发情的母狮一样猛扑过来,分开的双臂封死了林翔的所有去路,大张的口中露出满是黄垢的斑牙,肮脏的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溢出,滴淌在胸口麦色皮肤上,散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不对,她有问题。 林翔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杀意。 第五十八节 暴民 第五十八节暴民 男人和女人,是构成文明社会的两大组成部分。 林翔曾经见过许多女人,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像眼前这个,在赤裸裸的情欲中,释放出令人恐惧的残暴气息。 与其说她是人,不如说是一头正在择人而噬的母兽。 林翔浑身肌肉骤然紧缩,就在他从抽出斜插在背包里的霰弹枪,准备抬高枪口狠扣扳机的时候,从对面巷道尽头突然传来清脆的枪声,面目狰狞的女人身形猛地一滞,头发散乱的脑袋好像熟透的西瓜,在无法承受的力量挤压下,“轰”的一声四散爆开。 身穿战斗制服的洛克站在巷子对面,托着一把改进型m9ff手枪瞄准林翔所在方向。高挽的袖口下露出一条条盘虬的肌肉,铜色的皮肤上泛出一层油亮的光芒。 “抽血,提取样本——”随着命令,几名守候在他身边的爱玛卫兵快步冲上前来,按住地面还在不停抽搐的尸体。一名左臂上佩有红色十字的医官打开身边的急救箱,取出粗大的玻璃针筒,把坚硬锐利的针头狠狠扎进女尸的胸口。 洛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扳开打火机,弹出一股淡蓝色的火苗,凑近烟头点燃,用力狠吸一口,大步走近林翔身边,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不无讥讽地嘲笑道:“怎么样,没被吓坏吧?” 林翔没有回答,而是偏过头,从对方肩膀的空隙望着地面上的尸体:“她的举动非常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肮脏的变异生物——” 洛克转过身,清了清嗓子,高高鼓起右边的腮帮,把一口浓痰准确地吐在女尸爆开的脖颈上,不屑一顾地说道:“它已经在城里杀了六个人,尸体全部都被吃掉。如果再晚半秒钟,你就会变成第七个受害者。嘿嘿嘿嘿!小子,你的运气不错。” “还有个问题。”感受到对方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挑衅,林翔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洛克狞笑着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佣兵队长证明:“仔细看清楚,我是你的上司。收起你那嚣张傲慢的态度,别以为会用颜料配几支红药水,就能像早起的公鸡一样骄傲。没有我的认可,你在爱玛城寸步难行。” 说着,他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林翔脖子上的a级佣兵铭牌,阴森冰冷地说道:“索斯比亚在这一地区所有的雇佣兵都归我管辖。你,也不例外。” 林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侧身从旁边空处绕过,径直走向对面的巷口。 他不想和这种人争论,根本就毫无意义。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洛克那张充满暴虐和刻薄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他冲着林翔的背影大声吼道:“别以为上面有葛利菲兹罩着,你就能肆无忌惮。按照规定,索斯比亚名下的所有雇佣兵,每年都必须接受公司指派的三次任务。如果拒绝或者没有完成,任何级别的佣兵资格都会被强制解除。如果你还想继续保留那块代表实力和声望的小铁片,就最好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安排——” 构成这个世界的,不仅仅是石块和土壤,还有素食性动物赖以生存的茂密植被。为了生存和发展,旧时代的人类肆无忌惮地随意砍伐森林。裸露的泥土使绿色星球变成一片苍黄色的荒芜之地。或许,那些枝干被锯倒,只留下光秃树桩的可怜植物们,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拼命诅咒着残害自己的两脚生物吧! 从爱玛城出发,离开蓝色区域森林地带,朝西北方向走出三十多公里,是一片起伏平缓的荒野。 在地图上,这里属于黄区。 这里的植被非常稀少,品种也多以耐旱为主,布满沙砾和风化岩石碎片的地面,很难锁住足够的水份。偶尔有几块巨大的岩石,从半埋的地层里以诡异的角度探出,为这片空旷的荒野增添了更多的肃杀气氛。 林翔斜挎着沉重的g180s,取下腰间的水壶,旋开壶盖,把清凉的水慢慢倒进发干的喉咙里。 虽然是冬天,这里的温度却比其它地方要高得多。大爆炸造成的气候紊乱,使特殊区域的气候往往与所在季节相反。刮过旷野的风很冷,却没有携带丝毫水汽。无法得到降水和落雪滋润的植物们,只能继续忍耐着,到明年春天或者更晚些的时候,才能在瓢泼雨季的浸润中,再次品尝到久违的甘美。 洛克端着一枝压满子弹的突击步枪,仿佛旗杆一样,笔直地站在一块近两米高的岩石背后。灰色的短发顺着额头两边倾斜倒梳上去,被高凸眉弓半遮住的深凹眼窝里,放射出狼一样嗜血的目光。 数十名左臂上佩有索斯比亚公司独角狮标志的雇佣兵分散在四周,他们或蹲或站,倚靠着几块不多的岩石形成掩护。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武器,一边等候着指挥官发布新的命令。 这些佣兵都具有二级以上的强化实力,从林翔感应到的气息来看,除了几个身材特别彪悍,肌肉尤为发达,端着机枪之类重火力武器的佣兵外,其他人的特长大多为速度或者视距,他们手里的武器也均为适于中、近战的突击步枪,以及视力特长者最喜欢的大口径狙击枪。 正前方的荒野没有任何障碍遮挡视线。除了几株孤零零生长在沙砾间的柱形仙人掌,只有数百米外那片圆形锥顶的茅草房。以林翔二星寄生士的感知力和视距,不难发现聚集在各个房屋里数量多达百计的人类。 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a级佣兵身份,他根本不会随同洛克一起执行这次任务。 正像王彪所说的那样,隐月镇需要得到药品、武器、食盐等各种生活必需品,才能继续存在下去。得到索斯比亚认可资格的雇佣兵,能够以相对优惠的价格购买这些东西,还可以在以货物进行交换的贸易当中,享受某些普通人无法得到的特权。 太阳已经从头顶上的位置缓缓向西偏移,半冷不热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喘不过气。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模糊可辨的圆锥形屋顶,洛克像岩石一样坚硬的唇线,忽然裂开一条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他高高举起右手,朝着前方重重挥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佣兵们纷纷向四周散开,沿着各自选定的方向,谨慎隐密地接近锁定已久的目标。 林翔不紧不慢地跟在洛克身后。不时有佣兵从旁边经过,瞟向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刻薄的冰冷和玩笑一般的鄙视。 没人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进化人或者强化人的特殊气息。很自然的,他被所有佣兵归列为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在这个充满暴力和残酷的世界,普通人和女人一样,都是弱者的代名词。 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弱者。尤其是在战场上,这样做无异于自杀。 所有用佣兵都对林翔惟恐避之不及,更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个别自视甚高的家伙,甚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和装备,暗自盘算着是否应该找个恰当的时机,从后面一枪爆开他的脑袋,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据为己有。 这是新世界的生存法则,也谈不上什么不道德。 “跟紧我,别走丢了——”洛克偏过头,不满地看了一眼略微退远的林翔。颇不耐烦地挥舞着手里的枪。 苦笑着摇了摇头,林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佣兵队长的态度虽然粗暴蛮横,其用意却非常明显——他不希望自己这个靠卖药水得到佣兵资格的“菜鸟”白白送死,或者被不怀好意的老兵们暗算。 林翔探查过,洛克是实力高达八级以上的进化人类,也是整个队伍里最强大的存在。 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菜鸟,跟在强大的八级进化人身边,想死也难。 “这是一个外表粗豪冰冷,内心却拥有柔软和温暖的人……”林翔默默地给洛克下着定论。 几分钟后,潜行的队伍慢慢靠近了村庄的边缘。透过狙击步枪上的高倍瞄准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本次作战任务的目标——那些来回游走在各幢房屋之间的人类。 他们的个头不高,但是很强壮,甚至可以说是强壮得过分。异常发达的肌肉,把中等略矮的身子撑得无比饱满。皮肤色颜色很深,介于铜色与黑色之间,尤其是肩膀和上臂这些经常裸露在外的部分,几乎像煤一样黑。每个人的身上都留有大量伤疤,头发像坚硬的钢鬃一样肮脏凌乱。身上的衣服很少,大多只有一条粗布短裤或者一块简单的围布,有的人甚至全身赤裸,在那些完全没有任何遮盖物的肌肤表面,纹着布满整个身体,形状恐怖莫名的灰白色刺青。这或许是一种古老的图腾崇拜或者非艺术类型的装饰,可是唯一的作用,就是让那一张张像野兽般的面孔,看起来越发显得狰狞、恐怖。 “他们是什么人?”林翔把眼睛里瞄准镜前移开,疑惑地问。 “……暴民!” 洛克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眼睛,死死盯着在茅草屋间来回走动的黑色人影,剧烈颤抖的嘴唇间,狠狠吐出似乎是被两个被压抑已久,又根本不想说出来的音节。 “暴民?”林翔不解地看他一眼。 “他们是人类世界的渣滓。不,他们甚至根本就不配被称为人类,而是被上帝遗忘在厕所里干得发硬的臭狗屎。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壮吗?因为他们什么都吃,腐烂的尸体、变异的怪物、肮脏的虫子,甚至就连粪便里未消化完的残留物,他们也会当作最美味儿的东西吃下去。这些家伙体内的辐射素指数高得惊人,他们会攻击所有人类居住区域,杀光所有住民,把死者的尸体当作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们以此为乐,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这些卑下的生物早就应该被自然淘汰或者灭绝,偏偏他们的适应能力比蟑螂还强,繁殖能力也高得可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减少他们的数量。” 说着,洛克使劲儿拉开领口的风纪,露出布满黑色胸毛的强壮肌肉,狠狠向地上啐了口唾沫,平端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加快速度朝着远处的暴民村庄大步冲去。 分散在四周的佣兵,从一百八十度的正平面上向村落发动了攻击。自动步枪清脆密集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彻底打破了荒野上的宁静。 暴民的反应很快。常年在充满辐射土地上游走的经验,使这些野蛮人本能地察觉到临近的危险。他们纷纷冲进各自的房屋,抓起武器倚靠在坚硬的墙壁和岩石后面,向步步逼近的佣兵进行反击。 满脸胡茬的洛克走在最前面,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飞快跃过村前的矮墙,直接跳到几个躲在房屋背后射击的暴民身后,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狞笑着扣下突击步枪的扳机。 拥有八级进化异能,洛克的速度至少比普通人高出八倍以上。 这是优势,却不足以控制整个战局。 数百个手持简单武器的暴民从村落中央的通道涌出。他们分成数队,在据受在各个防御点上的暴民掩护下,发出令人恐惧的咆哮,高举刀叉棍棒之类的冷兵器,从土墙和房屋的角落里迂回靠近着,一旦突入佣兵身前,便突然暴起,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用锋利的刀刃狠劈乱砍。 他们的力量非常强大,即便是注射强化后的佣兵,也无法抵挡这种野蛮狂暴的力量。幸运的是,远距离发射的子弹抵消了肉搏带来的危险。随着一挺挺机枪被搬上屋顶,居高临下朝着整个村子肆意扫射,越来越多的暴民开始放弃抵抗。他们把武器高高举过头顶,绻缩在屋角,用充满恐惧和仇恨的目光,在这些突然冲进自己居所肆意杀伐的陌生人身上来回打转。 “机枪封住路口,去几个人从后面堵住这些家伙的逃路。把所有投降的都给我铐起来,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洛克身上沾满了血,飞溅在脸上的红色液体,使他的模样看上去越发显得狰狞。他轮起枪托,狠狠砸烂一个投降暴民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把开裂的头颅重重踢飞,咬牙切齿地吼道:“睁大眼睛注意搜索所有角落,绝对不要放过一个——” 走近一间草屋的时候,他特意弯下腰,探身进去仔细看了看。突然,脑后突然传来急促的空气流动。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地侧身向左翻滚避开。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暴民紧握着削尖的木叉向他狠狠扑来,洛克连忙抬高枪口连射,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也猛然瞥见——一个浑身赤裸的女暴民正从屋后冲出,手中锋利的刺枪和两只在胸前来回摇晃的肮脏巨乳,同时向自己猛插而下。 来不及调整动作的洛克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枪尖越来越近却无法躲避。望着满面肥肉的女暴民,他喃喃地骂了一句——“这女人真他妈的丑。” “砰——” 震撼而粗暴的枪声从村口方向响起,冲击力巨大的弹头,准确命中了女暴民的胸口。爆炸的力量把两只乳房撕得稀烂,矮装粗肥的身躯被带得朝后猛然仰翻过去,像死狗一样扑倒在干燥的地面上。大片血液从两条不断晃动的粗肥短腿中央慢慢渗出,形成一条在泥沙地里来回扭动的小沟。 洛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旁边的死尸,又转身看了一眼子弹袭来的方向。只见面色平静的林翔双腿分开站在草屋顶上,平端在身前的g180s,正指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在这个距离上击杀目标,任何狙击手都能轻易做到。但是要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准确把握时机救人一命,需要的不仅仅是运气,更多的,还是技巧、实力和智慧。 “怪不得葛利菲兹会发给这小子a级执照。死胖子的眼光的确比我狠辣得多。” 揉着发酸的胳膊,洛克慢慢走到林翔面前。用已经缓和得多,明显带有佩服和感激,却仍然搀杂着一贯嚣张和狂傲的语气道:“小子,枪法很不错。杀了几个?” “一个。”林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向清空的枪膛里压入一发子弹。 “只有一个?”洛克难以理解地皱起了眉:“你应该多杀一些。要知道,佣兵的名气可是靠杀人挣来的。尤其是这些人类中的垃圾,杀得越多越好。” “子弹很贵。”林翔淡淡地还了一句:“关键时候一枪,能救命就行。” 第五十九节 往事 第五十九节往事 被俘的暴民足有上百人。他们的双手被死死铐住,用绳索前后串在一起,在佣兵的呵斥与殴打下,慢慢带出了村子。 他们是佣兵的战利品。 所有战俘都要运回爱玛拍卖行当作奴隶出售。暴民比普通人强壮得多,长时间在荒野上生活的他们,拥有很强的抗辐射能力。尤其是那种几乎任何东西都能容纳的肠胃,使得他们能够接受的食物种类比一般人多得多。这种营养来源的确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却能够让他们的身体长得更壮,干得活儿也更多。 “快点儿,都他妈的给我走快点儿,你们这群肮脏下贱的猪——” 洛克走近队尾,狠狠吸了一口所剩不多的香烟,带着残忍无比的冷笑,把通红的烟头用力拧按在走得最慢的暴民背上。刺耳的惨叫声与皮肉烧焦的糊臭交织在一起,最终被佣兵队长近乎神经质般的狂笑所掩盖。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们?”林翔有些奇怪。洛克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特别残暴,并且有着虐待嗜好的变态者。可是从他的眼睛里,却释放出对暴民刻骨铭心的仇恨。 洛克抬起头,望着从天边席卷而过的茫茫风沙,从微抿的嘴里狠狠喷出一股浓密的烟:“来吧!给你看点东西。亲眼目睹之后,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作出相同的举动。” 暴民村庄的规划与普通的集镇类似。一条宽敞的大路贯穿了整个村子,圆形的茅草屋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转朝内圈的部分,都开有可供进出的小门。 俯下身,从低矮的门洞钻进村落里体积最大的一间屋子,林翔立刻闻到一股非常恶心的腐臭。洛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两根,递给他一只,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指着左边一张用厚木板拼成条桌,淡淡地说道:“自己看吧!” 桌子不高,却很长。上面竖立着数十根手臂粗细,差不多半米来长的木桩。桩底与桌面的接触部分,被粗长的铁钉固定着,顶部则插着一颗完整的人类头颅。 那是一颗男孩的人头。从体积大小判断,实际年龄大约在八、九岁左右。微微张开的眼睛里,露出腻白色的眼膜,颈部的伤口被石灰封死,整颗头颅似乎经过简单的防腐处理,面部皮肤已经出现微小的皱痕,干枯的头发从头顶散乱垂落下来,失水的嘴唇显得有些干裂,尤其是唇线边缘,完全被恐怖的紫黑色所覆盖。 所有木桩上都插着头颅。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余岁上下,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僵硬的面孔,还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疑惑、绝望、挣扎的固定表情。 林翔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忍不住地颤抖。他开始有些理解洛克先前的各种举动,但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头的嘴唇表面,都涂着一层鲜红的颜色。那显然不是死者自己的意愿,而是制造这些可怕器具的暴民所为。 “这些家伙有着非常变态的嗜好——他们喜欢给死人化妆,并且以此作为装饰。” 洛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就像是死去的亡灵,对恐怖的定义做出解释:“暴民每次捕捉到猎物,都要挑选出最鲜嫩的部分,也就是人类中的孩子,对他们所谓的神进行献祭。他们会用斧子把孩童的头砍下,躯体和四肢分割开来,用新鲜的内脏做成各种只有他们自己才看得懂的图画和符号。这种血腥邪恶的仪式结束之后,死者的身体会被他们分食,头颅则会当作战利品和装饰加以保留。你看到的这些其实并不算太多,我曾经带队剿灭过一个暴民建立的城市。在他们所谓的酋长宫殿里,用木桩插在墙壁和地面上的死者头颅,足足超过了五千……那些干枯瘪缩的标本,全部都是孩子。” “这个世界不存在秩序和法律。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偶尔也会为了食物杀死身边的弱者。那毕竟是少数,城市守卫者也会对此加以控制。但是这些家伙完全不同,他们虐杀仅仅只是为了满足残忍的天性和捕猎的快感。他们会肆意玩弄自己的猎物,直到活活折磨死。他们几乎不会什么生产,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掠夺和杀戮。在他们看来,只需要付出野蛮的力量和暴虐的狰狞,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属于自己。如果你到村子里其它房间走走,一定会发现悬挂在房梁顶上风干的人体残肢。那就是他们的食物,甚至就连刚刚生下来的暴民婴儿,他们也会用人肉煮成的浓汤来进行喂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暴的生物——” 最后一句话,愤怒的洛克几乎是咆哮着狂吼出来。不等林翔回答,他已经抬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对准排列的木桌上的死者头颅狠狠扣动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撕裂了前行方向上所有的东西,炸雷般的枪声和疯狂的咆哮混合在一起,林翔所能看见的,只有被子弹打得四散横飞的碎片,还有洛克那张因为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 他飞快地更换着打空的弹匣,滚烫的突击步枪散发出浓烈呛鼻的硝烟味,洛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彻底失去了控制。他拔出腰间的手枪,不顾一切地朝着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房间拼命倾泻子弹。直到枪膛里发出“嗒嗒”的空响,又拔出别在腿部的匕首,瞪红眼睛朝着虚无的空气和烂得不能再烂的木桌猛烈狠劈。。。。。很快,耗尽全身力气的他,像垂死的野兽一样站在房间中央,用呆滞疲惫的目光看着自己造成的这一切。突然,猛地瘫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失声痛哭起来。 林翔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他缓缓走近洛克,蹲下身,从对方半开的胸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抽了一口,把微湿的烟嘴塞进佣兵队长翕张的口中。 “六年前,我住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农场。”洛克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有些恍惚,听上去就像是溺水者获救后的呻吟:“那里有我的父母、朋友,还有我的老婆……和儿子。” “那是一个很小的镇子。土地不算肥沃,收成也一般。但那个时候我很幸福,因为能够和家人在一起。晚餐,是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儿子托尼总会爬到他爷爷的大腿上,淘气地去揪那团总也够不着的胡须,妻子杰西娜会从厨房里端出新烤的面包,母亲把分好的食物用盘子装上,送到每一个人的面前……呜呜,杰西娜总会把她的那份悄悄给我一半。那时候,她总是说,干活儿的男人,要吃饱一些。呜呜……” 洛克抽泣着,哭得像个孩子。 “暴民毁了我的一切——那一天,当我拖着木车,用粮食从城里换好衣服和盐回来的时候,整个农场已经变成一片火海。暴民抢走了所有东西,杀光了镇上所有的人。杰西娜被绑在农场门口的木桩上,只剩下一具勉强保持完整的骨架。那些凶残的野兽……竟然把她身上的肉全部啃光。”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加入了索斯比亚,成为一名复仇的雇佣兵。我要杀光这些肮脏的野蛮人,用他们的血和脑袋,来祭祀死去的亲人。呜呜……呜呜……” 洛克抖索着手,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上面有三个人。右边的女性身材丰满,长着一头漂亮的金发。中间的男孩大约有四岁左右,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可爱。左边的年青男子,外表没有洛克现在的沧桑,光滑的面颊上少却了粗硬的胡须,眼睛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林翔接过照片,下意识地看了洛克一眼。 除了外貌与照片大体类似,现在的佣兵队长只剩下冷血、暴虐。如果说照片上的洛克是一个幸福快乐的青年,那么现在的他,只是一只孤零零走在荒野上,独自对着寒月凄凉嗥叫的狼。 午后的荒野,气候仍然有些闷热。高达两米的柱状仙人掌矗立在沙砾间,乌黑坚硬的尖刺密集的从生在脆弱多汁身体表面,彻底杜绝了所有想要大饱口福生物们的幻想。 被绳索捆绑住的暴民们弯着腰,躬着身子在荒野上缓缓行进着。与其说他们在走,不如说是在爬。只不过,两只手臂没有撑在地上,而是被冰冷的手铐牢牢固定在身后。 从草屋里拆下来的厚木板,被暴民们拖着向前慢慢移动。上面堆放着十一个死亡佣兵的尸体。 依靠劫掠为生的暴民,拥有从各个人类聚居点洗劫而来的武器。其中不乏老式火药枪,或者新时代仿制的各种枪械。虽然数量很少,却也能够打死人。 还有三个人被暴民砍短了胳膊。进化人实力强于普通人,却不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他们一样会受伤,一样会死,一样会腐烂变成泥土。 活下来的人,都是老兵。他们望向林翔的目光,仍然充满鄙视和嘲讽。没有实力,无论走到那里,只会成为笑料。尤其是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战场,菜鸟能够活下来,只能说是运气。 洛克已经收起了颓废悲伤的外表,他叼着烟,扛着自己的突击步枪,悠闲地走在队伍最后。深陷在鼻骨两侧的眼睛里,不时放射出深邃的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扫视着。 显然,这个年轻人很强。 只有真正身临其境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那一枪表露出来的信息。 狙击手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敏锐的观察力、灵活的反应神经、肌肉的瞬间膨胀和对周围环境的探查缺一不可。能够在那个时候,那种角度,准确无误地扣动扳机,洛克自己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紧张,但他还是走近林翔身旁,摸了摸钢针一样粗硬的胡茬,好似浑不在意地低声道:“那个……你的进化等级是多少?或者,是强化等级?” 林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觉得呢?” “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洛克郑重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独自生存下去。我们都需要朋友。尤其是雇佣兵,只有知道朋友的真正实力,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专心御敌,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足以放心的人。” “朋友……” 洛克的话,使林翔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他抬起头向远处望去,除了茫茫的风沙,只有密布在天边,像粘胶一样与地平线裹合在一起的阴云。 “还差两次任务,你才能拿到今年的佣兵审核资格鉴定。”洛克望着他,直截了当地说:“不过,今天的任务你也没有白来。按照公司规定,这些暴民拍卖以后的钱,有百分之五十会作为我们的酬劳。大体估算下来,每个人至少能够得到五百元左右的收益。” 话未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摇着头朝着狠狠吐了口痰,说不清是咒骂还是嫉妒地嘟囔了一句:“差一点儿忘了,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财主。随便卖点红药水,比老子拼死拼活挣得都多。” “我需要钱来救人。”林翔的声音很淡。在他看来,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洛克皱了皱眉,把嘴里的烟头从左边换到右边,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昨天那个女人,究竟怎么回事?”也许是觉得单调的走路,气氛过于沉闷吧!林翔主动挑起了话头。当然,那也是一直盘桓在他心里未解的疑惑。 “那是一个变种的变异生物。”洛克拼命搜刮肚肠,寻找合适的词语用于表达自己想说的话:“从上周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找她。这家伙非常狡猾,以舞女的身份躲在棚屋区里。按照骷髅骑士团那帮人的说法,她是被某种病毒所感染,从而在体内引发变异。这家伙食量大得可怕,平均每天都要啃光一个活人才能满足她的需求。如果昨天你的运气再糟糕一些,就会变成被她吞进肚子的第八道菜。” “变异生物?”林翔若有所思地问道:“她是在什么地方感染的?” “鬼才知道她是怎么弄上的。”洛克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可怕的地方。废墟里有变异人,荒野上有暴民,水塘里有个头大得惊人的食人蛙,就连那些狂暴的巨鼠,偶尔也会溜进城里咬死某个倒霉蛋做食物。如果不是有人在她的房间里发现没有啃光的骨头,天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被她装进肚子。说不定,城里还隐藏着不少像她这样的变种生物,只不过没有被发现而已。” “昨天你们提取的血液样本检测过没有?”林翔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会不会引发新的感染?传播的机率大不大?” “这些事情不由我们操心。”洛克拈起快要抽尽的烟头,把它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猛一发力,狠狠弹出数米远:“医生联合协会和骑士团对此最感兴趣。这帮家伙打得算盘很精到,他们会花大价钱购买所有变异样本。然后,再把制造出来的疫苗用更贵的价钱卖给我们和所有需要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样本究竟有什么用,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洛克的话,正是奥斯维德此刻脑子里所想的念头。 豪森的尸体已经送回了骑士团的据点新月之城。城内决策者反馈给奥斯维德的信息只有两条。 第一:找回被夺走的生物血液样本。 第二:找到杀死豪森的凶手。 按照无线电通讯收到的指令排序,样本的重要性,显然排在凶手的前面。不难看出,骑士团上层对这批货物看得很重。不过在奥斯维德看来,后者的排名,反倒应该比前者更近一些。 按照他的理解——只要抓到凶手,样本自然水落石出。而找到凶手的关键,最终还得落在葛利菲兹这个爱玛城的最高管理者身上。 拍卖行三楼的办公室宽敞而豪华。这个时代不多见的红木地板上,摆放着景致细巧的落地灯,宽大舒适的棕红色沙发完全以真皮制成,饰以古典花纹的木制壁橱里,塞满了各种不同造型的瓶装酒。这些从废墟和各个旧人类城市中搜集到的饮料,已经变成古董一样昂贵的收藏品。如果放在文明鼎盛的旧时代,足以让豪门贵族砸出成千上万的钞票,来换取品尝它们的资格。 奥斯维德坐在绵软的沙发上,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对面。沉重的橡木办公桌背后,葛利菲兹的一张胖脸,惨白得像纸。 第六十节 行军 第六十节 行军 奥斯维德的要求很简单——他必须得到一套和被劫走样本相同的货物。 “……这,这不行,不,我的意思是,不可能,不不不……我,我,我实在拿不出来啊!”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的葛利菲兹语无伦次地说着,语调也由开始时的谦卑、慌乱、恐惧,变成最后的哀求。 豪森取走的货物,总共包括十三支从不同变异生物体内取得的血液样本。这是葛利菲兹辖下的雇佣兵,在爱玛城南面一个巨大的古代废墟进行物资回收时,非常偶然的收获。所有样本只收集了三套,除了交给豪森,用来向骷髅骑士团示好的部分,剩下两套样本,一份早已上交索斯比亚公司总部,另外一份则以很高的价钱,卖给了“医生联合协会”。 奥斯维德端起摆在面前的阔口玻璃杯轻轻摇晃着。大约为杯子容量四分之一左右的透明酒液,旋转着形成一个浅浅的旋涡。 “二零一零年的威士忌,嘿嘿嘿嘿!你很懂得享受嘛。” 瞥了一眼贴在酒瓶表面的标签,奥斯维德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张开手,用粗大的手指卡住玻璃杯的左右边缘猛然发力,伴随着清脆的裂响,厚达一公分的圆形杯壁,被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块不规则的碎片。在落地灯的照耀下,透明的多棱状玻璃裂口上,放射出一道诡异的七彩微光。 葛利菲兹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不明白奥斯维德究竟想干什么。也许仅仅只是为了单纯的发泄,或者是一种另类方式的恐吓。但无论是哪一种,其后果都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骷髅骑士不同于普通的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他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强大的存在。虽然葛利菲兹没有异能,无法感应到奥斯维德散发出的特殊生物信息,可是缝在对方肩膀上的少校徽章,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发抖。 接待豪森的时候,他曾经悄悄问过佣兵队长洛克——有多大把握可以干掉那个野蛮狂暴的家伙? 他并非真的想下手。只是用这种不太正规的方式,对彼此之间的力量暗中进行测评。 “爱玛城共有强化级别不同的佣兵三百余名。如果配备重型火力,在对方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供利用的情况下,应该可以用两百人至两百五十人左右的代价,搞到那家伙的脑袋。” 这是洛克的原话。一字未删,一字不减。 一个骷髅中尉,就拥有几乎可以毁灭整个爱玛城的实力。如果换了是一名骷髅少校……葛利菲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这种简单加减法得到的结果,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思维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毕竟只是个商人,不是专业的战士。 除了哀求和示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奥斯维德漠无表情地拿起一块玻璃碎片,用锋利的破口在沙发表面划过一道缓慢的轨迹,棕红色的光滑皮制蒙面在轻微的切割声中,朝着两边迅速分开,露出填塞于其中白色的厚厚泡沫。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人类身体被刀子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从分剥的皮肤下面,翻滚出一团团柔软的脂肪。 没有人说话,骷髅骑士一直在重复着单调的游戏。他似乎对此有些着迷,全神贯注地看着玻璃碎片在皮制沙发表面来回游走的全过程,不时伸出指尖轻轻碰触着有些扎手的裂缝边缘,仿佛沙发是躺在身边任由肆虐的人类,伤口的偶尔接触,会让它感受到更加剧烈的痛苦。 几分钟后,正具沙发已经变成条状碎皮和破烂泡沫的组合。奥斯维德眯起双眼,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顺手抓起放在旁边木几上的威士忌酒瓶,仰脖猛灌了一大口,带着微醺和威严冰冷的目光扫向战战兢兢的葛利菲兹,慢慢舔着残留在唇边的残酒,淡淡地说道:“我要样本——” “得得得得……” 浑身颤抖的葛利菲兹,拼命控制住因为恐惧而剧烈撞击的牙齿,他似乎看到自己被全身脱得精光,骷髅骑士正用锋利的玻璃碎片在肥胖白腻的皮肤表面来回切割着。 “……样本,样本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未等对方发作,葛利菲兹已经接着话头,战战兢兢地道出了早已酝酿好的说辞:“不过,不过……还,还有一个办法。” 眼中厉光闪现的奥斯维德稍微缓和了一些:“说——” “我们记录了那个废墟的坐标。只有,只有重新回到那里,才能……才能获得新的样本。”葛利菲兹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也许是觉得奥斯维德脸上又要变色,慌忙加上一句语意双关的奉承话:“根据上次进入废墟的雇佣兵报告,那里的变异生物种类很多。如果由大人您亲自带队,得到的样本数量,应该,应该远远大于被劫走的那批货物。” 葛利菲兹在赌博。他把全部注码都压在新样本的数量上。这也是他唯一能够让奥斯维德改变想法的机会。 当然,这种赌博带有相当大的冒险性。他清楚地看到奥斯维德目光中的冰冷和残忍。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只要说错一个字,骷髅骑士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索斯比亚也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地球经理与骑士团为敌。能救葛利菲兹的,只有他自己。 奥斯维德皱着眉,略微思索片刻,直接指向问题的关键:“废墟的坐标是多少?” 满头大汗的葛利菲兹重重按下桌上的呼叫器,用夹杂着哀哭与兴奋的双重声音拼命嚎叫着:“艾琳娜,快把第九十六号档案拿来。全部都拿来,千万不要漏下一张纸片——” 半小时后,当神情凝重的奥斯维德带着相关资料大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浑身虚脱的葛利菲兹,像放光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阳从阴云背后有气无力地射出光亮,拼命想要穿透这层密布在自己面前的障碍,却只能在云层淡薄的地方勉强形成一个模糊的光团,散发出少得可怜,几乎感觉不到的热量。 略有升高的温度,融化了地面积雪的表层,冷凝的雪水使地面变得更加坚硬。干枯的树木上缀满了一道道尖锥形状的冰棱,好像仙人掌上长满了粗大古怪的透明尖刺,虽然来源不同,却一样对窥觑拥有无言的威慑。 同样都是荒野,两个方向的冬季景观简直天差地别。核爆造成的辐射尘不仅对生物造成巨大伤害,也在改变着小区域内的自然环境。 涂有白色骷髅标志的装甲车在公路上缓缓行进着,橡胶轮胎碾压下的冰块,发出不堪重负的凄惨碎裂,轮印边缘的散碎冰渣被压得推翻开来,留下一条混合了复杂花纹的深深车辙,朝着道路远处慢慢推移。 一群身穿黑色战斗服的武装人员紧跟在装甲车的后面,数量大约为三十名左右。缝在衣服胸口和左臂上的独角狮图案,表明他们是隶属于“索斯比亚”公司的雇佣兵。厚重的橡胶军靴踩在车轮碾开的冰冻路面上,把清晰的车辙印子踩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一堆堆黑灰色的半冻结泥浆。 他们的情绪明显很糟糕,大都阴沉着脸,紧抿或者扭曲的嘴唇,压制住内心的不满和愤怒。他们走得很慢,蹒跚的速度简直可以用“龟速”来形容。如果不是还有一辆装甲车像押解犯人一样在后面催促,他们根本就不情愿迈开自己的脚步。 按照奥斯维德的要求,葛利菲兹从刚刚捕捉暴民回来的雇佣兵当中,挑选出曾经去过废墟的十五个人,随同装甲车队一起行动。洛克因为忙于拍卖战俘没有加入,至于其余的人,葛利菲兹痛下血本开出每人五千元的报酬,并且以否决雇佣资格年终报告作为威胁,这才说动疲惫的佣兵们勉强同意接受任务,在骷髅骑士的指挥下,前往在资料上被标注为“九十六号废墟”的坐标,重新寻找足够的生物样本。 十名身穿浅灰色战斗服,胸前佩有黑色骷髅标志的士兵,分散在三辆装甲车附近。和冷漠疲惫的雇佣兵不同,他们脸上的神情显得较为轻松,身上的服装质地比普通战斗服要优良得多,胸口和腰腹的要害位置,装备着略微鼓起的半凸形陶瓷装甲板,脖颈和左肩上挂有独立的个人呼叫系统,配备的武器根本不是雇佣兵手里的仿造品所能相比。他们的目光锐利,任何微小动静都会引起警惕的反应。 林翔背着用破布条裹起来的g180s走在队伍侧后方,布质军帽斜戴在眉毛略高的地方,透过帽檐压下来的那条沉实黑线,把周围所有一切全部收入眼底。 所有骷髅战士的实力均为五级强化。相比之下,雇佣兵当中的最强者,也仅仅只达到四级。加上那三辆从旧时代遗留至今,性能仍然保持完好的装甲车,不得不让人感慨骑士团实力惊人的强悍。 和其他被金钱诱惑的佣兵不同,林翔主动加入了这次任务。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随在领队的装甲车后面,默默感受着车里奥斯维德身上散发出来的寄生士气息,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杀死对方的最稳妥方法。 所有骷髅骑士都是敌人。 林翔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誓言。 对他来说,骷髅骑士不仅是生死相搏的对手,还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绝妙礼物。豪森的血已经表明——摄入其他寄生者的血,能够有效提高自己的实力。如果得到奥斯维德的血,自己是否可以突破障碍,进化成为更加强大的三星寄生士? 这对林翔充满了难以抵挡的诱惑。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强大的力量代表着更加安全的生存。实力越强,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 端坐在装甲车上的奥斯维德,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凶狠。筋肉高凸的双手相互交叉抱在胸前,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死死盯着道路尽头,略微下沉的嘴角露出带有讥讽意味的冷笑,似乎是在酝酿某个计划,又像是在盘算着阴谋……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下宿营。 雇佣兵们用铁铲在地面挖出简易灶坑,从附近找来足够的烧柴,点燃后架上行军锅,用肉干和简单的作料煮成汤,就着粗糙的黑面包和玉米饼干,热热的喝了休息。 骷髅战士把三辆装甲车停在营地外围,与山岩形成一个遮挡风寒的不规则圆环。他们从车上取下液体燃烧式简易锅灶,用行军口粮和各种罐头做成晚餐。香浓的西红柿牛肉汤气味儿四溢散开,引得佣兵们一阵发馋。除了几个性格沉稳的佣兵在皱着眉头啃自己的面包,其余的人都在暗自流着口水,一边在肚子拼命咒骂这些该死的家伙,一边就着远处飘来的香味儿,在对美食的幻想中,嚼着现实的粗硬饼干。 林翔把背包垫在地上,靠着一块冷硬的岩石,嘴里慢慢咀嚼着加盐的玉米饼,视线丝毫没有离开过奥斯维德的影子。 尽管中间有十多米的距离,林翔仍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从这个骷髅少校身上释放出的强大气息。 他比此前遭遇到的任何对手都强。无论是旧时代的各个骷髅寄生士,还是新时代的豪森,都无法拥有如此强烈的气势。如果说林翔是一头隐藏在暗处,等待最佳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饿狼,那么奥斯维德无疑是一头强壮凶猛的狂狮,根本不用惧怕任何威胁。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自信。 林翔很清楚,骷髅骑士团的具体等级划分以各人实力为衡量依据。校官和尉官,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实力阶层。他有信心轰杀任何尉官等级的寄生士,却没有把握与奥斯维德正面交锋。虽然,这家伙仅仅只是校官中等级最低的一个。 林翔也有自己的优势——被隐匿的气息。 奥斯维德显然没有发现队伍里隐藏着一个寄生士。白天行军的时候,有好几次,林翔故意走到装甲车旁,即便近在咫尺,奥斯维德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其它异常举动。偶尔望向林翔的目光中,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让林翔越发坚定了内心的猜想——自己的身体的确异于其他寄生士。也许是死亡先直接暴露在强烈核辐射之下的缘故吧!寄生体内的病毒,再也没有那种被同类生物感知的特殊气息。相反,自己却可以探查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夜色很快降临,寒冷的风吹散了白昼积累下来的微薄热量,把整个世界变成被白色积雪覆盖的巨大冰窖。 除了留守的哨兵,骷髅战士都钻进装甲车,绻缩在温暖的毛织睡袋里进入了梦乡。雇佣兵们只能相互簇拥在一起,围着摇晃不定的火堆瑟瑟发抖,只有火苗即将燃尽的时候,才会吝啬地扔进几块所剩不多的木柴。所有人都在恨恨地望着远处的装甲车,他们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这些独自享受的家伙,甚至悄悄商定——接下来的行程要故意放慢速度,让急于赶到废墟的奥斯维德知道,佣兵们也有自己的规则。 天亮了。 吃过简单的早餐后,这支临时聚集的队伍再次走上了公路。 雇佣兵们的表现和昨天完全不同。他们故意走得很慢,交谈的言语间,也指桑骂槐把嘲笑的目标指向周围的骷髅战士。一名老兵甚至直接走到奥斯维德的车前,声称自己的脚被冻伤,要求搭乘上车,以节省下更多的体力。 奥斯维德微眯着双眼从车上走下,直立着身子站在老兵面前。由于距离太近,两个人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口鼻间传来的温热呼吸气流。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这样的情形实在非常怪异。 身长超过两米的奥斯维德,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不甘示弱的老兵:“你要坐车?” 老雇佣兵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我的腿冻坏了。昨晚冷得实在厉害,下半夜的时候,唔,唔唔,唔——” 奥斯维德猛然伸出右手,张开强劲有力的手掌死死捏住老兵的脸。那情景,就好像一只五爪章鱼死死巴在他的整个面部,从指缝间透出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想坐车?嘿嘿嘿嘿——” 奥斯维德狰狞地看着拼命挣扎的雇佣兵,冷笑声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残忍。他死死扣住被捏得明显变形的脸,左手按紧对方的肩膀猛然向外一扯,巨大的“咔嚓”声中,雇佣兵的身体被活活撕成了两半,残留在奥斯维德手心里的,只有一颗眼睛瞪得快要凸出眶外,脖颈下还连接着完整脊椎的死者头颅。 第六十一节 吸引 第六十一节吸引 “还有谁需要坐车?” 扔掉温热的尸体,奥斯维德掏出一块干净的大手帕,慢慢擦拭着沾在手上的血,冷眼斜睨着围站在对面的雇佣兵。 佣兵和骷髅骑士形成两个完全对立的团体。前者数量远远超过后者,后者却迅速分散成完整的包围圈,三辆装甲车分从前、后两个方向,把所有佣兵夹在中间。架在车顶上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略微朝前倾斜,乌黑冰冷的枪管锁定了场中每一个人,只需一声令下,咆哮的子弹便会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感,轻而易举撕裂目标脆弱的身体。 人们相互对视着,佣兵们看向奥斯维德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仇恨,不认输的性格促使他们解下背在身上的武器,拉开枪拴,簇拥着形成一个枪口向外的厚实圆阵,可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从不同角度,主动或者下意识地望向站在装甲车旁边的奥斯维德。 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进化气息,实在太强烈了。一路上,佣兵们纷纷在猜测奥斯维德的进化等级究竟是多少?尽管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把他归类于九级进化以上,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真正的答案。对于雇佣兵们而言,九级,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最可怕的结论。至于寄生士……他们或许会平时吹牛闲聊的时候谈及,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空气在这种充满敌意和仇视的环境中近乎凝固,几欲令人窒息。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推开拥挤在身前的人群,硬着头皮走向满面冰冷的奥斯维德,在距离装甲车三米的地方站住。 “听我说,我们得好好谈谈。”老兵的声音很干涩,其中还带有明显的颤音。看得出他说这几句话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只是拿钱做事的雇佣兵。葛利菲兹先生出钱雇了我们,按照我们和索斯比亚公司签订的协议,这次任务只是协助你们取得足够的样本,而不是被你们像牲口一样随意驱使,更不能被你们肆意杀……” “呯——” 狂暴的枪声响起,老兵脸上顿时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整个脑袋都被轰飞。 面色阴沉的奥斯维德缓缓放下手臂,手里那把银色的“沙漠之鹰”,显然是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珍藏品。粗大的九毫米枪口还有余烟冒出,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枪,收枪的动作却极慢。眼睛里放射出凶残和嗜血的目光,刺得雇佣兵们忍不住想要发抖。 “还有人需要坐车吗?”他的声音很冷淡,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没有人回答。愤怒和恐惧情绪在内心激烈交织的佣兵,最终选择了继续前行。 林翔走在人群中间,他一直把帽檐压得很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两具失去头炉的尸体很随意地扔在公路旁边,他们很快就会散尽最后一丝热量,变成两块坚硬的冰。 日暮时分,车队终于接近了九十六号废墟。 微红渐暗的天空背景下,鳞次桝比的残破大楼默默矗立着,显出一种背弃光明,永远沉浸在黑暗之中的死寂。只剩下框架的楼宇和坍塌的房屋相互簇拥着,汪集在阴暗角落里的积水,释放出带有强烈辐射气息的幽莹绿光。偶尔可以看到散落在碎石和钢筋之间的人类遗骨,附着在表面的磷质悄悄被燃亮,用惨淡的微光,拼命照亮自己能够笼罩的方寸之地。 这是一座庞大雄伟的城市,也是人类文明被彻底毁灭的象征。 “沿着大路进入城市外围。” “三人一组形成火力支撑点。” “打开红外搜索装置,机枪保持戒备状态——” 奥斯维德有条不紊地下达着繁琐的指令,虽然他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听觉敏锐的林翔,还是从几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颤音当中,察觉到被这个骷髅骑士强烈抑制住的激动和踌躇。 或者应该说,是足以令他热血沸腾的兴奋。 林翔不动声色地望着已经从装甲车上走下的奥斯维德。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作出如此表现?他究竟想从这个古老庞大的废墟里得到什么呢? 骷髅骑士团毁灭了旧时代。对此准备充分的他们,带着新世代人类难以想象的强大科技和物质基础,像神一样君临充满辐射的新世界。 无论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应该早已得到。战争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上百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寻找任何想要的东西。可是奥斯维德这个骷髅少校仍然对被劫走的血液样本如此紧张?甚至不惜耗费大量人力再次返回废墟,重新收集新的样本? 他和旧时代自己遭遇的所有寄生士,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虽然时间流逝了近百年,骷髅骑士团仍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很令人费解,但这却是唯一符合逻辑的答案。 也许是急于完成任务,奥斯维德没有答应雇佣兵们就地扎营休息的要求。他把积载在装甲车里的各种军用高热食品和针管式抽取器全部下发,命令所有人在半小时内解决晚餐,随后对废墟外围展开搜索。 经历核爆幸存下来的变异生物,绝大多数对于强烈的光线和炽热,都有着本能的抗拒。这种生物特征会随着dna遗传到下一代或者新的被感染体身上。它们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惧怕白昼和阳光,为了躲避紫外线的致命伤害,它们只能隐藏在幽深的地底和背光的角落。只有太阳从天空被驱逐,大地重新恢复黑暗和冰冷的时候,才会从藏身之所小心翼翼地爬出,用异常发达的鼻子和不受黑暗影响的眼睛,贪婪地寻找能够填饱辘辘饥肠的猎物。 奥斯维德的用意非常明显——无论废墟还是荒野,黑夜中出现变异生物的机率,都要比白天大得多。其间出现未知品种的可能性也比平常更大一些。在他看来,葛利菲兹派出的这些雇佣兵是最好的诱饵。如果不是顾忌骑士团禁止大规模征用附属领地武装人员的严令,他甚至会把整个爱玛城的全部居民驱赶到这里杀掉,让潜伏在废墟中的变异生物全部引诱出来,趁那些从人类变化而来的怪物大饱口福之际,再细细挑选自己所需要的目标。 废墟里的怪物拥有强大的攻击性。不仅仅是雇佣兵,也许手下所有骷髅骑士都会死在这里。但是在奥斯维德看来,这其实是取得样本必须付出的代价,死再多的人都没问题。 何况,他是强大的四星寄生士——别人会死,他不会。 黑拗拗的废墟,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自己走进来的怪兽。 三辆装甲车形成一个倒立的三角,在宽达十数米的马路上缓缓前行。前面两辆车顶上的重机枪已经撤掉了防尘罩,用圆形舱盖护住后背的机枪手,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安装在车前的大灯敞开着,射出四条长达十多米远的白色光柱,把整个街面照出一片向后倾斜的黑色残影,随着车队慢慢驶过,迅速回缩的影子又再次消失在建筑物背后,沉寂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雇佣兵们没有像平时作战那样,分成独立的战斗小组。他们相互簇拥着,尽量放缓脚步尾随在装甲车后面,紧张地注视着周围诡异的环境。任何动静或者从废墟深处传来的奇怪声响,都会引起他们本能的警觉。 废墟作战不同于野外,可怕的变异生物也不是手持简单武器的暴民所能相比。除了阳光,它们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倒不是说子弹对这些家伙不起作用,而是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产生恐惧。甚至就连死去的同伴,也会被当场瓜分、食尽。 对付它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集中火力。 奥斯维德没有干预佣兵的行动。他大步走在装甲车旁边,潮红的脸色像吸食过量毒品一样兴奋,偶尔还会捏起拳头用力朝前挥舞,从咧开嘴唇里显露出来的森白牙齿,充满了饿狮捕猎前异乎寻常的狂热和冲动。 林翔斜端着巨大的g180s,插在背包里的霰弹枪早已装满子弹。他迈着灵猫一样幽雅的步伐,在距离车辆不远的废弃人行道上走着,眼睛在捕捉角落里异动的同时,也在飞快打量着每一幢从身边后退的建筑物,寻找所有可供利用的掩护和障碍。 他的大脑像一台功率强大的计算机,默默记录下废墟的整体外观和所有行进途中的道路。即便是坍塌的楼房和断裂的屋顶,他也会在心里迅速计算着能否将其用作通行或者隐蔽的可能。地面的裂缝,横在街道上的汽车残骸,面目全非的侧翻公车,在他看来都是能够利用的陷阱和撤退的捷径。 活命的关键不在于你比对手强大多少,合理利用环境,同样能够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需要无比的冷静和耐心,还有临危不惧的镇定和巨细无遗的谨慎。这些都是他从无数次死亡和战斗中得到的宝贵经验。 临近街口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由两条宽阔街道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借助装甲车上射出的光亮,勉强可以分别出,从路边道杆上延伸出来,被锈斑和灰尘覆盖的椭圆形三色信号灯框。一辆挂有“奔驰”标志的轿车残骸,与道口的倾斜交通岗亭紧密贴合在一起。瘪缩得不成样子的车头和扭曲的车身,似乎是酿成这一惨剧的真正原因。 从对面黑暗的道路尽头,传来一阵仿佛野兽受伤喘息的低吼声。细细听来,又好像气流从狭窄通道里迅速穿过的撕裂声,抑或是哮喘病人发作时,喉咙里沉重无比的呼吸。 “戒备——” 佣兵们本能地站住了脚,依托装甲车或者残留在地面的混凝土碎块形成防御。骷髅战士把挂在胸前的红外夜视仪戴在头顶,怀抱长枪的狙击手灵活地跃进路边的矮墙,顺着楼梯或者电杆飞快攀上附近的制高点,把冰冷的枪口对准路口,眼睛则凑在高倍标准镜前,恐惧而期待地望着十字镜前即将出现的目标。 所有人都在扫视着黑沉沉的路口。 呼啸而过的夜风还在不断传来更多,更密集的响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从模糊可辨到清晰可听。其间还明显搀杂着沉重脚步踩在道路上发出的撞击,以及上下牙齿咬合、摩擦的刺耳声响。 几分钟后,一个摇晃不定的身影,出现在车灯照耀下的遥远光晕里。 他的个头很高,过于瘦弱的身体表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从皮肤下面高高凸起的排状肋骨,瘪缩的肚皮紧贴在骨盆上方,两条异常粗大,几乎没有任何肌肉包裹的腿脚支撑着身体,从肩膀延伸下来的胳膊很长,一直垂落到超过膝盖的位置。至于头颅,萎缩得好像经过防腐处理的干尸,仅仅只有正常人类三分之一大小,深陷的眼窝几乎看不到眼球的存在,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孔在拼命耸动,灵敏的嗅觉足以代替退化的眼睛。 之所以称其为“他”,那是因为在两腿中央的最高点上,还悬挂着一条拗黑粗大,像香肠一样的柱形物件。 “一百二十八号标本,瘦弱型活尸,行动缓慢,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力。这种样本不值钱。” 一名中年佣兵脸上长吁了口气,紧张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车灯能够照及的路口,又涌出无数干瘦的活尸。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迈着迟缓的步子,张开牙齿几乎快要掉光的肮脏臭嘴,喉咙里发出令人畏惧的“荷荷”声,朝着光亮发出的源点,亢奋异常地蹒跚过来。 “嗖——” 排列在三角形队列末尾的装甲车首先开火。粗大的一百零五毫米炮被抬高到最大仰角,粗大的炮弹从人们头顶呼啸而过,在肉眼无法看穿的黑暗街道深处轰然炸开,大蓬鲜红色的火光在夜幕下摇晃燃烧,强烈的爆炸震撼着地面,意义不明的各种声音也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仿佛这是一个信号,把所有陷于沉睡中的恶魔全部唤醒。 “自由射击,别让这些混身腐臭的家伙靠近——” 奥斯维德抱着双手,狞笑着望向爆发出嘈杂乱音的废墟深处。脚上擦得锃亮的高腰皮靴有节奏地轻点着,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你这个……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陪你一起死在这里吗?” 中年佣兵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想要爆发又明显被压制住的愤怒,把整张脸憋得一片血红:“超视距开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把废墟里所有的怪物都引过来吗?” “老子需要样本——” 心情大好的奥斯维德没有对佣兵痛下杀手。他跳上装甲车,抓起架在车顶的重机枪,狂笑着狠狠扣动扳机。 “哒哒哒哒——” 沉闷的枪声如狂风暴雨般响起,密集的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出来,尖锐的弹头嘶吼着钻进活尸脆弱的身体,打出一个个酒盅大小的可怕伤口。粗大的机枪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焰,以每分钟数千发的速度倾泻着弹雨,狂暴的火力飞快缩减着尸群的数量,顷刻之间,车灯照及的范围内,只剩下一堆破烂的碎肉,以及从不断抽动的尸体身上,缓慢流淌出来的暗黄色脓浆,酱色的血水。 林翔没有开枪。 他一直在用刀锋般森寒的目光,隐蔽地打量着奥斯维德。 这些活尸与旧时代相比,外观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头部似乎不再是唯一的弱点,缓慢的动作也无法对重型武器构成威胁。与其白白浪费子弹,不如静观其变。 黑暗笼罩的路口深处,仍然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氛。 短暂的战斗灭杀了上百头活尸,呼啸的夜风把戗鼻的硝烟和血腥飞快传播到废墟的所有角落。大滴的冷汗从人们额头滑落下来,他们睁大眼睛,竖直耳朵,用汗湿的手心握紧武器,等待着下一波危险的来临。 几道黑影从远处路口划过,虽然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却在神经高度紧张的人群当中,引来不必要的骚动和几声愤怒的咒骂。 林翔抬高了手中的狙击步枪,锐利的目光透过瞄准镜孔,警惕地搜索着可能潜藏目标的角落。 那是几个很淡的影子。它们的动作极快,高速运动带起的气流呼啸在林翔灵敏的耳中听来,清楚得没有任何杂音。 它们的运动没有规律,从楼顶到地面,快得灵敏的猫鼬。它们不时变幻着行进方向,令人难以捕捉痕迹。最可怕的是,它们似乎一直贴着墙壁爬行,角度垂直、诡异。 第六十二节 破局 第六十二节破局 林翔拼命改变着狙击步枪的射击方向,即便以寄生士的超绝视力,也无法捕捉到目标的身影。他只能凭借直觉和听力,在对方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来回飞转,寻找所有可能开枪的机会。 佣兵同样感受到危险临近,他们迅速把尚未冷却的枪管全部指向街口,两名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骷髅战士跑近装甲车,从半开的车厢里拖出两挺重机枪横架在路边,与佣兵簇拥的枪阵形成相互交替的火力掩护。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彼此之间的阵营立场,如何逃离死亡从废墟里活着走出去,成为所有人共同的愿望。 奥斯维德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街口的动静。没有任何预兆,他突然骤缩起全身所有肌肉,像收紧的弹簧一样把身体猛然向前释放,以惊人的高速冲进上百米外一幢旧楼的底部,左手抽出别在枪套里的沙漠之鹰,右手从腰间的皮鞘里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虎牙”匕首,朝着面前笼罩在黑暗中的墙壁狠狠插下。 “砰——” 沉闷的枪声震彻了黑夜。一只像蜘蛛一样垂直紧贴着墙壁,准备借助黑暗掩护出其不意发动偷袭的变异生物,轰然掉落在地面,四肢失控的朝向空中来回乱舞,嘴里发出濒死前的凄厉惨叫。 这是一只体形瘦小的生物,身长大约为一点五米左右,看上去体重很轻,身体表面高高凸起的肌肉却充满爆发力和足够的韧度。枯瘦的手臂整整超过身体长度两倍以上,指尖末端生有柔软的肉垫,能够有效缓解它在落地时产生的冲击,底部的凹槽有一根坚硬锋利的角爪,像猫棵动物一样,可以伸缩隐藏在浓密的毛发和脚垫里。 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种生物的具体分类。但是它却长着一颗和人类相似的头颅。大张的嘴里外凸出锋利略弯的獠牙,像猫一样的瞳孔,在夜色下反射着黄绿色的莹莹冷光。 奥斯维德猛然转过头,略感意外地望着身后靠近车队的楼房狙击点。凶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有开枪,确切地说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从身后飞袭的弹头已经准确钻进了目标身体。这意味着,开枪的人,比自己更早发现这只像猴子一样怪物的踪迹。 林翔拉开枪膛,压进一枚子弹,发烫的粗大枪管再次瞄准对面的街口。 他并非想要故意表现,从黑暗深处传来的死亡威胁,促使他在那一瞬间作出本能反应。 “嗷——” 巨大的吼声响彻在城市上空,脚下的隐隐震感表明废墟深处有体形庞大的重量型生物正朝这里迅速赶来。它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数量很多。 奥斯维德转过身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狂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前所未有的凝重。 废墟里的生物,大多是从核战中幸存的变异体。为了适应充满辐射的环境,它们不得不改变固有的进化方向,在短时间内强行转换身体结构和细胞组织。物竞天择的法则在它们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缺少食物和随时保持饥饿感的生活,使它们在拥有强悍身体的同时,也越发显得暴虐、凶残、狰狞。 没有人统计过废墟里究竟有多少变异生物。就连拥有最先进科技的骷髅骑士团,也只有一份罗列了上百种怪物编号的粗略清单。即便如此,研究人员仍然会对这份单子里的内容,随时进行相关数据的变更和修改。在充满辐射的环境里,即便是最普通的活尸或者巨鼠,也会因为强烈的射线刺激,导致短时间内再次变异。各个人类聚居点的雇佣兵和探险者,经常会把收集到的血液样本卖给骑士团以供研究。没人知道那些佩戴着黑色骷髅标志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人们只能通过每次交易的数量和批次大略估算出——骷髅骑士团每年在这方面投入的资金,绝对是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黑暗中越来越近的咆哮,强烈刺激着人们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感知程度。他们的心脏随着地面的震撼在剧烈颤抖着。无论骷髅战士还是雇佣兵,都紧紧簇拥在简单的防御背后,因为紧张而本能爆发出巨大力量的双手,几乎把握着的武器硬生生捏变形。 “轰——” 装甲车上的一百零五毫米加榴炮再次开火。冲击力巨大的弹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笔直地冲进街口深处的黑暗,突然冒出大团火光,强烈的爆炸旋即化成一团火球,被波及到到的变异生物散发出恐惧的尖叫和各种意义莫名的响动。它们像受惊的蚂蚁一样骤然散开,重伤濒死的生物被火焰包裹着,在地上来回翻滚挣扎,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出一片鬼域般的场景,就在光明能够波及到的黑暗深处,竟然拥挤着成百上千只形状不一,却同样渴望品尝到人类血肉的变异体。 “哒哒哒哒——” 怒吼的重机枪释放撕裂布帛的机械声,不需要人催促,士兵们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炽热的弹雨密集泼洒出去,发热的弹壳从枪身侧面成串跳出,它们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很快,又被生物愤怒的嘶吼和震耳欲聋的枪炮射击彻底掩盖。 白色的灯光一直照射着路面,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激怒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变异生物,它们像潮水一样从街口冲出,成群结队扑向据守在大路中央的士兵们。数十只灵活敏捷的异类直接顺着两侧的楼房墙壁攀爬过来,一旦进入被灯光照及的范围,立刻就会召来无数子弹,把脆弱的身体蹂躏成破烂的血尸。 林翔在废墟间灵活地跳跃着,不时依托地形瞄准某个值得注意的目标扣动扳机。他选择的时机非常巧妙,选定的攻击对象也都是擅长攀爬的敏捷型生物。穿透力巨大的弹头准确钻进对方的脑袋,带起一蓬四散爆开的碎肉血雨。 一只体长超过两米,像蜘蛛一样俯趴在地面,依靠五指和趾尖支撑全身重量的异类,在黑暗的掩护下,顺着墙壁背面腐锈的排水管悄悄爬进楼顶。明显保持着人类特征的头上,两只大得把整个面孔横向撑开的复眼,贪婪地盯着正前方数十米处的林翔。在饥饿的催促下,它猛然张开闭合在胸前,多达四对的锋利巨锷,像长时间漂流的可怜海难幸存者突然看到丰盛的宴席那样,一边拼命狂吞空瘪胃囊里泛出的酸水,一边兴奋异常地挥舞着锋利的足尖,带着嘴角流淌出来的肮脏涎水,朝着眼前的鲜美食物狠扑过去。 “轰——” 霰弹枪粗大的管口喷吐出浓烈的火焰,大团铁砂狂风暴雨般钻进异类的身体。巨大的复眼当场轰飞,张开的锷片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撕成更加分开的裂口,半透明的脑部胶质四散飞溅着,残留的神经组织依然维系着死亡身体的最基本运动。它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四肢也朝着天空拼命乱抓,却再也无法改变自己已经被杀的可怕事实。 林翔从系在腰间的皮带上摸出一支注射器,侧身避开异类锋利的四肢,把冰冷的针尖用力扎进对方抽搐的身体,随着针筒尾部的活塞缓缓上升,酱色的液体很快填充了五厘米高的柱形空间。 这是奥斯维德发给的样本采集器。除了这一支被装满的针筒,扣在皮带上的半透明硬化塑料小盒里,还有九枚尚未使用过的空白针筒。 林翔没有进入正面战场,他一直沿着街道两侧楼房的窗户和破口,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着。沿途被击杀的目标都是拥有攀爬能力的敏捷型异类,与蜂拥在路口的变异生物相比,动作灵活的它们虽然更加难以对付,但是在拥有超强感知的林翔枪口下,只是一个个移动速度偏快的活靶。更重要的是,这条路线上出现的异类数量很少,以狙击步枪强劲凶猛的冲击力却只能单发的射击速度,完全可以将其轻易灭杀。 在一扇被风化的残破窗户背后,林翔稳稳地架起g180s,黑色十字瞄准镜准确锁定趴在数十米外家具堆里一只巨大的虫形生物,枪口火光一闪,半人多高的异类顿时从隐蔽的藏身处惨叫着跳出,两只拼命乱抓的手臂中间,丑陋的脑袋早已被炸得粉碎。 取出针筒,扎下,抽取……当锐利的针尖带着残血重新插回塑料盒里的时候,空置的针筒,只剩下最后一支。 尽管不明白骷髅骑士团为什么要收集如此之多的变异样本,但林翔却明白一件事——对手需要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街道上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火力凶猛的重机枪死死阻拦着异类的冲击,阵尾装甲车上装备的一百零五毫米炮口,不断喷射出威力巨大的炮弹,在远处的街道深处爆开炽红色的不规则光团。 奥斯维德站在阵地最前面疯狂地挥舞着匕首,他的肌肉全部膨胀开来,在黑色的紧身服包裹下散发出力量与强壮的气息。从皮肤表面凸起的血管粗得吓人,骨节粗大的手指紧紧扣在匕首柄端,用最简单、最直接、威力也最大的动作,毫无花巧地攻向所有贴近身边的异类。 他的作战方式极其野蛮。粗大的左手像钢钳一样抓住异类,右手握紧的匕首顺势捅进对方身体要害来回狠转,寒光闪闪的刀锋被黏稠的血液彻底覆盖,狂暴的力量甚至震摄了所有想要将其当作猎物的变异体,它们畏惧地睁大眼睛,惶恐地向后退缩着,用充满仇恨和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看得见却无法撕裂吞咽的可怕人类。 奥斯维德威严的脸上已经扭曲得有些狰狞,带着嘴角残忍的笑意,他蹲下身,把闪亮的钢制针头扎进脚下的异类尸体,空置的针筒很快被新鲜的血填满,从半透明的白净,变成血腥暗红的酱汁。 他腰间的皮带上扣着满满两盒样本。多达二十支的数量,已经超过林翔从豪森手里夺走的部分。 葛利菲兹说的没错,隐藏在废墟中的变异生物种类,的确多得惊人。 站在一幢多达二十余层的大楼顶层,林翔仔细地检查着身上的各种装备,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脚下战斗激烈的街道。 “时间,差不多了。” 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下幽深黑暗的废墟,他把一发粗大的霰弹重重压进弹仓,被夜风吹乱的发丝从额前垂下,掩盖了深邃目光里透射出的诡异和冷笑。 他一直在计算着骷髅战士和雇佣兵们消耗的弹药量。猛烈的火力能够有效阻止变异生物的进攻,却维持不了太久。再过几分钟,街道上的战局就会彻底扭转。这种事情在旧时代他实在看得太多了。废墟里的生物数量虽然远远不及那个时候,却拥有比活尸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敏捷的行动能力。 狙击步枪再次架在冰冷的墙沿,乌黑的枪口却没有指向任何一只异类,而是在瞄准镜和眼睛的引导下,在奥斯维德高大的身体表面来回逡巡。 他不会现在就下手。他还在等待。 机会,很快就会降临。 突然,废墟深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紧接着,从无尽的黑暗中猛然冲出一群四肢着地,外形像马,一米多长的粗大脖颈上,却长有一颗人类头颅的强壮异类。它们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冲进人群,沉重的足蹄从倒地者身上践踏而过,在惨叫和求救声中,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狠狠撕咬碎裂的皮肉。牙齿嚼碎骨头的声音和人类的哀嚎混杂在一起,似乎更加刺激了这些异类凶暴的本性,它们像旧时代的野马一样,从喉咙深处发出粗犷的咆哮,用坚硬的蹄部猛撞装甲车身,爆发出阵阵沉闷的金属声响。 整道防线,瞬间崩溃。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士兵们猝不及防。两名骷髅战士被冲进阵中的几只蜘蛛形异类扑翻,它们各自拽住目标的手脚,分朝自己所在方向拼命撕扯,凄厉的惨叫声中,结实的战斗服随同人体被一同撕裂,很快消失在锋利的口锷之间。 一个反应极快的雇佣兵转身拔腿就跑,却被一只匍匐在墙壁上的猴形变异生物发现,借助腿部爆发出的强大弹跳力量,它从垂直的角度高高跃起,用前肢末端锐利的钩爪死死抓住佣兵的肩膀,向前凸出的口部直接凑近咽喉,伸出尖利细碎的牙齿一阵乱啃,短短不过十数秒,逃亡者尖利得有些变腔的惨叫声嘎然而止,从中部被啃断的脊骨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头颅,像落石一样掉落地面的人头上,还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遍体长满棕灰色绒毛的异类,则用后肢撑地,前爪抱紧无头尸体,大口撕咬着从破烂皮肤里外翻出的粉红色鲜肉。 奥斯维德怔怔地站在街口。他一直把雇佣兵当作诱饵,却从未想过崩溃的局面会如此血腥。求生的本能很快占据了大脑全部思维,他开始拼命挥舞着匕首,怒吼着向废墟外部冲去。 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至于其他人的生死,在他看来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骑士团的造物,是用旧时代人类精子批量生产的人工生命体。 说不定,今晚死在废墟里的这些士兵当中,就有几个是老子下身排泄物的制造品。嘿嘿嘿嘿——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被巨大的异类嘶吼瞬间掩盖,楼顶闪亮的火光打断了奥斯维德恶意的玩笑念头。一发冲击力强大的十二点七毫米弹头旋转着钻进他的左肩,又从腹部下方穿出,由上至下开出一道笔直的贯通伤。 奥斯维德双眼一紧,口中猛然喷出大团鲜血。失去重心的身体再也无法与脚步形成配合,只能仰扑着摔到在地面,滑出十几米远。 林翔飞快拉动枪栓,把后备弹头迅速装进枪膛。前后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却给了奥斯维德足够的逃生时间。他咬紧牙关,双手撑住地面猛然跃起,从平直的街面直接冲进路边的房屋,彻底消失在密密叠叠的古老建筑群间。 林翔连一秒钟也没有犹豫,直接背起g180s,从早已选定的路线纵身跳下楼顶。临近地面的时候,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一条从窗户里外伸的金属横杆,借助惯性做了个漂亮的全身回旋,彻底消除下坠的力量,远远跳上一辆公共汽车残骸的顶部,朝着目标逃窜的方向紧追不舍。 奥斯维德残留在地面的血已经足够,却被蜂拥而来变异生物很快争抢一空。激烈的战斗几乎把所有废墟里的异类全部吸引过来,战死的士兵们被快要饿疯的它们分食殆尽,甚至就连流淌在地面和溅在墙壁上的血,也是补充瘦弱身体最好的营养品。 想要新的血,只能继续追杀奥斯维德。 他一定得死。否则,一旦任其逃回骷髅骑士团的据点新月之城,将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第六十三节 进化 第六十三节进化 林翔不是天生的追踪者,但他却能准确寻找到奥斯维德行进的方向。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是寄生士。 借助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息,林翔像一只鼻子灵敏的猎犬,从九十六号废墟一直追到了城外。也许是忙于争抢食物,或者是察觉到对方流露出的强大气场,变异生物们没有追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只在废墟边缘驻足犹豫片刻,便转身返回被黑暗笼罩下的城市深处。 古老的高速公路像沉睡的龙一样环绕着废墟,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绿化带里,密集丛生着被积雪覆盖的杂草,远处可以看见隐隐起伏的山峦,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遮盖下,它们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缩进黑暗之中,根本不愿意向窥探者展露分毫。 一串不太规则的脚印,在雪地里慢慢向远处延伸,逐渐消失在废弃公路侧面的丛林里。 林翔蹲下身,从雪地里拈起一团指头大小的扁圆冰粒,从皮肤表面透出的热量,很快融化了不甚坚固的结晶,使之变成一滩黑色的泥水。 脚印是奥斯维德留下的,至于黑色冰晶,则是他鞋底残留的泥块。 林翔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四周,朝和脚印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从废墟出来,他一直留意沿途所有可能疑似血迹的东西。结果非常令人失望,除了奥斯维德的脚印,灰白色的雪地上居然看不到丝毫红色。目标似乎根本就没有受伤,也没有流血,先前那一枪贯穿身体的致命伤,仿佛只是存在于空气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不正常。 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林间的树木已经枯萎,在寒风中四散撑开的枝桠上,堆积着一层薄薄的落雪。偶尔有动物从林间窜过,轻微的抖动会把尚未凝结的雪花震得飘散开来,飞得到处都是。 走进丛林十多米远的地方,林翔停住了脚步,双眼不住地扫视着空洞黝黑的树林深处,犹豫片刻,把紧握在手里的g180s斜背在肩上,从背包里取出霰弹枪,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着。 他失去了奥斯维德的气息。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清楚的感应到目标就在正前方百米左右的地方。短短不过数秒,骷髅骑士好像被蒸发一样,突然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这让林翔在惊愕之余,也油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有一条隐藏在暗处的蛇,正悄悄喷吐着红色舌信,用阴冷的目光默默注视着自己,随时准备发起致命偷袭。 奥斯维德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使用什么方法巧妙掩盖了自己的气息,但林翔知道对方不可能走远,而且,就在片树林里。 观察了一下地形,他迅速调整行进方向,沿着几棵胳膊粗细的枯树绕出一个个相互连接的“之”字。脚下奔跑的速度或快或慢,根本没有固定的规律。即便是最优秀的潜伏者,也无法根据他身体运动的节奏和步伐,找出下一步可能的落脚点。 刚刚跑出几十米,从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紊乱强烈的气流。林翔没有回头,将身影一顿,朝着左侧飞快跳闪而过,霰弹枪迅速调换到左手,倚靠着弯曲的右臂,狠狠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右边肩膀上也随之传来利器切入皮肉的剧痛,伴随着恼羞成怒的咆哮,林翔只觉得自己的右臂与身体完全分离开来,尚未落地的身体也彻底失去平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歪斜着摔落在杂乱枯树丛中。 奥斯维德单腿跪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剧烈地喘息着,他死死盯着林翔,眼睛里充满嗜血、仇恨的目光。他腰部的战斗服完全破裂开来,整个腰臀被密集的霰弹轰得稀烂,血从破碎的皮肤里密集渗出,外翻的烂肉堆积在伤口边缘,其间甚至可以看见肝脏的渣末和白色的骨片。这一枪给他造成的伤害显然不轻,差一点儿把他的整个身体打成两截。 面色苍白的林翔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从肩关节以下的整条胳膊都被切断,汹涌溢出的血水浸透了半边身子。就在几米外不远的位置,被砍断的手臂正躺在松散的雪地上,迅速散开的余温融化了与皮肤接触的积雪,在地面形成一个形状完全契合的浅坑。 失去右手导致整个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剧烈的痛苦几乎使他当场晕死过去。大量流失的鲜血迅速消耗着体能。弯起膝盖,勉强把身体向后推了约莫半米的距离,面无血色的他只能依靠在旁边枯死的树干上,再也无法动弹。 同样都是寄生士,二级和四级的区别实在太大。尤其是体能和痛苦承受能力方面,奥斯维德的确强得太多。 “妈的,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也是寄生士。”奥斯维德眼睛里露出野兽般的凶光。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再生型的寄生士。”望着他正在缓慢愈合的肝脏,林祥淡淡地说道:“有一点我很奇怪,你是怎么隐匿自己气息的?” “以前在落基山猎熊的时候,那些大块头的愚蠢生物曾经教过我一个绝招——屏住生命气息进入假死状态,对手就会把警惕性降到最低程度。熊不吃死人,人也一样,对死人没有任何防备。不过你的反应能力真的让我非常惊讶,在刚才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反击,我得承认,你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嘿嘿嘿嘿!当然,也就仅仅只限于这一次。” 说着,奥斯维德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带着凶暴怨毒的目光,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踉跄过来。腰肋间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飞快愈合。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在潜意识的引导下,两只眼睛的焦点也随时聚集过来,死死锁定在林翔断开的右肩上。 一层淡黄色的粘液从碎裂的骨头表面迅速渗开,它们密布在肌肉与骨胳的断层上,所有被覆盖的地方,飞快地生长出新的组织和肌肉纤维,攒动的韧带像绳结一样把散碎的部分全部包裹住,最外层的皮肤也由上至下急剧扩张开来。不过几分钟的光景,被砍断的手臂,已经复原了一半。 “见鬼!没想到你也拥有再生技能——” 奥斯维德的眼睛瞪大到极点,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带着震惊和愤怒的情绪从地上拼力跃起,加快速度猛扑过来。寒光四射的匕首,正指着林翔的心脏。 头部和心脏,是再生技能的死门。 刀尖即将与目标接触的刹那间,他忽然看到——林翔的目光非常安详、平淡,甚至带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讥讽。 “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奥斯维德眼角的肌肉一阵抽搐。 问题与答案几乎同时出现。林翔的身体突然向后倾斜,抬起一直撑住地面的左手,粗大的霰弹枪口,正指着奥斯维德肌肉发达的胸脯。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奥斯维德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疯狂地咆哮着,飞快地扔掉匕首,拔出插在腰间皮套里的沙漠之鹰,调动全身所有力气和所能爆发的最快速度,朝着半躺在地的林翔狠狠扣下扳机,两道震耳欲聋的枪声同时响起,像可怕的爆雷一样,残忍地摧残着可怜的耳膜。 密集轰出的大团铁砂,把奥斯维德像玩具一样远远射出十几米远,九毫米手枪弹近距离射击的威力,也把林翔整个左腹彻底炸烂。 这一枪,两个人都在瞄准对方的心脏。奥斯维德突然改变运动方向,使林翔无法重新瞄准,察觉到巨大危险的骷髅骑士也只能转而攻击对方腹部。彼此误差的结果,两个人都没死,但是都不可避免的重伤。 林翔面色一片铁青,连续两次重伤,使得身体反应机能成倍缩减。他再也没有力量举起沉重的枪身,剧烈颤抖的手指连扣住扳机这种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更不可能进行第三次射击。右臂的再生速度也骤然变缓,腹部破开的巨大伤口虽然正在复原,却无法阻止肠子从腹腔中流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半仰在树干旁边,一边剧烈喘息等待身体再次恢复,一边苦笑着望着已经从地上重新爬起,正瘫坐在对面狠狠望着自己的奥斯维德。 霰弹轰碎了沙漠之鹰,也炸烂了奥斯维德的右肩,在几条韧带维持下勉强与身体保持联系的右臂低垂着,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引它们像钟摆机械地来回甩动。破碎的肋骨下露出被无数血管缠绕包裹的肺泡,随着口鼻的呼吸,它们就像气球一样瘪缩膨胀,血管里疯狂窜涌的液体也加快了流速,把身体急需的氧气迅速供应到每一个器官。 奥斯维德的伤口再生速度明显比林翔快得多。四级寄生士强悍的身体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呼。。。呼呼……真是出乎意料,你他妈的居然会这么强——” 奥斯维德忍着剧烈的疼痛,用膝盖撑住地面慢慢站起,用仅剩的左手捡起掉在旁边的匕首,拖着半残的身体,迈出沉重的步伐。 现在是干掉林翔最好的机会——他已经不能动弹,双手也失去了反击能力。除了躺在那里乖乖被自己割掉脑袋,再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想到这里,奥斯维德忍不住有种冲动的兴奋。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匕首插进咽喉,割裂皮肉和骨头的特殊触感。 “桀桀桀桀——” 他笑得很残忍,握紧匕首的左手高高举至嘴边,伸出舌头舔着飞溅在刃锋上的血。被虐杀和血腥快感刺激的大脑,已经把他变成一头强烈想要撕碎对手的人形野兽。 很意外,林翔对于这些充满恐吓意味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他。 “你在看什么?”这种目光让奥斯维德很不舒服。 “我在想,你的心脏和头部,究竟哪一个位置更脆弱一些?”林翔的声音很平淡,丝毫没有讥讽或者嘲笑的成份。 奥斯维德努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活了上百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濒死的人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突然,林翔瞳孔急缩,他聚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咬紧牙关强忍着神经扭动带来的剧痛,用勉强可动的左手拉开腰间的样本采集器盒盖,从中取出装在塑料卡槽上的整排样本,把锐利的针尖对准自己胸口狠狠插下,用手掌把所有采集到的血样一滴不剩全部压入身体。带着眼睛里急剧窜涌的红色血光,像打了激素一样从地上猛然跃起,单手抱紧猝不及防的奥斯维德,朝着对方被铜黑色皮肤覆盖的脖颈狠狠咬下。 “你,你这个魔鬼!啊!不——” 奥斯维德尖利的惨叫瞬间刺破了深沉的夜空。他不顾一切轮起匕首朝林翔身上乱砍,却无法阻止对方疯狂至极的举动。锋利的匕尖捅穿了胸腔,扎烂了内脏,甚至割断了连接身体的中央脊柱,可林翔还是像饥饿的水蛭一样,用肘弯死死勾住奥斯维德的肩膀,贪婪地吮吸着动颈大动脉里喷涌而出的腥浓鲜血。也许是被刚刚打入体内的变异生物血液刺激所致,他突然张口啃向奥斯维德的头部,连撕带咬扯下整个耳朵,坚硬的牙齿凿穿了坚硬的颅骨,无法保持完整的眼球和碎裂的骨头一起,被硬生生地从眼窝里被拉拽出来。由于太过用力,林翔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被坚硬的骨头撞得粉碎。但着丝毫没有改变他疯狂而执着的念头,他狠狠啃咬着奥斯维德的脑袋,才凄厉的惨叫声中咬碎所有障碍,直至舌头能够碰触到温热绵滑的白色脑浆。 “扑通——” 巨大的力量撕扯,最终还是把林翔重重甩到空中,又栽落到地面。他身上的皮肉几乎全部都被划烂,手脚无意识地抽搐着,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脸上一片血肉模糊,乱插的匕首挖烂了眼睛,奄奄一息的他嘴大张着,胸脯急剧起伏着,从腹部伤口掉落出来的肠子拖出数米之远。 奥斯维德歪倒在旁边的枯树上。魁梧的身体仍然保持完整,宽阔的肩膀上可以看到再生后的淡红色新鲜皮肤,腰臀上的伤口复原程度也超过九成以上。然而,拨开遮挡在身前的杂乱枯草,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只剩下半边的头颅。像摔碎的西瓜一样,失去部分骨头掩盖的颅腔里,半球状的白色大脑,已经混合着鲜血被搅成红白相间的浆糊。 风,呼啸着从树林上空掠过,激起一片飞扬的雪花。它们旋转着从半空慢慢飘下,落在林翔近乎僵硬的身体表面,变成一颗颗融化后又迅速冷凝的白晶。 再生的力量从身体内部疯狂爆发出来,成几何速度疯长的细胞,飞快修复着每一处破碎的伤口。内脏、血管、肌肉、骨胳……所有的一切都在复生。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 尽管无法动弹,林翔却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得到同类鲜血的病毒在雀跃着,它们在欢呼,在沸腾,在拼足力气挣脱开基因锁的限制,把所有束缚自己的东西摧枯拉朽般撕裂,以更加强大的形态,在自己的身体里欢快地奔跑着。 “第二基因锁已经开启。异生体级别:寄生士。基准:四星。” 久违的声音从大脑深处骤然响起,让他有种非常怪异,却又略带亲切的感觉。毕竟,从上一次听到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 半小时后,衣衫破烂,浑身充满威严与力量的林翔,从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重新站起。他紧握双拳,绷起身上每一根肌肉纤维,高昂起头颅,对着天边那一抹被云层遮掩的惨淡月光,像受伤的狼一样嘶声嗥叫着。 他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充斥于内心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孤独。 奥斯维德是目前为止遭遇的最强对手。在新月之城,还有更多,更强大的骷髅骑士。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保证!” 奥斯维德的尸体逐渐变得冰冷,誓言一般的呢喃很快被寒冷的风吹散。除了已经变成林翔身体一部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残留物,只有这团靠在树从边上被积雪覆盖的残破尸身。 爱玛城的早晨,阳光明媚。 如此晴朗的天气在冬日里非常少见。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品尝着价值昂贵的香浓咖啡,一直是葛利菲兹最喜欢的事情。 但是今天不同——从昨天半夜直到现在,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不可能,也从来不会独自坐那么久。 除了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第六十四节 勾引 第六十四节勾引 林翔坐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前,熟练地从一头半米来长的烤猪身上,撕下金黄色的后腿,张口咬下散溢着浓烈油脂香气的最肥美部位,带着无比满足的快感慢慢咀嚼着。 这是一种旧时代家猪遭受辐射形成的变异新种。它们的外形和旧时代的家猪基本类似,却拥有更加强悍的体质和凶猛的野性。堆积在皮层下面的厚厚脂肪,被柔韧的肌肉所取代,从口部外突伸出的锋利獠牙足足长达二十公分,得益于突发变异带来的效果,它们的鼻部神经变得异常发达,遮住半个面孔的粗鼻几乎取代了眼睛的作用。这些从人类圈栏中逃脱出来的生物,很快形成数量庞大的种群。它们成群结队游荡在荒野上,攻击一切出现在势力范围之内的其它物种。旧式自然环境的毁灭,强行改变着它们固有的生态食谱,强大锐利的牙齿足以撕裂、咬烂任何生物的身体。其中,也包括人类。 驯化,一直是人类对付野生动作最有效的方法之一。索斯比亚公司有意识的捕获了大量变异猪的幼生体,像游牧时代的古人类一样,把这些曾经被饲养的生物再次关进圈栏里,用狭窄空间和不需要劳作就能得到食物的悠闲,再次消除着它们身上的野性。把凶猛嗜血的独特个性逐渐磨去,只留下重新被脂肪填充的臃肿身体和吃了就睡的懒惰。在历经了近一个世纪反抗与被统治的过程后,它们又变成了人类餐桌上最美味儿的食物之一。并且,重新得到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猪”的光荣称号。 除了盛装烤猪的巨大餐盘,桌面上还摆着十几个质地精美,表面带有漂亮花纹,明显属于旧时代产品的精致瓷盘。残留在盘底的油花和沾染在盘子边缘的少量食物渣末,清楚地表明它们曾经被装满,又在短时间内被迅速清空的全过程。 身材肥胖的葛利菲兹靠在宽大的皮制高背椅上,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对面闷头大吃的林翔。 除了自己,能够在这间办公室里就餐的人,他还是第一个。 林翔昨天半夜就抵达了爱玛城。凭着a级雇佣兵的身份铭牌,他得到了葛利菲兹的接见。 胖胖的地区经理对他显然有着特殊的记忆。尽管寒冷的冬夜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是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情,葛利菲兹却没有在自己胖得流油的脸上露出丝毫不快。他依然像平时那样堆着客套的迷人微笑,穿着细羊绒织成的漂亮睡衣,带着庸懒眼睛的困倦,呵欠连天地坐到办公桌前。 林翔说话很直接,也很简短。 总共只有一句,字数也不超过十个。 但是很可怕,真的非常可怕。 “奥斯维德死了。” 那一刻,葛利菲兹脸上的全部表情彻底僵硬。悬挂在旁边墙壁上的大穿衣镜,准确地反射出他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侧面像,以及张大的极限,无法包裹住上下牙齿,并且在剧烈颤抖着的肥厚唇线。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他像陷入疯狂的精神病人一样,紧捏双拳狠擂着桌面,歇斯底里地从皮椅上暴跳起来。 再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连同上次被杀的豪森,已经有两名骷髅骑士在自己的辖区里连续死亡。虽说他们都是死于意外,但骷髅骑士团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在自己头上。就好像旧时代发生的凶杀案件一样,除了追查凶手,也会同时追究负责该地区管理治安相关部门的连带之责。核战毁灭了旧时代,却把“责任”与“黑锅”这些富有代表意义的词语,完美地保留了下来。 “怎,怎么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从狂怒混乱中清醒过来的葛利菲兹,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说话。 “他们在夜间向废墟发动进攻,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林翔回答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同时也包含了他所急需的要求:“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于是,出现了上面那一幕。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走过了三个数字刻度。林翔一直在吃东西,葛利菲兹在皱紧眉头,绞尽脑汁思索着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窗外,太阳已经升到超过屋顶的高度,金色的阳光从半敞的布幔里射进房屋,让这间彻底亮着灯光的办公室重新感受到浓郁的自然气息。微冷的空气驱散了淤积在屋子里的二氧化碳,新鲜的氧气从口鼻间欢快地涌入身体内部,让生命充满更加旺盛的活力。 葛利菲兹的面色一直保持着灰暗。他实在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简直无法想象,强大的骷髅骑士居然接二连三死在自己的辖区。这种恐怖的噩耗让他的大脑完全陷入空白。烦躁和恐惧的心理几乎逼得他快要发疯,尤其是看到坐在对面抱着烤猪正吃得起劲儿的林翔,他简直忍不住有种想要从座位上跳起,把这个给自己带来问题和烦恼的家伙活活掐死的冲动。 半小时后,林翔终于咽下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肉。与此同时,面色稍有舒缓的葛利菲兹,也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标有索斯比亚公司印记的信用卡,慢慢摆在桌面上。 “这里面有五十万。你只需要做两件事——记住,你从未听说过奥斯维德这个名字,也没有参加过这次该死的任务。你还是你,一个普普通通的a级雇佣兵。”葛利菲兹的阴沉脸上充满了恐吓与胁迫的意味。 林翔打了个饱嗝,拿起精致的淡蓝色卡片,小心翼翼地塞进新换的黑色战斗服上衣口袋里。 “我会消去你这次任务的出勤记录,除了我和你,这件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葛利菲兹眼睛里闪烁着明显带有引诱的期盼和威胁的凶光:“另外,我会在近期安排一次雇佣兵晋级任务。你的执照资格可以提升到s级,半年之内,还会成为爱玛城或者索斯比亚其它某个控制区域内的佣兵队长。”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弯腰从放在脚边的背包里取出两支早已准备好的红色药剂:“这是我刚刚弄到的新货。效果,和上次那批一样。” 葛利菲兹脸上的郁怒瞬间消散,他伸出肥厚的手,接过装满药剂的试管把玩片刻,满意地问道:“价钱呢?还是和上次一样?” “这次要略高一些。”林翔眼睛里闪烁着和地区经理同样的精明:“三万一支,两支六万……” 一次互利的交易。至少在葛利菲兹看来是这样。 一个任务失败的雇佣兵,为了保住饭碗和等级执照,不得不接受威胁对整个事件完全保持沉默。如此一来,自己面对骷髅骑士团质疑的时候,就能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奥斯维德那个笨蛋身上。何况,爱玛城派出的所有雇佣兵都在这次任务死得一干二净,自己同样是受害者。 能够用五十万索斯比亚元和高级佣兵执照作为交换条件摆平这件事,的确很划算。 葛利菲兹甚至考虑过把这个价钱提高到八十万或者更高。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脑袋和地区经理的位置,钱算个屁!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林翔。 只不过,怀疑的内容与奥斯维德的死丝毫没有关系。 葛利菲兹是下意识的认为——这个神情惶恐衣衫褴褛的佣兵,肯定是整个搜索队陷入危险的时候,抛弃大家独自逃走。毕竟,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反应,出现逃兵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 如果要说这个年轻人是杀死奥斯维德的凶手,葛利菲兹只会觉得简直就是在开玩笑。他对骷髅骑士的强大深有体会。办公室里的沙发虽然已经更换过,可是目光每每与之接触的时候,他仍然会忍不住想要发抖——奥斯维德的残暴和冷血,已经变成永远留存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况且,这个佣兵还掌握着红色强化药剂的来源。对于这样一个生意利润至少在三倍以上的大客户,即便某些行为偶有不轨或者超越规则,那也完全可以理解。药剂价格由原来的两万五千变成三万,就是最好的证明。显然,对方明白自己对他的要求和意图,也因此提高了药剂售价。这非常合乎情理,也并不过分。 林翔的意图和葛利菲兹一样,都是想要借助对方来消除自己可能遭遇的危险。在这一点上,他比肥胖的地区经理做得更加出色。 他成功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自始至终,葛利菲兹都没有把他和杀死奥斯维德的凶手联系在一起。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一个拥有低等进化能力的雇佣兵,绝不可能与强大的寄生士划上等号。 林翔考虑过所有细节。只有返回爱玛,才能让自己这个“临阵脱逃者”的身份更加真实。虽然这是一步险棋,却非常符合逻辑。如果自己突然在另外一个城市或者聚居点出现,那才会真正引起怀疑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现在则不同,从某种意义上看,葛利菲兹和林翔可以算得上是拥有共同利益。如果不想被骷髅骑士团发现其中的破绽,他就必须拼命保住林翔。只有这样,葛利菲兹才能保住自己。 走出办公室,林翔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铅笔裙,兼具美艳与幽雅的女人。 “你好,需要来杯咖啡吗?”满面微笑的她手里端着一只木制托盘,上面摆着两杯添加过牛奶的热咖啡。 “谢谢!”林翔点了点头。 他记得这个女人。第一次来到爱玛拍卖行的时候,就是她把自己带进了葛利菲兹的办公室。至于名字,好像是叫做艾琳娜。 想到这里,林翔心中一动,目光也从杯里的咖啡,随之转移到艾琳娜那双被黑色丝袜绷得光滑平直的腿上。先是越过膝盖,继而沿着浑圆的大腿向上,碰到狭窄裙缘的时候,目光又向裙底深入了几公分,大部分视线继续向上,翻过被胸脯高高撑凸起来的白衬衣,随后是修长的脖子,无可挑剔的面孔,还有盘绕在头顶的灰发。 林翔注意到,她的衬衣钮扣整整松开了四颗,从自己所在方位和高度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两团被挤压在一起,出现深细乳沟的白腻。粉红色的胸罩蕾丝花边在衣领中央若隐若现,透出模糊的镂空花纹。 这套裙子对她来说实在过于贴身了,身体稍微扭动,都会带起胸前乳房明显的颤抖。 她似乎是在勾引自己。 林翔平静地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回托盘。很有礼貌地冲她笑了笑:“咖啡很不错,谢谢你的招待。”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艾琳娜显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依然站在那里,语意双关地看着他。圆鼓的胸脯也以夸张的角度向前挺凸着。 “ 我得补充一下武器和弹药。你知道,在荒野上,这些东西意味着安全和生命的保障。” 说着,林翔侧身从通道旁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尽量不让身体或者衣角与对方有所接触。走到空处,向她抱歉地笑笑,转身消失在通往二楼旋梯前。 望着托盘里剩下的另外一杯咖啡,艾琳娜苦笑着摇了摇头,依然平端着它,在高跟鞋与地面的清脆撞击声中,从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是一个不算宽敞的房间。当然,这里的“狭窄”仅仅是指对葛利菲兹办公室进行的对比。身为索斯比亚公司的中层职员,艾琳娜拥有属于自己的化妆间、卧室、卫生间、办公室,甚至还有一个被她用壁橱隔开,专门留做健身房的空间。里面所放置的,则是一台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电动跑步机。 坐在古典欧式风格的雕花化妆台前,望着被光滑木框包裹起来,足有一米多高的圆形镜子,艾琳娜缓缓解下挽在头顶的发髻,幽幽地叹了口气。 林翔猜得没错。她今天的举动的确是充满了挑逗和引诱,不过,其中并没有任何敌意或者刺探的成份,完全是艾琳娜自己故意为之。 她抬起头,镜子里的那张脸,精致细腻,白净得像质地最温润的瓷器。 艾琳娜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每次从拍卖大厅里走过,总有无数男人用狼一样饥渴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大腿、胳膊、脖颈、乳房……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他们都不会放过,那种感觉,简直就是被眼睛强奸。 漂亮是女人最大的资本。无论新旧时代,这几乎已经成为人类社会的衡定准则。 艾琳娜不反对做。在她看来,能够用身体交换生存的资格,应该算是女人的幸福。 每当她看到鲜血淋漓的死者尸体被送进“宜闲居”肉类收购站,被做成人肉罐头出售,或者是那些被变异生物撕掉手脚变成残废佣兵的时候,总有种说不出的庆幸。 宽敞的大房间、价值昂贵的服装、数量丰厚的薪水、精美的食物、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奢侈的化妆品……堆积这所有一切的天平对面,是自己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身体。 艾琳娜很清楚,在这个残酷的时代,自己比那些生活在荒野或者城市贫民窟里的女人幸运得多。她们出卖身体的价钱也许还不够换回一块面包,运气糟糕的甚至会被发泄满足后的男人杀死,直接卖给肉类收购站或者当作食物吃掉。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道德”,只要能够满足最原始的欲望和需要,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的。 她只能依靠索斯比亚,利用姿色不断满足那些大人物的需要,换取自己看似幸福的生存空间。 这样的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和所有女人一样,自己终究也会变老,变丑。到了那个时候,也许某一天,自己也会躺在肉类收购站的切割平台上。 艾琳娜曾经无数次从种内容的噩梦中惊醒。 趁着年轻,她必须为自己的未来,寻找一个可靠的归宿。 她选中了林翔。 年轻、英俊、尤其是那从紧身战斗服下凸起的块状的肌肉,让她时常忍不住有种想要扑上去狠咬几口的冲动。那双略带犹豫却又充满信心的黑色眼睛,从未带着赤裸裸的色情和肉欲看过自己。充斥于其中的,是一种对女性美貌的欣赏和尊敬。 女人的确希望被男人关注。却绝对不喜欢色狼直接看穿自己的身体。 林翔今天的表现,让艾琳娜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或许,我应该更主动一点。” 望着镜子里漂亮的面孔,艾琳娜忽然笑了起来:“这个时代的好男人不多。既然看中了,就要下手快一些。” 就在艾琳娜作出决定的同时,林翔正站在武器柜台前,认真挑选着自己需要的物件。 奥斯维德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从他的血液里,林翔得到了更加强大的基因。同时,也萌发生了一个全新的,更有把握的新计划。 第六十五节 武装 第六十五节武装 一百零五毫米加榴炮、gau449型六管速射机枪、h6型防步兵手雷、pf109式80mm火箭筒……这些带有旧时代明显特征的武器虽然都是仿制,却同样拥有不容置疑的强大威力。 也许是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或者是索斯比亚招徕生意的新手段,武器柜台背后的接待员,换成了一个身材高挑,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孩。一件左臂上佩有索斯比亚独角狮图案的棕色短上衣,紧紧包裹着她正在发育的身体,拉得很低的领口半敞着,可以看见一对不是很大,却被尽量挺高的乳房。 与拍卖行打交道多了,林翔也多少知道一些索斯比亚公司的运作规则。 所有进入公司的雇员,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审查。尤其是在身体和健康程度方面,有辐射或者传染病迹象的人,坚决不予录用。当然,这也成为公司诸多女职员在工作之余,用身体创造额外收入的最佳理由。 索斯比亚没有明文规定禁止进行此类交易,却也不会大力提倡。职员个人行为只代表其本身。在公司掌权者看来,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提高公司知名度的做法。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广播、电视、报纸之类旧时代丰富多样的广告渠道。尽可能招收更多的美貌女性,也算是另类却行之有效的促销手段。 漂亮的女人在这个时代非常稀少。核战结束后,从避难所里走出的第一批幸存者,不是患有严重的辐射病,就是被强烈射线导致各种生理变异。为了活下去,他们挑选女人的标准,已经彻底放弃了旧时代的各种外观审美因素。健康、强壮、能够生育、拥有足够的战斗力,这样的女人,才是荒野聚居者最理想的对象。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如果不是利用受精卵培育出大量新生代人类,女性的数量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多。身体和力量上的绝对弱势,决定了她们在极度缺乏资源的情况下很难生存下去。男人只会把她们看作附庸、消耗品和交易品,而不会真正当作同伴。 只有强力机构才有资格建立秩序。就像索斯比亚控制下的爱玛城——如果没有大量卫兵和足够的武器作为震慑,聚居在拍卖行大楼周围的平民们,早就睁大贪婪的双眼,冲进大厅肆意抢夺所有被他们看中的东西。 在这个时代,暴力就是法律。 只要你够强,够狠,你就是新秩序的制订者。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望着略有失神的林翔,女孩脸上堆满了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微笑。 她长相一般,算不上漂亮,瘦弱的身材颇具旧时代倍受推崇的“骨感美”。黑色头发末稍明显能够看到分叉和发枯的痕迹,皮肤是亚洲人种特有的淡黄,表面却覆盖着一层粗糙的鳞藓。黑色眼睛里略带着几分少女的质朴和纯真,被紧身束胸高高托起的乳房却显露出妇女才有的成熟。薄薄的嘴唇上涂着一层散发出贝珠光彩的诱惑粉红,这也是她脸上唯一的化妆。 “帮我算一下,这些东西总共需要多少钱?”林翔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武器清单,平摊在铁架与玻璃组合而成的柜台上。 “d七零式一百零五毫米炮……”只看了清单的第一行字,女孩脸上已经显出意外的惊喜和慌乱。 大口径火炮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稀有物品。强大的威力使它成为战斗中至关重要的武器之一。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没有足够资金的普通人根本无力承受。 “请稍等。” 对于这桩明显能够给自己带来不错分成的生意,女孩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诚。她飞快计算着清单上罗列的各项武器价格,身体却扭曲成最具诱惑力的角度,把没有多余赘肉的腰臀挺凸出来,毫不掩饰地展示在客人面前。 她穿着一条皮制热裤,狭窄的裤缝勉强遮住身体下部的私处,却让两条修长平直的大腿完美显现出来。 现在是冬天。武器交易区可不像葛利菲兹或者艾琳娜的办公室,随时开有暖气。暴露出诱人身段的代价,是在寒冷冲袭下微微颤抖的身体。 林翔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女孩的实际年龄也许比看上去更小。辐射的刺激使新生代人类的真实年龄,往往要比表面上小得多。 她究竟多大?十五?十四?或者还要更小一些。 在旧时代,她应该是坐在教室,或者被众多同年龄的男孩追捧。现在,她却只能用稚嫩的身体去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总共六十七万三千零八元。”女孩兴奋而惊叹地报出了数字。略显苍白的脸上也因为激动出现一抹潮红。她抬起头,用期待而炽热的目光望向林翔,咬了咬嘴唇,用蚊吶一般的声音低语道:“……如果愿意的话,我会在后面的休息室等你。价格,很便宜……只需要。。。五十元。” 林翔从胸袋里摸出信用卡,连同一张百元面额的索斯比亚元摆在柜台上,淡淡地说道:“装货吧!我赶时间。” 晴朗的阳光给大地铺上了一层温暖的金黄色,城内的居民也从低矮的棚屋里走出,分散在城外的荒野上,用各种简单的工具铲起地面的积雪,寻找所有可能当作食物的东西。 四辆涂有索斯比亚标志的半旧卡车,缓缓开出了爱玛城。车队的行进速度显然是受到沉重装载物的影响。灰绿色的粗帆布严密地遮挡了车厢里所有的东西,“y”字形钢挂拖兜上的遮雨蓬布被高高顶起,从形状上看,似乎是重炮之类的武器。 随着车身的颠动,从车尾蓬布中央露出一条微小的缝隙。车厢里坐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手里端着火力凶猛的仿制ak步枪,警觉地扫视着一望无际的荒野。车头部位可以看到一挺机枪的三角架,整个车队保持匀速前进。这样的谨慎非常必要,暴民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角落。在这些贪婪无比的家伙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足够的力气和胆量,还有充斥着血腥与狂暴的野蛮。 林翔抱着自己的狙击步枪坐在最前面卡车的驾驶室里。随着车辆的行进,他的身体也在不断摇晃。平静的目光一直望向远处的荒野,右手却在轻轻抚摸着戴在左手指间的那屡轻柔发丝。 洛克坐在他和司机中间,双腿高翘搭放在前面的平台上。驾驶室里的空间不算宽敞,倒也足够挤下三个人。 林翔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给那女孩一百元钱。这种举动究竟意味着施舍还是给予?或者,她希望和自己上床的目的不是为了钱,只是看中自己的身体,借以满足她生理上的欲望? 林翔摇头苦笑起来。 他不是上帝,也没有拯救世界的力量和野心。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像旧时代看见街边的乞丐,偶尔会在那只脏兮兮的破碗里放进几枚硬币或者零钞,借以表达一下内心深处的良知和善举,但绝不会对每一个乞讨者都做出同样的举动。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纤长的手指洁白细腻,透出隐隐的力量。 奥斯维德的血仿佛一把神秘的钥匙,它解开了自己体内的第二道基因锁,推涌着所有强大因素冲上了四星寄生士的台阶。但这并不是林翔得到的所有收益部分,他明显感觉到,潜藏在身体内部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其它同时得到进化的项目。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做出直接注入未经分析变异生物血液的疯狂举动。十支异类样本进入血管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被一股难以言语的力量推动着,像野兽一样对奥斯维德发动攻击。他甚至有种可怕的错觉,自己似乎长出尖锐的獠牙和锋利的爪子,撕扯、啮咬着所有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那时候的他,已经丧失了人类最基本的思维概念,变成一头被血腥、饥饿和暴力控制的人形怪兽。 他直接啃食了奥斯维德的半个脑袋。 骨头、肌肉、毛发、血浆……所有的一切都被吞进肚子,成为可供消化的部分。 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可怕,但效果却非常明显——进化成四级寄生士的他,飙升的速度完全超过身体平均值。如果以寄生士的标准计算,至少达到六级标准,或者还要更高。 奥斯维德的血不可能产生如此强大的效果。那些变异生物的血,肯定诱发了寄生在体内的病毒产生新的变化。 这就是骷髅骑士团拼命搜集新鲜样本的真正原因吗? 皱着眉,林翔陷入了沉思…… “看不出,你还是个出手阔绰的大富翁——” 洛克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满脸青油油的胡茬,打断了他刚刚进入开头的思考:“啧啧!一口气买下六十多万的军火,足足抵得上我五年的赏金收入。真不明白你究竟怎么想的,居然连一百零五毫米炮这种东西都要,难道你真的打算发动一场世界大战?” “战争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林翔淡淡地回了一句:“尤其是在这个混乱的年代。” “看不出,你还具有诗人的潜质。”洛克不无讥讽地挖苦道。随后把目光投向窗外,望着飞驰而过的景物,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和风的呼啸,意味深长地问:“说真的,这批武器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翔看着车的前方,伸出左手:“有烟吗?来一支。” “有钱买重炮,居然会没钱买烟。你的价值取向观念真的很有问题。”洛克愕然地摇着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递过。 烟点燃后,林翔轻轻地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条淡淡的烟雾,认真地说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洛克问。 “你准备当一辈子雇佣兵?” 洛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可不想永远就这么干下去。”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意外地插进话来:“再干几年,攒够一笔钱,我就打算退休。” 司机显然是个话不太多的人,也许是林翔的问题引起了内心的共鸣,他继续唠叨着:“这世道很乱。找个不错的小地方,和现在的老朋友一起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当然,如果能有个女人陪着也不错……呵呵!” 看着林翔平静的面孔,洛克忍不住问:“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会知道的。” 夕阳昏沉地停留在天边,很快天色就要暗下来。荒野上的动物们在各自的巢穴里做着捕猎前的热身运动,只要地平线上那一抹该死的光线彻底消失,它们就会立刻从阴暗的地底冲出,寻找可以填充自己干瘪肚皮的食物。 从公路上拐下的车队,在一片荒凉的沙砾地上停了下来。 林翔从背包里取出一把口径粗大的信号枪,将圆柱形的弹头塞进枪管,把持枪的右手伸出车窗,以六十度角方向扣动扳机。一颗炽红色光球顿时从枪口喷吐着火焰猛窜而出,在半黑色天幕上跃升到顶点后,开始以衡定的曲弧线轨迹,朝着地面缓缓落下。 与此同时,前方一块巨型岩石顶部,也很快闪过三道白色的亮光。 “走吧!”林翔收起信号枪,指了指车窗正面。 开进小镇的车队,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所有人都走出屋子,把四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围的水泄不通。孩子们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目光,大人则搀杂了更多的警惕与慎重的成份。架在中央警戒塔上的重机枪也掉转枪口指枪车队,只要情况稍有变化,立刻就会喷射出密集的弹雨。 隐月镇第一次出现如此之多的陌生人,而且,全都是荷枪实弹的武装佣兵。虽然事先约定的联络信号正确无误,却不能彻底消除人们的戒心。 推开车门,从驾驶室里跳下,林翔大步走到站在人群中央的王彪面前,简短地说道:“安排人卸货吧!另外,再给我们弄点吃的。” 王彪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和激动,扭曲的五官,使那条贯穿他整个脸庞的伤疤看上去越发显得狰狞。他用力掀开卡车拖钩上遮雨的蓬布,粗大钢硬的一百零五毫米炮管,顿时在围观者当中引起阵阵嘈杂的惊呼。 不仅仅是炮。从卡车后厢里顺序搬下六管重型机枪、一箱箱密封的子弹、散发着机油气味儿的大口径迫击炮、药品……每一样东西,都会带来不小的轰动和欢呼。 “这……这些,全都是你的吗?”疤脸男激动得两眼放光,他很清楚,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对于小镇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是我们的。”林翔微笑着说道:“我也是隐月镇的居民。” “可是……钱……”王彪下意识地搓着手,脸上满是难色。这些武器的价值,已经超过隐月镇能够承受的购买底线。 林翔没有对此作出解答。他伸出手,拍了拍疤脸男宽厚的肩膀:“来吧!我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 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地方绝对安全。 铁渣城的医生说过——五十万元,可以复活应嘉。 林翔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那个白色的美丽身影。野战医院里那张洋溢着可爱微笑的脸,已经被时间和沉睡侵蚀得满是斑驳,记忆中的照片也在核爆中变成飞灰,唯一剩下的,只有缠绕在指缝间的一缕发丝。 这个世界没有鲜花,更没有香甜的巧克力。梦幻般的爱情和甜蜜玫瑰色的空间,已经随着旧时代的毁灭彻底消逝。恋爱中的男女相互挟手坐在屋顶上看流星雨,可能永远变成了无法实现的传说。 这个世界只有黑色的辐射阴云和肮脏不堪的土地,以及凶残狂虐的暴民和为了食物而挣扎的幸存者。 如果林翔是骷髅骑士团的团长,或者拥有一个像“索斯比亚”这种大型机构的掌权者,他会选择复活应嘉。 他只是一个勉强还算强大的四级寄生士,却要面对庞然大物般的诸多对手。 他只能慢慢积蓄自己的力量。 他从未想过要做什么英雄或者救世主,只想让自己活得更加安全。至少,有一处在受伤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安安心心躺下来恢复静养的蜗居。 花几十万钱给隐月镇配备武器,相当于给蜗居装上一层多少还算坚固的壳。 拉上洛克护送车队,是他早就打定的主意。 隐月镇需要保护。雇佣兵们如果选择这里作为退休养老的家园居所,对双方都有好处。 第六十六节 路线 第六十六节路线 这一晚,大概是隐月镇自建立以来,最热闹的时候。 洛克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和林翔一起走在小镇不算宽敞的街道上。装满玉米饼和肉干的胃囊似乎撑得有些难受,不时蠕动爆发出一个个响嗝。 “这地方不错。”佣兵队长拉开半敞的衣领,把满是黑毛的胸口裸露在清冷的空气中,长长地呼了口气:“至少比爱玛强,那座城市肮脏得让我感到恶心。” “退休以后,到这里来养老吧!”望着天边被云层遮住一半的残月,林翔平淡地说道。 洛克回过头,耸了耸肩膀:“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所谓秘密吗?” “我可没说过这是个秘密。” 林翔纠正着他话里的错误:“我只是替你今后着想。谁也不可能做一辈子雇佣兵。我们终究会变老,刀头舔血的刺激无法代表生活的全部。想想那些受伤残废的佣兵吧!如果某一天,你感觉累了、困了,至少能有一个温暖的小窝,有一个不错的家在等着你。” “家?” 这番话显然挑起洛克尘封已久的记忆。他吐掉香烟,用鞋底狠狠碾压着脆弱的烟头,神情复杂地望着远处被黑暗夜幕笼罩的地平线。 “我,已经没有家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佣兵队长线条分明的脸上,显出淡淡的忧伤和惆怅。 林翔走近路边的田地,弯下腰,抓起一把冷硬的黑色泥土,放在掌心里用手指轻拈着:“这里的土质很肥沃,用不了多久,就能建立一个新的农场,就像你曾经拥有过的那样。也许,你还能在这儿找到另外一个杰西娜,她也会帮你生下另外一个托尼。这里……是一个新的家——你的,我的,所有人的。” 洛克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摇晃,刚刚从衣袋里摸出,正准备塞进嘴里点燃的香烟,也从颤抖的指间滑落下来。两个熟悉的名字,把他的记忆再次带回了六年前。 长满金黄色麦子的农场、高大的谷仓、善解人意的温柔妻子、活泼可爱的小托尼……一桩桩,一幕幕,轮流在他的眼前飞快闪过。他睁大眼睛激动地望着这一切,伸开双手想要把幸福和甜蜜死死抓在手心,却只能置身于幻想中的迷梦来回游走。他大声呼喊着所有人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最终,所有的漂亮图片像肥皂泡一样破灭,出现在眼前的,只有在寒冷夜风吹抚下,空旷无人的荒野。 洛克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用抖索的手慢慢捡起掉落的香烟慢慢塞进口中,他动作机械地连续划了好几次火柴,却没能擦出半点火星。 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溢出。 家…… 是啊!该有个家了。 朦胧的微光,从林翔的小屋壁缝里透出来。 隐月镇没有电。夜晚光明的来源,大多是从其它聚居地交换来的少量油料,或者猎获生物肥肉熬成的油脂。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无法产生箱白昼一样的光亮。相比之下,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光,却比它们还要更加强烈。 搬开堆放在屋角的杂物,从地面顺序撬起几块平铺的砖石,露出一个尺把见方的小洞。从中取出装有变异生物血样的皮箱,打开,把八支满装的试管放进空置的卡槽里,合上箱盖,重新塞进地洞。 这是他从奥斯维德身上得到的另外一份收获。除了这些完好无损,其余的,都在打都过程中被击碎。 皮箱显然是骷髅骑士团沿用旧时代科技制造的产品。在封闭状态下,微型蓄电池能够维持很长时间,由此产生的冷藏状态,可以使血样一直保持新鲜。 林翔没有贸然使用这些从未知生物体内取到的血。与奥斯维德战斗过程中的举动实属被迫。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胡乱给自己注入各种来历不明的血样,很容易引发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如果把时间追溯到地球生命起源时代,人类和其它生物都拥有共同的祖先。进化方向和选择的差异,使彼此之间的相同越来越少,血液混淆融合,足以致人死命。 天亮了。 四辆卡车顺序开出了隐月镇。卸空的货舱使车辆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负责护送的佣兵们脸上仍然保持着警惕,言谈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谨慎和无精打采,却多了一些在他们身上很难看到的微笑和满足。 最前面的卡车驾驶室里,洛克的双脚像来时一样高高搭在平台上,随着车身颠簸,左右摇晃的靴底不时抖落下干燥的泥土。 “头儿,再出两次任务,我打算退休。”驾驶座上的司机握着方向盘,眼睛望着正前方由窄变宽的道路,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怎么,攒够钱了?”洛克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那东西永远也不会够。”司机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不算很白,却排列整齐的牙齿:“昨天晚上我和索曼商量过,再接两次任务,就向公司申请退休。然后到这个小镇来开个酒吧或者农场什么的。这里的居民非常友好,防御设施也很完备。昨天那个年轻人说得对,谁也不可能当一辈子雇佣兵。” 洛克没有说话。他转过头,望着远处那一缕刚刚从地平线上出现的阳光。淡金色的光线从带着湿润水气的晨雾中折射过来,映出一条模糊可辨的多棱状光晕。就在那到被七种颜色交织环绕的圈带中央,洛克似乎又看见了经常在梦里出现的那两个熟悉身影。 “杰西娜……儿子……” 林翔没有随同车队一起出发。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从隐月镇一路往西,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旷野。 在太阳的照射下,地面的积雪已经化去了一半。积层较为薄弱的地方,可以看到被透明冰渣覆盖的黄灰色土壤。枯死的植物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被积水浸泡成黑色的腐质。来年春天,它们会变成自己同类最好的营养来源。 林翔举起手里的战术望远镜,遥望着远处那片被黑白颜色填充的平原。良久,才把望远镜放下,蹲下身,从黑色的帆布背包里取出一张从拍卖行里买到的地图,平铺在膝盖上,根据目测到的情况,用铅笔在上面做简单的修改和标注。 被巨鼠皮套护住托柄的霰弹枪,像往常一样斜插在背包侧面。撕开包口的拉链,可以看见三只装得满满的塑料弹药盒,里面整齐码放着粗大的霰弹和形状狭长的狙击弹头。旁边一块蓝白方格花纹的厚亚麻布里,裹着五公斤玉米饼和部分用盐腌制的肉干,加上一只扁平的军用水壶,它们构成了林翔行李的全部。 在地图上,这一地区的标注的红色。也就是说,这里偶尔会有索斯比亚公司的人员或者武装勘察队出现,也有大量危险的暴民和其它势力,以及在荒野上游荡觅食的未知类型变异生物。 一条铅笔画成的弯曲弧线,从地图上把爱玛城和新月之城连在一起。 这是林翔标注的新路线。他没有沿着公路走,而是选择独自穿越荒野。 这是一条危险的路线。 谁也不知道会在荒野上遇到什么。饥饿、寒冷、干渴、吃人的种族……当然,危险和运气同时存在。你可能会非常走运,弄到某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珍贵资源,也可能刚刚走出聚居营地就被饥肠辘辘的暴狼咬死。上天随时都在用冥冥中的力量左右这个世界。你可以抗争,但是永远也无法预测。 新月之城,是距离爱玛和隐月镇最近的骷髅骑士团据点。林翔去那里当然不是为了旅游观光,而是有着必须的原因和理由。 他曾经在爱玛拍卖大厅的任务发布栏里,看到过这样一条信息。 “新月之城招收武装雇佣兵。任务目的:通过选拔测试。报酬:拥有骷髅骑士团外围人员资格。” 这条任务没有标注级别。相关文字最前端的五星形状记号,表明该任务在任何时间均可生效,可以长期进行。 成为骑士团的一员,就能接触到更多的骷髅骑士,掌握更多人的信息和资料。从某种角度而言,也能更好的隐蔽自己。 选择穿过荒野抵达新月之城,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从复活到现在,林翔与这个世界的接触并不算多。他必须尽量消除自己身上旧时代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新生代的人类。这种微妙的区别通常很少有人察觉,可它确实存在。尤其是在某个观察力细致入微的骷髅骑士眼里,肯定会成为堪破自己身份的最大破绽。 经验来源于生活。荒野上的危险经历,会给林翔披上一件足够充当伪装的外衣。 与夏天相比,冬日的荒野显然要安全得多。寒冷的空气把怕冷的小虫子全部驱赶进地下居所。它们比大型掠食兽类更加危险,干燥缺水的环境,使这些可怕的小东西拥有锐利的尖刺和致人死命的剧毒。它们往往会躲藏在植物背后和岩石的缝隙中,静等着大型生物接近,把微小的刺间和牙齿狠狠扎咬进目标的身体,等到躺在地面痛苦翻滚的猎物耗尽力气,最终无法动弹的时候,这些阴险狡诈的小东西,才会从藏身之所小心翼翼地爬出,慢条斯理地嚼吃着自己的收获。 林翔行走的的速度不快。他一直保持着十公里左右的时速。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要三天才能抵达新月之城。不过,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每隔两个钟头,他都会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并且在地图上对醒目的位置画上标注和相应的记号。核爆毁灭了旧时代的全部信息,他只能借助太阳的指引,朝着大概的方向前进。 逐渐偏西的日头预示着黄昏正在接近,倾斜的阳光在地面上照出一个个长长的阴影。从林翔背部高高凸伸出来的g180s枪管,与影子的头部紧密结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身体被尖棍捅穿的怪物,而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忽然,从远处地平线上亮起一片耀眼的反光,在不断的晃动中,慢慢朝着这边靠拢过来。 林翔弯着腰,从凹凸不平的地面快步跑下旁边一条干涸的河床,藏身在一个背朝阳光的角落里,取出望远镜,看向那片亮得刺眼的光线。 这是一片十分空旷的荒野。除了一段裸露出地面的残破道路,以及几根表面风化严重的混凝土电杆,再也找不到任何人类生存在痕迹。 夕阳映照的野地上,蹒跚走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他们顶着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寒风,沿着崎岖不平的地面向西艰难行进着。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 他们裹着厚厚的毡布,身上背着各种简单的物件。人群中有一辆装满杂物的粗陋木板拖车,反光的来源,正是贴在车兜表面的一块铁皮。 这应该是一群荒野上的流民。总共二十六个人,有青壮年、老人、女人,也有孩子。 他们在一块三米多高的山岩旁边停下了脚步。女人和孩子分散到四周收集所有可以当作燃料的东西,老人捡起地面散碎的石头,搭成一个简单的灶圈,有力气的男人从车上取下几根粗大的木桩,用绳索交叉绑紧,横跨灶圈形成两个三角形的支架。另外一些人则小心翼翼地收集地面还算干净的积雪,把它们捧进一口巨大的铁锅里装满,合力举高,挂在木头撑架垂下的铁勾子上。 林翔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动作。显然,这些人正在扎营。他们的武器也很简单,除了两把老式火药枪,只有几根磨尖的钢筋和沉重粗长的砍刀。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抬头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幕,林翔收起背包,顺着河床边上的斜坡走回地面,朝着已经生起篝火的流民营地大步走去。 冬天在旷野里过夜并不舒服。如果有一堆火,那么情况就会好得多。尤其是遭遇夜间游荡掠食野兽的时候,也要安全得多。 与野蛮的暴民相比,流民的理性概念要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他们不会主动攻击其它人类聚居地。这种情况或许会随着食物缺乏和生存环境恶化,朝着坏的方面变得更加突出。但是在林翔看来,一群拥有老人和孩子的流民,应该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强大的四级寄生士。 走近营地,空气中传来一阵混合着食物香气的焦糊味。察觉到有人接近,流民们迅速从火堆前站起。身材最高大的两名中年男子端着管口粗大的火药枪,其他人则拿起各种不同类型的武器,用敌意和戒备的目光,在这名不速之客身上来回打转。 “我没有恶意。”林翔平摊开双手:“我只想在这里烤烤火,找个背风的角落过一夜。” 一个披着破烂毡布,似乎是为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在距离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微皱眉头注视着他,目光从崭新的黑色战斗服上,很快转移到冰冷的狙击步枪表面。 荒野求生的人崇尚强悍与暴力,他们同样也有对实力最朴素有效的认知方法。在他们眼里,没有补丁的衣服代表地位,威力强大的金属枪械意味着无法抗衡的实力。两样东西等量相加,得到的结果会成倍数扩大、增长。就好像旧时代的人们看来,“保时捷”跑车和“范思哲”服装代表着金钱,大人物外出时在前面开道的警车是权力象征。他们都是普通人不敢招惹并且无法望及项背的存在。 中年人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眼睛里却仍然保持着警惕和慎重。 林翔走到火堆旁边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斤把左右的玉米饼干递到中年人手里。这一举动彻底打消了流民们的敌意。人们冰冷的目光中,开始露出几许算不上热切,却也算不上冷淡的微笑。 加入营地,必须拿出一定的食物或者交换品。具体数量视加入时间长短而定。这是荒野上的规矩,也是流民接纳新伙伴的标准。 这块玉米饼很大,足够几个人食用。如果用汤煮化,能够吃到人就更多。对于流民而言,算得上一个意外的收获。 一个穿着布条拼成衣服的黑瘦女人站在铁锅前,用一把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铁勺在锅里来回搅动。清淡的汤水里不断涌出气泡和旋涡,半沸的锅里不时能够看到上下翻滚的骨头,其间也挂着几丝零星的肉渣。 林翔盯着骨头看了很久,也没有看出这究竟是什么肉。放弃努力的他只能把水壶贴在石灶边上,用火焰的温度煨热冰冷的水。加上一块玉米饼,这就是他的晚餐。 锅里煮的,究竟是什么? 天知道这些流民吃的是什么东西。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他只会吃自己携带的食物。 就在这时,黑茫茫的旷野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夜幕中慢慢走来。 第六十七节 规矩 第六十七节规矩 这是一个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他个子不高,很瘦,上身穿着一件灰绿色的棉质大衣,膝盖以下的部位胡乱缠着几块肮脏的破布条,头发几乎已经掉光,手里杵着一根略弯的钢筋,支撑着疲惫的身体不至于摔倒。 流民营地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火药枪口和尖锐的钢筋对准了新的不速之客。不过,人们脸上的神情没有像对待林翔一样警惕。狙击步枪和普通的金属棍棒,前者的威慑力显然远远强于后者。 男人伸长脖子,使劲儿闻着铁锅里飘散开的肉汤浓香,喉咙里的三角形骨节顺着食道上下来回滑动,干瘦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在剧烈颤抖,眼睛里同时释放出饥饿与兴奋的目光,枯柴一样的手臂死死纂紧斜插在地面的钢筋,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又仿佛是在挣扎。 过了半天,他蹒跚着走上前来,舔着半干的嘴唇,用近乎呻吟的语调向流民当中为首的中年人企求道:“求求你……能,能给我一碗汤吗?” 中年人掂了掂手中的厚背砍刀,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对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他围绕着男子转了一圈,走到背后的时候,探出身子,把鼻孔凑到与对方肩膀同高的位置,皱起眉头使劲儿嗅了嗅,确定对方身上没有散发出辐射病特有的腐臭之后,面色又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冷漠状态,说:“你用什么做交换?” “我,我什么也没有。”男子凄然地摇着头,翻开衣服所有的口袋,又解开大衣的扣子,露出裹在里面瘦骨嶙峋的赤裸身躯,苦苦哀求道:“我吃的不多。半碗汤……不,一口,只要给我一口,一口就够了。求你!” 中年人清了清喉咙,一口浓痰吐在男子面前,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身坐回到火堆前。 生锈发黑的金属饭盒、半朽的木碗、豁口的杯子、甚至还有一个略微有些变形,倒扣过来当作碗用的军用钢盔……各种不同形状的容器,挤挤挨挨地放在铁锅旁边。掌勺的妇女解开满是油污的围兜,从里面取出一个半旧的塑料袋子,拉开用绳子扎紧的封口,用三只手指撮出几粒像沙子一样的粗盐放进锅里,用铁勺来回搅动着,等到汤水再次沸腾后,这才舀起近乎透明的清汤,慢慢盛到早已放好的各个容器里。 林翔一面摆手拒绝妇女给自己盛汤,一面从火堆前拿起煨热的水壶,眼角的余光不时从守候的营地外面的男子身上瞟过。 这是一个普通人。从他的身上,林翔没有察觉到任何进化人或者强化人的气息。 “求你了,只要一口汤。我,我实在太饿了……” 分汤的举动,越发刺激着男子剧烈蠕动的空瘪肠胃。忽然,他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营地里开始进餐的人们连声哀求着:“给我一口汤吧!求求你们,再不吃东西,我会饿死的……” 为首的中年人慢慢转过头来,脸上满是氲怒的神情。他朝着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完全没有预兆地厉声喝道:“滚——”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男子吓得连连后缩几步。围坐在火堆前的流民却爆发出戏谑的哄笑声。 林翔就着壶里温热的水,慢慢嚼着自己的玉米饼,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男子没有离开,他远远地站在能够看到火堆光亮的地方,满是凄然的眼睛无助地望向这边。过了很久,他仿佛是下定决心,快步走了过来。在流民们诧异冷漠的目光注视下,咬牙脱下身上仅有的大衣,用干瘦的胳膊托起,递到中年人面前,深深地吸了口气,万分不舍却又极其无奈地说:“我……我用这个交换。” 于是,火堆前又多了一个人。 流民们没有吝啬。一只体积差不多足球大小,底部被撞得瘪缩进去的搪瓷茶缸递到了男子手中。里面装着滚烫的肉汤,几乎快要漫到缸边。 男子喝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回味半天,才慢慢咽下。沉落在缸底的几丝肉渣,被他用满是污垢的手指拢起,一点不剩的全部塞进嘴里。最后,他伸出舌头,吝惜地舔着残留在缸壁上的剩汤,直到把所有东西全部吃尽,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茶缸,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默默地坐在火堆旁边,望着已经见底的铁锅出神。 “好了,汤也喝完了。你走吧!”中年人捡起一根放在手边的木柴扔进火里,淡淡地说。 男子猛然转过身,惊惧的双眼死死瞪着对方,颤声道:“你,你让我去哪儿?”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中年人目光一厉,右手顺势抓起斜靠在脚边的砍刀:“那件衣服只能换一碗汤。你已经得到需要的东西,这里不欢迎陌生人过夜。” “得得得得——” 男子的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满面恐惧地苦苦企求道:“我,我只有那一件衣服。现在又是晚上,求求你,让我靠着火堆过一夜。天亮我就离开,行吗?” 他的身上几近赤裸,除了几根肮脏的烂布条,再也没有任何能够抵挡寒冷的东西。 “在荒野上流浪的人,都应该遵守规矩。”拎起砍刀的中年人面孔显得有些狰狞:“那件衣服只够喝汤,不够过夜。要么我现在就砍下你的脑袋,要么你自己滚蛋——” 整个营地变得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子身上。鄙夷、不屑、讥讽、冷漠……唯独没有同情。甚至就连小孩子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像石头一样的冰冷。 男子彻底绝望了。 他从火堆前慢慢站起,两只手臂紧紧抱在胸前,痛苦而无奈地最后看了一眼石灶里不断跳动的火焰,拖着脚步从中年人身边挪过。 没有衣服,没有火,除了活活冻死,他再也没有第二种结局…… “等一下——” 忽然,坐在火前的林翔站了起来,从背包里取出一块从爱玛城买到的厚绒毯,大步走到男子跟前,迎着寒冷的夜风把绒毯使劲儿抖开,轻轻披在他赤裸颤抖的肩膀上。 “我……你……这是……” 男子翕张着冻得一片青紫的嘴唇,想要说话,却没能说出一个字。过了半天,他强忍组内心的激动和紧张,不安地望着林翔身上质地优良的黑色战斗服,嗫嚅着说道:“……我,我没有任何东西能用来交换。我,我实在是……” “这是我送给你的。” 说着,他温和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把他扶到火堆前。转身从背包里又取出一块玉米饼扔给中年人:“这块饼,应该够他过夜了。” 这样的举动在流民当中引起了小小的骚动。人们望向他的目光不再友好,甚至,带有毫不掩饰的敌意。同时,也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惊讶和迷惑。 荒野上的人,只存在赤裸裸的利益。 这个时代,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友情和帮助。 中年人皱着眉,接过饼干放在手心里掂了掂,面色阴沉地看了看林翔,又看了看他背在身后的枪,说:“你不应该这样,我们都应该遵守规矩。” “我知道。”林翔淡淡地点着头,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几张索斯比亚元,直接塞进对方的手心:“把衣服还给他,再给他一碗汤。我来付钱,一个子儿也不会少——” 林翔无法用旧时代的规则来届定究竟谁对谁错。男子为了填饱肚子放弃了温暖,流民按照承诺给予了对方需要的东西。他们不可能用文明时代的法律来衡量自己的行为。正如同中年所说的那样——“在荒野上流浪的人,都必须遵守规矩。” 他不可能像上帝一样关照每一个人。这个时代有属于它自己的规则,他既没有参与制订,也不想违背。 林翔也有属于他自己的规则。虽然不可能改变整个时代所有人的观念,至少,他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夜,很黑,很冷。 呼啸的风从荒野里疯狂刮过,从火堆里带起一团腾空四散的密集火星,仿佛要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把这点胆敢对抗自己的火焰彻底扑灭。 流民们围着篝火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环,用毛毡和布料裹在身上,感受在近在咫尺的温暖进入了梦乡。 男子睡得很香,他绻曲着身体,裹着厚厚的绒毯和大衣。摇晃的火光映在黑瘦的脸上,照出一片仍然保留在皮肤表面的满足。 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的第一缕曙光,映红了人们沉睡的脸庞。 揉着酸涩发干的眼皮,从睡梦中醒来的林翔非常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后,从附近地面上抓起几把积雪,夹杂在脸庞和掌心之间搓揉着,被体温融化的冰凉雪水,刺激着浑沌的头脑再次恢复清醒。 火堆只剩下一点微红的余烬。随着早起的人们添加进足够的燃料,石头围成的灶圈里很快又飘出鲜红的火舌。几个女人抬着装满积雪的面盆和大碗从附近走来,把洗净的铁锅重新装满,在旺火的不断吞燎中,白色的冰冷结晶,很快化成半锅混浊的热水。 醒来的男子一直站在林翔身边。他显然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和昨天一样,除了感激和紧张,他实在无法用语言表露出自己的思想。 林翔留下了一半玉饼,五百索斯比亚元,还有身上的手枪和两匣子弹。 男子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摆在面前的这些东西,他简直难以置信。 “为,为什么?”他大口喘着气,尽量用简单的词语表达着内心的冲动和撞击:“我,我什么也没有,我没有东西能够和你交换。” “因为……我们都是朋友。”犹豫片刻,林翔用上了“朋友”这个早已被埋入尘土和废墟里的词。 男子呆呆地望着手里的东西,口中一直在重复着这两个字。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翔的背影已经走远。 神情复杂的中年人站在远处,眉头时而皱起,又慢慢舒展开来。似乎是在思索着,这个古老词语所代表的真正意义。 天空,厚厚的云层在不断变幻着形状,它们在来回涌动却没有任何水份。 太阳,懒洋洋地躲在云层背后,偶尔从缝隙中露出一点金黄色的面孔,瞬间又被气势汹汹的遮蔽物所掩盖。 一路向东,道路远处偶尔可以看到废墟在天幕下的残影,高大方直的混凝土建筑矗立在天地结合点上,像一颗颗凹凸整齐的牙齿,把两块时刻准备连接在一起的空间,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这一带很少遇到流民,相比之下,腐狼和鬣狗之类的生物却频频出现。无法追上林翔的它们,只能在汽车残骸与岩石缝隙中,努力搜寻着旧时代人类遗留下来的散碎骸骨,用这些轻轻一碰就变成粉末的东西,来填充自己饥饿的肠胃。 新月之城,一座建立在荒野上的城市。 和林翔先前见过的所有城市不同,它拥有一道足足高达二十余米的城墙,在暗淡阳光的照射下,倾斜的壁面呈现出一片冷淡的灰白。 这是真正的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望着这条把整个城市环绕包裹的防御型设施,林翔忽然有种恍然回到过去那个年代的错觉。 无数根十厘米见方的混凝土柱深埋在泥土里,高出地面五米左右的柱面上,整齐排列着二十余根手指粗细的铁丝。密集的线状金属上分出一个个尖锐扎手的刺角,任何想要翻越它们突入背后区域的生物,都会被刺得头破血流。 拥有旧时代军事经验的林翔知道,这道铁丝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只要通上强大的电流,它们释放出的威力,远比想象中可怕得多。 城墙周围没有任何防御设施,林翔注意到——电网背后约莫二十米的地面上,泥土的新旧交替痕迹非常规则。从土壤松动的痕迹来看,似乎有某种东西会在固定时间从地底伸出。根据土壤新旧边缘的大小面积推测,应该是自动射击器之类的反步兵设备。 一条宽敞的水泥路面,从城市边缘一直延伸到荒野上。 柔软的鞋底刚刚接触到路面,林翔立刻感觉到,至少有五支枪口从两百多米的城墙上指向自己。操纵它们的人,已经把自己纳入瞄准视线,对方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根据经验估测出自己的身份,以此决定射杀还是放行。 这绝对不是恐惧导致的错觉——附近的地面上横躺着几具面目狰狞的半腐尸体,从死者的体形和身上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在荒野上游荡,伺机准备洗劫流浪者并将其当作食物吃掉的暴民。 林翔紧了紧背在肩上的狙击步枪皮带,迈着和平常一样的步伐,朝着道路尽头隐约可以看见的入口,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道黑黄相间的金属道杆横拦在路面上,一个二十上下,鼻翼两边脸上布满雀斑,身穿浅灰色制服,胸前和左臂贴有黑色骷髅标志,肩膀上挎着ak步枪的年轻卫兵走上前来,举起右手示意林翔站在地面用黄色油漆画出的警戒线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他悬挂在胸前的雇佣兵铭牌,警惕地问道:“有什么事?” “接受任务。”说着,林翔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索斯比亚公司开具的身份证明。末尾的落款处,有葛利菲兹的签章,以及公司醒目的独角狮图案。 卫兵没有直接伸手去接,他从旁边的哨位里拿出一个形状类似吹风机的热能探测器,把闪烁着红光的条状检测口对准林翔颈部,确定读数没有显示任何问题,这才接过文件,对应右上角的照片和林翔本人仔细辨别一番后,把手伸进哨位按下横杆的启动钮。沉闷刻板的齿轮摩擦声中,沉重的黄黑色横杆朝着斜上方徐徐升起,卫兵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欢迎来到新月之城。” 与爱玛城相比,新月之城的占地面积显然要大得多。然而,城内的居民数量却很少。 宽敞的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着被红顶白壁装饰的两层小楼。它们全部都是钢筋混凝土制品。对朝街面的一侧,墙壁上用黑色涂料写着标准的数字编号。偶尔有几个行人从身边经过,却都是身穿浅灰色制服,肩膀和胸口佩有对应阶级的军人。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里都不像是一座城市,更像是一个庞大的军营。 顺着街边竖立的路标,林翔很容易地找到了五层高的中央大楼。足有上千平米的楼前广场上,围聚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佣兵。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大楼前的入口处,站着两排标准配备的骷髅战士。一个身穿少尉服饰,却显然不是寄生士的军官站在最前面,背着双手,用冰冷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表情兴奋的佣兵们。 第六十八节 欺骗 第六十八节欺骗 “列队!所有人按照顺序一个一个来——” 少尉皱着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大声咆哮着。 雇佣兵有自己的规则。尤其是历经死亡和战斗磨练的老兵,他们喜欢香烟、喜欢女人、喜欢最上等的烈酒,唯独不喜欢有人站在面前指手画脚。 林翔没有与任何人说话,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环境,非常低调的从佣兵群中穿过,按照少尉指引的方向,走近大楼旁边一道用中英文标注着“入口”字样的小门前。 雇佣兵并不适应新月之城的环境。与其它城市不同,这里没有他们熟悉的酒吧和舞女,也没人声嘈杂的任务发布大厅,整洁的街道简直干净得过分,习惯于大小便就地解决的佣兵们只觉得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如果不是对那个长期任务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们根本不会主动走进这座死板得快要窒息的城市。 “小子,别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个身材魁梧,头发乱得像钢鬃老兵走上前来。他斜起眼睛用余光瞟着少尉,蠕动腮帮把叼在口里的烟头推攮到右边嘴角,用不满又带着几分威胁的口气说道:“我们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让你随便呼来唤去,你只需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接任务就够了。省下点时间去找个女人乐呵乐呵,也比你站在这里像傻瓜一样吹冷风强。” 围聚在老兵身后的其他几个佣兵顿时笑了起来。肆无忌惮的口哨和嘲笑声响成一片。 少尉仍然保持着固定的站姿。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上身迅速后倾,右腿向后猛地退缩了一步,借助身体的运动,把斜挎在腰间的手枪迅速抽出,对准咧开嘴巴大笑的老兵狠狠扣下扳机。 “砰——” 子弹准确命中了目标的脖颈,在脆弱的骨肉间撕开一道宽达十数厘米的可怕裂口。老兵紧紧捂住伤处,眼睛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身体慢慢向后仰倒。 刺耳的枪声震慑了所有在场的人。围在老兵身后的另外四个人震惊地望着这一幕,他们下意识地拉开枪拴,把枪口对准骄横的少尉。未等有所动作,站在少尉身后的两名骷髅战士已经作出了反应。他们把握在手中的ak步枪向前一指,子弹带着可怕的速度嘶吼着直冲过来,四个人立刻浑身抽搐着向后栽倒在地。密集的弹孔里,同时涌出暗红色的血。 一辆巨大的铲车从旁边开了过来,随着一阵沉闷的机械声,高举在车前“凹”字形铲斗慢慢落在了地面。几名面色如常的骷髅战士把枪背在身上,分别抓起死者的手脚,高高甩进半月形的斗仓里。托着四具尸体堆成的小山,铲车尾部的排气管喷出浓烈呛鼻的黑烟,在发动机的咆哮声中,慢慢开向远处入城口的方向。 “再说一遍,所有人保持安静,一个一个来——” 少尉把带有余温的手枪塞回枪套。 这一次,没人再敢违背他的指令。 从入口走进,是一条宽而明净的走廊,照明的光源全部来自墙壁和天花板上内嵌的各式挂灯。整条走廊没有窗户,只有尽头百米左右的一道长方形门框里,透射出更加柔和明亮的白光。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层面不算太高,却很宽敞。一个身穿白褂,年纪大约四十上下,头发微秃,胸前同样佩有黑色骷髅标志的白人男子坐在屋子中央。他的十指交叉轻握成拳头,摆在面前半圆形的金属桌面上,整个身体呈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着,一双灰色眼眸,饶有兴趣地望和刚刚走进房间的林翔。 “外面好像很乱?”他指了指摆在桌子前面的一张金属椅子,示意林翔坐下。眼睛若有若无地从沉重的狙击步枪表面瞟过。 “我不太清楚。”林翔把背包放在脚边,一边扶着椅子坐下,一边耸了耸肩膀,摇着头。目光飞快掠过房间,把所有一切摆设迅速收入眼里。 这里似乎没有监控镜头之类的设备。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 男人无所谓地笑了起来:“每天都呆在这里,我都快要闷得发疯了。好了,谈正事吧!请出示你的佣兵资格证明和所属公司开具的相关文件。这是必要程序,我得首先确认你的身份。” 林翔理解地点了点头,拉开衣服,从贴身口袋里取出几张对折的纸。 “索斯比亚?呵呵!那可是一个规模不错的大家伙。”望着文件末尾的落款,男人拖过摆在桌面上的电脑,手指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在屏幕上闪烁的光标尾端输入一连串身份信息。临了,又加上一句:“当然,无论什么公司,都比不上我们骷髅骑士团。”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取过放在半圆桌面另外一端的医疗器械,从中拿起一枚锐利的取血针,在指间灵活地绕了个圈,微笑道:“别担心,取点血样,没有生命危险。” 酒精棉球浸在手指上,瞬间传来冰凉潮湿的触感。锋利的针间扎破皮肤,带起一阵微痛和麻痒。从指肚上出现的暗红色血珠慢慢扩大所占据的面积,却被胶头吸管野蛮地全部吞下,又在巨大力量的挤压下,无法抗拒的被驱逐进早已准备好的玻璃试管,在透明的管壁里来回滚动着。 男人一直在仔细观察林翔的眼睛。他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遗憾的是,除了血样,最终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ok!身份验证到此结束。现在你可以……” 就在男人把试管刚刚放进旁边的采集架,正准备交代后续事项的时候,从身后的巨大的落地窗口,突然传来刺耳清脆的碰撞声。 “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转过头,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就在这一刹那,林翔的双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运动起来。 他左手拿起放在采集架上的试管,右手伸进裤缝边上的口袋,分别用指间夹起一根长约十公分左右的铁丝、一块麻布手帕,还有另外一管事先准备好的血液。 三件东西,分别夹在除了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中间。 林翔先把左手试管里装盛的血液倒空在手帕上,右手两指夹紧铁丝,把一团捆绑在铁丝前端的细滑丝棉塞进管口,将所有残留的血迹擦拭一净,又以小指捏紧自己准备的血样,用食、拇指把堵住管口的木塞拔起,将里面的液体全部倒进擦净的试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摆回采集架上原来的位置。做完这一切之后,将手里所有东西全部装进口袋,脸上带着不解和疑惑的表情,望着发出声响的窗户,说:“会不会是外面又出了什么状况?” 完整整套动作,仅仅只花了不到两秒钟。从变异生物身上意外获得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人类正常的进化能力。 “或许是吧!” 口中喃喃的的男人似乎有所反应,他以极快的速度转过头来,用鹰一般的目光搜索着自己摆在桌面上的东西。目光扫过血液采集架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那管刚刚从林翔身上取到的血样。确定液面刻度与自己记忆中的数字没有丝毫误差之后,这才把视线重新移回林翔身上,狐疑而冷厉地寻找着所有可能发现破绽的细节。 皮肤与桌面接触留下的痕迹、身体的基本坐姿、手臂和大腿的摆房角度、肩膀与脊椎的倾斜摇晃方位……他努力搜索着对方与自己几秒钟前的记忆是否有不吻合之处,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个来自索斯比亚的年轻人显然没有任何异动。就连脸上的表情,也保持着正常人应有的意外和惊讶。 似乎是自己多虑了,真是神经过敏。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拉开抽屉,取出一份空白的文件,在对应页面填上相关的数据,盖上自己的签章后,拿起文件递到林翔面前,侧过身体,用笔尖指了指窗户对面的一幢小楼:“去索克上尉那里报道吧!这家伙脾气不太好,多注意点儿。祝你好运——” 林翔礼貌地点了点头,接过文件,拎起脚边的背包,转身走出了房间。 在爱玛城的时候,他曾经仔细查询过与骷髅骑士团有接触的雇佣兵。对于认证身份的整个程序,早已了如指掌。 和上次一样,试管里的血同样来源王彪。唯一不同的,上次实验仅仅只要了几滴,这次却要了整整一百毫升,足足装了十支试管。 林翔很清楚——自己的血异于常人,想要隐藏身份,就必须使用别人的血冒充过关。 王彪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他本身拥有五级进化的实力,不算太强,却也不弱。与自己a级雇佣兵的资格非常相配。 进入房间的时候,林翔的手心里捏着一颗小石子。 石头不大,直径大约在一厘米左右。它的表面事先用小刀刻划出无数条密集的纹路,这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绝非意义深远的抽象雕刻,每一根线条的走向,都与石头本身的纹理相互吻合。这种非艺术的举动彻底破坏了石头的内部结构,导致它从林翔指间弹出,撞上窗户金属外框,发出足够清脆的声音后,当场分解成数百个比砂粒还要微小的个体,混淆在房间地面的灰尘表面,形成无法分辨的整体。 两秒钟的扰乱,足够了。 林翔曾经无数次演练过调换血样的全套动作。四星寄生士拥有的大脑思维和六星寄生士的速度配合,整个过程最多不超过一点二秒。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 想要顺利混进骷髅骑士团,首先应该把自己伪装成普通的进化人。林翔仔细观察过负责制取血样的男人,对方实力为二星寄生士,瞒住意图骗过他的眼睛,毫无问题。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男人没有发现任何破绽,当他把目光从发出声响的窗户方向转回桌前的时候,林翔已经完成了调换血样的全过程。脸上的神情,就和突然看见蟑螂连声尖叫,在激动和恐惧中高潮频现的小女生一样,合情合理,毫无可挑剔之处。 如果房间里装有监控设备,林翔还准备了另外一套备用方案。现在看来,显然用不上了。 从外表观察,索克上尉应该属于那种生性严谨的人。 棕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浅灰色的军服烫得笔挺,黑得发亮的皮鞋一尘不染,精心修剪过的胡须在唇边细密排列着,浑身上下仿佛都贴满了“秩序”、“严格”和“冷酷”之类字样的标签。 隔着宽大的办公桌,林翔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三星寄生士气息。反观上尉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 上尉的房间很大,也很拥挤。像标枪一样站立在办公桌两边,数量多达十余名的骷髅战士,几乎占去了近一半的空间。 “三百九十六号。”他拿起林翔的身份文件,冷冷地看着末尾右下角刚刚盖上的签章,直接用表格上的数码取代了林翔的名字,面无表情地说道:“这里的任务只有一个。从现在开始,你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就开始进行。无论先来还是后到,只要达到我的要求,你就能顺利通过审核。” “现在就开始吧!”林翔站直了身子,加上一句:“反正,我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处理的事情。” 索克上尉深陷在眼框深处的瞳孔,释放出一丝诡异的微笑。他从摆在桌面右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页递过:“先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地图。 确切地说,是一张管道设置平面图。 “这是新月之城五十三号区域的地下管道网络图。”上尉手指轻点着光滑的桌面:“注意到图纸上用红色数字标注的a、b两个字母了吗?a点就在你的脚下,也就是这间屋子的地下室。你的任务,就是从这里开始,穿过整个地下管道,从b点走出。不管你花了多少时间,只要能够在b点出现,就算完成任务。” 图上标注的线路并不复杂,a点和b点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粗大红线。按照图表右下角的比例尺计算,路程总长大约为五公里左右。 “每个人都想加入骷髅骑士团,这里能够得到最好的待遇和任何公司机构都无法比拟的福利。”索克上尉略带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们不需要废物,饭桶和白痴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证明自己,得到认可的方式也很简单——只要你通过整个地下管道,就能得到所有梦寐以求的东西。当然,前提是你必须还活着。” 林翔再次仔细地看着手中的地图,虽然他已经前后看过很多次。看罢后,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是一条呈反复“z”字形折叠的管道。其间没有标注任何危险和障碍,但是可以想象,这些图面上没有的东西,实际仍然存在。其程度和复杂性,甚至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否则,骷髅骑士团也不会将其当作一项任务进行发布。 “还有什么需要我进行解释的吗?”上尉阴冷地笑了笑:“比如,可能会遭遇什么样的危险?或者里面存在什么变异生物之类?” “有多少人和我一起进入管道?”林翔摇了摇头,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在你之前有两千六百八十一人。至于你,按照顺位,应该是今年的第三百九十六个。”这问题显然出乎意料之外,不过上尉还是给出了答案。 “也就是说,在我后面仍然有人会进来。不定时间,也不计数量?”这是林翔自己的理解,从上尉眼睛里,他也看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没什么问题了。”折起地图,小心翼翼地塞进上衣口袋里,林翔抬起头,注视着微微有些惊讶的索克上尉:“现在,开始吧!” 一名士兵带着他走出了房间。 “有意思的年轻人。” 望着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林翔,上尉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讥讽的嘲笑:“也许你真能走完那段死亡之路。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充其量也就是在“通过”或者“不通过”两种统计数字的末尾,加上一个简单的符号而已。嘿嘿嘿嘿——” 顺着楼梯一路走进地下室,在底层的休息间里,林翔补充了足够的食物和水,还有整整一百二十发霰弹,以及两支功率颇大的手电筒,和足够的电池。 骑士团并不拒收索斯比亚元,不过,兑换比例只有面值的二分之一。 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林翔在两名骷髅战士的注视下,进入了地下室最深处的管道之中。在他身后,沉重的圆形钢门已然牢牢封闭、锁死。伴随在身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第六十九节 虫人 第六十九节虫人 这是一条圆形的通道。 鞋底踩在被积水浸泡的淤泥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湿滑感。大片防水涂层从浅凹的圆形管壁表面剥落,许多地方已经伸出裸露的钢筋,软化的水泥碎块松散的附积在管壁破碎的地方,稍有震动,它们就会像最惊觉的守卫一样,从勉强能够支撑自己身体的地方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偶尔有一条蜥蜴会从栖身的裂缝中游走出来,趴伏在冰冷的水泥表面,用可以一百八十度旋转的眼睛,警惕地搜索着所有潜在的对手,以及一切可以充当食物的目标。 林翔小心翼翼的在管道中行进,脚步轻盈柔软,仿佛一只警觉却不失幽雅的猫,无声无息,单纯依靠听觉,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薄薄的刃口在微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芒,略微弯曲的尖端可以轻易捅穿任何生物的身体。 和单纯的冷兵器相比,大口径霰弹在狭窄的管道里,显然能够发挥更加巨大的威力。但是在这种特殊的地形限制下,幽深的管壁可以把声音传得很远,这无异于告诉所有潜藏在地下的变异生物——这里有新鲜可口的猎物。 长达三米的管径可以容纳身体一直保持直立状态,踩着管壁倾斜朝上的部分,避开管底最深处的积水,林翔攀扶着坚硬的水泥壁面,慢慢向前摸索着。 这显然是旧时代人类工程杰作的一部分。管道应该属于大城市地下排水系统的某个分支,它不可能像地图上所画的那样畅通无阻,其中肯定有大量支线管和附属连接部分,各种功能不同的管道相互连接、交叉、重叠,在幽深的地下形成一张密集复杂的网。 林翔走的很慢,他没有打开手电筒。寄生士拥有的进化能力不仅是单纯的身体强化,听觉、嗅觉、触觉等等所有最基本的人类感知系统,同样在病毒的作用下朝着更加灵敏的极限拓展。即便是在没有任何光源的环境下,他也能看清楚黑暗中发生的一切。 林翔并不急于加快速度,任务没有限制时间,只要食物和饮水足够,哪怕是在地下呆上整整一年也没有问题。 也就是说——无论是谁,从走进这条地下管道的一刹那,都拥有两种选择。一是按照地图,找到b点出口离开。二是放弃离开的念头,成为黑暗世界的永久居民。 潮湿阴暗的管道里非常冷,从地面透下的寒气似乎把时间都凝滞了。林翔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他活动着有些发僵的指节,拉紧有些松动的衣服领口,控制着悠长而缓慢的呼吸节奏,朝着通道深处一步步走去。 墙壁上不时可以看到残缺的白色字体,从顶壁上渗透的污水在不遗余力的清洗着旧时代留下的所有痕迹。肮脏的破塑料袋在淤水中若隐若现,已经变成腐绿色的泡沫堆积在地井边缘,就在一处通往地面的直井底下,甚至还有一辆破旧得不成样子的烂自行车。圆形的轮框里,稀稀拉拉连挂着几根满是锈渍的金属辐条,三角架从中间被折断,几只拇指大小,叫不出名字的硬壳虫躲在车身的阴影背后,慢条斯理地啃啮着半液化的橡胶轮胎。 对于它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食物。 突然,从前面一条横截管道的深处,传来一阵很低的沙沙声。正在进餐的硬壳虫迅速四散逃开,它们飞快地钻进旁边的墙壁缝隙里,只露出细长的触角和惊恐的眼睛,死死盯视着声音来源的方位。 林翔侧过身子,依托墙壁拐角形成的屏障,把整个身体全部隐没在黑暗之中。 随着一阵晰晰索索的响动,与管壁齐平的穴口里,慢慢爬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从四肢俱全的背影判断,那应该是一个人类。 他很瘦,也很高大,身长足足超过两米。一件长得有点离谱的大衣或是披风之类的东西,几乎遮住了整个身体。他的头部一直低垂在胸前,似乎是在专注地查看着什么,两只手臂也绻缩在身体正面一侧,被衣服下摆遮住的双腿分朝两边站立在管道中央。头部和手臂偶尔有些轻微的晃动,似乎是在寻找某个未知的目标。 林翔皱着眉,死死地注视着站在五十米开外的黑色人影。 索克上尉说过,自己不是唯一进入地下的测试者。也许,这应该就是一个比自己更早进入通道,却没能找到出路的迷途者。 在幽深的地下,个人的力量非常薄弱。人类特有的生理构造,决定了视线和观察能力往往只能集中在单一方向,却无法像昆虫或者其他生物那样拥有全方位的感知系统。如果能够找到一名同伴,走出这条管道的机率无疑会大很多。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上前与之攀谈的念头。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整个人似乎已经完全融入周围的环境,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忽然,黑影转过身,朝着他所在方向,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和林翔一样,他的动作很轻,脚步很慢,悄无声息。如果不是身体在移动,根本无法察觉他在前行。 两个人的位置在逐渐拉近,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在距离林翔不到五米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似乎感觉到什么,他缓慢地旋转的头部,仔细观察四周。视线中只有冰冷潮湿的水泥管壁和肮脏的淤泥污水,以及从管道深处吹来,带有恶心腐臭的寒冷气流。 突然,林翔从墙壁拐角的藏身处猛然跃出,重重按下早已调节到最强光点的手电,一道呈发散轨迹射出的强烈白光,把整个黑影完全罩在中央。 黑影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他用双手死死捂住暂时失明的双眼,跌跌撞撞地在通道里来回摸索。踉跄的脚步带动身体朝着面向黑暗的方位连续急转,想要重新调整视线以看清楚眼前的袭击者。 林翔的手在发抖。 电筒发出光芒的一刹那,他已经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那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人类,而是一只体形惊人的变异昆虫。 两条强壮的后肢直立在地面,狭长的身体在黑暗中看来,就好像人类时常穿着的披风或者大衣。腹部一对明显蜕化的短小足肢像折叠椅那样并拢收起,从胸部外廓延伸而出的上肢很粗、很长,虽然节肢表面生长着尖锐的锯齿形钩爪,以及钢鬃般坚硬锐利的黑色体毛,但是在光线照射形成的阴影里,就和人类的手臂一模一样。 它的头部很扁,像一个压缩后形成的倒三角。巨大的椭圆形眼睛,从脑袋正面凸伸出来。除了仍然以腭片形态存在的喙部,双眼甚至长出了尖锐挺凸的鼻孔。从头部顶端长出的触角很短,它们正在蜕化,把原本属于自己对环境的探查功能,分别赋予了变异产生的新的身体器官。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它都非常像人。 它正在进化,正在利用辐射产生的变异能力,把自己导向和人类一样的进化之路。一百年、五十年,或许再过更短的时间,它们很可能会变成像人类一样的存在。智慧和思维或许无法达到人类拥有的高度,但从外观和基本身体形态来看,根本就是人类的翻版。 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恐惧和震惊,林翔紧握的匕首像闪电一样刺出,锋利的匕尖沿着昆虫短缩的颈部顺切而过,在空中划出一条标准的圆形轨迹,三角形的头颅与身体彻底分离成两个互不连接的部分,无法辨别颜色的腥臭血水从光秃的肩膀上猛烈喷溅开来,给冰冷的墙壁涂上一层黏稠的凝浆。 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采集管,拔去表面的密封胶套,把锐利的针头狠狠扎进横躺在地面肢爪乱伸的虫尸,抽出满满一管血。 炽白色的手电光柱笼罩着无头虫尸,采集管里的血样,透出一股与红色交叉映衬的深紫。数十只小硬壳虫从墙壁缝隙和角落里爬出,它们利用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寻着方向,很快聚集到虫尸伤口边缘,张开锋利的腭口,狠狠撕咬着不属于自己,完全因为意外获得的猎物。 林翔不是生物学家,但他却知道——按照最基本的地球生物规律,任何进化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身体器官与生活习性的变化,至少需要几千或者上万年的时间,才会在进化物种身上出现相对明显的更替。亿万之后,昆虫也许会进化成人类。从旧时代核战爆发直到现在,仅仅过去不到一个世纪,这点时间对于它们来说,实在太短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它们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辐射? 为了适应环境产生的基因突变? 或者……它们根本就是故意制造出来的人为产物? 林翔没有耽误时间,装好采集管的同时,他也朝着管道深处继续前行。浓烈的血腥气味儿会把附近的所有黑暗生物都吸引过来,在饥饿的进餐者当中,也许就有这种人形昆虫的同类。 骷髅骑士团肯定知道这种变异生物的存在。他们为什么要放任雇佣兵进入管道与之接触?难道,在他们看来,人形昆虫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吗? 幽深的水泥管道,一直着黑暗尽头延伸。 在这个没有光亮的地下世界,寒冷的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 在一个十字连接口前,林翔停下了脚步。他从口袋里取出地图,偎缩在墙角,用衣服和身体遮住手电射出的光线,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图面上标注的路线和方位。 这是他通过的第六个十字管口,地图上却没有显示任何岔路或者支线,仅有几个象征意义上的扭曲和拐角。 “一座迷宫……” 收起地图,望着四个巨兽般拗黑的圆形管道,他淡淡地摇了摇头,从墙壁前慢慢站起,朝着正前方的入口缓步走去。 他只能凭着直觉走下去。 沿着管道前行了大约两百米,林翔在一处坍塌的乱石堆前,再次停了下来。 一道微弱的气流波动,轻轻抚过他光滑敏感的皮肤表面。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从通道深处传来的异样声响。 “help ,help me——” 很轻,很小,其间伴随着惨叫与狭长管壁碰撞形成的回荡。它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几秒钟后,密集的枪声掩盖了一切,黑暗中的管道壁面也反射出有节奏的火焰微光。 那是发射子弹带起的焰尾。 林翔眼中一厉,连忙加快脚步朝着枪声来源的方向迅速狂奔。 他需要队友。 独自一人,很难活着离开这片复杂的地下通道。 炸雷一样的枪弹嘶吼撞破了黑暗中的沉寂,剧烈的火光在墙壁上不时映出高大的黑色人影,暴怒的咒骂和子弹撕裂肉体的声音相互混杂,还有濒死前的绝命呼救,以及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哀祷和惨叫。 火光和怒吼就在正前方数十米处的拐角。林翔把匕首插回刀鞘,反手从背包里抽出口径粗大的霰弹枪,握紧枪身前端的滑槽顶上弹药,像一头最迅猛的猎豹,闪身冲出通道。 三个人平端突击步枪的人,背朝他出现的方向拼命倾泻着子弹。 正前方,十几只巨大的人形昆虫正蜂拥而来,挥舞着锋利的钩爪,大张着喙部攒动的腭片,冒着密集的弹雨向前扑来。就在距离拐角路口二十多米远的地方,一个身体只剩下一半的中年佣兵,趴在淤泥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只人形昆虫正围聚在旁边,用力量强劲的腭片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块肌肉,柔软的肠子从佣兵断开的腹腔下部拖出,被几米外的一只虫子死死叼在口中慢慢咀嚼着。裹附在肠体上的鲜黄色脂肪,在子弹拽曳的光流中,显得无比刺眼。 “快走——” 冲进道口的林翔咆哮着,照准距离最近的人形虫狠狠扣下扳机。雷鸣般的枪声从管壁上方震落无数微小的泥尘,大团铁砂把昆虫头部轰得稀烂,巨大的冲击力推攮着无头尸体向后仰倒,惊怒的虫群顿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它们纷纷高扬起钩爪,伸展开紧闭在身体背后的椭圆状硬客,露出四片半透明的膜翅。 “拉尔森,这些该死的变种生物杀了拉尔森——” 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佣兵怒吼着,扔下已经打光子弹的突击步枪,从身后抽出一把锋利的消防斧,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向迎面飞来的人形虫,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肩膀,硬生生地倒拽回来。 “退回去,有弹药的人保持射击距离优势,你负责清理退路——” 林翔再次扣下扳机,准确地轰碎另外一只人形虫的胸口,头也不回地低吼道:“如果你想自杀,我绝对不会救你第二次。” 光头佣兵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着,怒目圆睁的他使劲儿咬了咬牙,最后看了一眼被虫群淹没的通道,用力抓起消防斧柄,转身朝着背后的拐角退去。另外两名佣兵一面后退,一面朝着步步逼近的虫群猛射。冲击力强大的弹头旋转着钻进人形虫的身体,在脆弱的血肉中翻滚、爆炸,撕裂出一个个可怕的孔洞。 “弹药,谁还有弹药?我的子弹全都打光了——”一个年轻的佣兵抱着接连发出空响的突击步枪,脸色一片惨白。 “活见鬼,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旁边的女性佣兵恨恨地扔下弹匣清空的步枪,拔出腰间的手枪连连数下。 “快走,我还有子弹!”林翔阴沉着脸,瞄准一只伸开翅膀的人形虫狠扣扳机,威力巨大的霰弹带起一片漫天飞散的血浆肉泥。 两名佣兵相互对视一眼,转身朝着拐角的通道迅速疾奔。 话说已经足够明白。再呆下去,必死无疑。 林翔敏捷地闪避着凌空袭来的人形虫,耳朵却仔细辨听着从身后逐渐走远的脚步声。就在鞋底踩踏地面的声音刚刚消失的一刹那,他把手中的武器反插回背包,原地曲身跳出人形虫的包围,空出的双掌中骤然腾起两团高达数米的炽热烈焰,随着身体的惯性牵引,狂暴的火舌争先恐后地吞燎着所有与之接触的物体,无法及时回避的人形虫惨叫着绻成一团,倒在地面上拼命挣扎扭动。燃烧的身体表面散发出熏鼻的焦糊气息,覆盖在身后的膜翅被彻底烧穿,它们只能像泥虫一样在地面痛苦翻滚,奄奄一息地等待着死亡降临,或者被问讯而来同类分食的命运。 收住火焰的林翔收住身势,反步朝着佣兵们消失的方向迅速奔去。 即便是救人,他也不想泄露属于自己的秘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汇合那几个逃走的佣兵,一起离开这个阴暗肮脏的地下世界。 第七十节 生天 第七十节生天 林翔像一只幽灵,朝着通道深处迅速疾奔。 他选择的落脚点大多是干燥的地面,偶尔从潮湿的淤泥表面踏过,也会随着腿部肌肉的收缩,把脚步声减轻到最低。听上去,根本不像是人类在奔跑,更像是一条敏捷的蜥蜴在石头缝隙间穿行。 借助高速运动带起的惯性,林翔不时从地面直接冲上垂直的管壁中央,灵活地绕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后,瞬间加快速度,像出膛的子弹一样猛跃出十几米远。 柔软的橡胶鞋底轻点着水泥管壁,发出沉闷空洞的踏响和细若无声的轻蹑,忽强忽弱的脚步声相互交杂着,在幽暗的管道里传得很远。 弯曲的圆形通道可以折射出悠长的回声,不同方位的踩踏和轻重不一的脚步,能够扰乱音波传递的频率,追踪者很难借此锁定音源的准确位置,只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迷宫一样的地下管道中来回乱窜。 在一个呈直角形状弯折的路口,他找到了三名贴靠在墙壁上,浑身筋疲力尽,呼吸像牛一样粗重沉喘的雇佣兵。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首先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看上去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向下削尖的脸庞显得有些瘦长,高挺的鼻梁使眼睛看起来越发深凹,整体身材很匀称,卷曲的淡棕色头发从额顶垂落下来,遮住了眉毛上扬的痕迹。 “我叫亨德森,这两位是马卡斯和白薇。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我们大概和可怜的拉尔森一样,已经变成那些怪物的点心。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男子热心地介绍着另外两名队友,话语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紧张,甚至,有些过于明显的激动和恭维。 林翔没有回答,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两个保持沉默的佣兵。 “我叫马卡斯,谢谢!”身体厚实得像沙垒一样的光头佣兵走上前来,用力点了点头。简短的语言风格就像他身上鼓凸分明的肌肉一样粗线条。 女佣兵靠在墙壁上,神情复杂地望着林翔。微张的口唇和闪烁不定的目光,表明她正在进行激烈的思维挣扎。 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亚裔女性。从外貌判断,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扎成马尾的黑色头发散落在脖颈处淡黄色的皮肤表面,灰绿色的军制迷彩包裹着曲线傲人的身体,挺翘的臀部和圆凸的乳房把战斗服上下两端绷到了极致。 “你能带我们出去吗?”她咬了咬微红色的嘴唇,黑色眼眸在长而弯曲的睫毛遮盖下,以由下自上的斜视角度,冷冷地盯着林翔。 林翔没有说话,他微眯着双眼,目光聚焦在对方衣领左侧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图案中央。 那是一只用黑色丝线绣成,带有中古风格的骑士战盔。 “我们都是法莫公司辖下的雇佣兵。”见状,亨德森连忙走上前来,翻起自己的衣领,露出与之相同的图案。 林翔低声问道:“你们还有多少弹药?” 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三名佣兵相互看了一眼,马卡斯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亨德森从背包里抽出一把带有锯齿的匕首,白薇则拉下手枪的弹匣,从中取出五颗子弹,又逐一压进空置的匣里。 “我在前,你们在后,注意周围的动静,脚步尽可能轻一些。”林翔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要转身朝着管道深处走去。 他不喜欢浪费时间,彼此的目的都是为了活着离开这里。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脸上一直带着感激和微笑的亨德森,突然毫无预兆地跃起,像狼一样猛扑上前,把锋利的匕首锯刃死死压在林翔的脖颈上。 “你想干什么?”林翔清柔的声音里带有足以愉悦感官的磁性,也充满了冰一样的寒冷和杀意。 “放下你的背包、弹药,还有枪。”亨德森用手拢了拢额前的乱发,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翔的眼睛。 马卡斯和白薇站在距离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目光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愧疚。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就为了这些?”林翔口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谈及别人的事情。 “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能力,普通人根本无法活着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亨德森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一句,握紧匕首的手又增加了几分力气,用略有些狰狞的语气说道:“不错,你是救了我们。如果没有你,我们几个都会死。我也不想这样,你是个好人,可是上帝不会因为善良就给你一条活路。我不想杀你,交出身上所有装备,跟在我们后面,你会很安全。” “说完了吗?”林翔没有平静如常地问。 “小子,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的表情和语气让亨德森觉得脸上如同火一样的滚烫,他拼命压制着内心想要咆哮的欲望,急促而紧张地低吼道:“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说一次——把枪给我放下!”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肌肉骤然紧缩,手臂和肩膀突然偏移出匕首可以控制的范围,电光火石间,鬼魅般的身形已经迅速转至亨德森侧后,粗大的霰弹枪口,死死抵住他耳根略下的部位。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三名佣兵无比震惊。 “你……你怎么……”亨德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人类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速度。感觉就像是一阵无法捕捉形状的风,飘逸、迅捷、致命。 “三级进化,非常优秀的实力。”林翔用淡淡的语气点破亨德森的能力,右腿骤然弯曲加速,用膝盖狠撞在对方柔软的侧肋,手臂则随着亨德森身体的移动,飞快转换着更加有利于平衡的角度,把冰冷的霰弹枪口狠狠插进对方大张的嘴里,彻底堵塞了发出惨叫声的正常渠道。 站在旁边的白薇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紧盯着林翔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再次重复了一遍曾经提过的问题:“你……真的能够带我们离开这儿吗?” 只要不是傻瓜,都很清楚现在的实力对比。眼前这个漂亮得足以让女人嫉妒的年轻男子,绝对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能。 “这不是某个人说了就能做到的事情。”林翔警惕地瞟了一眼她手里已经关上保险的手枪,慢慢把枪口从亨德森嘴里拔出:“这需要合作。” “只要能够活着走出这里,你会得到足够的报酬。”白薇努力挺高自己的胸脯,有意加深了呼吸深度,好让胸部的起伏更加明显诱人。 人形虫已经用凶暴和残忍证明了它们实力,也许这些变异生物的个体力量没有佣兵那么强大,却用数量上的绝对优势补足了这一空缺。天知道整个地下管道里究竟有多少只可怕的人形虫,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没有足够的弹药,单单依靠匕首和消防斧,永远不可能走到地图上标注的b点。 通道的地面崎岖不平,即便是硬如水泥般的物质,也无法在淤泥和污水长达近一个世纪的浸泡下,依然保持完整的形态。 恶心的腐臭弥漫在稀薄的空气里,也许是地面肮脏的淤泥,也可能是某种腐烂的生物,更可能是从建造初期就遗留下来各种奇怪味道的综合,总之谁也无法找到确切的气味来源,只能尽量屏住气息,忍受着浓烈的熏扰,慢慢向前移动脚步。 林翔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略远的地方,三名法莫公司的雇佣兵形成倒置的三角,把他紧紧包在其中。 没有人说话,借助通道里偶尔可见的发光苔藓,佣兵们从彼此模糊的目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毫不掩饰的畏惧和震惊。 从出发到现在,加上进食和休息的时间,整整过去了十二个钟头。 林翔没有打开手电,也禁止他们做出类似的举动。四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默默前行。 拐角、路口、管道分支……每一次路线出现分歧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总会带着他们选择适合的通道。开始的时候,佣兵们对这种蛮横的武断多少有些腹诽。但是他们很快发现——林翔是对的。 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变异生物。凶残的人形虫仿佛完全销声匿迹,从这个阴暗潮湿的地下世界彻底消失。 佣兵们并不认为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情会真正发生。除了虚无缥缈的想象,只有两种情况与现实相符合。 第一,林翔曾经来过这里,对地下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了如指掌。 第二,他的感知能力进化得异常强大,脑、眼、耳鼻等感知器官的探测距离,远远超过了变异生物。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第一种猜测总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疑点。很自然的,佣兵们只能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这也意味着——林翔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强大。 在一个临近十字管口的拐角处,林翔停下了脚步。 从进入管道的时候,他就在大脑里勾画出一张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平面图。他没有根据地图上标注的路线行进,而是按照走过的每一个路口,把整个平面图缺失的部分逐一加以弥补,最终完善得无比详细、清晰。 索克上尉说过,整条路线总长只有五公里。 他没有说谎。地图上标注的方向和路线也完全符合现实。 这是一条死亡之路。 十几个钟头的路并没有白走,凭借强大的听力,林翔不止一次从墙壁背后或者远处的拐角传来虫类特有的异动。它们集中的主要位置和地图上画出的路线惊人的吻合,就好像最忠诚的哨兵,永远沿着固定的线路来回巡逻。一旦遭遇任何未来者,便会立刻将其消灭、虐杀。 林翔没有和异类硬拼,他选择了另外一条偏僻的路线,从相对安全的环境,小心翼翼地接近距离b点出口最近的岔路。 这同样是一条幽暗拗黑的十字形管壁交叉口。四个巨大的圆形水泥管把严实的墙壁连接在一起,中间一块略有凹陷的地面,汪集着无法辨清颜色的黏稠淤泥。 长时间的沉默,让三名佣兵很不适应。他们凑在一起低语片刻,最后,身材壮实的马卡斯硬着头皮走上前,颇为犹豫地问:“嗨……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林翔没有回头。他平静地望着正前方如同巨兽之口般的管道,淡淡地说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顺着这条路走到底,就是出口。” “出口?” 不同程度的惊喜,从各人脸上飞快显露出来。他们没有雀跃欢呼,只是在窃窃私语交流彼此的意见。 “这一段路,会很难走。”林翔仔细地检查着手中的武器,头也不抬地低声道:“前面可能有非常密集的虫群。” 说罢,他端起枪,径自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见状,三名佣兵一楞,随即加快脚步紧跟其后。 “等等!等一下——” 林翔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急促呼叫声,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柔的冷笑。漂亮的眼眸也不时闪烁出凌厉残忍的寒芒。 正前方无止境的黑暗里,隐藏着足以致人死命的危险。 他没有撒谎,这的确是前往b点最后的道路。 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通过。 集合三名佣兵的力量,成功率会高得多。 这可不是针对所有人而言,仅仅专门指对他自己。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不愉快的小摩擦,他肯定会带上这三个人。 但是现在……哼!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林翔从未想过要独自对抗整个世界。他只是想用自己的个人行为,影响更多的人。或者应该说,尽可能多的让更多新生代人类,从自己身上感觉到旧时代的文明和人性。 不过,这并意味着自己可以任人宰割。 黑暗中的管道,传来物体与地面碰撞的密集声响。为了追赶林翔,三名神情惶恐的佣兵也加快了速度,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在幽深的管壁里传得很远。 丑陋的人形虫露出了高大的影子,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射出可怕的冷光,喙部攒动的腭片来回闭合着,仿佛锋利的刀叉,随时准备切割美味的肉食。 身后,佣兵们的脚步近在咫尺。 身前,凶残的异类把整个管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计算着两者接近的时间,林翔把霰弹枪口端平,带着诡异无比的微笑,瞄准冲在最前面的人形虫,狠狠扣下了扳机。 “轰——” 明亮的灯光从屋顶直射下来,洒落在白色的墙壁表面,形成一层略带暖意的柔和光晕。 “沙沙”的水声从耳边传来,充满力量感的细密水流从沐浴器顶端落下,笼罩了林翔的整个身体。 水温有些烫,冲刷在身上,非常舒服。 在这个时代,沐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无处不在的辐射使绝大部分水源都无法直接使用。尤其是在爱玛城居民的概念当中,差不多三百毫升的水量,足够洗澡。 这不是天方夜谭,而是林翔亲眼所见的真实。 三百毫升水,嘴里首先含进一部分,在口腔里来回吞吐洗漱清洁牙齿,完成这一过程后,水吐在准备好的毛巾上,用湿润的部分擦洗面部。紧接着脱掉上衣,将右手指间浸入盛水的杯子,沾湿,在赤裸的身上来回拍打,用力搓去半干的积污,同时用毛巾直接刷去沾在身体表面的泥垢。这一过程同样适用于下身、双腿……等到完成整个洗浴过程,杯中的水不多不少,正好见底。 洗澡,似乎是骷髅骑士团成员的一种福利待遇。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荒野上的人们为之眼红、疯狂。 崭新的战斗服摆在浴室旁边的金属架上,手指轻轻触摸,可以感到一种柔顺细滑的质感。 除了林翔,三名佣兵都永远留在黑暗的地下世界。 亨德森的四肢尽断,惨叫着被人形虫撕成碎片。 强壮的马卡斯被钩爪划破整个背部,连骨头都被嚼成了渣。 白薇是幸运的,她拼尽力气冲出了b点。就在即将跳出管道的刹那间,一只紧追不舍的人形虫狠狠咬住她的足踝,把身体上半部分已经被光明笼罩的女佣兵,重新拖回了幽深肮脏的地下。 他们的血肉,是异类最好的吸引物。凭借灵活的身形和敏捷的速度,林翔借助地形从密集的虫堆间穿过,顺利冲出了b点。 虫和人一样,同样惧怕死亡。尤其是进化出与人类相似的体形后,它们的思维概念似乎也产生了对应的变化。比起凶悍狂暴的对手,它们更愿意选择那些弱小无力的目标。 林翔没有杀任何人,他也从未对佣兵们承诺过什么。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彼此之间,仅仅只是合作。 为了几颗子弹,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强弱观点定义别人,我为什么不能用他们的身体充当诱饵? 善良是有限的,天使也有狰狞的一面。 利索地穿上新制服,望着被水蒸汽覆盖的模糊镜子,林翔嘴角释放出魔鬼般邪恶的微笑。 “骷髅骑士团,我来了。” 第七十一节 回家 第七十一节回家 从夜晚中醒来的世界,与平时一样混乱、肮脏,充满辐射和病毒,微冷的空气和湿润的风努力清洗着残留在地面上的辐射尘。这是一项缓慢而艰难的工作,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机械刻板地进行着单调乏味的改造,为的,仅仅只是想要重新看到从土壤里挣扎而出的那一抹嫩绿。 浅灰色的制服很合身,仿佛是专门为林翔订做。 它的重量很轻,却非常结实。把衣服`凑近眼前,可以看见一道道像箭头一样并行排列的编织线条,在表面覆盖层的下方,相互贯穿的丝线交叉组合在一起。它们很轻,很薄,像完美组合的整体一样牢不可破,为织物本身添加了足够的柔韧度。与皮肤接触的瞬间,会产生出非常舒服的细滑质感,良好的弹性材质使它们拥有超乎想象的拉伸能力。即便穿着者的身体猛然暴增成倍的体积,它们也只会牢牢裹附在肌肉表面,而不会被突如其来的膨胀撑破。 林翔从来没有见过品质如此优秀的衣服。即便是旧时代军属特种部队的高弹力作战服,也只能堪堪与之略微比齐。至于新时代……索斯比亚佣兵们穿的服装,与之相比根本就是扔在大街上也没人要的垃圾货。 仅仅只是一套衣服,足以让林翔感到骷髅骑士团的强大和可怕。 与消亡的旧时代不同,充满辐射的世界,缺乏一切人类赖以为生的资源。生活在荒野上的流民恐怕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居然有这种精美得堪比艺术品的衣服。 正如豪森临死前所说的那样,骷髅骑士团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科技、最富裕的财源、最强大的武装。所有这些聚合在一起,拼凑出的结果,是一个足以统治新时代的庞然大物。 像新月之城这样的地方,世界上还有很多。 走近摆放在墙壁旁边的落地镜,平滑的反射表面顿时出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 与旧时代相比,林翔的容颜没有任何变化。流逝的时间规律在他身上完全失去了衰老一切事物的作用,强大的病毒在充满活力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地叫嚣着,眼睛能够看到的现实,证明了它们的可怕之处。 时间,并不是统治宇宙唯一的永恒体。只有不断突破障碍的进化,才会把生命的终点变成起点,生生不息,往复不止。 望着镜中的自己,林翔黑色的眼眸里,突然掠过一丝仿佛嘲弄般的邪恶冷笑。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哼哼哼哼!就让我这只小小的蚂蚁,来撬动骑士团这幢庞大无比的巨型建筑吧!” 和往常一样,索克上尉的房间仍然拥挤。每接待一名迫切期盼成为骑士团成员的雇佣兵,就必须有两名荷枪实弹的骷髅战士陪同对方前往地下管道的入口。这种所谓“陪同”的性质,其实就和押解没什么区别,而上尉办公室里的人员数量也不会因此有所减少,新的替补者总会悄然无息地从门口出现,非常自觉地加入到并排侍立的空缺位置上。 林翔走进房间的时候,上尉正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香烟和打火机。方正的烟盒表面,印着醒目的红色“marlboro”的字母,打火机饰有漂亮花纹的银色外壳上,则凸显出一行斜体“zippo”标志。 上尉那双褐色眼珠一直在盯着他。仿佛要把整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彻底看穿。足足过了近十分钟,这才微眯起双眼,用手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金属折叠椅示意他坐下。这个时候,他手里夹着的香烟,已经换上了第二支。 “你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上尉把点燃的烟凑近嘴边狠狠吸了一口,以不知道是诅咒还是称赞的口气道:“虽然我不喜欢运气大于实力的人,不过,我必须按照规矩办事。” 说着,他从`旁边的木架上,抽出一份装订整齐,并且配有淡青色花纹装饰的文件,很随意地扔在桌面上。 “自己看吧!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了它。” 这是一份雇佣合约。 林翔足足看了近一个小时,这才从桌上拿起灌满墨水的笔,用流利的笔法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索克上尉接过文件,对着略显潦草却不失工整的中文签名看了很久,这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绘有黑色骷髅标志的信用卡,准确地抛在林翔手中,以颇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自己去军需官那里领取对应的装备。滚吧!别再来烦我。” 林翔争辩,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了房间。 直到他消失在质感沉重的金属门框里,上尉才翻开手边的皮制文件夹,取出标有三百九十六号的血样检测证明,还有战斗记录评价来回反复比对着。良久,才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密的烟,喃喃着:“五级进化标准,足足三个人为你陪葬……嘿嘿嘿嘿!具有隐匿气息,只能通过血液进行检测的特殊能力,真的很有意思。这的确是个运气好得惊人,心也够黑、够狠的家伙……。不过,我喜欢!” 从办公室出来,林翔一直在努力思考着雇佣文件上提到的所有相关列项。 与索斯比亚一样,骷髅骑士团对于雇佣兵的管理,沿袭了旧时代最基本的通用法则——钱。 佣兵们可以根据任务的困难程度和酬金多少,选择适于自己的部分,也可以通过帮助骑士团完成某些需要协助类型的日常事务,来获得更多的报酬和资金。从这一点来看,佣兵们的自由程度其实非常高。对于那些长期拒绝执行任务或者抱不合作态度的佣兵,骑士团给予的惩罚,也仅仅只是吊销其佣兵执照。 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严厉的惩处。只有亲身经历过地下世界的黑暗,从幽深管道里亡命拼杀出来的人,才会真正明白那张标注着自己姓名和黑色骷髅图案小卡片的珍贵。那本身就是对实力的一种认可,无能或者梦想得以侥幸的人,只会成为人形虫口中的新鲜肉食。 军需官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蓬松的金色头发扎在脑后,细长的脖颈衬托出柔滑的面部轮廓。修长的大腿从浅灰色军制短裙底部伸出,恰到好处地展示出最具诱惑力的部分,却又把关键的三角地带死死封闭的布料的遮掩下。让观者永远只能在想象中完成对缺失部分的补充。 所谓的装备只有两件东西——一份新的个人身份证明,以及一套单兵呼叫系统。 把附有黑色骷髅标志的金属铭牌串进项链,林翔脖子上的身份标志就变成了两块。这意味着,他同时接受索斯比亚和骷髅骑士团的雇佣。 这种情况不会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恰恰相反,各大机构和公司却非常欢迎这种带有多重身份资格的雇佣兵。这是对身份持有人的变相认可。佩带的身份铭牌数量越多,证明佣兵本人的实力越强大,战斗经验越丰富,完成任务的把握也就越高。 这与旧时代通过各种考试拿到证明,用以代表个人能力的方式有些类似。但就实质而言,两者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林翔的身份卡片上,有一个标准印刷体的黑色“c”字母。 这是骑士团认可他的佣兵等级。 单兵呼叫系统,是一个微型无线电装置。雇佣兵可以依靠这个东西与骑士团总部随时取得联系。当然,也更加方便后者能够准确找到佣兵所在的位置。 “没有其它事情的话,你可以走了。” 军需官的态度非常冷淡。她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林翔一眼,甚至对于这个年轻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报之以厌恶和颇不耐烦的回应。 她的身上散发出高达五级进化标准的强烈气息,与根本察觉不出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林翔相比,简直就是站在温顺猫眯面前野蛮狂暴的雌性猛虎。 无论新旧时代都一样——女人不喜欢比自己弱小的男人。 能够进行最简单的对话,已经是她耐心的极限。如果不是看在林翔那张英俊脸蛋的份上,她甚至会省去不必要交谈的过程,直接扔出一本厚达数百页的注意事项,让对方自己在密密麻麻的文字海洋里,像没头的白痴一样遨游。 “我想换点东西。”林翔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他拿出印有索斯比亚标志的信用卡,轻轻摆在桌面上。 被骷髅骑士团认可的雇佣兵,可以在允许范围内自由购买各种装备和物资。与其它机构的同类物资相比,骑士团提供的物品质量更好,种类也更加丰富齐全。 这也是他决定加入骑士团的一个重要诱因。 清单上可供兑换的物资种类极多。饮水、食物、服装、电子设备等等一应俱全。 林翔直接翻到贴有“装备”标签的栏目,在“ak100突击步枪”和“弹药”两个分项上打上记号,又打开“内部人员特供车辆”的分类,仔细对比一番后,认真地指了指“军用悍马”的名称。 漂亮的女军需官把信用卡插进读卡器,望着屏幕上显示出代表剩余金额的绿色数字,颇有些意外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兑换这些东西……你确定?” “确定!” 地平线尽头凸显出模糊的山脉线条,空旷的荒野仍然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在越来越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残留在地面的积雪已经为数不多,黑色的地面上随处可见潮湿的泥泞,几株从岩石缝隙里生长出来的植物早已枯萎,风一吹过,它们就像被电流刺激一样,顺着气流袭击来的方向剧烈抖动着。 一条残破的公路从远方延伸过来,在灰黄色土壤和积雪的重重覆盖下,淡灰色的道路表面可以看到几条勉强能够看清的平直白线。只有从它们身上,多少还能找到一点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微末气息。 一团模糊的黑影出现在道路尽头。在暗淡的天幕背景下,它其实算不上很明显。只是由于接近的速度太快,才比其它保持沉默的物体显得更加刺眼、突兀。 那是一辆军绿色涂装的越野车。 “嗖——” 粗大坚固的轮胎,无情地碾压着地面的积水和残雪,呈片状散开的水花顺着左右两侧飞溅开来,与发动机野蛮狂乱的咆哮相比,它们所发出的动静简直就是可怜无助的呻吟。线条粗犷的车身在猛烈的冲速配合下,显出充满力量的运动感,它在公路上嘶吼奔驰着,灵活地绕开破损路面造成的障碍,速度丝毫不减,像一头刚刚脱出牢笼的猎豹,在空旷的原野上尽情地享受自由奔跑带来的快感。 驾驶座上的林翔戴着一副崭新的墨镜,左手操纵方向盘控制着车辆的引导,右手紧握着挡位杆,脚下被踩到底的油门丝毫没有想要松懈的迹象。从窗外呼啸而过的冷风,将头顶垂下的短发吹得向上翻卷,形成一道弯曲的弧线。 这应该是利用旧时代技术制造的新时代产品。功率强大的引擎提供了足够的动力,结实的车身可以抵挡普通型号弹头的冲击。当然,这并不是一辆旧时代意义上的民用汽车,装备在车身顶部,可以通过车载电脑遥控射击,备弹多达一千五百发的重型机枪,已经表明了它被赋予了全新的作用。 望着倒后镜里自己被墨镜覆盖的冷酷表情,林翔漂亮的唇线边缘,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他现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购买武器、车辆和各种物品所需的费用,掏空了他身上的每一个子儿。 他也终于明白,漂亮的女军需官为什么会做出那么一副意外的表情。其中虽然带有少许惊讶,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或者讥讽、嘲笑……也许,还有什么别的,自己目前还无法知道的成份。 一辆武装“悍马”并不贵。在骑士团的物品清单上,售价仅仅只需要一万骷髅元,却需要作出一大堆诸如“不得私下转卖、废弃、改装”等等之类的承诺条款。如有违反,不仅会撤消佣兵资格,还必须接受一系列的相关处罚。 骷髅骑士团正是用这样的方法,控制着自己制造的机械产品尽可能不被其它机构获得,从而保持着别人无法比及的优势。 林翔毫无选择——如果不想徒步穿越荒野,就必须接受这种不平等压榨。 人的本性其实很懒惰,他也不例外。 隐月镇的天空,似乎比其它地方要更蓝一些。 也许是错觉,或者是内心潜意识的偏袒,但是林翔的固定思维里,这就是结论。 越野车引擎的轰鸣,打破了隐月镇的宁静。林翔已经尽量放缓车辆行进的速度,以降低由此产生的噪音,却还是吸引了众多镇民惊讶和意外的目光。 “嘿!好漂亮的车——” 一个黑头发的壮实青年费力地挤进围观的人群,用充满夸张和惊叹的目光死死盯着车身,双手在光滑的车盖漆面上来回摸索着。 “这车至少得值二十万索斯比亚元。”一个抱着双手斜靠在自家小屋门柱上的老人,不无羡慕地摇了摇头,给出了他认为最适合的价钱。 “要能有这么一辆车,少活十年我也愿意。”一个扛着突击步枪,站在警戒塔上的武装守卫者,望着塔下拥挤的人群啧啧连声。 林翔拉开车门走了下来。望着他身上质地优良的高弹力战斗服和斜背在肩上的ak10!步枪,人群中再次发出阵阵充满羡慕和嫉妒的惊呼。当他从车上搬下背包和几箱货物的时候,围观者的目光也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其中也包括表情兴奋喜欢热闹的妇女和儿童。 摘下墨镜,林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包装精美的糖果,顺序分发给围在身边雀跃不已的孩子。这是骷髅骑士团的特供品,只有在编人员和所属佣兵才有资格购买。由于产量有限,虽然价钱不是很贵,每人却只能限购很少的数量。 “看来,你这段时间混得不错。”一个站在人群前面,头发半秃的中年男子微笑着伸出右手,友好地说道:“欢迎回家。” 隐月镇的每一个人都认识林翔。对于这个经常不在镇子里出现,却给小镇带来太多好处的年轻人,镇民们早已认同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 “谢谢!” 林翔伸手握紧对方,笑道:“王彪在哪儿?” “我可是早就看见你了。但是你却没看见我。”声音粗豪的疤脸男分开人群走了进来,朝着林翔肩膀上使劲儿擂了几拳,不无嫉妒地嚷道:“怎么样?事情都办完了?” “没有。”林翔拎起放在脚边的一只箱子:“走吧!先去你那里吃点东西。我给尼娜带了份礼物,她会喜欢的。另外,还有些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第七十二节 礼物 第七十二节礼物 小屋像往常一样温暖,客厅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非常干净。 用原木制成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大浅盆厚稠的玉米粥,身穿蓝花粗布围裙的尼娜从壁炉前走过来,和善的脸上带着微笑,把一只装满面包片的木制托盘,轻轻放在粥盆旁边。 林翔把行李和武器倚靠着桌前,坐了下来,舀起满满一勺粥,吹了吹表面腾起的热气,带着说不出的舒服,慢慢倒进了嘴里。 粥很好吃。 比起平时熟悉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股特殊的浓香。 望着有些疑惑的林翔,王彪满意地笑了笑:“粥里加了点奶酪。那还是去年我从烈焰城花了两千块买来的上等货。尼娜放在地窖里一直没舍得吃。这次你回来,她足足在粥里放了一半还多。” 核爆导致了几乎所有家畜的灭绝。荒野上的流浪者经常能够看到长有两个脑袋的牛。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异生物为什么会以如此奇怪形态出现,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双头牛的食谱不仅仅只限于植物。其中,也包括人类。 很自然的,在这个时代,牛奶和奶酪同样属于奢侈品。 回味着嘴里尚未散尽的浓郁奶香,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放下手里的勺子,拎起脚边的背包,从中取出一只尺把见方的纸盒,微笑着递给尼娜:“一点心意,你会喜欢的。” 盒子里有一双崭新的皮制女式长筒套靴,还有一塑料袋与之前在街上分发给孩子同样包装的糖果。 “这,这太贵重了——”尼娜欣喜地抚摸着鞋面上柔软的皮料,脸上兴奋得直冒红光。 这个时代的鞋子,大多是从各个聚居点通过物品交换得到。它的来源很多,可能是某人死后的遗物,也可能是从废墟里探险所得的收获。它们大多不合脚,表面肮脏不堪,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臭味。得到它们的人不得不重新加以处理,清洗、修补、翻晒之后,才能重新发挥原有的功能。 当然,那些大公司除外。它们拥有属于自己的专业制鞋人员。由于原料稀缺而且成本极高,除了真正位高权重和有能力购买的少数消费者,很少有成品鞋在市场上流通。即便是像索斯比亚这种大型机构的直属武装人员,也只能得到质量粗劣的普通配发品。至于那些在荒野上流浪的人,往往是把偶尔得到的橡胶碎片缝合起来,或者用木头削成鞋子的形状,再填充一些柔软的材料,使之成为勉强可用的代替。 尼娜得到的礼物,是一双手工精美的黑色女靴。锃亮的表面散发着皮革特有的清香,靴筒里还塞着柔软的白色泡沫撑垫。即便是在爱玛城,恐怕也只有寥寥无几的高级管理人员,能够拥有这种价值昂贵的高级货。 旧时代很普通的东西,在新时代却像宝贝一样珍贵。这就是现实。 “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妻子的喜悦,显然也感染了性格粗豪的王彪。他微笑着把盛面包的盘子朝林翔的那端推了推。 “看情况吧!也许明天就走。” 林翔拿起一块面包,撕下一点在粥盆里蘸了蘸,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上次和你商量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唯一的问题,还是人手不够。” 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从复活的那天开始,林翔已经深刻认识到——单凭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在这个充满辐射和各种危险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隐月镇,是一个充满安静祥和的聚居地。正像小镇居民们所说的那样,这里,是他们的家。 也是林翔的家。 把自己的家建立得更加牢固、安全、可靠,这就是他的打算。 从爱玛城运来的武器,已经安置在各个险要的隘口。小镇后山的隐蔽角落里,甚至布置了一个炮兵阵地,依托山石和天然地形,镇子两端的出口各增加了三个重机枪塔。加上镇民们原先拥有的枪械和各种不同类型的武器,隐月镇的人均武装程度,已经超过了百分之百。 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枪比人还多。 “我们需要更多的人。”王彪坐直身子,眼睛里释放出淡淡的忧虑和困扰:“如果让整个防御系统发挥全部威力,至少需要上百个守卫者。镇子里所有男人加起来也没有这个数。春天很快就要到了,地里的庄稼需要耕种,我们只能减少守卫者的数量,否则……明年的这个时候,有很多人可能会饿死。” 松脆的面包屑在口腔里慢慢化成了绵软的稀糊,林翔咽下一口这种黏状的半固体,端起摆在餐盘边上盛水的杯子,若有所思地说:“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吸收一些外来的流民。” 王彪没有说话。脸上那道因为眉头皱缩被而压紧的伤疤,已经证明他并不赞同林翔的意见。 除了暴民,生活在荒野上的人,通常可以分为“定居者”和“聚居者”两大类。 核爆摧毁了旧时代的秩序,也几乎毁灭了整个地球生态系统。被辐射污染的水源把人类生存面积压缩到了最低界限。除了距离地表很远的深层水源,旧时代所有已被探知的淡水湖泊与河流,都无法直接饮用。依靠从废墟里得到或者是继承避难所科技,公司和大型机构可以净化出满足自身及所在地周边民众日常所需的水,以此作为膨胀自身实力的最佳手段。 时间,慢慢缩减着辐射留下的痕迹。与几十年前相比,荒野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可以直接饮用的轻度辐射水源区,海拔较高位置的积雪和降雨也能达到人体所能接受的最低要求。某些运气不错的流民甚至找到了更加干净的地下水源,于是,出现了像隐月镇这样的固定居住点。 这种情况仅仅只是少数。大自然不会因为挣扎在死亡线上人类的凄惨场景,而给予这些毁灭自己,同时又不得不依靠自己才能存在的生物特别优待。荒野上的水绝大部分都被污染,忍耐不住干渴狂饮的结果,只能是让健康的身体被病变组织所占据。为了自身的安全,人类不得不抛弃患有辐射病的同伴,任由他们拖着布满息肉和辐射瘤的残躯在野外独自生存。 没有人统计过这些被抛弃者的具体数量究竟有多少,人们只知道——游荡在荒野上,外形介于人类和怪物之间的变异生物越来越多,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而且,正在逐渐形成拥有类似社会构架的原始部落。 暴民,就是其中最显著的代表。 确切地说,他们同样属于人类。但就“医生联合协会”和几大机构的相关研究资料表明——暴民的身体组织结构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他们比人类更加强壮,也能够承受更加严重的辐射。他们占据的区域不仅仅局限于人口相对密集的轻度辐射区,中度、重度,甚至当年核战中心区域的边缘,都可以发现他们活动的痕迹。他们的食物来源也比人类多得多,饮用水来源也更加广泛,数量和种群也越来越庞大。 为了寻找适于生存的定居地,幸存的人们每天都要长途跋涉,像蒙昧时期的拓荒者一样,在漫无边际的荒野上流浪。他们仔细搜索脚下走过的每一寸土地,睁大眼睛寻找可能出现甜水的源头。在低效率和没有任何技术设备的情况下,很少会出现像隐月镇这样的幸运居住点。他们往往会聚集在某个地形适宜防御的区域,用简单的工具挖掘水井,依靠数量少得可怜的耕地和饮水勉强存活。一旦井水枯竭,又得收拾东西再次上路,重新寻找新的聚居区。 除了暴民,流民是荒野上最凶悍的人类群体。 他们具有强大的攻击意识。为了占据水源,流民群体之间经常爆发惨烈的争斗。外来者和居住者的战争每天都在上演,饱受饥渴折磨的他们,独占心理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得多。为了生存,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比较下来,“定居者”已经形成固定的社会结构和秩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拥有小范围内的法律制度。“聚居者”则不同,一旦居住地水源枯竭,他们只能用拳头和牙齿去争抢必需的生存空间。 在隐月镇的居民看来,“聚居者”都是敌人。只有像林翔这种经过他们认可的对象,才有资格成为新的镇民。 谁也不知道接纳聚居者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这些贪婪的人也许会把小镇里所有的资源消耗一空,也可能会驱逐甚至杀光原有镇民取而代之。没人能够预见未来,用机枪和大炮把所有危险挡在外面,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少量接纳一些。十个、五个,甚至更少,一个一个来也行。可以发给他们工具,利用监控和转化的手段,把这些家伙慢慢变成我们的人。你觉得怎么样?”沉思良久,林翔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需要时间。”王彪的眉头依然紧锁。不过,和之前相比,至少已经舒展开一半:“很长的时间……” 林翔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王彪说得是实话。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里,“友爱”和“帮助”之类的词语早已绝迹。旧时代人类拥有的各种美好特质,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早已荡然无存。人们宁愿相信子弹和暴力带来的实际,也不会去想象宽厚和温柔带来的幻想。 “还有件事……我,需要得到你的帮助。”说到这里,王彪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指头粗细的小玻璃瓶,神情郑重地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只长度仅有十公分左右的瓶子。开口的顶端沾附着少许白色蜡封,几乎完全清空的瓶底,还残留着一点点微蓝色的透明液体。 林翔把瓶身对向窗户有光的一面,可以看见瓶壁侧面有一个黑色的“50%”符号。 “这是抗辐射药。” 疤脸男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东西在每个大型聚居地和城市里都能买到,索斯比亚和医生联合协会也有出售。按照药效等级,对抗辐射的强度和各有不同。市面上流通的抗辐射药,强度一般为百分之二十至百分之五十左右。以成年人的体质计算,即便是要深入重度辐射区,百分之五十的抗度已经足够。不过,我听说这种药还有等级更高的品种。爱玛城拍卖行偶尔会有百分之七十抗度的药剂出现。而要买到拥有百分之百抗度的药,只有……只有……” 说着,王彪抬起头,看了一眼林翔脖子上挂着的骷髅骑士团佣兵铭牌,颇为期待却又有些犹豫地嗫嚅道:“这东西很贵……普通人没有资格购买。只有,你所在那个骑士团的内部成员,才能弄到……” 林翔没有说话。他在等着疤脸男尚未说完的下文。 抗辐射药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以索斯比亚元计算,百分之二十抗度的药品,市场价大约为五十至六十元左右。但是百分之百抗度的药剂,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隐月镇周边的污染程度并不高,正常情况下,镇民们根本用不上这种药物。王彪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林翔的确有些好奇。 过了好半天,面部表情颇为挣扎的疤脸男才艰难地说:“尼娜……怀孕了。我从城里的医生那里打听到,如果新生婴儿刚出世就服用这种药,会变得很健康。甚至,永远不会感染辐射病。你放心,我会多挣些钱慢慢还你,明年地里的收成,我分你一半。不,分你三分之二……” 林翔静静地坐在那里,心里涌起一股非常复杂的感觉。 他忽然想起旧时代幼儿园里,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能在干净清洁的环境里生活。没有辐射,没有污染,阳光明媚,空气清新,到处都能看见令人心旷神怡的绿色。 这个世界,还能恢复到从前的模样吗? 他找不到答案。 可是,在内心最深处的地方,至少还有希望。 眼睛里不自觉渗出的液体,把视线浸扰得有些朦胧,但林翔嘴边还是绽露出淡淡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药的问题,我会想办法。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不仅是王彪,就连尼娜听到这话,都觉得有些紧张。 “孩子出生以后,我要做他的干爹。”林翔说的很慢,很认真。 天亮的时候,越野车已经离开了隐月镇。 林翔给王彪留下了二十支用自己血液配兑的强化药剂。疤脸男可以根据小镇居民的身体状况和个人表现,有针对性的选择出最适于强化的对象。 在不远的将来,这个小镇也许会发展成为一座人口密集的庞大城市。更多的婴儿会在这里出生,记忆中繁华的街道和人群也会出现。旧时代曾经毁灭的文明,会通过更多新生代人类的努力,再次展现出新的辉煌。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里永远都是自己的家。 新时代的车轮碾压在旧时代的道路上,发出阵阵有节奏的摩擦。 就在林翔正准备用力踩下油门的时候,佩在腰上的个人通讯器里,忽然传来“沙沙”的电波干扰和急促的呼叫声。 “所有听到此通讯的骷髅骑士团在编人员,请立刻向东北二十一号地区集结。重复一遍,立刻向东北二十一地区集结。” 在骷髅骑士团配发的地图上,距离新月之城五十多公里的东北方向,是一片用鲜艳红色填充的广大区域。这片形状不规则的区域正中,赫然标注着“21”字样。 “我们被包围了。” 尽管有些不太情愿,但是休曼知道,这就是自己所面临的现实。 这里是一片地形复杂的山区,接连起伏的山势也不算过于陡峭。它们相互连接在一起,高耸的部分自然形成屏障,与地面齐平的山脚蜿蜒回绕着,在岩石的挤压和簇拥下,成为一条不太宽敞峡谷通道。 休曼隶属于骷髅骑士团。斜挂在胸前的银色三角星图案,证明他拥有骑士团核发的少尉军衔。他每天的日常任务,就是带领手下的十人小队和一辆“斯特瑞克”装甲车,沿着峡谷往复巡逻。 每隔一个星期,休曼小队都要向峡谷另外一端的骑士团据点运送给养。今天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当输送车队缓缓开进峡谷中央这片最狭窄区域的时候,几发从周围山顶飞来的火箭弹,把队伍中间的装甲车炸得四分五裂。 从枪声判断,偷袭者数量似乎不多。他们的枪法很准,居高临下的狙击手不时在目标头上爆开一朵朵灿烂的血花。休曼和队友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趴伏在一块巨大岩石背后,利用呼吸器紧急要求支援。 “不管是谁,请救救我们——” 这也是林翔在通讯器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七十三节 修士 第七十三节修士 “嗖——” 一发拖着桔黄色尾焰的火箭弹,自上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弯曲的轨迹,在距离岩石大约五米远的地方炸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片散碎的石子被高高掀起,在惯性力量的推攮下,朝着各自不同方向雨点般洒落下来。 与此同时,一名趴在山顶的袭击者敏锐地捕捉到躲在岩石背后目标的异动。他果断地扣下扳机,冲力巨大的弹头准确钻进一名骷髅战士的手臂,凄厉的惨叫声中,距离岩石边缘不远的地方,喷起一团鲜红色的血雾。 “该死的,隐蔽,快隐蔽——” 休曼一面叫骂,一面拖着伤者的腿,用力拽回岩石背后的死角,又取下身上急救包,拿出麻醉喷剂和止血绷带手忙脚乱地缠绕着伤口。 连同他在内,只剩下三名士兵和刚刚受伤的队友——整个小队的战亡率超过了一半。 遭遇袭击的时候,他就发出了求救信号。正常情况下,从出发地和驻扎在谷口另外一端据点派出的救援部队,会在一小时内抵达。然而,两个钟头过去了,休曼却没有听见任何具有反击意义的枪炮声。 透过岩石缝隙,望着对面陡峭锋利的山壁,休曼脸上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阴郁。 他只能通过枪身判断出对手的大概位置,却没法组织有效的反击——至少有四支狙击步枪瞄准小队藏身的这块岩石。稍微有所异动,立刻就会召来枪击。 尽管现在是冬天,休曼的整个背心都被恐惧和绝望的汗水浸透。 没有援兵,自己只能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呯——” 突然,从南面山峦上传来巨大而粗暴的枪声,震彻了整个山谷。 休曼连忙举起手中的战术望远镜,从隐蔽的角度顺着枪击的方位看去,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东面山口顶端摇晃了几下,像醉汉一下摔下山脚。 “是我们的人——” 休曼和幸存的士兵变得紧张而兴奋,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飞快地计算着已经不再严密的封锁圈内可供利用的死角位置,随时准备从岩石背后冲出,配合救援人员一起发动反击。 几分钟后,又一道枪声在谷地上空回荡。作为回应,百米开外的东北面山丘上,爆起一蓬细密的血雨。 这一次,休曼终于看到南面山坡上腾起一缕淡淡的青烟。凭借目测估算,对方的射距至少超过一千三百米以上。而那个方向,正通往小队驻营地所在的位置。 隐藏在山顶的袭击者似乎失去了耐心,几条黑影在视线能够触及的距离迅速缩远。也许是觉得不太甘心吧!从他们所在的方位突然冒出一道刺眼色火光,就在这一瞬间,南面山口也再次传来沉闷的枪声。火光迅速扩大变成火球,继而引发出剧烈震撼的爆炸声,在北面封锁口的山丘表面,腾起一团浓烈的黑烟。 当休曼带着小队残余人员顺着山道撤离峡谷的时候,林翔也离开了潜伏的狙击阵位,来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具袭击者尸体前。 这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强壮男子。威力巨大的狙击弹头准确命中了他的头部,除了身体保持完整,肩膀以上的所有部分,已经炸裂成散溅在周围地面的烂肉碎渣。 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任何潜在危险后,林翔蹲下身,伸出右手,从裹住尸体的棕褐色战斗服表面轻轻抚过。 衣料的质地非常细腻,具有不亚于骷髅骑士团配发服装的柔韧度。手肘和膝盖的部位,配有橡胶和棉质材料制成的保护装置。掉落在旁边的大口径狙击步枪,从外形来看,应该是旧时代瑞士产ssg3000的仿制品。不仅如此,在尸体上找到的格斗匕首、防步兵手雷以及各种相关器材,都远远超过林翔已知的索斯比亚公司雇佣兵的装备,甚至与骷髅骑士团相比,也犹过之而无不及。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武装力量。可是林翔对于他们的实际身份和目的一无所知。毕竟,他与这个全新世界的接触,其实还很陌生。 简单地环视着四周,林翔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尸体正面胸口位置,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特殊标志上。 那是一个红得耀眼的十字架图案,一把具有欧洲中古风格的骑士长剑,从图案的右上角的凹口斜斜插下,一直没入左下方的末端。 “剑与十字架?” 林翔皱紧了眉头。核爆造成的文明断层,使新生代人类对于“宗教”这种东西没有太过深刻的认识。可是拥有旧时代记忆的他却非常清楚——这种同时兼具有宗教色彩和征服者符号的图案,会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图案,他总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其中……似乎缺了点什么。 继续在尸体身上翻找更多的线索。在靠近胸前的贴身衣袋里,他找到了另外两件东西。 几张重叠对折起来的钞票。基准色调为纯白,币面中央印有一个被浅黄色光芒笼罩的慈祥老者图案,左右两边佩有装饰着古典花纹的镂空十字架。就在钞票右上角与币值数字“10”对等的平行位置,有一行利用凸版技术印刷的红色拉丁文字。 林翔不是专业语言学者,但他对这行文字并不觉得陌生。旧时代《圣经》扉页里经常能够看到相同内容的字母。如果把它们翻译成中文,那就是……“救赎”。 另外一件东西,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救赎者的福音》 翻开同样饰以十字架图案作为封面的书皮,映入眼帘的,是这么一段话。 “邪恶的敌人以他们的暴虐和专制,让正义的人们感到四面楚歌。 然而那些以博爱和善良的名义, 引领弱小者穿越黑暗峡谷的勇士, 必将得到神的护佑, 因为,他是他的同胞真正的守护者和迷失孩童的挽救者。 我将满怀仇恨和无比的愤怒, 灭掉任何企图毒害和屠杀我的同胞的敌人。 当我将复仇之火射向你的那一刻, 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耶和华。” “耶和华……” 淡淡地重复着这个对于旧时代宗教者有着特殊意义的名字,林翔把所有收获全部装进自己的背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十字架图案时,会产生那种奇怪的特殊感觉。 死者服装、钞票、书册上的出现的同类图案,全都是空心的。上面缺少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受难的圣子像。 衣服和钞票使用简化图案,这还多少说得过去。可是连书册这种显然是用于宣传意义的东西也如之类似,就实在耐人寻味。 “大概,耶酥也在那场可怕的核战争中被炸死,能够活着来到这个新世界的宗教核心,只剩下耶和华一个孤家寡人……” 喃喃着没有实际意义的玩笑话,林翔从腰间抽出匕首,用锐利的刀尖挑开裹附在尸体表面的战斗服,把保持着最后一丝温热的死者躯体,彻底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柔软的皮肤,鲜红绵滑的肌肉层迅速朝着两边退缩开来,红白相间的皮肉断口边缘,可以看到被挤压在其中很薄的脂肪。风一吹过,这层嫩黄色的物质总会带起轻微的颤动。仿佛它们并没有随着生命信号的消失而死亡,反倒拥有了更加旺盛的诡异活力。 林翔把匕首反转过来,用带有锯齿的背面,在整齐排列的肋骨缝隙中用力来回拉伸。很快,便锯下一段指节大小的碎骨。 他不是虐尸狂,也没有欣赏裸尸的特殊僻好。他只是想从这节骨头里,找到更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骨胳断口的边缘非常整齐,细密的骨质结合得很紧凑,中间几乎没有疏松的迹象,骨节表面光滑、平整,与断口连接的部分,找不到一丝裂痕。 只有强化人或者进化人才拥有如此坚硬的骨胳。 以正常的概率计算,普通人当中因为辐射导致进化个体出现的数量,大约为千分之一左右。如果所有身穿棕色战斗服的神秘袭击者都拥有与这具尸体相同的异能,只能将其归结于利用药剂促成的强化人类。 对于金钱,林翔一向没有太过准确的概念。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复活之后,在岩石镇吃到的第一顿饭,是用一块钱索斯比亚元,买到的两只拳头大小的粗硬面包。 “医生联合协会”出售的强化药剂,即便是最普通,效果最差,仅仅只能促发一级能力的红色药剂,售价也高达一万索斯比亚元。 能够大规模使用强化药剂的机构,必然是财力、技术、实力都强得惊人的庞然大物。 挥动匕首,从尸体胸前割下那块带有十字架图案的衣料,慢慢擦拭着残留在刀刃上的血迹。林翔那张平静的脸上,慢慢释放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看来,想找骷髅骑士团麻烦的,不止我一个人。” 顺着狭窄的山道,在临近谷地边缘的空地上,休曼小队发现了林翔停放在那里,车身两侧均涂有骑士团标志的“悍马”越野吉普。如释重负的骷髅战士立刻以车辆所在位置为依托,迅速构筑了一个简单的守备工事,在惴惴不安又略带期盼的双重心理折磨下,等待着一直未曾谋面的援兵。 半小时后,肩膀上挂着四支ssg3000狙击步枪,左手还拎着一具仿rpg火箭筒的林翔,慢慢从山道上走了过来,出现在获救者的视线范围内。 休曼仔细地打量着他。 被云层弱化到最低程度的阳光从天空洒落下来,在林翔身上耀出一片不太强烈的光斑。符合黄金比例的身材在浅灰色制式战斗服的衬托下,显出男性特有的强壮和健美。一缕微长的黑发从额前垂落下来,形成一条很好看的弯曲弧线。淡黄泛白的皮肤极其细腻,配合轮廓分明的面颊,足以让最漂亮的女人都感到嫉妒。尤其是那双像黑珍珠般透明的眼睛,纯净得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休曼本能地松开紧扣在ak步枪扳机上的手,直接伸向对面,用充满感激又不失郑重的口气道:“你好!我是休曼少尉,隶属二十一防区第六步兵大队。” “我叫林翔,骑士团下属c级雇佣兵。”说着,林翔摸出自己的身份识别卡,微笑着递过。 “总部那帮家伙都是白痴。以你的实力,至少应该评价为a级以上。”休曼颇为不满地摇着头,看了一眼林翔身后,疑惑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是听到紧急通讯才赶过来的。”林翔把缴获的武器扔进车厢,顺手从口袋里取出从尸体上割下的十字架图案,在手掌心摊开:“这是从袭击者身上找到的。” “上帝之剑?竟然是这帮家伙!”休曼瞟了一眼,立刻失声叫了起来:“这一带不属于教庭的势力范围,他们怎么出现在这儿?” “教庭?”林翔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里的新名词。 “那是一帮自称上帝使者,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休曼鄙夷地撇了撇嘴,从地上搀起受伤的士兵:“一起去驻营地吧!我必须按照规定汇报整个战斗过程,你也可以拿到一笔非常丰厚的佣金。” “乐意之至!” 林翔笑着从口袋里摸出那本《救赎者的福音》晃了晃:“另外,能再谈谈有关这些家伙的情况吗?就当作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故事好了……” “上帝之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宗教组织。 他们的权力核心,据说是在另外一块大陆上。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以传教的名义,在世界各地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据点。“骷髅骑士团”和“上帝之剑”几乎在所有红色区域都有接触,双方每一次碰面,都会发生激烈火拼。唯一不同的,前者把这种行为叫做“巩固资源区”,后者则称之为“从恶魔手中夺回属于上帝的领地”。 被“上帝之剑”占领的区域,通称为“教庭”。按照所在区域不同,他们会根据地盘大小,人口多少,可供利用资源程度等等,委派出主教或者大主教之类的核心统治人物。其地位等同于骷髅骑士团内部的寄生士高级校官。主教以下,是负责管理区域内各个人口聚居地的神父。教区之内建有教堂,经过训练的传教士会以“传播福音”的方式,诱导领内住民进行信仰。 与旧时代梵蒂冈教庭的自愿信仰不同,“上帝之剑”所谓的“诱导”方式,其实相当于强制。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武装机构——修道院,接受严格训练的“修士”,就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左手拿着《福音书》,右手握着突击步枪,强迫统治区域内的所有领民崇拜上帝,并且将产出资源的半数捐献给当地教堂。这些物资经过集中整理后,神父会根据自己所在城镇的发展情况,留下部分或者全部转送回主教级教庭,用于军事、经济、发展等方面。 伏击休曼小队的人,就是一群修士。 这可不是旧时代呆在修道院里,只知道默默苦修的信仰者。除了嘴里随时念着“耶和华”,他们也精通格斗,富有战斗经验,能够灵活操纵装甲车和坦克,会扔手榴弹,会使用rpg火箭筒。他们身上所披的也不再是宽大的修士服,而是高弹力材料制成,具有良好防御能力的战斗服。 修士,其实就是战士。 他们以等级更高的传教士为首领,形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战斗团体。其性质,与骑士团下辖的战斗小队完全一样。 “上帝之剑”完全抛弃了旧时代天主教所有美好的东西。这些新时代的宗教狂热份子不再信仰耶酥,《新圣经》里也不再提及圣母的名字。他们只相信耶和华,只相信所谓“上帝利剑”与“耶和华的愤怒”。 “这些家伙是一群疯子。上帝在他们嘴里就是一个操蛋的口号。他们抱着浑身赤裸的女孩发泄兽欲,大声宣称这是上帝的意志。用突击步枪扫射那些不愿意信教的平民,声称这是上帝的惩罚。还会用“上帝子民共同分享”之类的借口,肆无忌惮冲进别人的居所,把所有东西都占为己有。说穿了,他们就是一群疯子、野蛮人、无知的败类、人类中的宗教渣滓。” 这是休曼的原话。 静静地听完这一切,林翔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也许正如他所说的——这就是一个用来打发时间的故事, 没有实际意义,也谈不上什么情报价值。 当然,林翔心里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第七十四节 基地 第七十四节基地 沿着山谷边缘的道路走出丘陵地带,是一片起伏平缓的平原。杂乱的岩石与枯萎的植物相互交叠在一起,尚未融化的积雪覆盖在背阴的角落里,整个平原被寒冷和萧索的气息笼罩着,枯黄和暗淡的冷灰,是充斥于其中最多的颜色。 临近山丘的缓坡前,矗立着一排低矮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它们代表着财富和权力。只用那些掌握大量资源,拥有强大武装力量的机构,才有资格拥有并且保全这样的驻扎地。 在骷髅骑士团配发的地图上,这里是一处用字母和数字标注的前哨——d212基地。 和新月之城一样,基地外围设置了随时可以接通电流的铁丝网,出口位置用厚厚的沙包垒成环行工事,砖石混合机构的警戒塔上架着管口粗大的重机枪,全副武装的哨兵在金属三角障碍背后来回巡逻,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任何微小的动静。 在休曼的指引下,越野车直接开进了位于基地后勤区域的医疗站。几名左臂上佩有圆形白底红十字的医护人员从房间里快步走出,把受伤的士兵小心搀上担架床,很快消失在通往地下的电梯里。 “走吧!跟我一起去汇报情况,顺利的话,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就能拿到佣金。” 安置好小队成员的休曼,友好地拍了拍林翔的肩膀,带着他大步走向位于基地中心的一幢两层灰色小楼。 一路走来,林翔根据自己看到的一切,对d212基地作出大概的实力评估。 这里并不大,除了过半面积为军事用途设施外,其余的各类建筑物,都具有浓厚的商业气息。旅馆、酒吧、货仓……就在距离医疗站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区域内,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类民用设施的显著标志。 基地东北角,矗立着一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工厂。几辆装有面粉和蔬菜的卡车正缓缓开进沉重的钢铁闸门,如果以此作为判断依据的话,那里应该是一座小型食品加工厂。 从大门进入的时候,可以看见南面军事区里,有一间巨大的半圆形拱顶建筑。一队武装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附近的空地上停放着两辆炮塔被卸下的“斯特瑞克”装甲车,几名身穿浅灰制服,却没有装备任何武器的技师围站在车辆四周……显然,这是一个战斗车辆修理站。也许,还同时兼具修复和制造轻武器的功能。 综合目前观察到的各种情况,可以大概推算出整个基地的全部人员数量,大约在三百至三百五十人左右。当然,d212基地的所有秘密应该不仅仅局限于地面。至于地下部分还隐藏着什么,只能通过更进一步了解之后,才能知道答案。 伊文斯上校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高背椅上,腰身挺的笔直,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从他的坐姿上找出一点瑕疵。 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身材削瘦,整体结构却很高大。高挺的鼻子把脸部剖分成同样刚毅的两个半面,他的皮肤颜色很深,半灰白色的胡子梳理整齐,这些细密丛生的扎手硬毛从两边腮帮上延伸下来,最终在宽阔的下巴上形成紧密结合的整体。 从走进这间办公室的瞬间,林翔的目光便死死锁定了这名骷髅上校。 他不是骷髅骑士。从其身上散发出来六级进化人气息,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按照各人不同身份,骑士团内部的编制,分为三种序列。 第一类当属骷髅骑士。他们是整个机构的核心,也是实力最强大的存在。只有突破进化九级限制的寄生士,才有资格成为其中一员。 第二类是骷髅战士。他们数量庞大,实力从进化一级至进化九级不等。与骷髅骑士一样,他们同样以军衔作为彼此身份高低的依据。其中不乏身据将军高位的大人物。但是即便他们升至元帅,也无法违背一名骷髅骑士少尉的意志。只不过,骷髅骑士很少干预骷髅战士的行动。他们更多的时候只需提出计划的大概方向,具体细节和过程均由战士级别的人物去加以完善和完成。简单来说,骑士和战士之间的地位对比,类似于封建社会的贵族和平民。即便贵族给予平民足够的尊重,却永远也不会主动逾越那层无形的阶级障碍。 第三类,就是林翔这种通过测试的雇佣兵。他们数量不多,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佣兵属于骑士团外围成员,享有与低级骷髅战士同等的购买资源待遇。需要他们完成的任务,大多属于具有外交色彩,骑士团自身又不太方便出面的特殊类型。 骷髅战士是骑士团中数量最多的部分。他们是整个机构的中坚,却无法发挥绝对主导作用。按照林翔的猜测和接触,他们应该属于基因合成技术造就的产物。简单来说,就是复制人。 “损失情况如何?”看见林翔和休曼走进办公室,面色阴郁的上校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两张金属折叠椅。 休曼丝毫不为所动。他紧紧咬住下唇,用几乎快要喷火的目光瞪着坐在对面的上校。 “我已经发出了求救信号,为什么没有派出增援部队?”压制着在内心深处翻滚的激动和愤怒,休曼咬牙切齿地问。 伊文斯上校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别用他妈的什么没有收到信号之类的废话来敷衍我。”休曼几乎是在咆哮:“从刚开始建设的时候,我就一直呆在这个基地。不要说是普通的电波干扰,就连暴风雨这种恶劣的天气,基地塔台同样可以接受到清晰的信号……我们足足在那里等了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埃纽森被炸成了碎片,克鲁维和杰姆被直接爆头,还有勒克莱斯、马尔斯……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也根本就不会死。” “够了——” 伊文斯上校脸上猛然涌起一阵剧烈的潮红,他像长时间被关押的囚犯一样,没有任何预兆突然释放出狂乱无比的愤怒:“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我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支援部队,可他们连基地大门都没能走出,就被迫解散返回营房。我像个疯子一样上窜下跳,用尽所有威胁与恐吓的手段,也没能让那个人改变主意。他甚至关闭了塔台的全部无线电接受设备,命令接线员二十四小时后才允许重新开机……从那个时候起,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这个房间里,用最虔诚的方式为你们祈祷——” 上校的怒吼像狮子一样疯狂。然而,说到最后,却明显带有几声无奈的落寞和凄凉。 面色铁青的休曼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掠过一丝无力的苍白:“……他拒绝派出援兵?” 上校默默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休曼的语气充满了苦涩:“在这些家伙看来,我们复制人的命,就那么的不值钱吗?” 伊文斯上校眼睛里泛出狼一样凶厉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却充满说不尽的颓废和悲苦。他抖索着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想要点燃,烟头却怎么也无法凑近打火机上颤抖的火苗。最终,他彻底放弃了徒劳的努力,用粗糙的大手把未燃的香烟使劲儿揉做一团。望着从指缝间陆续洒落在地面的灰黄烟丝,惆怅而无助地叹息着。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在他们眼里,我们……根本就不能算是人类。” 接受雇主的委托,是佣兵最主要的金钱来源。 无论是骷髅骑士团,或者索斯比亚,还是其它什么大型机构,除了某些具有特定指向的针对性情况之外,它们都会发布一项长期有效的无时间限制任务。 收集所有未知或者变异生物的尸体或血样。具体酬劳,以样本经过鉴定后的结论进行价值评估。 索斯比亚收集血样的目的,是将其当作特殊货品与其它机构进行利益交换。 “医生联合协会”收集血样,是为了研制制造出效果更好的强化药剂。 至于骷髅骑士团……它们从未公开过有关这方面的信息。它们只是以很高的价钱在所有城市和聚居地公开悬赏收购。其金额,比任何一家机构都要高得多。 这是林翔在d212基地的意外收获。当他拿着伊文斯上校开具的证明文件,来到基地后勤部门领取救援休曼小队获得的赏金的时候,没花任何代价,从公开的信息条目里,找到这些内容。 出于感激,上校在自己职权允许的范围内,一次性签发了数额高达八千骷髅元的赏金,另外还把林翔的佣兵资格由c级提升为b级。这种提升在利益方面的最直接体现,就是雇佣兵执照持有者本人在购买物资的时候,能够享受百分之十的折扣。 和所有地方一样,d212基地的附属酒吧,同样充斥着颓废、淫靡和欲望的气息。 足以容纳上百人的酒吧里光线非常暗淡,在荷尔蒙的帮助下,酒精和烟草粗暴地驱逐了清新淡雅的空气,共同释放出浓烈无比的诱惑,充斥了酒吧的每一个角落。 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在酒吧里来回游走。她们时而倚靠在吧台边上,用艳丽的口唇和高根鞋尖撩拨着男子注意的视线。时而跳上酒吧中央的小舞台,紧贴着钢管拼命扭动身体,做出各种令男人血脉贲张的诱惑姿势。偶尔会有某个感官倍受刺激的野蛮人冲上前来,扔下一叠钞票,把她们像货物一样高高扛在肩上,在无数口哨和羡慕的目光追随下,迫不及待冲进洗手间或者楼上小卧室的时候,酒吧里的气氛也会随之达到高潮顶点。 如果不是休曼和几名小队成员极力邀请,林翔根本不会踏进这种地方半步。 他并不排斥酒吧,却也谈不上喜欢。他一直认为——无论是毁灭的旧时代或者资源匮乏的新时代,酒吧存在的意义,仅仅只是掏空男人口袋里所有的钱。 休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林翔走到中央区的一张圆桌旁边坐下,举高双手朝着吧台里的酒保用力捏了个响指,以充满炫耀和夸张的语调高声喝道:“来两瓶最好的威士忌——” 很多人的目光被吸引到了这个方向。视线的焦点很快集中到了林翔这个陌生人身上。其中也包括不少身材曼妙,长相不错的舞女。 一个身材高挑,拥有裸麦色皮肤,只穿着白色胸围和细带丁字裤的舞女走了过来。她故意挺高尺寸大得有些夸张的乳房,用圆凸微翘的臀部用力蹭了蹭林翔的胳膊,在旁观者密集的口哨和嘘笑声中,抬高修长的大腿,冲着林翔做了个飞吻,随即走到吧台前的几个女伴身边,朝这边抛着明显带有诱惑意味的媚眼,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勾引。 男人喜欢美女,女人也一样喜欢长得很帅的男人。 林翔苦笑着摇了摇头。 “看来,你比我更受欢迎。” 休曼的话充满了玩笑般的嫉妒和羡慕。他端起面前的杯子,高高举至林翔面前,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们——” 虽然很少喝酒,林翔却没有办法拒绝。他抓起玻璃杯,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火一样炽热的烧燎感,顿时从咽喉一直蔓延到了胃部。 与旧时代的酒一样,度数极高的威士忌烈得足以让人发狂。 酒是最好的谈话辅助器。即便是再沉默寡言的人,两杯酒下肚,立刻就会变成最冲动的演讲者。 休曼也不例外。烈酒在麻醉他大脑意识的同时,也刺激着他的语言器官。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日常琐事,咒骂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偶尔还会招呼几个漂亮的舞女过来,肆无忌惮地摸捏着对方柔嫩光滑的腰肢和臀部。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 林翔抿了一口淡黄色的酒液,看似随意的把话题引向他所关注的方向。 “有件事情,我一直弄不明白。无论在爱玛或者新月之城,很少看到像我一样黄皮肤的人类。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白人和黑人,甚至就连荒野上的暴民也不例外。其余的人呢?都被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当作点心吃光了吗?” 休曼灌下一杯酒,心满意足地说道:“你的想象力非常丰富。不过你没猜对答案。事实上,黄种人的数量稀少,至少有两个原因。” “哦?” “先问你个问题,你有父母吗?”休曼没有直接回答林翔的疑惑,而是抛出了另外一个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问题。 林翔点了点头,补充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过世了。” “你真幸运——” 休曼舔了舔嘴唇,用苦涩的语气地叹道:“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说着,他直起身子,指着同桌的另外几名士兵,以及酒吧里所有的人,嘲讽般地说道:“不仅是我,这里每一个人都不认识自己的父母。我们是试管人,是兴奋和欲望的产物,是无性繁殖技术最成功的作品。” 休曼眯缝着双眼,从摆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朝着光线暗淡的天花板喷吐出缓缓上升的烟圈,梦迄般地喃喃着。 “我的童年是白色的。墙壁、窗户、桌椅、食物……就像我的皮肤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我们就住在那些白色的建筑里,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教会我们所有必需的知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都是复制人。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比我们更早一些。” “轮船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地方。每天的任务都那么单调,除了战斗,就是休整。不缺乏供应,补给也很充足。新来的人员随时补充战死士兵的所缺名额,他们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回收战亡者的尸体。也许在那些管理者看来,我们其实就一堆活动的碳水化合物加蛋白质的组合体。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资源,随时能够制造出来。” “说起黄种人,我从未见过任何形态的黄皮肤复制体。当然,这仅仅只是我自己的猜测。” 说到这里,休曼故意压低了嗓音:“事实上,在那些老兵当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传说?”林翔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休曼点了点头:“按照最早来到这块大陆老兵们的说法,许多像你一样拥有黄色皮肤的人,其实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们去了哪儿?” “西面。朝着西北方一直走,就能找到他们的聚居地。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我们谁也没有去过,也没有真正看见过。” 第七十五节 疯子 第七十五节疯子 西面? 这个时代的地图上,没有标注任何与旧时代类似的名词。林翔只能按照思维深处的记忆,根据自己掌握的各种资料和情报,重新勾画出一张新的平面图。 以曾经去过的平顶山市废墟作为参照物,可以推断出脚下这块土地,应该属于旧时代的河南省。按照休曼所指的方向,以旧时代中国省份地图作为路线,朝着西北一直走——陕西、甘肃、宁夏、青海、新疆…… 新疆? 这个简单无奇的词语,像电击一样瞬间激活了林翔封闭的思域。曾经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变异人进攻、成都大撤退、上百万难民的艰难转移……最终的目的地,就是新疆。 那里曾经是旧时代中国人口最稀少的省份之一,如果纯粹以军事价值和人口数量作为攻击参照的话,新疆省绝大部分区域都是山脉和荒野。换句话说,即便是在整个中国领土遭到饱和攻击的情况下,那里也不会像人口密集的东部城市一样,被列入重点打击目标。 也许,那里还有更多的幸存者…… 酒吧里依然充满着颓废和淫靡,林翔那颗看似平静的心,却随着激烈的鼓点节奏在欢快跳动。他隐隐有种感觉——西面,应该是自己梦想中的希望之地。 “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忽然,休曼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认真地注视着他。 “你想知道什么?”林翔平淡地回应着,丝毫没有躲避对方的目光。 休曼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苍白,似乎有些踌躇,又带着几分搀杂着激动和犹豫的复杂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翕张着嘴唇,以颇为尴尬却又坚定的口气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拥有妈妈,是什么感觉?” “你说什么?”林翔转过身,意外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过,你有父母。”休曼说话的口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其中明显搀杂着几分热切和期待:“在一个废弃的旧时代图书馆里,我找到过几本还没有完全腐烂的书。上面提到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 “哦?是什么?”林翔摇晃着杯子里不多的酒液,用停留在脸上代表友好的微笑,覆盖住隐藏在最下面的警惕和敌意。 休曼的确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坐在一张桌子上喝酒的人可以成为朋友。 他毕竟是一名骷髅战士。骑士团是自己永远的死敌,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也应该归算为自己的对手。 “那句话很短,却像无法挥之忘记的烙印一样,深深刻画在我的脑子里。”休曼喝了一大口酒,带着几分溶入血液里的轻微麻醉呻吟:“妈妈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林,拥有妈妈,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流转的目光里,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和怅然。 复制人没有父母。从试管中诞生的他们,可以说是机器与技术结合的产物。 一个复制人,想要找回拥有妈妈的感觉…… 酒吧里依然人声喧嚣,浓密的烟雾和呛鼻的酒精气味儿充斥着每一个角落,舞女肉惑的身体与男人欲望的念头在激烈碰撞纠缠着。休曼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上,却有种让林翔记忆深刻的感伤。 “妈妈……真是一个美妙的词!” d212基地的东南角,矗立着一排外观平常无奇的平房。 推开用金属框架的木门,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占地面积超过上百平米的大房间。 尺把见方的白色瓷砖,铺满了地面每一个角落。墙壁上新刷的石灰散发出刺鼻的粉尘气味儿,同样颜色的天花板上,悬吊着一盏造型简单,却释放出太过强烈光线的炽光灯。 林翔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混身赤裸的卡耶塔诺正仰靠在柔软的皮制沙发上,手脚张开,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同样光着身子趴在他的膝盖旁边,像温顺的猫一样任由主人梳理自己无毛的背脊。 这就是d212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赫尔曼德兹。卡耶塔诺。 他的个子很高,也很瘦。伸展成汉文“大”字的身体,像枯木拼成的玩偶一样,软绵绵地瘫靠在宽敞的沙发表面。从皮肤下面凸起的肌肉很少,削瘦的面孔两边,高凸着仿佛随时能够刺破表皮的骨节,高挺的鼻梁使皱缩的眼窝看起来越发深陷,从眉骨上落下的阴影完全遮挡住眼球外露的部分。过于单薄的身体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干尸,而不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人。 旁边办公桌前的椅背上,耷拉着一件皱巴巴的浅灰色骷髅制服。从衣折缝隙中勉强可以看到一块白底五星形状的长方形徽章。这表明,衣服的主人是一名拥有少尉军衔的骷髅骑士。 “你就是那个救了休曼小队的雇佣兵?” 卡耶塔诺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他的嘴皮很薄,也很干,却有种与之并不匹配的异样鲜红。尤其是声音,嘶哑得如同长时间没有喝水,随时可能殆毙的海难幸存者。 “b级佣兵。这是我的执照。”林翔点了点头,从胸袋里摸出身份证明卡,在右手间立直,平平伸出。 骷髅骑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丝毫没有想要转移视线多看一眼卡片的意思。他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房间里的空气死一样的沉闷。。。。。突然,他仿佛被高压电击中,浑身上下颤抖般地从沙发上骤然弹起,没有任何预兆地,从旁边摸出一支口径粗大的m500左轮手枪,直接指向林翔,狠狠扣下扳机。 巨大的枪声,像雷鸣一样的房间里回荡着。动能强大的弹头释放出浓烈无比的呛鼻硝烟,彻底淹没了从墙壁上散发出来的石灰气味。四个酒盅大小的可怕弹洞,分从左右两边把林翔紧紧罩在其中,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难以捉摸,却又实际存在着。 “这枪的感觉真他妈的棒。我喜欢这种野蛮的力量。” 卡耶塔诺呻吟着,他微闭双眼,像自恋狂一样,用细长的手指在赤裸的身体表面来回抚摸。干瘦的手臂似乎也被注入了外来能量,像灵活的蛇一样在胸口和腹部扭曲环绕。随着这种皮肤和肉体之间的单纯触摸,他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亢奋,头部和身体扭动的节奏也越来越疯狂,长长的指甲狠狠刺破柔软的皮肉,骤现出一道道渗血的细痕。 林翔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浑身肌肉紧绷,双手也摆在最适合拔枪的位置。对方的任何异动,都逃不过他细微观察的眼睛。 卡耶塔诺的实力并不强,散发出来的寄生士气息,仅仅只达到一星标准。杀他,轻而易举。 林翔不想轻举妄动。这里是骑士团配有重兵把守的基地,外面的武装士兵多达数百。虽然可以依靠强大的异能从中全身而退,却并不符合自己想要隐藏身份的意图。 只有伪装潜伏在对手阵营内部,才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最强大的毁灭之力。 林翔的目的非常明确——从最底层开始,一步一步爬上骑士团权力顶端。 掌握权力,意味着掌握更多的资源、实力。也更利于隐藏自己的身份。 传令兵找到自己的时候,只说是基地守备司令想要和自己谈谈。如果这种粗暴野蛮的方式,也能算做是谈话内容一部分的话,林翔只能把卡耶塔诺归类于精神状况欠佳的那一类特殊人群。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明显带有虐待和被虐倾向的骷髅骑士,在旧时代肯定属于精神病院的住客。 “枪,是用来杀人的玩具。” 卡耶塔诺的声音有些阴柔,他忽然粗暴地抓起趴在沙发上的女人头发,不等对方叫出声来,便拎高她柔软的脖颈凑近自己嘴边,猛然张开薄薄的口唇,用雪白而锋利的牙齿对准脆弱的血管狠狠咬下。鲜红黏稠的液体喷溅在他的脸上,把苍白的皮肤涂染得血样异红。 林翔终于明白,骷髅骑士唇上那种诡异的红色究竟从何而来。 “轰——” 威力巨大的点50马格纳姆子弹,把女人漂亮的脑袋像豆腐一样轰成碎片。柔弱的身体连歪斜着躺在地面上,肩膀中央炸出一道延伸至胸口的巨大裂缝。在强烈刺眼的灯光照射下,拳头大小的心脏透过冒出阵阵热气的膨胀伤口在拼命跳动着。每一次挤压,都会从断开的血管里涌出酱色液体。 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死透。颤抖的手脚在神经最后的本能支配下,有节奏却毫无意义地朝着各个方向抽搐、伸缩、弯曲…… 弯下腰,把瘦长的手臂伸进散发着温热的死者腹腔,从中拉出绵软滑溜的肠子,像浴带一样绕在自己细瘦的脖子上,卡耶塔诺苍白得像死人一样的面孔,忽然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满足微笑。 望着达到高潮的卡耶塔诺,林翔只觉得眼角微微有些抽搐。 他终于明白伊文斯上校和休曼为什么会用那种古怪和憎恨的口气,谈及自己的上司。那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谈论一个人,而是在谈论一头野兽,一只最肮脏,最卑下的发霉腐生动物。 卡耶塔诺凸直的眼睛里,释放出仿佛吸食过量毒品一样的目光。他用力碾睬着地面散碎的尸体,器,慢慢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五颗粗大的子弹,逐一填塞进m500清空的转轮里。随手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几分钟后,两名荷枪实弹的骷髅战士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清理一下,把地上弄干净些——” 卡耶塔诺点起一支香烟,很随意地指了指散乱不堪的尸体,目光转向站在旁边的林翔,平淡地说道:“抱歉,刚才我过于激动了点。请不要见怪。” 林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发泄完的卡耶塔诺多少算是一个正常人。但是赤裸的身体和浑身上下的血腥,又表明他显然是个思维混乱的病人。 “我喜欢和雇佣兵打交道。” 卡耶塔诺看也不看在旁边忙碌的骷髅战士,从桌面上拿起一块白色的干毛巾,像有洁僻的温柔女性一样,细心擦拭着沾在手指上的血:“是不是吓到你了?呵呵!只是一个复制人,如果喜欢,我现在就叫个人进来陪你。” 这一刻,他文质彬彬得像个绅士。 “谢谢!”林翔平静地说着,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悦耳地磁性:“不知道司令官阁下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半个月前,我们在山谷的另外一侧设置了前哨基地。”卡耶塔诺把香烟叼在嘴角,伸手从椅背上取下军制上衣披在肩膀上:“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可能遭到了“上帝之剑”那帮宗教狂的袭击。按照伊文斯那个老家伙的说法,你是一个实力不错的家伙。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摸摸那里的情况。” 尽管有些意外,林翔却没有表露在脸上。他像所有雇佣兵听到任务时一样,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用充满贪婪的口气问道:“那么,具体酬金有多少?” “一万骷髅元。” 卡耶塔诺竖起一根手指:“外加升级为a级佣兵权限。当然,所有发现物或者被俘者都归你自己处理。如果你的表现出色,我还可以向上面提出申请,破格提拔你为骑士团正式成员。” 林翔看了看卡耶塔诺那双浑浊的淡蓝色眼珠:“为什么选择我执行这次任务?据我所知,d212基地有许多实力强大的士兵。”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一个通过正常生育方式,来到这个肮脏世界上的人类。” 卡耶塔诺从抽屉里摸出一瓶包装精致的香水,细心地涂抹在自己身上,病态的皮肤表面,很快出现了一丝血样的潮红:“我不喜欢那些复制人。他们是寄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垃圾。除了充当消耗品和损失,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就连最愚蠢的猪,都要比他们高贵得多——”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从喉咙里咳出一口黏稠的浓痰,用力吐在旁边正忙于清洗地面的士兵身上,神经质般咆哮起来:“这么久都没有弄好,滚,都给我滚!出去,再叫一个女人进来,现在就去——” “我需要补充一些必要的装备,还有弹药。”林翔找了一个适合离开的借口。他实在不想在这个血腥淫靡,充满恐怖气氛的房间里呆下去。 “没问题,等我签发一张手令,你直接去找伊文斯那个老杂种就行。” 卡耶塔诺点了点头,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摆在桌上的钢笔,在一张附有黑色骷髅图案的空白信纸飞快地写着。 这时,门外出现了一个穿着浅灰色制服,身材不错,面孔却像死尸一样苍白绝望的女人。 卡耶塔诺的眼睛里释放出血一样的炽热目光,他把刚刚签上姓名的纸页朝林翔一扔,大步走到女人面前,双手抓住她的上衣,朝着左右狠狠一分,把坚韧的制服瞬间撕成散乱的碎片。 “转过身去,双手撑在沙发上。老子现在就要干你——” 女人浑身都在颤抖,她弯下腰,用胳膊撑住沙发扶手,把雪白混圆的臀部对准骷髅骑士。 带着脸上残忍激动的表情,卡耶塔诺狞笑着走上前去,左手狠抓了一把肥嫩的臀肉,在近乎颠狂的刺激和冲动下,右手拎起刚刚装满子弹的m500,把粗大冰冷的枪口对准女人。 已经猜到即将发生什么事的林翔,从桌上抓起墨迹尚未干透的信纸,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房间。就在门缝刚刚合拢的一刹那,从屋子里猛然传来五道连墙壁都为之颤抖的剧烈枪声。 “……一个疯子。” 从口唇间轻吐出这几个字的瞬间,林翔清楚地看见——一个荷枪实弹站在房间外面的骷髅卫兵,脸上充满了无奈却又无法抗争的悲哀。 第七十六节 仪式 第七十六节仪式 富含水汽的云团停滞在半空,像厚厚的棉层一样压在山顶。潮湿的水雾裹住了眼睛能够看到的一切东西。 微小的雨珠从灰暗的天幕洒落到地面上,用淡薄的身体努力浸润着干燥的土壤。它们迅速渗透了石头的缝隙,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固定在半浆状态的泥泞之中。 林翔没有沿着丘陵边缘的道路进入山谷,他选择了地形更加复杂,布满乱石和悬崖,被荒草和岩石覆盖,崎岖难行的山顶。这条路比平坦的谷地要难走得多,却更加安全。 他灵活地在石堆上跳行着,橡胶军靴与石面的接触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浓密的晨雾把肉眼能够探及的视线范围降至最低程度,能见度不超过二十米的山谷中,到处都弥漫着潜在的危险。 凭心而论,林翔其实不太想接受卡耶塔诺的这份任务委托。这名骷髅骑士虽然是实力强大的寄生士,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旧时代的时候,林翔曾经耳闻目睹过几个与之类似的病例。这种间歇性发作的颠狂型精神病患者,通常都具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和狂暴无比的破坏虐杀欲望。他甚至有些怀疑,按照卡耶塔诺这种对女性非正常的性欲索取程度,d212基地的人员消耗速度,会不会不等敌人进攻,就全部惨死在这个可怕的疯子手里? 在一块四米多高的岩石前,林翔停下脚步,取出战术望远镜,调准镜头的焦距,仔细观察着对面被大雾笼罩的北面山道。 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动静,也许某个角落的确隐藏着经过伪装的狙击手,但是在这种糟糕至极的天气情况下,精度可以延伸至上千米外的高倍瞄准镜头,也无法发挥出本来的作用。 林翔像最灵活的蜘蛛一样,在陡峭的岩石上穿行。按照伊文斯上校提供的坐标和地图,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标注有骑士团前沿哨所的位置。很快,几座砖石混合结构的低矮建筑,从浓雾中慢慢显出了身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里地势非常险要。一条高度超过四米的混凝土厚墙,围绕着所有建筑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墙身周围林立着六座十余米高的机枪警戒塔,它们的射界相互重叠,彼此之间没有死角。除了几幢明显属于刚刚建成没有多久的崭新房屋,围墙内部其余的建筑大多已经破旧。它们牢牢据守在山谷与外界连通的开阔地面上,任何想要进出这里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并招来攻击。 两个背着枪的男人站在进入基地的大门前警戒着。从他们身上,林翔可以感觉到强化人特有的生物气息。强度,至少在三级以上。 “蓝色药剂,一万五千元一支……真是些奢侈的家伙。” 喃喃着摇了摇头,他从岩石背后轻踮和脚步慢慢走出,像幽灵一样潜伏在距离围墙不远的路边。 货币是衡量物品价值的最有效工具,也是林翔判断某种物品珍贵程度的最根本依据。 几十根长约三、四米的木杆,像旧时代的行道树一样,整齐排列的通往这个小型哨所的道路两边。 林翔小心翼翼地蹑行几步,靠至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木杆旁边。 他惊异地发现——这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木杆,而是用两根长短不一木头拼接起来的十字架。 一具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尸体,双手举至与肩膀齐平的高度,像玩偶一样被牢牢固定在木架中央。一道粗大的绳索绕过头顶,死死卡住颈部与木架中央的连接点。平摊开的左右手掌心,各自钉有一颗黑色的大头钉。脚上的军靴被脱去,赤裸的双足相互交叠在一起,被粗糙的长钉完全透穿,与身后的木架紧密连接在一起。但这并不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就在死者胸口位置,一根半米多长的锐利木签,钉穿了他的心脏。 每一个木头十字架上,都绑着一具尸体。 他们的身体大多残缺不全,看得出死前曾经遭遇过非常严重的折磨。有些尸体表面甚至留有大片焦黑的烧燎痕迹。他们的死状非常凄惨,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的面部,还残留着绝望和愤怒的表情。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尸体没有腐烂,外裸的皮肤泛着一层青灰,被雨水浸透的头发和身体表面落满了积霜,使得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用魔法固定在刑柱上无法动弹的亡灵雕像。 他们都是骷髅骑士团的普通士兵,也是这座哨所曾经的守卫者。 显然,哨所已经被攻陷。如果把前后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不难推算出目前哨所占据者的真正身份。 “上帝之剑……” 林翔没有急于离开,卡耶塔诺委托的侦察任务,还包括探明对方拥有的实际兵力和装备等方面。而他自己也很想知道更多有关“上帝之剑”的相关资料。 他静静地蹲在木头十字架旁边,注视着几百米外被围墙和警戒塔环绕的哨所。浓密的晨雾阻挡了视线所能探及的范围,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暗灰色的建筑轮廓。 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周围的环境,林翔顺着来时的道路慢慢退回山顶,悄无声息地隐没在雨水和浓雾之中。 太阳很快就要升到头顶,再过一会,雾气的浓密程度也会大幅降低。 他决定等到晚上。 十几个小时后,夜幕底垂,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白天已经稀薄的雾气再次变得浓厚起来,视线也被削弱到更加难以观察的最低限度。 黑夜,是林翔的领域。 寄生于体内的病毒,在改造身体是适应越发恶劣环境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以捕捉气息来锁定进化人类位置的特殊异能。他的身体就像一台敏锐的雷达,能够准确察觉到对手所在的精确坐标,从而提前作出反应,选择回避或者就近埋伏。 大门口的沙垒里,两名守卫者裹紧大衣在呼呼沉睡着。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困乏的身体催促着大脑以休息的方式来解除疲劳。 林翔选择了背朝山脉的方向跃上围墙。他可以感觉到,靠近哨所大门方向,有三道隐藏在屋角和暗处的强化人气息——显然,偷懒的守卫者是摆放在明面上的诱饵,那些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哨兵,才是真正随时保持警觉的猎犬。 按照伊文斯上校提供的哨所平面图,林翔飞快地在各幢建筑间来回穿行。单纯以气息进行判断,整个哨所的实际驻守者大约为六十人左右。他们都配备有突击步枪,除了架在警戒塔上的重机枪,还拥有部分rpg火箭筒。除了警戒塔和隐藏在暗处的哨兵,驻守者大多都呆在各间屋子里休息。寒冷和黑夜变成了林翔最好的助手。 在一幢拥有半圆拱顶的建筑前,他轻轻地停下了脚步。 从外表观察,这间屋子和其它建筑没有太过明显的差异。它的面积较大,房屋外壁的石灰涂抹的时间似乎也不太长,散发出一股略微刺鼻的粉尘味。 林翔感觉到——屋子里只有一个人,却很强大,比任何进化人或者强化人都要强得多。 依靠药物得到强化的人类,异能实力只能达到进化人的一半。进化级别最高不过九级,超过这一限度,他们就不再列入进化人的范畴,而属于寄生士。 毫无疑问,房间里有一个寄生士。至于实力,应该为二星标准上下。 得到这个结论的林翔不禁一阵哑然。在他的印象中,除了自己,所有寄生士都属于骷髅骑士团辖制。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呆在房间里的寄生士,究竟属于哪一个阵营? 屋子的大门虚掩着,林翔像幽灵一样推开门壁,从足够大的缝隙中闪身而入,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飞快潜藏进灯光无法照及的阴影里。 房间很空,墙壁上斜插着几根正在燃烧的粗大松明。它们分成两排,摇晃不定的火光在天花板上照出一片形状古怪的图案。正对房门的方向,横摆着一张宽大的条木长桌,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正背对着这边,低头在桌面上忙碌着什么。 他显然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当然,如果林翔的身份也能算是客人的话。 顺着摆放在墙壁边缘的一排橱柜,被阴影笼罩的林翔屏住气息,慢慢走近桌前,借助鬼魅般摇晃的火光,他看清楚了被黑袍男子遮挡在身前的一切。 这是一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他的皮肤很白,也很光滑,柔软的头发顺着黑袍罩领边缘散落下来,遮住了脸庞大部分的面积,从侧面望去,可以看到他的眼珠是非常漂亮的淡蓝色,流转的眼光,就像纯净的水一样透明。 木桌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青年女子。相貌一般,从外表看,年龄大约还不到二十岁。奶油一般的皮肤上应该是涂抹了某种油脂类的东西,显得非常光滑、浮腻。她的身材略微有些肥胖,腰臀上的赘肉在腹部形成几个相互挤压的圆圈。 她的双眼圆睁,眼潋翻成鱼肚般的灰白。就在咽喉略微朝下的部位,一条细长平滑的切口,一直延伸到微微有些膨胀的小腹。在火焰散发出的明亮光线下,嫩黄色的脂肪从致命伤口边缘外翻出来,堆满挤压了血线的全部范围。 男子双手袖口撸高,左手拨开女尸外翻的肚皮,右手捏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还在散发着温热的腹腔中割下完整的肝脏,带着无比虔诚的神情,全神贯注地放进桌子上端一只干净的白色瓷盆里。 同样的瓷盆还有六只。里面顺序盛放着从女尸身上取下的各类脏器。从林翔的视角望去,可以看到心脏和已经瘪缩的肺部。它们浸泡在酱黑色的血水里,表面呈现出新鲜肉类特有的红。 木桌顶端,竖立着一只饰有旧时代古典花纹的金属十字架。对向木桌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布面质料的耶和华圣像。他神情慈祥,头顶的光环释放出充满神圣意味的光晕,右手握着一柄中古时期的骑士长剑,锋利的剑刃插进脚下一只龇牙咧嘴的骷髅头顶,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自己才是真正掌握这个世界的唯一主宰。 这是一个邪恶的血腥祭祀。用鲜活尸体供奉的对象,就是被信徒们尊崇为无所不能的上帝。 如果林翔没有弄错的话,躺在木桌上被分尸的女人,应该还是一个处女。 摇晃的火焰在墙壁上映出一片诡异的阴影,望着被女尸鲜血映红的耶和华圣像,林翔丝毫感觉不到那张慈祥面孔散发出来的神圣光辉,反而觉得那就是一张食人恶魔的脸,只不过是添加了一张人类的外皮,用以包裹自己邪恶狰狞的内心。 火光,在墙壁上照出两个高大的影子。 一个是黑袍人。 另外一个,就是林翔。 顶礼膜拜的信徒从女尸身上割下完整的子宫,带着专注无比的虔诚,慢慢放进最后一只空置的瓷盆里。就在他抬起头来望着圣像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僵硬,眼中的目光也随着猛然回转的身体充满敌意和震惊。 “你是谁?”男子愕然地看着林翔,又惊又怒的他,下意识地扬起右手,握紧成拳猛轰过来。 尚未等他有所反应,林翔已经侧身闪至他的身后,右手五指抓住他的后颈狠狠一捏,剧烈的震荡和骤然被阻断的血流,使得头脑为之一滞,随即整个人当场晕死,身体朝着地面无力地摔落下来。 在四星寄生士面前,二星级别根本没有抗拒之力。何况,林翔拥有的速度已经达到恐怖的六星级别。 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刚才的举动没有引发任何动静,林翔抓紧男子的双手,把他高高横扛在肩膀上,顺着来路悄悄潜出了哨所。 顺着陡峭的山脉,一口气走出数公里远。这里的山并不高,延绵也不太广,但是想要藏两个人,已经足够。 在一个拗黑的山洞里,林翔把扛在肩膀上的俘虏重重扔了下来。肉体和坚硬地面接触产生的疼痛,以及顺着皮肤侵袭到身体内部的寒冷,很快解除了并不致命的昏迷状态。以至于男子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林翔手里那把口径大得吓人,在洞里发光苔藓映照下,反射出冰冷寒芒的m500左轮手枪。 “告诉我你所知道有关“上帝之剑”的全部资料。顺便说一句,我不喜欢撒谎的人。如果你想尝试一下被手术刀割开身体的滋味儿,我会非常愿意充当你的身体状况检查执行者。” “你都看到了?”年轻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滚的血流和身体的疼痛,嘶哑而愤怒地吼道。 林翔面色阴沉点了点头,在指间亮出他顺手拿到的手术刀:“如果你想靠谎言蒙混过关,我保证你会被切得比那具尸体还碎。” 想到摆在木桌上的女尸,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看了林翔一眼,却意外地发现——这个身穿骷髅骑士团战斗服的劫持者,竟然没有散发出任何一丝异能者的气息。 “趁早打消那些没用的念头。”看穿其心理的林翔突然绕至男子身后,把冰冷的枪管抵近对方脑门,冷言道:“如果我想杀你,你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男子额头渗出一片冰凉的汗珠,他使劲而咽了咽喉咙,用恐惧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翔:“如果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会!”林翔回答得异常爽快。 “你发誓!凭着上帝的名义发誓!”男子的身体在颤抖,脸上的神情紧张而充满期盼。 “没问题!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林翔的神情,庄重得活像最虔诚的教徒。 在梵蒂冈高等宗教学院,亚岱尔是那里成绩最好,最年轻的学生。 精通教义,熟悉所有宗教条文法规,深谙天主福音的内涵与寓意……所有這些都让亚岱尔在大主教心目中的地位节节爬升。事实上,这个相貌英俊的青年如果不是身披黑色法袍,胸口还有金线绣成的圣十字架图案的话,足以成为许多女孩爱恋的对象。但是,在亚岱尔看来,所谓男女爱情,不过是恶魔想要与上帝争夺人类控制权的另外一种体现罢了。 他是一个虔诚的信徒。每天清晨,他都会戴上纯钢打造的苦修环,像正常人一样走进教堂大门。有好几次,他因为过度饥饿而昏阙在圣像面前,被人救起后,却连水都不喝一口,又扑倒在金色的十字架上,拼命亲吻那个神圣的符号。在他看来,这种精神寄托比任何物质都要更加珍贵纯洁,也只有这种残忍的修行方式,才能净化自己的灵魂。 十九岁,亚岱尔已经成为教区神父。也正是从那天开始,他从大主教那里得知——还有另外一种更加虔诚的敬奉上帝的方式。 第七十七节 教庭 第七十七节教庭 那是一个礼拜日,亚岱尔和数千名信徒一起,聚集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地下核心区,秘密觐见三位红衣大主教。 按照惯例,主教通常都会在这种时候发布一次演讲。但是在亚岱尔听来,这次讲话与其说是对信仰者的再次心灵洗涤,不如说是刺激着自己以更加疯狂的热情去虔信上帝的推动力量。 在烛光照耀的圣子像下,亚岱尔和所有信徒,依序被注射了一种神秘的红色药剂。不仅仅是他们,包括司铎、执事、以及所有自己认识的教区神父、修道院长,甚至还有各个教堂的高级牧师等等,全部都在注射者之列。他们右臂的袖口高挽着,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虔敬和狂热,甚至就连最高枢机主教,也一样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个年龄高达七十六岁老人从身旁经过的时候,亚岱尔分明感受他在对自己微笑,那种慈祥得几乎足以让人落泪的神圣目光,让他忍不住有种想要跪倒在地当场膜拜的冲动。 药剂的效力非常之强,接受注射后只过了十分钟,亚岱尔便感觉浑身滚烫,很快丧失了神智。醒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第一批注射者当中,只有亚岱尔和另外一名来自意大利某教区的牧师活了下来。包括最高枢机主教在内的所有教庭高级人员,因为无法适应病毒寄生带来的强烈生理排斥,在注射后二十四小时内全部死亡。 那一天,是二零一五年十月二十二日。 更多的志愿者进入了圣彼得大教堂的地下区域。他们当中有教师、工人、牧场主、企业管理者、军人……也有窃贼、流浪汉、杀人犯、诈骗者、妓女……他们手里握着神圣的十字架,虔诚无比地喃喃着祈祷诗,一面接受神职人员从头顶洒落的圣水,一面带着对上帝的崇拜,卷起衣袖,任由冰冷的针头插入血管,把神秘的红色药剂慢慢推入自己的身体。 教庭拥有一大批崇信者。 无论身份高低,职业贵贱,总能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找到几名虔诚的天主信徒。据不完全统计,旧时代匍匐在十字架前顶礼膜拜的崇信者数量,已经达到了以“亿”为单位的可怕数字。如果要从他们当中挑选出最虔诚、最狂热、最执着的狂信者,至少也有几千万。 没人逼迫他们,在神职人员的诱惑下,他们完全是以自愿的方式接受无法预知未来的注射。在信徒看来,这就是对上帝最好的敬奉。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所谓“甄选”,教庭没有对外公布具体选择的项目和内容,只有那些进入教堂内部的信徒,才有资格成为注射对象。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种半公开,却又非常机密的状态下进行着。 亚岱尔从未计算过究竟有多少人死于这种神秘药剂的注射。他只知道——圣彼得大教堂地下那个从中世纪就存在的巨大地穴里,填满了数以万计的死尸。 这仅仅只是梵蒂冈范围内的非精确统计。全世界的教堂里,都在进行着同样秘密的注射过程。按照教区主教和神父、牧师们的说法——这就是对上帝虔诚的最直接体现。无所不在的神会用这种像血一样的液体,甄别出能够继承最终信仰的崇拜者。 成为寄生士后,亚岱尔被晋升为教区主教。这固然是因为他适应了病毒的特性,成为强大的宿主,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整个教庭的核心人物几乎全部死光,只能从像他这一类原本就拥有神职的寄生士当中提拔擢升。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教庭上层全部损失殆尽,上至身份尊贵的大主教,下至普通的修士,死者数字足足超过六万。整个梵蒂冈城到处都弥漫着腐烂的气息,由于死者数量太多,各处公墓和地下停尸间堆满了需要处理却又无法正常下葬的死尸。那段时间,包括亚岱尔在内,整个梵蒂冈城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从瑞士和意大利征召而来的武装十字军,连同直接受教庭控制的教皇卫队一起,把整个城市严密封锁。无论外界以任何借口要求进入,均被告知:“梵蒂冈城被外来不明病毒感染,为了安全起见,由教宗陛下亲自签发封锁令,严禁任何人进入探视。”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同一时期,意大利南部城市尼卡斯特罗,以及北部边境小城布鲁尼科,同时爆发大规模病毒扩散。死亡人数高达二十二万,相比之下,梵蒂冈的封锁信息对于已经陷入恐惧的世界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过于重要的新闻。 那一时期总共有六十多名记者被教皇卫队杀害,他们的尸体和被感染者的死尸堆放在一起,没人能够分清其中的究竟。 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成为主教的亚岱尔,从另外一名新晋主教口中,得知了那种神秘红色药剂的真正来源。 那是一名美国信徒对教庭的奉献物。据说,他本人参与了一项非常机密的生物计划。最终的研究成果,就是这种类似于鲜血的合成药剂。按照这名虔诚信徒的说法——这种药剂拥有的能力只有神圣的上帝才能赋予。因为……它可以“降生降死,让被神灵挑选者,拥有近乎无限的生命。” 十一月二十五日,在感恩节这天,亚岱尔和另外几百名新晋主教和神父一起,在梵蒂冈宫,觐见了寿龄高达八十八岁的教皇——本笃十六世。 在亚岱尔的印象当中,本笃十六世是一个精明强干的老人。睿智、严谨、热情,脸上随时都洋溢着慈祥温和的微笑。 与记忆中不同,那个坐在黄金宝座上的老人,已经丧失了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特质。他的头发全部掉光,布满斑秃的头顶,到处都是指节大小的脓疱烂疮。浮肿的肌肉和脓疱把整个面部挤压变形。视力几乎完全丧失,白得刺眼的皮肤皱缩着,不时可以看到黄绿色的腐液从破裂的伤口里流淌出来,把金色的法袍浸透成散发着恶臭的肮脏布料。 显然,教皇本人也注射了那种神秘的红色药剂。 可怕的病痛使本笃十六世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依靠身边近侍的解说,还有几份提前写下的文件,亚岱尔多少弄明白了这个即将面临死亡老人所要表达的意思。 按照教皇的说法,全能的上帝即将毁灭这个充满罪恶和肮脏的世界。与《圣经》所记载的上一次洪水的灭世之战不同,这次上帝会用“充满光芒的死亡之剑”,重新荡涤整个人类社会。除了像亚岱尔这些经过特殊挑选的神职者,所有人类都会在这场毁天灭地的战争中化为灰烬。而幸存的神职者们所要做的,就是像传说中的圣人亚当一样,在死寂无人的未来世界里,重新竖立上帝的神圣威严。 离开教皇宫的时候,亚岱尔清楚地看见本笃十六世眼角流下的泪水。奄奄一息的老人嘴唇翕张着,像是拼命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享用过旧时代最后一顿圣诞盛餐之后,亚岱尔和所有被选中者一起,在新任教皇的带领下,手捧《圣经》和十字架,进入了位于梵蒂冈宫地下两千多米深处的避难所。 阴暗的山洞,散发着潮湿霉烂的气息。 林翔坐在一块冰冷平滑的岩石上,透过从洞顶悬吊下来的尖锥形石柱缝隙,望着被浓密乌云笼罩的幽蓝色夜空,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慢慢释放出被迷惑或感染的一丝浑浊。 二零一五年的平安夜……亚岱尔进入地下避难所的时间,比核战爆发的最终时间只提前了四天。两者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所谓的误差,精确得令人感到震惊。 显然,梵蒂冈教庭知道所谓的“最终时刻”。十二月二十八日的全面核战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秘密。这些身穿法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狂热信徒,在世界被毁灭之前就进入了地下避难所。至于那种神秘的红色药剂,应该就是以r12病毒为原型制成的强化注射液。 不仅仅是骷髅骑士团,甚至就连教庭都参与到其中…… 林翔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亚岱尔——年轻的神职者面色一片坦然,除了眼睛里偶尔会出现一丝淡淡的疲劳,更多的,则是凄然无助的悲伤与痛苦。 时间,足以让最可怕的秘密被淡化。 近一个世纪过去了,旧时代的人类几乎死绝,自然环境被彻底毁灭,繁华的文明变成残破的瓦砾堆……曾经的所有秘密已经不再具有保存价值,说出来,比烂在心里成为永远流淌鲜血的伤痕舒服得多。 除了正规的神职人员,避难所里还有相当数量的管理和维护人员。他们也相信上帝,却不像虔诚信徒那般狂热。在亚岱尔看来,他们应该算是崇信者当中,最理智的一批人。 五年后,新任教皇要求开启避难所的大门,永远离开黑暗阴森的地下世界。 这一要求遭到了避难所管理人员的一致反对。理由很简单——按照电脑计算,至少需要二十年,辐射尘对环境和生物造成的影响才会弱化到可以勉强接受的程度。现在出去,无疑于自寻死路。 新教皇是一个疯狂的虔敬者。他的所有行为依据均来自《圣经》。他翻开圣典当中记载挪亚方舟的部分,怒斥对方的短视和无知。同时声称——可怕的灾难已经过去,作为上帝在世间的全权代理人,自己有必要走出这里,把慈祥善良的光辉拨洒到每一个需要它的信徒身上。 与无所不能的神相比,科学无疑是可笑的存在。 在绝对的权力威压下,避难所管理者只能屈服。 连同教皇在内,包括新晋红衣主教在内的教庭高层,以及各种神职人员和普通避难者,总计两千六百八十一人,在那一天全部离开了避难所。 六小时后,两名因为饮用了辐射水,出现恶心、呕吐迹象,以及全身大面积出血的神父被送回了避难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地下基地管理者作出了令人震惊的决定——关闭避难所大门,销毁人为控制的所有程序,将最高权限交给电脑,重新设置后的闸门自动开启时间,向后推移至十五年后。 从此,开始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神职者与管理者迅速分裂为两个立场不同的阵营。前者要求离开,后者则以控制程序失效坚决反对。口头上的争吵,很快演变成为武力相向的全面对抗。利用基地内部储备的武器,管理者向神职者发动了全部进攻,神职者则派出经过强化的寄生士进行反击。两天后,所有非神职人员均被杀死,基地里残余的幸存者,只剩下包括亚岱尔在内的一百二十四个人。 地下避难所,真正变成了传说中的地狱。 到处都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充斥在每一个角落。程序被锁定的电脑,只会按照时间计读器上显示的数字,缓慢而坚定地缩减着再次开启基地的时间。 基地闸门经过特殊加厚处理,全钛合金材质就连实力最强的五星寄生士都无法撼动。与科学相比,人类的力量再次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弱小。 食物和饮水的储备都很丰富,然而活下来的人们却丝毫感觉不到生存的意义和价值。那个时候,亚岱尔几乎每天都会呆坐在厚厚的钢铁闸门旁边,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门壁上,倾听着从外面传来的每一丝动静。 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活着,却无法离开。 没有阳光,却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人们尝试用阅读书籍和观看影视作品,或者向上帝祈祷等方法来驱逐内心的恐惧与惶恐。可是每当想起那些在争斗中被杀死的同伴,内心深处总会不由自主产生出无法遏制的绝望与赎罪感。死者的肉体已经腐烂,森白的骷髅却保持长时间完整。这常常会使活下来的人忘记现实,产生出自己和死人同在一间坟墓里的恐怖幻境。 两个月以后,一名无法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三星寄生士,用勃郎宁手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 很快,第一个发疯者出现了。 紧接着,第一个绝食者被活活饿死。 第一个沉浸在幻想中,认为自己已经变成天使的神职者,用斧头砍下同室居住伙伴的脑袋,把死者的尸体摆成巨大的十字架,高高钉立在屋子墙壁顶端。 还有人觉得自己化身变成了圣母,在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下,用刀子割掉了自己的男性生殖器。他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怀抱《圣经》和一颗死者骷髅,满面慈祥地坐在基地大厅的金色十字架下面,把自己瘪缩的乳头塞进肮脏的骷髅嘴里,用无比怜爱的目光望着那颗粒散发着恶心腐臭的死人脑袋…… 十五年后,当基地闸门在电脑控制下终于冉冉升起的时候,整个基地内的幸存者,只有包括亚岱尔在内的五十二个人。 雄伟的圣彼得教堂已经不复存在,巍峨华丽的教皇宫变成了一堆废土,记忆中的梵蒂冈城,只剩下一片笼罩在灰暗阴冷空气中的钢筋瓦砾。 亚岱尔忽然发现——活着,其实比死亡更加痛苦。 就在所有人感到迷惘和绝望的时候,一队身穿综色战斗服,胸前绣着金色十字架的士兵出现了。来人自称是法国教区的教友,按照对方的说法,他们早在五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基地,为了把分散在各地的教庭力量集中起来,他们按照战前分布的坐标,在每一个避难所附近都派出了联络人员。 这些人接管了基地的控制权,和所有同伴一起,亚岱尔被送到了亚洲,成为当地教区的一名神父。在那里,他得到了新法袍和缺少了耶酥的十字架,按照教区大主教的指示,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带领“从废墟里重生的新十字军,用充满愤怒的上帝之剑,去征服那些被魔鬼统治的邪恶之地。” 这个所谓的“新教庭”,与记忆中的教庭完全不同。 他们篡改了原有的教义、象征、信念,敬奉者变成了持剑的耶和华,圣子和圣母被取消,传教的方式不再是感恩和召唤,而是赤裸裸的杀戮和征服。对神灵的祭祀变成了活人,按照《新圣经》里的相关描述,纯洁的处女,就是献给上帝最好的羊羔。 亚岱尔彻底麻木了。不仅是他,所有从避难所里走出的幸存者,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和信念。他们不再拥有执着的信念,恐惧和死亡已经摧毁了大脑思维中最后一丝良知的存在。野蛮残忍的杀戮,成为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第七十八节 被虐 第七十八节被虐 夜色如水。 林翔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暴虐或者冲动的迹象。冰冷的目光聚焦在亚岱尔身上,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毫无生命气息的物品。 “为什么要攻击骷髅骑士团的前沿哨所?”这是他目前最为迫切想弄明白的问题。 “我不知道。”亚岱尔茫然地摇着头:“我只是带领教区配属的武装人员,按照规定路线朝这一方向进攻。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出现抵抗迹象,一概格杀。上帝需要纯洁的土地,而不是反抗的暴民。” “规定路线?”林翔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里的关键性词语。 “每一个神父或者传教士,都会配备一定数量的武装修士。教庭会按照各人的实力和装备情况,分别指定某一行进路线和方向。这个山谷是南下路线的必经之路,我的小队只是整个攻击部队里的先遣引导部分,两周后,不少于五百名武装修士的后继部队会陆续抵达,其中至少包括五名神父和二十名传教士。他们拥有大量武器装备,甚至可能会配备坦克或者自行火炮之类的重型战车。我派人侦察过,以山谷那边的骑士团基地守备情况,根本无法抵挡。” 亚岱尔说话的速度很慢,吐字清晰,脸上的神情也非常平静。仿佛是在谈及一件与之漠不相互的事情。 林翔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奇异的目光,他微皱起眉头,久久地看着面色趋于麻木的俘虏。 回答的实在非常详细,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想知道的范围。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亚岱尔的嘴唇微微上翘,形成一道很好看的弧线:“你和我一样,都是来自那个被毁灭的时代。对吗?” 林翔没有说话。他仔细打量亚岱尔身上的每一处角落。锐利的目光慢慢透过皮肤,观察着肌肉的收缩与释放程度,骨胳相互之间的衔接与搭配,韧带的拉伸与身体各部位所在的位置。 从被俘到现在,亚岱尔表现出的精神状态显得很奇怪。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怕死鬼,那么现在则变得悲观失望,甚至对于死亡也趋于漠视。从正常的观点来看,显然有些不符合逻辑。 短暂而令人压抑的沉默过后,确定对方没有攻击意图的林翔缓缓点了点头。 “荷荷荷荷!你真幸运。至少,你还没有变疯。” 亚岱尔嘴里发出的声音在笑,脸上的表情却无比痛苦:“我所崇信的一切都结束了。教庭、上帝、信仰……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也许我加入“上帝之剑”根本就是个错误,我应该呆在避难所,像那些死去的同伴一样永远留在那里。我的神经早已变得麻木不仁,哈哈哈哈!就像你所看到的那样,我竟然亲手杀死了那个无辜的女人,用她的身体去敬奉根本就不存在的上帝……竟然质疑神的存在,我,我,我还能算是信徒吗?主啊!宽恕我!宽恕我!求您宽恕我——”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嘶哑,精神状态也陷入歇斯底里的狂乱,言语前后混乱不堪,时而哀求,时而愤怒,企求怜悯祷告的同时,又嘶声咆哮着拼命咒骂。到了最后,整个人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冰冷的岩石上,衰弱无助的轻声抽泣着。 望着亚岱尔失神而充满浑浊的眼睛,林翔淡淡地摇了摇头,从坐着的岩石上站起,转身走向洞口。 “为什么……不杀了我?”亚岱尔用颤抖的双手撑住地面,瞪红双眼粗声喘息着:“别告诉我什么你会遵守诺言之类的废话。我知道你不相信上帝,更不会以不存在的神灵之名发誓。”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动过想要杀你的念头。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林翔的眼睛里闪烁着谁也猜不透的复杂目光:“如果你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或许应该去问问上帝。当然,我指的不是那个手里拿着利剑的混蛋。而是一直存在于你心里的真正信仰。” “信仰?”亚岱尔愕然,颤声道:“……在我的身上,还能找到信仰吗?” “这要问你自己。”林翔望着洞外黑沉沉的天空,长长地吐了口气:“其实,它就在你心里最深的地方。” 亚岱尔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分张开的十指,像钢铁一样深深插进泥土深处,整个身体不受控制般地剧烈颤抖着。过了很久,才从紧闭的双唇间,猛然释放出充满悔恨和极度痛苦的哽咽。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 望着已经走到洞口的林翔,亚岱尔深吸了一口气:“在梵蒂冈最后一次觐见教皇陛下的时候,他虽然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发出声音。可是,从他的唇形变化当中,我还是推断出他想要说的话。” 林翔站住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本笃十六世陛下说的话只有一句。”亚岱尔沉默了足足好几分钟,终于犹豫地说道:“……虔诚的信徒们,我们,都被欺骗了。” d212基地的司令办公室里,面带倦容的卡耶塔诺像往常那样仰躺在沙发上。半新不旧的少尉制服罩住干瘦身体的肩膀两边,腰腹以下的部分照旧全裸,密生在皮肤表面的细长汗毛顺着胸口一路往下卷曲着。 一脸肃然的伊文斯上校双脚并立站在沙发右侧。他的站姿如同旗杆般笔直,头发照例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十指密闭,紧紧地贴合在裤缝中央的细线上。即便是再挑剔的人,也无法从他标准的军人形象上找出任何毛病。 “这么说,占领哨所的那帮家伙,只有五十个人?没有重武器……也没有辅助战斗车辆……嘿嘿嘿嘿!简直是来找死——” 望着手中的侦察报告,卡耶塔诺忽然爆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他伸出枯瘦的手臂,抓起旁边桌上一瓶开封的威士忌,把瓶口塞进嘴里仰脖猛灌一气,带着几分明显的醉意,曲起右手食指,朝站在身边的伊文斯上校勾了勾,用沙哑的嗓音暧昧地说道:“你,记录一下,命令整个基地所有战斗人员做好准备,六小时后出发,向山谷哨所发动全面进攻。把那些戴着十字架符号的家伙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说到这里,少尉伸出细长的指尖,指着站在面前的林翔,醉眼惺松地说道:“另外,开具一张十万骷髅元的现兑支票给他。再把他的雇佣兵执照调换为s级别。” “十万?您确定?”巨大的金额把上校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看了林翔一眼,强忍着卡耶塔诺胯间散发出来的腥骚气味儿,弯下腰凑近少尉的耳朵,皱起眉头问:“这可是一大笔钱。” “很多吗?我怎么不觉得?”卡耶塔诺摇晃着身体,用手掌撑住沙发坐直,打了一个响亮而馊臭的酒嗝,从过于宽大的衣服袖筒里伸出干瘦的手臂,轻轻拍了拍上校布满胡须的粗糙面颊,毫无预兆地冷笑,继而咆哮道:“你这么一说,十万似乎是少了点……给他二十万,现在就支付。立刻!马上!” 上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再多言,立刻拔脚朝着办公室大门快步走去。快到林翔身边的时候,他抬起头来,用意义莫名的复杂目光看了对方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两道不太清晰,却明显带有嘲笑和鄙视意味的冷哼。 “该死的老杂种——” 卡耶塔诺嘴里的肮脏骂辞,几乎是伴随着上校走出房间的脚步声同时发出。旋即,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脸上的疲倦和慵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正常情况下产生的亢奋和激动。 “二十万元,s级雇佣兵权限……嘿嘿嘿嘿!这样的奖励足够丰厚了吧?年轻的漂亮小子?” 卡耶塔诺弯着腰,像一条发现美味腐肉的蛆虫,瞪直双眼死死盯着林翔健美的身体。沙哑的嗓音仿佛很长时间没有喝水的干渴者,充满对甜美甘霖的无比欲求。 “谢谢!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先出去了。”林翔双手背在身后,两眼直视正前方,面无表情地答道。 “别急着走——” 卡耶塔诺的声音陡然升高,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用人血涂红的嘴唇,围着林翔绕了一圈,贪婪无比地望着对方柔软的面部肌肤,用不无赞美的阴柔语调,赤裸裸地说道:“脱下裤子,让我看看你的小屁股。如果二十万不够,我还可以再加十万。” “你这变态的杂种——” 话音未落,林翔已经闪身转至侧面,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右腰。巨大的力量使卡耶塔诺完全丧失了平衡,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紧接着脚踝传来一阵剧烈的撕痛,惨叫着拼命扭过头看时,只见满面冷然的林翔正踩住自己的足踝,高高举起旁边的皮椅便要砸下。 卡耶塔诺呆呆地望着椅子从身体上方慢慢坠落,身为寄生士的他完全可以轻易躲过这一击,进化后的视觉可以捕捉到椅子掉落的每一个细节,在他看来整个过程像电影慢动作一样迟钝。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丝毫没有想要闪避的念头。他只是张大嘴巴,带着口角流淌下来的涎水,在紧张局促的心理状态下,隐隐有些抗拒,却又无比期待地等候着椅子砸落的一刹那。 “轰——” 剧烈的痛感刺激着神经,卡耶塔诺忍不住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巨大的响动惊醒了门口的卫兵,当他们拉开房门闯进办公室的时候,只见下身赤裸的基地司令正趴在地面上,密生着绒毛的臀部表面满是散碎的木屑。几根锋利的木刺深扎在细嫩的皮肉间,随着身体的颤动,伤口也随之挤压出几滴醒目的红色血珠。 “出去,谁叫你们进来的?滚!都给我滚——” 卡耶塔诺像疯了一样破口大骂,面面相觑的卫兵只得转身离开,顺手把房门关上。 “再来一下,好吗?求你,求求你像刚才那样再来一次。”卡耶塔诺感受着身体上的痛苦,连滚带爬起扑倒在林翔脚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呻吟着:“用鞭子抽我,带刺那种。让我流血,让我感到疼痛,让我发狂。来吧!再来一次!我再给你二十万,来!快来啊——” 林翔全身的肌肉像蠕虫一样隆起。他强压下内心深处想要现在就拧断卡耶塔诺脑袋的冲动,铁青着脸,咬紧牙齿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显然,卡耶塔诺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而且同时具有虐待和受虐两种病变心理。 林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迫切地想要杀掉某个人。 他黑色的瞳孔骤然急缩,紧捏的拳头使手臂上的肌肉膨胀得无比坚硬,强烈的杀意在大脑意识的深处拼命嘶吼、咆哮……。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不快。整个人外表平静得就像深凝的潭水,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寒冷的夜风,从荒凉的平原上空呼啸而过,一直袭向隐没在黑暗夜色深处的北部丘陵地带。 d212基地灯火通明,几十辆不同类型的装甲战车从仓库里开出,其中大部分为“斯特瑞克”的标准车型,也有少数改装成远距离支援自走炮的变形车,甚至还有两辆顶部装有金属吊臂的战场维修车辆。它们从基地大门鱼贯开出,停靠距离防护电网不远的空地上,排列成整齐的队列。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骷髅士兵集结在基地的广场上,各小队指挥官按照顺序,向站立在编队前面的伊文斯上校报告所属成员情况。几分钟后,分成三列纵队的士兵跑步离开了基地,按照兵种和序列,分别进入战车车厢或在车队周围形成护卫。远远望去,就像一台刚刚完成准备工作的巨大战争仪器,随时等待着开始运转。 身穿少尉制服的卡耶塔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径直登上位于队伍中间的指挥车。与平时相比,他苍白的脸色居然多了一丝难得看见的红晕。至于这种奇怪颜色的真正来源,很难说究竟是源于战斗前的激动,还是某种非正常状态下产生的刺激。 手持ak100突击步枪的林翔站在队伍末端,冷漠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当第一辆战车缓缓驶入山谷的时候,站在指挥车上的卡耶塔诺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紧跟队伍的林翔,充满异样期盼的目光里,猛然闪过一丝按捺不住的欲望。 “别急着离开,嘿嘿嘿嘿!我会让你的小屁股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享受——” 车队行进得非常顺利。在距离谷口哨所大约还有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四辆装有一百零五毫米火炮的改装车稳稳停下,就地形成一个简单的临时炮阵,把高高昂起的粗大炮口,指向早已被锁定的正前方。 骷髅步兵以小队为单位迅速散开,朝着目标所在位置迅速突进。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留在队尾的林翔什么时候离开,他顺着熟悉的选定路线,像幽灵一样潜入距离哨所不远的一个岩洞里。从碎石和杂草下面取出一支早已藏在那里的ssg3000,把枪口从零乱的岩石缝隙中伸出,正对着车队所在的方向。 “轰——” 一发炮弹在距离山洞不远的地方轰然炸开,剧烈的震动使得地面一阵摇晃。沉睡在山林间的生物被惊醒,警觉的它们成群结队地逃散开来。纷乱的嘈杂与爆炸的轰鸣交织在一起,掩盖了所有的异常动静。 借助爆炸产生的火光,林翔把卡耶塔诺的脑袋纳了高倍瞄准镜头的十字中央。随着手指与扳机的接触,穿透力巨大的子弹从卡耶塔诺前额钻进,掀飞了整个头盖骨,带动着整个身体猛然向后仰翻过去,直挺挺摔倒在指挥车厢里。 “我不喜欢和疯子打交道。尤其是变态的疯子。” 轻若无声的低喃瞬间被夜风吞没,林翔的身影灵活地跳出岩洞,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黑暗的夜幕深处。 从亚岱尔身上,他抽取了五十毫升血液。卡耶塔诺虽然是个肮脏的变态狂,但他却是一个真正的寄生士。 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快返回大队,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所有东西。 二十万骷髅元,足够买到百分之百的抗辐射药剂。 第七十九节 异音 第七十九节异音 浓密的硝烟从山谷上空慢慢散开,露出几缕从厚重云层遮蔽的缝隙中拼命挤出微黄颜色的晨光,半透明的雾气从山间慢慢飘过,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淡薄光晕,给荒凉的大地笼罩上一层看似瑰丽,却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虚幻彩衣。 一道十余米的炮弹炸口,把坚固的混凝土围墙从中部分成两半,参差不齐的裂口边缘,突伸出无数弯曲扭绕的钢筋断头,手指轻轻一拨,散碎的水泥块便悉悉索索地滚落下来,露出一片虚掩在渣石中间的缝隙。 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骷髅士兵们,在各幢残破的建筑周围来回奔忙。他们用各种简易材料对围墙周边的警戒塔进行临时修补,搬开被炸毁的机枪,重新设置另外的武器。就在哨所中央的空地上,横躺着五十多具身穿棕色制服,胸前佩有十字架标志的尸体。“上帝之剑”的武装修士们非常凶悍,这些被狂热宗教思维占据大脑的信徒,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向自己的对手主动求降。 在尸体旁边一块经过特别清理的水泥地面上,摆着头部被彻底炸飞的卡耶塔诺。 平躺在地上的他保持着笔挺的姿势,在整齐的尉官制服和锃亮军靴的衬托下,干瘦的身体倒也多少显出几分军人特有的气质。远远望去,这具失去了头颅的身体,反倒比那个随时在办公室里保持赤裸的疯子,更加具有视觉诱惑力。 伊文斯上校以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在距离尸体五米左右的位置。微寒的冷风从身旁刮过,吹得他灰白的头发一阵乱扬。包括休曼在内的上百名骷髅战士列队站立在其身后不远的地方。尽管士兵们站姿标准,脸上神情肃穆得无可挑剔,可是从他们的眼睛里,却释放出毫不掩饰的欢愉和轻松。 谁都不希望自己被当作玩具随意蹂躏,复制人也一样…… 半小时后,在传令兵的带领下,林翔走进了在哨所里临时设置的主官指挥室。 身穿战斗服的伊文斯上校端坐在木桌后面的椅子上,用冷厉而复杂的目光,默默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雇佣兵。过了很久,他才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指了指放在对面墙角的一把木椅,淡淡地说道:“坐吧!” “谢谢!”林翔神情自若地坐了下来。黑色眼眸里,闪烁着令人看了非常舒服的和煦微光。 简单的开场白过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凭心而论,在伊文斯上校看来,林翔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这其中固然是因为他救了休曼小队,有部分先入为主的个人感官因素,更重要的,还是他面对卡耶塔诺性骚扰和威胁的时候,竟然当场怒起狠狠暴揍了那个变态疯子一顿。 这样的勇气,上校自愧不如。要知道,卡耶塔诺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基地守备官,还是一名强大的寄生士。而这个年轻的雇佣兵,资料显示他的实力仅仅只为五级进化人。 想到这里,伊文斯上校的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如果资料可信的话,那为什么自己丝毫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异能气息?有许多事情,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塑料膜袋,用手轻轻推到桌子对面,把身体微微朝前倾斜,注视着林翔,说:“拿着,这是你的。” 袋子里有两件东西。 一份标注着“s”符号的崭新雇佣兵身份证明文件。 一张用黑色骷髅图案作为标志的信用卡。 林翔拿起精致小巧的卡片,捏在手指间来回摩挲着,有种很舒服的光滑质感。 “按照卡耶塔诺少尉的命令,这些东西是完成委托任务后必须支付的报酬。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上校注视着林翔的眼睛,用丝毫听不出悲伤意味的语气认真地说道:“那些该死的宗教信徒实在太可怕了。他们竟然派出最好的狙击手,丧心病狂地杀害了卡耶塔诺少尉。这个仇,我们迟早要报——” “应该让那些胸前戴着十字架的家伙,从地球上永远消失。”脸上充满正义感的林翔把信用卡装进口袋,义愤填膺地举起胳膊,在半空中使劲儿挥舞。 “他是一个好人。可惜,死得太年轻了。” “应该帮他好好立块墓碑。” 伊文斯上校看了看林翔的脸,嘴角忽然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对哨所展开攻击的时候,你一直呆在我的身边,是这样吗?” 林翔面色坦然地点了点头:“我对目标进行过全面侦察,您要求我随时提供相关情报,以及在地图上注明火炮攻击的坐标。” “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上校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您是我所见过最称职的指挥官。”林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如果d212基地暂时没有任务委托,我想到别的地方去碰碰运气。雇佣兵,也是要吃饭的。” 当林翔开着自己的“悍马”越野车,缓缓驶出d212基地大门的时候,宽敞的车厢里已经装满了足够的补给品和弹药,他的口袋里也多了两支带有骷髅骑士团特殊标记的全抗辐射药剂,至于那张信用卡里的余额,还剩下整整一半。 伊文斯上校非常慷慨,他在职权允许的范围内,让林翔捡了一个大便宜——单价高达十万骷髅元的全抗药剂,只需要半价便可购买。 这是一种交换,也可以理解为是另类形式的报酬。当然,按照人类思维方式的不同,也可能引申变成其它的,更多的解释。不管是哪一种理解方式,都无法改变卡耶塔诺少尉战死的事实。 和来时一样,南面方向的公路依然保持着曾经的破旧。路边偶尔可以看到坍塌建筑留下的痕迹,堆满乱石和混凝土渣块的四方形地基表面,从生着几根从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嫩绿草茎。它们绕过生锈钢筋和各种废旧垃圾共同组成的障碍,稚嫩的身体傲然挺立在轻抚而过的寒冷气流里,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宣告着另外一个季节的开始。 远方的道路尽头扬起片片烟尘,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外形厚重结实的越野吉普由远至近逐渐放大,带动着地面的沙尘剧烈颤抖着。 脚尖轻踩着油门,舒展的手臂控制着方向盘,从窗口疾吹猛掠的寒风撞击在脸上,带起一阵如同针扎的轻微麻痒,速度和惯性压制着随时想要躁动的身体,却催促着宽厚的轮胎蛮横地从路面上飞碾而过,留下两条平行等距的白色车辙。 林翔的面色,平静得如同深凝的池水。谁也猜不透那双被墨镜覆盖住的眼睛里,究竟会透射出什么样的目光。 与旧世界一样,充满辐射的废墟世界,同样存在肮脏的等级和权力欲望。无论骷髅骑士团还是上帝之剑,林翔与之相比只是一个小角色。双方谁胜谁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会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斗,无所谓正义,也无所谓意义。如果非要在行动和前面加上一个标题化的附缀,那么只有“价值”这个词语最合适。 在那个被毁灭的时代,“主宰世界”一直是阴谋家老掉牙却又为之奋斗终生的伟大目标。显然,骷髅骑士团和上帝之剑仍然在继续着狂妄者的迷梦。它们像凶猛好斗的蟋蟀一样,在地球这个被自然圈禁的狭窄空间里拼命撕咬,直至伤痕累累,残肢碎体。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独占所有的一切。 如果说这场战争是为了争夺某种利益,那么林翔可以理解。就像旧时代为了争夺石油或者其它稀缺资源,超级大国不惜悍然发动战争。那么现在呢?除了辐射,这个世界上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甚至就连干净的饮用水和食物都极度缺乏,为了一块面包或者一口水,流民们能够以生命为代价去争取。这种最简单直接的追求和两大集团的相互倾碾相比,无疑更能体现利益存在的价值。 想到这里,林翔不禁心念一动。他松开握住方向盘的右手,从摆在副驾驶座上的背包侧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纸质小盒。用牙齿撕开表面的包装,从裹附在内的亮银色锡箔缝隙里,露出一片棕黑色的块状物体。 这是一块骷髅骑士团制造的奶油巧克力。在d212基地可供购买物资的清单上,它被列为a级军粮的附带品。售价也高达每百克五千骷髅元。 临走的时候,伊文斯上校赠送了他五箱物资。除了香烟和酒,其中半数以上,都是这种高热量的食品。 嚼在嘴里的糖块,依然拥有记忆中的味道。香浓、软滑、甜腻得几乎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足足一个世纪啊! 骑士团和教庭不缺乏食物和水,它们根本不存在饥饿或者干渴的威胁。这些继承了旧时代科技文明的大型集团,显然拥有产量丰富的粮食基地,以及各种完备的资源生产器械。这些东西也许无法养活太多的人,却足够养活相当数量的士兵和复制人,用以维持必要的武力和统治权。 它们之间的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人口? 土地? 资源? 或许,还是与亚岱尔从旧教皇本笃十六世唇形中判断得出的那句——“我们被欺骗了”有关? 一股淡淡的兴奋和莫名的快感,充斥在林翔的体内。 那是巧克力产生的效果。这种糖块含有丰富的苯乙胺,能够让人产生足够的欣悦和愉快。 亚岱尔和卡耶塔诺的血,他都弄到了。 血液注入身体的一刹那,林翔明显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异能,正被自己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肌肉变得更加强壮,神经反应速度变得更加灵敏,大脑控制并且吸收着这些外来的基因,把它们彻底占为己有,将其中拥有的特质,永远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亚岱尔的血带有诱导效果。强化林翔体质的同时,也让他拥有了一种全新的技能——空气防壁。 这应该是细胞对空气产生吸附作用,使之在身体周围大量凝聚,形成没有实质的气团,对外来冲击力量进行阻碍和分解迟滞的一种特殊效果。遗憾的是,林翔并不觉得这种技能对实战有任何帮助。除了引导大量氧气随着身体运动,加快补充运动造成的血液含氧量消耗之外,他实在看不出这种异能究竟有什么用。 至于卡耶塔诺,则真正带给他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也许是因为自身拥有的颠狂病症,也可能是由于大脑病变组织对寄生病毒的偏向性引导,骷髅少尉的血在溶入林翔体内之后,竟然把思维感知探查的领域极限,足足扩张了三倍以上。同时,林翔的皮肤也继承了卡耶塔诺那种疯狂的神经质本性——它变得极其敏感,即便是从远处传来的轻微震动,也能够通过血液流转和皮肤的接触,准确分辨出具体的坐标和方位。这种变化带来的最直接体现,林翔即便是在视觉被完全阻隔的情况下,也能通过身体与地面的接触,感受到数百米外一只贴近地面昆虫扑扇翅膀带起的动静,准确将其纳入射界一枪毙命。 从卡耶塔诺身上,林翔真正理解了一句旧时代的格言——“即便是个废物,也有它自己独特的作用。” 无论骑士团还是上帝之手,都让他有种难以言语的厌恶。虽然,这两个集团当中,并非所有成员都十恶不赦。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放过亚岱尔。但他可以肯定——这个在混乱和死亡的纠缠中,曾经迷失了信仰和方向的男人,应该能够重新找回被抛弃的善良和执着。 本质上,他不是个坏人。 林翔现在只想尽快返回隐月镇。除了从休曼口中打听到,可能存在大量同胞的西北方向,这个小镇是他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存在和战斗的最直接促进剂。 况且,他答应过王彪,尽快带回珍贵的百分之百抗辐射药剂。这也是送给那个即将出世孩子最好的礼物。 茫茫平原上,越野车以稳定的速度奔驰着。车尾斜拖着浓密的尘柱,随着空气的稀释和车身距离迅速拉远,这条灰黄色的雾状体也像倍受刺激的男性下体一样,逐渐变粗、增大,在释放完所有的内容物之后,彻底消散在微冷的空气中。 忽然,从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林翔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声音。 他用力踩下刹车,被强行制止的速度的越野车,在巨大惯性的推动下,车尾猛然向前斜移过去,伴随着橡胶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车身在公路上原地掉转一百八十度,稳稳地占据了道路的左边。 干燥的冷风仍在劲吹,它们裹挟着细密的沙尘,把战斗服上每一处缝隙吹得鼓涨起来。这些没有实质的气流像鬼一样呼号着,从空荡荡的荒野上席卷而过,吞吸着所有能够被带走的东西,疯狂地卷向远方,永远不再回来。 越野车的发动机彻底熄火,林翔闭上双眼,仰靠在高过头顶的驾驶座上,释放出全身上下每一个具有探知能力的细胞,默默地感受、辨别着除了风声以外所有的动静。 他确定自己肯定听到了什么。那个声音很小,很模糊,被狂暴的风声一卷而过,可它确实存在…… 突然,他猛地睁大双眼,右手飞快捏紧插在车锁里的钥匙,朝着顺时针方向用力旋转,左脚升起离合器的同时,右脚也不失时机地将油门狠踩到底。越野车像发现猎物的饿狮一样狂吼怒叫着,随着后轮飞速旋转,在地面刨出滚滚烟尘,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震颤,以高到可怕的速度一头冲下公路,朝着被模糊山脉边缘占据的地平线疾驰。 面无表情的林翔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抓起摆在驾驶座旁边的ak100突击步枪。利用油门和速度短暂控制车身的同时,飞快拉开保险,把冰冷的枪口高高斜架在右座敞开的挡风玻璃前面,飞快旋转方向盘穿过稀稀疏疏的灌木丛,从布满沙砾的贫瘠地面直碾而去。 这一次,他清楚地听到了那个依稀可辨的声音。 从复活到现在,林翔只听到过两种语言。 一种是号称旧时代使用区域最广的英文。 另外一种,则是使用者数量最多,表达意义最为丰富,也最复杂的中文。 他听到的那句简短呼喊属于后者。其中所代表的意义也非常明确。 “救命,救救我们——” 也就是说,那些发出绝望呼喊的求救者和自己一样,都拥有同样的黄皮肤,黑眼睛…… 第八十节 捕捉 第八十节捕捉 山脉长而平直的线条,把遥远的天空和地面连接在一起。荒野上空盘旋着浓密的云层,两个形状粗钝的山峰沉默在地平线中央,如同死亡怪兽的双眼,贪婪地扫视着视线范围内所有的生物。 三个步履蹒跚的身影,从荒野西面踉跄着走来。沉重的步子踩在松软的沙地表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偏高,体形干瘦的中年男人。他上身穿着一件满是污渍的破旧西服,大面积的布料已经瓤化,左边的衣袖完全脱落,露出穿在里面一件布满破口和裂缝的淡蓝色衬衫。下身的棕灰色裤子磨损严重,膝盖的位置彻底洞穿,露出两块黄黑色的干燥皮肤。左脚套着一只沾满泥浆,前端已经豁口的旅游鞋,右脚则缠绕着几根破烂的布条,勉强保护着赤裸的足底尽量减少与地面的接触。 一个浑身裹着厚重毡布的女人,走在距离他不远的右边。她走得很吃力,体力似乎已经完全透支,剧烈的喘息使她不得不拉下遮在鼻唇位置的黑布,从冰冷的空气中拼命呼吸着自己迫切所需的氧份。比起旁边的男人,她的身形瘦得越发厉害。尤其是挺立在面颊两端的骨节,在瘪缩凹陷的肌肉衬托下,使整张脸看上去活像是濒临饿死的包皮骷髅。 男人左边,是一个混身都裹在黑色毡毯里的瘦小身影。从身材判断,年龄应该在八、九岁左右。相比两个大人,他穿得更加厚实,衣服的质料也更好一些。虽说不太合身,却能够保证足够的暖和。 显然,大人对于孩子的关爱程度,远远超过自己。 男人艰难地迈着步子,看得出,他想尽量走快些,而单薄的身体和剧烈损耗的体力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他死死纂紧左右双手牵住的女人和孩子,踉踉跄跄地朝着往前走着,仿佛是喝醉了一样,身后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他们的的脸色白得可怕,落满灰尘的睫毛下面,失神的眼睛里布满密集的红色血丝。口鼻间呼出的白色热气粗重得如同久治沉癋的哮喘病人,干裂的口唇在微冷空气中不断微颤,透过覆盖在表面已经凝结成痂的疤块,可以清楚地看见一道道形如树枝般分叉的嫩红色新鲜肉膜。 男子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形状扁平,表面残留标签勉强可以看出“漂白剂”几个字的塑料瓶子。拧开还算干净的瓶盖,下意识地狠狠干咽着如同被火焰烧燎的喉咙,却把瓶子转手递给了旁边的女人。 淡蓝色的瓶身似乎充满了无限诱惑。女人呆滞的目光与之接触瞬间,突然释放出前所未有的渴望和意外的神采。她伸手接过瓶子,犹豫片刻,带着一丝颇为难受的挣扎和果决,用干粘的舌头使劲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转身把瓶子递给了对面的孩子。 “喝吧!” 女人的声音虚弱得过于嘶哑,其中却明显能够听出带有愉悦性质的慈爱。 一张稚嫩的小脸,从裹住头部的黑布里露出。 孩子的皮肤很粗糙,这是轻度辐射症的最直接体现。虽然脸蛋上沾染了一些淡淡的污渍,却有着很好看的眉毛和坚挺的鼻梁,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拥有着与其年龄毫不相称的坚决与执着。 凑近瓶口,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化学制剂的味道。里面盛装的液体隐隐有些陈旧的气息,却还维持着能够饮用的程度。少量残留的漂白剂可以保持水质长时间不会腐坏,尽管它们来自近百年前的旧时代,却多少还保留着少许应有的效果。至少,比荒野上随处可见,汪集在土坑里充满辐射的黄绿色腐水要好得多。 瓶子里的水很少,轻轻摇晃,就能发出空洞的闷响。 这是他们最后的水。 孩子只抿了一口,就把瓶子重新交还到男人手里。算不上甘甜,却弥足珍贵的液体慢慢浸润着急需补充水份的身体,由此产生的精力催促着肌肉和骨胳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男孩近乎凝固的脚步,也走得更快了些。 “我们得再走快一点!快!” 男人用虚弱的语气说着,他忍受着过于疲劳给肌肉带来的酸涨和疼痛,迈开微晃的脚步,拖着紧拽在两只手上的女人和孩子,挣扎着向前挪行。他的身体已经趋于崩溃的临界点,干渴、饥饿、疲劳……无数种负面效果争先恐后地占据着肌肉和神经,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微不足道的精力。把他折磨得奄奄一息,近乎麻木。 但他还是机械地向前迈动着步伐。 来自身后的危险,正在临近。 如果有足够的水,加上一点点补充精力的食物,或许可以逃过一劫。遗憾的是,除了疲惫不堪的身体,他们什么也没有。 身后的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于距离的关系,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几分钟后,鞋底与地面的撞击已经清晰可辨。其间还搀杂有简短的交谈和粗重的喘息,它们相互交织在一起,朝着这边迅速涌来。 从位置和声音来源判断,追击者的数量应该在五个人左右。 男子的面色陡然变得一片死白,他拼命拽紧女人和孩子,体内猛然突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着他像疯狂的野马一样,在枯死的灌木和半干的地面上前行。从背后望去,歪扭的身体仍然保持着无力的摇晃状态,脚下移动的速度却比刚才显然要快了一些。 遗憾的是,与精力充沛的追击者相比,这样的速度还不够。 一条黑色的身影从灌木丛里猛跃出来,带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狂奔,一直冲到超过三名逃亡者身前数米的地方,这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息着,横拦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在黑色战斗服的包裹下,全身凸显出铁塔一样的沉实。带有欧裔人种的白色面颊因为愤怒而扭曲着,长满淡黄色细毛的粗厚手掌里,紧握着一枝上满子弹的m16仿制步枪。 “该死的黄皮猪!跑啊!继续跑啊,混蛋——” 壮汉怒气冲冲地咆哮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以夸张的身体姿势走上前来,高高轮起右手的枪托,照准中年男子干瘦的头部狠狠砸下。沉重的撞击与凄厉的惨叫纠合声中,两颗碎裂的牙齿从男子的嘴唇崩出,带着一丝鲜红粘黏的血线,远远飞进数米开外的乱石堆里。 “杰克,你他妈的下手轻点。活着的奴隶才卖得上价,死人只能卖给肉类收购站。到时候还赚个屁的钱——” 随着灌木丛中一阵悉索,一个同样身穿黑色战斗服,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现在逃亡者的视野里。他的脖子和脸上布满条条隆起的肌肉,几道形状不一的疤痕交错覆盖在上面,使其整个人看上去,显得越发狰狞。 他只有一只眼睛——一条斜绑在额头上的黑色罩带,正好遮住了左眼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追击者也已经出现。他们从各自所在的方向慢慢聚拢过来,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把三名绝望的逃亡者死死围在中央。 被叫作杰克的粗壮男子犹豫片刻,把已经轮起的枪托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他心底的怒火显然还没有平息,为了发泄,他抬起右脚,把沉重肮脏的军靴踩在奄奄一息的男人脸上,把对方的头颅用力碾进松散的沙土里,像野兽一样狂怒地吼道:“居然害得我追了那么远的路,如果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老子现在就割掉你的腰子嫩炒了下酒——” “够了,消消火,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独眼男子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女人瘦弱的胳膊,蛮横地撕开裹在头上的毡布,用粗壮的手指捏住她的盍骨用力向下扳开,细细打量一番后,残忍地笑道:“长相一般,不过没有辐射病,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他蹲下身,用同样粗暴的力量抓过畏缩在女人身后的男孩。双手抓住黑色毛毯靠近领口的部分,用力一撕,把整块毯子扯成零散的碎片。男孩微黄略白色稚嫩上身,顿时完全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还行,杰斯应该喜欢这种长相不错的小子。动个小手术把睾丸切掉,用激素养上几年,就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 说着,独眼男人颇为不爽地狠啐了一口:“妈的,我们拼死拼活,弄到的钱还赶不上这家伙做手术卖小妞的报酬。这鬼世道,真他妈的不公平——” 他随即从背包里拿出一捆绳子,扔到旁边一个黑衣人的脚下:“把他们都捆起来,绑紧一点,动作快一些,争取日落前赶回营地。” 衣衫褴褛的男人从沙地里被拎起,结实的绳索把两只无力的胳膊反绑在身后。也许担心他再次逃跑的缘故吧!强壮的黑衣人把手指粗细的绳子在他的脖子上又绕了一圈,只留出勉强能够呼吸的空间,打结,拽紧之后,把多余的绳头拉到女人身边,与捆绑在她身上的部分紧密地栓系着……。最后,身材瘦小的男孩也被绑住双手,与自己的父母捆在一起,形成一条不太规则的直线。 与满面悲苦的女人相比,男人脸上充满了近乎麻木的绝望。牙齿被砸飞的位置,嘴唇已经变得紫黑肿胀。他没有求饶,也没有说话,无神的目光掠过走在身前的捕奴者,一直投向远处苍茫模糊的山脉。 他很清楚,落到这些家伙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可怕结局——尤其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独眼男子,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 想到这里,他全身忍不住一阵颤栗。他丝毫没有勇气再想下去,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接受这种痛苦却又无法改变的悲惨命运。 忽然,衰弱无力的男人胸脯像气球般膨胀起来,细长的脖子也陡然变粗,从其表面横过的绳索在皮肉间勒出一道密实的印子。他鼓起全身最后的力量,仰面朝天爆发出凄惨无比的哀嚎。 “救命!救救我们——”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押解俘虏的武装捕奴者们一惊。他们迅速分散开来,躬着腰,把各自的武器平举至胸前,透过枪口瞄准的方向,朝荒无人烟的旷野上来回搜索巡视。直到确认没有任何潜在危险后,这才带着虚惊一场的恍然和发觉被骗的愤怒,骂骂咧咧地回到队伍里。 “你他妈的鬼叫些什么——” 独眼男人暴怒地咆哮着,伸出粗壮的胳膊抓紧中年男子的衣领猛烈地左右摇晃,指着旁边被捆绑住的女人,用充满威胁意味的口气怒不可遏地连声骂道:“叫破嗓子也没人会来救你,省下力气给老子走快点儿。否则,我就让这里所有的人,当着你的面把这个婊子全部轮上一遍。她虽然长得一般,却没什么肮脏的烂病。对于免费能上的女人,我们一般不挑食。” 中年男子彻底绝望了。他甚至想到了自杀。落到这些人的手里,死了,比活着要好得多。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越来越沉重的暮色降临在苍茫的大地上。周围的景色似乎完全凝固,一团团丛生密簇的灌木看起来都一模一样,远处的山脉只剩下模糊不清的黑色线条。 风,变得更冷了。 遥远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两团刺眼的白光,明晃晃的,冲着这支人数不多的小型队伍直射过来。 独眼男子紧皱着眉,左手举到与额头齐平的位置,用伸开的手掌遮住过于强烈的光线。 透过指间的缝隙,他已经看出那是两团亮得过于戗眼的大功率车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耀眼的光团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可以看清楚模糊的车身和车顶平射过来的一排强光。车子行进得速度非常快,即便是在野外,仍然能够从地面沙石的震动,感受到引擎爆发出的怒吼和狂放。 像一道迅捷而驰的狂风,粗大坚固的轮胎野蛮地碾压着脆弱的灌木,车辙两侧飞起无数细小的沙石,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刹车摩擦,庞大的越野车在松软的地面上直接碾出一条宽敞的大道,最后才在超过捕奴队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发动机依然在嚣张地咆哮着。 林翔右手扣在ak100的扳机上,把乌黑的枪口斜指向地面,左手推开车门,双脚微曲,从驾驶座上走下,稳稳地站在潮湿的沙地上。 独眼男人的面色铁青,虽然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身体仍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很清楚,在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拥有车辆,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是一辆普通的越野车,车身周围不仅加挂着防弹装甲,车顶还架着一挺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重机枪。从挂在枪身表面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零件来看,这东西显然能够遥控操作。最令人恐惧的是,粗大的枪口,整死死瞄准自己所在的位置。 车辆和武器,代表了权势和力量。这就是荒野住民的最基本认知。 对方只有一个人,可是独眼男子却并不认为自己一方占有优势。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敢于独自在夜间开车穿越荒野的人,绝对比外表看上去可怕得多。 虽然,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脸上的皮肤比酒吧里最漂亮的娘们儿还嫩。 “嗨!天气真好,不是吗?” 阅历丰富的独眼男子迅速做出了判断。他把手中的防止m16背在肩上,用粗短的手指从衣服口袋里,费劲儿地摸出两只被揉得皱巴巴的香烟,估算着脚步,走到距离林翔差不多半米远的地方,拈着一支递过,随时带着粗口的嘴里热情地打着招呼,就像是长时间未见的老友在相互攀谈。 他没有从林翔身上感受到任何异能气息,却看见对方身上穿着一套做工精美,质地优良坚韧的高级战斗服。借助车灯发散开来的光线,甚至可以清楚看到装在膝盖和手肘的高弹橡胶防护装置。光是这身行头,绝非自己身上用麻布制成的粗糙服装所能相比。 眼睛再一次以优秀的视力证明,单纯的精神感应能力不足以为信。 “你们是雇佣兵?哪一个公司?” 满脸平静的林翔接过香烟,看了一眼对方战斗服左胸上的标志——那是一个被两把骑兵军刀从左右两侧分别插入其中的盾牌图案。 “我们是费迪南德公司的雇佣兵。”独眼男子也看到了对方脖子上挂着的佣兵铭牌,心下大定的他划燃火柴,分别给自己和林翔点上,又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明卡,顺手递了过去。 “安德烈。克瓦尔拉德。隶属于费迪南德公司,b级雇佣兵。” 默念了一遍卡片上的文字,林翔轻点了点头。目光随即瞟向队伍中央被绑的三名俘虏,慢慢地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第八十一节 人类 第八十一节人类 “那是我们抓到的奴隶——” 彼此同是佣兵的身份,让安德烈心里潜在的敌对感缓解了不少。荒野上的人都会按照规矩办事,佣兵也一样。铭牌和执照一样,既然对方有来历,就证明他不能算做是危险的陌生人。 “奴隶?” 林翔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黑色的眼眸在夜幕下像宝石一样纯净。他转过身,指着俘虏当中满面绝望的女人和孩子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暴民才能被当作奴隶出售。她们,也是暴民吗?” “强壮的暴民的确可以卖到好价钱。但这些家伙通常都是群居,而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除了大型捕奴团或者公司组织的规模性战斗,普通的佣兵小队根本不可能招惹他们。”安德烈耐心地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捕捉流民当作奴隶出售?”林翔的话不疾不徐,听起来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雇佣兵通常不会把流民当作捕捉对象。恰恰相反,二者之间的关系应该说是彼此合作更为贴切。正常情况下,外出执行任务的佣兵都会选择流民营地补充给养。和大城市相比,流民提供的食物和饮水虽然品质粗劣,价格却相当便宜。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花很少的钱在营地里找到健康的处女,以及从废墟里偶然获得的旧时代陈酒。流民们也非常欢迎佣兵与自己进行物资交换,武器、药品、子弹、衣服、食盐……这些在野外很难弄到的生活必需品,在流民看来其实比钞票还管用。在没有地图,单纯依靠步行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下一个城市或者聚居地。用多余的资源交换简单的必备品,也是一种不错的补充方式。 偶尔也会有某些过于贪婪,无视规则的佣兵肆意捕杀流民。那毕竟是少数,大城市的奴隶市场往往不会接受这种非正常来源的人口交易,各机构和企业也明确规定禁止以流民做为俘奴。不过,在利益刺激下,仍然有利欲熏心之徒会私下进行交易。只要有潜在的买方市场,这种肮脏的地下活动永远也不会禁绝。 这番话,显然把他们归类于那些贪婪的黑心佣兵之列。 安德烈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不仅是他,站在旁边的另外几名佣兵也改变固定的位置,他们神色不善地端着枪,分从四周慢慢贴近越野车,以林翔为中点,小心而巧妙地包围起来。 “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的。” 安德烈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愤怒,脸上的横肉和伤疤因为紧张相互挤压在一起,表露在面部的神情却显得凶残而狰狞。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他早就举起手里的枪直接扣动扳机。可是现在不同,他无法看穿林翔的真正实力。对方铭牌上刻着索斯比亚标志和代表等级的“a”字符号,以及那辆价值昂贵的武装越野车,都促使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最符合彼此身份和利益的回答。 他的外表粗豪,内里却是一个非常谨慎细致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这个佣兵小队的头儿。 “事实上,这些人是我们花钱购买的货物。”犹豫片刻,他选择说出实情。与潜在的未知危险相比,面子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对方也只是在误解事实的情况下,说出那番无理的话。 林翔双眉一皱:“货物?” 安德烈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他微眯起仅剩的左眼,仔细地盯着林翔。老练而不失狡猾的目光扫过骷髅骑士团的制式作战服,随即落在对方手中威力强大的ak步枪上,停留片刻,顺着视线的角度再次偏移,目光焦点与越野车再次接触的瞬间,眼里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他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变化,而是略侧着脸,冲着已经慢慢挪到林翔身后的佣兵连骂带喊地吼道:“杰克,你他妈的站在那边做什么?还有你们,全都给老子过来——” 远处的佣兵略微犹豫了一会儿,随即离开各自选定的位置,回到三名俘虏旁边。他们脸上的神情依然带着生硬和警惕。看上去,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翔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拉起ak100的保险,把暂时不再具有威胁力的步枪放回越野车的驾驶座上。 雇佣兵们选择了不再敌对,自己也必须做出对应的举动。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对方随时可能突然发难,而林翔身上也带着威力惊人的m500手枪和足够的子弹。 “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了。”林翔的举动,让安德烈高悬的心多少放下了一些。他拉开胸前的衣袋,想要再拿出两枝香烟作为谈话前必要的交流手段,却意外地发现:先前那两枝烟,已经是最后的存货。 看着他脸上尴尬的表情,林翔微微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未开封的“marlboro”递了过去。 “嘿!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安德烈惊喜地撕开烟盒表面的封条,从中抽出两支,划燃火柴分别给自己和林翔点上。又从纸盒抓出一半烟卷塞进口袋后,这才把所剩不多的几支扔给其他佣兵,转过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把目光投向旁边被绳索捆绑的三名俘虏,压低嗓子说:“这几个家伙的确是我购买的货物。为了得到他们,我整整支付了一千八百费迪南德元。” “谁卖给你的?”这是林翔最关心的问题。 “两天前,我接到一个勘探指定区域的d级任务。报酬不多,只有一千费迪南德元。在回来的路上,也就是昨天,遇到了一个中等规模的流民营地。在那里,我们用子弹和盐换到了所需的食物和水。晚上休息的时候,一个看上去似乎是营地领头人的家伙找到我们,声称有一批奴隶要出售,问我有没有兴趣和他进行交易。” 说着,安德烈把烟头斜叼在嘴边,空出双手煞有介事地比划着:“你知道,荒野上的人往往会把小孩子当作商品出售。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那些该死的小鬼会满脸可怜相求你买下他,只要付了钱,他们顶多跟着你一个晚上,就会瞅准空子偷偷溜走。这种交易和诈骗其实没什么分别。我当时就拒绝了那个家伙。但他并不死心,声称被出售的奴隶不仅仅只是孩子,还包括另外两个大人。照这么一说,我才多少来了兴趣。” “然后呢?”林翔点了点头,慢慢吸着手中的烟。 “看过货,我也觉得还可以,交易就这么谈定了。意外的是,到了半夜,他们居然悄悄割断绳子从营地里溜了出来。很幸运——杰克精于追踪。否则的话,这次投资就全部打了水漂。足足一千八百费迪南德元啊!那可是我们几个人身上所有的钱。” 安德烈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小心。 看得出,林翔对这三名俘虏有种莫名的好感。因此,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使用任何带有侮辱性词语的粗口。同时,尽量把所有责任往营地售奴者身上推。 最大限度追求利益,同时把责任和危险最小化。这就是雇佣兵的生存守则。 林翔抬起头,用深邃的目光仔细捕捉着安德烈脸上的每一丝变化。发散开的感知意识搜索着对方肌肉涨缩、血液流速、眼睛与皮肤这些敏感部位的细微差异。如果对方在撒谎,他会毫不犹豫拔出枪来把五名佣兵当场射杀。反之,他会用另外一种属于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翔收回目光,耸了耸肩:“我想和你做笔交易。能把这几个人转卖给我吗?” 话一出口,安德烈等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非常古怪的神色。 林翔的要求,其实已经在佣兵们意料之中。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没有使用武力威胁,而是用商量的口气请求交易。 安德烈有些惊讶,被疤痕围绕的独眼里,隐隐闪烁着兴奋和残忍的冲动。 雇佣兵从来就只相信实力。像这种商谈的口气,只有弱者才会使用。 已经按捺下内心狂暴欲望的安德烈,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燥热。目光也重新变得狰狞起来。那辆价值昂贵的越野车仿佛已经变成他的座驾,那件质地优良的浅灰色战斗服,仿佛也已经穿在自己身上。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从林翔身上感受到任何异能者的气息。 也许,这就是一个运气好得不的了,突然间因为某种缘故发了大财,喜欢在晚上开车出来闲逛的普通人? 伸出肥厚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安德烈下意识地把右手伸向背在肩膀上的仿制m16。就在手指即将与枪身接触的一刹那,他突然惊恐地发现——站在半米开外的林翔竟然消失了,被车灯笼罩的地面上,只留有一道正在迅速变得模糊的残影。 十几米外的地方,林翔走近簇拥在一起的三名俘虏。他拔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用力割断捆绑在对方身上的绳子,微笑着把一瓶贴有黑色骷髅标签的无辐射净水,递到胳膊已经松开的男孩手里。 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整个移动过程简直快得可怕。所有人都骤然感觉到如山般沉重的压力,甚至连呼吸都完全停滞。原本跃跃欲试的雇佣兵们面色一片惨白,望向林翔的目光早已没有丝毫敌意,取而代之的,是看待死神般的畏惧和惊恐。 他们很清楚这种惊人的速度意味着什么——这个黄皮肤的年轻人绝对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只要他愿意,顷刻之间就能杀光整个佣兵小队。 “这家伙的能力究竟是多少?七级进化?八级?九级?或者……还要更高一些?” 安德烈脸色一片铁青,覆盖在瞎眼上的布质黑罩随着面部肌肉在剧烈颤抖。林翔展示出的速度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不仅彻底打消了他刚刚冒出苗来的邪恶念头,也让他重新摆正了彼此之间的身份和位置。 “能把他们转卖给我吗?” 林翔的问话,使安德烈从沉迷的幻想中彻底惊醒。擦掉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他忙不迭地连声应道:“行,行,没问题。” “我只有这种钞票。不知道它和费迪南德元的兑换比例是多少?”说着,林翔从口袋里摸出一叠表面图案基本为黑色的骷髅元。 “这可是真正的硬通货,比其它公司发行的货币值钱得多。按照公开的价格,兑换比例大约为一比二点二左右吧!”安德烈吞着口水,满面惊叹地接过一张黑色钞票,在手掌心来回摸索着其中固定的防伪标志。另外几名佣兵也围上前来,好奇地争相看着。 林翔数出十张一百面额的骷髅元递了过去。 “这,这太多了点。”安德烈舔着嘴唇,颇为不安地看了看他。购买三个奴隶,他只花了一千八,还是费迪南德公司发行的钞票。 “下次有机会再遇到的话,你请我喝酒。”林翔笑了笑,把钱直接塞进对方手里。侧身从佣兵群里绕过,径直走到越野车旁边,拉开车门,取出几瓶干净的无辐射水和面包。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杀光这群雇佣兵。但是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从绳索里解脱的中年男子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他下意识地接过林翔递到手里的水和面包,苍白的面颊上渗出几分激动的血色,翕张的嘴唇里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身旁,浑身颤抖的女人把男孩紧紧搂在怀里。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盯着林翔的身影,嘴唇和鼻子紧贴在男孩柔软的头发上,无声地哽咽着。 “妈妈,喝水。”男孩把手里的瓶子递到女人面前。和上次一样,他只喝了很少的一口。 尽管,他也很渴。 天色已经全黑,深沉的夜幕笼罩着荒野。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空气里始终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沉郁的气息。 安德烈把钞票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袋,最后吸了一口已经燃至嘴边的“marlboro”香烟,把潮湿的烟头用指间夹住,朝着远处的灌木用力弹出。黑暗的夜幕下,顿时闪过一道飞荧般的弧线。 “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他揉了揉冻得有些发僵的鼻子,望着已经坐进驾驶室的林翔,认真地问道。 “他们也是人,也有活下去的权利。”林翔平静的给出了一个并不确切的答案。 安德烈紧了紧肩膀上略微有些松垮的枪带,皱着眉,很不理解地问:“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钱,这种话,连鬼都不会相信。” “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有同样的黄皮肤和黑头发。”林翔淡淡地笑着,随手拧转钥匙,发动了引擎。 他没有撒谎,这的确是真实答案。 “就因为这个?”安德烈不太死心。他觉得内心充满了迷惘和茫乱,林翔的举动彻底打破了他对荒野和世界的认知。或者应该说,与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根本格格不入。 “怎么说呢……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与他们同样的遭遇。我也一样会救你。”正了正挡风玻璃前的望后镜,林翔认真地说道。 安德烈一怔,随即急切地追问:“真的?” “真的。”林翔肯定地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魁梧的独眼佣兵有些惊讶,也有些欣喜。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快慰和冲动。 “安德烈。克瓦尔拉德。” 林翔从半开的车窗里探出身来,很意外地叫出他佣兵证明上标注的全名:“人类,是一个主观词。这个词语也许有很多种解释的方式。但是我认为——人类的定义里,至少还包含有一些同情心,还有一丝必不可少的仁慈……。你,我,他们,都是人类啊!” 灯光能够照射的范围,很快随着远去的越野车变得越来越小,车尾扬起的烟尘,也被黑暗和光线迅速吞没。 神情茫然的安德烈站在微湿的沙地上,默默地望着已经远去的模糊车灯,被粗硬胡须覆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不会弯曲的直线。 不知为什么,他有种很想哭的感觉。 杰克把枪横扛在肩膀上走了过来,奇怪地看着他:“头儿,先回营地吧!这个时候在外面晃荡,可不太安全。” 安德烈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他默默地朝前走着,自言自语地喃喃:“他……说得没错。” “他说什么了?”杰克上前几步,饶有兴趣地问。 夜风很冷。安德烈却觉得,自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常的温暖。 “他说得没错。我们,都是人类。” 第八十二节 夜谈 第八十二节夜谈 冬天带给人类的,不仅仅是寒冷。 重度辐射区与核爆区域内的辐射尘,会随着风的席卷和地面积液蒸发,被裹挟着升到高空,形成厚重乌黑的辐射气流层。普通积雨云与之混合后,形成降水对生物造成致命的威胁。尤其是在冬季,飘落到地面的积雪会几个月都无法融化。肉眼看不见的射线,造就了一大批可怕的变异生物。耐寒、耐热、耐辐射的新生物变种不断出现,它们就像人类当中的进化者,拥有匪夷所思异能的同时,也剧烈扩张着自己对食物的概念和摄取范围。正应了那句老话——“吃得越多,长得越壮。” 与炎热的夏天相比,寒冷的季节虽然让衣服单薄的人感到很不舒服,却少了许多潜在的危险。很多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物种,依然保留着祖先固定的冬眠习惯。它们蛰伏在地下巢穴里酣睡,等待来年春天再次降临。这种长时间的睡眠算得上是懒惰的最直接表现,也给那些在寒冷季节里穿越荒野的人,减少了不必要的麻烦和撕杀。 越野车在旧公路上匀速行驶,林翔握着方向盘,专心致志地望着正前方被车灯照得一片炽白的地面,不时抬起眼角,从望后镜里飞瞟几下坐在车厢后座上的三名获救者。 车上的座位很宽敞,他们却相互拥挤在一起。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天气寒冷引发的生理反应,也可以看作是在未知情况下,恐惧和担忧所导致的本能。 为了避免体力透支引起晕阙,林翔给了他们各自一瓶水和一块面包。除了男孩手里的那份被吃掉三份之一,其余的,都被中年男子像宝贝一样装进了背囊里。他张开枯瘦的手臂,把整个背包紧紧搂在怀中,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目光,有感激、兴奋、不安……也有一丝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消失的警惕。 他发现林翔正通过望后镜在观察自己,颇为尴尬地从嘴角挤出一丝瞬间即逝的笑意。同时,身子尽量朝座位前面挪动着,直到把男孩全部挡在身体和衣服形成的屏障背后,这才略带轻松地喘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带着过于刻板的谨慎和小心。 看了一眼反射的镜头,林翔只觉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这个时代只存在利益。 食物的极度匮乏,生存环境的恶化,使所有人都必须尽最大努力收集生存所需的资源。杀戮和争斗的来源可能仅仅只是一口食物中毒,或者一点还不足以浸润喉咙的水。“关爱”和“朋友”之类的词语早已绝迹,人们宁愿相信自己的拳头,也绝不相信一块突如其来,没有任何理由,却偏偏递到嘴边的面包。 也许,在这个男人看来,自己的目的就和那些雇佣兵一样,都是在打他妻子和男孩的主意吧? 摇了摇头,林翔叹了口气,脚下狠狠一踩油门,突然得到动力供应的引擎嘶吼着,像一头挣脱了束缚的野马,在黑夜里欢快地奔向远方目的地。 隐月镇所在的位置很特殊。从正常的观察,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只有沿着零乱的岩石和破败的灌木,从荒无人烟的旷野里绕行,才会从陡峭的山脉边线上,找到这片隐藏的人类定居地。 穿过林立在小镇外围的警戒塔,越野车缓缓驶进了镇子中央的空地。熄火的发动机很快停止了轰鸣,从方向盘下面拔出钥匙,推开车门,靴底和地面接触的瞬间,林翔只觉得有种从半空落到实处的安稳和可靠。 黑暗的天色逐渐放亮,夹杂在厚重云层里的几点微弱星光彻底失去了踪影,天幕变成了灰白色,黎明来临了,第一道曙光已经出现。 光线依然有些昏暗,除了几个听到动静,好奇地推开房门朝外面打量的镇民,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现在距离起床的时间还太早,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外面闲逛。 林翔抬起头,冲着站在中央警戒塔上,正低头往这个方向看的守卫举起右手拇指。对方是个身材强壮,满脸胡茬的男人,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作出了同样动作的答复。 冲车厢里抓起一只装满物资的箱子扛在肩上,林翔对已经走下车的中年男子偏了偏头:“跟我来吧!” 半夜把人从睡梦里叫醒,显然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行为。因此,当睡眼惺松的王彪带着满脸不高兴,披着大衣,骂骂咧咧地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林翔唯一能做的,就是苦笑。 他的屋子里堆满了太多的东西。除了那些隐藏在地窖和角落里,被砖头和岩石掩盖的秘密之外,桌椅和地面早已落满灰尘。不仔细打扫一番,根本没办法住人。 “你倒是会找方便,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难得睡个好觉也要被你弄起来。如果这个世界真有上帝存在,我一定会祈祷他把你扔进地狱里和魔鬼做伴……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时候,你小子比魔鬼更可怕。” 王彪的嗓门很大,听起来就像狮子在咆哮。他使劲儿揉着慵懒半闭的眼睛,大得惊人的嘴巴以夸张的形状打着呵欠。这使他脸上那条贯穿面部的疤痕看起来显得更加可怕,在微弱的炉火映照下,整个人越发显得狰狞。 从屋角抓起几块劈好的木柴扔进壁炉,用火钎拨开微红的余烬,燃烧的旺火再次散发出足够的温暖和光明。 “他们是谁?”疤脸男斜过身体从火炉前站起,暼了一眼站在客厅里的另外三个人。 “你未来的邻居。” 说着,林翔打开放在脚边的箱子,取出两瓶贴有黑色骷髅标签的威士忌,塞到两眼放光的王彪手中:“能帮我们弄点吃点吗?” 简单的食物很快摆在了条木餐桌上。几块堆积在干净竹箩里的冷玉米饼,再次证明了男人与厨房无缘这句话的正确性。当然,嗜酒的疤脸男倒也没有用生硬的待客之道,继续着从被窝里被叫醒的愤怒。至少,餐桌还有几碟盐渍咸菜和肉干下口,热气腾腾的开水也管够。 三名获救者坐在桌子对面,望向食物的目光里充满了馋意和渴求,脸上却仍然保持着明显的拘束。 “别客气,快吃吧!” 林翔招呼着他们,手里拨弄着一块玉米饼,把它撕成微小的碎块,浸泡在盛有热水的汤碗里。 炉火的温暖和食物的香气,使带有戒备心理的客人终于摆脱了固有的谨慎。中年男人犹豫片刻,伸手拿过一块冷饼放到男孩碗中,又拿起另外一块撕成两半,把其中二分之一递给了妻子。 “能说说你的名字吗?”见状,林翔笑了起来。把装有咸菜的餐碟朝对面推了推。 “我……叫杨华。” 中年男人嘴里塞满了玉米饼,林翔一路上的举动和自己身体对于食物的需要,使他彻底放下了最后一丝警惕。含含糊糊地说完这句话后,噎得实在难受的他端起汤碗,用微烫的热水冲下堵塞在喉咙里的食物,长长地舒了口气,带着庄重无比的神情站起身来,指着坐在旁边的女人和男孩:“这是我的妻子阿娟,儿子杨震。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你们是怎么被卖做奴隶的?”林翔点着头,舀起一勺泡开的饼子送进嘴里。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 杨华面色阴沉地抚摸着旁边的男孩肩膀:“我们是从东部地区迁徙过来的流民。几天前,在西面一个聚居营地交换食物的时候,对方突然变卦,他们用枪威胁我们交出所有财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们只得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帮家伙抢走了我们的一切,又把我们全部捆绑关押起来,当作奴隶出售。” 林翔有些惊讶:“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我们总共有五十六个人。如果不是那些雇佣兵把我们三个从囚笼里提出,准备天亮就带走的话,我根本没有机会逃离那里。”说到这里,杨华脸上充满了痛苦和仇恨。 “抓你们的都是些什么人?”疤脸男拿着五个木头酒杯坐到林翔身边,张开满是粗硬胡须的大嘴,用强劲的牙齿咬开威士忌的瓶塞,把淡黄色的酒液倒进杯子,顺序摆放到几人面前。粗声粗气地补充道:“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和我们一样,都是流民。” 杨华接过酒杯,在干瘦的手心里来回晃动着,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交换食物的时候,他们表现得非常友善,甚至邀请我们进入营地一起共进晚餐。这种虚假的表面气氛欺骗了我们每一个人,等到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林翔放下了手里的勺子,静静地望着他。王彪仰脖把杯中的酒倒进嘴里,阴沉的脸上很快浮起一片暗红。餐桌对面的女人和孩子也停止了咀嚼。屋里的气氛,很快变得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被叫做杨晨的男孩使劲儿吞了吞喉咙,用与他年龄明显不相符合的仇恨口气低语道:“他们……还杀了魏伯伯。” “老魏是我们的队长。”杨华的双眼因为回忆而充满了憎恶:“那些家伙早有准备,他们打晕了队伍里最强壮的几个人。为了立威,当着我们的面,砍掉了老魏的脑袋。把他的身体切成一块一块的,煮在锅里熬成肉汤……他们足有好几百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游荡在荒野上的流民大都会遵守最基本的规则。但是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在彼此实力对等的情况才会发生。当某一方的力量或者人数过于强大的时候,弱小的一方就会成为食物,或者被他们当作换取其它物资的筹码。 “他们的营地坐标在哪儿?”林翔面色平静地拿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张从d212基地弄来的区域分布图,平摊在桌面上。 杨华仔细端详着地图,良久,伸出手指用力点压在距离隐月镇西面的一处位置,神情郑重地说道:“就是这儿。” 林翔把地图转到面前。那里距离自己救下三个人的地点不远,约莫有二十公里左右。 他神色凝重地比对着图面上的坐标,头也不抬地问:“对方有多少人?武器配置如何?” “人数至少在两百以上。武器很杂,基本上以自制枪械为主。至于数量……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我们都被关在木头笼子里。” 说到这里,杨华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哀:“如果你打算去救他们……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已经太晚了。” “为什么?”王彪和林翔同时抬起了头。 “除了那些雇佣兵,还有另外一批人在稍晚些的时候来到营地。他们开着一辆卡车,买下所有人后,全部装进车厢,天亮前就离开了。” 杨华双眼瞪得通红,他用双手握紧盛酒的杯子,把辛辣的液体一滴不剩全部倒进嘴里。带着口鼻间喷出的浓浓酒气,趴在冰冷的桌面上,像受伤的野兽一样颤抖、喘息。 壁炉里燃烧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摇晃的火焰在对面墙壁上照出几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得足以让人窒息,偶尔有微弱的气流穿过,似乎也被这种无声的愤怒和悲哀所感染,隐隐散发出一丝很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 林翔拿起一块玉米饼,刚刚举到嘴边,又慢慢放下。看似平静的唇线中央,散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卡车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或者是记号什么的?”王彪面色狰狞地又灌下一杯酒。披在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在地上。他似乎并不觉得冷,愤怒的情绪使肩膀和胳膊上的肌肉陡然膨胀起来。 神情凄然的杨华默默地摇了摇头。忙于逃离营地的他,不可能有时间去注意更多的细节…… 淡淡的晨光照在裱糊在窗户上的纸面上,透出一片朦胧的白色。 从窗外传来一阵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渐渐的,鞋底与地面接触的声响越来越多,其间也偶尔搀杂有勉强可辨的交谈,各种杂乱的声音相互交汇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地显示——又一个新的早晨,已经到来。 “在这里住下吧!你们会有一个新家。”疤脸男用粗糙的大手在满是倦容的脸上来回摩挲,张开大嘴用力咬了咬有些发酸的牙齿,略微有些发涨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 这句话仿佛带有无比神奇的魔力,让三名听众为之一颤。充满悲伤的眼睛里,也陡然释放出期待和惊讶的神采。 他们没有说话。女人和男孩都在看着坐在旁边的男子。显然,他才是拿主意的人。 “这样做……合适吗?我,我们什么也没有……”杨华干瘦的脸上充满了激动,他努力控制着内心想要一口答应的冲动,惴惴不安地望着对面的林翔和王彪。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白白施舍的好事。被林翔救下,已经欠了天大的人情。如果再被收留……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我又能够拿出什么东西进行交换? 这是很正常的思维。 “前提条件只有一个。”疤脸男的话让他略微放下的心再次被提高。然而,对方的回复,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隐月镇,只欢迎勤劳的人,不要吃闲饭的懒汉。” 镇上的空屋并不多,腾出一间作为杨华一家暂时的蜗居倒也勉强还够。几个热心的邻居成为了帮助新住民的主角,他们带着三名新加入的镇民离开之后,小木屋里只剩下并排坐在餐桌前的林翔和王彪。 “这是给你的。”林翔解开上衣口袋,摸出一支精致的玻璃试管摆在桌面上。 那是他答应过的全抗辐射药剂。 疤脸男眼睛里顿时流露出意外的惊喜,他拿起试管,仔细看着管壁上的文字,认真地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翔没有像往常那样开口说笑。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敞开的房门,捏在手里的勺子,木然地舀起已经糊化的汤水,在嘴巴和汤碗之间,往复着单调机械的动作。 “你在想什么?”王彪有些畏惧地看着他。每当这种时候,都意味着林翔的内心充满了强烈需要爆发的愤怒。 “那些强化药剂都发下去了吗?”林翔没有回答,而是提出了另外的问题。 疤脸男点了点头:“二十个三级进化异能者,他们现在分别轮流担任警戒。” “在下一个耕种季节来临前,我们还需要准备一些别的东西。”林翔扔下手里的勺子,从桌前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门口,望着远处苍茫的大地。 “你指的是什么?”王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有很多。比如,一道足够结实、牢固的墙壁。” 第八十三节 期盼 第八十三节期盼 小镇背后的山谷基本上看不到什么高大的树木,一条勉强能够并排通行三个人的简易便道,从布满陡峭岩石的山脉蜿蜒曲折连接着隐月镇。在这条狭窄道路的临近谷口的几个制高点上,用大块的岩石和灰泥垒成防御坚固的机枪工事。它们的位置非常隐蔽,外观也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站在远处眺望,根本不可能发现任何痕迹。 比起平时,小镇今天热闹了许多。几十个身体壮实的男人围在通往镇外的街口,用钢钎和经过修整的岩石垒成基础。镇上的两辆卡车也开进镇后的山脚,从采石场里拉来大块石料。几个特别健壮的妇人也参与到这种单纯的体力劳动中来。她们身材高大,从高高挽起袖口露出的胳膊,比某些瘦弱男子的小腿还要粗壮,重达几十公斤的石料在她们手里像玩具一样轻巧,如果不是胸前那两团体积大得可怕的丰满乳房,单从背影判断,活脱脱就是一个魁梧强壮的巨汉。 除了留守在警戒塔上的值班人员,整个隐月镇的所有居民,都参与到这项防御性工程的建设中来。 镇子中央有一间上下两层的木屋。相比小镇上的普通居民住宅,这间被当作公共储藏室的房子面积要略大些,整体结构也更加结实。由于土地产能有限,加上气候干扰等因素,镇民们收获的农作物连自家地窖和仓库都无法装满。这种尴尬的局面,也导致自从它建成的那天开始,就从未真正发挥出自己本应起到的作用。 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条形长桌。严格来说,它其实就是一块用棵树干剖分开的厚木板拼成的架子。十几块经过简单打磨的方形石料撑起了整个桌面,除了朝向天花板的那一面显得略微有些光滑,翻朝地面的木板下方,甚至连粗糙的树皮都没有剥掉。 不求美观,只需要足够结实。这就是隐月镇民的价值概念。 五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围站在木桌的一角。除了林翔和王彪,另外三个人都是镇上的负责安全守卫和维持治安的值班队长。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人们选择利益代表人和保护者的相关条件里,除了品格正直,强壮和力量也非常重要的标准。 桌面上平摊着一张用发黄旧纸拼贴而成的建筑结构图。如果用旧时代建筑专家挑剔的眼光来看,这张用铅笔画成的平面图纸实在充满了太多的缺点和垢病。没有比例尺,没有相关的水平坐标,没有等高距离,线条零乱不堪,除了一片代表山脉走向的简单表示之外,图纸上唯一还算勉强清楚的东西,就是一条自西向东弯曲斜向,在中央部位略微凸起的不规则线框。 林翔不是专业工程师,他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尽可能简略地表现出来。 “整道围墙高四米,宽两米,总长度大约为八百米左右。正面位置设有四个机枪警戒塔,东面和西面各开有一道可供进出的大门。如果建成,它将成为我们最有效的防御设施。”林翔的说话很简短,却足够清楚。 王彪双手杵着桌面,强劲的肌肉把肩膀高高撑成。他皱紧眉头,目光顺序扫过站在周围的几个人,最后又回到林翔身上。 “问题还是和上次说过的一样——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 加上昨天刚刚成为新镇民的杨华一家,隐月镇目前的居民总数只有一百九十一个人。想要完成这么一条算不上多长,却也绝对不能算短的围墙,的确有些困难。 “再困难也要做——” 林翔的态度非常强硬。他抡起右拳,用力砸在厚重的桌面上:“距离开春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计算过,把所有人分成两播,利用后山开采的石料进行堆砌,到耕种季节来临的时候,应该可以完成整个墙体的大半部分。剩余的收尾进度可以放缓一些,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整个工程大概可以在入夏前结束。” “照这样安排的话,人员方面的问题倒也勉强可以解决。材料方面,石头我们可以自己弄。可是水泥怎么办?镇上公共仓库里的那点存货绝对不够。” 说话的人叫做考伯特,他是一个身材彪悍的健壮男子。光着头,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很干净的粗布罩衫,下巴略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和焦急。 他是那二十支强化药剂的受益人之一,也是林翔铁杆的拥护者。 “水泥的问题我来解决。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准备好足够的石头。”说着,林翔用夹在指间的铅笔,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先生们,想要守住我们的家园,还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我们会开垦更多的土地,收获更多的粮食。荒野上有太多无法预料的潜在危险。如果不想成为暴民掠夺对象和变异生物口中食物的话,我们就必须付出十二分的艰辛和努力。” 从远处眺望,爱玛无疑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城市。在昏暗的天幕下,城内中央区域的高大建筑里亮着灯光,纵横交错的主干道上经常可以看见车辆来往。所有的一切都代表着,这座城市拥有足够的电力供应。 高大坚固的机枪哨塔和地面上无法逾越的警戒线,把整个城市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相比灯火辉煌的核心区,面积比例足足超过六倍以上的贫民窟,活像一群围伺在诱人蛋糕周边垂涎不已的饥饿老鼠。如果没有那些数量多到可怕的该死士兵,还有密布在大厦各个角落里的火力点,这点象征象征人类残存文明的光亮,早就已经被蜂拥而上的平民们在相互撕打和争抢中彻底淹没。 地面残留的积雪已经所剩不多,越来越暖的空气无时无刻不在催促着白色堆积物尽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天气依然有些冷,抚面的风却没有了那种像刀刮针刺般的冰寒。在屋外活动的人们不再整天围在火堆旁边,身上的衣服也不那么厚。 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距离城市很远的路口。 他裹着一块淡灰色的绒料围巾,透过身上黑色大衣的扣缝,可以看见内里穿着一件暗青色毛衣。这样的打扮在旧时代可以说是再普通不过,但是在物资极度匮乏的现在,却是足以令任何流民都会为之羡慕和嫉妒的豪华装束。 也许是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吧!他拉下覆盖在鼻孔上的围巾,露出一张略带迷茫的稚嫩小脸。一双黑色的眼眸,同时被惆怅和失落所占据。 整个冬天,周浩每天都会到这里站上几个钟头,用期盼的目光,呆呆地望着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道路尽头。 他是在这里遇到那个男人的。他相信,那个人还会再次出现。 这是一个残酷的时代。为了生存,男人会杀掉自己的女人充当食物,也会把自己的亲人卖做奴隶以换取必要的资源。朋友是用来出卖的,父母子女是用来吃的。除了赤裸裸的利益,人,可以放弃所有的一切。 周浩已经记不清楚母亲陪多少男人上过床。无论高矮胖瘦,老少壮残,那些男人都带着色迷迷的眼光,像野兽一样把母亲扑倒在床上,粗暴而亢奋地蹂躏、侮辱、抽打、发泄……他们满足过后,眼睛里无一例外会流露出蔑视和鄙夷的目光,会用各种肮脏不堪的污言秽语羞辱唾骂着刚刚还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运气好的时候,他们会很爽快的扔下事先谈好的足额钞票,或者是一块黑得像煤一样的轻度辐射面包。有的人只给出所需价钱的一半,或者更少,甚至直接提起裤子一言不发匆匆离开。也有些心理变态或者自恃蛮力的家伙,会抡起拳头暴打母亲一顿,带着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满足,兴致昂然地走出那间破败的小屋。 母子俩就靠这种屈辱的方式苦苦挣扎着。周浩从未劝说过母亲,也没有以任何方式对她进行安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当母亲在深夜里绻缩在床上低声抽泣的时候,慢慢贴近她的身边,抱紧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轻轻摩挲着略带粗糙的皮肤,用衣角为她擦去眼角流下的泪。 至于父亲…… 周浩怎么也无法把他与这个神圣的词语联系在一起。正如那个男人所说,也许连母亲都不知道她自己究竟接待过多少男人,周浩自己就是一个杂种。但是在记忆当中,那个男人回家所做的事情只有两件——找母亲拿钱,用暴虐至极的方法殴打母子俩发泄。 周浩牢记着曾经侮辱、殴打过自己母亲的每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他拼命隐忍,等待着长大成人的那一天。无数个夜晚,他都会站在野外对着黑暗的天空发誓——一定要亲手杀光记忆中的每一个复仇对象。 在那天以前,他从未见过林翔,林翔也从未见过他。 但是,林翔却给了自己母亲一年到头也挣不回来的钱,还有一滴从他身上滴落的血。 那是一滴世界上最神奇的液体。在它的催动下,周浩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血在沸腾,在强行被拓宽的血管里疯狂奔涌。新生细胞拼命填充着脆弱骨胳里每一丝缝隙,使它们变得更加粗大,更加坚硬。肌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着,它们排列的是那样紧密,每一次挤压,都能释放出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连最坚硬的石头也无法挡住自己全力一击。 周浩曾经无比羡慕那些拥有进化或者强化异能的雇佣兵。在爱玛城,他们吃得最好,穿得最好,住的最好。谁也不敢招惹他们。在他们面前,贫民窟最蛮横粗暴的黑帮老大,就像是一只卑微可怜的蚂蚁。但是现在,周浩却比任何佣兵都要强得多。 他牢牢记着林翔对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他从未主动在人前显示过强大的异能。除了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几个曾经刻意侮辱过母亲的男人堵在偏僻的角落里,用拳头把那一颗颗肮脏丑陋的头颅砸得稀烂,他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尽量控制着膨胀的力量,在只伤及皮肉的情况下,把那些想要抢夺自己客人的家伙痛揍了一顿。对此,爱玛城的地头蛇们只是惊讶于这个男孩发育得是否有些太快,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终究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进化人的数量本来就很稀少。普通人无法察觉异能气息的存在。即便是强如九星寄生士的高手站在普通人中间,也不可能引来丝毫疑惑的目光。 靠着林翔留下的那些钱,母亲在城里开了一个很小的杂货店。通过交换食品、衣物、饮水等各种东西。加上规模略有扩充的小旅店,微薄却稳定的赚取着足够两个人生活的一切。 没人再敢叫他“小耗子”。对于这种明显带有嘲笑意味的外号,周浩完全置之不理,也不会主动找到对方寻衅生事。如果某人对他冷漠的态度感到意外,继而升级成为恼羞成怒,想要用拳头好好教训他一顿的时候,他会惊讶而惨痛地发现——被教训的人变成了自己。 周浩每天都会站在城外的路口,希望着能够再见上林翔一面。 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林翔说过的那句话。 “不管未来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必须牢牢记住一件事——你,是个男人——” 希望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往往很大,无论旧时代还是新时代都一样。几个月过去了,他最终还是没能看见自己最期盼的人。 天色慢慢变得暗淡,摇摇欲坠的太阳只剩下一块微弱的光团。肆虐的寒风从山林上空掠过,发出比野兽还要可怕的嘶吼。 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腿脚,周浩最后看了一眼消失在暮色下的道路尽头,轻轻地叹息着,转身朝着城市所在的方向走去。 “也许,他明天就会出现……” 就在男孩身影隐没在低矮棚屋里的时候,从远处弯曲不平的道路尽头上,出现了一团炽白色的明亮灯光。 林翔并不知道爱玛城外发生的这一切。为了不让潜在的对手抓住自己的行踪,他随时都在改变着本该固定的行进规律。就拿这一次来说,从隐月镇出发后,他开着越野车,沿着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公路向西走了五十多公里,这才重新返回正常的路线。 这样做非常危险。在黑夜中所有地形看起来都是一样,荒野上密布着危险且隐蔽的泥沼。依靠从卡耶塔诺身上获得的确强大感知能力,加上对于潜在危险的探查和强大的记忆能力,他完全可以在这片广阔的区域里安全自如地来回。 坐在车窗闭合的驾驶室里,林翔额前的短发被风高高吹起。望着路边被车灯照的一片雪白的爱玛城木标,他紧闭的嘴唇弯曲成一道很好看的弧线,脚下猛一用力,突然得到能量供应的引擎,顿时爆发出疯狂而亢奋的嘶吼,在周围路人惊讶而羡慕的目光注视下,牵引着宽大的轮胎狠狠碾过路面的残雪,在四散飞溅的脏水和路边传来的咒骂声中,一头冲到了涂有黑黄色斜纹标记的中央区域警戒哨前。 一名抱着突击步枪的索斯比亚士兵走上前来,警惕而小心地打量着驾驶座上的林翔。身后不远的环形沙垒里,一挺十二点七毫米机枪已经架起,乌黑冰冷的枪口,正指向震颤咆哮的车身。 林翔抓起放在副座上的身份证明卡递出窗外。这种检查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就算他真的不踩刹车直接冲进拍卖大厅,凭着他拥有的骷髅骑士团和索斯比亚双重雇佣兵身份,也不会带来任何麻烦。顶多,也就是赔偿一点场面上的损失而已。 有实力就有一切,新旧时代都是同样的道理。 “a级证明?”士兵显然非常惊讶证明卡上的资料。他用惊叹的目光打量着林翔身上质地优良的战斗服,以及线条漂亮沉实的越野车。把手中的证明卡递还回去后,下意识地朝身后退了一步,带着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羡慕和尊敬,缓缓升起横在路口的黑黄色道杆。 拍卖大厅和往常一样灯火辉煌。从那洞开大门里透出的不仅有温暖的气息,还有各种食物的诱人香气。 大厅里的人很多,从服饰和外表看来,大多是服务于各大公司的雇佣兵。在他们胸口和左臂的显要位置,林翔不仅看到了索斯比亚的独角狮图案,费迪南德公司的双剑盾牌纹章,还有其它一些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新的标志。 走进大厅的林翔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男人用眼睛衡量着他身上战斗服的价值,女人的目光则有些炽热。 第八十四节 餐厅 第八十四节餐厅 林翔走到大厅南面的一块高出地面米许的“t”字形拍卖台前,抬头看了看架放在上面播放信息的大型投影屏幕。拥挤在附近的人群很快给他让出一块不算宽敞,却相对独立的空间。从周围投射过来的目光,大多数是不加掩饰的警惕和敌意,其中也夹杂着嫉妒和好奇。造成前者的原因,是人类最基本的防备心理和林翔这张太过英俊又完全陌生的面孔。至于后者,则是他身上质地考究的服装,还有背在身后线条粗犷,散发着冰冷和狂野气息的ak100突击步枪。 武器,是在这个混乱时代生存下去的关键。旧时代那些著名的枪械,对于新生代人类而言并不陌生。尤其是整日里和武器打交道的雇佣兵,他们当中很多人仅凭轮廓和形状就能分辨出这款威力强大的突击步枪。林翔并不太过强壮的身体,和这枝价值昂贵的枪形成鲜明对比。尤其诱人心动的是,他们从这个英俊得完全可以用“漂亮”来加以形容的男人身上,丝毫感觉不出异能者的气息。 几个身材魁梧的佣兵倚靠在墙角,把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偶尔有人会抬起头来,用凌厉的目光飞快扫过林翔,其中的贪婪之色显露无疑。也有人坐在大厅边上的休息区里,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这个引起太多注意的年轻人,盘算是否能用某种方法从他身上弄到更多的好处。守候在二楼平台上的警戒者也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他们的职责是消灭每一个敢在拍卖大厅里闹事的家伙。潜意识里,他们甚至有些期望林翔能够在众多窥觑者中引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让自己有机会亲手打爆几个不开眼家伙的脑袋,也能给沉闷的警卫生活增添一点血腥的乐趣。 林翔的耳朵微不可察地抖动着,滤过了种种杂波,将周围二十米内人们的窃窃私语都收入耳中。并且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与眼角余光扫到的人一一对应起来。以完全被动的侦测方式结合超强的数据处理能力,才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并且不为人所知。 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上千条交易信息。其中涉及的内容大多是食品和饮水。类别从严重辐射的高污染物品到纯净的无辐射程度,总共分为五个等级。当然,交易物品中也不乏武器、衣物、矿石或者油料等项目。它们的数量通常很少,价格也极其昂贵。 整个交易单上都没有找到水泥。暗自叹了口气,林翔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通往楼上的旋转扶梯走去。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和葛利菲兹有所接触——这个外表慵懒的胖子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精明。前几次打交道林翔并没有吃亏,那都是因为自己掌握了主动的缘故。葛利菲兹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他也无时无刻不在酝酿着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从林翔身上捞回足够的好处。 如果想要水泥,就必须通过葛利菲兹。这的确是件令人无可奈何,却又必须为之的事。 “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一侍立在楼梯口的年轻女子走上前来,满面微笑地欠了欠身。她的长相一般,皮肤却很白,也很细腻,看起来非常柔滑,加上化妆的效果,在灯光下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莹色微光。虽说身材过于瘦弱了些,配合细腻的肤色,倒也拥有几分足以吸引男人的资本。 “能带我去葛利菲兹先生的办公室吗?”林翔并非不认识路。他来拍卖行总共就那么几次。与其成为被敌意和陌生目光聚集的焦点,不如找个临时向导好一些——男人对于女人的兴趣,明显要比关注自己同类浓厚得多。 “抱歉,葛利菲兹先生外出了,也许要明天上午才能回来。”女服务员微笑着直起了身子,这个简单的动作,使丰满的胸部从绷得过紧的内衣里露出大半。透过仅仅只扣了最下面两粒扣子的制式外套,可以清楚地看见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衣。 “洛克队长在吗?我找他也一样。”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使林翔一阵哑然。短暂思索片刻之后,他选择了另外一个自己熟识的人。 “洛克队长三天前就外出执行任务。” 看着林翔失望的表情,女服务员的目光飞快掠过他脖子上的索斯比亚佣兵铭牌,又在那身防护力极强的战斗服和ak步枪上略做停留,带着期待和兴奋的成份,最后回到他那张英俊得甚至有些脂粉味儿脸上,下意识夹紧双膝,用近乎发嗲的口气呻吟道:“其实,除了葛利菲兹先生和洛克队长,你还有其它更多的选择。” “比如?”林翔忽然发现,被女人缠上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 “比如雇佣兵公共餐厅、酒吧,还有……我的床。”面色微红的女服务员朝前挪动了半步,几乎把柔软的乳房贴靠在林翔身上。如果可能,她现在就想迫不及待地尝尝这个帅得让自己难以自恃的男人。 公司里所有女性都有自己固定或者非固定的情人。相比普通人,雇佣兵口袋里的钞票要明显丰厚得多。在荒野上和变异生物生死相搏的他们,也非常喜欢这些女性“文职人员”。她们比酒吧或者流民营地里的女人更干净,也更会利用性感的衣服把最吸引人的部分充分表现出来。当然,这种纯粹肉体交换的价码很高,与女职员们欢愉一晚的费用大约为五百索斯比亚元左右。如果相貌或者身材更好一些,价钱上千甚至过万也毫不为奇。 与旧时代一样,女职员们都很清楚自己在男人眼中的地位和身价。她们会利用这段最青春,最富有魅力的时段,尽可能弄到更多的钱。也会从对自己垂涎不已的男人当中,挑选出足以托付未来的对象。多金或者有实力的男人是她们的最爱。当然,如果选定的对象遭遇某种意外不幸,又只得重新寻找新的可寄托目标。 今晚的情况有些特殊,满脑子狂热欲望的女服务员恨不得现在就让林翔安抚自己滚烫的身体,至于报酬……早已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能带我去餐厅吗?我有点饿了。”林翔微微朝后退缩了半步。他并不反对做。这种单纯的欲望运动有助于释放身体压力和缓解神经紧张。不可否认,这个女人的身材的确充满诱惑力。不过对于开了一整夜车,明显感到疲劳与饥饿的他来说,一顿丰盛的晚餐,远比满足单纯的生理要求重要得多。 女服务员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她很快就把这种说法归类于床上激烈运动前的热身。毕竟,无论干活还是做,男人都必须吃饱了才有力气。 “请跟我来。”抛出一个充满诱惑,同时略带幽怨的媚眼,她扭动着修长的大腿转身走在前面。墙壁上明亮的灯光照在圆润挺翘的臀部,可以发现她的裙子实在非常的紧,布质也很薄。就像是紧紧贴在身上的一层皮肤,可以清楚地看到穿在下面丁字内裤勒出的线条和缝隙。 大厦三楼的东南角,是一个面积超过两百平米的大房间。从里面透出的灯光比走廊上的略微偏暗,却裹挟着一股非常令人开胃的食物浓香。 这里就是爱玛城的雇佣兵餐厅。只要持有索斯比亚公司核发执照的佣兵,都能以很低廉的价格在这里进餐。当然,价钱高低与各类食品的供应度,也会根据各人不同级别的身份予以区别。 餐厅里的摆设类似旧时代的军营。几十套金属桌椅并排放在一起,两边的餐台上摆满了食物。由于恰逢晚餐时间,餐厅里几乎坐满了人。除了大部分是佩带着索斯比亚标志的雇佣兵,也有十几个身穿黑色套裙的女性职员。他们彼此间窃窃私语着,时而爆发出阵阵哄笑,男人粗壮的胳膊搂着自己看中的女人,粗糙的大手在柔滑的皮肤表面来回摩挲。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在调情。 林翔点了一份牛肉酱汁米饭,外加一瓶无辐射的净水。米饭的分量很足,在扁圆形的餐盘上码起一座钝锥形的尖角。也许是为了节约成本,米粒碾磨的并不均匀。其间可以看到微黄色的粗糙木麸,嚼起来也颇为费劲儿,但就价格而言的确无可挑剔——这顿饭总共花费还不到两个索斯比亚元。 他吃得很慢,也很细致。每一口食物都尽量嚼碎。坐在对面的女服务员出神地望着专心对付食物的林翔。 “你怎么会在这儿?” 伴随着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一个略带意外却又夹杂着惊喜的温柔女声从身后传来。侧身望去,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双被黑色丝袜勾勒出诱人线条,踩在尖细高跟鞋上的笔直长腿。 目光还未上扬,林翔脸上已经下意识地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凭着过人的记忆力,他已经听出这是艾琳娜的声音。 “当然是为了吃饭。”瞟了一眼那张带着微笑的美丽的脸,林翔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在勺子和酱汁之间被来回搅动的饭粒,把宽厚的背影留给身后对方。 他并不讨厌艾琳娜,他也清楚地察觉到——这个女人对他的兴趣不仅仅是普通的床第之欢。如果对方的目的和其它女孩一样都只是钱,那么他很愿意与这具诱人的身体产生某种超友谊的纠缠过程。如果要谈到更多的,更深层次的爱情或者未来,自己的思维空间显然无法接纳另外一个女人。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世纪,林翔的思维依然很固执。对他而言,应嘉其实可以算是一种信念,一种寄托,一种在孤独和寂寞时候的安慰。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她的位置,林翔也不想对此做出什么改变。 “还需要点儿什么别的吗?我请客!”艾琳娜伸出纤丽的右手,很自然的抚摸着林翔的背部,热切而亲昵的在他身旁坐下。具有惊人弹性和柔韧度的腰肢紧贴着他的身体。 显然,她没穿内衣。 坐在对面的女服务员脸上一阵青白,一直保持的艳丽微笑完全僵硬。 “这是我朋友。”艾琳娜扬起头,有纤长的手指撸顺细柔的发丝,意味深长且不失自然地对她笑了笑:“怎么,还有事情吗?” 很多人的目光从不同方位投向了这里。惊讶、好奇、愤怒、嫉妒…… 艾琳娜是爱玛分公司最漂亮的女人,也是雇佣兵们平时闲聊和手淫的最佳对象。他们实在很难想象,这个平时一丝不苟,冷漠得令人难以接近的女人,竟然会像发情一样腻在男人身边。看情形,还是在拼命显示魅力取悦对方。而那个幸运的小子,却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气息的普通人。 虽然,他的确长得很帅。 “哐啷——” 一只盛满杂物的金属餐盘从远处飞来,准确地砸落在距离林翔不远的桌角。散乱的饭粒和汤汁四下飞舞,几块吃剩的骨头掉在旁边躲避不及者的身上,引来一阵愤怒的咒骂和惊叫。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骂声很快完成了由高至低的变化,随即迅速消失,整个餐厅也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一只厚重的军靴踩上了餐桌。由于用力过猛,巨大的力量把林翔面前的餐盘震得微颤起来。被高高颠起的饭粒抖散在四周,混合着溅落的酱汁形成一片白色与褐色相互交织的杂乱图案。军靴粗糙的橡胶边缘与餐盘靠得很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从靴底抖落的肮脏泥块,还能闻到一股腐败与汗液相互搀杂的恶臭。 军靴的主人是个高大的男人,脸上的横肉和伤疤勾勒出一副掩饰不住的凶残与狰狞面容。他的战斗服袖口高挽至肘部以上,露出两只密布汗毛的粗壮胳膊,一把闪烁和银色金属光泽的锋利匕首,在他短粗有力的指间来回跳跃着。 “艾琳娜,你什么时候变了口味,喜欢上这种娘娘腔的毛头小子?”他粗鲁地抓住匕首,用锐利的匕尖朝餐桌用力捅去。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厚达半公分的钢制桌面顿时出现了一道边缘扭曲的裂口。 “威弗列德,这与你无关。”艾琳娜安静地坐在那里,右手死死搂住林翔的腰。她的心里显然有团愤怒的火在燃烧,却一直压抑着,不迸发出来。 “和你睡一晚要多少钱?”威弗列德把面目狰狞的脑袋放低,凑到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像蛇一样伸出舌头,贪婪地舔着嘴皮:“说吧!五千还是六千?如果我没记错,上次你陪总公司下来视察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男人,要价也只是四千块。走吧!去你的房间,拿出你所有的本事,把我服侍得妥妥贴贴的,钱不是问题。 围观的佣兵顿时爆发出一片起劲儿的嘘声和口哨。艾琳娜红润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攀扶在林翔背上的手臂也慢慢滑落下来。雪白的脖颈下面,高高耸起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这种因为愤怒而产生的生理现象,给她傲人的身段越发增添了令男人心动的诱惑力。 如果可能,她很想抓起林翔的ak步枪,把威弗列德那颗肮脏丑陋的脑袋轰个粉碎。但她无权这么做。威弗列德与洛克一样,都是索斯比亚重金聘请的佣兵队长。他们的能力足足高达八级进化,远非普通士兵可比。自己虽然是葛利菲兹的高级助理,地位却比威弗列德要低得多。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要愿意,在付过钱的基础上,完全可以把自己剥个精光扔到床上为所欲为。在漂亮女人和强大的进化战士之间,公司永远只会偏向后者。 林祥仍然在闷头吃自己的饭。他小心翼翼地拨开被泥块沾染的部分,皱起眉头尽量挑拣着干净的地方吃。旁边发生的一切,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威弗列德正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冷笑:“够了,威弗列德,如果你敢动艾琳娜一根指头,我保证你再也无法走出这个房间。” 第八十五节 密谋 第八十五节密谋 威弗列德脸上猛然骤现出狂怒,他慢慢地转过身,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狞声笑道:“昆尼尔,怎么,你也看上了这个骚娘们儿?”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从餐厅南角走了过来。身材高大,有种介于成熟和健美之间的英俊,奶油色的头发披落在肩膀上,为厚重沉实的黑色战斗服增添了几分柔化的美感。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灿烂温暖的阳光。 “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昆尼尔黑色眼眸里闪过一道愤怒的冷厉:“这里是索斯比亚的爱玛城分公司,不是荒野上的流民营地和街头酒吧。如果你要破坏规矩,我会先杀了你。”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威弗列德像狮子一样咆哮着,脸上和脖子上每个伤疤都在渗着淡淡的血光。膨胀的肌肉从胳膊等裸露的部位高凸出来,使其看上去显得越发狰狞。 愤怒归愤怒,暴跳如雷的威弗列德却没有动手。他很清楚,也许有很多人会对自己产生畏缩和恐惧,但这其中绝对不会包括同样身为佣兵队长的昆尼尔。 用带有最后通牒式的目光冷冷地看了威弗列德一眼,表情已经自然了许多的昆尼尔走到正在吃饭的林翔面前,视线直接跳过这个没有任何异能气息的年轻人,直接望向倚靠在他身旁的艾琳娜,笑了笑:“能请你喝一杯吗?” “抱歉,今天我有朋友。”艾琳娜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绻紧身子,尽量朝林翔身上靠了靠。 “哈哈哈哈!昆尼尔,现在你亲眼看到了,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个有钱就脱衣服的骚娘们儿。不过她现在显然看不上你,只有这个皮肤嫩得像水一样的小白脸。” 威弗列德肆无忌惮地狂笑着,大步踏上餐桌,一脚踩进林翔面前的餐盘里,用厚重肮脏的靴底把脆弱的饭粒碾得粉碎。 围观的佣兵们再次叫嚷起来。投射到林翔身上的目光也不再包括此前的怜悯和同情,取而代之的是轻蔑和鄙夷。甚至还有人不屑一顾地朝这边吐起了唾沫。没有实力的男人永远无法获得尊重与地位,即便有强者帮助出头,仍然无法改变卑微懦弱的形象。 就在这时,林翔那两条很好看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慢慢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食物,从座位上站起,看了一眼站在餐桌上的威弗列德,低声说道:“如果不想死,现在就给我滚——” 距离他最近的两个男人,昆尼尔和威弗列德同时作出反应。前者非常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林翔,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出这种非同寻常的勇气来源。后者先是一楞,旋即眼里的瞳孔瞬间收缩,胳膊和背上的肌肉也骤然隆起,他握紧匕首,怒声咆哮道:“小子,你以为你是谁?我现在就……” “嗖——” 一道轻盈的蓝光伴随着血腥从众人眼前挥闪而过,打断了威弗列德充满愤怒的恐吓宣言。光芒停止转动的瞬间,匕首已经握在林翔指间。 “啊——” 威弗列德高大的身影从餐桌上轰然摔落。他抱住自己仅剩下一半的右腿在地上痛苦的来回翻滚,拼命惨号。脸上的肌肉剧烈颤抖,蜿蜒盘曲的血管在剧烈蠕动。就在旁边的另外一张餐桌上,他的另外半条腿横躺在桌面上,鲜红的液体从整齐的切断面上迅速渗出,残留的神经牵动着腿脚弯曲的部分偶尔还会抽动。 威弗列德近乎疯狂地嚎叫着,被剧痛刺激得满是血丝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已经不复存在的右腿。瞪圆的眼睛里,愤怒和嘲笑已经变成了恐惧。他凄厉地惨叫着,在痛苦的吼叫声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直到断裂的神经被麻木感所支配,这才奄奄一息地仰躺在地面上,微弱无力地颤抖着。 所有围观者脸上一片煞白。在他们看来,拥有八级进化能力的威弗列德的确无愧于佣兵队长的身份。与之相比,没有任何异能者气息的林翔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二者之间的实力只能用天差地别来形容。谁能想到他们当中实力最强的人竟然被一刀砍成了残废……这只有一个解释——林翔的实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强大得多。 昆尼尔的的脸色同样苍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翔的动作流畅自然,进入极速的转换时间实在太短了,短得甚至超出了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这种动作频率切换剧烈的变化足以迷惑任何人的感觉和反应。 他终于明白——以艾琳娜挑剔无比的眼光,为什么会选择这个看上去除了脸蛋精致漂亮,从外表判断却一无是处和废物没什么区别的小白脸。 “你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连续几个深呼吸,尽量平复下内心的恐惧和震惊之后,昆尼尔看了一眼挂在林翔脖子上的索斯比亚a级标志铭牌,硬着头皮走上前说道:“威弗列德并没有对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作为同在一个公司供职的佣兵,你出手实在太重了。” 林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突然飞起一脚将拦在身前的金属餐桌踢飞。侧过身子,把艾琳娜紧抱在怀里的左臂慢慢抽出,面色平静地走到奄奄一息的威弗列德身前,从绑在右腿侧面的枪套里,拔出装满子弹的m500。 “等等!你想干什么——” 见状,昆尼尔一惊,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拔出腰间的佩枪。就在指间刚刚与金属枪柄接触的一刹那,却看见粗大冰冷的m500枪口正指着自己的眉心,装有五枚点五零口径弹头的转轮下面,是林翔扣住扳机的如玉般光滑的手指。 “你没有惹我,别逼我杀你。”他的声音始终温柔如水。 “威弗列德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你,你不能杀他。”昆尼尔拼命搜肠刮肚寻找能够打动对方的词语,两边额角滚落下大滴的冷汗。 “既然你打不过我,最好不要干涉我的举动。”林翔淡淡地笑着,把枪口从他的脑门上移开,指向躺在地面的威弗列德。 “不,不,你不能杀我——”望着近在咫尺的枪口,满面恐惧的威弗列德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吼叫着,凶残的脸已经扭曲得有些狰狞。他曲起手臂,尽量把颤抖的身体向后拖移,想要尽量离冰冷的枪口远一些,却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怎样扭动,也无法从对方随之转换的瞄准线下躲开。 “如果刚才不还手,被杀的人会变成我。”林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重重扣下了扳机。 巨大的枪声震撼着所有人的耳膜,威力巨大的玛格奴姆弹头在威弗列德的眉心透穿出醒目的洞口,然后肌肉急速隆起,皮肤上旋即出现无数龟裂,面目狰狞的头颅像突然增压的皮球一样剧烈膨胀,猛然炸裂开来。随着“轰”的一声脆响,威弗列德的脖颈上只剩下一片被碎肉和骨渣覆盖的凹口。血红的肉团和白腻的浆液黏挂在墙壁、地面,以及所有与之接触的围观者身上,像恶心肮脏的苍蝇一样显眼。 走廊上传来激烈的脚步声,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很快冲进了房间。地面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与四周到处都是血肉残渣足以说明问题。他们“哗啦”一声拉开枪栓,以林翔为核心,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包围圈,把包括围观者在内的所有人,全部笼罩在乌黑的枪口面前。 “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大楼里开枪?刚刚出完任务回来就遇上这么好玩的事情,看来老子运气不错——” 随着一声咆哮,身穿黑色战斗服的洛克迈着沉重而坚实的脚步,像铁塔一样稳稳站在餐厅一片狼籍的地板上。粗壮的胳膊里还抱着一枝口径惊人的榴弹发射器。 所有人都转过了身子,林翔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又是你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 洛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把已经压上膛的弹头复又取出。大步走上前来,看了看地上威弗列德残破不堪的尸体,摇着头,从衣袋里拿出三支香烟,顺序递给站在旁边的林翔和昆尼尔,皱起眉头说:“看起来,你惹的麻烦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 “我是被迫自卫。”林翔认真地回答道:“这里所有的人,都能为我证明。” 闻言,洛克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人群,最后落在对面的昆尼尔身上。 昆尼尔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面色镇定的艾琳娜,从衣袋里摸出自己的打火机点燃香烟猛吸一口,带着从口鼻间喷发出来的阴郁烟雾,默默地点了点头。 洛克神色凝重,看得出昆尼尔没有撒谎,旁边的围观者虽然明显有些恐惧,望向林翔的目光却没有任何指责的成份。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林翔并没有什么道义上的错误。可是索斯比亚的权威也需要维护。禁止在中央大楼以任何名义进行斗殴,这早已是人所皆知的规矩。如果林翔没有得到任何处罚,无论对上还是对下,都不好交代。 “今晚你住我的房间。这件事情等葛利菲兹明天回来再处理。”洛克拍了拍林翔的肩膀,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划上短暂的句号。与其自己伤脑筋,不如把这件事情扔给葛利菲兹去头疼——这本来就是胖子经理的长处。 说罢,他伸手拽住林翔的胳膊,像拖一件货物那样,把他从人群里带出了房间。 昆尼尔转了转夹在指间的香烟,走到艾琳娜面前,犹豫着说道:“还是刚才那个问题,能请你喝一杯吗?” 神情惆怅的艾琳娜摇了摇头,未等昆尼尔眼中的失望完全散尽,她又自嘲地笑了笑:“为什么不呢?走吧!你请客——” 阴沉的天空上,浓密的云层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烈气流吹散。湿润的空气在淡金色的阳光下缓慢漂浮着,倒悬在倾斜屋角下的椎形冰柱顶端,凝聚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微弱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漂亮光晕。 神色阴沉的葛利菲兹坐在橡木办公桌背后,所剩不多的杂乱卷发从头顶侧面塌落下来,短粗的手指相互交叉合拢摆在桌面上,指间却拼命轻敲着两边的手背。看上去似乎有些神经质,又有些愠怒。 他连夜赶回爱玛城,本想冲进卧室在柔软的大床上好好睡一觉。却不得不先坐进自己的办公室处理这起意外的纷争。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无比窝火。 林翔坐在对面的金属折叠椅上,表情淡然地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满是纯洁无辜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在对方身上来回打转。 “说吧!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你倒底想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面色阴郁的葛利菲兹首先打破了沉默。尽管他非常不习惯在这种气氛下进行谈话。 “我想找你买一批水泥。数量不多,五十吨就够了。”林翔微笑着给出了答案。 “别岔开话题,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葛利菲兹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震耳欲聋的咆哮差一点儿把天花板都轰裂。他拼命挥舞着双手,像狂暴型精神病人那样冲着林翔吹胡子瞪眼:“为什么要杀死威弗列德?就算他惹了你,砍掉他的腿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爆他的脑袋?活见鬼,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难做?佣兵队长可不是普通的雇佣兵,他们每一个人在总公司的档案里都有记录。这个世界上的高级进化人本来就不多,你现在让我怎么办?混蛋!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林翔微笑着没有说话。显然,胖胖的地区经理早已有了应对的方法。只不过,他需要发泄出内心的不满和愤怒。 果然,歇斯底里大声叫骂一通之后,葛利菲兹愤愤不平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酒柜前。拉开镶嵌着琺瑯玻璃的漂亮柜门,从中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曲颈水晶瓶和两只高脚玻璃杯。想了想,把已经捏在左手的杯子又塞进去一只,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倒了半杯颜色透明的红色液体,仰脖一饮而尽。 望着杯子底部残剩的酒液,葛利菲兹脸上的怒色也消退了许多。他斜瞟了林翔一眼:“水泥这东西很贵。爱玛城没有现货,必须从总公司那边调运过来。价格也不便宜,每吨一万索斯比亚元,这还是我这个地区经理才能拿到的内部价格。对外销售价格会在这个基础上提高一倍。如果你要的话,一百万现金,我这就向上面申请要求提货。” 林翔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葛利菲兹尚未说完的后半部分。 “你杀了威弗列德,必须给总公司方面一个交代。”葛利菲兹沉默了几秒,又添了半杯酒:“事实上,他和昆尼尔队长之所以会出现在爱玛城,是因为上面指派的一项特殊任务。” “哦?什么任务?”林翔把身体坐直。显然,谈话进入了重心部分。 葛利菲兹看似无心地摇晃着酒杯,眼睛却一直死盯着林翔:“上个月,总公司的勘察部队在西北方向发现了一个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物资储备基地。那里盘据着大量变异生物,除了两名队员侥幸得以生还,整个勘察队全部被杀,所有技术器材损失殆尽。根据生还者的报告,那里应该储备有大量机械物资。公司董事会对此非常重视,按照计划,威弗列德和昆尼尔将与洛克一起,率领各自的佣兵小队向这个古代基地进行二次调查。如果其中的确留有值得回收的物资,那么总公司将派出实力更加强大的精锐部队全面展开攻击。不幸的是,三位主要执行人当中,有一个因为争风吃醋被你打爆了头。你说说,我该怎么做?” 林翔眉毛轻轻地弯了弯,斟酌着词句:“我可以顶替威弗列德帮你完成这项任务。不过。事后你得给我五十吨水泥。” “不可能!”葛利菲兹断然否绝:“这次任务总共支付的酬金也才十万索斯比亚元。”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的计划?”林翔直截了当地问。 葛利菲兹默默地看着他的脸,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脖子上同时注有索斯比亚和骷髅骑士团的身份铭牌上,嘴角流露出商人特有的奸诈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奥斯维德少校的事情,你应该还欠我一个人情?” 林翔思索了一下,问:“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让我把它还给你呢?” 葛利菲兹大口灌下杯子里所有的酒,肥肥的胖脸上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压低声音:“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只要你照我的话去做,既可以不用欠我人情,也能拿到你急需的水泥。” 第八十六节 隧道 第八十六节隧道 林翔笑了笑,双手一摊:“我洗耳恭听。” 这句话对于葛利菲兹显然产生了足够的安慰和引导作用。他满意地腆了腆圆滚滚的肚子,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一些:“我的建议有两部分。唔!先说说第一个——你给我二十支那种红色的六级强化药剂,我可以略微把价钱压低一些,让你拿到足够的水泥。” 林翔把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指尖慢慢轻拈着自己的下颌,用锐利的目光默默地盯着葛利菲兹。 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是葛利菲兹却不希望自己此刻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隐隐有种不妙的错觉,似乎自己的衣服、皮肤、肌肉,所有身体上的附属物,都会在这种强烈的视线注视下被一点一点地剥开,只剩下赤裸裸的神经和骨头。这双眼睛是如此可怕,如此冰冷,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只有纯粹的探究和残忍。 这种感觉葛利菲兹曾经有过。那个强大的骷髅骑士少校奥斯维德释放出的威压和气息,和现在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葛利菲兹忍不住全身肌肉一僵,他连忙拔掉曲颈瓶塞,朝杯子里飞快地倒了足够的酒,带着说不出的惊骇与畏惧,把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丝毫不顾风度地用衣服袖口擦了擦嘴,故作姿态地强笑道:“嗯,那个,我还是接着说说计划的第二部分吧!你肯定会感兴趣。” 林翔点了点头,像瓷器一样精致的脸上平静如初。 “你应该知道,洛克是我的人,我们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可以算得上无话不说的朋友。他对你的感觉很不错,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推崇称赞过某个男人。用他的话来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葛利菲兹紧张而密切地注视着林翔的眼睛,脸上很自然地堆起有些发腻的笑意:“嗯!如果把对等公式套入到现实,洛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和我,都应该归类为自己人。嘿嘿嘿嘿!是这样吗?” 林翔面色如常地继续点着头。 “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了第一步共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葛利菲兹兴奋地搓了搓手,把靠在椅子上的身体凑近桌面,认真地说道:“从废墟逃回总公司的两名幸存者当中,有一个是我的人。根据他所获得的资料,勘察队仅仅只进入了废墟的第一层通道。那里的各种设施保存完好,也就是说,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水泥建筑里,还藏着我们难以想象的丰富资源。你需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我们自己的东西。” “制造一个虚假的勘探情报给总公司,再让你得到废墟资源的实际控制权?”林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葛利菲兹的目光变得凝重而阴狠:“如实上报情况,最终的获益只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混帐董事。他们会把所有资源全部回收,再用高得可怕的价钱卖给你,从中赚取数额惊人的利润。在勘察过程中,昆尼尔和他的雇佣兵小队可以当作消耗品放弃。他不是我们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顺理成章的战死。” 林翔沉默着。宁静的眼眸里丝毫看不出喜怒哀乐。 “先让我听听你的利益分配方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了口。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更加悠扬富有磁性。 “你可以得到全部可回收物资总数的百分之二十。”葛利菲兹紧张而认真地注视他脸上的每一丝变化,旋即又加上一句:“包括水泥。” “百分之四十,加上水泥。”林翔立刻作出了答复。 “这不可能。”葛利菲兹睁大眼睛断然否决:“我必须买通大部分随同作战的雇佣兵。这个价钱已经超出了我的底线。” “百分之四十,这也是我的底线。”林翔平静地说道。 葛利菲兹捏紧两只胖圆的拳头,用足以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一只愤怒的皮球,随时准备用滑稽而充满威胁感的方式释放出自己潜在的狂暴。他忽然有些失望,也有些后悔。他仔细分辨着林翔眼中如冰寒般闪烁的冷光,良久,这才用很不甘心的口气追问:“你能保证能够安全地进入那个地方?” “如果威弗列德还活着,你会问他同样的问题吗?”林翔的回答很简单,却足够清楚。 层层叠叠的岩石堆成了连绵不断的山脉,远处的山峰仿佛是用颤抖的手画出来断断续续的波折线,干冷的天空下来回窜行着稀薄凛冽的寒冷气流,高处的岩石峭壁上偶尔有呼啸的邪风刮过,把一块块散碎的石头推攮着挤下山涧。 端着沉重的狙击步枪,林翔闲庭似步地走在数十名雇佣兵中间,漂亮的黑色眼眸里释放出的目光,把所能扫及的每一块区域,像数据一样牢牢刻印在大脑深处。 这是一片与平原接壤的丘陵。疏落分布的树林从接近平地的位置开始向上延伸,把不算太高的山脉与地面连成完整的群体。临近荒野的部分随处可见凸出地面的花岗岩,它们与密集丛生的坚硬灌木一起,形成无数障碍,把平坦的原野和所要探究的区域划分为景观截然不同的两个大块。 正前方约莫数十米远的地方,是一个破败的小镇废墟。坍塌的屋顶掉落在地面上,裸露出砖混结构的墙基。弯曲扭绕的钢筋从墙壁断面凸伸出来,勉强可以看出方块形状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散乱的砖石碎块。潮湿的墙角已经霉变发黑,黄绿色的辐射水汪集在墙边的泥坑里,散发出一股令人几欲呕吐的腐败气息。 一条残破不堪的青灰色的柏油路面从小镇中央顺穿而过。随着视线平移,远处的路面变得越来越窄,渐渐消失在山脉边缘一个半拱形隧道的黑暗之中。 身材魁梧的洛克站在小镇街口,他似乎感觉不到寒冷,战斗服胸前的扣子半敞着,露出一片布满胸毛块厚结实的肌肉。他右手拿着一只战术望远镜,遥望着远处的黑色隧道,良久,这才放下望远镜,缓缓抬高左臂,朝着正前方的道路尽头用力挥下。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迅速分散开来,他们每两人为一组彼此形成掩护,一面紧张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面微曲着身子,慢慢接近正在视线中不断扩大的隧道口。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除了洛克率领的爱玛分公司小队,剩余的半数,都和昆尼尔一样,来自总公司方面的调派。 风非常的大,大得几乎可以把人吹走。飞扬的沙石在小镇边缘形成一道灰蒙蒙的屏障。几只灰白的人类头骨被吹得来回滚转,乍看上去,就像是在地狱里被死亡之风随意席卷的亡者灵魂。 隧道边缘的石壁风化严重,覆盖在表面的水泥涂层大片剥落开来。洞口顶部的泥土里倒垂着枯黄的杂草,几丛斜生在入口边缘的灌木刺喇喇地分散着,似乎想要阻挡这群外来者进入自己守护的区域。 手持突击步枪的昆尼尔跳下路口旁边的泄洪沟,从散乱的碎石和杂物里,小心翼翼地捡起几枚步枪弹壳,凑近眼前仔细地观察片刻,转手递给旁边的洛克。 “是勘探队上次留下的,这里应该发生过枪战。”洛克眯起眼睛看了看,随手把弹壳朝地上一扔,从脖上取下突击步枪的皮带,朝尾随在身后的佣兵们用力压下手掌:“就地组织防御,快——” 佣兵们的动作非常迅速,几分钟后,一个依托岩石在隧道口临时布置的环形工事已经构筑完毕。两挺十二点七毫米机枪分别指向隧道内外,从运送士兵们的卡车上搬下的弹药堆积在枪座旁边,几个肌肉壮实的老兵熟练地从箱子里拉出弹链,用力插进空置的枪匣里。 林翔绕过忙碌的人群,径直走向隧道内部大约数米远的地方——一条数厘米宽的规则凹槽,从洞口顶部延伸而下,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形成醒目的分切线。一块从墙壁左边伸出半米来宽的厚重钢板向内扭曲着,大片金属锈渍与少量尚未剥落的绿色漆面搀杂在一起,借助洞外透射进来的微弱光亮,隐约可以看见钢板底部被碎石和泥垢卡死的金属齿轮。 这是一块用于阻挡外来攻击的防护闸门。旧时代所有基地都装有这种基础设施。 钢闸背后的墙壁上,有一块尺把见方,略微高出壁面的图案。林翔伸出手,轻轻拨开覆盖在表面的蛛网和积尘,一颗形状标准的凸刻五星顿时显露在眼前。尽管表面的红漆早已模糊不清,却也勉强可以分辨出五星中央竖形排列的“八一”两个汉字。 望着历经了近百年岁月保存下来的古老符号,林翔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和酸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幽深阴暗的隧道内部慢慢走去。 半拱形的通道里非常昏暗,从洞口折射的光线很快变成众人身后一道微小的模糊边缘。三名手提小型探照灯的佣兵被簇拥在队伍中央,以一后两前的排列方式,缓缓朝着黑暗的深处挪行着。 林翔平端着狙击步枪,他心中生出隐隐约约的不安,在扑面而来的夜风中,似乎嗅到血腥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隧道,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没有人说话,数十枝枪口分别指向洞内与墙壁的正上方。除了橡胶靴底踩碾砂石的摩擦,还有人们口鼻间散发出的沉重呼吸,这片阴暗空间里的气氛沉闷得足以让人窒息。 转过一个弧度很大的弯道,走在队伍略前的林翔突然举起右臂。见状,紧跟在旁边的洛克面色一凛,侧身凑近他的背后,狐疑地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把最后一挺机枪架起来,让火焰喷射器保持戒备。” 林翔死死地盯着正前方如墨似漆般的通道深处,那里吹来的风忽强忽弱,其间还带有轻微的沙沙声,以及一股若隐若现的霉腐气息。 忽然,他狙击步枪端至身前,瞄准通道尽头被感知能力锁定的目标,狠狠扣下扳机。 “嗵——” 枪口喷射出的火焰,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清晰。射速极高的弹头旋转着飞出,在空气的摩擦中,弹体表面带起一层轻若飘烟的微红色焰迹,像一道拽光引流的莹色,飞快没入黑暗深处,炸出一团瞬闪即逝的红色光团。在这点微弱的光线衬托下,一个远在几百米外的黑影被巨大的动能轰得从地面倒翻过去。尽管距离很远,却足以让佣兵们看到目标肩膀上头部被炸开,以及身份向后翻倒的一幕。 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通道尽头也随之传来杂乱的碰撞。听上去似乎是脚步与地面的接触,又好像是某种攀爬在洞顶和墙壁上生物发出的沙沙声响。它们朝着佣兵们所在的方向迅速接近,如同骤密的鼓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密,越来越激烈。 “准备,它们来了——” 面色沉稳的林翔飞快退出空置的弹壳,再次举枪瞄准视线无法捕捉,却能够被感知触及的目标扣动扳机。这一次的弹着点已经缩近到了百米开外,爆炸释放的光芒也让佣兵们第一次看清楚自己即将接触的对手。 这是一种体形瘦长的变异生物。它们似乎属于人类遭受辐射和病毒感染之后产生的某个变种。身体异常瘦弱,手臂很长,腿部绻缩半蹲在地面,整体外形与蛙类相似,锋利的角质爪尖从指趾上延伸开来。它们动作非常轻盈,可以借助墙壁微小的缝隙攀爬突进,也能利用腿部猛然爆发的强大弹力,从趴伏的地面高高跃起,像炮弹一样斜冲向前。 沿着子弹飞行的轨迹,控制灯光的佣兵,用炽白色的巨大光柱笼罩了正前方整片视野——宽度超过十米的通道地面和顶壁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数以百计的蛙形活尸。它们全身赤裸,暗红色的双眼来回扫视着目光所能捕捉到的一切。与人类相似却又略微有些变形的头部向前凸伸,整条脖颈的长度足足超过半米。它们动作灵活,行动起来比人类要迅速得多。强劲的肌肉和柔韧的躯干可以使它们自由攀爬到任何角度。突如其来的强光似乎使它们有些不知所措,它们纷纷簇拥着,一面偏转身子,一面疯狂的在地面和墙壁上来回游走,显得极其烦躁、暴虐。 “快射击,探照灯一直罩住它们。这些家伙怕光——” 林翔的吼声,瞬间已经被机枪的咆哮所淹没。通道中枪声大作,多管机枪有节奏的沉闷声响在狭小的空间中震耳欲聋,密集的子弹如离巢的黄蜂般飞舞来去,枪口喷射的火光则彻底照亮了幽黑的通道。虽然变种人行动敏捷,但在这样近的距离上,不要说火力狂猛的多管机枪,就是突击步枪对它们来说也有致命威力。 距离最近的几头活尸被打的当场爆开,射速惊人的弹头轻而易举撕裂着它们脆弱的身体。为了躲避紫外线而潜入阴暗的变异人,根本无法适应探照灯令人眩晕的强光。它们拼命惨叫着,寻找一切可以当作屏障的东西,慌乱的举动不仅没有带来足够的安全,却把自己完全暴露的袭击者的枪口下,成为不用瞄准也能轻易命中的目标。 “不要慌,火焰喷射器掩护机枪顺序推进,把这些该死的变种生物统统给我杀光——” 按照洛克的命令,一个身材特别高大,肩膀上背着柱形燃料槽的雇佣兵大步走上前来,狞笑着举起已经点燃火苗的喷口,对准被黑暗笼罩的最深处用力扣下扳机。高达上千度的炽热火焰像红色巨龙一样喷射出去,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战场,嘈杂的惨嚎声中,顿时飘散出一股浓烈的焦臭。 林翔已经戴上了简易型的氧气面罩。这些装备是他根据葛利菲兹提供的相关情报所配备。从蛙形活尸口中侥幸生还者并非一无是处,他们用自己永世难忘的恐怖经验,为后来的探索者提供了足够的装备依据。 昆尼尔显得尤其兴奋。隔着氧气面罩的透明壁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跃跃欲试的神情,还有被火光映红的双眼。他灵活地更换着打空的弹匣,不时朝锁定的目标打出几个漂亮的点射,招呼着手下的佣兵迅速冲上前去抢占有利位置。披洒在肩部的奶油色头发上,零散地溅落着几点从变异人身上飞散开来的碎肉和血点。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林翔与洛克的异常。狭长的通道里,在昆尼尔的指挥下,十余名雇佣兵簇拥着装备火焰喷射器的同伴,朝着黑暗尽头越走越远。身后,目光阴沉的洛克站在已经收起三角架的重机枪旁边,神色复杂地望着被爆炸和火光映照得一片惨红的正前方。 第八十七节 遗骨 第八十七节遗骨 林翔一直注意着洛克的动作。他灵活地调整着自己的方位,每一次举枪,隧道尽头总会响起异常清晰的惨叫和爆裂声。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使围聚在附近的雇佣兵们震惊无比,尽管没有从林翔身上感受到任何异能者的气息,佣兵们早已在潜意识里把他当成最强大的队友。 走近一只身体被炸得只剩下半边,却仍然躺在地上抽搐的蛙形活尸残体。林翔蹲下身,从腰间的皮带上摸出几只消毒针管,顺序插进活尸胸腔里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把尚在温热的暗红色血液抽出,用密封胶套塞住针口。徐徐站起身来,迅速与洛克交换了一个颜色,径自朝着远处的通道走去。 昆尼尔的小队已经接近了隧道尽头。密集的弹雨和炽热的火焰笼罩了变异人进攻的每一个方向,它们只能畏缩着向后退去,把越来越多的空间和濒临死亡的受伤同伴留给这群野蛮的武装勘探者。 林翔与洛克的小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与昆尼尔小队保持差不多百米左右的距离。三名身材魁梧的雇佣兵把机枪脚架高托在与腰部齐平的位置,只要一声令下,随时能够进入发射状态。 其余的几名雇佣兵分散在通道的横截面上,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米。黑暗笼罩之下,根本无法看清楚他们脸上显露的表情。偶尔有火光从透明的氧气面罩上瞬闪而过,照出的却是他们眼中异样的冰冷目光。 林翔深吸了一口从面罩中透出,带有橡胶味道的氧气,望着正前方枪声激烈的战场,淡淡地说了句:“差不多了。” 在这个距离,已经可以看清楚隧道尽头有一扇暗灰色的钢铁闸门。它的出现,越发刺激着佣兵们血管里对财富的强烈占有欲望。没有人催促,包括昆尼尔在内的所有小队成员顿时爆发出狂热的呼喊和口哨声。他们加快了手中武器的射速和脚下的步伐,像一辆辆加足油料的坦克,兴奋不已地朝着仓皇逃窜的变异人重重碾压过去。脑子里甚至已经在幻想着一叠叠厚厚的钞票,还有酒吧里身材曼妙的女人和各种价钱昂贵的奢侈品。 “嗖——” 一道贴伏在墙壁上的黑影猛然窜下,伴随着低低的咆哮,距离最近的佣兵未及转身,锋利的角质利爪已经透穿了他的喉咙,力量之强劲,几乎把整个脖子彻底扭断。 昆尼尔惊异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仰望顶壁。他震惊地发现——这是一个与隧道连通,面积和高度更加宽阔的空间。由于两段地面完全齐平,加上没有足够的光线,很难发现与外部在的构造上区分。在隧道里损失惨重的蛙形活尸纷纷撤回到这里,它们紧贴在高出地面五米多的顶壁上,用红色的妖异之眼死死盯着地面,默默地等候着狂热的攻击者自己走进预定的埋伏圈。 一道道黑影从顶壁上落下,已经略微适应光亮的变异人在佣兵群间窜行。锋利的爪尖从脆弱的人体表面划过,带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惊慌失措的雇佣兵们再也无法像刚才那样形成有效的火力攻击面,潜藏在黑暗中的死亡威胁使他们陡然突生出难以遏制的恐惧。他们拼命叫喊着,手中的突击步枪朝着所有可能出现活尸的方向猛烈扫射,散乱的子弹在墙壁上碰撞出无数耀眼的火星,却没有起到半点应有的作用。 一头活尸从趴伏的地面猛扑上来,锋利爪子闪电般刺进一名佣兵的胸口,它疯狂地撕扯着猎物的身体,用破裂的腹腔里挖出柔软鲜嫩的肝脏,带着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满足的嗥叫,敏捷地飞窜回高高的洞顶深处,大口吞啮着自己最喜欢的食物。 扛着火焰喷射器的佣兵双眼如牛一般瞪圆,狂怒的他操纵着手中的武器,向四周拼命倾泻着火焰。十几头遍体焦黑的活尸在地上惨嚎着来回翻滚,血腥和肉体被烧焦散发出的臭味,强烈刺激着佣兵狂乱的神经。就在他满面狰狞地想要冲上前去,救出自己队友的时候,一只潜伏在旁边角落里的活尸突然跃起,挥舞着锋利的爪子从其脖颈上斜向狠劈,戴着氧气面罩的人头连同眼睛里难以置信的最后目光,从肩膀上无力地滚落下来。失去控制的身体顿时双膝一软,重重向前扑倒在地。紧握在手中的火焰喷口也丧失了方向,炽热的火焰转而笼罩了距离最近的一名佣兵,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把完整的人体活活烧成干缩的焦碳。 望着前面损失惨重的昆尼尔小队,洛克眼睛里充满了烦躁和犹豫。按照计划,对隧道尽头地形变化一无所知的昆尼尔和他手下所有雇佣兵,都必须死在这个地方。即便他们侥幸能够从活尸口中逃出,也会遭到尾随其后洛克小队的攻击。 但是洛克显然不想这么做。 只见他把突击步枪举至胸前瞄准背朝自己的昆尼尔,却一直没有扣下扳机。爆炸和火光照出他藏在氧气面罩背后的紧张和犹豫。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内心充满了剧烈的撞击与纠结,握紧步枪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终于,他用力咬了咬牙齿,带着压抑而郁怒的表情放下武器,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林翔,颓然道:“……我下不了手。他毕竟……是我的朋友。” 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中已经更换为狙击模式的ak100,把远处那个奋力拼杀的男人背影,套进准星中央。 “呯——” 从枪口射出的子弹,顺着预定的轨迹从昆尼尔肩头飞过,准确地钻进一只从洞壁上方窜下的活尸头部,把那颗灰白色的丑陋脑袋炸得四分五裂。 “威弗列德威胁我的时候,他站在我这一边。或多或少,我都欠他一个人情。至于最后有什么麻烦,那应该是葛利菲兹头疼的事情。不是吗?”看了一眼满面惊讶的洛克,林翔微微一笑,把ak步枪重新调回扫射模式,纵身一跃,拟化成一阵风,敏捷地冲进正在激烈搏杀的隧道尽头。 沉默已久的机枪再次爆发出狂热的怒吼,突然加入战斗的后续部队,彻底扭转了整个战局。尽管活尸们瞪着通红的双眼,歇斯底里的吼叫着,发疯般扑向这群突然而至的入侵者,却只能在密集扫射的弹雨面前,被撕裂成散碎的肉团骨块。 昆尼尔浑身上下挂满了血肉残渣,漂亮的奶油色头发被血水粘凝成一绺绺粗硬的发结。他像一头凶暴的狮子,高高抡起手中子弹已经打光的突击步枪,照准迎面扑来的一头活尸怒吼着砸下,右手飞快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刀捅进被砸翻在地的活尸身体,拼尽所有的力气,从侧肋一直往下切割,把它活活剖分成两片不对称的肉块。 整个大厅再次恢复沉寂,探照灯发出的炽白光芒,把这片本该黑暗的空间照的一片雪亮。散开的射线在隧道顶部形成一个光圈,周围的亮光变得更广,更分散。 黑暗深处偶尔传来微弱无力的呻吟,即便隔着氧气面罩,也能听到人们口鼻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军靴踩在散碎的肉块和厚厚的淤血中,有种非常不舒服的粘重感。 浑身是血的昆尼尔站在大厅中央,睁大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身后的隧道。在那个方向,洛克小队的十余名佣兵形成一个半圆,把他严密地包围在中间。 狠狠甩了甩散乱的头发,昆尼尔用力扯下头上的氧气面罩,他望着站在几米外的洛克,使劲儿清了清喉咙,嗓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洛克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颇不自然。 “是葛利菲兹让你这么做的?”昆尼尔狰狞的眼睛紧盯着他,仿佛想要从那张脸上寻找出真正的答案。 洛克犹豫片刻,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早该猜到是那个卑鄙该死的肥胖杂种——”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昆尼尔把凶狠的面孔转向林翔,怒不可遏地嘶声咆哮:“那么你呢?漂亮的小白脸,别他妈的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所谓的良心发现。那种下流的借口老子根本就不相信。” “那天在餐厅的时候,如果你站在威弗列德一边,那么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翔取下脸上的氧气面罩,飞快更换着打空的弹匣,用脚踢了踢地上一具还在抽搐的活尸残体,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现在已经还给你了。” 昆尼尔面色一滞。显然,这番话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别傻站在那儿。我和洛克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你和葛利菲兹之间的问题,回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解决。” “咔嚓”声中,林翔用力拉上枪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个阴暗的地洞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 暗灰色的门壁上长满了青苔,密生的苔藓顺着潮湿的墙角层层叠叠覆盖了大半地面。一条从洞顶上方贴着墙壁滴淌下来的水线,在隧道角落里形成一片浅凹的积淤。 闸门上的军绿色油漆涂层几乎完全剥落,大片锈渍和苔藓相互交叠着,手指轻触,有种潮湿的黏滑感。 整道大门已经彻底锈死,除非使用暴力手段或者启动基地内部的控制设备,否则根本无法打开。 大厅右侧的角落里,有一条宽度约莫四米左右的辅助通道,一道沉重的钢闸横拦在路面上。与正面隧道的闸门一样,它的表面同样被密集苔藓和铁锈所占据。幸运的是,它似乎在关闭过程中出现了某种故障,使得本该完全封闭的道路,还留有近三米宽的缺口。 空气中的秽气很重,遍地活尸残体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林翔重新戴好面罩,深吸了一口夹杂在霉腐和橡胶味道中的氧气,确认感知范围内没有任何危险生物存在后,平端着突击步枪,轻轻跃过闸门旁边的缺口,脚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与外面半拱形的隧道不同,闸口里面的通道呈现出规则的四方形状,角度也朝着地底缓缓有些倾斜。这意味着已经越过了废墟外部的承重部分,开始逐渐深入内部。 这应该是一个规模很大的基地。沿着斜下通道前行了大约五百多米,脚下的水泥地面终于变得平缓起来。与此同时,一辆侧翻在道路中央,占据了路面三分之二宽度的汽车残骸,也随之进入了林翔的视线。 那是一辆旧时代军队专用的卡车,歪倒在地的车头顶端,还残留着一块模糊可辨的“东风”标志。车厢上的木制部分已经彻底腐烂,几只类似蟑螂的小虫子,躲在车底的潮湿角落里探头探脑地晃动着触角。附近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锈蚀的枪械零件,两具表面布满霉斑的人类骸骨绻缩在车轮旁边,侧翻的车厢里随处可见空置的弹壳。 雇佣兵们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些古老的遗物。这样做倒不是出于尊敬死者,残骸本身可能带有病毒和未能完全释放的污染源,随意触摸,很容易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通道尽头,是一扇完全敞开的金属门。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可以看见门内是一片数百平米的宽大空间。数十只沉重的合金立柜被推倒在地面上,上百只金属折叠椅堆积在朝向门壁的位置,彼此倚靠着形成一个简单的工事。地面散落着十余颗表面留有清晰牙印的人类头骨,一挺锈蚀严重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斜放在柜子顶端,旁边的弹药箱已经脆化。就在这些古代人类残骸的旁边,还有十余枝早已损坏的“九五式”突击步枪和两枝射空的80mm火箭筒。 除了散碎的人类骨胳,房间里数量最多的东西,就是密布在地面和角落的大量弹壳。 “这里应该有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神情凝重的洛克走上前来,用手里的步枪拨了拨一颗裂开的头骨,疑惑地自言自语:“他们的对手是谁?那些像跳蛙一样的变异人吗?” 林翔慢慢地走在潮湿冰冷的地面,平静如水的面色,掩盖了内心深处正在微微颤抖的悲伤。 洛克猜得没错,这些早已死亡的基地守卫者,他们所对抗的敌人,正是被病毒感染后产生变异的同类。残留在骨头表面的牙齿啃啮印痕,已经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 林翔似乎看见——十余名守卫者正依托这道简单的临时工事,拼命地倾泻着子弹。密集的变异人从无法关闭的大门外蜂拥而入,它们冲破了并不牢固的障碍,把满面惊恐的守卫者狠狠撕碎,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张开锐利的牙齿疯狂啃食着骨头上附带的肉…… 大脑里沉封的记忆又被重新解开——被感染后嘶吼着要求自己砍掉脑袋的队长、站在法院大楼上点燃汽油的谢治平将军、国会大厦前被尸群吞没的霍根少校、还有成都城内堆积如山的平民尸体,一个个被感染后变异的人类……他们浑身是血,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越来越近,模糊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晰,那一双双眼睛里射出的目光,迷茫、恐惧、狰狞、绝望…… “砍掉我的脑袋,求你,别让我变成那种可怕的怪物——” “再见了。如果有来世,老子还是要当兵——” “大德意志万岁,祖国,万岁——” 面色苍白的林翔倚靠在墙角,混身颤抖的他只觉得忍不住有些发冷。他想要从胸前的衣袋里拿出香烟,抖索的手指却怎么也伸不进去。最终,只能无力地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地望着地面上那一颗颗空洞灰白的骷髅。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拎起背包把里面所有装着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又抽出腰间的匕首,从昂贵的作战服上狠狠割下一块,半跪在地上,拿起距离最近的一颗头骨,像珍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用质地细滑的布料在满是霉斑的骨胳表面,仔细地擦抹着。 “你怎么了?”见状,洛克蹲下身来,奇怪地问。 “别管我,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林翔擦净手里的头骨,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倒空的背包,从旁边又拿起另外一个。 雇佣兵们围站在旁边,用奇怪和不解的目光注视着他。 林翔丝毫不为所动,继续着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举动。 过了很久,洛克终于站起身来,长长地吐了口气,摇头轻叹道:“走吧!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 几小时后。 夜幕,把世界笼罩成一片黑暗。 探查完整个基地的雇佣兵们聚集在山外隧道的入口前,望着远处跪在野地里,正朝刚刚挖开土坑里轻轻摆放遗骨的林翔。 他摆的很慢,很轻。仿佛那不是一块块无生命的骨胳,而是一群沉睡的灵魂。 当背包里最后一块遗骨放入坑里的时候,他双手满捧着泥土,高高举过头顶,从指缝间均匀地洒落下来。 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就这样把松散的土壤缓慢而坚定地覆盖在上面。脸上的神情,庄重、安详。 洛克站在林翔身后,抱着双手看了很久。忽然走上前来,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像他一样慢慢洒下。 渐渐的,昆尼尔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紧接着,是第四个人,第五个,第六个…… “我得承认,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望着面前堆成小丘的坟墓,洛克认真地看了看林翔。顺手递给他一支点燃的香烟。 “这不奇怪。”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林翔轻吸了一口淡淡的烟气:“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 “哦?”洛克有些意外:“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搓揉着手中满是脏垢的布料,最后看了一眼绣在上面已经模糊不清的黑色骷髅图案,林翔忽然想起一句旧时代流传已久的话。 “上帝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第八十八节 问题 第八十八节问题 这是一个很大的基地。 在搜索过的区域里,至少有超过五百人的居室。利用炸药和各种工具,雇佣兵们打开了一道道封闭时间近百年的门锁。由于积水渗透和活尸的破坏,半数以上房间里的设备都已无法使用。食物彻底霉变,金属器具被锈蚀,耗尽能源的控制器破败不堪……活尸把这里彻底变成自己的巢穴。惧怕阳光的它们从野外捕捉所有可吃的生物,拖回隧道深处的居室里储藏、享用。在一个明显是用作机械修理的大厅,佣兵们惊讶地发现——那里到处都堆满了散发着恶心腐臭的肉干。其中有荒野上数量最多的巨鼠、腐狼,也有蛮力惊人的双头牛和暴熊。 当然,也有人类。 蛙形活尸显然继承了人类关于储备物资的部分智慧。它们把杀死的猎物掏空内脏,扔在隧道外的阳光下晒干,再运回洞里长久保存。也许,正是这种来自变异前所拥有的本能,才使它们能够在充满辐射的世界里延续百年,一直活到现在。 搜索并非一无所获。用炸药炸开一道标注着“d1车辆停放场”的闸门后,雇佣兵们终于找到了自己最为迫切需要的东西。 近百辆用帆布覆盖的卡车和各型工程车辆,整齐地停放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这里没有被水流渗透,仍然保持着封闭前的干爽洁净。在卡车旁边的工程器械摆放区,货架上井井有条地放着各种不同类型的零件和设备。它们表面的灰尘不多,只需要稍作清洗,就能重新发挥原有的作用。 从爱玛城派出的第二批勘探队于四天后到达。他们携带了更多的切割和钻探设备,所有可能通往基地内部的方向都被仔细搜索。雇佣兵们协助这些专业的勘探人员清理道路,把油料注入各种车辆的油箱,同时在基地附近设下警戒线,一旦发现任何不明身份外来者,立即予以格杀。 探索结果非常令人沮丧。除了已经探明的部分,再也没有任何新的收获。旧时代的工程建造者在这个地下建筑上施用了太多的钢筋混凝土,其中甚至还有一层坚硬无比的全金属防护层。对于这种坚固到可怕的防壁,探索者们只能摇头苦笑——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新时代科技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便是最强大的螺旋钻探机,也无法透穿进入其中。 一周后,所有被发现的车辆和有利用价值的物资已经全部运走。望着空空如也的隧道,洛克和林翔跳上了队伍末尾的最后一辆运输车。 整个基地都被搬空。葛利菲兹派出的勘探队拥有索斯比亚最精良的设备,连他们都无法进入,总公司方面也一样无能为力。至于其它几家大型机构,它们或许拥有几项秘密科技,却同样不可能破开那道坚固的全金属防护层。旧时代人类的科技,的确让新生代人类感到匪夷所思。 尽管如此,目前的收获也足够丰厚。 八十辆旧时代军队专用的“东风”卡车,其它各种挖掘机、推土机、铲车、吊车等机动工程器械三十余辆,还有数以万计的各种配件、损耗品以及少量油料。如果以索斯比亚公司发行的货币计算,这批物资的总价值,已经超过了五千万。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数字。洛克得知这一消息后,一口气猛灌了半瓶白兰地,才使剧烈跳动的心脏略微镇静下来。按照他的说法——索斯比亚是一家实力庞大的公司,大宗货物交易通常也以信用卡内储存的金额进行换算。但它的纸币发行数量却很有限,按照总公司对外公布的数据,币面总金额甚至还不到一亿, 也就是说,从基地里弄到的这些物资,可以抵得上索斯比亚货币发行量的一半以上。 对此,林翔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就好像虔诚的清教徒,不会对任何利益产生兴趣。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在这整个探索过程中,究竟得到了多少好处。 隧道尽头那道被铁锈和苔藓封死的闸门,是进入基地内部的关键。至于旁边的辅道,只是附属区域的入口。根据他脑子里从旧时代保留下来的记忆,两者之间的空间对比,至少在二十比一以上。 闸门旁边有一道电子密码锁。从表面上看,它早已耗尽能量,变成一块毫无作用的装饰。但是林翔知道,如果按照旧时代军队的相关条例,这道门锁会在能量消耗完毕之后,自动切换成机械控制模式。只要按照顺序输入对应级别的密码,机械密钥同样能够开启后备传动装置。 密码,那是谢治平将军留给他的遗物。 冬日的傍晚,暮色徐徐爬遍大地。在一片幽静山谷的缓坡上,生长着大片灌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下,仍生长的郁郁葱葱的灌木开始散发出微弱的淡绿色莹光。光芒并不强烈,但是成片的灌木就辉映着整片山坡,并且使山谷也笼罩在这淡而神秘的光辉中 夜幕下的爱玛城远远没有白天那般热闹。中央区的高大建筑里灯火通明,不时可以听到悠扬的乐声从里面飘出。从建筑顶端和二、三层楼向周围延伸开来的探照灯,把警戒线内的所有区域照得一片炽白。 相比之下,旁边的贫民窟要冷清得多。破旧拥挤的棚屋里几乎是一片黑暗,偶尔释放出几点散落的灯火,大多也伴随着零星的尖叫和各种杂乱的声音。它们可能是某个烂醉如泥的家伙在宣泄愁郁,也可能是精力旺盛的地头蛇在互相殴斗挣抢地盘,其中也不乏做中的男女情绪高涨达到顶点时的亢奋狂呼。这些用旧铁皮和破木板拼成的小屋子根本谈不上什么隔音,正常的生理交流完全有可能变成半公开的演出。当然,至于实际意义究竟是肉体与爱情的纠缠碰撞,还是威胁利诱或者强奸什么别的,那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在夜晚照明,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 这个时代的燃料不多,除了迫不得已的取暖,人们很少会为了光明在夜间进行不必要的消耗。为了扩大影响力和统治力,索斯比亚公司在城内中央区域的边缘,开设了一些风格平民化的小型店铺。在那里可以用相对低廉的价格买到少量煤油,以及其它的生活必需品。当然,如果你有足够的钱或者用于交换的物资,甚至可以要求公司帮助铺设一条额外的供电线路。不过就实际情况来看,除了几个有黑帮背景的酒吧老板,还有类似“宜闲居”这种资金充裕的大型收购站点外,普通居民根本无人问津。他们宁愿把手里的钱全部换成食物和衣物,也绝对不会浪费在华而不实的面子和享受上。 林翔等人的出现,在拍卖大厅里立刻引起了轰动。 雇佣兵们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会引起太多的注意。男人会用羡慕和嫉妒的复杂心理盘算着,下一次是否应该加入他们的行列,女人会迅速调整计划改变当晚的陪同对象,在最短的时间里掏空他们的腰包。佣兵口袋里的钱就像捧在手里的水,究竟怎么花出去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总而言之,他们的喜好无非就是烟酒和女人,谁下手快一些,谁得到的数量和份额也就更多一些。 林翔、洛克、昆尼尔,加上一群浑身是血,衣服上明显还能看到沾在上面已经发干变硬肉渣骨末的老兵,这副场景本来就很吸引眼球。何况,这帮散发出高阶异能气息家伙手里都拿着上满子弹的枪械。尤其是昆尼尔,更是夸张无比直接扛着一挺外形冷酷,在大厅明亮灯光照耀下,反射出戗眼金属反光的六管机枪。 三名为首者像旋风一样冲上楼梯,在警戒士兵诧异和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大步走到装饰着漂亮古典木纹的办公室前。满面狰狞的昆尼尔抬起沾满泥浆的肮脏的军靴,“咣当”一声,把紧闭的房门粗暴无比地踹开。 胖胖的葛利菲兹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背后,质地考究,做工精美的深黑色制服领口上,别着一块扎成花形的洁白餐巾。桌上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瓷餐盘,透过冉冉上升的白色蒸汽,可以看见里面盛着的浓汤表面,飘浮着一层厚厚的奶油。 目瞪口呆地望着突然闯进房间的三名不速之客,葛利菲兹全身肌肉一阵僵硬。商人特有的非理性思考方式,使他在最短的时间里重新找回被惊愕驱逐的思维能力。他轻轻放下手里的银制汤勺,故作镇定地取下餐巾擦了擦嘴,被肥肉挤压得凹缩进去的小眼睛从每一个人身上飞快扫过,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想要站起身来跳出窗户逃跑的冲动,认真地说:“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刚开始喝汤,一起共进晚餐吧!” 林翔慢慢走到门口,伸手拉过敞开的房门轻轻合上。他的动作很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平静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威胁或者恐吓的表情。 葛利菲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他瞪直双眼,用抖索的手抓起餐巾在额头上来回擦抹。大概是由于脂肪过于厚实的缘故吧!皮肤表面没有渗出太多的冷汗,可他仍然觉得自己身上很湿。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葛利菲兹知道这话相当于没问。如果进来的人只有林祥和洛克,那么多少还有询问的必要。可是这两个人当中竟然多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昆尼尔……其中所代表的意义,即便是个傻瓜也能明白。 在索斯比亚众多女性职员心目中,雇佣兵队长昆尼尔属于那种非常理想的情人形象。高大、强壮、阳光,英俊的脸上随时充满爽朗自然的微笑,高达八级进化的实力足以保护任何娇弱的女人。英俊洒脱,却不失男性应有的刚健与稳重。 这些优点此刻荡然无存。昆尼尔上身赤裸着,每一块肌肉都饱满贲张,筋络虬结如巨蟒缠身,鼓突昂扬的程度夸张到足以用恐怖来形容。古铜色皮肤上满是干硬的血痂,胸口和胳膊上粗壮的肌肉表面可以看到新鲜的切割伤痕。 奶油色的漂亮头发上沾满了泥土和污垢,它们被一根黑色的破布条系在脑后。寒冷的天气似乎对昆尼尔没有任何影响,他抱紧沉重的多管机枪,炫耀般地抖动着肌肉,满是泥浆的军靴在漂亮的木地板上来回践踏着,留下一个个肮脏无比的黑色脚印。 他的胸口随着粗重的呼吸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葛利菲兹,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嗜血的目光。 “这话你就问错了。不是我们想干什么,应该是问他想干什么。” 洛克叼着根烟,斜着身子靠在门框边上,满脸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冲着紧张无比的葛利菲兹耸了耸肩膀:“是昆尼尔要找你的麻烦,与我无关。” 葛利菲兹肥胖的脸上一阵抽搐,脖子上粗大的血管因为恐惧而不断跳动着。皮肤表面渗出的冷汗浸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又湿又黏很不舒服。在这三个来意不明的家伙面前,他实在不敢做出过大的动作,生怕引起误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过了半天,面色苍白的葛利菲兹把视线集中到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翔身上,战战兢兢地问:“那么你呢?你找我,想干什么?” 林翔语气平静地笑了笑:“我和洛克一样,都是观众。” 话很简短,意思却足够明白。 葛利菲兹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愤怒,目光在林翔和洛克身上来回打转,片刻后又叹了口气,颓然着喃喃自语:“看来,你们都商量好了……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为什么不问问我?”面色狰狞的昆尼尔看上去活像生吃人肉的魔鬼:“我为什么来这儿,你应该最清楚。” 葛利菲兹忽然觉得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只能半靠在椅子上,像即将被蹂躏的可怜女人一样,恐惧无比地望着全副武装站在桌前的裸身男子。 “我已经说过了,不是我们,只是昆尼尔一个人——” 洛克抬高了声音,颇为困难地摇了摇头,他拉开关闭的房门,冲着林翔挥了挥手:“走吧!应该留下一点私人空间给他们。有些问题我们说不上话,也插了手。他们必须自己解决。” 说着,他冲跃跃欲试的昆尼尔使了个眼色:“动手轻点儿,随便教训一下就行了。” “嘿嘿嘿嘿!我知道分寸。”望着瘫软无力连大气也不敢出的的葛利菲兹,两眼放光的昆尼尔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满面淫邪地冷笑着,把多管机枪重重放在办公桌上,大步走到椅子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容呆滞的葛利菲兹,露出两排森森白牙…… 沉重的房门,在洛克和林翔身后“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掩盖了葛利菲兹明显带有哭腔的哀求与祷饶,以及昆尼尔狂暴的咆哮和器物被砸烂的裂响,还有拳头撞击在皮肉上的特殊声音…… 靠在墙壁上,感受着从屋子里传来的轻微震动,洛克摸出两支香烟,递到林翔面前。一边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一边斜着眼睛打量着他匀称而完美,充满力量感和压迫感的身体。良久,这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怪物。” 没等林翔回答,洛克紧接着又说了第二句:“其实,艾琳娜是个很不错的的女孩。” 刚吸了一口烟的林翔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用垂询的目光注视着他。 “荒野上的女孩,通常发育的都很早。” 洛克没有去看他眼睛,仰面靠在墙壁上自言自语:“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该死的辐射。我见过不少小女孩,她们一般在八岁左右,甚至更早就开始发育。按照索斯比亚和其它几家公司的统计数据,荒野上的女人大概十一岁左右就能生产。这算不上什么新闻,我还见过更早的。如果你走得更远一些,到临近中度辐射区域的流民营地去转转,你能看到许多外表像十八、九岁,实际年龄可能只有十岁甚至更小的女孩。她们通常都生育过两胎甚至三胎以上。那些无所不在的射线缩短了怀孕时间,生下来的婴儿死亡率很高。为了让种族和群体延续下去,她们必须很小的时候就承担起母亲的责任。” “艾琳娜很喜欢你。” 话一出口,洛克立刻察觉到林翔颇为诧异的目光。他连忙补充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不比你早太久。怎么说呢?就是你和威弗列德那个死鬼在餐厅起纠纷的那个晚上,她喝醉了……昆尼尔告诉我的。” 第八十九节 分配 第八十九节分配 艾琳娜…… 林翔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夹在指间的香烟。偶尔有气流穿过,点燃的烟头会随之变得忽明忽暗,难以捉摸。 “四年前,艾琳娜从公司总部调到了爱玛。据说,她是被公司某个大人物从荒野上捡回来领养的宠物。也许是被玩腻了,也许是觉得小女孩不对胃口。总之,领养她的那个老家伙把艾琳娜扔到了这儿,变成了葛利菲兹的高级助理。” 洛克抬头望着天花板,从口鼻里喷出两道浓密的烟雾,以丝毫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语气慢慢说道:“荒野上的人,成熟的很早。在许多流民营地,十岁,意味着成人的标志。每当这个时候,男孩必须加入外出狩猎的队伍或者在聚集地附近耕种作物。他们得自己养活自己,否则就会被当作货物一样,卖给奴隶贩子或者成为全族人过冬的肉食储备。相比之下,女孩的情况要糟糕得多。她们十岁就得接受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也许是某个外来的佣兵或者物资贩卖者,也可能是族群里某个可以拿出足够食物买她初夜的男人。如果运气不好,她们很可能在十岁前或者更小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父亲或者家族当中某个强壮的男性所占有。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生育。” 说着,洛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表面光滑的银色扁酒壶。旋开瓶口上的塞子,仰脖灌了一大口。他吐着酒气,斜着眼睛把酒壶递到林翔手边:“来一点儿??” 林翔并不反对喝酒,但他除了取暖或者提神等等非必要的情况下,从不主动接触这种带有强烈副作用的酒精饮料。 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过酒壶,凑近唇边轻抿了一口。 “我第一次跟着那些老兵出任务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流民聚居地。” 被酒精麻醉的舌头有些发大,洛克说话的声音明显带有几分微醺“那天晚上,我接纳了除杰西娜以外的第一个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林翔夹起微湿的烟嘴轻吸一口,淡淡地问道。他多少可以猜到洛克与自己谈话的原因。 “爱丽丝、安娜、芭芭拉……或者,还是什么别的?管他呢!我早就忘了。” 洛克清了清喉咙,卡出一口浓痰狠狠吐在地上,眼睛里飘散的目光却有些怅然:“她的身体很瘦,却很软。胸部很小,却很有女人味儿。她从小就被调教得知道应该如何取悦男人。知道我用多少东西换到她的吗?十二发子弹,哈哈哈哈!仅仅只是十二发子弹,我他妈的就弄到了一个才九岁大的处女。” 林翔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默默地望着指尖烟头上那些点燃的微红烟丝。它们像瘟疫一样慢慢侵蚀着旁边还未燃烧的同类。像虫蚀蚁啮一样,在燃烧中缓慢而稳定的释放自己的所有能量,又把这种可怕的死亡以自己为中心蔓延开来,小心、有序地吞噬着被白色纸卷裹起的部分。 “如果我不换她,占有她的男人就会变成族群里的其他人,甚至……是她的父亲。” 洛克脸上泛着红晕,他抚摸着面颊上粗硬扎手的胡须,叹息着:“那些流民急需弹药捕猎。如果没有足够的猎物,他们会把没有价值的孩子和老人杀死,晒干储备起来用于过冬。这个世界实在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荒野上究竟有多少流民,谁也不知道自己流浪的脚步会在哪里终止。无论我们还是他们,只能在最适合生存的情况下,作出最艰难的决定。有些时候,看似残忍的做法其实并不一定错误。就像那些可怜的女孩一样,如果你不忍心让她陪自己过夜,她们就会被族人认为是连男人都不喜欢的废物。除了被杀,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反过来,如果你接受了她,至少三个月到半年内她会很安全。荒野上的人都喜欢和雇佣兵进行交易,他们认为佣兵比普通的男人健壮得多,性交后的女人怀孕机率会更大一些,产下的婴儿体质也更加强壮。因此,不符合道德标准的举动,恰恰是一种能够保证她们生存下去的善行。” 林翔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应对洛克所说的这番话。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佣兵队长所说的,的确有一定道理。他一直沉默着,过了很久,这才艰难地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你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 洛克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认识你的时间不长,不过,你总能带给我某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举动和感受。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你也同样擅长杀戮。但是你和其他为了钞票和欲望而战的佣兵不同。他们只是单纯为了欲望而战斗。而你……却有些和他们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林翔仍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他抬起如碧潭般清澈的眼眸,目光在脚下的地板和身前的墙壁上来回游走。 “艾琳娜是个好女孩。” 洛克伸出满是浓密汗毛的粗壮手臂,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构成这个世界的大多数都是普通的人类,像我们一样的进化异能者其实很少。你必须学会从他们的视角去观察世界,才能明白他们,理解他们。我看过几本从废墟里刨出来的书籍,上面记载的那个已经毁灭的世界,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完美和秩序……道德,多么美好,多么光辉,多么灿烂的字眼。但是在这个世界,道德就是他妈的一泡臭狗屎——你可以向流浪在荒野上的人宣讲道义,也可以尝试用这种高贵的思想去改变野蛮的暴民。最终的结果只会是你被他们当作营养品煮熟吃掉,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变成他们从肛门里拉出来排泄物中较为油腻的部分。” “兄弟,我得提醒你必须现实一些,别再沉浸于那些美好的幻想和迷梦。艾琳娜是个漂亮的女孩,人也很不错,垂涎她的男人可以从这儿一直排到外面大街上,再绕着爱玛城转上好几个圈。其实所谓的爱情没那么复杂。你喜欢她,她喜欢你,这就已经足够。当你们在床上共同渡过充满激情夜晚,全身酸软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根本微不足道。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钱是她们最值得付出,最现实,也是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她们和男人一样需要生存。我们靠拳头和子弹换取食物,她们用身体得到活命的机会。其实,我们都是一群为了生活而努力的爬虫,谈不上谁比谁更高贵一些。如果有某个足够漂亮,性格温柔的女人,不介意雇佣兵这种随时可能被一颗子弹打爆脑袋的职业, 愿意把你当作她对未来的依靠……这其实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被上天眷顾降临在你身上的幸运。” 酒的味道,有些刺鼻。 掉在地上的烟头已经熄灭,保持完整的烟嘴旁边,散落着零星暗色的烟灰。风一吹来,它们立刻被裹卷着飘起,不受控制地旋转着在半空中来回乱舞。 办公室的房门大开着,与葛利菲兹“谈妥”的昆尼尔喘着粗气探出身来,冲洛克挥了挥手,连拖带拽地把他拉了进去。隔着厚厚的墙壁,房间里再一次传出葛利菲兹习惯性的尖叫与哀叹。 站在门框旁边,林翔低头望着自己满是泥浆的靴尖,晰长光滑的手指,却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束细缕的黑发。 洛克的劝诫方式也许有些独特,话却没有说错——他必须学着从普通人的视角去观察、理解这个世界。至于艾琳娜…… 林翔清澈的眼眸忽然变得有些暗淡,修长、刚劲的眉毛也慢慢搅绕出一丝淡淡的忧伤。沉浸在对往事回忆中的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默念已久的话。 “嘉嘉……我,好想你……” 按照事先谈定的协议,林翔分到了三十二辆卡车和足够的工程器械与各种零配件。当然,还有他最为迫切需要的水泥。 葛利菲兹虽然是个黑心商人,却很讲信用。不过,这种优良品质究竟来源于其本身,还是在昆尼尔强壮的身体和多管机枪胁迫下被迫产生,也很耐人寻味。 林翔要了二十五辆卡车和分配比例中所有的工程器械。其余的部分,他选择交换食盐、药品、汽油等各种不同类型的物资。 核战在毁灭地球生态环境的同时,也造成了人类文明的科技断层。除了拥有某些特殊设备的大型机构,聚居地里平民们,只能利用从荒野和废墟中收集的各种器械,制造出类似子弹、金属容器之类简单的机制品。在原料短缺和没有相关系列设备的前提下,从废墟里得到的车辆和电子产品,已经成为各大机构争相控制的战略性资源。他们会想方设法延续这些旧时代物品的使用寿命,利用可能制造出来的零件,对磨损或者老化的部分进行更换。由于无法制造完整的产品,从废墟或者避难所里得到的车辆,都会被当作宝贝一样处理。相比荒野上完全废弃的汽车残骸,它们只需要更换部分零件,并且经过内部清洗之后,就能发挥出足够的作用。 无论索斯比亚还是费迪南德,所有机构都不会轻易放弃对车辆和重型机械的控制权。原因很简单——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那些无法用人力制造、生产出来的存在物。 不过,在这些迫切需要重型器械的大机构名单上,并不包括骷髅骑士团。他们拥有远超出新时代人类想象的高级科技和设施齐全的大型工厂,可以制造包括战车在内的各种复杂、精密的仪器和设备。他们几乎和所有机构都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却不对任何非骑士团编制人员出售一辆汽车。 昆尼尔究竟用什么方法逼迫葛利菲兹就范?洛克和林翔并不清楚。他们也不想深究其中的奥秘或者某些令人难堪的局部隐私。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昆尼尔绝对是个神经大条,不精于计算的粗线条男人。葛利菲兹仅仅只用四百万索斯比亚元就打发了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而且,他还显得相当高兴和满足。甚至直言要请洛克和林翔喝酒。 在摆平昆尼尔一事上,葛利菲兹再次发挥出临危不惧的奸商本色。他声称必须对秘密基地里获得的所有物资进行公平、公正的分配。按照比例,昆尼尔可以得到八辆卡车。谈判过程中,胖子经理表现出足够非常体贴人的细腻一面。他主动把昆尼尔名下的车辆用钞票进行交换,又拿出一大堆所谓的交易数据,证明自己开出五十万索斯比亚元每辆的价格其实非常公道……谈判的最后结果,昆尼尔心满意足地拿到了储有四百万信用点的小卡片。 看着欣喜若狂,像旧时代中了巨奖般的昆尼尔,洛克只能抱以苦笑,同时再次搬出那句被重复过无数遍的“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 七辆卡车,每辆折价两百万索斯比亚元。除了交换价值一千万的盐和药品、汽油,林翔同样也得到了一张储有四百万信用点的卡片。 “如果你敢把我们交易的过程告诉昆尼尔那个白痴,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感觉被大大狠宰了一刀的葛利菲兹,在密谈结束后,挥舞着胖圆的拳头,冲着林翔做出狰狞无比却并不具备实际意义的威胁。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待处理方式。 昆尼尔不明白卡车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不代表林翔也一无所知。 每辆卡车两百万,其实算得上颇为廉价。想要弄清楚其中的奥秘并不困难——索斯比亚在临近东部海岸的区域,占有几座控制度非常严密的城市。依靠从避难所里得到的相关设备,他们可以提炼出大量的盐。尽管运输过程艰难,只要有足够的人员和时间,盐的产量终究能够提高,源源不断地供应给所需要的人群,为公司赚取丰厚的利润。 卡车却不行。索斯比亚无法制造这种复杂的重工机械产物。因此,即便每辆单价超过两百万,甚至更高,葛利菲兹也会接受这种看似不公平的交易。他很清楚,如果林翔把车辆转手卖给总公司或者别的大型机构,得到的好处肯定要比卖给自己多得多。所以,对于这单转手就能稳赚不赔的好买卖,他并没有表现出令人厌烦的斤斤计较。 林翔当然明白人力产生物和非制造品之间的差距和意义。不可否认,葛利菲兹的确是个贪婪的家伙,却也是个不错的物资供应商。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把自己和隐月镇暴露在外界,这种做法并不明智。让出部分利益,拉拢更多的人和自己一起承担未来可能的风险,才有可能获得真正的安全。 车辆在这个世界属于珍稀物资,但是对小镇目前的发展却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与其放在那里白白闲置,不如用来换取其它更为实际的东西。 天将黎明的时候,整备好的车队缓缓驶出了爱玛城。 几十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即便在旧时代,也足以引起好奇者太多的目光。在太阳尚未升起前的这段黑暗时间,是人体最疲劳,最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选择这个时候离开,虽说不可能完全隐人耳目,却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浓密的夜色,寂静而神秘。当太阳的第一缕光芒从远处山脉弯曲扭绕的线条底部慢慢透出的时候,活跃在黑夜里的生物也飞快退缩回自己在地底的幽暗居所。神秘和寂静被逐渐散开的晨光彻底打破,柔和的光芒瞬间播撒在所有能够被它照及的物体表面。行驶在旧时代公路上的车队,包括荒野上所有的物体,都被沾染成一片和煦温暖的金色。 数十公里的路很快消失在身后,粗糙的深色石头和被灌木覆盖的灰尘的平原,统一单调地飞驰而过。伸出手,望着在初阳下被照耀成淡金色的皮肤,林翔恍然发现——寒冷的冬天即将结束,往复旋转的地球即将迎来一个新的春日。 隐月镇,是一个充满活力与生机的地方。必须尽一切可能,把它建立得更加牢固、稳妥、结实。让任何敢于打它主意的对手,在坚固的防御和密集的火力面前,撞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围墙只是计划中的第一部分。接下来必须布置的其它辅助手段还有很多。拥有旧时代记忆和智慧的林翔,会拼命把这个小镇建成最强悍的堡垒。 为了他,为了所有想要远离辐射,拥有正常生活的人类。 当然,也为了应嘉。 第九十节 发展 第九十节发展 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无数壮观、雄伟、令人惊叹的建筑。 长城、巴别塔、拦海大堤、胡佛水坝……这些伟大的建筑也许没有被狂暴的核弹彻底摧毁,它们仍然呆在自己本该存在的地方,被冰冷的雨水冲刷,被呼啸的狂风野蛮地撞击着,默默地承受辐射与时间的侵蚀,在岁月流逝的长河中逐渐老去。 在人类的字典当中,它们有一个共同的词语——遗迹。 废墟里的残破建筑和遗迹一样,都是那个毁灭时代文明的见证。新生代人类在这些破烂不堪的钢筋水泥群中行走的时候,或许会对旧时代产生某种莫名的崇拜和向往,却绝对不会想要尝试着亲手造出一幢同样规模的建筑。 因为,这实在太难了。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图纸上那条弯曲扭绕的线条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却使得隐月镇上每一个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男人、女人、老人,甚至就连八、九岁大的孩子,全都参与到这项艰巨繁杂的工程建设当中,没有一个人拉下。 他们很清楚这道墙壁对小镇意味着什么。 除了一台更换了部分零件,用机油清洗过内部设备的挖掘机,从基地里弄到的工程器械和所有卡车,都摆放在采石场旁边一块临时辟出的空地上。几个用石头和木梁为支撑,表面覆盖着防水毡布的简易棚架勉强为它们提供了遮挡。这已经是隐月镇民们能够做到的极限。 迫不得已,林翔只能接受葛利菲兹的建议,用足足五十万索斯比亚元的昂贵代价,雇佣了五十名熟练技工,对所有器械进行全面整修和保养。这道工序无法省却,隐月镇也有几个精于机械修理和驾驶的镇民,可是数量太少,不可能在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工作。 他必须赶在播种季节来临前,让这些东西发挥应有的作用。 与往年相比,隐月镇今年的春耕时间,显得要更早一些。 两台刚刚完成检修的挖掘机,顺着镇子中央经过特别夯实的道路,从新建围墙特意留出的缺口中轰鸣着驶出。沉重的金属履带在化冻的黑土地上碾出两条平行的轨迹。引擎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中,液压机催动着近十米长的巨大铲斗从空中落下,把坚硬的铲齿深深插进平整的地面。在操纵杆的控制下,宛如半握的人类手掌用力向上扳动,轻而易举地挖出足有数立方米的巨大土块。 除了林翔,所有隐月镇民都被这种强大而可怕的机械力量所震惊。黑黄色涂装的机械臂每一次落下,从地面翻挖出大堆泥土的时候,围观的人群里总会发出不由自主的惊叹。震撼、畏惧、狂喜的目光一直追随庞大的机身缓缓移动着,每一双眼睛里都释放出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渴望。 这个世界很少有适宜耕种的土地。飘浮在空中的辐射尘会随着雨水渗透进土壤表面,这些肉眼难以辨别或者根本就无法观察到的微小颗粒,可以长时间埋藏在泥土中间,悄然释放出足以致命的强大射线。由于自身成份和性质的关系,土壤只能任由它们被水流推动,将这种可怕的污染传播、蔓延到更加广阔的区域。随着植物根茎对水份的吸收,受滞的辐射颗粒会在根须附近堆积形成固定的辐射层面,体积更加微小的尘粉甚至会进入植物内部,从形态、习性等方面,彻底改变固有的生长和进化模式。 在这个世界,耕种只有一种方法——将土层挖至辐射尘尚未渗透的深度,把未被污染的土壤翻出地表,才能用于种植。 每年的这个时候,隐月镇总会变得异常忙碌。 挖掘度通常都在一米甚至更深的层面,单纯依靠人力,效率非常缓慢。因此,尽管小镇周围有大片闲置的土地,耕种面积却很少。王彪也曾经尝试过在未经深翻的地面上直接播种,可是产出的玉米却通体遍红,茎杆表面甚至长出密集的锐刺。成熟后的穗粒异常坚硬,根本无法食用。 一千亩耕地,这是林翔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也是隐月镇必须保有的耕种面积。 柔和阳光从小木屋敞开的窗外透射进来,给屋子里所有的器具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一千亩?这可能吗?”得知计划内容的时候,包括王彪在内的几名小镇首脑,都被吓了一跳。去年隐月镇的总耕种面积也不过上百亩。突然之间激增近十倍,小镇有这个能力吗? “使用机械耕种,完全没有问题。”林翔伸出细长的手指,从平铺在桌面中央的简易地图上,以隐月镇为核心,画出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我和那些技工谈过,除了目前已经改装完毕的翻土机,利用剩下的三辆推土机和多余的零件,可以改造成收割机或者其它机械。也就是说,除了播种和日常管理,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人力投入。以我们目前拥有的实际人口数量,应该可以胜任。” “你就这么肯定?”对于这个计划,王彪仍然抱有忧虑。新生代人类继承了旧时代人类遗留下来的科技,却没有足够的资源把它们一一重现。每一个人都明白机械的力量远非人力可比,但是在没有亲眼目睹过真实以前,谁也轻易改变心目中对旧事物的习惯性思维。 “到了收获季节,你会明白的。”林翔笑了笑。与其解释太多,不如用事实来证明一切。 黑色泥土,在微冷的风中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一辆体形庞大的翻地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缓缓移动着。强大的机械力量催动着金属打造的犁轮上下飞舞,把大块的泥土绞碎,沿着车身下面那两条宽阔的履带碾痕,均匀地铺洒在经过的地面上。 满面惊喜的老人和孩子端着装满金黄种粒的藤筐,按照犁齿在地面翻挖出的痕迹,把晒干的种子均匀洒落在半凸形土面的边缘。这时,手持锄具尾随在后的妇女便刨过旁边的浮土,把这条断断续续的金色细线彻底覆盖。 完成深翻泥土的挖掘机没有闲置——按照规划,小镇后面的空地上将兴建几十个储量巨大的水窖和地窖。地下暗河的水量虽然充沛,可是谁也说不准旱季什么时候到来。粮食和水,永远是这个世界必须首先储备的重要物资。 整个春天,都在忙忙碌碌中渡过。小镇上的人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疲劳,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一项计划刚刚完结或者临近尾声的时候,总会有新的,更多的计划被提出。这种有节奏的忙碌并未让人们感觉厌烦。每当劳累过后,倚坐在自家门槛或者田间地头的时候,他们总是一边捶打着酸软的腿脚,一边豪爽地谈笑着今年的收成会何等丰厚,镇子的防卫措施何等坚固,或者镇后山脉的开发程度等等……他们很清楚,现在所做的每一项工作,都和自己的安全、利益、生活息息相关。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按照林翔的要求,从暗河与地面邻接的部分,引出了一条用石头和水泥砌成的沟渠。通过像网络一样细密的分支,整块耕地可以不再需要人力进行大面积灌溉。至于水渠流经镇内的两侧,则被开辟成为一片蔬菜种植地。从爱玛城买回的胡萝卜和莴苣种子已经播下,大葱、生姜、卷心菜和西红柿也冒出了青嫩的茎杆。围绕着清澈见底的水流,两边土地上到处都是惹人喜爱的一片绿色。 如果说,此前隐月镇民对于林翔的态度,仅仅只是从最初的接纳转化为后来的认同。那么,现在他们对于这个脸上随时带着微笑的英俊年轻人,只能用崇拜和尊敬来形容。 科技和文明的最直接体现,莫过于实践和各种已经存在的产物。 新生代人类继承了毁灭文明的所有智慧,但是他们却无法将其发挥出连贯性的作用。林翔会的,他们都会。其中唯一的差别,只是没能对现有资源进行合理性分配与使用。拥有旧时代记忆的林翔填补了这个空缺,这种颇见成效的实际,很自然地引起小镇居民的赞成和拥护。 临近夏天的时候,连续劳作数月的围墙终于竣工。不过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未人们的喜悦和欢快情绪尚未冷却,林翔又紧跟其后宣布了另外一项新的后续计划。 荒野上到处都生长着植物。从核爆中存活下来的它们,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坚韧和顽强生命力。长达数十年之久的核冬天,迫使它们改变了固定的习性和进化方向。皮质部分更加坚韧,发达的根系可以扎进地下数十米乃至更深的地方吸收水份,嫩绿的叶片表面开始生长出密集的绒毛,甚至直接进化成为锐利的尖刺以抵挡鸟兽的啃食。为了自保,它们和人类一样,都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顽强对抗着越来越残酷的大自然。 利用挖掘机,直接挖断植物的根系,连同被泥土包裹的残留部分,直接填埋在距离围墙五十多米远的地方。添加少量肥料和水份,它们很快就能重新长出新的根系,在移植地附近迅速形成新的丛簇。 林翔选择的植物,表面都密生着锐利的尖刺。这些植物大多已经进化出足以对付啃食者的毒素。利用它们惊人的生长速度,能够在围墙周边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至于那些特意留出,看似可供出入的缺口,也恰好正对着警戒塔火力最为集中的方向。尤其是临近刺丛附近可供隐藏的死角,看似平静的浮土和石子下面,也埋设有数量庞大的地雷。 隐月镇的人口很少,林翔只能用这种被动防御的办法,把小镇可能遭遇的危险降到最低。 爱玛,已经变成了林翔的后勤物资供应中心。 每一次见面,葛利菲兹都会怒不可遏地冲着林翔吹胡子瞪眼。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对此,林翔也根本不做任何解释,而是微笑着递过自己的信用卡和罗列有各种所需物资的详细清单。这种奇怪的交易方式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在利润和收益面前,葛利菲兹绝对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永远都会表现得像个真正的,不折不扣的狡猾商人。 隐月镇后山的坡面上,新建了一片用石头砌成的低矮建筑。这里的第一批住客,是五对通过葛利菲兹之手,从索斯比亚总公司以二十万元购买的猪。 这种曾经被成功驯化,为人类在文明历史上提供了足够肉食的厚皮动物,由于核战,再次成为流浪在荒野上的可怕生物。不仅是它们,旧时代所有家畜几乎全部灭绝。除了极少部分侥幸能够逃脱死亡,也必须重新适应辐射和缺少食物的恶劣环境。它们变得异常凶暴,食物谱也从单一的植物转变为杂食、肉食,甚至什么都吃。从索斯比亚重金购回的这几头猪虽然经过了二次驯化,却仍旧带有一定的攻击性和肉食倾向。隐月镇上的儿童被一再警告禁止接猪圈,圈内靠近墙基的部分也设置了带有坚硬刺尖的铁丝网。 每一次喂食,饲养员都必须在另名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护卫下,小心翼翼地把野菜和玉米渣混合的饲料从高处扔进食槽。每当这种时候,这些体形肥胖,鬃毛刚硬,嘴边还留有弯曲獠牙的可怕生物,总会用饥饿而狂热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圈外的主人——在它们看来,鲜美多汁的人肉,远比粗糙扎嘴的玉米渣糊更好吃。 同批购入的家畜还有五十只母鸡。动作敏捷的它们比猪更加具有攻击性。这些曾经只会在草丛和农舍间走动,下了蛋便会“咯咯”叫嚷着到处炫耀的肥胖鸟类,已经被环境逼迫着学会久已忘记的飞行。按照葛利菲兹扔给林翔的养殖说明书:每隔一段时间,必须派人剪去它们翅膀上的飞羽。这是一个非常危险,随时可能致人死命的过程。这些母鸡与旧时代的祖先完全不同,它们像鳄鱼一样进化出了牙齿,脚爪也变得像剃刀一样锋利。单一素食的饲养方法,固然有助于它们在短时间被强制驯化,也增加了饲养的危险程度——对于肉食和鲜血的渴望,使它们变得更加野蛮、冲动。用王彪的话来说:“这就是一群自备刀叉,被迫吃素却又成天幻想着人肉大餐的怀孕小妞。” 辐射影响了整个世界,人类想要在残酷的大自然中活下去,就必须按照它的方式,在前人留下的科技和自己摸索的基础上,重新缔造出新的食物链。 在距离隐月镇数十公里远的地方,一辆外形粗犷的“悍马”越野车,静静地停在乱石和荒草从间。灰绿色的迷彩涂装把车身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乍看上去,很难用肉眼它把从这片隐藏的区域里搜索出来。 林翔穿着一件皮制的无袖短夹克,小麦色的肌肤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将肌肉线条很好地勾勒出来,那方型的身体有若块状的钢锭,在皮肤和韧地的包裹下,显出略微柔化却不失刚劲的力量感。配上如水般纯净的黑色眼眸,使他充满了男性阳刚与英气交织而成的独特魅力。 他站在车厢后部用弹药箱码成的平台上,双手举着战术望远镜,遥望着远处的平原。过了很久,才放下望远镜,弯下腰,从副驾驶座上拿起威力巨大的狙击步枪,把冰冷粗大的枪口,遥遥指向先前观察的方向。 现在已经是夏天,气候开始变得炎热,瞄准镜头里捕捉到的景物都带有一层升腾的热浪。就在圆形十字孔笼罩的区域里,五、六只体长超过两米,头顶生长着一对盘曲弯折,尖端朝着正前方外伸出近五十公分硕大犄角,外形与旧时代山羊酷似的四足兽,正簇拥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阴部分,争先恐后地啃食着从石缝里生长出来的几丛植物嫩茎。 这是大角羊,旧时代羊类的变种。 严格来说,索斯比亚公司出售的畜种并不是真正的驯化品种。它们没有完全脱去野性,只是一种介于野生和家养的过渡类型。可是这些畜种的价格非常昂贵。林翔不可能在这方面投入太多的资金。很自然的,他想到了直接捕获野生种群,自行驯化的主意。 从爱玛城买到的麻醉弹头,准确命中了一头明显带有雌性特征的大角羊后臀。突如其来的意外,使这个狭小的动物种群感受到危险的临近。它们丝毫不顾受伤倒地,四蹄向空中来回乱蹬的同伴,不等林翔重新装进第二发子弹,便骤然爆发出超过两百公里以上的时速,疯狂逃离开瞄准镜所能捕捉的距离极限。 第九十一节 老妇 第九十一节老妇 放下枪,望着大角羊群绝尘远去的方向,林翔只能摇头苦笑。 这是他两周以来的第八次狩猎。连同刚刚命中的目标在内,总共弄到了二十四只羊。不过,前七次狩猎,除了第一枪命中的首只猎物,所有第二枪或者第三枪命中的目标都没有存活。尽管使用了麻醉弹,在短时间内突然爆发出强大体能的大角羊,根本无法在身体被麻痹后,强行终止这种可怕的本能反应和血液高速运转。它们只能睁大双眼仰躺在地上,痛苦地承受着血液加剧流速,肌肉和身体却无法作出同步运动而产生的巨大压力。最终,淤积的动能只得压迫脆弱的血管骤然爆开,突破心脏的限制,从口、眼、鼻等部位强行涌出,四蹄抽搐着悲惨死去。 辐射造成的异化,使这种天性胆怯的动物比旧时代的祖先更加敏感。它们随时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除了在平静状态下被命中,其余情况下,麻醉弹头同样只能带给它们死亡。拥有六星速度的林翔可以凭借敏捷的手速,控制狙击步枪在短时间内连续发射,却永远只能在对方保持安静觅食状态的时候,得到一头活着的猎物。 驯化需要活体。适量注入镇静剂,用青嫩的玉米杆茎加以诱惑,捕获的活羊很快就能适应新的圈养环境。虽然这些胆小的动物无时无刻不在寻找逃跑的机会,但是相比随时想要吃掉饲养员的猪和母鸡,它们的确算得上是真正的,性情温顺的家畜。 林翔灵活地跳进驾驶座,用力拧转钥匙发动了车。越野车嘶吼起来,先是后退几米,然后几乎是原地掉了个头,朝着猎物所在方向狂奔而去。 五只母羊,两头公羊,一只小羊,应该足以构成隐月镇的第一群驯化羊种。 夏天的荒野,气候炎热得可怕。即便是太阳始终藏在云层背后,也依然能够感受到它释放出来的高温。 相比冬天令人绝望的寒冷,夏天的酷热却使得人们变得更加慵懒。想想那些躺在凉快的背荫角落里惬意休憩小睡的懒鬼,挥洒着咸涩的汗水,在足以晒脱皮的阳光下拼命劳作,的确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残酷刑罚。 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身影从远处慢慢走来。为了让身体更加清楚的感受到凉意,本该系起的衣服敞开着,露出脏得像黑泥一样,表面布满灰色鳞藓的皮肤。从胸前那两团老化皱缩,像皮袋一样塌拽在肚皮上的乳房来看,来者显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 她的下身胡乱缠了块肮脏的破布条,瘦骨嶙峋的身上可以清楚地看见紧贴在皮肤上的肋骨。她的头发几乎完全脱落,大团粉红色的脓肉团,争先恐后地从光秃的皮层表面簇拥着生出。腐烂的疮口流淌着令人恶心的黏稠黄液,几只对此抱有浓厚兴趣的苍蝇,在她的头顶上盘旋飞舞,不时敏捷地落下,拼命吞吸几口脓液后又迅速飞起。对于这种混杂在令人心烦“嗡嗡”声中的骚扰,老妇似乎早已麻木。她似乎已经懒得驱赶这些该死的小爬虫,只是下意识地用积满黑污的指甲扣挠着头顶骚痒的部位,蹒跚着脚步,朝着草丛深处机械而木然地挪动着。 她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时伸出干瘦得像枯柴一样的指爪,从泥土里刨挖出某种植物的细嫩根茎,在破破烂烂的衣服表面随便擦抹一下,便连带着尚未脱落的泥块直接塞进嘴里一阵乱嚼。也许是食物的滋味儿不太好,或者是被辐射的汁液当中的含有苦涩的轻微针刺感,老妇脸上宛如刀子深深刻出的密集皱纹,慢慢扭曲成令她很不舒服的方向。 尽管如此,她却没有吐掉嘴里所有水份都被吸干,已经变成渣末的块根。仍然在不紧不慢地咀嚼着。因为牙齿脱落而向内瘪缩的嘴唇有节奏地蠕动着。乍看上去,就像是屁股中央没有洗干净的肛门长错了地方。 草丛深处发出一阵轻微的喘息,引起了老妇的注意。她本能地停下所有的动作,屏住呼吸,竖直耳朵全神贯注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忽然,她那双被沉重眼皮压得快要合拢得浑浊眸子里,意外的释放出惊讶和狂喜的目光。透过灌木和草叶夹杂交叠的缝隙,她清楚地看见——一头颜色灰白的大角羊,正侧躺在草丛深处,翕张着嘴唇,无力地抽搐着。 “荷荷———” 老妇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类似溺水遇难者濒死求救般的欢呼。她几乎是从站立的地方像饥饿的狼一样猛扑过去,张开双臂把已被麻醉的动物死死圈在怀中。她贪婪地抚摸着颤抖不已的羊身,目光炽热得恍如两轮微型太阳。满是皱皴与淤黑的手指来回摸索着羊腹下的两排乳房,敏感的刺激促使母羊本能地感受到危险,它拼命扭动着想要挣扎开来,却无法摆脱麻醉剂的控制,只能睁大恐惧的眼睛,在老妇散发出熏人体臭的怀里绝望地颤抖。 “赞美上帝,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我该怎么办呢?切块煮成浓汤?还是加盐晒成肉干?荷荷荷荷!这么大的一头羊,足够吃上很久。” 意外获得的猎物,刺激着老妇空瘪的肠胃发出不可遏制的隆隆响声。如果可能,她现在就想从母羊身上撕下一块鲜肉尝尝味道。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尽管嘴角已经流淌出不受控制的晶莹馋涎,喃喃自语的同时,她却在拼命思索着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独占这一整头羊。 “不,不能把这个小可爱带回营地。巴扎罗夫那个混蛋连一丝肉渣都不会分给我。他们是一群该死的猪猡,昨天晚上这些家伙答应爽过以后给我一块面包,最后却赏了老娘一顿拳头。不,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 就在老妇皱紧眉头绞尽脑汁的时候,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滚滚而来的烟尘。 老妇的神经瞬间被绷紧,她瞪大双眼,死死抱紧怀里的母羊,恐惧的身体随着地面传来的震动有节奏地颤抖。 毫无疑问,来人肯定和自己刚刚发现的这头母羊有关。荒野上不可能毫无理由突然出现一头没有行动能力的健壮大角羊,那道烟尘临近的方向也正指向这里——显然,那才是猎物真正的主人。 理智做出的判断,却激使得老妇内心的贪欲越发更甚。面色苍白的她瞪圆双眼,剧烈颤抖的手指深深掐陷进母羊柔软的皮肉间。仿佛想要用这种最直接,也最简单的方法,留住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烟尘中跃出的越野车,在临近老妇约莫五米远的地方骤然减速。巨大的惯性推动车体横向滑行出去,宽大坚固的轮胎在粗糙沙石的阻碍下,稳稳地停在与目标近在咫尺的距离。几丛被碾得稀烂的灌木粘黏在轮胎表面,流淌出带有刺鼻气味儿的淡绿色汁液。 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望着身体剧烈发颤,却还死死抱住母羊不肯放手的老妇。林翔那两条很好看的眉毛略微皱了皱,旋即又很快舒展开来。他取下鼻梁上的墨镜,推开车门,靴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清楚地察觉到沙石传来的粗糙质感。 从枪击地点到母羊所在位置的这段距离,有一条宽敞的干涸河床把荒野分成了两半。生长茂密的灌木挡住了观察的视线,车子开到近前的时候,林翔才发现这条天然阻碍的存在。不得已,他只能顺着河床一直走,从一处地势稍微平缓的坡面横穿过来。为此,他足足耗费了近半个多钟头的时间。 林翔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如果是一头死羊,他会毫不犹豫地让给对方。毕竟,这个瘦弱的老妇人看起来实在可怜。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这是一头活着的母羊。如果被成功驯化,将意味着未来有更多的羊羔诞生。新鲜的羊肉、奶酪、羊毛织品……很多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东西都可能变成现实。这种简单的等量换算关系,使林翔必须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猎物。 “嗨!” 他上前几步,努力寻找着适于这种场合交谈的词句:“谢谢你帮我看护它这么久。子弹飞得实在太快了,我跑了很久才找到这儿。谢谢,谢谢你的帮助。” 老妇的目光冷得吓人。尽管身体因为恐惧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她依然死死咬紧牙齿,满是皱纹的脸上也充满威胁和敌意的神情。 沉闷的气氛加上酷热,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 林翔皱了皱眉,转身从车厢里拿过背包,取出一大块足有两公斤重的玉米饼干。想了想,干脆把包里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大步走到老妇面前,和颜悦色地说道:“我用这些和你交换,行吗?” 老妇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盯着林翔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点罕有的柔和意味,同时也搀杂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狡诈。 “……把枪和子弹留下,羊归你。”她几乎是抢过递到面前的饼干,连啃带吞地狠咬了一大口,带着喉咙里浓重的喘息和咀嚼的含糊,指着斜放在越野车副座上的ak步枪,语音不明却清楚无误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眸深处的黑色闪出一丝凌厉。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别太过分。这本来就是我的猎物。” 从温和瞬间变为冰冷的语调,让老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毫不怀疑再继续争执下去,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会拔出口径惊人的手枪打爆自己的脑袋。但是她却丝毫没有想要放手的意思。她一手扣紧母羊的脖子,一手抓过食物,干瘪无牙的嘴唇以惊人的速度飞快吞嚼着饼干,闪烁着畏惧目光的眼睛却在狡猾地转动着。 “留下枪和子弹。否则,我就捏死它——” 贪婪的老妇看穿了林翔最为担心的问题关键。她很清楚,有枪有车的人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对象。她只是想要赌一把——事实上,如果这个年轻人像巴扎罗夫一样蛮横,她早就让出这只本不属于自己的母羊。可是,林翔脑子里那种从旧时代延续而来的礼貌,还有对老弱本能的同情心,却成为她此刻坐地起价的最大要挟和倚靠。 “够了——” 冷冷地看着贪婪的老妇,林翔全身肌肉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隆起,爆发出强大力量的双腿推动身体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飞掠出去。未等老妇做出反应,强劲灵活的手掌已经捏起她扣在母羊脖颈上的爪子,朝着旁边用力一甩。在惨叫和惊呼声中,把这具瘦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身体,狠狠扔进了数米外的草丛里。 “巴扎罗夫——基克——快过来,我在这儿——” 滚落在地的老妇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双眼瞪得通红的她看上去活像是传说中邪恶的巫婆。她用力挠抓着头顶越来越痒的脓疮,胸膛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活像拉着一组老式风箱,干瘪脏黑的乳房随着身体来回颠抖着。一面喊叫,一面却张开枯瘦的手臂,把散落在地上的所有食物,拼命聚拢填塞进满是破洞的衣兜里。 拽着母羊的腿,把它摆进车厢后部特意留出的空间。神情愠怒的林翔顺手从副驾驶座上拿起ak步枪,用力拉开保险,把乌黑冰冷的枪口,死死指向背朝老妇身后的草丛深处。 一群人,正从数百米外的距离迅速接近这里。虽然不明白老妇究竟在狂呼乱叫些什么,但是这些不请自至的陌生来者,显然和她脱不了关系。 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已经踩碾着脆弱的灌木,出现在视线中央。看到手持突击步枪的林翔和瘫坐在地上的老妇,他们先是一楞,随即举起手中棍棒之类的简单武器,眼睛里也充满了警惕和敌意。随着目光接触到地上的食物和越野车,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兴奋和惊喜,口鼻间的呼吸也越发显得粗重起来。 “巴扎罗夫,就是他,他抢了我的羊——”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瘦弱的老妇从地上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死死抱住流民当中一个特别粗壮的男人,像打了鸡血一样尖声叫道。 “玛特梁娜,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巴扎罗夫嫌恶地挣开老妇的手,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皱起眉头打量着站在面前的林翔。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操着不太确定的语气问:“你是谁?究竟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会抢她的东西吗?”林翔冷哼一声,抬高了枪口。 作为这一举动的反应,骚动的流民群中,立刻伸出几支口径惊人的老式火药枪。这种旧式武器虽然装填速度缓慢,在近距离对射中却拥有可怕的威力。 见状,林翔颇不在意松开握住枪柄的左手,平平向前伸出。在无数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从光洁柔滑的掌心中央,猛然窜起一团高达米许的炽热火焰。像龙一样升腾狂跃的火苗,顿时在流民群里引起一阵明显有些失音的惊呼和慌乱。 “……你是异能者?”巴扎罗夫眼角一阵抽搐,他忽然觉得喉咙干得厉害,苦涩得像是在沙漠里生存了一个星期。略微犹豫片刻,他最终什么也没说,阴沉着脸,转身朝着来路走去。 “他只有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看到这一幕,老妇人玛特梁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高高挥舞着干瘦的胳膊,尖酸刻薄地嘶声尖叫起来:“异能者又怎么样?我们有这么多人和武器,足够把这家伙像蚂蚁一样碾个粉碎。瞧瞧这辆车,瞧瞧他身上漂亮的夹克,杀了他,分光所有的东西。巴扎罗夫,你这个没胆的怂包。拿出你捅老娘屁股的狠劲儿来,砍掉这个小白脸的脑袋,今天晚上我随便你怎么玩都行——” 流民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尽管那一双双望向林翔和他身后越野车的眼睛里,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和占有欲,却没人真正按照玛特梁娜所说的去做。他们不傻,老妇人的蛊惑和现实对比,很容易就能分清其中显而易见的差别。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玛特梁娜不说,他们也会乱刀齐下把对方剁成肉酱。可对方偏偏是个强大无比的异能者……就必须认真考虑肆意而为所带来的可怕后果。 抢劫归抢劫,并不值得把命搭上。 巴扎罗夫恼怒地冲过来,飞起一脚狠狠踢在玛特梁娜的屁股上,瞪圆眼珠咆哮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婊子,给我乖乖滚回营地去。再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一枪把你下面轰得更开一些?滚!滚回去——” 第九十二节 怨恨 第九十二节怨恨 林翔冷冷地看着这混乱的一幕,既没有参与,也没有制止。他端着手里的突击步枪,迈着轻盈灵活的步伐,慢慢倒退着回到驾驶座上。打火、发动引擎、踩下离合器……在流民们说不出代表着什么意义的喊叫和口哨声中,重重踩下油门,驱动着越野车朝着来时的方向迅速远去。 随着从车尾腾起的烟尘慢慢淡化,流民们的兴趣也转移到散落在地面的那堆食物上。他们欢喜而兴奋地争抢着玉米饼,喧闹的喊叫声也变得越发高亢起来。无序的抢夺很快演变成拳脚相向的斗殴,肮脏的咒骂与恐吓惊跑了潜藏在周围草丛里的小爬虫,失望和狂喜的嚎叫在躁热的阳光下显得异常刺耳,尖锐的惨叫与哀求给闷热的空气增添了更多的血腥……当这场暴虐的盛宴结束后,荒野上只剩下几个被打得伤痕遍体,躺在被碾平灌木间痛苦呻吟的失败者。 玛特梁娜的衣服被撕得粉碎,她用枯瘦的胳膊撑住地面,吃力地站了起来。因为疼痛而无法并拢的双腿颤栗着。削瘦的脸庞在拳头撞击下明显变得泡肿,尽管青紫的颜色有点怪异,但是不可否认,她现在的模样看上去,的确比半小时前更胖了一些。 从地上捡起破烂的衣服,绞在腰间勉强遮住裸露的私处,老妇蹲下身,从地上慢慢拈起残留的饼干屑粒,小心翼翼地塞进牙齿几乎全部脱落的瘪嘴里。 混乱中,她莫名其妙的挨了几拳,又被几个流民浑水摸鱼趁机轮了一遍。直到现在,昏昏噩噩的她都没弄明白究竟是谁占了自己的便宜。不过这不重要,在她的脑子里,只存在林翔那张英俊得只能用漂亮来形容的脸,还有那头曾经被占为己有,本可以用来勒索丰厚财物的母羊。 忍着肿胀皮肉带来的剧痛,玛特梁娜努力睁大被肿块挤压得快要闭在一起的眼睛,拼命记下越野车消失的方向,嘴里狠狠咀嚼着混杂有沙粒和泥土的饼干屑。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把自己归类于被人抢劫的弱者。她必须用自己的方式,从林翔身上拿回被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思维概念。玛特梁娜可以不追究谁是强奸自己的男人,却指天骂地发誓要拿回那头被抢走的羊。如果在旧时代,恐怕没人能够理解这种诡异的想法。但是在遍布辐射的世界,食物与人格相比,前者显然要比后者重要得多。 “小子,你一定会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保证——” 望着远处已经彻底飘散开的烟尘,目露凶光的玛特梁娜狠狠吐出半颗被打碎的牙齿,朝嘴里又塞进一把搀杂着泥沙的饼干屑,面目狰狞地慢慢咀嚼着…… 荒野上发生的小插曲,林翔根本没有将其纳入值得特别留意的记忆。玛特梁娜既老又丑,光秃的头顶还带有辐射造成的严重溃烂症状。虽然不明白流民们会对她瘦得像骨架一样的身体产生兴趣,但是林翔绝对不喜欢这副肮脏的画面,经常出现在自己的脑海当中。 侥幸生还的母羊照例关进羊圈。对于这些脑袋上长有硕大盘角的生物,隐月镇上的孩子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偏爱。他们在野外搜集着所有能够找到的植物杆茎,带着玩闹的心态塞进饲料槽里。在饥饿的驱使下,天性胆小的大角羊谨慎地嚼尝着自己喜欢的食物,却不知道,这种不劳而食的舒服享受,其实是成为人类永远奴隶的开始。 第一枚鸡蛋的出现,在隐月镇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轰动效应。 对于这种表面光滑圆润的鸟类妊娠产物,王彪和几名与其它城市有过物资交换经历的镇民其实并不陌生。在爱玛城的雇佣兵餐厅,一枚鸡蛋的价格足足高达五百索斯比亚元。用葛利菲兹的话来说——“你们根本无法想象,养殖那些该死的母鸡究竟有多么困难。” 这并非故意吹嘘或者夸大其词。这种变异的家禽已经脱去其祖先温顺的习性。每一次剪断飞羽,饲养者都必须冒着巨大的危险,在二至三个人的帮助下,戴着完备的防护器具进行工作。母鸡很喜欢啄食人类的眼珠,它们甚至会在不注意的情况下,突然从地上跳起,用锋利的牙齿咬断饲养者喉间的血管。它们并不拒绝玉米渣和各种野菜嫩茎拌成的饲料,却更加喜欢在日常饭食里添加进新鲜的人血。 除了鸡和鸡蛋,林翔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无论在旧时代还是新时代,进化,都是一个足以吸引眼球的词。 从那个被毁灭的时代获得被病毒赋予异能的时候开始,林翔就拼命在思索着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病毒宿主的进化? 除了他自己,所有接受病毒注射,从旧时代存活至今的寄生士,全部都停滞在最初拥有的异能级别。近百年的时间,他们毫无寸进,改变身体的病毒赋予了他们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们牢牢限制其中,根本无法脱出。 相比之下,在辐射环境下产生的变异进化人,却拥有旧时代寄生士们无法比拟和梦寐以求的优势。 他们的异能可以提升。 这是林翔刚刚发现的秘密。 他曾经给过王彪二十支用自己血液为基础,搀以营养液配置而成的强化药剂。疤脸男把它们分发给了最强壮的镇民。服用后的效果非常明显——十七名男子,三个女人,全部拥有等同于六级强化人的实力。 强化和进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前者由外物药剂注入体内产生。药剂里的活性病毒以生成新的组织,或是让现有的器官组织发生改变的方式,从而使注射者得到强大的异能。强化者得到的能力多少,必须以病毒自身能够影响的身体强度为基准。既无法扩张,也无法缩减,永远成为固定的恒久形态。 相比这种强行改变的野蛮提升方式,进化更像是一曲优美柔和的华尔兹。它是生物为了对抗和适应环境,依靠基因突变在体内产生的异化。在这种自然的转变过程中,细胞会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变得更加强大。它不会固定,会根据环境和各种不稳定的外界因素随时产生新的变化。就像地球原生时期出现的原始生命体,分别按照自己选择的进化方式,在漫长的岁月里不断更换内体器官和形态,最终变化成包括人类在内的亿万种生物。 在烈焰城最早遇到王彪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拥有五级进化力量的异能者。但是现在,他已经突破了六级障碍。 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接受药剂注射的二十个小镇居民,都在同一时间产生了新的变异。林翔配置的药剂显然不是表面上的强化提升那么简单,这种以他自身血液为基础的试剂,在促发改变着注射者身体,使之从普通人获得相当于六级强化能力的同时,竟然还诱使着细胞进行新的自我改良,一举达到了相当于七级强化能力的标准。 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强化来加以概括,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转变,足以把本该形态固定的小镇注射者归类于进化人的群体。按照强化等同于进化百分之五十的对比换算,他们其实就是一群拥有三级半进化实力的异能者。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变异? 充满辐射的环境? 时间? 还是新生代人类对于病毒的强大适应能力? 假以时日,他们会不会逐级而上,突破九级限制,进化成强大的寄生士? 林翔找不到答案。他不是生物学家,也没有足够的研究设备。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抱着惊讶而好奇的心态,默默关注着小镇居民的变化。 他仍然在继续配置着新的药剂,并且尝试着用增加血液浓度的方法进行实验。出于安全考虑,这些药剂没有下发——隐月镇上的居民总数还不到两百,加上王彪,拥有整整二十一名进化人的比例已经高得可怕。为了不引起潜在对手的察觉,二十名实验观察对象,已经足够。 林翔也想过离开小镇独自前往新疆。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算不上一个好主意。毁灭后的世界与记忆中的时代完全不同。综合索斯比亚和骷髅骑士团的地图,最远标注距离仅仅只达到西面五百多公里的位置。在那些广袤的黑色区域里,除了几座零星的城市和临时营地,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陌生。没有食物补给,没有干净的水源,即便带上足够的汽油驾车远行,也没有相关道路和区域环境的情报。遍布荒野的变异生物和暴民随时可能向你发动攻击。在轻度和中、重度辐射区域的边缘,你很难分清楚其中的差别冒然进入。最终的结果就是在强烈射线的照射下,变成一滩腐烂腥臭的脓水。 旧时代的外出旅行只能有泛黄的书籍和传说中才会存在。在没有确切目标终点,并且沿途可以保证食物和饮水补充的情况下独自外出,只有死路一条。 人类的活动范围,被恶劣的自然环境死死锁定在这个狭窄的小圈子里。 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随着人口和耕地面积增加,人类的探索区域也会随之扩大。越来越多的居住点会建立,信息的交流和完善,可能使荒野上永远都不会再出现流民。地图上那些黑色的未标注部分,会逐渐改换成其它更加安全的颜色……。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时间。也许几十年,或者是成百乃至更加漫长的岁月。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在林翔的潜意识当中,他一直认为齐越和方雨洁等人还活着。他的血能够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异能力。这也是他最大的倚仗和信心来源。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使隐月镇变得更加强大。利用可以从索斯比亚和骷髅骑士团获取的各种资源,把这里建成自己最稳固的后方基地。拥有足够的物资和庞大的人口,才能打通一条连绵向西行进的道路。 荒野上的流民群,是一种结构非常特殊的组合体。 谁也无法说明流民群的最初来源究竟是什么。也许是某个迁移的家庭,或者是几个朝着共同方向寻找食物和水的流浪者。在这种无序而漫无目的的过程中,偶然相遇的两个群体,会根据彼此之间人口数量、武器配置、食物拥有量等等复杂的因素,以实力最强大的一方为主,重新组合成为更加庞大的流民群。它们像一块巨大的磁体,吸引着每一个与之相遇的孤身流浪者或者其它更小的种群。经过融合、并吞、消化之后,使之成为自身的附庸或者群体中的一部分。 这其实就是一个小范围内的社会构成体。每一个流民群都有自己的秩序和规矩,实际制订者是群体当中拥有资源和武器数量最多的小集团。他们按照自己的需要和各种具体因素,对群体成员进行独裁或者半民主统治。能够接受规矩或者被承认身份的流民,会成为集团一员并且逐渐形成新的中坚阶层。至于那些新加入群体的外来者,则属于被统治的对象。个体分工不同,使群体迅速形成类金字塔形状的结构。尽管各个流民群的实际构成部分有所差异,但是从主要集合群体和最终方向来看,与旧时代的人类社会发展过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毫不夸张地说,一个大型的流民集团,就是一个小国家。它们会按照各自不同的区域、生活习惯、语言等因素,给种群添加上富有个性意义的名称和附缀。一旦寻找到适宜居住的地点,形成固定的村落或者集镇之后,群体的名称,自然也就变成居住地的名字。 阿尔泰斯基,是一个人口数量超过五百的流民群。这个明显带有旧时代俄罗斯风格的群体,由三名德高望重的长老,进行类似议会形式的共管。在外人看来,这几个皱纹占据身体皮肤面积超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甚至切割成块扔进锅里都很难熬出滋味儿的家伙,的确老得过分。但是在族群里却没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指头。强大的家族力量和日积月累的威望,使流民们根本无法置疑他们的存在。即便这三个老头某天因为意外而亡故,继任的同样也是他们早已指定或者由亲族推举出来的血缘连带者。 这是一个牢固的权力圈子,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在阿尔泰斯基流民群里,玛特梁娜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按照群内定下的规矩,除了经过长老们认同的法定夫妻或者固定伴侣之外,任何男子想要与女性发生肉体方面的亲密接触,都必须遵循两点原则。 第一: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自愿结合。 第二:付出足够的报酬,进行身体和利益的等价交换。 荒野上并不缺乏女人,她们的数量可能会比男人要多得多。但是无论哪一个女人都不会主动脱光衣服任由男人享受。尤其是在有族群规矩保护的情况下,即便你肾上腺素分泌无比旺盛,硬得发涨的下身足以把你活活憋死,她们也绝对不会因此多看你一眼。 除非,你能拿出令她们心动的,足够丰厚的好处。 这一点,在新旧时代都不会改变。 也许是上帝造成的错误,男人在这方面的需求远比女人要强烈得多。当然,想要压制激素欲望的方法也不少,充满桃色的幻想,还有粗鲁野蛮的手指摩擦同样可以达到缓解冲动的效果。但是综合心理和生理的缓解程度来看,只有两具身体产生碰撞纠缠的时候,才能产生最完美的激情释放。 没有人清楚玛特梁娜的实际年龄。五十、六十,或者七十也不奇怪。荒野上的人通常发育很早,加上疾病和营养不良等因素,四十岁的人很可能拥有七、八十的外表。 她很丑。骨瘦如柴,头发几乎全部掉光,脑袋还长满了令人恶心的溃烂脓疮。 她患有轻度辐射病。隔着很远的距离,就能闻见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脓腐气息。 但是谁也无法否认,玛特梁娜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她拥有全套完整的女性生理器官,而不是经过手术把男性身下那条坠物割掉以后,重新安装缝合而成的改造产物。也正因为如此,她非但没有饿死或者变成汤锅里熬煮的骨头,而且正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迫不及待展开对林翔的报复。 第九十三节 酝酿 第九十三节酝酿 午后的阳光照在地面上,反射出强烈的刺眼炽芒。枯死的树把蜘蛛网般的荫影落在岩石表面,刻画出形状莫名的图案。刚刚从地面发出嫩绿幼芽的植物萎缩在地缝里,它已经彻底放弃被炙烤得快要翻卷起来的叶片。如火般炽烈的骄阳晒干了空气中每一丝水份,除了热,世界上似乎再也没能剩下什么多余的东西。 几十个用木竿和钢筋条作为撑架,顶部用满是补丁的毛毡和布块绷成的简易帐篷,矗立在平整的荒野上。它们排列的顺序很乱,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规律,就好像野地里的杂草那样无序。 一大群流民横七竖八的挤在布幔下面。他们衣衫褴褛,破烂的布料很随意地围在身上不可曝光的私密部位,裸露出的皮肤表面满是污垢和油泥。这些人大多数都比较瘦弱,他们目光呆滞地坐在布幔遮成的荫影下面,仿佛是一群没有灵魂,状若行尸走肉的躯壳。 五、六个体格健壮,戴着破烂草帽的男子,分散游走在距离帐篷约百米远的区域。手里端着老式的单发步枪,赤裸的上身露出饱满贲张的肌肉。下身穿着的裤子或长或短,布料和颜色也五花八门。尽管如此,和那些仅有一块烂布裹身的家伙相比,他们已经算得上是乞丐中的国王。 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一个身材清瘦的老者站在岩石上,举起右手斜搭在额前,借助指掌形成的遮挡,眯缝着眼睛,久久地望着远处隐月镇所在的方向。在他身后,两个手持双管霰弹枪,身材像铁塔一样结实的光头壮汉分别站在左右。任何心怀叵测想要接近这里的外来者,都会被当场轰成面目全非的烂肉。 玛特梁娜躬着腰,垂手站在老人右前方三米远的位置。上身像平常一样裸露着,这种绝对谈不上性感的打扮方式,至少能够让她在炎炎夏日感到一丝难得的凉爽。 “听巴扎罗夫说,你和那些人有过接触?”老人淡淡地问,目光始终未能从远处隐约可见的警戒塔上离开。 “是的。那座城镇里的一个男人,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猎物。”玛特梁娜恭敬地回答着,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刻骨的阴狠。 老人对此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反反复复地观察着视线里所有微小细节,过了很久,才从眼角瞟出一道余光落在玛特梁娜身上:“你确定,这里距离水源很近?” 玛特梁娜用力点了点头,从裹在腰间的破布条里抖索着摸出一把潮湿的泥土,咧开牙齿几乎掉光的瘪嘴,用漏风的声音说道:“附近的湿土层距离地面只有一米左右,水源肯定不会很远。水质也很不错,我尝过,又清又甜。” 老人转过身,目光越过玛特梁娜干瘦的身体,直接注视着她握在掌心里的湿泥,颇为感慨地微微一笑:“只要有水,就什么都好办了。你……做的很好。作为奖励,这个月,你可以吃饱。”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玛特梁娜听在耳中,身体却涌起一阵丝丝兴奋的战栗。 流浪在荒野上的人最期盼得到的东西,莫过于一块流淌着甜水的聚居地。 这种在旧时代足以被当作笑料的想法,在充满辐射的世界里,却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最先走出避难所的大家族,凭借末日来临前早已准备好的各种储备资源,轻而易举占有了勘探区域内的全部水源。他们派出强大的武装力量,像蝗虫一样扩张。所有存在干净水的地方都会引发战争,大机构和家族势力殊死争夺着它们。即便是已经有人类居住的地方,往往也会同时出现两个甚至更多的势力进行争抢。流民、原住民、暴民,甚至就连荒野和废墟里的变异生物,也会因为饥饿和干渴加入到你死我活的战争中来。 表面上看,它们争夺的只是一口仅够滋润喉咙的水。实际上,却是能够在这个残酷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权力。 被狂热报复心理冲昏头脑的玛特梁娜,跟随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走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多达千亩的玉米地。 她的报复计划很简单——以水作为借口,诱使阿尔泰斯基族群在隐月镇附近扎营,进而建立永久性居住区。只要做到这一步,隐月镇上的原住民和流民之间,肯定会因为水源和耕地等问题,产生一系列无法调解的矛盾。只要加以简单的挑拨和激化,很容易就能演变成不死不休的战乱。 一旦计划能够成功……无论隐月镇还是阿尔泰斯基族群都会伤亡惨重。这块水土丰饶的幸福之地,也会变成尸骨累累的乱葬岗。 从正常人的理智观点来看,恐怕很难理解玛特梁娜的混乱思维。事实上,盘旋在她脑子里的,已经不仅仅是对林翔的报复,而是把这一区域内所有的人都包括在内的可怕仇恨……阿尔泰斯基族群里欺骗、蹂躏过她的男人,隐月镇抢走母羊的年轻小子,甚至就连流民群里每一个女人和孩子,都被她看做不杀不快的对手。 林翔和母羊,仅仅只是愤怒的向导和仇恨爆发的诱因。玛特梁娜承受了太多的苦难和屈辱,来自女人的白眼、唾骂、鄙视,被男子野蛮蹂躏、殴打、强奸,食物很少,身体被病痛反复折磨……无休止的苦难和悲伤,被习惯和麻木久久压制在内心最深处。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像狗一样活着的老妇人,所需要的只是一根引爆她潜意识里黑暗和疯狂的导火索。 望着踌躇满志的老人,玛特梁娜被红肿和污垢掩盖的眼角,流露出一丝带有强烈冲动的快意。她狞笑着拼命纂紧手里的那团湿泥,被挤压出来的浑浊泥水,顺着指间的缝隙,慢慢凝聚在倒垂的手背骨节顶端,缓缓掉落在地面,被燥热的沙土瞬间吸干。 既然作出了决定,从想象转化为现实也仅仅只是一个过程。和所有流民群体一样,阿尔泰斯基族群也携带着建立营地的基本设备和器材。两天后,一座用木板和旧钢筋做为支撑,以石头进行加固的简易营地已经初见规模。与之前用布幔搭成的帐篷不同,流民们从荒野上收集了大量岩石,环绕营地周围堆砌成一道米许左右的矮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各种建筑材料的积累,它的高度也会慢慢向上攀升。 一部分男人离开营地,在附近搜集石料。除了老人和孩子留在营地里做饭烧水,还有外围必不可少的警戒者,整个族群所有的劳动力,都在周边适于耕种的区域里忙碌着。他们已经在营地内外各打了一口水井,剩下的,就是赶在雨季来临前,把已经发芽的马铃薯尽快种下去。 流民营地和隐月镇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在两公里左右。从西面蔓生过来的玉米地,像葱郁的密林一样隔在中间。透过梢顶青嫩的枝叶,隐隐可以看到小镇外围用水泥和砖石砌成的警戒塔尖。 火红的太阳盘据在天空最高的位置,释放出无比强烈的高温。腾腾热浪从地平线的尽头翻滚着涌来,把远处的风景扭曲成难以辨别的模糊图画。地面干得看不到一丝潮湿,赤脚踩在坚硬的沙石上,可以清楚地听见接触面上传来的“哧哧”声,还能闻到生肉被瞬间烤焦发出的糊臭。 十几个衣服破烂,神情疲倦,皮肤粗糙得像沙子一样的女人,在几口用钢架吊离地面的大铁锅前忙碌着。她们用木桶打来井水,清洗着从荒野上挖到的一些植物根茎。两个上年纪的老妇扛着一口袋粗面,在几口锅中顺序倾倒入相同的份量。颜色像锯末般泛黄的面渣,很快煮沸变成喷吐着泡沫的糊浆。几块像岛屿一样的骨头,孤零零地矗立在面糊中央,它们的表面被剔得非常干净,某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牙印。显然,它们已经在汤锅里被煮了很多次,而且极有可能被继续熬煮下去。 被布幔撑起的凉荫下面,坐着三个穿着细布袍服的老人。他们赤着脚,坐在一张细软柔和的厚毛毡上。一只用红木制成的漂亮茶几放在他们中间,上面摆着一套精美的细瓷茶具,杯中的红茶汤色纯净,香气浓郁。六个手持枪械的粗壮男子守卫在帐篷四周,肌肉发达的脸上写满了傲慢和冷酷。 同样都是流民,因为身份和地位不同,有的必须忙死累活,有的却能轻松惬意地喝茶乘凉。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不会改变。 看着十几米外挥汗如雨的女人们,坐在左边的老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带着说不出的舒服感慨道:“水质甘甜可口……整整六年了,这是我喝过最好的茶。” 中间的老人看上去年纪大约有五十来岁,精神矍铄的他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一带的地下水量非常丰沛,现在开始耕种也不算晚。今年土豆的收成会很不错。司契夫、潘苔莱,流浪了这么多年,我们终于可以有一个稳定的家了。玛特梁娜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烂货,但是这一次,她至少做了件好事。” 右首的潘苔莱头发已经全白,却拥有在他这个年纪极其罕见的强壮身体。他把衣服袖口高挽在手肘以上,肌肉扎实的胳膊用力杵着盘曲交叉在毡布上的膝盖,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隐月镇所在的方向,瓮声瓮气地说道:“科尔尼洛夫,我觉得你未免有些过于乐观。古老的旧时代有句谚语:“一山不容二虎。”你觉得,那些人会同意我们在这里扎营吗?” 科尔尼洛夫双眉挑了挑,把刚刚端起的茶杯又重新放回盘子:“冲突肯定不可避免。他们不可能退让,我们也不会。” “我仔细观察过那个小镇。”坐在左边的司契夫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们拥有完备的防御体系,武装程度也很高。我们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那可不一定——” 潘苔莱狞笑着挥了挥拳头:“你大概忘了,我们可是带着不少宝贝。那东西比任何武器都要管用得多。”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那东西。” 科尔尼洛夫站起身来,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玉米地,淡淡地说道:“我们需要的,只是一块流着甜水的土地。这里很大,非常广阔,没人能够独占。你死我活的争斗其对谁都没有好处。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邻居,共同在这里生活下去。” 按时对耕地进行巡查的武装小队,把驻扎在小镇东南方向的流民营地坐标,报告给了镇内的管理者。对此,林翔显得非常平静。 这片荒野实在太大了。 地下暗河的水量,足以供应上百万人的消耗。如果不是顾及土地被污染,必须以区域轮耕的方式,在一定时间内进行更换的话,整个灌溉区内的粮食产量,将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天文数字。 隐月镇上的人口很少。加上六名几天前刚刚从爱玛城退休的老雇佣兵,全镇居民总数也仅有两百出头。想要用这点人数控制附近的荒野,无疑于痴人说梦。 林翔并不拒绝外来的加入者。只要不是劫掠成性,凶恶残忍的暴民,任何流民群体都可以在附近扎根定居。荒野上的流浪者非常勤劳,他们极为珍惜拥有干净水源的聚居地。正常情况下,一块土地上的农作物产出,可以养活很多人。如果有足够的流民群在附近形成附庸,形成稳定的产粮基地,隐月镇就可以解脱繁重的农耕劳动,把有限的人力转移到别的方面。镇后的山脉有充足的石料,依靠大量卡车组建的运输队,可以在周边几大城市和聚居点之间进行资源交换。假以时日,驯化中的畜群还能随之产生品种繁多的贸易商品,发达的农场种植也能催生其它附属产业。作为区域核心的隐月镇,受益无穷。 林翔甚至考虑过与这支外来的流民集团结盟——在下一次播种季节来临的时候,以隐月镇出动机械挖掘,对方进行中、后期管理、收割的合作方式,共同对荒野进行开发。那样得到的粮食数量远比小镇自行耕种要多得多,无形当中,流民族群也会因为利益的关系,与小镇紧密捆绑在一起。 除了单纯使用人力劳作,流民没有任何交换优势。隐月镇则不同,便捷的运输方式和密集的全民武装程度,使他们可以自由往来于各个城镇之间进行贸易。盐、布料、武器、油脂……流民需要这些东西,在耕地和水源得到保证的情况下,他们会用比平常更加高昂的价格进行需求兑换。 只要在这片有水的荒野上牢牢站住脚,就能在未来控制一个庞大的商业流通网络。甚至可以发展成为像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那样的大型机构,拥有自由发行货币的权力,在荒凉的辐射世界占据牢不可破的稳固地位。 流民当中很少具备这种拥有战略眼光的人。新生代人类虽然继承了旧时代人类的智慧,却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将它们一一实践。饥饿、干渴、安全……他们像远古时期的游牧民族一样,按照雨水和冷暖季节交替,在荒野上往复奔忙迁移。或许也会有人看穿货物交换带来的巨大收益,可是在没有稳定产出源头和运输方式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虚的幻想。他们只能按照旧有的经验,以自己曾经和那些固定聚居地打交道的模式进行思考。 在策划报复的玛特梁娜和阿尔泰斯基族群的三位长老看来,水源和耕地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任何人都不可能将之拱手让出,他们甚至在修建营地的时候,就已经按照防御模式,把守备火力最强的一面指朝隐月镇方向。却从未想过,事情会朝着自己意想不到的方面发展。 地球每天都在转动,所有的事物都会因为某个微小的变化,进而产生、演化出无数种结果。玛特梁娜这只老蝴蝶煽起的风向,的确在按照她所预计的方向扩大着。但是无论充满善意的林翔,还是保有戒心的阿尔泰斯基族群三大长老都没有想到,隐月镇和流民在荒野上的相遇,会给这个世界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茫茫的夜色,给苍凉的荒野披上一层黑暗的面纱。 一群挥舞着茭刀的黑影,在玉米地里慌张地忙碌着。他们砍倒一颗颗已经长出穗包的玉米杆茎,用绳索飞快捆绑在一起,像旧时代潜入山林中的偷猎者一样,兴奋异常地拖拽着自己的收获物,悄悄返回了流民营地。 第九十四节 废料 第九十四节废料 清晨的空气,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潮湿。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淡淡的光线从透明的雾中穿过,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漂亮光晕,给即将承受酷热的岩石和植被,笼罩上一层如水晶般剔透的润泽。 露水渗入泥土,把干燥的灰尘变成一片散发着清新气息的泥泞地。越野车宽厚的橡胶轮胎从上面碾过,也会因为受力不均的软泥向四周迅速滑开,使沉重的车身像玩具一样颠簸摇摆。 林翔坐在驾驶座上操纵着方向盘,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相比之下,副座上的王彪却拼命皱缩着眉头,粗壮的胳膊交叉紧抱在胸前,面部纠结的肌肉,在这种被强烈愤怒支配的动作下挤压在一起,使那道贯穿眉心的锯齿状疤痕,看上去越发显得狰狞。 在临近流民营地的玉米地附近,越野车停了下来。 推开车门,从车里跳下。首先进入林翔视线的,是一大片齐根砍断,整个地上茎株不翼而飞,只剩下大约五、六厘米高斜向切口的玉米根。狭长形状的绿色叶片散落了一地,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十几颗显然是在慌乱中被踩倒的玉米倾卧在地面上,被折断的根杆被拖拽着从土里倒翻出来,抖落的穗苞表面沾满了泥浆。透过被撕裂开的苞叶,可以清楚地看见表面像珍珠一样圆润,颜色却还带有青绿,正在灌浆成长的粒实。 整块田地被破坏的面积至少超过三百平米。小镇的巡查人员在第一时间把情况迅速报告给管理层。想要找到早已逃遁的偷盗者其实并不困难——沾满黑黄色泥浆的脚印,还有掉落在地面上的残碎茎叶,从一片狼籍的田地边缘,一直延伸指向远处可以看见石头围墙的流民营地。 林翔抬起头,望着被淡薄雾气笼罩的远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两条浓密的眉毛朝着中间慢慢纠紧。 “这些该死的混蛋,在荒野上流浪的家伙都是些卑鄙的小偷、强盗。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满脸愤慨的王彪狂暴地咆哮着。 “随便发怒对身体没好处,先上车再说。”神情淡然的林翔冲他捏了个响指,跃身跳进驾驶室。 骂骂咧咧的疤脸男冲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愠怒地低吼道:“去哪儿?” “当然是找窃贼们讨要公道。我一直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对这些人下手……呵呵!现在好了,多完美的理由,根本就是自己送上门来最好的借口。” 林翔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充满磁性与柔软,即便是诉说阴谋诡计的时候,也有种如沐阳光的温和。 初升晨光的照耀范围,不仅仅只是隐月镇。它同样笼罩着荒野上每一个没有被遮挡的角落。无论这片土地上的人即将面对死亡或者幸福,至少在承及金色阳光恩泽这一点,大家都很公平。 架在火上的大锅里,像往常一样煮着颜色灰黄的面糊粥。其中上下浮泛的骨头,早已丧失了对人们的诱惑力。它被煮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即便不用舌头品尝,光是看看表面灰暗得像渣料一样的颜色,就可以想象出如果真正嚼在嘴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滋味儿。 喷吐着泡沫的粥糊中间,可以看到很多漂浮在上层的青绿色植物叶茎。它们是妇女和老人从荒野上采集而来的收获物。只有被甜水滋润的土地里才能长出可食用的植株,尽管它们闻起来有些辛辣,味道也远不如正常的农作物那般甘美,但是在这个缺少食物的季节,它们却占到流民们日常食物消耗的四分之一以上,甚至更多。 每一口锅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手里拿着形状各异的容器,紧密地簇拥在一起,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前面被人头和身体遮住的锅沿。几个身材特别壮实的男人,拎着粗木棍或者铁管之类的武器站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队伍。如果有谁不长眼或者耐不住饥饿拼命向前拥挤,他们会把这个制造混乱的家伙当场揪出,用拳头和棍棒让他理解“秩序”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在荒野上,如果能够跟随阿尔泰斯基这种数量超过五百的中型群体,意味着安全可以得到足够的保障。当然,依附也是交换的内容之一。外来者想要成为其中的成员,除了上缴随身衣服外的所有东西,还必须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按照惯例,新近加入的外来者,都会被挤在队伍最后。他们往往只能得到很少的一点剩食,甚至连刮取锅里最后残渣的机会也没有——排在前面的人会更早一步把面糊舔得干净彻底。 既然不想挨饿,就只能在分粥的时候跑得更快一些。混乱和拥挤在所难免,拳头和棍棒自然也会毫不犹豫的落下。 铁锅每天都在熬粥,分发食物的标准也按照各人劳动的情况不一而定。但是每天倒进锅里的面粉永远都只有那么多,负责掌勺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兑水,兑水,再兑水…… 除了单调寡味的薄粥,承担重体力劳动的男人和经过长老认同的女人,还可以得到一块巴掌大小,混杂有大量糠皮和野菜茎叶做成的杂合面饼。拥有武器负责营地警戒和护卫的强壮男子,他们的伙食标准又更好一些。他们得到的食物数量足足超过其他人三倍,面饼的质量更白、更软,粥汤也更稠、更香。甚至,可以得到少量的粗糖。 即便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老人和孩子,也不会想到要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争食。他们很清楚,除了被痛打一顿,自己什么也得不到。长老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要得到更多的食物,要么自己在荒野上努力寻找更多可食的植物根茎,要么就是像玛特梁娜一样,高高翘起黑得发臭的屁股,让全营男人肆无忌惮的轮番进入。虽然最终得到的食物很少,却也比一碗越发刺激肠胃的稀薄面汤好得多。 用身体交换食物,在流民营地非常普遍。不过像玛特梁娜这种彻底放开,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老妇却只有一个。其他女人同样出卖身体,往往会略微挑拣一下做的对象。即使在太过饥饿,无法选择的时候,至少也会在充当嫖资的食物数量上讨价还价。她们非常鄙视、愤怒、嘲笑玛特梁娜那种就算没有食物,也能随意给男人操的举动。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属于破坏市场规则的非正常竞争手段。大家都出来卖,一个人降价,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整个夏天,流民们都得在半饥半饱中渡过。为了填饱肚子熬到收获季节,他们会想方设法寻找所有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巨鼠、角马、腐狼……任何落单的动物以及在荒野上偶然遭遇的陌生人,往往会成为满足肠胃需要的消耗。熬粥铁锅里,也因此多出一些很难看到的肉块和新鲜骨头,划在营地外围的粪便排泄区里,人们拉出的屎也比平时更臭。 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压制了阿尔泰斯基营地嘈杂的喧嚷。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使围站在铁锅旁边的人们脚底有种微弱的刺激感。 营地外围的几名守卫者紧张地站在石头垒成的掩体背后,将武器对准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越野车。他们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慌乱。尽管坐在车里的只有两个人,但是架在车顶上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却使他们明显感受到死亡和临近和威胁。 带着疯狂的速度,越野车从石头矮墙中间的入口一头冲了进来。粗大坚固的轮胎在潮湿的地面上,碾出两条带有规则花纹的平行辙印。在所有人惊讶、慌张、畏惧的目光注视下,庞大的车身直到冲近营地中央长老居住大帐篷前,这才猛然一顿,带着巨大的惯性和滞力,稳稳停在距离帐篷三米左右的位置。 林翔跳下车,望着围站在四周,面带敌意的人群,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与其说这里是个营地,不如说是一个大垃圾场。 当然,这种泛指并不包括正前方的大帐篷。和旁边用铁皮和杂物堆成,摇摇欲坠的临时性窝棚相比,它的所有建筑材料都要坚固得多,铺在地面上的厚毛毡也很干净。尤其是坐在中间的那三个老头,身上的服装质地较为细腻、洁净。他们旁边小木桌上放着整齐切割开来,没有搀杂任何粗粮,完全用面粉做成的白面包。一盘显然是刚刚出锅,香气扑鼻,表面“滋滋”冒着油珠的煎肉片摆在旁边。在桌面其它零星的角落里,还可以看到盛盐的细瓷小罐,以及装有胡椒的精致玻璃瓶。 相比之下,帐篷外面铁锅里熬煮的粥糊,简直就是难以下咽的猪食。 对于两名陌生人的出现,阿尔泰斯基营地的居民们起了小小的骚动。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敌意,丝毫不加掩饰。他们用各种方法默默评估着自己和来者彼此的实力,显而易见的数量对比让流民们感到有机会存在。几个特别强壮的家伙,甚至悄悄拿起锋利的砍刀和火药枪。无论是这辆外形威武的越野车,还是目标身上携带的物件和服装,都让他们有种难以遏制的冲动,眼睛也随之变得一片赤红。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群,林翔朝旁边的王彪淡淡地使了个眼色,身材如山般魁梧的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沉重的鼻息,狞笑着大步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口锅前,像一头愤怒的公牛,飞起一脚重重踢在装满粥糊的锅底。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重量至少超过上百公斤的巨锅连同深插进地下的全钢撑架,像炮弹一样斜向崩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重重跌落在数百米外的地方。 疤脸男的说服力果然够强,望着他那身过于发达,线条粗壮得足以让人窒息的肌肉,所有表情不善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畏惧。那些从人群缝隙中伸出的火药枪管虽然没有完全退缩回去,至少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它们绝对不敢轻易发射。 林翔平静地走进帐篷。粘满泥浆的鞋底肆意践踏着干净的毛毡,每走一步,坐在帐篷中央的科尔尼洛夫眼皮就会不由自主地跳动。 “年轻人,有什么事吗?”他端起一杯红茶,神情凝重地问。握着杯柄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虽然刚才的场面太过震撼,可是从林翔的眼睛里仍然可以看出他在微笑:“听说你这里伙食不错。能请我吃顿早餐吗?” 这样的回答显然出乎意料之外。三个大感惊愕的老人面面相觑,他们用目光迅速交换着彼此的意见,良久,不约而同地轻点了点头。 面包夹肉的味道不错,像巨人一样高大的疤脸男非常满意。他很不习惯长老们细嚼慢咽的文雅方式,而是把几份面包叠摞起来,浇上稠厚的肉汁,对掰成团再捏紧压实后,这才带着满足的快感,塞进尺寸惊人的大嘴里来回咀嚼。 司契夫长老皱紧眉头,把目光从胃口好得出奇的王彪身上收回,重新投注在仔细嚼咽的林翔身上:“现在,可以说说你真正的来意了吧?” 林翔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截从被劫掠田地里捡起的青玉米穗,扔在面包已经所剩不多的空盘子里:“对于这个,你们似乎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个老人的脸色同时变得难看起来。不同的是,司契夫显得若有所思,年纪最大的科尔尼洛夫目光较为深沉,体格最强壮的潘苔莱,眼睛里却流露出狠毒和阴森。 流民通常都会在在营地附近寻找可吃的东西。对于这种事情,长老们持有的态度既不赞成,也不反对。饥饿的人必须用自己的方法补充食物。阿尔泰斯基营地实力不弱,即便外出掠夺,也很少有人敢于上门讨要。如果整个族群都拥有强大的武装,三位长老甚至会考虑把流民群升级演变成为彻头彻尾的强盗集团。 我比你强,你的财产就属于我。这就是荒野上的逻辑。 强盗和流民的区别,仅仅只是拥有武装与否,再加上一点点必不可少的决心和野蛮。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营地警戒者早已向长老们报告过。在三个老人看来,这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你想怎么样呢?”脾气暴躁的潘苔莱显然不懂得什么叫谨慎。他示威地撸了撸袖口,皮肉不笑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武器装备不错,但我们也不是任人踩捏的软货。”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林翔扬了扬眉毛。他有些奇怪,无论进化者数量还是武器配置,阿尔泰斯基营地都不是隐月镇的对手。对方这种有恃无恐的倚仗,又是从何而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共同占有这片荒野。”科尔尼洛夫看了一眼正待发作的潘苔莱,把目光转向林翔,跳过刚才的表面话题,直接谈及问题核心。 林翔静静地看了他很久:“如果……我说不呢?” 话刚出口,三位长老同时笑了起来。 “年轻人,你太狂妄了。”终于,性情沉稳的司契夫摇着头,叹息着说道:“你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绝对禁止我们在这里居住,我们却不会畏惧来自你的武力威胁。别忘了,拳头和子弹不是达成目的唯一途径。如果你非要一味坚持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说着,他举起手掌拍了拍。很快,两个肩背步枪的强壮男子,从帐篷后面抬着一只沉重的器具慢慢走了出来。 那是一只高度米许左右的圆形铅桶。直径超过三十公分的拱形桶盖边缘,倒扣着四只全钢打造的金属阀锁。锯齿形状的锁扣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密实的看不出丝毫缝隙。 原本光滑的金属桶面留有无数轻微划痕,有些地方已经露出微小的锈渍,桶体却保持的非常完整。在靠近桶边上端的位置,凹刻着一个醒目无比的圆形内三角状标志。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黄黑色混杂的小型风扇。 无论旧时代的幸存者,还是从试管里诞生的新生代人类,都不会忘记这个标志所代表的含意。 核辐射,这意味着,沉重铅桶里盛装的东西,能够发射出极其可怕的巨量射线。 林翔终于明白三个老人那种奇怪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这是一整桶核废料。只要他们愿意,顷刻之间就能释放出强大的辐射力量,把这片广阔的荒野深度污染。同时,这里所有的人包括远在几公里外的隐月镇民,都在所难免。 第九十五节 绝杀 第九十五节绝杀 勇者敢于面对任何强大的对手,却永远也躲不过暗处射出的冷枪。 这似乎是人类历史衡久不变的规律。那些拥有显赫称号、头衔、荣极一时显赫无比的伟大人物,最终都是倒在卑鄙猥琐的阴谋伎俩下。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碾死那些像蚂蚁一样的家伙,却逃不过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林翔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他可以杀死强大无比的寄生士,却不得不接受被人威胁的现实……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桶里有爆炸装置,把里面的东西释放出来,不需要什么复杂的程序。” 科尔尼洛夫从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黑匣,上面只有一个红色按钮。他淡淡地说道:“我不希望看到你们做出太过激烈的反应。我们只想共同拥有这片荒野。” “这只是一种维持彼此实力平衡的必要保障。我们,其实可以成为朋友。”司契夫脸上满是谨慎、善意的微笑。 “如果不想其余的庄稼地继续遭到破坏,就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向我们提供一批食物。另外,作为今天无礼和嚣张态度的补偿,把这辆车留下。年轻人应该多运动,步行回家对你的身体发育很有好处。”满面讥讽的潘苔莱,笑得全身都在颤抖。 肆无忌惮的笑声感染了旁边如临大敌的护卫,这种病态的思维进而转播到更多的旁观者身上。流民群里爆发出阵阵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欢喜的喊叫,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睛,又重新投注在林翔和王彪身上。 纯净如水的目光,飞快扫过视线里所有的人。黑色的眼眸和修直的眉毛,共同在林翔脸上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微笑。 他全身肌肉突然鼓起,身体以诡异的角度猛然跃出。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他的动作骤然加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几米的距离一闪而过,如同鬼魅般窜到科尔尼洛夫面前,把对方死死捏在掌心的引爆控制器,转瞬变成了自己指间的玩物。 震惊无比的流民们正要作出反应,林翔的身影却一阵模糊,再次从原地消失。瞪圆眼睛的潘苔莱,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伸手去摸别在腰上的手枪,却惊恐无比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一股来自脖子上的捏力控制着,从地面被用力拎起。就在他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从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一只从正面袭来的巨大拳头,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嘭——” 狂暴的撞击力量把潘苔莱的脑袋砸得粉碎,整个头颅爆成一团血雾,随后被无形的劲风吹得喷射而出,细密的肉渣和血水溅洒在旁边的科尔尼洛夫身上,把干净的布质长袍染成一片暗红。 无头的身体仍然捏在林翔掌中,垂落的四肢在残存神经的牵引下,扭曲成无比怪异的角度。临近关节的部位,甚至还在有节奏地抽搐着。 望着双眼圆瞪,目光中满是恐惧的另外两名长老,林翔漂亮的唇角流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他伸展双臂猛然发力,当着所有人的面,十指分别抓紧尸体的左右两肩用力狠拽,把完整的人形残躯生生撕成两半。 科尔尼洛夫目瞪口呆地望着浑身是血的林翔。他的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喉咙中干得象是沙漠,而呼吸也变成一件无比奢侈的事。 他终于明白,自己所谓的筹码和优势,在对方眼中根本就是玩具般的存在。这个年轻人与曾经遭遇的任何流民营地首领都不一样。他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必须的阴狠、毒辣、残忍,而且还有强大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力量。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闷。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把深锁在人们内心的恐惧彻底释放出来。站在最前面的武装护卫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枪,却丝毫没有想要扣动扳机射出子弹的胆量。畏怯的女人面色发白,跌跌撞撞连连后退,被几只摆在地上的盆碗器皿绊倒,摔得头破血流。其间搀杂着惊慌失措的喊叫,器物碰撞的碎裂声,还有脚步来回奔跑发出的震动……阿尔泰斯基营地,陷入了一片混乱。 “我不喜欢被威胁的感觉。”林翔低着头,以自上而下的俯视角度,意味深长地望着瑟瑟发抖的长老。 “……你,你要杀死我们吗?”司契夫的脸白得可怕,与刚刚有所顿悟的科尔尼洛夫一样,潘苔莱的死带给他的不仅仅是恐惧和震惊。他终于学会改变彼此的身份和地位,以另外一种全新的方式进行交谈。 “你们手上还有多少这样的核废料?”出乎意料,林翔又一次没有按照他的要求给出答案。微笑着把手里的两半尸块,直接塞进他和旁边的科尔尼洛夫怀里。 “没,没有了。那……那是唯一的一桶。”战战兢兢的司契夫茫然地摇着头,下意识地伸手在温热的尸体上摸了一把,却抓到一截柔软绵滑肠子。 林翔冷冷地看着他,把目光随即转向王彪。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从厚毛毡上一跃而起,左右手不断地互握着,全身关节噼啪作响。他示威性地扭动着肩膀上青筋凸起的大块肌肉,像寻食的饿狮一样冲进围观的人群,抓住两个男人的衣领,重重甩进了帐篷。 科尔尼洛夫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被扔进来的两名男子他都认识,一个是刚刚被打死,半截身体还抱在自己怀里潘苔莱的儿子。另外一个,则是司契夫长老的女婿。 不断有人惨叫着被继续扔进帐篷。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儿童。他们都和三位长老有或多或少的亲缘关系,在阿尔泰斯基营地,属于绝对的统治者。 想要把这些人从普通流民当中分辨出来并不困难。他们身上的衣服干净、完整,相比面黄肌瘦的流民,他们的肤色明显要健康得多,身体也更加强壮,甚至可以说是肥胖。 所有人都绻曲着身子躺在地上。王彪的力量很大,控制也很有技巧。这些人被扔进来的同时,腰、腿等关节部位已经遭受过拳头猛烈的撞击。不要说是逃跑,就连站直身体都觉得困难。 林翔从长老与被抓出人前慢慢走过,用冷漠的目光仔细地检视着每个人身上的所有细节。他来回走了两次,才转过身,面对手足冰凉的科尔尼洛夫,认真地问:“你们手上还有多少核废料?” 细细的汗珠从科尔尼洛夫满是皱纹的额头渗出,又顺着树根一样的纹缝顺滑而落。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根本无力做出反应。只能像哮喘病人那样张开嘴,绝望地摇着头。 对于这种无声的回答,林翔不置可否地瞟了他一眼,走到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个女人面前,拔出腰间的m500,把口径惊人的枪管抵近她棕红色蓬乱头发的深处,在明显能够感觉到的颤抖和恐惧节奏下,用力扣动了扳机。 “轰——” 沉闷粗犷的枪声,淹没了周围人群的尖叫。枪口下彻底丧失生命力的身体,前倾着重重扑倒在地。虽然没有看清楚弹头从头部正面钻出的血腥场景,但是所有人都能够想象出那是一副何等恐怖的画面。 “其它的核废料在哪儿?”林翔张开左手五指,抓紧一个半跪在地上中年男子的头发,把满面痛苦的他高高提至自己身前,低沉地问。 “求求你,放了我的儿子。求你——”司契夫仿佛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从厚毛毡上扑了过来,苦苦哀求。 “这不是我需要的答案——” 震耳欲聋的枪声与冰冷的语音同时响起。脑袋被轰飞半边的中年男子,像沉重的沙包一样歪到在地。 “你,你这个魔鬼——”双目一片通红的司契夫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他拼命摇晃着男子的身体。可是任他再怎么呼喊,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拿出那桶东西的时候,你就应该考虑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林翔伸出细长的手指,把沾在衣袖上的半颗眼珠拈起,用力弹出很远。顺手又抓起一个吓得小便失禁的女人,枪口指向她白得像纸一样的脸:“其它的核废料在哪儿?” 没有人说回答。司契夫和科尔尼洛夫已经奄奄一息,周围旁观的流民虽然有些恐惧,目光里却同时充满了兴奋与好奇。 “轰——”,粗暴狂野的枪声。 林翔的左手沾满了红白混合的浆末,黏黏的,很不舒服。顺手在接下来的另外一个男人背上擦了擦,抓住脖子高高拎起,继续着同样的问题。 沉默,枪声。 枪声,沉默。 他朝转轮里压了两回子弹,地面躺下了整整十五具尸体。 “咔嚓”,林翔手腕一抖,把带有温度的转轮从枪身上颠出,倒空弹壳,从口袋里又摸出五颗沉甸甸的黄铜弹头,顺序压进空置的弹槽。从剩下的三个孩子当中拉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像刚才一样,把粗大的枪口指向他的头部。 “不——”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意志彻底崩溃的科尔尼洛夫连滚带爬的扑到林翔脚边,用额头拼命撞击着地面,老泪纵横苦苦哀求:“求你,求你放过他吧!这是我唯一的孙子。你已经杀光了我的儿子和女儿,求求你,留这孩子一条命吧!如果觉得没有杀够,就用我的命,来平息你可怕的愤怒吧——” 此刻,科尔尼洛夫早已放弃了所谓的尊严,他只能像狗一样语无伦次的诉说着自己的企求。如果时间可能倒转,他宁愿自己从未踏足过这片可怕的荒野。与这个比魔鬼还要冷酷的年轻人相比,自己所谓的倚仗和信心简直就是玩笑一样的存在。科尔尼洛夫已经看出——如果得不到足够合理的答案,林翔会毫不犹豫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也许是被他脸上绝望的表情打动,林翔缓缓松开手,把冰冷的枪管从男孩头顶挪开,掉转方向抵上科尔尼洛夫的脑门。森冷的语气没有丝毫改变:“其余的核废料在哪儿?”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这是唯一的一桶。我向上帝发誓,向所有你能够相信的神灵发誓——” 老人脸上满是亲人的鲜血,随着身体颤抖的衣服表面到处都是暗红色的黏浆。他神情木然地抬起头,几根银亮的发丝,在渐热的微风中凄凉地左右摇摆着。 林翔淡淡地看着他,意义莫名地摇了摇头,用力扣下了扳机。 坐在旁边的司契夫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他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淹没所有愤怒和幻觉的同时,也熄灭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散发着浓烈硝烟气味儿的滚烫枪口,从侧面抵上了他的头顶。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他?他没有说谎,那的确是唯一的废料。唯一,唯一的——”司契夫难以置信地望着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林翔。充血的眼睛里,释放出无可奈何的悲怆却又饱含疑问的目光。 林翔英俊的脸冷得像冰,目光也没有任何波动。也许是觉得需要稍微一下对方的疑惑吧!他蹲下身,凑近司契夫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叹息着说:“我当然知道他没有撒谎。一个能用生命做交换的人,绝对不会再顾及什么所谓的秘密。” “那,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他必须死——” 充满磁性的柔和嗓音,打断了司契夫最后的疑问:“只有所有统治者都死光了,才会产生新的权力阶层。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我本来不想这么做,正如你所说过的那样:“我们其实可以成为朋友”。这片荒野很大,我也非常欢迎多一个友善、温和的邻居。是你们自己堵死了所有的路。我给过你们和谈的机会,你们却用代表死亡的核废料砸烂了谈判桌……。呵呵!这能怪谁呢?” 司契夫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懊悔、绝望、愤怒、企求……无数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瞬闪而过。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听见子弹冲出枪膛,撕裂头皮,穿透颅骨,钻进自己脑袋里的声音…… 风,从泛绿的荒野上吹过。给令人躁热的高温里,增添了浓重的血腥气息。 流民们围站在帐篷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已经成为尸体的人,曾经是流民无比羡慕和崇拜的对象。 他们拥有最好的食物、衣服,可以随意享用自己辛苦得来的收获,肆意玩弄自己的妻女,凌辱自己的尊严。然而现在,他们只是一具具死尸,一堆连脑袋都没有的烂肉。 接下来,我们的命运,又该如何? 扫视了一遍四周,林翔转过身,朝着越野车的方向大步走去。所有流民都向旁边退开几步,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就在他拉开车门,跃身跳进驾驶室的同时。王彪也快步追了过来,从车厢里拿起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朝着仍然呆站在帐篷里三个孩童努了努嘴:“他们怎么办?” 林翔黑色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本能的怜悯,继而很快被理智和冰冷所占据。他用力拧转钥匙,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咆哮,一字一顿地说道:“斩草……要除根。” 那是仇恨的根源,不可能留下。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地面上的潮湿被彻底蒸发,鲜红的血水渗透了沙石,留下一团团紫黑色的干硬泥块。嗅觉灵敏的苍蝇和蚊虫,从夜伏的阴暗角落里早早爬出,在累累堆积的尸体上空垂涎地盘旋着,形成一个个散发出“嗡嗡”声的小集团。 越野车尾扬起的尘土早已平复。按照疤脸男的命令和指挥,流民们开始清理脏乱的确杂物和死尸。残忍和血腥早已震慑了这里每一个人。在流民们看来,浑身都是爆炸性肌肉,体格比暴熊还要强壮,尤其那道贯穿面部的疤痕,使其整体外形看起来狰狞无比的王彪,其实比林翔更加可怕。 当下一批隐月镇民驾驶卡车到来的时候,这里将变成拱卫小镇的第一个附庸营地。 玛特梁娜畏缩着身子,躲在一堆用毡布盖起的杂物后面。脸上如同刀刻般深邃的皱纹,弯曲组合成狡猾狐狸一样得意的笑。 “嘿嘿嘿嘿!司契夫死了,科尔尼洛夫也死了。潘苔莱你个老杂种,用皮鞭抽老娘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桀桀桀桀,那个英俊的年轻小子的确心狠手辣。但是还不够,为什么不把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杀光?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报复,好戏才刚刚开始。我要让所有干过老娘屁股的人,为你们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当然,还有那头本该属于我的漂亮母羊——” 第九十六节 附庸 第九十六节附庸 在阿尔泰斯基营地,玛特梁娜从来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提起她的名字,女人会恨得牙齿发痒,忍不住朝地上吐几口唾沫。男人则会在无聊透顶,手头又没有多余食物可供交换的情况下,才会抱起她肮脏发臭的屁股,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乱插一通。神清气爽满足过后,再结结实实赏她一顿拳头。 她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好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只是一条活跃在黑暗中的幽灵。 “烈焰城”,是“费迪南德”公司在大陆中部近东地区的一个中型据点。从地图直线标准看,这里距离隐月镇只有八十多公里。广袤的荒野与西面的山脉相互连接。如果没有太过重要的事情,很少有人会沿着旧时代遗留的公路,按照最短距离在两地之间往来——比起荒野上流浪的腐狼和变异生物,隐藏在山林间躲避阳光的辐射鬼要可怕得多。 “暴狼”公司的总部,像往常一样灯火通明。即便隔着很远,也可以清楚看见悬挂在中央大楼顶部那块面目狰狞的铜制狼头图案。 如果按照实际能力对这个世界的各大机构进行分类,“暴狼”应该算作一个实力中等的雇佣兵团。尽管它同时也发布、受理各种委托信息,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某些货物流通及交易,但是在其它传统公司和委托人看来,它就是一个单纯以武力形式存在的雇佣集团。 这是一座延续了旧时代简洁风格的四层水泥建筑。楼层四周遍布密集的射击孔,厚实的拐角部位堆放着一箱箱子弹和必备的消防器具。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黑衣枪手警惕地注视着一楼大厅里任何微小的动静。就在楼顶可以俯视整个城市的制高点上,还架着两门明显过于老旧,却足以把炮弹发射到城内任何位置的榴弹炮。 在三楼南向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房间里,一个面容威严,身材高大削瘦,却不失力量感的中年男人,正聚精会神地仔细阅读着摆在金属桌面上的一份报告书。 总共只有三页纸的报告,他已经反反复复看了近一个多小时。纸面上的每一个字,都以记忆的方式深深刻画在他的脑海里。 勒斯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他从不轻易相信那些没有经过证实或者道听途说的消息。在他的字典里,能够与“相信”这个词划上等号的后缀,只有“证据”和“事实”。 四个钟头以前,他接到大厅警卫的报告:一名患有轻度辐射病的老妇自称有重要情报出售。 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能遇到。穷得活不下去的流民或者游荡在城里的无赖,总会以提供情报或者机密之类的办法,想要给他们空瘪的口袋里装进几张用来买面包的钞票。那些所谓的信息大多都是假的,即无利用价值,也没有派人搜寻的意义。勒斯总会按照最终判断结果,给这些虚假线索提供人一定程度的报酬或者惩罚。如果对方是初犯者,那么可以得到十元费迪南德公司发行的钞票,外加一个善意的警告,让他们下次必须带回更有价值的消息。如果对方依然抱有不劳而获的幻想,继续玩弄这种毫无意义的把戏,那么他们将饱尝一顿鞭子,或者全身剥光吊在大楼外面的横杆上。最终的结果,将是肉类收购站免费得到一具新鲜的罐头原料。 按照这名自称玛特梁娜的老妇人的说法,在东面大约百余公里的荒野上,有储量丰富的地下水。如果“暴狼”公司承认这条情报是真的,那么将以最终勘探结果为标准,向她支付五至二十万费迪南德元的丰厚报酬。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勒斯仅只报以一笑。 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其重要程度,比旧时代的石油或者稀土、铀等战略性资源更甚。在绝大部分河流与湖泊都被辐射污染的情况下,干净的甜水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只要有水和足够的耕地,就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居无定所的流民。爱玛、烈火之类的大、中型城市之所以能够聚集起上万乃至数万人口,靠的就是拥有机械净水设备,或者城市附近有轻度辐射的水源。其供应量虽然不可能像旧时代那样,动辄支撑起数百万乃至上千万人口的超级城市,却也足够维持规模和数量都要小得多的新生代聚居点使用。 只要有一口能够流出甜水的井,就能形成一个小型村镇。这种数十人或者上百人的聚居点,几乎每天都可能因为争抢拼杀在更换统治者和居住者的名单。没人喜欢在荒野上漫无目的的流浪,为了生存,像狗一样活着的人们,愿意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储量丰富的地下水”,光是听听这句话,就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有水,就能把流民聚集起来,进而形成规模庞大的城市。各种相关行业会因此而产生,面积庞大的耕地每年也能按时提供数量惊人的食物。这对无时无刻不在绞尽脑汁寻找新的统治力量的大机构和家族,简直就是一块充满无限诱惑力的大蛋糕。 勒斯不是一个政治家。他不会像目光深远的掌权者那样,通过慎密的计算,把一件小事带来的影响无限扩大,最终产生出各种不同类型的结果。他只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能够找到一片拥有丰富水系的广袤荒野,那么“暴狼”雇佣兵团一定可以从费迪南德公司得到更多的支持和武器配额。自己得到的好处和权力,自然也就更大。 和所有大机构一样,“暴狼”是费迪南德旗下的一个中型武力机构。就像深海里的章鱼拥有无数的触爪,费迪南德这个庞然大物同样拥有属于自己的分支体系。 尽管并不相信这份所谓的水源地情报,勒斯仍然按照惯例,在办公室接见了玛特梁娜。这一举动固然是因为职责所在,另一方面,他也很想亲自听听这名老妇口中所谓的“情报”。 夏天的荒野,所有植物都释放出生命中最为灿烂的颜色。 大战之后形成的核冬天,在地球表面造成了长达数十年之久的光幕屏蔽。由于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绿色植物几乎全部死亡。即便有少数能够幸运的存活下来,也不得不改变固有的生活习性,摒弃茂密的枝叶,以针刺状表面或者以猎食其它生物的方式,在这颗满是污染的星球上苟延残喘。 当悬浮的尘粒慢慢降落在地面,带有强烈腐蚀性的酸雨冲刷着人类文明残存下来的痕迹,金色的阳光终于撕裂灰暗天空的封锁,把微弱的光束投射在死寂大地上的时候。潜藏在土壤深处或者各个角落沉眠里的植物种子,也在再一次感受到温暖和潮湿的熟悉气息。它们开始发芽,长出嫩绿的新叶。尽管重新释放生命距离沉睡已经过去了几十个地球年,但它们仍然顽强地保留着毁灭时代前绝大部分乃至所有的特征,用自己倔强的身体和颜色鲜艳的花朵,让这个荒寂的星球再一次焕发出勃勃生机。 三名长老和整个统治阶层的死亡,使阿尔泰斯基族群这个名字被永远抹去。在隐月镇自制的区域地图上,这个位于小镇东面的流民群,被命名为“东区一号附庸营地”。 经过必要的清洗和身份甄别,附庸营地的流民数量,最终停留在四百九十一人。随着荒野上不时出现的加入者,这个不稳定的数据也会产生新的变化。 有加入,自然就有逃亡。 不过,后者在流民营地出现的机率不大。林翔采取了一种较为宽松的管理模式。他从流民当中筛选出具有一定能力的人,成为营地新的管理者。在收获季节到来前,隐月镇负责向附庸营地提供足够的食物和各种生活必需品。流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尽可能多的开垦荒地,从收获作物当中,拿出相当于这期间消耗食物五倍数量作为补偿。相应的,隐月镇也会向他们提供武装保护和医疗方面的服务。 除了这些,附庸营地每年还要上缴百分之十的收获。用林翔的话来说:“这是你们居住和耕种这块土地必须支付的实物报酬。”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宽松。外来流民与聚居地原住民经常会为争夺水源爆发战斗,仅仅只需要付出十分之一的收获物,就能得到和原住民一样的生活条件,这在任何一个流民看来,都是梦寐以求的诱惑。 “你真的打算把这些家伙变成我们自己的人吗?”对此,王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人口,是强大的基础。”这就是林翔的答复。 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食物是控制一切,乃至掌握一切的关键。 流民们不会执着于阿尔泰斯基或者三位长老曾经的荣誉。在他们看来,一块面包远比虚幻的名字更加重要。为了吃饱肚子,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林翔提出五倍赔偿和十分之一报酬的条件。土豆的种子已经播下,以荒原地下充沛的储水量,今年秋天的收获会非常丰富多,甚至足够吃到明年。 明年,拥有食物的我们,就能在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家。 这是每一个流民内心深处都会存在的憧憬。 林翔会让他们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却不会让他们得到足够的食物。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需要很多东西。 盐、糖、衣服、油脂……这些东西不会像土豆和小麦那样,可以通过种植从地里长出来。只要控制了道路,拥有数量庞大的运输车队,就能用这些必不可少的物资,从流民手中换走数量庞大的收获物。 一克粗盐兑换五十公斤土豆。 这在旧时代绝对是无法想象,也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物资匮乏的现实世界,即便是比这更加苛刻的条件,仍然有过交换记录。 人类是一种需求复杂的动物。不吃饭会死,不吃盐同样也会死。 林翔会根据当年的雨水、干旱、或者其它自然灾害造成的作物实际收获量为依据,制订出不同标准的兑换率。大灾之年,交换一克盐也许只需要一克土豆。但是在产量巨大的丰收之年,交换同样重量的盐,所付出的土豆数量也可能会随之上升为一百公斤、一千公斤,甚至更多。 这只是一个例子。 按照流民的实际需要,林翔会有序地输入包括盐在内的各种物资。附庸营地将被严格控制起来,其中成员所穿的每一件衣服,每一克油脂,都必须通过隐月镇才能获得。 这种赤裸裸的剥削,需要很高的控制技巧。按照计划,林翔会逐步提高流民们的生活水准。半饥饿——吃饱——穿暖——得到很少数量的糖和肉类……这是一个漫长而令人充满期待和兴奋的过程。在没有其它外来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切实感受到生活状况变化的流民,很少甚至根本就不会产生反抗心理。他们会把自己真正当作这片土地上的主人,和隐月镇上的实际统治者一起,为了自己的权利和收益而辛勤工作着。 这种事情在旧时代有过无数可供参考的范例。传说中那个伟大的红色政党使用这种方法,从几千人的弹丸之地,最终发展成为拥有全国的庞然大物。使用同样的手段,林翔可以保证,隐月镇至少能够保证占有这片荒野上百年的稳定统治时间。 他会给予附庸营地管理者一定限度的权力,或者通过轮换的方式,定期变更营地的实际管理人员。相比普通流民,这些人可以得到更多的生活必需品。为了维护并且一直保有这种特权,他们会尽心尽力监视、控制流民当中的所有异动。隐月镇也会根据具体情况驱赶、猎杀所有想要进入营地的外来商队。通过强制约束和内部强化管理,在半封闭甚至彻底封闭的情况下,把这片荒野真正变成自己的属地。 除了物质上的诱惑,营地里的流民还可以通过对外战争、情报收集或者其它指定方式获得功绩,成为小镇上的新住民。 这是一个庞大复杂的控制计划。作为最高控制终端,隐月镇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二十名通过配比药剂获得力量的进化人,显然不够。 王彪的家,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主人的外形特点——宽敞、结实、甚至就连摆放在屋子里,用大快木料制成的各种家具,都拥有厚重、粗犷的风格。 整个白天,屋子里都挤满了客人。他们带来了一份份精心制作的礼物。虽然大多是用玉米和甘薯糖做成的饼干,但即便是在爱玛城的雇佣兵餐厅,这种带有甜味儿的食品,也属于非常难得且价格昂贵的珍物。 怀孕足月的尼娜,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 镇上所有居民都变成了前来祝贺的客人,从爱玛城赶来的洛克和昆尼尔也是其中之一。王家宽敞的木屋变成充满欢声笑语的宴会厅。前来帮忙的女人们,从厨房里端出热气腾腾的饭食摆到桌面上。林翔拿出整整一箱从骷髅骑士团带回的白兰地用于招待,当然,也少不了平时很难见到的优质香烟和巧克力糖。 注射了全抗药剂的婴儿显得很健康。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个长着红扑扑可爱的小家伙,比他外形魁梧野蛮的父亲更帅,更像一个正常的人类。 入夜,客人已经走光。从欢乐中沉寂下来的客厅里,到处都是男人狂欢后留下的空酒瓶子,还有一个个被吃得很干净,相互叠摞在一起的餐盘。 灌下两大瓶烈酒的王彪已经口齿不清,浓烈的酒意使他的意识变得有些迟钝。他杵着胳膊,半边身体靠在桌面上,歪着一张被酒精浸染得通红的脸,瞪着坐在旁边的林翔,一个劲儿的连声嚷道:“谢谢……谢谢你,兄弟!” 林翔喝得不多。比起酒精饮料火一样的炽烈,他更喜欢水的纯净和清凉。摇着头,把半杯尚未喝完的酒从疤脸男面前移开,他淡淡地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如果是因为那管全抗药剂,我已经是孩子的干爹。那是我送他的礼物。” “不!不是——” 王彪打了个酒嗝,瞪着发红的眼睛望着他,舌头有些发大:“我……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说实话,我感激你为这里所做的一切。镇上的人也一样。我们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就算没有这剂药,你也一样是我们的亲人。呕……亲人,懂吗?亲人——” 林翔的身体微微一颤,瞳孔深处透射出感慨的光芒。 第九十七节 勘测 第九十七节勘测 亲人,一个很简单的词。 但是距离林翔,却显得非常遥远。 他没有家,没有亲人。从记事的时候起,印象里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旧时代的孤儿院。 “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谈谈。” 沉默了一会儿,林翔拿过桌上的杯子,把里面剩余的酒倒出大半,只留下仅够盖住杯底的一点儿。他抽出别在军靴上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尖从左手无名指上轻轻划过……在微弱的烛火映照下,从指尖渗出的那滴暗红液体表面,闪烁出令人沉醉的鲜艳光泽。它顺着光滑的皮肤,慢慢滑落到摆在正下方的阔口玻璃杯里,像狂野的精灵一样释放开来。瞬间,把透明的酒液浸渗成为一片瑰丽的柔红。 王彪瞪着眼睛,默默地望着这一幕。他喝了很多白兰地,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思维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喝了它——”林翔把杯子推到他的面前,柔和舒缓的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大屋子里回荡着。 粗豪的疤脸男笑了笑,毫不迟疑地端起杯子。 “难道你不想问问,我给你喝的是什么吗?”就在杯沿与嘴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林翔突然说道。 王彪举起杯子把里面所有的液体一饮而尽,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刚才我叫你什么吗?兄弟……你应该明白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我可以怀疑任何人,却不会怀疑自己的兄弟——” 他的话平淡无奇,没有抑扬顿挫的语音节奏,其间还搀杂着浓烈无比的酒气。说完这句话后,疤脸男一头歪倒在桌子上,酣声如雷。 拿起还有酒的瓶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望着摇晃烛火在透明酒液里映照出的投影,林翔开心而感慨地笑了。 清晨,太阳照常升起。 一辆卡车正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缓慢地朝东北方向驶去。在苍茫的荒野中,它就象是潜行的蚂蚁,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车身许多地方已经露出暗红色的铁锈。中间凹下一块的引擎盖上,留着几道随时可能断开的清晰裂痕。老旧的橡胶轮胎有气无力地滚压在布满石子儿的路面上,剧烈的震动使并不紧密的车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可能在发动机粗重的喘息声中,散裂成无数的零件。 身穿黑色战斗服的勒斯坐在驾驶室里,充满期望和略带焦急的目光,仔细地观察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景物。 除了司机,车厢里还坐着八名全副武装的“暴狼”雇佣兵。他们当中实力最高的仅为四级强化异能。虽然不是自己团长的对手,却比那些在荒野上流浪的人要强得多。 费迪南德公司很有钱,但这并不意味着“暴狼”佣兵团同样财大气粗。勒斯掌握的这支中型武装只是公司下属的一个分支机构。这辆旧得快要烂掉的卡车,还有车上的士兵,是他职权范围内可以调动的最大力量。 穿着一套暗灰色带淡蓝花边的家居套装的玛特梁娜,坐在驾驶室最右边的座位上,拼命睁大两只被粥纹和眼屎包裹的浑浊眼球,贪婪而紧张地张望着窗外。倒不是她主动想要抛弃那件烂得不成样子的传家宝衣,而是勒斯觉得——一个女人,即便是一个性器官瘪缩得无法施展出任何魅力的老妇,也不应该成天晃荡着脏兮兮的乳房,穿着比热裤还短加上中间没有连边的性感布料,冲着所有看见她的男人不加掩饰的撅起屁股。 虽然这个世界的衣服很贵,勒斯还是从“暴狼”佣兵团的仓库里拿出一套厚长的衣服,让玛特梁娜把她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可是,从这套还算干净的衣服底下,仍然散发出一股令人恶心的腥骚体臭。 洗澡,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举动。 “烈焰城”的净水处理系统只能勉强满足居民们日常饮用所需。特殊情况下,也会分出一部分水量供应沐浴。只有公司上级部门主管下来视查的时候,勒斯才会下令开启浴室。在“烈焰城”,每一滴干净的水,都要用钱来换取。三分钟沐浴的水量,至少要消耗五百费迪南德元。除了闲得没事干的雇佣兵,或者腰包涨得实在难受的大富翁,脑子正常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奢侈疯狂的举动。 在办公室的时候,勒斯并不相信玛特梁娜所谓甜水之地的说法。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个生活无着,需要一口面包填填肚子使自己不至于饿死的可怜老人。但是,当这个肮脏透顶的老妇,从烂得不能再烂的衣服底下拿出一件东西的时候,勒斯开始相信她没有说谎。 那是一株颜色青绿的植物。因为脱水,略呈尖卵形的叶片已经有些焉瘪,在茎杆的最下端,长着一条足有二指来粗的白色肥大根茎。 为了延续生命,这个时代的植物和人一样,被恶劣的环境逼迫着改变固有的进化方向。它们的根部坚硬,根系发达到足以用可怕来形容的程度。比发丝还要密集的根须,像钢针一样插进土壤最深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可以吸取到维持生存必不可少的水份。 玛特梁娜拿出的植物根茎很短,也很完整。这意味着,挖出这株植物的地方有充足的水源,它距离地表非常接近。只有在辐射程度轻微的水份滋润下,才能生长出绿色的枝叶和白色的根茎。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西面的山脉曲线逐渐变得平缓,山峰和凸出的岩石渐渐隐没,丘陵与平川交错的地形慢慢出现在视线当中。 在一片长满绿色矮茎灌木的沙石地面上,轰轰的马达声在一次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后戛然而止。勒斯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随手拈起一朵在灌木枝梢尖开放的紫白色小花,仔细地端详着。 这是一种被流民们称之为“紫花菜”的植物。它的生长期很长,叶片和杆茎可以成为日常食物中不足的补充部分。最重要的是,它的出现,往往意味着附近会有干净的水。 随着勒斯一同跳下卡车的还有八名战士。他们的块头都够足,表情也够剽悍。这些人显然都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需要吩咐,佣兵们纷纷从背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和各种器具。很快,在地面逐渐堆高的沙石土块旁边,出现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 一个身材比旁人稍微瘦小的佣兵,从器械箱里拿出一只玻璃试管,放进少许从坑壁边缘取下的湿泥,添加进大约管内容量三分之一左右的检验试剂。随着混合着泥土的溶液在摇晃中逐渐变得均匀,他那双严谨又略带期盼的眼睛里,也爆发出充满惊喜的目光。 “嘿!竟然是三级标准。头儿,这里的水质量高得惊人。如果再往下挖深一些,水质完全可以达到甚至超过四级标准——” 所有佣兵都开始兴奋起来。按照饮用水当中辐射含量的多少,它们被分为五个不同标准的等级。一级水的辐射量最高,它能够解渴,却不能长期饮用。否则,将会导致身体产生一系列无法预知的变异。五级水最干净,但是净化所需要消耗的能量和资源也高得可怕。通常只有那些身据高位的大人物才有资格享受。 “烈焰城”的净化系统只能供应二级标准的饮用水。即便是这种勉强达到人类正常生理接受程度的辐射水,产生的经济效益已经足够维持这个中型据点。 勒斯站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举着战术望远镜久久遥望着远方。从他所在角度放眼望去,周围十数公里远的景物可以尽收眼底。 佣兵们异常兴奋的情绪,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勒斯脸上仍旧保持着刻板和谨慎,他默默注视着镜头里隐月镇清晰可辨的警戒塔尖。过了很久,才把望远镜缓缓放下,以中年人特有的沉稳语调慢慢说道:“……收队。” 尽管有些诧异,佣兵们却没有作出违逆或者抗拒之类的举动。他们带着脸上疑惑和不解的表情,像来时一样顺序爬进车厢。很快,伴随着粗重的引擎轰鸣声,摇晃的卡车又重新出现在返程的路上。 坐在颠簸不定的驾驶室里,面色阴沉的勒斯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在荒野上发现一股纯净度高达三级以上的水源意味着什么。 费迪南德总公司绝对不会放过这种天然资源。这里地处荒凉,邻近的索斯比亚和其它机构肯定也会闻风而至。用不了多久,平静的荒野上,就会增添一具具战死者的尸体。 如果只是一股二级标准,或者埋藏度很深,必须利用大型工程机械才能进行开发的水源,勒斯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一发现占为己有,并且在这里尝试着建立一个相当规模的聚居地。以此作为自己在公司内部晋升的功绩。 位于几大势力交界区域的三级天然水源……这简直就是战争和混乱的开始。勒斯甚至有些怀疑,玛特梁娜这个遍身散发着恶臭的老妇人,会不会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公诸于众。 勒斯打定主意,无论这片荒野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自己绝对不会牵涉其中。至于战争和所谓利益,那是大人物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望着手里依然鲜艳的紫白色花朵,勒斯不禁暗自叹息着摇了摇头。 明年,这些漂亮的小花会开的更加鲜艳。即将出现在荒野上的战死者尸体,会成为供养它们生长的最好肥料。 隐月镇后山,刚刚成为父亲不久的王彪,站在距离采石场不远的空地上,望着正前方不远处一块高厚程度超过两米的巨大岩石。眼睛里满是异样的亢奋和跃跃欲试。 他高大魁梧的身体如同山脉般厚重。宽厚的胸背表面,纠结的肌肉像钢铁一样坚硬。粗糙的皮肤根本压制不住下面肌肉的纹理。远远看去,就像是有许多蚯蚓正在密集爬动着。他握紧双拳,盘绕在肌肉表面的血管也随之膨胀粗大了少许。加上那条像蜈蚣一样占据面部的狰狞疤痕,整个人就像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食人巨魔。 突然,他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全身发力,如一颗炮弹般弹射过来。落足处的地面已在巨大的蹬力下寸寸龟裂,轰然挥出的巨拳正中岩石核心。一阵摧枯拉朽的断裂声中,坚硬庞大的石块竟已被他一拳击得粉碎,仿佛被定向引爆的堤坝一样,瞬间崩塌成无数核桃大小的碎石,在平整的地面上堆积成散裂的凸起。 王彪呆呆地站在散碎的石块中央,激扬的粉尘被赤裸上身表面渗出的汗水沾黏着,形成一层灰白色的薄膜。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是骇然的表情:“这,这是我自己的力量?” “确切地说,应该是二星寄生士的身体标准,三星级别以上的力量。”站在一边旁观的林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是在疤脸男本人听来,却如同惊涛骇浪。 “寄生士?那是什么?” “是比进化人或者强化人更加高级的存在。超越九级进化顶点之后的强力人物,就是寄生士。”林翔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平静柔和,仿佛旧时代教师在课堂上解答小学生的疑问。 “我,我是寄生士?” 王彪怔了一怔,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恍然道:“那个,你昨天给我喝的……” “我也是寄生士。我的血,可以把普通人改造成强大的进化生命体。” 林翔漫步走上前来,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在手里掂了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进化特长是力量,难怪可以突破基本阶段,跃升成为二星阶级。” 王彪拍了拍肩膀上的灰,浑浊和深沉的眼睛里,有种与他豪爽性格不相匹配的凝重:“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个……是你的秘密。” “因为……”林翔似乎不太愿意说出来。犹豫片刻,他还是轻轻地说道:“因为我相信,你会和我共同保守这个秘密。” 疤脸男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猛然触动了一下。不等他完全想好应该如何回答,林翔已经补充了一句:“你说过,我们……是兄弟。” 兄弟? 兄弟! 王彪喃喃着站直了身子,魁梧的身躯表面充满了爆炸性的块状肌肉。此刻,脸上的伤疤丝毫没有让人觉得他的恐惧。反倒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这个高大男子内心深处释放出来的坚定和威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兴奋狂放的长号。声音直上天空,在炽热耀眼的阳光下徘徊往复,久久不散。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 有好人。 有坏人。 也有无数贪婪的人。 林翔不想看见隐月镇被毁灭。他必须尽最大努力,保护这个充满平和气息的小镇。 他只能选择那些百分之百能够相信的人,用自己的血,把他们改造成为强大的寄生士。 疤脸男是他来到这个全新世界的第二个纯血改造对象。也许是因为新生代人类自身拥有的某种特质,或者是由于辐射对人类基因产生的结果,拥有进化异能的王彪一跃变成了拥有二星实力的寄生士。尤其是力量方面的特长,更是突破了三星标准。 隐月镇还需要更多,更强大的战士。 这需要时间。 只有时间,才能验证人类内心深处的善恶评判,才能把一个人的真实世界,慢慢展现在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里。 第三个改造对象,也许会是尼娜,或者是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可能是洛克,甚至是其他人…… 两个星期过去了,在工程机械的帮助下,流民们开垦的耕地面积已经突破了一千亩。所有土豆和甘薯全部栽种完毕,这个秋天,应该能够吃饱。 对于新产生的管理层,流民们没有表现出抗拒或者愤怒。他们很自然的用现在的生活,与三位长老在任时期进行对比。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玉米粥和粗饼干都要比稀薄的面糊更香、更甜、更好吃。 关在圈里的猪和母鸡依然凶猛,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撕裂饲养者,将其变成新鲜肉食的机会。不过从那些刚刚生下和孵化不久的小猪仔和幼鸡苗来看,父母野蛮的本能似乎并没有遗传到它们身上。前者最喜欢的事情是吃了就睡,后者则更加喜欢粗硬的玉米渣。至于人肉,好像不属于它们正常的食谱。 镇子背后的山坡上,林翔播下了一片果树种子。这些具有重大意义的植物,至少要在五年以后,甚至更久的未来才能结出甜美的果实。但是在人们心里,却代表着一种潜在的希望。 第九十八节 杀手 第九十八节杀手 中午的阳光灼热逼人,连岩石都难以忍受这种滚烫的热力。无法直接面对紫外线的小虫子躲在阴暗的地下,用单调无聊的喧声,诅咒着高悬在天空的那颗火红星球。 陡峭的山脉在接近平原的地方,形成一条逐渐变得平缓的线条。生长茂密的灌木,遮挡了地面微弱的起伏。残破的公路顺着山脚边缘,从远处蜿蜒延伸过来。几颗灰白色的人类头骨散落在路面中央的凹坑里,坚硬浑圆的颅顶和破旧的柏油路面齐平,一只手指粗细的黑色甲虫从骨头左边的眼窝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摇晃着细长的触角,谨慎地探究着能够从这个庞大世界感受到的每一丝信息。 “嗖——” 一辆体积异常庞大的越野车,以极高的速度从公路上飞驰而过。宽大的橡胶倾斜着碾进低凹的浅坑里,毫不留情地把亡者遗骨压得粉碎,又在发动机的巨大牵引力量下顺着地势腾空而起,以嚣张野蛮的姿势,在地面上摩擦出一片刺眼的火花。 这是一个由四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从外观来看,这些车辆或多或少都保留了旧时代的特征,却又不完全符合那些车型的相关标准。它们无一例外都接受了属于新时代主人的全面改装。引擎变得更加强力,高厚的底盘更加容易穿越各种地形障碍,车厢四周悬挂着可以挡住大口径子弹的装甲板,加上架在车头顶端的机枪……所有这些犀利、结实、强悍的改变,使得原本民用化的机械,成为彻头彻尾的战车。 在第二辆车的后厢里,坐着一个神情阴鸷的年轻人。他的肩膀很宽,高瘦的身材显得非常匀称。从外表判断,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上下,高挺的鼻梁末端略微有些弯曲,目光锐利,却明显带有毫不遮掩的傲慢。 他穿着一件手工精致的深黑色外套。缝制在绣口上的剑盾形状暗金色图案,与越野车上用白漆涂装的标志完全相同。这既是他的家族徽记,也是费迪南德公司的特殊记号。 越野车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跳跃着,他却稳稳地坐在那里,如同钉在车厢里一样。并拢的膝盖上,平摊开一张附有网格间距的铜版纸地图。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图面上标注烈火城东北面的一块小三角。就在这个普通无奇的几何图案旁边,还有一个用铅笔画出的“?”。 “如果勒斯的情报是真的,那么……” “如果这份情报真的出自勒斯之手,那么就绝对不会有假——” 一个阴柔的女声,打断了对未知事物的推测。年轻男子抬起头,把目光聚集到旁边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是一个穿着紧身战斗服的女人。身体紧致有力,淡棕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脸长得还算不错,按照旧时代某些口味特殊的评价标准,应该被归入美女行列。只是她的面色实在白得过于强烈,配合浓黑色的眼眶和鲜红的嘴唇,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只在传说中存在的吸血鬼。 “伊拉利亚,那件事都整整过去五年了,你还是那么嫉恨勒斯。”男子舒展了一下手臂,用玩味的眼光看着她。 “奇诺少爷,我只是就事论事。” 伊拉利亚妩媚地笑了笑,薄薄的嘴唇翻露出血一样的腥红:“勒斯的严谨作风在费迪南德人所共知。他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在向上传递的情报里做假。尤其……是这一份。” 被称作奇诺的男子冷冷地看着她,阴冷的目光从光洁的额头顺序下滑,在高高隆起的胸部略做停留,继而延伸到圆润挺翘的臀部。这种无声的注视让伊拉利亚感觉很不舒服。感觉就像有一把冰冷的刀,由上至下切割开所有的衣服。 “富兰克哥哥也许会喜欢你在床上的放浪和搬弄是非的举动。但是,那一套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奇诺收回冰冷的目光,眼神中强烈的带着最后通牒式的警告意味:“我不管你和勒斯之间有什么过节,我只看中个人能力还有他们对公司作出的贡献。作为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我必须提醒你,别在我面前玩弄那些没用的小花招。如果超越了我所能够接受的底线,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做个小手术,把主神经系统全部切下来,让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的你躺在贫民区的露天场地上,变成那些脏鬼的玩具。他们很喜欢干净的,尤其是像你一样漂亮的女人。” 伊拉利亚很想争辩一番,理智却让她非常聪明地闭上了嘴。她很清楚,这个拥有阿雷桑德罗家族第二继承权的奇诺少爷,对于掌握公司权力之外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漂亮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一团会动的肉。如果不是自己拥有一星寄生士的强大力量,他甚至根本不会把自己当人看待。这次临时外出,完全是因为勒斯向总公司方面传递的情报。和所有家族都存在,为了获得最终继承权在亲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样,奇诺少爷也想利用这起偶然事件,在阿雷桑德罗家族内部得到更多的支持。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份情报是真的。”沉默片刻,伊拉利亚把话题转朝两个人都感兴趣的方面:“坐标上的那块区域,虽然位于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的边缘地带,但是那里至少经过两次勘探。纯净的水源……真的会存在吗?” “这正是我必须亲自出马的原因——” 望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物,奇诺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淡淡的疑惑,旋即又重新变得坚定:“勒斯不应该……不,他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情报肯定是真的。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可知的神秘存在,与它们相比,人类其实是一种非常渺小的生物。” “你就那么相信他?”伊拉利亚的语气明显有些发酸和嫉妒。 “至少,勒斯要比你可信得多——” 说着,奇诺带有几分嘲讽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伊拉利亚胸前那两团大得有些失衡的隆起表面滑过:“要我相信你也不难。把你身上那两块碍眼的假乳摘掉吧!胸部发育不良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粘贴两团肥肉上去使外形变得好看,是最愚蠢的手段。” 林翔站在一块上百米高的巨型岩石顶端,用战术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景物。 这是一片广袤无边的荒野。旧时代的核大战,显然没有把这里当作导弹直接命中的攻击核心。漫长的核冬天过后,深埋在地下的种子开始按照沉睡中的记忆抽枝展叶,逐步、小心、一点一滴的复原出被抹去近百年历史的珍贵画卷。 风很热。按照旧时代的标准,现在的气温至少在三十五度以上。这种炎热的气候并不稳定,厚厚的辐射云具有很强的光热隔绝作用。如果被气流吹散,直射的阳光会与残留在地面的辐射尘,共同形成比正常情况炽烈得多的高温。如果云层在天空长时间保持不动,即便是在夏天,地面温度也会迅速降低变得寒冷干燥。人类世界的无序,似乎也影响了自然之神对季节的划分。就像男人欺哄女人上床的过程一样:需要的时候,会千依百顺恨不能连心都掏出来,用炽热的爱火把你熔化。一旦射出,得到最原始的满足感,再漂亮的女人也是一块肮脏的裹脚布,热烈的爱焰瞬间变成寒冷的冰山。除了提起裤子以最快的速度消失,脑子里再也不会有多余的念头。 这里属于轻度辐射区域。这个时代判断辐射量的依据,不需要各种仪器和检测数据的繁琐手段。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把皮肤裸露在空气里,亲自感受一下气流是否会带来针刺般的疼痛感——这是身体对过量辐射的警告。由于环境和生物进化的关系,新生代人类对于辐射有着敏锐的警觉感。他们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辐射强烈的死亡之地,在身体能够承受的情况下,艰难的寻找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 这是一种极度危险,却又迫不得已的举动。 没有地图,没有危险标识。流民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未走过的陌生土地小心翼翼地探索着。由于食物和饮水的限制,他们往往在走过很远一段距离后,由于得不到足够的补充,被迫按照原路返回起点,丛另外的方向重新寻找出路。 寻找有水的适居地,需要运气。在不可知的前行道路上,充满了太多的危险。暴民、变异生物、饥饿、干渴……并不是每一个流民营地都会接纳新成员。当食物和饮水产量无法满足需要的情况下,外来者会被驱赶或者杀死,营地内部成员也会产生新一轮的优胜劣汰。老人和病弱会被抛弃,或者以姓氏或者家族作为单位,分化出新的流民群体,在满目创痍的世界艰难跋涉,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存之地。 每天都有人死亡,每天都有新的生命降临。 视线顺着荒野南面一直推移,林翔的脑海里也随之出现一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平面图。 明年的这个时候,小镇外围的耕地会出现在南面或者西南方向更远的地方。即便是在轻度辐射区域,也必须轮流翻挖泥土进行耕种。当附庸的流民数量越来越多,食物需求越来越大的时候,隐月镇的规模也变得更加庞大。也许,最终会发展成为一个人口密集的城市。 “我不想做英雄,世界却偏偏要围绕着我来转动……。” 用略带忧郁的语气喃喃着,林翔轻摇着头,自言自语出一段旧时代很有名的格言。 无论他承认与否,隐月镇的确是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强大。 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赤身裸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思考的第一件事,是想要得到一件衣服。然后是食物、住所…… 上帝赐予人类有限的力量,而人类却产生了无穷的欲望。 淡淡地苦笑着,把纷乱复杂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一空。林翔开始把思绪重新转回到正常的轨道上来。 有一件事,他盘算了很久。 爱玛城西南面的基地里,肯定还有许多未被发现的秘密。如果被钢闸封死的大门能够开启,那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机械,将对隐月镇的发展提供巨大帮助。当然,探索基地必须瞒着葛利菲兹和索斯比亚。至少,要等到他们对那里的注意力逐渐消退的时候…… 忽然,从荒野西面数公里外,掠过一道瞬闪即逝的强光。 “窥视者?”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这个词,望远镜头本能地偏朝光线来源的地方。 一辆灰绿色涂装的重型越野车停靠在进入荒野的公路边缘。几个身穿深棕色战斗服的陌生人,似乎正在案谈论着什么。车厢里站着两个人,手握望远镜遥望小镇所在方向。 “看来,某些人开始对这个地方产生兴趣了……”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着,林翔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夜晚的荒野,死一样的寂静。 一个窈窕的身影,轻飘飘地在空旷的野地间疾行。虽然速度异常惊人,但是既未激起一点灰尘。从身形特征来看,显然是一名女性。她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就冲到了距离隐月镇外围仅有数百米的地方。 灵巧的身影飞快穿过密集的灌木丛,锐利有毒的植物刺尖丝毫没能挂住她的衣角。厚厚的辐射云层遮住了月色和星星放射出的微弱亮光,也掩盖了她遗留下的所有痕迹。 黑影没有走远,她静静地趴在地上,双手朝着左右两边伸展到极致,细长白腻的手指如钢针一样深插在泥土里,被黑色战斗服紧紧包裹的大腿分成极具诱惑的“八”字形状,足尖兵从特制的柔软战靴内部高高立起。乍看上去,仿佛一只正处于随时准备捕猎状态的毒蜘蛛。 周围静得可怕。潜伏者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相反,她有种感知到危险的忐忑。 忽然,强烈的气流把凝固的辐射云撕开一个微小的裂角。一道银白的色皎洁月光从缝隙中射下,随即又被翻滚的云层吞没。 仅仅只是一瞬,但足够照出伊拉利亚那张白得过于夸张的脸。 细长的手指,从微湿的泥土里慢慢抽出。直接与残留在土壤里的辐射尘接触,使皮肤有种轻微的刺痛感。伊拉利亚却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她像吸食毒品过量的瘾君子一样,身体突然反掠而过,手指和足尖敏捷的轻触着地面,令人眼花缭乱的一系列动作过后,已经稳稳地站在小镇围墙冰冷的壁角。 “真是一群谨慎的人。居然还埋设了地雷……哼哼哼哼——” 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伊拉利亚嘴角露出一丝阴柔的冷笑。 她的鼻子异常灵敏,可以从泥土里分辨出轻微的金属气息。躲过几颗地雷,轻而易举。 今晚的行动,并非出自奇诺或者其他人的授意。而是伊拉利亚自己的个人决断。 她必须用某些特殊的手段,证明自己的价值。 想要在费迪南德公司内部得到更高的位置,至少得展示出一定方面的过人之处。既然勒斯的情报确认无误,奇诺少爷也非常想要得到这块流着甜水的富饶之地,那么伊拉利亚就得使用自己的独特手段,让自己的主人达成心愿。 杀光这个小镇上所有的人,把有主的土地变成遍布死尸的乱葬岗。 直接,干脆,有效。 伊拉利亚不喜欢麻烦。谈判和给予原住民利益之类的温和举动,只有勒斯那种软绵绵的男人才做得出来。 抬起头,望着围墙顶部高大的警戒塔,她忍不住有种肆无忌惮的冲动。 稍微活动了一下指尖,慢慢撕下战斗服上拉链,让没有任何内衣遮挡的平整胸部裸露出来——奇诺少爷说得没错,戴着人工假乳的确不利于活动。尤其是在杀人的时候。 她脱得很快,没有丝毫扯绊,像剥掉一层皮肤那样,把薄薄的紧身战斗服全部脱下。冰凉指尖从柔滑皮肤表面抚过,竟然使伊拉利亚觉得自己下身一片潮湿。 用薄薄的嘴唇衔住匕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疾冲两步,然后一跃而起,竟贴进了墙壁与顶棚的转角处,然后有如一只壁虎,无声无息地向前游去。 身体与墙壁接触的一刹那,雪白的皮肤瞬间变得灰暗。仿佛一张覆盖在围墙表面的透明薄膜,正在诡异地慢慢向上攀升。 使用拟态异能,必须在全身赤裸的的情况与环境接触,才能产生绝对潜行的效果。 第九十九节 陷阱 第九十九节陷阱 如果此刻与伊拉利亚正视,所看到的,绝对不是一张正常人类的脸。 水泥一样的皮肤,表面到处都是微小的凸起颗粒和轻微的划痕。性感的长腿仍旧保持着平直的形状,却完全失去了女性应有的光滑质感。只有手指与之轻轻触碰,才能察觉到本质的细腻并未改变。那只是类似变色龙与环境融合,通过改变皮肤颜色与质地进行伪装后,对眼睛造成的错觉。 伊拉利亚一点儿也不担心有人发现自己。她的伪装已经达到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的境界。不仅仅是外观上的模拟,甚至就连体温和血液的流速,也被控制在与之最接近的程度。如果需要的话,她还可以把心率调节到最低,缩身隐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变成一张无法察觉的透明体。即便有人擦身而过,也绝不可能发现她的存在。 她只有一个弱点——气息。 寄生士依靠气息来捕捉和锁定同类目标的位置。伊拉利亚也无法依靠纯粹的伪装,在寄生士对手面前做到彻底隐形。她只能尽量隐藏或者收敛自己的气息,利用肉眼欺骗或者其它科技辅助手段贴近目标,突然发动致命攻击。 按照勒斯的情报,隐月镇只是一个人口不过二百的小型聚居地。那些警惕的武装镇民当中,或许会存在几个进化人或者强化人,却绝不可能出现强大无比的寄生士。这种超越进化九级的强者,是所有公司都会花大价钱拼命拉拢的对象。他们通常都住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或者某个大家族的豪宅里,享受着漂亮的女人或者男人,品尝着美味珍贵的食物,无需像佣兵一样辛苦奔波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会被当作一种震撼对手的潜在力量。或者在雇主遇到实在难以解决问题的情况下,才会亲自出手,用对方的脑袋和生命,成为装点在自己身上以抬高价码的功绩。 伊拉利亚已经很久没有尝试过赤裸着身体进行暗杀。比起枪弹,她更喜欢匕首割断咽喉带来的快感。那样做,可以让她感受到生命的绝望和控制死亡的亢奋。她甚至已经等不及想要冲进小镇去杀个痛快。望着一具具尸体倒下,还有活着的人不明白死亡原因,恐惧无比的表情和高度紧张的神经,会使她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真正控制世界的唯一主宰。 “我要找出他们当中最强壮的男人,好好享受一番。”舔了舔嘴唇,伊拉利亚已经在盘算着,事情结束以后,应该用什么方法好好犒劳自己。 她喜欢玩弄尸体。尤其是强壮得像狮子一样,浑身充满爆炸性肌肉的健男尸体。倒不是说活人无法使她达到高潮,只是比较下来,她更加喜欢死人。原因很简单——利用绳索捆绑或者其它某些特殊的方法,死人可以一直硬到腐烂。活人却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 顺着拐角一直向上,灵巧地`翻过插在墙壁外沿的锋利碎石和玻璃渣块,伊拉利亚敏捷地从窗口跳进警戒塔,稳稳地站在不过五、六平米大小的房间里。 塔上没有人。靠近射击孔的位置,摆着一根颜色、外形与真枪类似的木棍。 伊拉利亚本能地把身体贴近墙壁,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仔细辨听着所有能够进入耳朵的轻微动静。很快,从小镇东面山顶一处被岩石遮挡的角落里,传来一阵模糊的交谈声。 在墙下的时候,她已经察觉到塔里太过异常的安静。所有状况都表明,这里是一个经过伪装,没有分派守备者的假目标。 这种事情很常见。变幻莫测的世界和种类越来越多的变异生物,使得人类必须以更加狡猾的手段和智慧,来填补自己在身体和力量上的不足。陷阱、诡雷、诱饵……大多数时候,这些简单有效的手段,用来对付同类远比消灭异类更加管用。就好像现在,伊拉利亚相信——只要自己显露身形,或者轻轻碰触那根外表像枪一样的木棍,立刻就会召来其它隐蔽火力点的密集攻击。 她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传来交谈声的方向,腥红的嘴唇边缘,露出一丝按捺不住想要尽快品尝鲜血的杀意,甚至不由得涌起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兴奋,让她有些忍不住的战栗感。 顺着墙壁灵巧地滑下,脚尖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她的身体猛然发力奔跑起来。轻盈的动作没有带起丝毫声响。赤裸的身体也迅速转换成为和泥土完全一样的拗黑。 在距离岩石不到百米的地方,伊拉利亚忽然停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黑沉沉的前方,使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和警觉。这种感觉非常微弱,时断时续,仿佛隐藏前方的黑暗之中,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对于危险,杀手都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伊拉利亚有些疑惑,她不明白这种感觉的根据究竟源自何处。她相信直觉,也更加相信大脑对现实情况作出的判断——彻底发散开来的感知意识,在数百米的探测范围内没有发现任何进化人或者寄生士的气息。即便是在那块岩石背后,也只是隐隐探测出有两个普通人存在的生命迹象。如果说他们会对自己造成威胁,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寄生士和普通人,就好像暴龙和蚂蚁,根本没有可比性。 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咬了咬牙,伊拉利亚骤然加速,以无规律的变向跑瞬间转换着位置。她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三秒钟内,已经接连更换了五个不同角度的身形和移动点。随着手指与岩石表面的接触,皮肤瞬间拟换成与之相同的颜色,她反向握紧匕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树叶,飘然闪进岩石背后的掩体。 这是一个利用凹形山岩与砖石混合,在外部移植了部分灌木和苔藓,用各种天然材料伪装而成的火力点。差不多十余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一盏老式煤油提灯和几个空荡荡的木条箱子,以及两个似乎是呆在这里守夜的男人。 令伊拉利亚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冲进岩石掩体的刹那间,她分明看见——左首边那个坐在板条箱上的男人,居然友好地冲自己笑了笑,握在他手里的ak突击步枪,正指着自己的眉心。 他的身材高大,有种被柔韧与力量中和的线条感。光洁如玉的皮肤,即便是身为女子的伊拉利亚看了也觉得产生出难以遏制的嫉妒。黑色的瞳孔深处有点点光芒在隐约闪动。几乎同时,伊拉利亚感觉到身上似乎有一道冰流涌过,直觉告诉他,似乎这个年轻人已经将她看穿了。 不,这不可能—— 伊拉利亚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赤裸的皮肤仍然保持着与岩石和地面相同的外观。即便是在近距离观察,也很难看穿这层伪装。如果对方是一名寄生士,那么还多少说得过去。一个普通人,他……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伊拉利亚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男人。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猩红的嘴唇薄得象一把刀,赤裸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在战栗。她实在不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这一切,可是指向眉心乌黑冰冷的枪口,却无情地告诉自己,这就是现实。 “谁派你来的?”他的声音非常柔和,充满无比诱惑的磁性。 伊拉利亚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她略微侧过身体,把握有匕首的右臂靠向身后。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真正实力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动手。 板条箱右边靠着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男子,他似乎是在睡觉。狭窄空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没能惊扰他甜蜜的梦。 “赤身裸体带着把刀,深更半夜跑进别人家的院子。你以为是在玩捉迷藏吗?”林翔把枪口慢慢下移,停留在目标胸前两块锁骨的中央。平静地说:“最后再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 伊拉利亚仍然没有作出回答。 她那双蛇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实在是长得太过漂亮的男人。他身上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又深沉的气质,让人联想起拥有古老传承的大贵族。就像奇诺少爷。甚至比阿雷桑德罗家族的任何一名男性成员,都更加尊贵,更加显赫,更加令人心悸。 林翔身上没有释放出丝毫进化气息。这意外的发现让伊拉利亚觉得非常惊讶,她甚至认为是否自己灵敏的感知意识出了问题。伴随着内心深处膨胀得越来越厉害的愤怒,她的身体突然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没有任何预兆地朝着旁边倾斜开来,从匪夷所思的角度朝着林翔狠狠刺出匕首。 一名寄生士,被一个普通人用枪指着脑袋,这本来就是一种侮辱。 林翔没有闪避。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般的冷笑。 伊拉利亚猛然醒悟过来,心头忽然泛上一阵强烈的寒意。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突如其来的狂暴气流从旁边轰然袭来。像一枚近距离发射的炮弹,准确命中了伊拉利亚的左腿。只听“嘭”的一声,线条纤细有力的腿象是在内部藏了火药一样,轰然炸开。血肉将数米内的岩石和土壤都染成了一片猩红色。在煤油灯昏黄如豆的火苗映照下,显出一种诡异的亮光。 是那个一直在沉睡的人。他已经从木箱上站了起来,身高起码超过两米,脸上、脖颈、胸臂到处都可以看到条条隆起的肌肉。带着狰狞笑意的脸上,覆盖着纵横交错的伤疤。从他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寄生士气息,足足超过伊拉利亚数倍。 抱住胯下仅剩不到五公分左右的残腿在地上翻滚着,伊拉利亚脸上的冰冷已经被剧烈的惨痛所代替。大量失血导致体内能量迅速流失,皮肤表面的拟化伪装也开始逐渐褪去,露出一片看不见丝毫血色的腻白。 这是一个专门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伊拉利亚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哀嚎,瘫倒在地,只剩下最后喘息的力气,而伴随着每一下喘息,嘴边就会涌出大片的血沫。王彪那一拳的力道极大,不仅当场打碎整条大腿,甚至震伤了她的内脏。 尽管如此,奄奄一息的女杀手依然死死瞪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声嘶力竭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们的气息?” 林翔的体质异于常人,至于王彪……他不过是暂时封闭了所有意识,进入假死状态,把呼吸和心跳弱化到仅能维持深度睡眠的程度。从一个状态和死人无异的目标身上,自然不可能感受到什么气息。 这样做带有很大的冒险性。如果旁人不能适时的将他唤醒,疤脸男会一直沉睡下去。如果不是需要引诱伊拉利亚上钩,林翔也绝对不会使用这种可能致人死命的方法。 “我没有太多的耐心。说吧!谁派你来的?”林翔走上前来,淡淡地看了一眼地上散乱的碎肉和骨渣,把掉在旁边的匕首重重踢出很远。 伊拉利亚死死咬住牙齿,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仿佛是在嘲笑这种问题太过天真。 “我不会让你死。不管是充当玩具或者变成食物,荒野上的流民都不会拒绝一个不花钱就能得到的女人。虽然,你只有一条腿。”林翔的目光纯净自然,却冷得像冰。 伊拉利亚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死并不可怕,怕的是需要死亡的时候,却偏偏能够活下来。 “……是费迪南德公司。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她飞快作出了权衡利弊。奇诺少爷也绝对不会因此而要了自己的命。 “为什么?” 林翔突然变得异常强烈的语气,让伊拉利亚简直无法抗拒。她本能地张开了本想继续闭拢的嘴唇:“因为,这里有水……干净的,没有受到污染的水。” 林翔沉默了。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深邃,宁静得无法从中找出任何情绪变化。 过了很久,他慢慢走上前来,斜提着ak步枪,把冰冷乌黑的枪口,再一次对准伊拉利亚的额头。 “不,不!你答应过,不会杀我——”伊拉利亚凄厉之极地惨叫着,眼睛里满是刻骨的仇恨和恐惧。 “我撒谎。”林翔的声音很平静,勾起的嘴角有种诡异莫名的魅力。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 太阳隐藏在厚厚的辐射云层背后,暗淡的光线笼罩着茫茫荒野,有种很不舒服的压抑和沉闷。 四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从残破的旧公路上转下,在看似平缓其实地面起伏不平的荒野上颠簸狂飙,朝着隐月镇所在的方向直扑而来。 前一后二三辆车的后厢里,并排坐着数十名身穿棕灰色战斗服的士兵。他们面色冰冷,神情严肃,散发出至少五级以上进化能力的强大气息。 面容威严的奇诺坐在第二辆车的后座上,黑色的短发梳得一丝不苟。阴鸷的目光从深凹的眼窝里透射出来,带着淡淡的疑惑,还有一些拿捏不定的犹豫。 五天前,伊拉利亚就消失了。以奇诺对这个充满疯狂嫉妒心和强烈表现欲望女人的认知程度,她显然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独自潜入了那座依山而建的小镇。 奇诺并不觉得这是一种藐视自己权威的违逆动为。恰恰相反,他非常欣赏伊拉利亚的狠辣与果决。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测,她会挑在自己某天自己最喜欢的晚餐时间,带回意料之中的好消息。 即便是在旧时代,杀人占地也是很平常的事。只要有足够的权力和够多的金钱,人命,就是铺垫在脚下让自己走得越来越高的工具。 足足五天过去了,伊拉利亚没有出现,也没有传来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 这不是个好兆头——正常情况下,极其遵守时间的她,应该在两天前就返回烈焰城。 察觉情况有些不妙的奇诺,立刻带领所有人马出发。 在他的潜意识里,丝毫不觉得伊拉利亚会遭到什么意外。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在应该考虑的范围内。即便是与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交手,拥有拟化异能的伊拉利亚也能在对方占据数量优势的情况下,独自杀光所有人。 这不是虚言恐吓或者幻想。作为阿雷桑德罗家族雇佣的寄生士,每一个人都有切实可信的战绩。 想到这里,奇诺英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理由让伊拉利亚推迟了返回的时间。或许,她真的意外失手,被留在那座看似平常的小镇? 只有亲自过去看一看,才能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伊拉利亚出了什么状况,那块甜水之地,都必须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一百节 谈判 第一百节谈判 小木屋里的金属桌子上,摆着一套完整的手术器械。 林翔赤裸着身体,把柔韧的胶带绕在肌肉扎实的胳膊上端,勒压出状若根网般的粗大血管。随后,从器械套里拿出一支预先经过消毒的注射器,用空心的锐利针头扎进一条装有鲜红血液的玻璃试管,把里面粘稠的液体全部抽出。对着从窗外透射进来的微弱晨光,久久地凝视着那点从管芯里倒退出来,残挂在银亮针尖上的微小血珠。 这是伊拉利亚的血。 显然,她属于新生代人类中的基因突变者。虽然不知道她的能力究竟是依靠注射病毒产生,还是通过变异获得,但是在林翔看来,这都是一剂足以提高自身实力,并且得到特殊异能的“补药”。 锐利的针头,在柔软的皮肤表面扎出一个浅凹的小坑。随着细长坚硬的金属管身进入内部,深蓝色的半透明血管里,出现了一条插在中央的平直细线。 注射器的活塞推得很慢。足足过了好几分钟,塑料制成的塞子才压到管底。仰靠在椅子上的林翔,黑色的眼眸里也随之闪现出一丝莫名的惊讶。 在光线的照射下,握着注射器的手呈现出朦胧的灰白。骨节凸起周边原本皱缩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平缓、暗淡。指甲与血管的边缘越来越模糊,捏着注射器的手指仿佛被某种怪异的病菌所感染,从与之接触的部分为端点,把这种奇异的颜色迅速蔓延开来。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整只手掌已经变成塑料质地的模拟形体。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块与注射器材质完全相同的异状物。 这实在太奇妙了。 把注射器插进器械套,满面好奇的林翔把手臂轻轻放在了椅子的木制框架上。随着目光的注视,塑料质感的皮肤表面,迅速出现了深褐色的波状木头纹理。它们层层叠叠缠绕着,把手指与木框的接触面连接在一起。手掌从椅子表面抚过,模拟出的纹路与颜色,和接触物本身没有丝毫差别。仿佛一张依照手形剪下的透明薄膜,在光滑的木质部分表面来回摩挲着。如果不是视线焦点集中在指形边缘,甚至就连林翔自己也很难分辨出两者之间的差异。 低着头,看了一眼赤裸的上身,胸部结实的肌肉和挤压产生的皱折,早已无法看出实际的形状。手臂的拟化已经扩展到全身,甚至就连腋下与皮肤表面的细微汗毛,也彻底变得透明,只有手指轻轻触摸,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是应该是一种类似避役(变色龙chameleon)的仿生态拟化能力。变换体色完全取决于皮肤表层内的色素细胞,在这些色素细胞中充满着不同颜色的色素。在感知神经的刺激下,色素在各个层面之间形成组合转换,使身体颜色能够随着环境产生融合性改变。 伊拉利亚拥有的拟化能力,比避役更加强大。这种异能改变的不仅仅是表面皮肤,甚至就连身体内部的骨胳、器官、肌肉,所有的一切都会跟随神经牵引产生模拟。这种形态很有些类似旧时代科幻小说里的透明人,一旦身体完全赤裸,整个人就能通过光线折射与空气实现交叠,从而达到完全隐身的最终效果。 隐藏在空气里? 林翔从桌子上拿起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平滑的镜面里映照出脑袋,充满了深褐色的木质感。就好像一颗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器具,却极其诡异的拥有生命力。 他尝试着调动神经,想要通过大脑控制,使身体与气流进行拟化。却无奈地发现——不管怎样努力,也无法将身体变成纯粹的透明。最多只能模拟成类似水雾一样的模糊状态。 这是拟化异能可以达到的极限。 和所有寄生士血液产生的基本效果一样——伊拉利亚的血进入身体后,以最快的速与寄生的病毒基因融合,在已经获得增强的细胞周围形成新的,更加浓厚的保护层。 现在的林翔,寄生士的基础基因层混厚无比,却仍然无法超越界定的极限,一举突破五星。 “还是只有高阶寄生士的血才管用啊……” 从桌上拿起另外一支装满血液的试管,皮肤已经恢复成本来颜色的林翔,把它凑近眼前,仔细端详着。 这是王彪的血。 也许是由于诱导强化的因素来自于同一具身体,进化成寄生士的疤脸男无法通过血液融合的方式,对给予自己力量的林翔提供任何帮助。注入林翔体内的血液,不会在彼此之间产生共鸣,而是像融入大海的水滴,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大概是自然定制的法则——拥有进化型力量的林翔,可以通过吸收其他寄生士血液的方式变得更加强大,也能够利用自己的血造就更多同类。却无法吸收、利用这些造物的进化异能。 “真是一种非常奇妙,却又古怪苛刻的规则。” 望着在指间来回拈转的试管,林翔若有所思地喃喃着:“九星……真是寄生士进化的最终形态吗?” 进入隐月镇的过程,比奇勒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在距离小镇入口处大约两百米左右的位置,从高耸的警戒塔顶突然射出一串密集的子弹。冲击力巨大的弹头嘶吼着斜钻进松软的泥土,在惯性力量的驱使下,从地面爆起一条细密规则的线条。冲在最前面的越野车司机当场被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将方向盘一扭,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咆哮向前的车头猛然顿住,车身以侧向角度瞬间打横过来。紧贴着地面被子弹划出的线条稳稳停下,宽厚结实的橡胶轮胎,在土层表层已经碾开一个规则的扇形坡面。 未等车身完全稳住,坐在后厢里的士兵们飞快跃下,借助周围可供利用的环境迅速形成掩护。不过半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结成一个个简单有效的战斗编组,各种轻重武器的发射口齐刷刷对准远处的警戒塔。 这是阿雷桑德罗家族最精锐的私人武装。 面色铁青的奇诺跳下车,用阴沉而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高大的水泥建筑。突如其来的变乱使他看上去颇有些狼狈,对于一个重视身份和举止的贵族来说,这简直就不可饶恕。 和所有聚居地一样,警戒塔里的守卫者正用简单有效的方式,宣布自己对这片土地的占有权。并且警告城外不明身份的陌生人——想要进城,就必须按照规矩办事。 鹰一样残忍的目光从奇诺眼中瞬闪即逝,英俊的面容也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在他看来,荒野居民这种对待访客的手段,粗暴而没有任何理由。使劲儿捏了捏拳头,他沉声叫过站在旁边的副官:“测一下这里的辐射强度。” 带有电磁探针的检测仪器深插在泥土里,扇形显示面上那根红色的细长指针抖动着,在几个邻接数字间来回倾斜,最终停留在介于“十一”和“十”之间的空白上。 “连土壤里的辐射残量也只达到弱效标准,难怪这里会出现三级程度的天然净水。”望着仪器上显示的数字,奇诺的眼眸里同时释放出惊喜和贪婪的目光。 以人体能够承受的辐射标准作为参照,指数三十以下为轻度辐射区。目前已知所有流民营地和新生代人类建立的城市,都分布在这一范围内。指数三十至六十,属于中度辐射区。除了极少数体质异常的进化者,能够长时间在那里逗留并且建立营地的人类,只有暴民。六十以上至九十,属于极度危险的高辐射区。那里没有任何群居人类存在。偶尔有某大机构深入探索,也必须配备抗度极高的药剂。 至于指数一百,或者比这个数字更高的辐射区……那里已经变成人类的禁地。 脚下这片土地,竟然属于辐射含量极低的弱效区域。在奇诺看来,这简直就是上天赏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望着远处灰白色的厚实城墙,奇诺脸上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朝副官用力捏了个清脆的响指:“去,派人和他们接触。如果能够通过谈判得到的东西,的确没有必要使用武力。” 一套简单的金属折叠桌椅架在野地里,四辆越野车环绕形成障碍,所有荷枪实弹的士兵面外背内,肩并着肩围成一条环形人墙。在这片仅有十余平米的空间里,林翔和奇诺。阿雷桑德罗分别坐在桌子两端,默默打量着对方。 奇诺最终还是没能进入隐月镇。作为小镇的实际管理者,林翔也很想看看能够控制伊拉利亚这种优秀杀手的权力者究竟什么样。很自然`的,双方都默许的情况下,在荒野上摆开了谈判桌。 望着对面的林翔,奇诺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身体热的发烫,甚至就连深色的眼眸变成充血般的赤红。 他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竟然会漂亮到令自己心动的程度。 如玉般的肌肉,光滑凝腻的皮肤,流畅到近乎完美的线条,还有那双黑得如同透明一样的眸子,都让他产生出无比强烈的占有欲望。 如果说,此前有关隐月镇的各种情报,仅仅是令奇诺生出贪婪和控制念头的话。那么,林翔的出现无疑在衡量的天平上加重了砝码。奇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这一切,无论用什么手段。 “说吧!你想找我谈什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林翔的问题直接、干脆,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自然。 奇诺的目光火辣而热切,迷离的眼神使他看上去有些恍惚。脱下手套,带着浓烈得有些发腻的笑容说道:“在这种地方谈话,难道你不觉得有些破坏气氛吗?或许,我们应该换个环境。比如,我的车厢后座。那里很宽敞,没有刮来刮去令人讨厌的风……拉下车窗上的卷帘,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林翔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侧面移了移:“我的时间不多,也不喜欢绕圈子。” “ok!我是一个随和的人,就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来谈——” 奇诺舔了舔嘴唇,压制住内心深处想把对方一口吞下的炽热欲望,用细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让出这片荒野,包括整个小镇。你需要多少钱?” 林翔安静地坐着,黑色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整个人仿佛一尊精巧贵重的象牙雕刻。过了很久,他终于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一句话:“你觉得……这可能吗?”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有它自己的价值——” 奇诺淋漓酣畅地大声笑了起来:“如果以费迪南德元为单位,一块钱,你能得到够吃半饱的黑面包。这个数字加上十倍,能在某个流民营地换到一杯口感粗劣的酒。扩大到一百倍,某个不算太漂亮,却也勉强能够接受的处女,会邀请你和她共度良宵。一千倍,有人可以替你卖命,帮你清楚掉身边不长眼的家伙……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游戏。你可以在这个基础上递增,无限的递增。一万、一百万、一千万……只要愿意,总能在不同的停留阶段,找到与之对应的收获和结果。”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林翔,灼热之极的目光说不上善意还是其它的什么。他丝毫不顾忌旁边士兵或者对方的感受,直截了当地说:“当然,除了这块土地,我还愿意为你单独出份很高的价钱——做我的男宠,你得到的东西远比现在多得多。” 林翔现在表面非常平静,一直在迷人的微笑着,然而心底深处却如同包藏了一团火焰,越来越是炽烈、滚烫。 男宠? 这算什么? 示好? 威胁? 还是什么别的? “如果你喜欢实质性的东西,我也可以让你成为这片土地永远的管理人。” 平伸双手,面色有些狂热的奇诺做了一个夸张的搂抱举动:“每年上缴百分之九十的收益,阿雷桑德罗家族会承担安全防卫、土壤改良、资源优化等一系列的相关责任。我们会修建新的公路把这里与外界相连,大量商队会以这里作为驻留点,繁茂的物资流通会使这里成为新的商业中心,闻讯而来的人们会成为新的移居。这里有水,世界上最纯净,辐射程度最低的水。它们会像一块充满诱惑力的磁石,吸引着所有对此感兴趣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只是一个主动要求和我谈判的外来者。这块土地未来与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林翔终于开口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更加悠扬且富有磁性。 “这块土地只能属于我——” 奇诺几乎是咆哮着作出应答:“不管你答应与否,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人口、土地、水源,我代表着显赫而强大的阿雷桑德罗家族,代表财力雄厚的费迪南德公司。谁敢阻止就杀了谁,我需要服从者,抵抗或者挑战是最愚蠢的举动。别以为占着一道墙壁和几条破枪就能充当叫板的资本。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其实我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人,你们可以留下来成为第一批居民,只要按照我提出的比例上缴收益。这块土地很肥沃,百分之十的收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饿死。当然——你除外。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的男宠饿着肚子在床上释放激情。” 林翔的目光闪烁不定,似乎是在思索。 这让奇诺觉得非常满意。顽强是个性的表现,却不讨人喜欢。他愿意和聪明人打交道,没有倚靠和实力却又蛮横无比的对手,只能归类为愚蠢的智商低能儿。 在他看来,隐月镇只有向自己屈服这一条路可走。 看似坚固的墙壁,在热兵器攻击下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远程炮火可以把这里瞬间夷为平地。阿雷桑德罗随便派出一支佣兵部队,人数都要比小镇居民总量多得多。就算这些可怜的原住民当中偶尔有几个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也无法抵挡配备了强大寄生士的进攻部队。 嗯!寄生士? 突然,奇诺脑子里一闪,他本能地想到了失踪的伊拉利亚——那也是他此行的目标之一。 “他为什么那么有恃无恐?难道……伊拉利亚已经死了?”奇诺心中浮起这个非常怪异的念头。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林翔,忽然用充满嘲讽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奇诺耸了耸肩膀。 林翔的声音异常安静:“作为男宠,当我在床上干你的时候,你喜欢前仰还是后趴姿势?” 第一百零一节 救命 第一百零一节救命 奇诺怔了怔,脸上忽然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喉咙间更是涌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他毫无征兆地大声狂笑着,声音越来越狂乱,越来越嘶哑。他死死紧盯着林翔,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声嚎叫,双手狠狠抓住桌子,然后在歇斯底里的尖叫中,猛然将几公分厚的金属桌面撕成两半。 “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面色铁青的奇诺,从腰间拔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银色手枪,正指林翔的眉心,狞笑道:“我得承认,这个笑话很有意思。但是,你搞错了对象。” 突如其来的混乱,使围站在四周的士兵们迅速转过身。他们平端着手中的武器,把浑圆冰冷的枪口对准林翔。动作整齐划一,标准有力。 林翔依然保持着平静的坐姿,眼睛里流露出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你实在太疯狂了。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的人是你——” 奇诺英俊的脸庞扭曲着,一个箭步冲到林翔身边,把枪口抵近他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咆哮着:“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只是一个几百人的小镇,我随便一个命令就能把它从地球上抹掉。你的勇气的确值得佩服,但是这种不自量力的行为,非常愚蠢——” 在如此近的距离,林翔清晰看到了奇诺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眼眸深处充满了残忍、杀意、狂暴。很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把他刺激成这个样子,对于男性屁股有特殊爱好的人,的确不太正常。 “你是寄生士?”出乎意料之外,林翔转而抛出了另外一个奇诺完全没有想到的话题。 没有回答。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第二继承人按捺下心头的怒火,略带意外地看着他。 “你和伊拉利亚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林翔的声音异常平静,奇诺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疑惑和古怪。 “伊拉利亚……她在哪儿?”用力咽下一口唾液,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的奇诺忽然发现——这个准备当作宠物玩弄男人所说的话,其实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可笑。 忽然,林翔笑了。笑得非常开心,非常诡异。 没有任何预兆,他身上的肌肉骤然隆起,从椅子上猛跃而出,闪电般从两名士兵的合围间硬挤过去。匕首发出呜呜的低啸,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过,然后他的身影仿佛空气一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两名士兵晃了几晃,双眼圆瞪的头部忽然向后方倒下。他们的同伴这时才看到,士兵的脖子几乎被整个切开,只余下一层皮连在身体上。 “给我杀了他——”奇诺愤怒地咆哮着。和已经发生的事实相比,他的命令来得显然太晚。 就在声音刚刚从口腔里发出的瞬间,拥有一星寄生士能力的阿雷桑德罗家族继承人,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强大的动能。他猛地转过身,只见远处隐月镇警戒塔的顶端,突然喷出两团炽红耀目的桔色火光,正朝着自己所在方位迅速接近,扩大。 “快!快隐蔽!是火箭弹——” 伴随着某个士兵撕心裂肺的惨叫,带着弯曲轨迹直飞过来的弹头,准确命中外围的两辆越野车,炸出了两团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火球。汹涌的火焰和气浪席卷着庞大的车身,把它们炸得向上高高腾起数米,然后失去平衡,带着熊熊火焰和浓烈的焦臭,轰然摔落下来。 三百米范围内,八十mm火箭筒可以准确命中目标并将其摧毁。 “呯——” 随着一道沉闷的枪声,一名身材魁梧的费迪南德士兵胸口几乎被整个炸开。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恐怖的伤口,惨白的嘴唇微微张了张,随即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有狙击手——” 旁边的士兵敏锐地搜索到子弹袭来的方向,他猫着腰,飞快冲上距离最近的一辆越野车,拉过斜架在车顶的重机枪,把密集的弹雨扫向荒野远处一个隆起的土堆,压制狙击手可能的撤退方向。其余的士兵则迅速掉转攻击方向,短暂的瞄准后,把所有火力全部朝着那里倾斜过去。 就在这时,从小镇方向又连续响起数道枪声。带着刺耳尖啸破空袭来的弹头,在车身装甲板表面溅起几条惊心动魄的火花。两名躲避不及的战士嘶声惨叫着从隐蔽点翻滚在地。一个被弹头击穿了大腿,另外一个肚子上被炸开拳头大小的破洞,滑腻的肠子从里面顺势流淌出来,在满是泥土和杂草的地面上拖出很远。 隐月镇拥有的武器装备,数量多的惊人。长时间的储备加上林翔从爱玛城和骷髅骑士团几次运回的物资,足够维持高强度作战消耗。 谈判地点是奇诺自己选定,林翔不过是在接受邀请出城的同时,顺便安排战斗人员从其它方向进行潜伏。一旦谈判破裂或者中途发难,布置在射程范围内的各种轻重武器会立即开火,在最短的时间里,杀光伏击圈里所有佩带费迪南德标志的士兵。 恶劣的自然环境加上各种变异生物和潜在对手的威胁,人类体内的战斗基因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生活在荒野上的流民,不要说是成年人,就算六、七岁大的孩子, 也能熟练操作诸如重机枪之类的武器,甚至可以用轻便匕首挥舞几下标准的格斗动作。这已经变成他们日常生活中的习惯。如果换在旧时代,窝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根本无法想象同龄人必须经历的种种磨难和恐惧。 隐月镇的每一个居民都是战士。他们可能没有费迪南德直属武装那么精锐,但他们会开枪,懂得如何利用瞄准镜把目标纳入十字孔,然后扣动扳机。日积月累的沉淀下来的战斗基因,加上部分实力超卓的进化人,还有数量庞大的精良武器,在己方熟知并且占有绝对地利的主场,战斗结果早已不言而喻。 林翔像狼一样奔跑着,速度快得惊人,挥舞的匕首划过空气,带起鬼哭一样的呼啸。他敏捷地冲进一个依托越野车对抗反击的战斗群,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肆意收割生命。几秒钟后,当他纵身从车顶上高高跃出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多了八具喉管被割断的尸体。 奇诺英俊的脸上已是一片苍白。看着那个灵动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士兵群中来回窜行,他的目光复杂至极。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失去控制。这与自己预料的结果完全不同。如果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奇诺至少有数十种方法来预防或者制止。同时,牢牢占据上风。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动用重型兵器摧毁这个小镇。 这绝对不是狂妄。这个混乱的世界只相信武力。在这一地区,阿雷桑德罗家族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足以碾碎任何敢于反抗的对手。奇诺的信心和傲慢皆来源于此。之所以会选择在距离城墙很近的地方,以炫耀的方式进行谈判,正是想要让那些站在城头上观望的平民自己作出选择——就算小镇的管理者拒绝投降,费迪南德公司仍然能够通过操纵民众的方法,得到这一地区的实际控制权。 结果证明,这种想法错得离谱。 “嗖”的一声,从两百米外的警戒塔上再次射出一枚火箭弹。没有制导的弹头准确袭向奇诺站立的位置。一名伏低身子,躲在越野车残骸背后的忠诚士兵大声呼叫着跃出,想要把自己护卫的主人扑倒在地以避开攻击。就在他刚刚离开残骸的刹那间,一枚威力巨大的狙击弹头,非常及时地钻进他的脑袋,炸开一片腥浓的血雾。 奇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死死地盯着林翔的身影,双眼中充满了仇恨、嗜血的光芒。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距离身体侧面越来越近的弹头,从做工考究衣服袖口垂下的右手突然抬起,以身体所在为核心,迅捷比划出一个标准的圆。喷吐着炽热焰尾的火箭弹轰然撞上,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当场爆开,而是无数冷凝的霜花迅速裹合在一起……终于,散失动力来源的弹头,在半空中歪了歪,重重摔落在炽热滚烫的沙石地面。 霜结的冰层足足厚达几公分,它们像一层半透明的晶莹冰甲,把死亡的火焰彻底凝固。 “冰霜异能?”目睹这一奇异过程的林翔,瞳孔里释放出警惕的目光。 正常情况下,寄生士的战斗能力往往是通过彼此不同的星级作为判断标准。这种单纯依靠实力作为基准的依据并不可靠。利用环境和不同的异能,加上武器和各种微妙因素,低级寄生士同样可以击杀高阶强者。这个道理其实一点儿也不复杂——一个成年暴民可以把一个八岁流民少年撕成碎片,如果有一枝狙击步枪,体力处于绝对弱势的少年,就能一枪打穿暴民的脑袋。 异能,就是那枝枪。 “嗒嗒嗒——”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一蓬蓬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过来。几百米外的警戒塔上,一挺通常只会用在装甲步兵战车上的多管机关炮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舌,以一分钟数千发的速度倾泄着弹雨。奇,却无法突破奇诺身边那层看似无物,但实际存在的霜结屏障。急速骤降的寒气封冻了所有与之接触的弹头,时间仿佛在刹那间被凝固,尖锐的金属壳层停滞在半空,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如同被无形的手控制,滞缓,封冻,摔落…… “你会为现在所的一切付出代价——”面色狰然的奇诺咆哮着,大步走到正在燃烧的越野车残骸前,挥动手臂散出一片冰冷的寒气。白色霜花迅速裹附住烧得滚烫的车体,不等“哧哧”的焦烟雾散尽,便伸手抓起重达数吨的残骸举过头顶,朝着林翔所在的方向狠狠砸出。 林翔没有躲开。他整个人凌空跃起,然后双足用力在战车车身上一蹬,匕首同时挥舞出数道不同轨迹的线条。带着奇异而低沉的呼啸,反向击出的残骸被分割成数块,切口光滑如镜。它们在空中翻滚,旋转,带着被巨大力量掷出的狂暴速度,像破空而坠的陨石,重重砸向对面的奇诺。 “你这个白痴,这样的攻击对我无效——” 奇诺歇斯底里的狞笑着,挥手再次扬出一片冰冷的霜尘。寒彻骨髓的异能气场把所有残骸碎片全部裹住。就在飞袭速度即将被凝固的瞬间,巨大的钢铁碎块表面突然腾起熊熊烈火,剧烈的高温烧溶了坚硬的金属,它们像一团团可怕的火焰弹,撞碎寒冷的冰层,击破霜凝的障壁,把所有敢于横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物,彻底撕得粉碎。 “不——救命——救救我——” 奇诺凄厉地惨叫着,他的脸上被烧得一片模糊,两只被烫熟的眼睛从眶里高高凸出,带着死白的腻色半吊在鼻梁另边。嘴大张着,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长长的舌头从嘴边伸了出来,软软地垂在一边。冲力巨大的金属残骸把他臀部以下的部位整块撞碎,烧得半硬的肠子像蚯蚓一样扭曲着,灼烂开裂的胸口露出排列整齐的森白肋骨。透过缝隙,可以看见还在拼命跳动的心脏。 林翔身形一闪,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近前,从腰间的皮套里摸出两支注射器,从保持完整的的颈动脉里抽出足够的血。 “救命!救救我!求你——” 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面目全非的奇诺猛然伸出被烧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死死抓紧林翔的胳膊,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嗥叫道:“快,快把我装进医疗舱,送到医生联合协会总部。他们……他们可以复原我的身体。求求你——” 林翔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重重甩开胳膊。 “不,你不能这么做。” 奇诺伸长双手在空中死命乱抓:“我,我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继承人。我的父亲不会放过你——” “你父亲是谁?”林翔抽出腰间的m500,把粗大的枪口指朝眼睛已经无法看见的奇诺,似笑非笑地问。 “安东尼奥……安东尼奥。阿雷桑德罗。费迪南德公司的董事长。救我!否则,他会杀了你——”奇诺以他能达到的最高音阶惨叫着。 “抱歉,我和他不熟。”说完最后一句话,林翔扣动了扳机。 从远处城墙上飞出的子弹,将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费迪南德士兵从越野车旁边射倒,给激烈的战斗划上终场句号。 四辆越野车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费迪南德的战士全部倒在血与火中。林翔可怕的速度加上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再精锐的士兵,也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相比之下,占据了压倒性火力优势的隐月镇一方只有三个人受伤。 躺在小木屋里临时用木板搭成的床上,杨华瘦弱苍白的面颊表面,透出无数密集的微小汗珠。他身上的衣服已被脱去,左侧腰腹部位横裹着厚厚的绷带。渗开的血把那里浸染得一片鲜红。 全副武装的王彪和另外几名小镇护卫者守在屋外,没有得到允许,任何想要接近这间屋子的人,都会被轰成血肉模糊的渣块。 林翔从器械箱里拿出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开绷带。三个深深的弹洞弹洞并排出现在眼前,周围青黑一片,高高肿起,皮肤下全是淤积的血液。稍微受力挤压,立刻就会涌出夹带着紫黑色淤血的脓浆,还有从破碎肠子里溢出的少量粪便。 与另外两名轻伤者相比,杨华的伤口足以致命。高速旋转的弹头贯通了整个腹腔,它们打穿了肠子,也许还有其它内脏被破坏。但是在缺少相关器械的情况下,无法做出准确判断。 杨华大口喘息着,眼睛里同时释放出希望和绝望的目光。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伤势。可是,他也不想死。 “求,求求你。。。。。救,救救我……”他无比企求地看着林翔。他还有老婆、儿子,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男人一死,她们的命运也像飘落在风中的浮萍一样无法预料。 林翔静静地坐在旁边,仔细、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能相信你吗?” “呼,呼,我的命……是你的!”杨华用他自己的方式,做出最坚决的回答。 慢慢点了点头,林翔用手术刀划破左手无名指,把一滴闪烁着晶莹光泽的浓亮血珠,滴入他微张的口中。 第一百零二节 收尸 第一百零二节收尸 整整五天过去了,奇诺少爷的车队没有发回任何信息。 勒斯并不觉得意外。在他看来,这才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应有的表现。 对于男人来说,征服一个居民点之后,有很多事情要做。 在费迪南德的剑盾徽记下清理人口和资源,把所有的一切都打上奇诺本人的标志——士兵们将对小镇居民进行最基本的敌我鉴定。在这个过程当中,有许多漂亮女人会作为敌方间谍被单独剔出。她们会被迫和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士兵进行最直接的身体交流。这个过程非常复杂,也许是一对一,也可能是一对十或者一对全部。女性身体凹口与男性尖锐凸起的搭配机率,通常视前者容貌、气质、身材等因素限制而产生变化。长得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惨,她们往往会被反复玩弄许多次,精力旺盛的士兵们有各种不同类型的方法,让她们在痛苦与死亡的边缘徘徊。幸运的时候,会被某个发泄过度的士兵直接用枪打爆脑袋。如果在强暴过后不幸而顽强的活了下来,那么她的唯一结局就是被卖作奴隶,在新一轮的肉体煎熬中,承受更加惨烈,更加绝望的痛苦。 男性居民则按照年龄大小,以六岁为界限,划分成年长和年幼两部分。经过挑选和技术鉴定后,前者大多视身体和健康状况,补充进家族控制的矿山和工厂,成为新的廉价劳动力。后者通常被运回公司所属的医疗机构,接受激素注射和一系列标准化培养,改造成为符合审美观点的性交易商品。 从管理角度来看,原住民比移民更麻烦。他们大多对外来管理者抱有敌意,会以各种方式曲解、违逆、甚至是反抗新颁布的种种条例。与其在自己的领地内部留下一个可能无限扩张的病疮,不如在它刚刚开始萌芽的时候,就把一切可能统统捏死、铲除、掐断——杀光所有的人,是最好,也是最直接的办法。 按照勒斯的预计,奇诺少爷至少要一个多星期,甚至两周以后才能返回烈焰城——他必须在家族其他成员发现,伸出贪婪和欲望触角以前,用最快的速度把这片甜水之地,变成牢牢捏在自己手心里的控制物。 第二十天的时候,坐立不安的勒斯终于派出了探索部队。他们带回了令人震惊的结果——所有的人,都死了。 “不,这不可能。撒谎!这简直就是赤裸裸一戳即破的谎言——” 再怎么暴跳如雷也没有用,当勒斯驾驶卡车以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被眼前场景惊出浑身冷汗的他,双腿发软得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 近千平米的荒野上,到处都散落着面目狰狞的死者尸体和汽车残骸。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温天气,使战死者的尸体迅速腐烂成为半黏状的浆质。他们就好像一具具有形的沉重液体,肌肉软得像豆腐——不,应该是浆糊。呈不规则的,灰紫色的斑块和肿淤到处都是,皮肤和肌肉分解成水质浸透了周围的泥土。肥白圆滚的蛆虫在黏烂的浆肉间懒洋洋地钻爬着,对此抱有浓厚兴趣的蚊蝇在尸体上空兴奋狂舞,肆意嚼尝这难得的腐肉大餐。 凭借尚未完全烧尽的衣服,雇佣兵们忍着足以熏死人的浓烈恶臭,在成千上万只苍蝇的“嗡嗡”诅咒声中,找到了阿雷桑德罗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的尸体。 奇诺的身子只剩下一半。掀开边缘被烧焦的考究西服,密密麻麻的肥胖蛆虫在绵软的浆质里攒动着。它们的数量多得可怕,亿万张嘴大口吮吸着黄绿色的腐液。这种原本微小的声音被聚集、放大的结果,仿佛连空气里都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吧唧”咂响。 “把奇诺少爷的身体残骸全部给我找出来——” 事实证明,粗手毛脚的雇佣兵根本就不适合做这类细致谨慎的工作。他们戴着手套,在厌恶和懒惰的驱使下,像对待粪坑里的屎一样翻弄着奇诺的尸体。腐烂的内脏和肌肉已经烂得不能再烂,手指轻轻按下,就能捅破表面皮肤直接插摸到坚硬的骨头。雇佣兵们的工作,就像在淤泥里打捞亡者残剩的遗骸。几分钟后,奇诺的身体已经被搬上一块崭新的油布。除了变成黏浆无法收集的部分,唯一保持完整的,就是弯曲着伸向天空,仿佛被饿鬼啃过,干净得看不到一点肉丝的骨头。 脸色发白的勒斯瘫坐在地上,望着扔在油布中央的奇诺脑袋发呆。那张英俊漂亮脸蛋上的肉早已脱落,一条圆肥的肉蛆小心翼翼地从眼窝里探就头来,瞪圆自己的视觉器官,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勒斯,便带着惴惴不安的恐吓成功感,飞快缩回肮脏的藏身处,在兴奋的愉悦中,恶毒地诅咒着打扰自己好梦的人。 搜遍整个荒野,还是没能找到奇诺被炸飞的下半身。油布里那几块孤零零的骨头再怎么拼合,也无法凑出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贵族少爷。 一个颇为机灵的属下提出:随便从某具尸体上截下一半冒充拼凑。怒火无处发泄的勒斯,当场把这个自以为聪明家伙饱以老拳,身体整整打胖了一倍——如果真的按照他的办法去做,自己肯定会在阿雷桑德罗家族得到尸体基因检验报告当天,被暴怒的安东尼奥大人活活砍成肉渣。 勒斯在一片狼籍的战场上来回逡巡,狰狞而焦急的面孔,使他看上去活像一头陷入崩溃边缘的鬣狗。奇诺的死虽然与他没有直接责任关系,可是在那些勾心斗角的家族成员看来,身为烈焰城的直接管理者,必须连带接受相应的惩罚。也许是降职,或者是发配到某个边缘小镇去充作苦役。更糟糕的时候,甚至自己的家人也会被牵扯进来…… 想到这里,勒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回过头,怨毒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警戒塔。从地上抱起装满骸骨的油布包,带着恐惧而愤怒的复杂语气叹道:“走吧!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向总公司方面汇报。接下来的事情……那不是我们所能管的……” 林翔站在用岩石砌成的高塔顶端,望着已经离开荒野,正朝西面疾驰远去的车队,淡淡地说道:“用不了多久,我们又得迎接另外一批新客人。” “你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站在旁边的洛克,像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叼着香烟。和平时相比,他脸上少了一些吊二朗当的戏谑,却多了几分郑重和警觉。 前天夜里他就来到了隐月镇,随同抵达的,还有用卡车运载的三十万发子弹和十五吨炮弹、炸药、枪械零件。对于这批林翔紧急申购的军火,葛利菲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慷慨,非但没有收取正常交易的必须税金,还减免了百分之八十的货款。用他的话来说:“这是索斯比亚给予老客户的优惠待遇。” 林翔从不相信胖子经理会在钱上大发善心。诸如此类的鬼话也只能骗骗旧时代涉世不深的少男少女。在这个所有行为都必须和利益划上等号的辐射世界,连十岁的小女孩都知道躺在床上分开双腿用身体挣钱,“优惠待遇”这四个字的真正含义,恐怕只有葛利菲兹自己最清楚。 杀死奇诺当天,林翔就派出王彪和五名进化人前往爱玛城。一方面为了购买弹药和武器,另一方面,则是向索斯比亚方面传递这个重要信息——“我干掉了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荒野上爆发的战斗,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无法消除的痕迹实在太多了。与其被人发现导致产生一系列不可知的负面效应,不如趁早把事情彻底摆开,让自己在道义和理念上先站稳脚跟。 隐月镇是一个拥有原住民的聚居地。奇诺的行为属于强占、掠夺,出于自卫,小镇居民只能杀了他。 在旧时代,这样的说法无疑能够成为法院判断案情标准的依据。在新时代,只是弱者在遭遇强暴的时候,披在自己身上悲惨、绝望的外衣。但是不可否认,这种无用的东西,的确可以在某些时候引发同情者掉落几滴不具实际意义的眼泪。 阿雷桑德罗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大家族。从索斯比亚和骷髅骑士团共同标注的地图上看,该家族名下的费迪南德公司占据了相当庞大的统治区域。这些由上百个居民点、流民营地、城市和小镇构成实际控制区,总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公里。按照旧时代的标准,大概只相当于一个中型城市。然而在到处都充满死亡射线的现实世界,这已经是在变异生物和饥饿威胁下,能够被文明所笼罩的极限。 独立抗争并不明智,胜算也不大。即便拥有四星寄生士的强大力量,林翔也无法同时面成百上千的进化战士。何况,他还必须为身后的其他镇民考虑。在强横的费迪南德公司面前,隐月镇就是一只张开双臂,即将被沉重车轮碾得粉碎的脆弱螳螂。 必须寻找盟友。 可怕的辐射把世界圈缩在区域的小范围内。除去被灌输了狂热宗教思想的“上帝之剑”,以及被列为永久对手的骷髅骑士团,在隐月镇周边的邻接地带,唯一能够选择的盟友,只能是索斯比亚。 林翔没有直接要求结盟或者加入,他只是要求王彪向葛利菲兹提出物资购买数量的时候,顺便送上一份隐月镇周边环境的地址勘探报告,以及奇诺。阿雷桑德罗被自己几乎烧成肉干的事实。 这就足够了——只要不是智商为零的白痴,都不会放过一片拥有天然净水的弱效辐射区。正如《圣经》里所说:“那里的土地上,流淌着牛奶和蜂蜜。” 洛克带来了一百二十名雇佣兵。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每个人都拥有二级强化以上的实力,是爱玛城能够派出的援兵极限。 这仅仅只是第一批。 昆尼尔率领六十名同样精锐的佣兵,正从总公司方面赶来。除此而外,还有两名强大无比的寄生士。 林翔从未要求过什么援兵。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索斯比亚同样看中这里。加上费迪南德,它们就像两只谨守各自地盘的秃鹫,隔着那条控制分界线,恶狠狠的相互瞪视着。隐月镇的出现,相当于在中线位置上,突然掉落了一块足够肥美的腐肉。为了独占,它们会拼尽所有的力气撕打、咬啄、直至有一方最终倒下。 “你是在玩火。”洛克用一句话概括了林翔的举动。顺便,递过一支烟。 林翔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微笑道:“你说对了一半——我只负责点火。至于灭火,那是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自己的事情。” 洛克盯着他的脸,目光炯炯有神:“干掉阿雷桑德罗家那个二世祖的时候,你就没有考虑过后果?” “我没有选择——” “他要我让出整个小镇,还要我洗干净屁股穿上蕾丝内衣,躺在粉红色大床上冲他抛媚眼……换了是你,会怎么做?”林翔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喷出一道笔直的烟柱。劣质烟的烟味刺鼻入口辛辣。和骷髅骑士团提供的“marlboro”相比,索斯比亚生产的卷烟质量的确不怎么样。 洛克沉默了。过了半天,才拈下嘴里的烟头扔在地上,用粗重的军靴用力踩碾着。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你应该从粪坑里找根生锈的钢筋,带螺纹那种,从他的屁股眼使劲儿捅进去,再从嘴里拔出来。” 林翔皱着眉,把手里只烧了一半的烟头弹出很远。解开胸口衣袋上的扣子,取出一包开过封的“marlboro”递了过去:“你打算什么时候退休?新建农场的土地,我可是给你留出来了。” “等这件事情差不多结束吧!”洛克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地说:“至少,我得为自己的安全考虑。” “你这个狡猾的家伙,都快赶上葛利菲兹了。”林翔无奈地摇了摇头。 “狡猾的人大多活得很长寿。”洛克哼了一声,正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很看好你。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有个非常庞大的计划。” “哦!你都看出些什么了?”林翔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目前还没有。” 洛克诚实地摇了摇头:“夹在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中间,你会像鸡蛋一样被碾得粉碎。我只能说——如果不是聪明绝顶,那么你就是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赌徒。” 看到他的反应,林翔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总是有种诡异的魅力。 也许是很不满意落在谈话的下风,洛克悻悻地看了他一眼:“有个问题,我一直没弄明白。” “什么问题?” “你长得很帅。尤其是脸,连女人看了都会觉得嫉妒。” 洛克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问:“我想知道,如果脱光衣服,你的胸口和下面,会不会像脸蛋一样对男人产生同样的诱惑?” 沉默片刻,一只巨大的拳头,毫无预兆的占据了洛克的全部视线。 半小时后,小镇上的女人们惊讶地看见——浑身上下遍布青肿的洛克队长,双手紧捂下身,以没穿衣服的光猪姿势从警戒塔的入口狂奔跑出。几分钟后,林翔从同一个出口懒洋洋地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爽。 密集的厚厚云团,从黑暗的天空朝地面狠狠压了下来。不时有闪电像狂暴的巨蛇自空而降,刹那间照亮了浑趸天地间的一切。紧接而来的,是倾盆直下,足以冲刷世间一切肮脏泥污的雨水。 一座带有旧时代哥特风格的尖顶式建筑,矗立在山脉朝向正东的缓坡边缘。与周围低矮的岩石相比,具有磐石一般庞然大物的威严气派,仿佛要监视并且统管万物。 夏天的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可怕的景象就和闪电一样,瞬息即逝。 风势渐缓,仿佛被风暴吹淡颜色的大块乌云纷纷滚向远处。幽蓝的天空再次重现,地平线上渐渐升起一条浅红色的长带,一道迅疾的光线猛然掠向空中,把所有笼罩在内的景物全部染成金黄色。 一堵巍峨的高墙把整个建筑环绕其中。沿着山脚的道路走近墙壁,一扇矛式铁条大型镀金栅栏门,把高墙一分为二。闭合在中央的门锁部分,镶嵌着一个直径超过两米,完全以青铜铸成的剑盾徽记。 这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的核心居所——新亚历山德罗城。 第一百零三节 双生 第一百零三节双生 城堡顶层西面有一个面积很大的房间。这里的格调奢华得过分——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土耳其绒毯,墙壁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绸缎。巨大的老式木柜里同样摆满了旧时代的物品:中国的瓷器,日本的花瓶,卢卡和罗比亚的彩陶,巴西香木钢琴。墙壁和天花板上则挂着剑、匕首、锤棍、战斧、成套的镀金镶银盔甲,以及各种植物、动物标本。 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个品位颇高的收藏家。 事实上,富兰克。阿雷桑德罗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喜欢收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尤其是从那个毁灭时代遗留下来的珍贵器物。不可复制和唯一,其实就是“珍贵”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 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金色头发,白晰的脸庞,灰色而镇定的眼睛,薄薄而冷漠的嘴唇。一袭手工精美的蓝色制服,金丝钮扣上方打着漂亮的白领结。鼻梁上架着用一根丝带吊着的单片玳瑁眼睛,靠眉骨和颧骨协调一致的耸动,把镜片固定在右眼上。 科技的发展,可以通过激光治疗等手段,使肉眼视觉达到最佳效果。但富兰克却固执地认为:只有使用单片眼镜的人,才能散发出最浓郁的贵族气质。 靠在柔软的长沙发上,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摆在橡木办公桌中央,用银质托盘盛着的一颗人类骷髅。 那是他的弟弟,奇诺。阿雷桑德罗的脑袋。 整个头骨已经被掏空,腐烂的肉质部分被清除,颅腔内部用防腐药水全面处理,表面刷着防止渗透的特殊油料涂层,还喷洒了昂贵的玫瑰香精,被烧焦的残缺部位用黄金加以镶嵌……总而言之,所有能够想到的补充手段,在这颗龇牙咧嘴的骨质残留物上,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 望着表面泛出白色反光的头骨,富兰克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奇诺似乎还没死,他正躲在这颗狰狞无比的骨头里,透过黑拗拗的空洞眼窝嘲笑自己。也许那不是他本人的意识,仅仅只是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灵魂,可它确实存在。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幽灵。 沙发背后,古朴典雅的房门被悄悄推开,走进一个大约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一条火红色的古典宫廷式样丝质便袍,浅褐色的长发顺着耳际垂落在肩膀上,额前的流苏掩映着一对深蓝色的眸子。丝袍的肩部分得很开,顺着光滑如珠的脖颈一直往下,开得很低的领口中央,露出一对结实圆挺,高高鼓涨出来的白腻乳房。 少女和富兰克之间,显然有种不为人知的默契。她走过旁边的通道,大大咧咧地站在沙发右前,以她那娇小身材完全不相匹配的粗重嗓音低沉地问:“富兰克少爷,您找我?” 从窗前透出的一缕光线照在少女身上,把她曼妙的身体从全透明的丝袍里清晰显露出来。 她的下身,穿着一条糙皮制成的厚短裤。这种皮装只经过初步糅制,穿在身上并不舒服。但它也有自己的优点——够厚、够结实、够便宜。肌肉扎实的雇佣兵,还有在荒野流浪的野蛮人,都是它的忠诚用户。 一套皮制背带紧贴在上身。这种像微缩版夹克一样的东西,由横过肩膀和背上的几根宽皮带组成。唯一的功能就是用于携带手枪或者飞刀一类的轻便武器。它的正面没有任何遮栏,身材魁梧的男人通常会把它当作炫耀肌肉的最好装饰。加上一把大口径手枪和几把寒光四射的锋利匕首,足以成为男人显示贲张肌肉和雄性魅力的最佳道具。 这种皮带和胸罩绝对扯不上关系。两者之间外形相似,实际功能却天差地别。简单来说,皮制背带绝对不可能遮掩女性胸前那两团柔软的块状脂肪。它的正面是中空的——一个女人穿上这种东西,你可以在非常清楚的状态下,肆无忌惮把她的胸部看个够。 富兰克懒洋洋地从旁边的茶几上,拿过一张显然是从远距离拍摄后再放大的林翔照片,连同摆在旁边的几份文件一起,递到少女面前,淡淡地说道:“两百万费迪南德元,最迟一个月的时间,我要看见这家伙的脑袋和奇诺一起,都放在盘子里。” “钱不够,至少要五百万。我听说过这个家伙,他很厉害。我需要花重金订作一些特殊装备。佣金可能还需要追加,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一千万。” 少女飞快地翻阅着文件,粗鲁的动作与她高贵柔美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她鄙夷的撇了撇嘴,很不雅观的冲昂贵的纯羊绒毯上吐了口浓痰,沉声道:“富兰克少爷,您应该明白,费迪南德元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地方都无法流通。这种钞票,并不值钱。” 富兰克皱了皱眉,视线透过右眼的单镜片,聚集在少女胸前毫无遮栏的乳房上。过了很久,才很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泰森,你这个该死的守财奴。我真的很想把你的脑袋切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我只收实物,如果以货币结帐的话,请支付骷髅元、红旗元、黄金当中任何一种。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以钻石支付。” 少女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打动,依然粗声粗气地说:“先付两百万订金,我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富兰克对着那张秀美绝伦的脸看了很久,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取出支票簿,流利地签下自己的姓名和金额,随手递了过去。 少女仔细验看着支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上前来,咧开红润小巧的嘴唇,用粗豪的嗓音大笑道:“富兰克少爷,您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居然想为奇诺少爷报仇?您平时不是每天都在诅咒他快点完蛋吗?” “他毕竟是我弟弟——” 富兰克冷哼一声,灰色的瞳孔里骤然放射出一丝夹带着冲动的快意。他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慢慢地说:“阿雷桑德罗家族的人不能白死,奇诺那个笨蛋这次多少也发挥了一点作用。别的不说,那块拥有纯净水源的弱效辐射区,就足够换取他的脑袋。” “妈勒个逼的,还好老子不姓阿雷桑德罗,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是娘们儿戴的东西。”少女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老子用了不舒服——” 说罢,她举起双手,在高过头顶的位置摆出一个胳膊弯曲的姿势。这种充满力量感的动作,通常是健男用来炫耀肌肉和表现强壮的最明显招牌,但是此刻在少女身上,只有肱二头肌的部位,略微向上膨胀了一点点。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一个身材娇小,充满柔和美感的女孩。 重重的关门声,在空旷的大房间里带起一阵隆隆的回响。 “真是一个麻烦透顶的家伙……” 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富兰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右眼上取下单镜片,用一块洁白的丝帕认真地擦拭着。口里漫不经心地说道:“维维安娜,现在你可以出来了。” 旁边装饰着金雀花图案的侧门,轻轻松开了指头大小的一条缝。一只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紧张而畏惧的向外来回扫视着。直到确定没有任何危险,空气中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陌生气息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板,从狭窄的小空间里慢慢走出来。 这是一个带有旧时代白俄血统的高大男子。宽阔的方脸膛上密布着筋络分明的肌肉,淡金色的短发像板刷一样高高竖起。他很壮实,全是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赤裸的胳膊上一条条肌肉虬结着,爬满了不住跳动的青筋。若单以体积计算,坐在沙发上的富兰克恐怕还不到他的三分之一。 他穿着一套特大尺码的黑色战斗服。由于天气炎热,上衣的扣子半敞着,可以清楚地看见:发达得胸肌表面,戴着一副有粉红色透明花边的丝制胸罩。腰部长裤最上端的边缘部分,露出两根斜搭在胯骨上同样色调的精巧细绳。 壮男战战兢兢地小跑到沙发边上,把粗壮的脑袋紧紧偎依在富兰克怀里,像受惊的猫眯一样来回摩挲着。用甜得发糯的声音轻轻问道:“那个……我哥哥,他走了吗?” “我花了两百万,终于把他送出了这扇门。”想起支票上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零”,富兰克忍不住一阵肉疼。他伸出纤长白晰的手,直接从男子的漂亮的粉红胸罩里插了进去,用力摸捏着那块像钢铁一样坚硬的胸肌。 富兰克微笑着低下头,望着那张充满阳刚线条的厚嘴唇,似乎是在欣赏,又好像是在犹豫。过了很久,才在男子可怜巴巴的期盼目光中,闭上双眼,俯下身子,重重吻了上去。 紧密揉合在一起的双唇,刺激着男子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灰色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熊熊火焰,他忽然象头发情的母豹一样扑了过来,冲力大得直接将富兰克按在了沙发上。 轻巧的关门声消失了很久,脸色灰白得死人还要难看,像食物中毒者一样的富兰克,才从已经被压得凹陷进去的沙发上挣扎着爬起。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对准掀开盖子的马桶,“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维维安娜和泰森,是一对孪生兄妹。 由于辐射的关系,他们在胎儿时期就发育不良。母体的病变使他们成为恐怖的连体婴儿。强壮的维维安娜吸收了大量本属于自己的营养,造成泰森营养不足。更糟糕的是,连体共生使两个性别分属男女的大脑,出现极其混乱的思维状态。这种现象一直维持到他们出生。 一个费迪南德家族的雇佣兵,在荒野上捡到了被直接抛弃的连生兄妹。也许是出于本能的怜悯,佣兵把这对怪异的孩子带回了家。在一个没有执照的黑诊所里,某个技术蹵脚的半调子医生,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用手术刀把两个孩子分割开来。这种本该致命的粗野行为却没有让他们死亡。生命力旺盛的他们在诊所里呆了半个月,依靠老佣兵从流民妇女那里弄来的母乳,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 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即便是在医疗科技发达的旧时代,连体婴儿的存活机率也小得可怜。维维安娜和泰森却在没有任何消毒的肮脏环境下被成功分开。当然,上帝不可能把所有幸运都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也许是作为活命的必须交换吧!这对兄妹的思维状态异于常人。 简单来说——妹妹的脑袋长在哥哥身上。男子的刚猛性格,却被柔弱漂亮的美女躯壳所禁锢着。 依靠微薄的佣金,雇佣兵艰难地养活着两个孩子。他唯一能教给维维安娜和泰森的,就是杀人的技巧和生存的手段。随着时间推移,泰森变得越来越漂亮,维维安娜也越来越魁梧。 维维安娜和泰森,都是优秀的杀手。 用一千万雇佣泰森,再用肉体雇佣维维安娜,这笔生意倒也勉强划算。只是想起自己被一个比野牛还要强壮的男子拥在怀里肆意亲吻,还有最直接的舌尖缠绕……这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让精神状态刚刚清醒一些的富兰克,再次翻涌起无比强烈的恶心呕吐欲望。 阴云密布的天空,不时传来轰隆隆的闷雷。炽热的阳光从云层缝隙直射地面,很快郁积起接近四十度的高温。这种怪异天气是辐射世界特有的自然现象,哪怕雷声震耳欲聋,也不会有一丝雨滴落下。 穿着一条布质及膝短裤的杨华站在野地里,手中紧纂着一截米许来长的锈铁管。以六十度角削尖的管子前端,斜插在正前方的泥地里。一头体长超两米的巨鼠,被铁管从左眼捅进,死死钉在地面。尽管它用强劲的肢爪拼命撕拨着管子,却再也无法改变自己即将死亡的命运。 斜靠着越野车,林翔平静地望着这一幕。 注入杨华体内的血,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也许是由于病毒对寄主的选择,或者是生物本体的基因搭配,变异后的杨华竟然一举突破了三星寄生士的界限,实力直追林翔。 身体的巨大变化,使这个瘦弱的男人惊讶不已。加上眼前的这一只,他已经徒手猎杀了四头巨鼠。 换在以前,这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短暂的兴奋过后,狂热的气息开始逐渐消退。飞起一脚将巨鼠脑袋踢得粉碎,把手里的铁管用力甩出很远。杨华转过身,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昂起头,艰难无比地说道:“……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林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平静地问。 第一百零四节 对策 第一百零四节对策 “我不想做什么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的能力实在太强大了,我无法承受,无法控制它。我,我,我不能因此而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不想出卖你,不想——不想——不想——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华面色惨白,粗重的喘息,牵动着身上线条分明的肌肉一条条不由自主地颤抖。来自精神上的思维撞击和纠葛,使他耗尽了所有力气。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望着旁边已经僵死的巨鼠尸体发呆。 他是一个诚实的人。 也是一个具有强烈责任感的男人。 林翔可以体会他此刻复杂的心理。就好像一只蚂蚁,突然间获得了比巨象还要强大的实力。欣喜若狂、焦虑、狂妄、谨慎……各种负面和应有的正常思维,都会在刹那间涌入脑海。把原本单纯的理念冲击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你说过,你不想死。”林翔走到他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 “可是我想要的,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活法——” 面色狰狞的杨华咆哮着,膨胀的脖子上暴起根根青筋:“我只想得到平静自由的生活。你救过我的命,救过我的女人,我的儿子。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给你带来伤害和危险。我承认,我一个性格懦弱,经受不住诱惑和威胁的人。而你……是个好人。” “你比我幸福。” 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沉沉压下的浓密铅云,林翔平静的声音,仿佛是穿越时空,从另外一个世界透出的淡淡回响:“你有所爱的人,她们也同样深爱着你。还记得我从那几个雇佣兵手里把你救出来的时候吗?在被人打翻在地,当面凌辱妻儿的一刹那,你恐怕比任何人都梦想着得到强大的力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人们只能凭借自己的本心去做事。就像你所说的——把命交给我,来换取你自己的命。其实我不可能用任何东西来约束你。我不想泄露自己的秘密,我也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你死。别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因为你的家人,也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有同样的黄皮肤黑眼睛,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我救了你,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就足够了。” 疾风,退动着厚厚的云层迅速疯狂地转变着形状,在灰暗的天空下划出一条瞬闪即逝的淡蓝。 空旷的荒野上,两个男人靠着越野车,默默凝望着远方。 过了很久,杨华缓缓地问:“你,有爱着的人吗?”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也很平缓。却如同一根锐利的针,狠狠刺进林翔心底最深处。记忆中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和模糊的直升机一起,变得很远,很远。 “当然有。” “你应该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也许是感应到他情绪上的变化,杨华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人,的确应该凭着本心去做事……” 沉默片刻,他再次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林翔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吧!” “帮我弄点氢化钾,装在这儿——” 说着,杨华张开嘴,指了指牙床右边一颗空洞的臼齿。认真地说:“我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如果某天被人强迫威胁,熬不住的时候……这样做,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爱玛城的西面,有一片广袤无比的荒野。那里河网丰富,植被茂密,土地异常肥沃。按照旧时代书籍的说法,属于极其重要的产粮区。 正因为如此,这里也成为核弹头重点攻击的区域。 这片荒野的辐射度比其它区域浓厚得多,强烈的射线改变了植物的正常习性。从厚厚辐射土壤下面钻出来的幼株大多带有剧毒,它们几乎没有扬的乐声和客人的笑语。伯格森悠长的目光却变得越发森冷。 “我们是否需要向隐月镇方向增加兵力?”短暂的思索后,奥蒂莉亚问。 “没有必要——” 伯格森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那个叫做林翔的年轻人实力不错。在整个事件里,他的表现可以打到很高的分数。尤其难得的是,他居然可以让那个叫作王彪的强大寄生士俯首听命。” 奥蒂莉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林翔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他身上,我感受不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的异能气息。” “多花点时间在王彪身上。一个强大的二星寄生士,值得花大价钱进行拉拢。” 沉默了几分钟,伯格森忽然阴侧侧地笑了起来:“至于林翔,你尽可能保护他的安全。一个寄生士,一个有才能的管理者,他们才是索斯比亚最大的收获。不过,你行动的时候要注意骷髅骑士团。那些家伙虽然对土地没有什么占有欲望,却对寄生士抱有浓厚的兴趣。” “……那些镇民怎么办?”奥蒂莉亚的眉毛微不可察地微皱了一下。 “他们最好全部都被费迪南德的人杀光。只有这样,才最符合我们的利益要求——” 伯格森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用报仇的名义,顺理成章把那块土地纳为己有。如果被杀的只是女人和老弱,那么侥幸活下来的男人也会主动加入索斯比亚,成为廉价的,也是最勇猛的雇佣兵。呵呵呵呵!仇恨是最好的战斗催化剂……你说的没错,的确应该向隐月镇增兵,有限度的增兵。在小镇遭到毁灭性攻击前,尽可能撤出所有强壮男子。他们会在愤怒的驱使下,杀光所有的费迪南德人。” 奥蒂莉亚始终低垂着头,垂落的黑发遮住了她的面容。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她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表情。 薄薄的晨雾弥漫在荒野上,绵绵密密的,仿佛要永远锁住太阳升起前的这片黑暗。 林翔抱着一枝ssg3000狙击步枪,坐在一块凸出地面大约两米左右的岩石侧面,冷漠地看着五百多米外,矗立在灌木和沙石地上的几顶灰绿色迷彩帐篷。靠朝最外边缘的篷布上,赫然印有一个醒目的白色剑盾交叉图案。 这里位置偏僻,距离隐月镇大约五公里左右。如果不是沿着沙地表面残留的脚印,林翔也很难找到这个费迪南德临时营地。 把身体藏进浓密的草丛,冰冷粗大的枪管从岩石缝隙里慢慢伸出,仔细观察着远处那几个在帐篷中间来回游荡的黑色身影,林翔最终选定了最有把握的攻击目标,把那颗浑然不觉已经被死亡笼罩的生者头颅,慢慢纳入黑色的瞄准镜孔。 营地里有十二名士兵。他们都得死。 昨天上午,一发迫击炮弹从西面射进了流民营地,当场炸死四个人。 对方的目的非常明显,占据武器优势的他们,可以轻易杀光整个营地的所有流民。但他们却偏不这么做。他们只需要在流民和隐月镇民当中造成恐慌。也许是一颗狙击弹头,或者是一枚远距离发射的炮弹。零敲碎打,没有固定目标,杀一个算一个,永远不给你正面接战的机会。 与费迪南德长期打过交道的洛克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其实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的老办法。他们在稳守己方领地的同时,会不断派出小股精锐部队进行渗透骚扰。不求造成任何人员伤亡,单纯只是一种心理战法。除了常规性攻击,他们还会使用包括毒气在内的各种方法。一旦防守者精神崩溃或者无法忍受折磨,主动离开防御设施求取战斗,立刻就会陷入对方设下的包围圈,全体遭到灭杀。 索斯比亚的应对方法是骚扰对骚扰,各区域部队进行间替轮换休整。同时尽量减少双方交火的机会,在不必要的时候,绝对禁止主动挑起摩擦。 这些方法对隐月镇都不适用。林翔的对策也只有一个——杀我一人,十倍奉还。 “砰——” 沉闷的枪声,在淡淡的薄雾中传得很远。透过瞄准镜,可以看见被锁定的目标头部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爆开,散碎的浆液溅得到处都是。 林翔没有开枪。子弹飞袭的方向,来自距离他左侧五十左右的另外一块岩石。从隐蔽者的位置判断,应该是杨华。 由于食物充足,隐月镇上的男人都很强壮。他们愿意战斗,却算不上优秀的战士。即便是刚刚变异成为寄生士的杨华,在这方面同样是个生嫩的新手。 带着杨华和二十个镇民,林翔选定了这个新建的费迪南德营地。小镇有王彪主持,他的实力加上其余的人,还有索斯比亚派来的援兵,足够维持防御。 这里是战士的实验场。林翔并不主动加入战斗。他只在镇民们可能遭遇危险的时候负责予以解除。把杀戮和获得经验的机会,让给那些需要用鲜血和生命进行蜕变的自己人。 第一百零五节 断了 第一百零五节断了 一个人倒下,其余的人立刻陷入了混乱。 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飞快抓起各自的武器,在简单的掩体后面伏低身子,警惕地寻找潜在的攻击者。 几道零星的枪声,从营地南面响起。除了一个守在岩石背后的士兵,非常倒霉的被流弹擦伤大腿,镇民们的攻击,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就在同一时刻,费迪南德营地的指挥官也判明了主要火力来源方向。两名士兵立刻扑到重机枪前,熟练地拉开弹链准备反击。 “砰——” 伴随着粗暴的枪声,控制重机枪的士兵后背上绽放出一朵暗色的血花。他无助地看了一眼正前方,慢慢仰天倒下。 以最快的速度退出弹壳,林翔又把另外一个可能造成威胁的目标纳入十字瞄准中心。 与此同时,趴在他侧后三米左右的一个镇民,将早已准备好的rpg火箭筒瞄准营地正中。扣动扳机的瞬间,一发火箭弹带着淡蓝色的炽热尾焰破空而来,把简单的掩体和几名士兵炸得粉碎。 抱着突击步枪的杨华像猎豹一样跃起,猛然冲进混乱的营地里。身后,几个手持轻机枪的镇民顺序跟进,将雨点般的子弹泼洒在那些还活着的敌人身上。 突然袭击加上狂暴无比的火力,一边倒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林翔大步走进营地,从散乱的碎石堆里抓起一具死亡士兵的尸体,把几枚缴获的手雷拉开环扣,搭在死者指间,轻轻埋进泥土。 他不需要俘虏。即便是尸体,也必须详加利用。 在缺乏技术性侦察器材的情况下,林翔不可能知道费迪南德究竟派出了多少支骚扰部队。他也没有时间在荒野上寻找这些零散的武装营地。但这并不意味着报复行动就此结束,他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很直接——距离隐月镇最近的费迪南德中型据点,烈焰城。 夜幕下的城市,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微弱光亮。与高大城墙连接在一起的警戒塔上,几只大功率探照灯在缓缓转动着,用柱形的白色炽光扫射每一个值得注意的角落。 距离烈焰城西角大约两公里的灌木丛里,四门从费迪南德营地缴获的六十mm轻型迫击炮,沿着临时构筑的简单工事一字摆开。林翔拿着战术望远镜,遥望着镜头里细节分明的建筑物,将右手高高举过头顶,重重挥下。 “嗵——嗵嗵——” 伴随着尖厉啸叫的炮弹划出巨大弧线,准确地落入城市中央,在最为醒目的“暴狼”大楼附近轰然炸开。浓烈的火焰从楼前的窗户中喷射出来,被气浪裹挟的杂物和人类身影就象随风飘荡的柳絮,被腾空而起的烈焰与浓烟笼罩着,从楼里随之崩发出来。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袭击者们似乎仍能感受到扑面的炽热,甚至可以听见濒死者凄厉痛苦的惨叫声。 接二连三的炮弹砸向摇摇欲坠的办公楼和距离最近的两座警戒塔。几分钟内,二十六枚缴获的炮弹全部发射完毕。从远处城墙上飞来几颗子弹,也准确地射进距离炮位很近的灌木丛里。 “撤——” 一声令下,隐蔽在周围的武装镇民迅速朝着东面散开。林翔和杨华却分别据守在掩体角落一处比地面略高,被荒草遮住外观视线的位置,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从烈火升腾的警戒塔下,四个灵动的黑影正朝这一方向迅速接近。 这些人的动作极快,地面障碍丝毫不能阻止他们敏捷的身形。跑动的方向没有固定规律,彼此之间在移动中仍能形成火力支援。显然,他们是费迪南德士兵里的精英,单从速度判断,至少也在五级进化能力以上。 他们略有些紧张和茫然地在黑暗中搜索着。夜幕是隐蔽者最大的帮手,在没有配备热能夜视仪或者进化出远距离感知异能的情况下,单纯依靠视听寻找目标,无疑是种徒劳的举动。 经验老到的佣兵都明白提前发现对手的重要性。却很少有人真正愿意浪费珍贵的进化异能朝这一方向发展。相比这种纯粹属于辅助型的特殊能力,力量或者敏捷的大幅提升,更加具有实际意义和诱惑力。 顺着炮弹发射的轨迹,搜索者很快找到了留在地面上的四门轻型迫击炮。这一发现并没有缓解他们内心的愤怒。相反,却越发增添了大脑思维当中的狂乱和杀欲——只有干掉那些不明身份的袭击者,才能解除城市再次遭到攻击的可能。 突然,潜伏在草丛里的杨华猛然扣动扳机,高出地面的重机枪射位,把搜索者所在的位置全部笼罩在内。仿佛布料被撕裂的嘶吼声中,威力巨大的弹头铺天盖地倾泻开来,肆无忌惮地穿透身体,在血肉中炸开,破出无数密集的弹洞。 一名反应最快的搜索者立即返身疾奔,以无规律的变向跑飞快逃远。望着正前方迅速缩小的身影,林翔举起狙击步枪,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砰——” 动能巨大的弹头钻进逃亡者的背心,把整个左胸彻底炸开。目标口中猛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歪了歪身子,轰然向前扑倒。 面色狰狞的杨华从枪座背后跳下,大步走到一个没有完全死透,正趴在地上呻吟挣扎的搜索者面前。抱紧突击步枪对准头部狠狠扣动扳机,恨声低吼:“该死的费迪南德杂种,你们也有今天——” “暴狼”大楼里的火势已经被控制,混乱的人群在各个楼层和房间里忙碌着。翻滚的浓烟包围了大楼外部三分之一以上的面积,不时有散碎的砖块从炸坏的墙上掉落,在惊慌失措的忙乱者中,带起一阵恼怒的咒骂和尖叫。 神情呆滞的勒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办公室的靠椅上。平时梳理整齐的头发,乱得像蓬枯草。白净的脸上被烟雾熏得一片肮脏,整洁的制服落满灰尘,光亮可鉴的军靴豁开了口。甚至就连办公室的墙壁上,也被炮弹震开一条从房顶连通地板的可怕裂缝。 “我完了,彻底完了……” 他茫然地拔出手枪,从弹匣里取出子弹,又把它们一颗颗重新压放进去。默默地重复着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聊举动。 烈焰城,是费迪南德与索斯比亚两大势力的边缘据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由于彼此实力相差不大,费迪南德与索斯比亚都默守着一种不成文的平衡状态。双方武装即便偶有摩擦,也会在暗地里相互做出一定程度的补偿。两大势力发行的货币,在各个城市和定居点也彼此通用。从某种程度来看,这种表面上的敌对,更像是非正式的合作。 在没有发现天然水源以前,隐月镇所在的这片荒野,相当于夹在两大势力中间的缓冲地带。流民们可以在这里做出自己的去向决断——往西,投奔费迪南德。东北,则靠拢索斯比亚。 现在,默守的平衡已经彻底打破。从得到玛特梁娜报告的时候,勒斯就明白——这片荒野,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平静。 作为主政一方的指挥官,勒斯无疑是优秀的——依靠有限的资源,短短不到五年时间,烈焰城修筑起完备的防御工事,居民人口近万,与周边据点一起,形成稳定的商贸网络……在人口稀少,物资匮乏的辐射时代,凭着仅能满足基本需求的净化水做到这些,其个人能力的确值得称赞。 在对待隐月镇的问题上,勒斯严格遵守费迪南德的扩张宗旨,没有丝毫偏颇,尽心竭力为公司争取最大利益。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遭到了失败。正常情况下,骚扰战术的确能够发挥不错的效果。可是隐月镇这帮该死的家伙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不仅杀光了自己的士兵,还对着城市狂轰滥炸。最可恨的是,就在刚才,在城外进行搜索的巡逻队发回报告——四名特战小队成员在反击过程中遇伏,全部被杀。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 食物、饮水、器械、资源……甚至就连人口也少得可怜。拥有强大变异能力的进化人,更是凤毛麟角。 特战队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直属卫队。只有进化能力达到五级以上的异能者才有资格入选。他们虽然没有寄生士那么强大,却拥有娴熟的战斗技巧与默契的配合。进化人不像强化人那样,可以通过注射药剂产生。与固定的强化能力相比,进化力量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即便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居城新亚历山德罗,也仅仅只配备了五十名特战队员。 勒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奇诺、伊拉利亚、烈焰城被炮击,现在又加上四个被杀的特战队员……这一次,自己死定了。 这些事情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却是因为他的那份勘探报告所诱发——伊拉利亚很傻,奇诺很贪婪,外出执行任务被杀的士兵只能说他们自己不小心,至于烈焰城……勒斯似乎已经看见:自己脑袋上覆盖着无数的罪名。公司上层需用为整个事件寻找解决办法,阿雷桑德罗家族也需要有人来背黑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都是那一张张满是锋利牙齿大嘴间最适合被撕碎的小鱼。 这似乎是人类社会从旧时代就遗留下来的弊病。当大人物们无法解决某个棘手问题的时候,总会抓起某个与问题有所牵连的小人物来充当挡箭牌。 可怜的勒斯,恰好被夹在其中。 这绝对不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根据勒斯从总公司方面得到的可靠消息——富兰克少爷对他的表现非常不满。阿雷桑德罗家族某些成员,也对烈焰城管理者的位子抱有浓厚的兴趣。他们绝对不会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把满装的弹匣塞进枪柄,满面绝望的勒斯双手反握枪身,嘴巴张大,浑身颤抖着,把枪口对准其中。 他身上的衣服全部都给汗水浸透。因为恐惧和紧张,胳膊和身体摇晃得厉害,连屁股下面的椅子,也被挤压得发出“咯咯吱吱”的呻吟。 与其落到公司的仲裁部门手里被整得生不如死,不如自己痛快了断。 想到这里,勒斯痛苦地闭上双眼,用力扣动扳机。 “砰——” 枪响了,子弹没有像预料中那样在颅骨内爆开。而是紧贴着耳朵擦过,旋转着钻进椅子背后的水泥墙壁里。 “活见鬼!老子拼死拼活帮费迪南德卖命,凭什么还要接受那群王八蛋的处置?” 勒斯索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到窗前,将窗户全部推开,狠狠地呼吸着清冷的夜风,却无法驱除身上的燥热。他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而且渐渐驱逐着绝望。他非常清楚——这种异样其实代表着他对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痛恨和愤怒,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也是追求自由的勇气。 他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不愿意把自己交给那帮废物任由他们宰割。 使劲儿甩了甩头,做出最终决断的勒斯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最里面的暗格里取出一只做工精巧的钥匙。又转身走到侧面的书橱边上,把钥匙塞近木柜下方一处隐密的小孔,旋转数下,在令人牙酸的齿轮咬合声中,平整的墙面开始朝两边分开,露出一只高度超过米许的钢制保险箱。 拉开厚重的箱门,一道隔板把里面的空间分成上下两部分。十几根手指粗细的金条相互拥挤着,占据了狭窄的上部。至于箱子下面的主要空间,则摆放着厚达数十公分的一摞钞票。从纸面上的图案来看,应该是骷髅骑士团发行的通用货币。 解开腰带上的拉链,大把抓起黄金和钞票塞进其中。勒斯脸上愤怒的苍白,也随之变成因为狂喜产生的赤红。 这些,是最近几笔交易的酬金。大体折算下来,至少也有八十万骷髅元。足够自己挥霍很长一段时间。 从柜子里拿出装满子弹的背包,把锋利的匕首插进军靴,勒斯又拉开壁橱,取出自己最趁手的突击步枪。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下意识地正了正头上的军帽,转身走出房间。 整个烈焰之城还在继续混乱,没人注意到正准备离开的勒斯。甚至在他走出大楼的时候,站在门口守卫的哨兵还举手行礼——就目前而言,他的身份仍然是“暴狼”佣兵团的团长。 带着唇边一丝阴沉的冷笑,勒斯走到距离最近的装甲卡车前,把沉重的背包从敞开的窗户扔进驾驶室。 正当他准备拉开车门的一刹那,从人群间掠过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个颇为意外的身影。 是玛特梁娜。 她仍然穿着那套暗灰色带淡蓝花边的家居套装,光秃秃的脑袋上裹着一块黑布。佣兵大楼里冒出的浓烟似乎让她感到有些好奇,正蹲在一块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如果不是这个肮脏下流的老贱货,就不会有那块该死的甜水之地,老子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下场…… 想到这里,勒斯面色一狞,重重关上已经拉开的车门。握紧手里的突击步枪,大步走到她的跟前。 “你他妈的给我站起来——” 冰冷的枪口正指着玛特梁娜的脑袋,摇晃的火光把勒斯愤怒的面孔照得越发狰狞。佣兵杀流民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尤其是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老妇人战战兢兢地站直了身子,疑惑而恐惧地望着他手里的枪。 玛特梁娜当然认识勒斯。按照她对事物的判断能力,这个给过自己一套衣服的佣兵团长应该归入“好人”的行列。虽然话是这么说,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却并不友好。甚至充满了冷冰冰的杀意。 没错!他想杀掉我—— 长期在荒野上的生活,使玛特梁娜拥有对危险的特殊直觉。她的反应极快,对方扣动扳机的同时,她也瞪圆双眼,伸长手臂尖叫着朝勒斯扑来。枪口喷射出的子弹钻透皮肉,旋转着开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从她瘦弱身体的另外一端透穿出来。 剧痛,像毒品一样刺激着玛特梁娜的神经。濒死的她紧紧咬住嘴唇,像黏胶一样死死攀在勒斯身上。枯瘦的手指一边在他的身上来回摸索,干瘪的嘴唇也猛然张开,用最后剩下的几颗牙齿,朝着被黑色军裤包裹的大腿根部狠狠咬去。 “哇啊——” 胯下传来的彻骨之痛,几乎把勒斯活活逼疯。他凄厉地惨叫着,轮起枪托朝玛特梁娜的脑袋上乱砸。一下、两下、三下……头上的黑色裹布掉了,骨头裂开,露出鲜嫩粉白的脑浆。 这远远无法抵消勒斯内心的疯狂震怒——他有感觉,自己的男性象征物有明显被撕裂的迹象。 第一百零六节 父子 第一百零六节父子 这一口,极狠。 玛特梁娜是个疯狂的女人。为了一只羊,她可以把林翔当作不共戴天,不杀不休的仇恨对象。感受到死亡即将降临的一刹那,她本能地做出反应——即便是死,也要让勒斯一起陪葬。 虽然,她直到现在也弄不明白,勒斯为什么要杀自己? 咬,是弄不死人的。 事实上,她也从未觉得自己那几颗半残松动的牙齿能咬出什么效果。但是不可否认——只要肯花力气,再钝的刀子也能切肉。 她的目标,其实是勒斯的腰——那里挂着两枚拳头大小的防步兵手雷。 子弹射进身体的刹那间,扑倒过去的玛特梁娜已经从皮带上摘下一枚手雷。她把手指紧紧插入金属环扣,嘴巴死死咬住对方的裤档。这些疯狂的举动消耗了残弱身体的太多力气,子弹和撞击使体内的生命气息迅速退缩。直到头颅被活活砸烂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纂着那颗手雷,却无法拔下插闩上的环扣。 痛怒交加的勒斯好像疯狂的野蛮人,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砸了多久,直到站在旁边的士兵上前劝阻,把他从玛特梁娜的尸体旁边拉开的时候,老妇人肩膀以上的部位,已经被砸碾成与土壤相互混杂的血泥。 面色苍白的勒斯浑身都在发抖,从双腿中央流出的鲜血,浸透了整条军裤。理智告诉他,目前最迫切要做的事情就是止血。可是目光刚刚接触到躺在地上的老妇尸体,男人的耻辱和身体的剧痛,使他仿佛又看见玛特梁娜那张腐烂的丑脸,正得意洋洋地冲自己狞笑。气怒之下,他又重重飞起一脚,把这具肮脏的尸体踢得倒翻过来。 突如其来的力量,使玛特梁娜扣在手雷上的指头得到了解脱。在身体的拖拽下,搭在指间的插闩在惯性作用下,从密闭的孔洞里铮然脱落。在几个对这场冲突颇为好奇旁观者的注视下,浑圆的手雷从玛特梁娜枯瘦的掌心里掉下,像一只形状异样的皮球,骨碌碌地滚进勒斯之前正准备发动的卡车底下。 “天哪!快隐蔽——” 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人们的惊声惨叫同时响起。很难说谁的音量更大一些,不过单从造成的影响来看,显然前者更胜一筹。 巨大的火焰从卡车下面腾空而起,迅速吞没了庞大的车体,把它从地面震得侧翻开来。炽红色的火焰和黑色的烟雾纠缠杂绕着,周围的空中充斥着狂暴的能量。火焰翻卷吞吐,红黑交织,最后化成一朵小型的蘑菇云,徐徐升上了天空。 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波及到了更远的地方。停放在旁边的大多数载重卡车来不及逃出爆炸的范围,被卷进了火浪里。它们连带着产生了一系列新的爆炸,被冲击波高高掀起,然后栽落地面。虽然这种可怕的能量的存续还不到十秒,但几乎所有被波及的车辆都在燃烧起火,并且开始陆陆续续的爆炸。 勒斯呆呆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慌乱可怕的场面,眼睛里反射出四散惊叫的人群,还有一辆辆在火焰吞噬下已经露出金属框架的卡车。 “……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操你妈个逼的,顺顺当当的离开不是多好?我为什么那么蠢,一定要杀掉那个该死的老婆娘?把她当作包袱和麻烦留给费迪南德,不是很好吗?” 兮张的嘴唇喃喃着,说不出痛苦还是绝望的神情充满了脸上每一个角落。 短短几分钟内,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自己身上最关键的部分之一,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谁也没有注意到勒斯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不平静的夜晚,烈焰城一直被恐惧和慌乱笼罩。 灰暗的辐射云,肆无忌惮的占据了天空,像屏障一样封闭了阳光与地面接触的机会。这种举动,给阴暗角落里的肮脏生物们争取到更多,更大的生存空间。它们用杀戮、抢劫、撕咬等等所有暴力野蛮的方式,在血腥的祭祀中齐声赞美伟大的黑暗之神。 当夜色再次降临大地的时候,新亚历山德罗城的秩序也随着光明消退渐渐淡去。属于黑夜的喧嚣和狂乱,成为新的主角。 这里,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居城。 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必须谨守道德。他们同样喜欢酗酒,喜欢争斗,喜欢寻找可以麻醉自己的兴趣和快乐。 城堡里有上百个房间。除了位于主堡的区域,几乎每一个阿雷桑德罗家族成员的房间里,都会上演与酒精混杂的淫乱,以及某些为“大众”喜闻乐见的保留节目。 南区偏厅的地下室里,每天晚上都会进行别开生面的赛跑——他们把一个赤手空拳的人扔进五百米长的赛道。发令枪响起的同时,距离身后一百米远的金属笼子里,会放出五头饥饿疯狂的巨鼠。如果这个可怜的人速度够快,可以幸运地躲过锋利的鼠牙,顺利跑到终点,那么他就能得到一笔高达五百费迪南德元的奖金。不过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围在赛道两边的投注者们也仅仅只是他能够坚持多久的时间额度表上,押上属于自己的那份赌金。 西区属于阿雷桑德罗家族一个地位颇高的中年妇人所有。按照辈份,似乎是富兰克嫡亲大姨妈之类的人物。她每天晚上都要割断一个处女的喉咙,把滚烫鲜红的血液兑上具有滋补效果的营养液,一起倾倒在大浴缸里浸泡全身外带洗屁股。虽然,她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也会从肉臀缝隙里流出同样颜色的东西。 东区,属于富兰克的两个表姐。她们正值妙龄,模样、身段、整体外形算得上女人里的中上。也许是出生的时候,脑袋在母体下身被夹得太久的缘故吧!她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让体格强壮的男子在自己身上发泄多余的精力。当然,人与人坦诚相对的游戏玩多了,同样也会发腻。她们也顺应身体需要和时代潮流,在适当的时候,有选择的寻找更多雄性生物种类。如果你能拿出几张数额很大的钞票,买通她们身边的侍者,很容易就能搞清楚——今晚躺在席梦思大床上,和她们一起玩活塞加堵洞游戏的对手,究竟是手脚被捆绑,嘴上用铁套罩住的腐狼?还是一头拔光牙齿和脚爪,被注入体内激素憋得快要发疯的荒野鬣狗? 既然是身份高贵的上等人,那么就必须表现出与自己身份相等的特殊兴趣和爱好。 今天晚上,新亚历山德罗城显得异常安静。 南区的地下赌场玩起了声音小得多的麻将扑克,西区贵妇人沐浴用的是昨天的剩血,至于东区的姐妹花……她们非常意外的没有弄来新动物与自己肉搏,而是安安生生地从厨房要了两公斤新鲜带刺儿的黄瓜,还有刚刚从地里挖出,表面满是皱折与疙瘩的粗长胡萝卜。 原因很简单——阿雷桑德罗的掌权者,安东尼奥。阿雷桑德罗回来了。 在城堡主楼的最上层,有一个面积不算很大的小房间,室内的层距,却足足高达十二米。从镶嵌着砝锒玻璃的彩色窗户望去,可以看见远处山脉边缘波光粼粼的一片湖泊。 这是城堡里最好的房间,也是最危险的所在。 新亚历山德罗的地底,埋设着数十吨烈性炸药。谁也不明白这种疯狂的行为依据究竟来源于什么。但是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炸药的引爆控制器就装在那间屋子里。用安东尼奥的话来说:“假如某天我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的话,一定会选择最壮丽的方式安静的离开。” 正如旧时代许多书籍的段落行间,被打上莫名其妙的“xxoo”符号一样,这句话是有删节的——老安东尼奥绝对不会一个人孤独的离开,他会带上所有人一起走。 也许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仁慈。 毕竟,这个世界充满了血腥、暴力、肮脏、污秽…… 安东尼奥很胖。脖子和肚皮上外凸的圆形层圈已经证实了这一点。他没有头发——太多的油脂彻底堵塞住毛囊生长的空间。在灯光下,整颗脑袋呈金字塔形状,由下自上形成等高倾斜坡面。如果表面皮肤不是那么光滑,再多一点毛孔或者疙瘩之类的微小凸起,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旧时代早已灭绝的水果——柚子。 若论五官和身形,安东尼奥给人的第一感觉其实很不错,兼具年长者的稳重与喜剧演员的亲和。 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穿着一件绣有金色花纹的宽大便袍,靠着饰有百合花图案的长沙发,短粗的手指握着装满红色酒液的高脚玻璃杯,一双像金鱼那样鼓凸的泡肿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那堵高大厚实的墙。 这是一堵经过特别加厚的墙。青灰色的墙面上,悬挂着给犯人使用的加重镣铐,还有各种金属制成的枷具。几条粗长的铁链从屋顶垂下,随着气流推动左右摇晃。距离墙壁五、六米远的地方,斜摆着一具行刑台,两只直径超过半米,依靠曲杆扭转的全钢圆锯,静静地卧在宽大的齿槽当中。旁边半人多高的小木架上,方形的银盘里,摆满了一整套精巧的切割刀具。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里都像是一个设备齐全,使用率很高的大屠宰场。而不是像城堡其他人所说的“书房”。 全身被剥得精光的富兰克,双手分朝两边,脚部并拢,被四根铁链分别捆住腰、臀等部位,与传说中的耶酥保持同样姿势,牢牢固定在墙壁上。 他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无法控制的恐惧,嘴唇颤抖得厉害,平时用高超手法仔细梳理的金色头发,蓬乱地分散着。下身的男性象征物也仿佛冬眠般深深凹缩进去——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它的昂扬程度至少超过三十公分。 安东尼奥轻轻摇晃着杯子,杯中的红酒醇厚郁馥,年份则恰到好处,是从废墟里花大价钱弄来的昂贵货色,也是他最喜欢的酒。 伸出肥厚的舌头,在鲜红的酒液里飞快沾了一下,带着舌尖上迅速散开的浓郁酒香,他陶醉般地微微闭上双眼。几分钟后,又缓缓睁开,把目光的焦点聚集在被缚的富兰克身上,淡淡地问:“说吧!为什么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调动家族卫队和其它武装人员?” 两天前,按照富兰克签发的命令,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精锐卫队,以及从各个费迪南德控制城市、定居点、流民营地抽调的武装部队,在新亚历山德罗城西南五公里处的荒野上集结。 這是一支人数超过五千的庞大军队。 其中实力最差的人,也拥有注射产生的一级强化异能。他们拥有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生命力,以及公司配发的各种武器。三级进化异能者占总人数百分之六左右。他们构成全部队的中坚。这些人的武装程度类似旧时代的政府军。尤其是最精锐的家族卫队,不仅配备了包括改进型装甲卡车和车载机关炮之类的重型武器,还出动了两辆“t——九零”坦克。虽说是从废墟里弄到的旧货,但是在更换零件并且用机油全面清洗过后,它们一样能够发挥强大的威力。 除此而外,富兰克还花重金聘请了近两千人的雇佣兵。他们将与阿雷桑德罗家族武装合并,同时向隐月镇发起全面进攻。 这是一支庞大的武装。为了达到目的,富兰克抽调了费迪南德公司辖下百分之九十的兵力。用他的话来说:“哪怕是用人堆,也要把这个该死的小镇从地球上抹掉——” 烈焰城被攻击,无疑于在阿雷桑德罗家族脸上重重甩了一记耳光。实际算来,林翔的那几十发炮弹并没有造成什么破坏。却给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加上勒斯出走和意外引爆的卡车,在没有管理者进行控制和疏导的情况下,当天晚上,整个烈焰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劫难。 所有仓库都被乱民砸开,各种储备物资被抢夺一空。由于无人指挥,士兵和防卫者在短暂的抵抗后,也加入了抢劫行列。没有完全扑灭的的大火,又迅速在城市里蔓延开来……时至天明,当援助部队赶到事发现场,整个城市已是疮痍满目。商店、民宅均被抢光,防卫线全面陷入瘫痪,到处都是被杀者的尸体和尚未烧尽的残肢。至于维持城市最重要的净水设备,也在混乱中被盗抢。也许是觉得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的缘故吧!抢劫者在离开的时候,甚至炸烂了城市的储备水系统。 烈焰城已经丧失了作为定居点的各种必备条件。据粗略统计,设置新的净水系统和其它能源设备,总投资至少超过十亿费迪南德元。这还不包括重建防卫系统和其他人员安置费用。以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实力,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承受。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建立一座城市其实非常简单——干净的饮水,足够的食物,只要满足这两点,荒野上的流民自然会依附过来。 然而,想要把这种情况长时间维持下去,却需要秩序、能源、武装防卫、卫生等各个方面的协调与配合。在没有天然净水的情况下,购买一套新的净化设备,必须向骷髅骑士团支付大量物资。这种以实物进行交换的方式,使费迪南德无法玩弄信用点和钞票之间的价格游戏。所有物资的定价均由卖家骑士团说了算,换购的资源也仅限于粮食、核废料、矿石、稀土等项目。 净化系统属于高科技产物。普通家族根本无力自行研制。 震怒之下,富兰克把所有罪责归结于隐月镇。他不顾旁人劝说,疯狂调集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家族军力。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次血与火的交换——用一个必须使用净化设备才能存在的中型定居点,换取一片拥有天然净水的肥沃土地。即便那个小镇的武装程度再强,甚至拥有寄生士,也无法在数千人的狂暴攻击下幸存。 要知道,就算是拥有拟化异能的伊拉利亚和冰冻能力的奇诺,也不可能同时面对数量超过五百的强化武装人员。 这应该是一次非常划算的买卖。可是富兰克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老安东尼奥,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曾经再三重申:无论任何人以任何借口,都不得在没有他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调动数量超过一千的家族武装。 “亲爱的儿子,你的记忆力实在太迟钝了。看来,我有必要给你好好上一课。” 说着,面色阴沉的安东尼奥放下酒杯,从旁边的木几上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慢慢走到慢面绝望的富兰克跟前。 第一百零七节 促和 第一百零七节促和 “不——父亲,求你饶恕我,饶恕我——” 泪流满面的富兰克苦苦哀求,痛苦的语调和诚恳无比的神情,即便是最纯洁的天使看了也会忍不住觉得心软。可是安东尼奥丝毫不为所动。他仍然一步一步慢慢逼近,用肥短的手指按住儿子拼命颤抖的右腿,把冰冷锋利的手术刀狠狠插进光滑的皮肤。 轻巧微薄的钢制刀片,在白腻的肌皮表面划出一条细密红线。顺着肌肉的纹理,刀口从大腿根部一直下拉到膝盖。外翻的红色肌肉与淡黄色的脂肪相互黏合着,在昏黄的壁灯照耀下,有节奏地颠动着。 安东尼奥的手指很短,却并不妨碍他在控制刀子的同时,施展出灵活的切割技巧。他对人体内部构造的了解,丝毫不亚于普通医生。从膝关节处拔出手术刀,飞快地插进腿根部位的切口,沿着腿形表面环绕顺切,划出一道与之前伤口连通的圆线。速度又稳快,下刀又准又狠。 鲜红的血,从切口边缘渗出,像倒进杯子里的啤酒泡沫一样溢淌出来。在光滑的皮肤上形成几道微凝的血丝。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像毒品一样刺激着安东尼奥的神经。这个外表年龄至少超过六十岁的老人,突然爆发出与他衰弱身体不相匹配的疯狂。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冷淡的眼睛里闪烁出饿兽般的狰狞目光,手术刀在皮肤与骨胳间上下飞舞,割下一条条细密绵长的肉条。它们像撕裂的破布一样,从膝关节上方倒垂下来,露出白得刺眼的粗壮腿骨。 安东尼奥割得很细,很用心。仿佛是在制造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从他流利的动作和娴熟手法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捆绑在富兰克身上的铁链系得很紧,被割断的腿大动脉里没有流出太多的血。他甚至没有表露出丝毫痛苦——安东尼奥已经提前给他打过一针。那种不知名的药水在麻痹神经的同时,还能彻底阻断痛感。尽管剥皮切肉的全过程看上去非常恐怖,传递给大脑的信息,却只是几丝轻微的触感。 安东尼奥不想玩死富兰克。只是用一种非常特殊的手段,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就像所有父亲体罚教训儿子一样。当然,他的方法只是看上去比较血腥、暴力、可怕…… 富兰克的脸,白得像一捅即破的纸。强烈的麻醉药剂使他全身酸软无力,被链条固定的身体,使他能够由上而下全角度观看父亲在自己身上实施手术的整个过程。虽然感觉不到痛苦,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被切割、分散、最后之剩下干净森白的骨头……这种强烈震撼的视觉效果,使他忍不住产生出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恐惧。 “父亲!求你!饶恕我!饶恕我!饶了我吧——” 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涕泪连连的哀求,丝毫没能打动安东尼奥。他依然带着眼睛深处的狂热,满面冰冷的挥舞着手术刀……终于,在富兰克几乎瞪出眶外的赤红眼珠注视下,狞笑着抓起已经软缩的男性象征物,用锋利的刀刃狠狠切下。 “啊——” 与此同时,浑身颤抖的富兰克也突然爆发出声音骤高的惨嚎——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愤怒和思维陷于崩溃边缘的疯狂。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夺取自己身体器官可怕的折磨。 虽然,这并不致命。 安东尼奥再次用高超的手术技巧证明,他在人体结构学方面的造诣的确比某些医生强得多。把带着温热气息的生殖器扔进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营养液里浸泡着,他掸了掸指甲上的血,双手浸在一只盛满净水的银盆里,缓慢而仔细地撮揉着皮肤表面干凝的血液。直到手掌光洁如初,重新散发出白净本色的时候,这才拎起湿漉漉的手在半空抖了抖,拿起一块干燥毛巾仔细认真地擦拭着。 走到办公室前,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几秒钟后,被铁皮包裹的沉重房门,轻轻向内敞开一丝缝隙。两名身穿黑制服的男仆顺序走进,带着脸上恭敬的神情,垂手站在门边。 “把少爷送进治疗舱,用最好的修复液。”端起桌上的酒杯轻抿一口,安东尼奥的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城堡底层,有一套重金购置的医用治疗舱。利用生物促长技术配置的特殊营养液,可以在短时间内修复所有缺失的身体部位。 安东尼奥不想要富兰克的命,他只是在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和权力,用比较特殊方法教训儿子。 当两名男侍拖着奄奄一息的富兰克走出房间,把沉重的门壁轻轻关合的时候,安东尼奥忽然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阿雷桑德罗家族的惩罚手段的确很特别。呵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对亲生儿子的教育方式。” 忽然,从距离沙发不远的立柜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外套的年轻人。从领口外翻出来的衬衫硬领,与他的皮肤一样白得刺眼。 安东尼奥肥胖的身躯微微一颤,满是横肉的脸上随即露出不悦的神情。他抿了一口酒,没有发作,头也不回地说道:“看戏就看戏,随便发表评论不是个好习惯。想喝酒的话,自己去倒。” 年轻人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拔掉软木塞的酒瓶,在精致的高脚玻璃杯中倒入差不多三分之一左右的酒液。 他的个头很高,却很削瘦。身上的黑外套质地华贵,裁剪熨帖合体,手工精致。靠近胸袋的位置,用银色丝线绣着一枚小巧的柳扬的声音说道:“怎么,你打算把原本属于富兰克的东西,装在自己身上?” “他是我的儿子。我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权利。他就是我种在花园里的一棵树,我只不过是按时收取一些健康的器官,用于更换自己体内已经衰老的部分。借助惩罚的名义,还能够让他逐渐膨胀的野心稍微收敛一些。让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明白——谁才是这座城堡里真正的主人。他必须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他永远都是一颗被我当作排泄物射出去的精子,永远不可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安东尼奥恶狠狠地呼了口气,冷厉的目光转而瞪视在黑发青年身上:“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告诉我,医生联合协会为什么要拒绝出售我订的货?难道就为了那个小小的隐月镇?你们对控制定居点之类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兴趣,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出面干预?你应该给我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尊敬的刘宇晨执事。” “我只负责执行会长大人的决定,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刘宇晨收起脸上的微笑,慢慢把视线从盛酒的玻璃杯上挪开,冷冷地说道:“医生联合协会是个独立的组织,我们从不听命于任何人。我们有自己的方式弄到感兴趣的东西。不是我故意贬低你的身份,安东尼奥先生,你实在太高看费迪南德公司所谓的实力了。区区一个阿雷桑德罗家族,在会长大人眼里,其实就和荒野上的流民没什么区别。说句不好听的话,费迪南德就是一个站在街边骚首弄姿卖弄风情的妓女。即便你倒贴全部身家,另外再提供全套免费服务,医生联合协会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要。” 安东尼奥脸上一阵铁青,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很想用手术刀把这个狂妄的年轻人活活切碎,扔到城堡外面的湖泊里去喂那些凶残可怕的变异鱼。可事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对方所说句句是实。其中既没有夸大也没有欺骗。和医生联合协会这种庞然大物相比,自己创立的费迪南德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只要他们愿意,十个阿雷桑德罗家族也会被碾成渣子。 两个月前,费迪南德公司向医生联合协会订购了五百支四级强化药剂。按照合约规定的时间,最迟上周就应该交货。对方却派出这个叫做刘宇晨的年轻执事前来协商,内容很简单:阿雷桑德罗家族不得对隐月镇以任何借口进行攻击。否则,协会方面将取消与费迪南德一切合作关系。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安东尼奥却不得不接受。 医生联合协会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它们不仅仅只是向各大机构出售强化药剂这么简单。它们号称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可以对人类降生降死,永保青春延缓衰老。在这块充满无限诱惑力的磁石吸引下,所有机构掌权者都会心甘情愿奉上足够的利益,以换取更加长久的生命。 没人知道协会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强大。但是无论任何机构都不敢招惹这群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号召力,许多事情根本不用出面,只需要一句话,或者一个指令,就能轻而易举达到目的。 安东尼奥根本不想让出隐月镇。他仔细研究过勒斯的报告,那块甜水之地很容易就能发展起来。何况,自己为此还付出了一个儿子的代价。 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已经逐渐平息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的面容扭曲着,呼息粗重得如同蒸汽火车。良久,才死死盯住刘宇晨的眼睛,问:“费迪南德不可能白白让出那块地方。我们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是个商人,就算是医生联合协会,也必须按照商人的规则来办事。” 刘宇晨看着他的举动,不发一言。此时向墙壁上靠了靠,轻蔑地笑了笑:“这算是一种威胁吗?” “不!绝对不是威胁。” 察觉到自己失误的安东尼奥一惊,连忙改口道:“所谓的商人方式,指的是交换,平等的交换。” 刘宇晨静静地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闪烁出耐人寻味的目光。过了很久,他把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轻轻一顿,以清晰而不失沉稳的口气说道:“五百支四级强化药剂,免除费迪南德百分之三十的交易款。另外,你还可以得到一次全面更换身体器官的机会。” 安东尼奥断然拒绝道:“不,这不可能。你应该知道,那些该死的家伙杀了我儿子……” “死去的是你儿子,不是你——” 刘宇晨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拒绝的权力。却没有资格与医生联合协会讨价还价。别跟我谈那些没用的大道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接受,或者拒绝。” 安东尼奥肥胖的脑袋上瞬间冒出无数汗珠。他的大脑飞快运转着,想要找出一个足以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可是思来想去,所有看似可行的方法都有或这或那的缺陷。归结为一点——费迪南德太弱,医生联合协会太强。 “从现在开始,立刻撤回所有攻击部队,召回所有派出的杀手。我们要的是一个完整的隐月镇,而不是一片被炮火毁灭的废墟。别跟我耍花样,我会严密监视这件事情的执行过程,并且把结果上报给会长大人做出最终决断。如果你仍然抱有侥幸,认为可以从中捞取更多好处的话……呵呵!尊敬的安东尼奥先生,你大可以亲自试一试。” 刘宇晨笑起来很好看,露出一口保养很好的森森白牙。可是在安东尼奥眼里,却比魔鬼的獠牙更可怕。 雨后的荒野,散发出令人舒适的清新和湿润。 一辆显然是旧时代生产的黑色“奔驰”房车,静静地停放在空旷的原野上。尽管车身有些破旧,却仍然保持着应有的使用功能。除了从车顶天窗上伸出的大口径机枪,唯一令人感觉有些古怪的,恐怕就是车头顶端那块原本属于三角轴轮标志的地方,被换上阿雷桑德罗家族特有的剑盾图案。 这里是一片沙石混合的荒野。土质贫瘠,很少有植物生长。随处可见半埋在地面的岩石。不要说是变异生物,就连小虫子都很少见。 手持突击步枪的杨华站在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旁边,冷冷地看着距离二十多米远,用同样冰冷警惕目光盯住自己的维维安娜。 两个人的身后,分别站着属于费迪南德的士兵,还有全副武装的隐月镇民。他们在各自带头人的身侧分散开来,以长长的豪华房车为边界,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没有争吵,没有咆哮,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愤怒和狂暴。只有一种保持在冷漠状态下的紧张和敌对。 在黑色房车里没有发出命令以前,谁都不敢动手。 相比外面近乎凝固的对峙气氛,豪华宽敞的车厢里,却弥漫着一种极其怪异的友好与和谐。 林翔敞开双臂,以最舒服的姿态仰靠在昂贵的皮制沙发上。纯净如水的黑色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安东尼奥,还有那个和自己一样拥有黄色皮肤与黑色眼睛的年轻人。 返回隐月镇的途中,林翔和他的武装破坏分子们,非常“偶然”地遭遇了安东尼奥的车队。在费迪南德一方首先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之后,林翔欣然走上车,在这种诡异而微妙的气氛中开始进行谈判。 安东尼奥肥胖的脸上一直带着表示善意的微笑,只是这种笑容看起来十分沉重,和他堆满脂肪的身体一样重。 第一百零八节 决定 第一百零八节决定 和解,同样是一个沉重无比的词。 安东尼奥的心情十分灰暗。他靠在柔软的皮椅上,环抱双臂,用充满赤裸裸仇恨与愤怒的目光,恶毒地在林翔身上来回打量、搜索。仿佛要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内心、大脑、秘密…… 如果可能,他甚至现在就想猛扑上去,把这个漂亮得不像男人的家伙活活掐死。 内心的幻想终究不可能变成现实。深深地吸了口气,安东尼奥使劲儿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可以把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驱逐。他拿起桌上早已准备的开封红酒,顺序倒入三只精致的高脚玻璃杯,分别派送到各人面前,用冰冷而干涩的语气说道:“我们……和解吧!” 林翔保持着固定的姿势。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平静的黑眸深处,隐隐放射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目光。 他不是一个能够用物质或者威胁就能收买的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愿意和阿雷桑德罗家族妥协。 无论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都是隐月镇无法招惹的庞然大物。他们能够召集数量庞大的军队,轻而易举把小镇碾得粉碎。寄生士虽然强大,也不可能同时面对成千上万的武装士兵——在有限体力的前提下,异能者总有疲惫、劳累、力竭而亡的危险。 隐月镇和阿雷桑德罗家族之间的仇怨是极深的。奇诺。阿雷桑德罗和伊拉利亚的被杀,使这种仇恨几乎达到不可化解的程度。费迪南德公司也许不在意家族继承人的死活,却无法平息两名寄生士死亡带来的愤怒。儿子死了可以再生,可是要想让家族继承人同时拥有强大的异能,这种事情即便有钱也办不到。 因此,他很奇怪安东尼奥主动作出的和解姿态。虽然,胖胖的阿雷桑德罗族长并不那么心甘情愿。 林翔静静地看着安东尼奥。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有若浮空之花,幽淡绚丽中隐含着说不出的沉重压力。 “我同意——” 说着,他拿起摆的面前的酒杯,带着无比真诚的表情,微笑着说道:“尊敬的安东尼奥先生,很高兴你能豁达大度地忘记那些发生在我们之间不愉快的事情。为了弥补友谊的裂痕,在隐月镇和费迪南德之间,也许可以进行某些互助性的合作。” “合作?”安东尼奥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这个建议显然令他感到意外。 “据我所知,费迪南德公司对外公布的粮食收购价格,似乎要比索斯比亚高出百分之二。尤其是西北方向的几座城市,这个比例还要更高一些。甚至……高达百分之三十。”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安东尼奥的呼吸却明显急促了片刻。 “在人力、机械、能源充足的情况下,隐月镇可以拿出足够数量的粮食进行交易。我们需要很多东西。衣服、盐、药品、各种生活、生产工具。无论费迪南德还是索斯比亚,我们都可以进行贸易。” 这番话,像重锤一样狠狠命中安东尼奥心脏的最深处。 粮食,一直是费迪南德的软肋。这个世界可耕种的土地并不多,由于水源和辐射等诸多因素的限制,阿雷桑德罗家族无法向外进行大规模扩张。以隐月镇的地理位置加上水源优势,完全可以发展成稳定的粮食产地。 安东尼奥眼角抽搐着,过了很久,才艰难地喘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实在很想拔出枪来狠狠打爆林翔的脑袋。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提出的建议的确充满诱惑。正如他刚刚所说的那样,在费迪南德与索斯比亚之间,隐月镇随时可以倒向任何一方。即便没有医生联合协会的干预,他们同样拥有自己无法企及的优势。如果事情发展真的演变成那样的话……对于费迪南德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来,这场和解,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单纯的逼迫。作为对手,那个小镇的确能够拿出足够的筹码。如果把目光放长远一些,伊拉利亚和奇诺的死,倒也勉强可以接受。况且,这本身也是一种实力的显露。如果谈到合作……这意味着,在可能的情况下,隐月镇上的寄生士,同样能够接受费迪南德的雇佣。 半小时后,心满意足的安东尼奥走下房车,把足够宽敞的空间,留给另外两个需要它的人。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斜耷着腿,细长白净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满面微笑的刘宇晨,神态从容而优雅。 “你不觉得,这样的开场白太过于俗套了吗?”林翔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却死死盯着对方胸前那枚小巧的银色柳叶刀标志。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施舍或者赠与。医生联合协会主动介入隐月镇与费迪南德之间的矛盾,在他看来,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尽管对于这个世界了解程度不是很深刻,林翔也大体知道,“医生联合协会”对于土地实际控制之类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们利用高深的生物技术作为交换手段,与各大家族和其它机构保持一种半联盟的微妙平衡。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发行货币,却从不使用这种在旧时代行之有效的控制方法。相比之下,其它势力却必须拿出大量资源,从他们手里换得发展和强大必不可少的药剂。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来意。”刘宇晨清澈如水的黑眼睛微微眯着,透出的却是一丝丝极为锋利冰冷的光芒。 说着,他伸出手指,从贴身衣袋里拈出一支密封的玻璃试管,轻轻摆在桌面上。 林翔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对方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异能气息。显然,这是一个普通人。 确定了这一点,林翔伸手拿起试管。这东西他并不陌生。如果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自己卖给葛利菲兹货物的其中之一。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刘宇晨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非常好奇。根据我们搜集到的资料,你是一个拥有多重身份的雇佣兵。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进行分析,你不可能,也不应该是这支药剂的主人。于是,出现了一个新问题——研发这种效力相当于六级强化药的真正制造者,究竟是谁?” 林翔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如果能够得到答案,麻烦自然也就不存在。”刘宇晨一语双关地说道。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的同时,林翔身上忽然泛起一阵淡淡的杀意:“你是在威胁我?” “呵呵!可能是我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吧!导致你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刘宇晨非常意外地笑了起来:“不是威胁,仅仅只是商量。医生联合协会或许会在某些问题上态度强硬,但是对于科学,对于未知的技术,永远都抱着合作研究的态度。我们是学者,不是战士。” “哦?”林翔的脸色很平静,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警惕。 年轻的医协执事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这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人类只有不断强化自身,才可能继续生存下去。这种新型药剂的出现,让我们感到非常惊讶。我们曾经用各种方法对它进行全面检测,却无法完全得知其中的具体成份。因此,医生联合协会希望你能够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共同进行新的研究与开发。” “一旦加入,我就必须交出自己所有的秘密,不是吗?”林翔不无讽刺地回了一句。 “确切地说,应该是技术共享。”刘宇晨坐直身子,在更正过程中同时加以补充:“你可以得到医生联合协会的全面帮助。金钱、资源、生物技术……我们的关系应该朋友和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 林翔黑色的目光平淡宁定。笑了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没有回答。良久,才平静地摇了摇头:“我得承认,你提出的条件非常具有诱惑力。但是……我只能说,抱歉!” 刘宇晨沉默片刻,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认真起来。短暂而必须的思索后,他轻声叹息着:“看来,说服你,比我预想中要困难得多。” 林翔一楞,继而平静地笑了起来。纯净的眼眸里也流露一丝淡淡的快意。 医协执事最后的这句话终于使他确定——对方的确没有恶意。 “那么,我们之间大概只能采用另外一种方式进行合作。” 刘宇晨挪了挪身子,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翔:“你必须保证——在没有得到医生联合协会允许的情况下,不得擅自对任何机构或者势力出售这种药剂。如果你需要钱或者资源,协会将按照市场价格,对你制造的所有药剂直接进行回收。” 林翔收起脸上的笑容,平静地问:“还有第三种选择吗?我想听听你们全部的计划。” 刘宇晨摇了摇头:“技术或者实物交换,只有这两种方法。其实,你的选择余地很大。我查过交易记录,除了索斯比亚的爱玛分公司,你没有向任何人进行出售。医生联合协会只想与你保持友好的合作。我们不会干涉或者威胁你主动交出技术,但是协会方面也必须保证自己的利益。在确保你个人收益的情况下,把你的制造成品纳入统一管理范围。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 不知为什么,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闪现出一个旧时代的名词——垄断。 能够靠上医生联合协会这棵大树,对于隐月镇和自己的确有好处。但是,林翔也有一道必须谨守的底线——不能泄露自己身体的秘密。 刘宇晨提出的合作要求,看似条件苛刻。不过,对于林翔目前的状况而言,却是再适合不过。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还有第三种可供选择的方法。在我没有做出最终决定前,你不应该擅自剥夺我的知情权。呵呵!难道不是吗?”尽管心里已经决定,林翔还是想要听完对方的最后回复。 “我说过,你是一个聪明人。” 年轻的医协执事皱着眉头,疑惑地望着他:“你说的没错,的确还有最后一种选择。医生联合协会已经开出了最优厚的条件,如果你仍然拒绝接受,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解决方法。” “杀了我?”林翔淡淡地插了一句。 “……杀了你?哈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 刘宇晨一楞,继而忍俊不住笑着连连摇头:“你不明白医生联合协会的宗旨。我们不是暴力机构,我们只想把旧时代的科技文明重新延续下去。普通人的生死无关紧要,但是科技必须存在。杀了你,意味着这项技术从此出现断层。医生联合协会永远也不会这么做。我们只会把你放逐到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这不好笑。”林翔的神情依然平静:“这比暴力抢夺更令人感到恐惧。制订出这些该死规则的人,不是居心叵测的阴谋家,就是沽名钓誉的盗世之徒。” “现在,能告诉你最后的决定吗?”刘宇晨望着他,黑色眼眸里微光闪动。 林翔静静地坐在那里,过了很久,神情凝重的慢慢竖起两根手指。 医协执事叹了口气:“虽说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我很高兴,你没有选择最糟糕的结果。” “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对于医生联合协会来说,这件事情应该很简单。” “哦?是什么?”刘宇晨非常好奇。 林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从左手无名指上,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用应嘉头发编成的戒指:“帮我……复活她。” 和往常一样,在驱逐黑夜的晨光中,新月之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这里环境比周边地区要好一些,辐射度和污染都比较低。依靠强大的能源储备与先进的科技,骷髅骑士团在这片充满辐射的世界,轻而易举站稳了脚跟。 从外观来看,复制人士兵和普通自然人没有任何差异。他们体质强健,从幼生时期就开始接受军事化教育。在药物控制下,复制人的生长周期大为缩短。从三周岁开始,他们就脱离幼生培育机构,进入对应的教育机构受训。人类基本历史、实用科技理念、战斗技巧、自然学、概念运算……十二周岁前,他们将以灌注的方式强行接受所有科目,并且按照个人大脑监控记录和训练成绩,分别进入更高一级的部门接受后续培养。直至十六周岁成年,才能根据各据点的人力使用情况,进行实际分派。 晨光逐渐放亮。在淡薄柔和的金色光芒笼罩下,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缓缓开进了新月之城。 车队中央有四辆加挂了防弹装甲的重型越野车,四辆轮式装甲车和装满了两辆运兵卡车的战士充当护卫。这些车辆都经过改装,强劲的马力可以保证它们能够穿越一切地形。 城内中央大楼的广场上,以索克上尉为首的六名骷髅骑士,分列在大楼入口左右两侧。在他们身后,数百名荷枪实弹,着装整齐的骷髅战士排列成间距对等的单人纵队,从大楼前一直延伸到城门入口。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从位于队伍中间的第二辆越野车上走了下来,以标准的军人站姿伸出右手向前来迎接的士兵致敬。深棕色短发从头顶倒梳过去,具有优秀防御功能的战斗服整洁如新。肩膀两边用金色丝线绣成的双叠五星图案,清楚无误地表明他所拥有的中校军衔。 索克上尉脸上,丝毫看不到平时的傲慢与狂悖。和他一样,另外五名骷髅尉官骑士,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尊敬。他们很清楚——这个叫做克劳德的中校骑士,不仅仅是普通的寄生士那么简单。他的编制虽然不属于新月之城,却拥有骑士团内部非常尊贵的“执行官”一职。其权力,能够对巡查范围内的所有渎职人员依律进行惩处。 简单的问候,加上必不可少的握手、拥抱等礼仪过后,一行人在索克上尉的引导下,步入大楼,走进了会议室。 宽大的主议桌上,已经摆好了早已备齐的各种文件和档案。克劳德中校也不推辞,拉开椅子坐下,微笑着问了一句:“韦伯城主呢?他还是那么忙吗?” 话一出口,包括索克上尉在内的所有骷髅骑士全都笑了起来。 在新月之城,关于韦伯城主的话题,永远都充满了玩笑的意味。当然,其中丝毫没有不尊重或者戏谑的成份。 他永远都呆在宽敞的城主办公室里,哪儿也不去。 第一百零九节 布置 第一百零九节布置 他很神秘,很特殊,令人畏惧而陌生,却从未有人敢质疑他的力量。 “他是一个固执的家伙,那么多年了,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克劳德中校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翻开摆在文件堆最上面的一份卷宗,正色道:“好了,开始进行审议吧!” 和所有家族机构一样,骷髅骑士团对这个世界的占领,同样使用以点为支撑,进而扩散、涵盖到面的方法。他们在大陆辐射程度最轻微的地方建立主要城市作为依托,分派出经过挑选的实力人员在其它地区建立行政级别更小的定居点或者基地。不间断派出执行官对控制区域内进行巡查,确保效率实施和政令通达。 克劳德的皮肤很白,整个人散出一种沉凝如山、含而不露的气势,这是只有岁月才能沉淀出的味道。很短的半灰白胡子和刚毅的面容搭配在一起,使他浑身都散发出男人特有的成熟感和魅力。 他坐在办公桌前翻阅文件的时候,索克和其他几名尉官则背起双手,笔直如旗杆一样默默站立在他身后两侧。 中校看得很慢,很仔细。不时会对某个细节关注很久,凝神思考后,才慎重地签下自己的姓名。 把刚刚批阅完的文件放在旁边,信手翻开顺序摆在下面的《新月之城缺损人员名单》,克劳德平和温厚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惊讶,继而皱起了眉头。 “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居然损失了两名骷髅骑士。索克上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望着文件左侧并排直下的豪森和奥斯维德,以及两张照片右侧醒目无比的红色“x”形标记,克劳德中校的眼睛里猛然闪过一丝怒意。 “索斯比亚公司曾经向我们提供过一批新的异种样本,豪森中尉拿到样本后,在返回途中不幸遇难,样本也被袭击者夺走。担任城内治安官的奥斯维德少校随同搜索队出发,根据爱玛城提供的线索,前往九十六号废墟方向寻找新的样本来源。与本城断绝联系后,韦伯城主曾经朝那一方向派出了三支搜索部队。我们在九十六号废墟边缘发现了部分遇难者的残骸。由于实力所限,无法进入废墟深处展开更彻底的搜查。此事只能暂时告一段落。” 索克上尉的回答没有丝毫滞感。似乎他的脑袋里装着一个随时可以调用的资料库。 “袭击者……” 中校若有所思地轻点着头:“这么说,对方的势力已经开始渗透到新月之城的范围……那么,你们的调查结果是什么?有没有发现对方的真实身份?” “暂时还没有。” 索克上尉挺了挺本已十分笔直的腰杆:“不过,从北面防区d212基地发回的信息表明,他们曾经与宗教势力“上帝之剑”有所接触,并且爆发过小规模战斗。” “我在拉斐尔城的资料库里看到过相关记录。”克劳德的双眉皱得更紧了:“如果和你们这里发生的状况联系在一起,那么实际情况可能要比想象严重得多。” “我曾经向拉斐尔城和总部要求支援,但是一直没有回复。继续放任下去,恐怕连新月之城的基本防卫都很成问题。没有足够数量的骷髅骑士作为中坚,单单依靠普通士兵形成的外部防御,根本不可能抵挡对手的全力进攻。阁下,您应该明白,新月之城的守备兵力,仅仅只有不到八百人。难道说,新月之城已经被美洲总部抛弃了吗?”说到这里,索克上尉本就涨红的脸上,已经充满太多的激动和愤概。 “不单单是你们,所有二、三级城市的状况都差不多。” 克劳德中校叹了口气:“亚洲主城的产能严重不足,无法对所有基地和城市进行足额补充。美洲总部方面运力有限,加上欧洲局势混乱,中东能源区域不断萎缩,我们只能勉强保持目前的占有态势。不过,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新的培育设备已经运抵,只要撑过这段最困难的时期,源源不断产出的士兵就能迅速补充到各个城市。” “希望如此吧……”索克上尉坚定果决的脸上,非常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惆怅。 “短时间内,主城方面不会给予新月之城任何人员补充。当然,武器装备方面的需求会全部予以满足。这也是拉斐尔大人和雷契尔将军对你们作出的支援。只要韦伯城主健在,新月之城就稳若磐石。这也正是为什么要求你们从新生代普通人类当中,挑选战力杰出者作为防御补充的真正原因。尤其是那些通过考核的雇佣兵,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担任复制人士兵的队长等职务。” 说到这里,克劳德脸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严肃:“诸位,尤其是你,索克。我知道你们对于新生代人类有种本能的厌恶和敌视。对于一个拥有旧时代记忆,历经近百年时间和家人生离死别的正常人类来说,这样的思维其实很正常。那场可怕的核战毁灭了整个世界,我们曾经后悔过,也在绝望、失落中经历了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但是,这种愤怒和敌意,不应该发泄在新生代人类身上。他们像我们一样,都是正常的人类。这个世界不可能仅凭我们少数人就能继续存在。他们是利用我们的精子制造出来的产物,是我们的后代。你们……能理解吗?” 索克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显得有些沙哑:“阁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说的都对。可是我仍然没有办法接受他们。足足一个世纪,的确是很长的时间。现在想起来,许多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我会尽量按照您说的意思去做。但我还是想说,新生代人类,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人,也不是我们的同类。” 不仅是他,房间里的所有骷髅骑士,脸上都显露出同样的怅然。 “索克……唉……”克劳德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随后暗淡下去,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我会毫无保留地执行您的命令,从新生代人类当中挑选最优秀的士兵。” 索克上尉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厚实的军靴跟部重重朝地上一顿,昂首挺胸,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在任何时候,我只相信从那个已经被毁灭时代幸存下来的同伴。只有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同类——” 从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在平整的木质地面上照出一片光怪陆离的阴影。望着神情坚毅的索克,克劳德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奈的疲惫。 轻轻地叹息着,他合上摆在面前的文件,把豪森和奥斯维德的照片再次封闭在沉闷的黑暗中。随手翻开另外一份标注为《新晋雇佣兵名单》的档案。 这份名单上罗列的姓名很多,但绝大多数名字的末尾,同样都打上了醒目的红色“x”形标记。皱着眉头,克劳德粗长的手指沿着表格前列的数字顺序往下,在标有“三百九十六”的序号前停了下来。 与其它栏目不同,这个数字的末尾,保留着一个红色勾形印记。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活着,并且通过了雇佣兵测试。 中校的目光重新返回表格最前端,在受测人姓名的栏目中久久停留。 “林翔……” 复活应嘉,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复活?那是神才能够施展的奇迹。我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复活的意义,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需要复原的不仅是死者的身体,还有思维、记忆、生活习惯、以及对过去拥有一切的保留和再现。任何人都无法做到这一点。我是一个医生,一个生物学家。我可以利用细胞和dna复制出一个新的生命体,却无法把缺失的记忆重新灌输给她。这也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这是创造,是复制,而不是你所认为的复活。我可以给你给一张白纸,但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上面涂抹那些原本应有的颜色。” 刘宇晨的话并不难懂。他的神色非常认真,并且仔细斟酌着词句,以使自己交谈的对象能准确地理解。 站在空旷的荒野上,抬头仰望被辐射云遮住的铅色天空。 林翔的心,仿佛飘荡在风中的微尘。 他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然而在内心深处的潜意识里,却拒绝承认现实。 他有属于自己的梦。 “我需要她。”林翔平静地说。这就是他的答案。 “我会根据头发的dna进行新的生体培养。这需要时间。另外,你还必须给我四份那种神奇的六级强化药剂。” 刘宇晨认真地点了点头,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医生联合协会从不白白做事。尽管我们很熟,手续费和其它相关费用也不能少。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应该明白。” 听到医协执事的话,林翔只是笑了笑。他的陈述直白、尖锐、赤裸、毫无修饰。 然而,这就是现实。 “一个月后,你到第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找我。” 刘宇晨随手递过一张简易地图,又本能地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很认真地说:“很奇怪,我肯定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这可不是无聊的搭讪前提,我没必要这么做。” “也许吧!这个世界很小,真的很小……” 林翔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天空中被风轻轻吹动的灰云,仿佛一尊雕像。 短暂的混乱结束了,广袤的荒野,再次恢复了平静。 烈焰城的整个系统已经彻底崩溃。尽管安东尼奥以最快的速度派出军队和足够的管理者,却无法制止陷入恐慌的居民大量外逃。抢劫、撕杀、缺少食物和饮水……没人愿意在这种生命得不到保障的环境下继续居住。一周后,当费迪南德紧急调拨的食物和饮水陆续运抵,将整个城市重新纳入管理的时候,这座曾经拥有居民数量近万的中型聚居点,已经荒败得只剩下几百名老弱。 难民们没有盲目逃亡,短暂的慌乱之后,按照选择的不同方向,一部分逃往距离西面两百多公里的另外一座城市。另外一部分,选择了进入荒野,投靠隐月镇。 东面荒野的地下,储备着数量庞大的净水。这个秘密在烈焰城居民当中早已传开。费迪南德士兵把城市遭到袭击的原因,全部归结为阿雷桑德罗家族的贪婪和愚蠢。在城市防卫系统全面瘫痪,管理者和雇主也死的死,逃的逃的混乱局面下,他们很自然地选择距离最近的适宜定居点。 这对林翔而言,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纯粹的坏消息。 与安东尼奥的谈判结束后,他就只专注于一件事情——扩军。 隐月镇上所有的男人都被编入军队。按照计划,扩充武装和发展人口两个数字之间,必须遵循一定比例。可是林翔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他得赶在烈焰城难民抵达这荒野之前,用尽可能多的武装人员形成一条牢固的防线。否则,疯狂的难民会像蝗虫一样,碾碎、嚼光田地里的每一棵庄稼。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收获季节。他决不允许这片粮地遭到任何破坏。 单单依靠隐月镇自己的力量进行护卫显然不够。很幸运,洛克和昆尼尔的佣兵部队仍然在小镇驻留。加上从附庸流民当中挑选出来的部分武装人员,构筑一条用于对付难民的防线,倒也勉强可行。 毕竟,从烈焰城逃亡出来的难民,不是每个人都像佣兵一样全副武装。 在人类的字典里,“第一”不是一个准确的褒意概念。但是在很多时候,它的确与好运联系在一起。 第一个出现在西面荒野上的难民群,是包括父母和儿子在内的一家三口。他们携带的东西不多,简单而必不可少的搜查和卫生检疫过后,他们顺利进入了防线后方,在隐月镇东南的指定区域,扎下简单的暂居帐篷。 搜查和检疫,是一个充满屈辱而令人难堪的过程。那意味着把自己的所有隐私全部暴露在陌生人面前,还得脱光衣服像牲口一样,在观察者讥讽嘲笑的目光中,无奈而被迫展示出自己身体最细微的部分。 谁也不能保证,在逃难的人群当中,没有混杂着染上辐射病或者某种恶疾的病菌携带者。这个时代的人类具有很强的抗辐射能力,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对所有病毒免疫——突然爆发的疫症,足以在短时间内摧毁整个城市。这样的例子在核大战后重建家园的过程中并不鲜见。 与尊严和生存相比,人们往往会偏向后者。 隐月镇欢迎每一个经过挑选的定居者,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资格。 “真希望其他人也像他们一样听话。说真的……我不喜欢杀人。尤其是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那种感觉很不舒服。”洛克像往常一样叼着香烟,望向荒野的目光阴沉、森冷,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林翔沉默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可能会发生的一切。过了一会,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说:“如果放任他们过去,小镇上没人能够熬过这个冬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活见鬼!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洛克愤愤不平地吐出嘴里的烟头:“我真不明白,你只是朝烈焰城里随便打了几发炮弹,居然会引起如此严重的混乱。费迪南德那帮家伙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的放任净化水系统被盗抢破坏,他们的脑子都被锈住了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时在城市里引起混乱的,还有其他一些人。” 林翔仔细斟酌着自己的考虑,慢慢道出心里的猜测:“你应该明白,费迪南德有许多竞争对手,阿雷桑德罗家族发展至今,潜在和明面上的敌人数量,可能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谁也无法保证,几千人的城市里不混进几个间谍。他们的外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旦有丝毫可乘之机……呵呵!在烈焰城这件事情上,我不过是简单的开了个头,却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收获了意想不到的结尾。” 洛克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其它家族?” “也许就是索斯比亚——” 面色平淡的林祥举起手里的狙击步枪,透过瞄准镜孔,慢慢观察着远处的荒野:“我得感谢安东尼奥,他用自己的实际遭遇给我好好上了一课。站在敌对立场,索斯比亚这么做的确无可厚非。但是谁也不敢保证,隐月镇不会变成第二个烈焰城。今天的盟友,随时可能变成明天的敌人。” 第一百一零节 难民 第一百一零节难民 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天边的红霞变得越来越浓烈。头顶上,深蓝泛紫的天空逐渐显出微弱而柔和的浅色。荒野上静得出奇,淡淡的薄雾把一切都锁凝在乳白色的晨蔼中。随着金黄色的阳光缓慢地释放出它的威力,朦胧的野地不知不觉开始露出越发清晰的景色。 这种散发着清新气息的美妙风景没有持续太久。天空中永远也不会消散的辐射云,野蛮地驱逐了所有代表温和与光明的颜色,使地面和空中再次恢复成为如同暮色般的昏暗。在这种灰蒙蒙的背景衬托下,远处的灌木从呈现出一团团黑影,遮挡了从石头缝隙里挣扎生长的几点绿色。表面坚硬的沙石躺在裂开的地面上,活像恶魔口中露出的锋利獠牙。 八辆加挂着防弹装甲的卡车,按照五十米左右的间距一字排开。每一辆车头顶端都架着口径惊人的机枪。顺着车厢两边,整齐码放着一个个装满弹药的板条箱子,几个身材壮实的武装镇民分站在两侧护栏前,充满警惕的眼睛,死死盯着看似平静的荒野尽头。 夜晚遗留在土壤中的湿润,很快被逐渐升高的温度蒸发一空。时而散开又很快聚集在一起的辐射云层,把太阳释放出的热量全部凝固在地面。连同被汽化的水雾死死包裹在一起,肆无忌惮地驱赶着人们存活必须的氧气。 与汗水相互混合着,浸透衣服紧贴的皮肤表面,极其不舒服的潮湿。 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阴郁得让人脑袋发涨微痛的沉闷。 临近中午的时候,被热气笼罩,摇晃蒸腾的荒野尽头,出现了一条颜色斑驳的线,在炽热阳光和灰色的天幕下颤抖着。 一只趴在岩石表面六足昆虫如箭一般飞跳开来。在它身后,灌木丛和沙石地里突然钻出无数的虫子,或爬或跳,有翅膀的在低空中飞快窜行。仿佛一群群被男人干了却没拿到钱的女性特殊行业者,疯狂地追赶着,奔跑着,拼命寻找那个占了自己便宜,却迅速提起裤子逃之夭夭的该死家伙。 它们已经感觉到从地表传来的剧烈震颤。那是数千只脚踩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巨大动静。 荒野上没有路,只有一片片和灌木杂草相互交叠,仿佛斑凸患者皮肤被无限扩大的沙砾地。很快,那根奇怪的线条,已经迅速扩大、变粗,成倍增长着体积。隔着很远的距离望去,就像一群颜色斑斓的蠕虫,正在同伴的纠缠与缠绕当中奋力扭曲着身体,朝着装甲卡车临时结成的薄弱防御线上猛扑过来。 洛克拿着一副战术望远镜,遥望着地平线上正在逐渐接近的难民群。发达的面部肌肉一阵扭动,把衔在嘴角左边的烟头熟练地赶向右边。用略带惊叹的语气说道:“至少有四千人。实际数字或许还会更多一些。加上掉在队伍后面和分散又重聚拢过来的人,你得做好收容五千以上的思想准备。” “来多少人我都吃得下。前提是——他们必须老老实实听话!”冷冷的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面色沉静的林翔狠狠踩下油门,操纵着越野车以极其狂暴嚣张的姿态,朝着正前方的难民群猛然疾冲过去。 八辆装甲卡车紧跟其后,颠簸的车身尾端高扬起漫天灰尘,在沉闷的荒野上拖起几条长长的灰色烟带。 林翔不喜欢被人逼迫的感觉——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接纳这批来自烈焰城的难民。至少现在是这样。 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人口也是一种重要的战略资源。与荒野上的流民相比,居住在城内的平民要守规矩得多。当然,这种所谓的“听话”,是在食物饮水充足,至少没有饥饿恐慌的前提下才可能成立。如果没有人在暗地里指挥撺掇,根本不会形成数量多达数千的庞大难民团。 至于那些躲在背后的操纵者……不是费迪南德,就是索斯比亚。 这是一个阴谋。 鼓动难民进入荒野,在隐月镇附近暂居。为了生存,这些数量庞大的外来者与原住民之间,势必会因为食物和水源等问题引发冲突。最终导致的结果不外乎两种。 其一:隐月镇周边种植农作物的田地被践踏掠夺。没有收获,没有食物,彻底变成一个死镇。 其二:小镇原住民依托强大的防御工事和武装,杀光所有想要进入这一区域的难民。这种暴力自救方法,虽然可以避免食物短缺引发的危机,却会导致附庸流民对隐月镇产生恐惧。没有外来依附者和足够的居民,时间一长,小镇同样自然衰败。 无论出现哪一种情况,对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都有好处。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占领这块甜水之地。医生联合协会的干预只对直接攻击产生效果,只要不摆在台面上,私下进行的阴谋诡计永远没有证据。 带着浓密的烟尘,越野车咆哮着逼近了难民群。在距离队伍最前端大约五十米的地方,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庞大的车身猛然一转方向,用宽厚结实的轮胎在地面冲碾出一条醒目的白色辙印。以一个漂亮的甩尾,直接原地180度掉头,划出大半个圆弧形的烟尘之墙,把仿佛怪兽之首的车头对朝正前方。 走在最前面的难民开始停下脚步。身后,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原地保持不动。他们脸上充满了疲惫,眼睛暗淡无光。炎热的天气和长途跋涉耗尽了他们的精力,除了水和休息,他们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站在车上的杨华不断调整着机枪射界和方位。车辆停住的同时,黑洞洞的枪口分毫不差地把围观人群罩进射程。与实际的死亡相比,这种动作的恐吓与威胁成份,显然要更多一些。 推开车门,手持突击步枪的林翔大步走了下来。望着几十米外的难民,脸上的神情复杂而冰冷。 这些人或胖或瘦,穿什么的都有。性别对于服装的界限在这他们身上并不适用。精疲力竭的他们目光呆滞,口唇干裂,在酷热的天气下默默地站着,用疑惑而畏惧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阻拦车队。 从人群深处传来一阵奇怪的攒动。它很快在呆站的难民当中产生效果。后面的人开始抱怨、咒骂,在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的催促和埋怨声中,人群里的轻微嘈杂也变得趋于混乱。他们开始推攮着前面同伴的身体,从缝隙里插出,缓慢而试探性的朝前挪动着脚步。 “嗒嗒嗒——”越野车上的高射机枪吼叫起来,在跃跃欲试的难民的身前掀起一排排泥土。土石冲天而起,随后又重重向着人们落下。 刺耳的枪声阻止了前行的脚步,骤然惊悚的人群开始向后退缩。满面惊恐的他们相互簇拥着,把自己尽量隐藏在别人的身体背后,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把眼睛抬升到勉强能够看到前面的高度,从一个个密集的人头和肩膀交杂的缝隙中,紧张地关注着局势发展。 前面的骚动很快传递到了队伍的每一个角落。站在卡车上的守卫者可以清楚地看见——几公里外的难民队尾有些许散乱迹象。十几个难民掉转方向,朝着来路走回去大约百米左右,又重新折返回来,加入到刚刚脱离不久的队伍。 被枪口指着脑袋的感觉并不舒服。然而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正前方的隐月镇,最近的水源地距离这里也有两百多公里。返回……只能渴死。 一个满脸花白胡子的老人,费力地从人群里挤出。他战战兢兢地走到林翔面前,鼓起很大的勇气,用干涩的声音犹豫着说道:“你好,我们……我们只想要点水。” “你们可以在这里居住——” 林翔的回复非常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这片荒野很大,土质肥沃,拥有储量充沛的干净地下水也不是什么秘密。只要遵守规矩,我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 这样的答复显然出乎意料之外。老人眼中闪烁着惊喜不已的目光,声音扩及范围内,听到这番对话难民也随之变得兴奋起来。他们小声交谈着,越来越多的人把信息飞快传递给更多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询问者。窃窃私语很快变成正常音量的交流,无数张口里发出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嘈杂的“嗡嗡”乱响。 林翔安静地站着,等待着人们彼此交流的结果。他非常有耐心,手里的突击步枪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身后的武装车队也没有让出道路,乌黑的枪口,仍然死死指着层层叠叠的人群。 “我的规矩很简单。” 平静地看了一眼感觉略微有些疑惑的老人,林翔英俊的脸上满是不可置疑的坚决:“你们可以自行挑选管理者,以百人为单位,顺序接受搜查和卫生检疫。只有通过检查的人,才能成为这片土地上的正式居民。” 老者脸上顿时一片惊愕:“这,这不可能。我们不是荒野上的流民,我们都来自烈焰城,没有辐射病源携带者。我们很干净,你应该明白,这可不是……” “我说过,想要水和居住权,就必须遵守规矩——” 冷厉地打断对方的话,林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另外,你们还必须交出所有随身携带的武器和贵重物品。作为补偿,你们可以得到食物和干净的饮水。” “不!我们绝不答应——”一个身材干瘦的男子站在人群里,愤怒地吼道:“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无权干涉……” “砰——” 巨大而突兀的枪声,震颤了整个荒野,也撕碎了人们心底不切实际的幻想。动能强大的弹头准确命中了男子头部。顺着子弹飞袭的方向,可以看见王彪那张布满疤痕的狰狞面孔,还有他平端在手里,线条粗硬的狙击步枪。 “妈的,他们根本不想给我们活路。跟他们拼了——”百米开外的人群深处,传来更加响亮的鼓动。 喊叫声的尾音还未完全消失,一道粗暴之极的枪声就回荡在难民群的上空。站在卡车上的武装镇民飞快退出狙击枪膛里的弹壳,一具沉重的尸体也随着周围的尖叫和惊呼,从松动的人群中央慢慢倒在干燥的地上。 所有卡车引擎全部发动起来,这些狂暴的金属机械围着庞大的难民群来回逡巡,零星的枪声不时响起,潜藏在人群中的异动者立刻就会变成子弹飞袭的目标。每一个怒吼或者反对的声音都会在瞬间被压制。 并不是每一颗子弹都能准确命中,依靠无辜人群的掩护,煽动者偶尔也能侥幸逃脱。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持续下去,从不同方位射来的子弹,顷刻之间就能在他身上开出足够多的血洞。 血腥而机械的杀戮终于摧毁了藏匿者的勇气。再也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冰冷的死亡和蛮横无理的枪杀,终于使难民们意识到——依靠数量进行反抗,不是一种明智的举动。 天气越来越热,逐渐散开的辐射云背后,露出刺眼耀目的强烈白光。在武装车队的押解下,庞大的人群开始朝着林翔指定的方向,艰难而缓慢地挪动着脚步。 比炽热阳光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几乎令人疯狂的干渴。 他们没有选择。装备有重机枪的卡车和稍后赶来的武装佣兵,形成一条看似单薄却拥有强大火力的防线。依靠灵活机动的车辆和数量充足的弹药,在平坦的荒野上,可以轻易杀光所有难民。 隐月镇西南大约五公里处,十几个用石头垒成的环状工事,连成一道半月形的圆弧——只有通过搜索和检疫的人,才能进入工事背后那条用石头摆成的线,成为正式的定居者。 难民们聚集在工事围成的庞大圆形中间坐下,分散成一个个百人规模的小团队。按照顺序,在机枪和武装人员的监视下,逐一领取、分发饮水。 一条长长的人龙,排列在工事左侧的入口前。按照规定,他们要交出所有武器、贵重物品、货币。除了随身衣物和经过鉴别的少数物品可以保留,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上缴。 “见鬼!你们不能没收我的武器。我是雇佣兵,我有身份和资格证明书。我是费迪南德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如果你们不欢迎,只要卖给我一点儿水和食物,我现在就离开这儿——” 一个穿着棕色战斗服,胸前佩有费迪南德剑盾标志的雇佣兵从难民群里走出,神情激动地张开双臂向检查人员大声咆哮着。 “砰——” 狂暴的枪声响起,点五零玛格努姆弹头把佣兵整个左胸全部炸烂,露出像泥浆一样黏稠的血肉脏器,还有排列整齐的肋骨。 林翔缓缓放下手臂,m500粗大的枪口冒出一缕白色细烟。他用脚尖踢了踢还在抽搐的尸体,神情宁静地淡然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不留在烈焰城等待费迪南德的后援部队?既然加入了难民,就要有成为难民的觉悟。” 过了一会儿,先前领头的老者分开人群走上前来,在林翔身前站住。带着脸上不忍放弃的表情,颤微微地摊开纂紧的拳头,露出摆在掌心里的一枚黄金戒指,硬着头皮哀求道:“我能把它留下吗?求你!这是我唯一的纪念。” “你可以不交,选择的结果就是被活活饿死、渴死。我不可能白白提供食物和饮水。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林翔的答复很冰冷,也很现实。 “我有钱!我有足够的钱买面包——” 老人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抖索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叠费迪南德公司发行的纸质钞票:“求求你!让我把金子留下吧!” “这是我的领地,我说过,必须按照我的规矩办事。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不会拦着你。”林翔微笑着,笑容靓丽得如同食人恶魔。 离开是不可能的。没有水,在荒野上寸步难行。 站在旁边的洛克,深吸了一口叼在嘴里的香烟,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浓密的烟雾,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挤挤挨挨的难民:“我记得你是一个富有爱心和仁慈的家伙。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 “如果他们只有五百人,我会一如既往保留天使的仁爱。但他们数量实在太多了,我不可能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五千难民。他们必须交出所有的东西,才能得到在这块土地上的生存权。” 洛克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养活他们?就算现在开始播种,距离收获还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你有那么多食物吗?” “这的确是我面临的最大问题,也是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呵呵!敢跟我打个赌吗?”林翔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 “打赌?”洛克吹了声口哨:“赌什么?” “饥荒季节,现在才真正开始。” 第一百一一节 价钱 第一百一一节价钱 隐月镇外的荒野,第一次因为鼎沸的人声嘈杂,变得不再宁静。 五千二百九十四,是最终通过检查的总数。他们以五百人左右的团体为单位,分散在隐月镇周边大约五公里长的一条沙石地面上。利用各种简单的材料,搭建起一个个勉强能够遮挡风雨的帐篷。 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着辐射,在无法彻底杜绝或者躲避的情况下,新生代人类只能选择辐射效果相对弱化的区域定居。由于射线对细胞和人体器官的破坏,这一时期的人类长寿者很少,平均年龄大约保持在五十至五十五岁之间。除了饥饿造成的营养不良,各种莫名其妙的疾病和变异病毒,同样也在摧毁人类社会的最基本构成部分。 和其它变异生物一样,人类的体质正在迅速地发生变化,以适应严酷的新时代。事实比任何时代都更冷酷和精准地再一次验证了“物竞天择”进化论的正确性。无时无刻的死亡威胁,迫使人类改变了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进化方向。新生代人类的生育能力更强,发育更快。单从外表来看,十一岁生育的女孩,已经等同于旧时代二十周岁的女性。婴儿生长发育的速度明显强于核战爆发前的同类。十岁男孩拥有的体格,相当于正常时期的十六岁发育程度。这并非极其特殊的个别例子,而是普遍存在于所有新生代人类,包括从避难所中走出者后代身上的症状。 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发育,女性生育时间也大为缩短。怀孕的标准时间,从旧时代的10个月变成现在的6个月,而且多胎的机率大大提高。这一速度还在继续加快。在残酷的自然条件下,人类和其它低等物种一样,只能被迫调整基因,使用高产和加速发育的办法避免种群灭绝。这不是某种药物或者外来激素所导致的结果,完全出于最基础的生物本能。 以新时代人类缩短了一倍的生长周期和数倍的生育能力,十年时间,隐月镇的人口数量至少能够突破五万。加上荒野流民的依附,以及其它临近区域迁移的民众,这个数字的上升幅度还有可能继续增加。 储量丰富的地下水,可以满足上百万人的饮用需求。近百年没有耕种过的荒野,能够供应农作物最大限度的肥力。即便是在轮耕的情况下,隐月镇对周边地区的控制能力依然存在。庞大的人口基数和武装,充足的食物和水,如果把五千难民彻底纳入管理并且融为一体,“隐月”这个地方将不仅仅只是一个小镇,而是一座真正的城市。 至少,它现在已经拥有成为一座城市最基本的要素。 林翔站在高大警戒塔上,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遥遥望见远处开垦出来的田野。从地下深翻上来的泥土里,已经播种了小麦的种子。现在正值七月中旬,冬季第一场雪落下前,可以收获今年的最后一季粮食。 难民当中最强壮的男人被分成三批,各自进行石料开采,水道扩充和房屋修建工作。必须赶在寒冷的冬季来临前,完成新设居民区的地下水管铺设和房屋营造。隐月镇后山有足够的石头,继承了旧时代基础科技的难民可以修建任何风格的居室。唯一欠缺的,就是人力。 城市发展需要资金,林翔没有这笔钱。他能做的,就是把难民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集中,向其它势力购买、交换。 除了建设,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食。 林翔再次来到爱玛城的时候,暮色已经低垂。 每天都有外来流动人口进入这座城市,但他们绝对不会选择夜晚。无论从自然或者纯思维的观点来看,危险与邪恶之类的词语,大多都站在光明的对立面。即便是荒野上的变异生物,夜晚的活动频率也比白天高得多。因此,入夜后,人们的活动全部局限在建筑里,这是为了用最精简有效的防力抵御荒野之夜四伏的危机。 再次进入这座城市,林翔的感觉有些稍微的不同。少了一点冰冷,多了些温暖和熟悉。 拍卖大厅外的沙垒工事里,高高架着机枪。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沿着警戒线四周往复逡巡,衣不遮体的平民站在距离边界不远的地方,一边用充满贪婪和渴求的眼睛,盯着大厅里那些穿着干净整齐的人,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胆战心惊地斜瞟着距离警戒线不远,随意扔在地上的几具新鲜尸体。 爱玛城每天都会出现几个像他们一样不懂规矩的外来者。也许是自恃勇力,或者是蛮横霸道,再不就是饿得发慌,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标准。这些像蛮牛一样的家伙,总是把荒野上那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生搬硬套拿来城市里使用。居住在警戒线附近的平民也懒得提醒,单调枯燥的生活需要调剂,这样的节目虽然血腥暴力,充满死亡色彩,却充满了刺激和内心深处隐隐期待的兴奋。尤其当士兵们拎起死者手脚,从警戒范围内高高抛出的时候,早已守候的附近的平民们也会蜂拥而上,用刀子和各种趁手的工具,从尸体上争相割取一块早已看中的肥肉或者鲜嫩的肝脏。 这个世界可吃的东西不多,旧时代人类可以磨刀霍霍向猪羊,新时代的猪羊却拿人类当大餐。在顽强的求生欲望和生物本能的驱使下,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束缚行为意识和手脚动能的根本,说穿了,仅仅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道德”。 夜,很安静。 穿上宽大舒松的浴刨,套上拖鞋,心满意足的葛利菲兹拿起镜架上的《new yboy》,对着灯光看了半天图片上刚刚与自己完成生理融合,性感火辣的漂亮妞。又侧过身子用自己软耷的乳房和对方的胸部比了比,骂骂咧咧地嘟囔了一句:“妈勒个逼,这么大,一定是手术做出来的。” 按照正常路线,洗完澡的葛利菲兹,应该穿过办公室进入对面屋角的睡房。就在他推开房门,正准备迈脚走出的时候,却被坐在办公桌前的林翔,猛地吓了一跳。 他坐在宽大的皮椅上,台灯散发出的柔和光线照着他灵动而有神彩的双眼。瞳孔深处,闪烁着黑宝石般的光芒。玉色的面容趋近于完美,给人以宁定而又肃杀的感觉,就象是极地海中的冰山。如果换在旧时代,加上适当的宣传和包装,足以成为少女心目中疯狂迷恋的青春偶像。 “你进别人房间的时候,总是不敲门吗?”葛利菲兹很不高兴地走近壁橱,取出一瓶带有fite”图案的红酒和一只玻璃杯,自顾倒满,喝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你的性取向竟然如此特殊。”林翔微笑着看了看他,细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偷看他人做,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葛利菲兹咂了咂,脸上的表情有些愠怒。 “做?”林翔哈哈一笑,扬起右手,在灯光下扭了扭指头。 “和谁做是老子的自由。你管得着吗?女人和手指,有什么区别?”葛利菲兹又倒了一杯酒,带着怒意仰脖灌下。 “那条蕾丝内裤呢?它似乎不属于你。你从哪儿把它搞到手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应该呆在索斯比亚公司某位女职员的衣柜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穿在你的屁股上。”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发怒的胖子实在很有趣。 “够了——” 被激怒的葛利菲兹暴跳如雷地咆哮着:“这间办公室只欢迎两种人。第一是我的朋友,第二是谈生意的客人。你显然两种都不是。所以滚吧!房门开着,现在,立刻,马上——”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答腔。 “我想和你谈笔生意。”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动听。 葛利菲兹冷冷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总是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但是我对你口袋里的钞票却很有兴趣……你是个恶魔,然而钱是无辜的。我不能因为你的罪恶而迁怒于这些可爱的小家伙。说吧!你想买点儿什么?” “主要是各种建筑材料和武器,还有汽油。可能的话,能不能帮我搞一套核电传输设备?”说着,林翔把一张早已拟好的清单递了过去。 葛利菲兹仔细地看着清单,神情非常专注,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材料和武器问题不大,我现在就可以调拨给你。汽油的运输有些麻烦,你必须在购买数量的基础上,按照实际消耗增加百分之二的费用。至于核电传输设备……这玩意儿在市场上几乎从未出现过。据我所知,能够制造这东西的大机构,只有骷髅骑士团。但是那帮冷冰冰的家伙从不对外出售,如果你能从他们手上弄到货,我可以给出很高的收购价。” 林翔脸上依旧保持着含蓄而又典雅的笑容。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除了这些,我还需要一批粮食。数量很大。” 葛利菲兹一楞,被肥肉挤压成缝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古怪笑意:“具体点儿,你需要多少?” “至少五百吨。不论种类和品质,只要数量足够就行。”林翔漂亮而黑色眼睛微眯着:“价钱方面可以略高一些。这可是你狠赚一笔的好机会。” 葛利菲兹的小眼睛紧盯着他,脸上的肥肉非常诡异地扭曲着。过了很久,再也憋不住的他“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带着被脂肪压迫的沉重喘息连声嚷道:“我不知道应该说你什么好。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和我装糊涂?” 林翔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略微有些诧异,更多的,则是意料之中的淡定。 “你可以在我这里买到任何一种需要的物资,唯独买不到粮食——” 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又倒了一杯酒,终于占据谈话上风的葛利菲兹显得有些得意,他摇晃着酒杯:“索斯比亚不会卖给你一粒粮,安东尼奥那个老家伙也一样。你在烈焰城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那可是足足几千个平民,卢顿家族和阿雷桑德罗家族不可能给你发展的机会。要么你杀光那些平民,要么让他们像吸血鬼一样吃光你手里的每一粒粮食。不光是爱玛,你在周边区域任何一座城市或者定居点,都买不到十公斤以上的食物。当然,如果你走得更远一些,穿过西面的重辐射区,和其它家族联系,或许可以得到需要的东西。但是那样做非常危险。别的不说,光是来回运输的油料费用,就足以让你破产。” 林翔看着满面得色的葛利菲兹,淡淡地说道:“那么你呢?你能卖给我多少?” “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你的理解思维有问题?我不可能……” 刚刚说到这里,葛利菲兹已经察觉出对方话里针对的指向。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容光焕发的脸上也变得阴沉不定:“你是说……我,卖给你?” “没错!”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这场交易只牵扯到你和我,与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都没有关系。” 话很短,字数也不多。但是意思足够清楚。 葛利菲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一口灌下杯子里所有的酒,带着被酒精刺激的燥热,沉声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旦被发现……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刚才已经说过——我可以给你一个很高的价钱。”林翔双眼亮如晨星,神情笃定。 葛利菲兹的小眼睛飞快转动着,脸上的肥肉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抽搐。考虑了很久,他郑重其事地伸出五个手指。 “不可能。最多给你三倍的价钱。”林翔断然拒绝:“况且你也知道,我没那么多钱。” “低于五倍我宁愿不接这买卖。必须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绝对不会放过我。如果他们发现,我就得跑得远远的。你知道我有多爱这座城市,这里的人尊敬我,我活得很愉快……妈勒个逼的,我有点后悔答应做你这件事情。五倍,这价钱实在太低。如果现在不接受,我会立刻改变主意。六倍、七倍,甚至十倍。这不是普通的交易,而是赌前程,赌命——至于钱的问题……你手上的那些卡车,比任何钞票都值钱得多。” 应该承认,葛利菲兹在讨价还价方面的确具有非同寻常的天赋。 林翔的目光闪烁不定,开始思索。过了很久,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二节 暴杀 第一百一二节暴杀 平心而论,葛利菲兹的确开出了一个高得离谱的价钱。但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桩买卖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悄悄进行。一旦被发现,他的下场可能比死还要惨。 钱的概念,就是带有特殊符号的纸。这东西不能当饭吃,林翔需要粮食养活所有难民。只要撑过这个冬天,他就能拥有一个小规模的城市,还能武装起一支数量可观的军队。 综合全部有利或者不利因素,他仍然决定——接受葛利菲兹近乎苛刻的条件,交出对方最希望得到的卡车,换回隐月镇急需的粮食。 胖胖的地区经理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懒惰、贪婪、暴食……加上刚刚被发现的手淫,他几乎就是一个糟粕与罪恶的完美结合体。他有着商人对于金钱狂热的追求和忠诚,这也是林翔之所以选择葛利菲兹成为贸易突破口的真正原因——没人会疯狂到用五倍价钱大量收购粮食。为了得到那笔数量不菲的佣金,葛利菲兹会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站在空旷的走廊上,隐约能够听到餐厅和酒吧方向传来的哄笑和音乐。 尽管夜色已深,爱玛分公司大楼里的人仍各自在忙碌着。各个房间里面依然灯火通明,酒吧等休闲场所则变得热闹起来,紧张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开始释放积聚已久的疲劳。 顺着过道一直走,在楼梯的拐角处,五名雇佣兵和三个女孩围站在一起,气氛热烈地谈笑着。察觉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林翔身上。 两个女孩长得不错,从脸上的淡妆来看显然精心打扮过。炎热的夏天给了她们穿裙子的最佳借口,被胸罩高高托起的乳房从薄质衣料中间凸显出来。乍看上去,的确有些令人口干舌燥。 至于另外一个女孩,则是熟人艾琳娜。 突然出现的林翔,显然令她有些意外。由于激动和紧张,骤然加快流速的血液,在雪白的脖颈上窜升出一条粉色红晕,逐渐扩大到耳根、面颊,颜色也越来越深,如火烧燎般滚烫。 林翔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公司女职员和雇佣兵之间的交易,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他也没兴趣插上一脚或者加入到这种无聊游戏当中。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即便是荒野上十岁就出来接客的小女孩,同样是用自己的劳动挣回活命所需的面包。如果道德能够带来足够的食物和水,她们的表现绝对比天使还要圣洁。 他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艾琳娜好好谈谈。无关人生,不涉及理想,和爱情之类的崇高思想也扯不上关系。纯粹只是表明自己的一种态度。 “艾琳娜,能和你谈谈吗?”林翔的目光重新清亮,微笑看起来也是那么的自然。 艾琳娜美丽的眼睛立刻弯了起来。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带着说不出的快意和惊喜,伸出双手插进两名佣兵肩膀中间的缝隙,尽力想要分开一条足以让自己通过的路。 “小子,你应该懂点规矩。如果想要女人,酒吧里多得是,别在这儿故意找麻烦——” 站在旁边的强壮佣兵脸上泛起隐约的潮红。他怒意难抑,但是出于对林翔脖子上那条高等级佣兵徽章的畏惧,他没有选择翻脸或者直接动手。只是向前又走了半步,用粗壮有力的胳膊彻底封死艾琳娜的出路。 他一直很想把艾琳娜搞上手。这个女人的身份比普通佣兵高得多,端庄、漂亮、充满诱惑,几乎是爱玛分公司里每一个男人心目中最适合做的对象。他原本打算同时约上另外两个女孩,顺带连同艾琳娜一起到酒吧好好喝几杯,用酒精麻醉后再把她弄上床。却没想到,刚刚开始计划的第一步,就遇到了林翔。 他很自然地把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归于抢食吃的那一类型。这种事情在男人之间并不少见,雇佣兵本来就是靠拳头来证明自己观点的正确性。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 林翔现在表面非常平静,一直在迷人的微笑着。然而心底深处却如同包藏了一团火焰,越来越是炽烈。 他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费迪南德、索斯比亚、难民、食物……如果不是因为艾琳娜的缘故,他连看都不会多看这些精虫上脑,只想用生殖器插进女人身体做活塞运动的家伙一眼。但这不代表他惧怕或者因此带来更多的事端,如果这群佣兵感觉生活过于腻烦,他不介意多杀几个浪费粮食的废物。 林翔朝着楼梯尽头走了几步,在拐角平台的中央站定。向又气又急,挣扎着拼命向外挤的艾琳娜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放开她!你们几个……给我滚——” 一句话,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佣兵。 就在为首者衣服下面肌肉刚刚开始示威性隆起的时候,林翔直袭过来的拳头,像一柄坚硬的铜锤,重重砸在他宽阔厚实的胸大肌上。狂暴的拳势碾碎了衣服,撕裂着肌肉,挤压着脆弱的内部身体组织,像迅猛疾冲的火车头,撞烂坚硬的骨胳,把血管和韧带撕得七零八落……最后,仿佛一头被冲破束缚的凶猛野兽,从身体背部嘶吼破出。 望着从胸口没入,透穿自己整个身体的胳膊,佣兵蓦然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爆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对伤势的恐惧。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 站在旁边的另外四名佣兵面色苍白。这种狂暴可怕的举动,早已超出他们对力量的认识程度。直接用拳头透穿身体,除了荒野上的暴熊,正常人类决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林翔神情冷漠地收回血肉模糊的手臂。胳膊从佣兵体内回缩的同时,也传来一阵密集的骨碎声。拳头完全脱离的刹那间,失去外物支撑的佣兵全身一软,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只剩下最后喘息的力气。而伴随着每一下喘息,嘴边就会涌出大片腥浓的血沫。 一名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佣兵硬着头皮走上前来,用干涩的声音艰难地说道:“你未免太过分了。只是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杀了他,不能……” “嘭——” 沉重的拳头准确砸烂了他的下巴,中年佣兵的右颊整个塌陷下去,碎裂的骨头和牙齿四散跳开,包裹在盍骨周围的皮肉全部炸飞,尖锐的骨片从口腔内部倒扎进柔软的肌肉组织,表面满是划痕的舌头毫无遮拦地垂落下来。 瞪大双眼,喉咙间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呜咽。丧失说话能力的中年佣兵满面恐惧地望着林翔,颤抖的双手在空荡荡的下巴上来回摸索。这样的举动随即带来更为猛烈的无边无际的痛苦,他再次从鼻孔里发出类似沉重喘息的痛苦哀嚎,绻曲着身体畏缩在楼梯旁边,像受伤的野兽一样拼命挣扎。 “我说过让你们滚。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掸了掸沾在手掌表面的血肉,林翔安静地站着。这种温和柔静的口气,却使站在对面的三名佣兵觉得不由自主地发冷。 楼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从楼梯口冲出。地上和墙面飞溅的血肉触目惊心,没有完全死透的尸体卧在血泊中抽搐着。凭着对伤者的本能同情和下意识的判断,他们迅速围成一个圈,所有的枪口,全部指向林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从人群外围响起葛利菲兹明显带有怒意的尖叫。他披着一件质地光滑的缎面睡衣,像居家男人一样穿着拖鞋,从人群里吃力地挤了进来。尽管他个子不高,身材肥胖没有多少力气,可是朝前挤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主动让出足够宽敞的缝隙。 林翔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用锐利之极的目光环顾四周。那种带着无比狂野和杀意的可怕气氛,使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感觉到毛骨悚然。 葛利菲兹神情愠怒地走进圈里,心惊肉跳地看了看半死不活的佣兵和旁边的尸体,使劲儿抽了抽鼻子,厌恶地抬手从围在附近的人群里随便点出几个:“散了,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公司花钱雇你们就是看戏的吗?你,你,还有你,把这儿清理一下。活人抬到医疗室去治伤,死的直接扔出去喂狗。妈的,睡个觉也不得安稳……搞那么大动静,想拆楼还是想暴乱?” 闻讯而来的警卫队长恨恨地盯了林翔一眼,俯下身子,凑近葛利菲兹的耳朵:“阁下,这样做恐怕不太合适。毕竟是他先动手,直接在大楼里杀人,这不符合索斯比亚的规矩。上次威弗列德那件事情,总公司方面还没有完全了结,他现在又……” “不合规矩也没办法——” 葛利菲兹冷冷地提高音调:“你打得过他吗?你杀得了他吗?如果愿意,我可以现在就单独摆个擂台让你和这家伙一决胜负。我真想一枪把你的脑袋崩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一坨屎?明知自己不是对手还要说什么狗屁规矩。你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让男人日多了才思维混乱?下次说这种事情以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别他妈的满嘴喷粪还要老子帮你擦屁股。现在带着你的人滚吧!要么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要么你和这家伙单挑,我可以帮你喊加油——” 警卫队长脸上一阵铁青。葛利菲兹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绝对的力量都是人们疯狂崇拜和畏惧的对象,所谓规矩,同样由拳头最大的人说了算。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散开,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被拖走。在拖把和抹布的来回擦抹下,鲜血和碎肉留下的痕迹迅速消失。除了残留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所有的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 林翔左手牵着艾琳娜,右手拖着葛利菲兹,把两个人硬生生地拽进办公室。先将胖胖的地区经理连推带攮地踢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闩死。这才转过身,带着一贯的平静和自然,拉开椅子坐下。 柔和灯光下的艾琳娜,脸上似乎浮着一层淡淡的粉晕,漂亮的眼眸中透射出惴惴不安的目光。在她的思维概念里,男人和女人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通常都意味着肉体接触和激情释放。可这里是葛利菲兹的办公室,似乎……还缺少一张床作为必不可少的道具。 坐在宽敞的高背皮椅上,林翔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想说话,却无法用口舌发出代表自己意图的音节——无论在旧时代还是这个复活重生的世界,他都缺少与女性交流沟通的经验。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房间里的气氛,彻底陷入沉默。 艾琳娜安静地坐着,宛如端庄的淑女,嘴角一直带着很好看的微笑。她可以察觉到对面这个男人的确有话要说,也许因为紧张,或者是尴尬,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开头,他很快就能流畅自如。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款步走到林翔面前,靠着宽大的皮椅,侧身落坐在他的腿上,握住那双略带冰凉,隐隐地有力量感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第一次触摸到女性特有的柔软,让林翔有种触电般的冲动。他本能地把手缩开,像受惊的猫一样从椅子上跳起,语无论次地急促道:“艾琳娜,等等!别这样,听我说,先听我说,我只想和你好好谈谈,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艾琳娜笑了笑,双眼中流转着水波光彩。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她的经验,不难看出林翔在这方面的生疏和敏感。这也越发增添了她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只要不是性无能或者某种非正常的怪僻,女人都喜欢不滥交的男人。就像男人青睐纯洁的处女一样。 “洛克和我谈过,我知道你的心思。艾琳娜,你是个好女孩。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不能,不能。当然,我不是针对你或者其它某件事情。我对你没有偏见,也谈不上什么所谓歧视。包括你在内,我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女人,我不能这么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翔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恬淡宁定的脸上阵红阵白,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语气,用最简单的词语,表达着自己复杂混乱的内心世界。 艾琳娜用力咬了咬嘴唇,忽然浅浅的笑了起来,笑容沁人心脾:“为什么?” “我有自己所爱的人。”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尽管过程艰难复杂,但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我会比她更好。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我也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我比任何人都爱你。”艾琳娜娇美的脸上浮现出不容置疑的虔诚和坚定。在这件事情上,她表现出辐射时代女人特有的决断。 “你是我看中的男人,你只能属于我——” 第一百一三节 释放 第一百一三节释放 林翔彻底目瞪口呆。 他忽然发现,下定决心的女人,其实是世界上最难缠的生物。她们会非常死心眼儿的一条道儿走到底。没得商量,不会回头,生拉活拽、打死、哀求、下跪、外加十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他并不抗拒艾琳娜。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使她在应嘉之前出现,林翔会毫不犹豫把她纳入怀中,给予最温柔和的呵护。可是幻想终究不可能成为现实,播种在内心深处的幼苗永远都会存在,它永远不会被根除,只会慢慢抽枝展叶,用青嫩枝梢的末尖,碰触着寂寞、孤独的心灵。 时间也许可能抹平一切伤痕。但是这种效果对于林翔显然无用。近百年的时光流逝对于他来说,仅仅只是一个沉睡中存在的梦。从毁灭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应嘉的消失时间还没有超过一年。他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在伤口尚未抚平的同时,强行接受另外一个人。 何况,应嘉的复制体,一个月后就能出现。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嗒——嗒——嗒——” 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响,把沉闷的空气撕开一道裂口。两条被深色丝袜包裹的修直长腿交替前行,在林翔面前站住,弯曲,蹲下。角度的瞬间替换,把最诱人的部分换成艾琳娜那张宛如莹玉般精心雕琢的脸面。长长的黑色睫毛向上卷曲着,碧蓝色的眸子荡漾出水一样的波光。她攀扶着林翔的腿,侧过脸,在他的身上轻轻摩挲,上升……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融化这个男人坚冷如冰的心。 林翔没有动弹。他的身体在颤抖,他明白这不是自己主观意识想要作出的结果,而是男性本能对异性诱惑的最基本反应。他很想把这具紧贴在自己身上滚烫柔软的躯体狠狠推开,可是,可是,他忽然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力气这么做。 是的,没有力气。 不是因为某种药物,也不是因为环境等其它因素造成的结果。纯粹是肌肉和神经在激素控制下的最直接动作。大脑在抗拒,而男性本能却在勃动,在硬化,仿佛一个被禁锢许久的灵魂,正拼命嘶吼着想要冲出,在肆无忌惮的蹂躏中释放出最原始的本能。 “艾琳娜……不,我不能这样。我……我有爱的人……” 林翔几乎是在呻吟。他可以感受到那张漂亮的脸在自己面颊上来回滑动,可以嗅到女性发丝特有的香味儿,还有那两团抵近身体,和自己紧密贴合,在压迫下略微有些变形的丰腻乳房。 林翔像受刑的囚犯一样摊开双臂,细长的手指曲张着,他很想抓住那两团滑腻的脂肪,却终究无法突破最后一丝心理防线。 “吱呀——” 忽然,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点突如其来的异声。下意识地偏过头,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被闩死的卧室不知什么时候被悄悄推开一条细缝,胖胖的葛利菲兹正凑近那里,拼命睁大眼睛注视着办公室里发生的这一幕。他看得津津有味,窄小不合尺码的粉红蕾丝内裤,被肥大多肉的腰臀绷到极限。 透过从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亮,甚至可以看见,葛利菲兹手里正端着一杯显然是刚刚冲泡,热气腾腾的咖啡。加上免费看戏,他品得有滋有味。 带着突然灌注入大脑的清明和恼怒,林翔迅速拔出腰间的m500,根本未经瞄准,右手一抖,枪口即刻跳跃而起,向着正在逐渐扩大的门缝上方喷出数道火舌。伴随着一阵鬼哭狼嚎的尖叫,宽厚的房门以最快的速度重重关上,从门后还传来手忙脚乱搬动重物的碰撞声。 使劲儿甩了甩头,带着血管里尚未完全冷凝下来的粗暴,林翔用力抓住艾琳娜的肩膀,把她从自己身上慢慢地拉开,艰难而苦涩地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 没有外来阻力,林翔把尚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柔和的灯光下,那双温宛碧蓝的眼瞳表面,分明溢动着晶莹剔透的液体。 一滴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是为了你心目中珍贵无比的爱情?还是因为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艾琳娜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话音里仍然带着明显的哭腔:“我知道自己很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所谓的爱情。女人的作用就是给男人取乐、发泄、蹂躏。 林翔只觉得体内有一团烈火,“轰”地一下升腾窜起,顺着血管和经络,在身体每一个角落瞬间蔓延开来。他再也无法握住手里的m500,只能任由这块冰冷的金属“铛啷”坠地,像一张没有身体的嘴,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左右颠动,发出诡异无比的笑。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忽然象狂暴的饿兽一样把艾琳娜扑翻在地。一边粗重地喘息着,一边用力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口中传出的是混杂了呻吟与低吼的声音。在近乎野蛮的力量爆发下,艾琳娜的套裙如同纸片般酥脆,早被撕扯破碎。 火焰,炽热。 除了它们,再也没有多余的感受。 艾琳娜轻轻靠在林翔背上,慢慢展开身体,淡金色的头发宛如飘云滑落直垂在弯曲的腰部,不偏不倚遮挡住曲线曼妙身体中央最醒目的部分。 林翔抓过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香烟和打火机,正要打着,却冷不防被旁边的艾琳娜抢了过去,点燃,深吸一口,这才把带有淡香气息的潮湿烟头,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唇间。 没有人说话,谁也没有想要穿衣服的意思。林翔曲起膝盖,像健美的古代雕塑一样坐着。身后,艾琳娜把柔滑的胳膊穿过他的肋下,白嫩的皮肤紧贴他的背部,眷恋而仔细地慢慢摩挲。 艾琳娜绻坐在地板上,像瀑布一样垂下的淡金色头发,在遮住羞处的同时,也露出大片丰盈雪白的肌肤。她出神地望着林翔,这个男人的每一个微小动作,都让她觉得无比着迷。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忽然之间萌生出只在情窦初开小女孩身上才会出现的娇娜和眷恋。刚刚渡过的这个夜晚,没有甜蜜的情话,没有威逼胁迫,也没有厚厚的钞票摆在面前。可是艾琳娜却觉得,这个阳光即将出现的早晨,却让自己内心充满无限期待。 抖开床单,像天使展开的洁白双翅,把浑身赤裸的艾琳娜严实地裹在其中。带着随时处于可能爆发的身体状态,林翔左手揽住她的腰,右手穿过光滑凝腻的腿弯,以最霸道的姿势把她高高抱起,反身重重一脚把办公室的房门轰然踢碎。踩着满地的木屑灰渣,在巨大声响引来的无数道惊奇目光的注视下,像古代打家劫舍收获丰富的强盗一样,昂首阔步穿过楼道,一直走进艾琳娜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一刹那,整条楼道里所有的人,都清楚无误地听见,从逐渐缩小的门缝里传出一句充满男性磁音,异常响亮的话。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白色的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直射而下,刺眼,强烈,仿佛要把所有笼罩在内的生物全部溶化。 灰黄色的广袤荒原上,一辆越野车以惊人的速度狂奔。咆哮的引擎震得惊恐万状的小虫子们纷纷避开,宽厚结实的橡胶轮胎在布满沙石的地面上,碾起一道飞扬嚣张的浓密烟尘。 林翔握着方向盘,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他不明白应该如何解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但是他很清醒。也许,这就是所谓本能战胜理智的最显著体现吧! 艾琳娜说过,只想得到他一个晚上。可是林翔却不能这么做。倒不是他被什么责任之类的东西所困扰束缚,只是觉得——尘封紧闭近一个世纪的心灵,忽然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悄悄敞开了另外一扇门。 他终于确定,自己是真正喜欢艾琳娜,而不是睡过一夜就想提起裤子走人。 他也爱应嘉。 想到这里,林翔不由得摇头苦笑。 这个时代没有婚姻法,也不存在计划生育。只要有足够的财力和精力,你可以养一百个女人,生一千个孩子。或者,更多…… 越野车在荒野上嘶吼奔驰,随着起伏不平的地面颠簸,车身在有规律地摇晃着。林翔的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不时瞟着左手无名指根,那圈比周围皮肤明显淡化的浅痕。 和刘宇晨约定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他说过,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复活。最多,只是复制。 一个新的应嘉,她还会像从前那样爱自己吗? 林翔找不到答案,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可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都是自己选定的,也是必须走下去的路。 艾琳娜和应嘉一样,都是我的女人。 凭着骷髅骑士团的雇佣兵身份,林翔毫无阻拦地进入了城市。 虽然不喜欢这里,但他必须来这儿。 葛利菲兹答应卖给自己粮食。为了那份数量不菲的佣金,胖胖的地区经理没有理由欺骗或者食言。然而世事无绝对,葛利菲兹很精明,拥有一套欺上瞒下的特殊手段。可是在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的双重封锁前提下,他的高超计谋和巧妙手段,还会像以前那样发挥相同的作用吗? 没人敢保证这一点。林翔也不可能对此百分之百报以相信。正如那句老话所说:“永远也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他必须另外寻找一条新的粮食来源。 与葛利菲兹的交易是在赌博。既然是赌,就肯定存在风险。输的结果,是隐月镇所有难民全部饿死。林翔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 骷髅骑士团是敌人,但是他们手里却掌握着这个世界最丰富的资源。 包括粮食。 索克上尉的办公室,永远都有那么多的人。 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林翔。骷髅上尉褐色的眼眸深处,隐易放射出一丝奇异的光彩。 “好运气的小子,很高兴看见你还能完整的坐在这儿。看来,这个肮脏世界上的那些被砍成碎片或者被子弹打穿脑袋的家伙,他们的运气应该比你更糟糕。能活着,这就是运气——” 发表完这通具有现实意义的开场白,个矮身壮的上尉舒展了一下胳膊,神情笃定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吧!有什么特殊要求或者非份之想?我不喜欢撒谎的家伙和满口胡言乱语的白痴。在我面前,最好做到百分之百的诚实。” 带着必不可少的礼貌,林翔递过一张带有骑士团标志,经过填写的申请物资清单。尽管他很想一拳打爆索克上尉的脑袋,品尝一下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滋味儿。可是在没有最终撕破脸皮以前,这种微妙而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必须隐藏起来。 上尉接过表格,飞快浏览了一遍:“申购食品?你似乎走错了地方。这种东西,你应该去找军需官。” “我需要的数量很大。”林翔耐心地解释道:“五百吨食品,这已经超过军需官能够批准的最高上限。” “哦?” 上尉瞟了他一眼,目光随即回落到表格的相关栏目上。过了一会儿,他眉毛一扬,凝神道:“需要这么多……你有足够的钱吗?” 林翔侧过身,从脚边的背包里取出一只从爱玛城购买,带有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便携式冷藏箱。按下箱盖上的金属扣,露出五支并排在泡沫隔垫上,装有暗红色液体的玻璃试管。 骷髅骑士团拥有世界上最丰富的资源。它们唯一需要的,就是从各种变异生物体内收集的血液样本。虽然不清楚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些东西却能转换为骷髅元,成为购买食品必不可少的值当。 第一百一四节 仓库 第一百一四节仓库 索克上尉从箱子里拿起一支试管,凑近眼前看了很久。随手唤过旁边的一名骷髅士兵,带着一贯的从容淡定说道:“把这些东西交给施密特医官检查一下。告诉他,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检验结果。” 说着,他侧过身,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我必须等到检验报告出来以后,才能给你最后答复。小子,我们必须按照规矩办事。” 傍晚的空气中,充满了死的气息。昏沉沉的暮阳从山脉的凹角里挣扎着露出最后一丝光线。屋子的墙壁上满是斑驳,被烟雾熏黑的残破建筑孤零零地矗立着。没有活人,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倒在地上,腐烂浮肿,被脓水覆盖的表面密密麻麻爬满苍蝇。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就连微风吹过带的轻微响动也听不到。 死人并不可怕。令人恐惧的是那些游荡在村落废墟周围的幽灵和鬼魂。西斜的阳光怪异地穿过照在破旧建筑表面,在地上投射出一个个被拉长的朦胧黑影。那些鬼魂躲藏在阳光背后,磨着尖利的牙齿,恶狠狠地窥视着所有从这里经过的人。它们的眼睛都蒙着一层尘土和鲜血,目光呆滞,令人恐惧。 一个身材干瘦的女人,从废墟深处慢慢走了过来。身上破旧的粗麻长袍仿佛连微风吹过都能撕裂。一只满是皱折,前端已经变成黑色的乳房从袍子的破口塌落下来,像晾晒失水的肉干一样瘪缩着。她赤着脚,在布满荆棘和碎石的路面上艰难挪动。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鲜红血痕。 灰白色的长发盖着她的脸,可是这并不妨碍葛利菲兹通过其它身体特征,判断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他使劲儿睁大眼睛,想要穿过密集发丝的阻碍,重新找回那张脸上自己熟悉的一切,却在气流的来回吹动中只能无奈放弃。 葛利菲兹的心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悲伤、痛苦、绝望…… 女人在距离他大约两米左右的地方坐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表面满是锈渍的小刀,轻轻掀起被袍子遮住的大腿,把算不上锐利的刀尖对准腿根,用力扎了下去。 她的腿很瘦,像枯死的树干。萎缩的肌肉紧密地附结在骨头上,薄薄的皮肤很容易就能拽起,没有脂肪,没有水份,仅仅只是一张比纸还要单薄,却勉强保持着必不可少牢固和韧度的皮。 刀子很钝,残缺不全的刃锋在干瘪的肌肉里来回切割。不时能够听见令人心悸的金属和骨头碰撞声。每割一刀,葛利菲兹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流血。他拼命伸开手臂,目欲眦裂地疯狂咆哮着,用尽一切方法向前冲,想要夺下女人手里的刀,彻底制止这种可怕的行为……。最终,却只能停留在原地,像被卵膜束缚住,正死命挣扎着想要从中脱出的幼虫,做着徒劳无益的蠕动。 女人割得很慢,很用力。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葛利菲兹的精神状态早已崩溃,他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面上,混合着泪水与汗珠的脸剧烈抽搐,翕张的嘴唇像脱水濒亡的蝌蚪般喃喃着:“快点……求你,求求你,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钝口的刀子终于割下一块巴掌大小的肉条。它很干,酱色血液仿佛凝固在粗糙的肉丝里,亮白色的经络和韧带紧紧包裹着每一个角落。女人把它高高举过头顶,看不到脸,却可以感觉到她在微笑。 枯瘦无血色的手,仿佛珍宝一样把肉小心翼翼地捧到葛利菲兹嘴边。望着越来越近的灰白色身影,近乎虚脱的葛利菲兹只能无力地偏了偏头,在心底最深处,用最粗暴炽热的语言拼命祷告、嘶吼、哀求…… 女人把肉慢慢塞进他的嘴里,无比怜惜的用手指轻轻抹去他唇边的一丝血痕,声音很小,却很温柔:“乖,吃了它,你就能活下去。如果不够,妈妈再割……” “不!妈妈!妈妈!你不能这样。我,我不能吃你——” 葛利菲兹像疯了一样从床上猛然坐起,睁大满是恐惧和急切的眼睛,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扫视着。堆积着厚厚脂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像缺氧的哮喘病人一样粗重呼吸,几乎凸出眶外的眼球表面满是血丝,长满浓密汗毛的身体一直的颤抖着。挂在墙上的温度计指针定格在数字二十八的红线表面,可他还是觉得混身发冷,如同身在冰窖般寒入骨髓。 一缕金色阳光从窗外射进,散照在揉成一片凌乱的白色被单上,映出无数形状怪异的浅色投影。 一脸木然的葛利菲兹呆呆坐在床上,眼睛里暗淡无神。随着大脑思维在梦境与现实中完成转换,僵硬的身体也逐渐软了下来。他颓然地看看双手,又摸了摸仿佛还留有血痕的嘴唇。突然把头猛地扎进曲起的双腿中间,双手死死揪住被窝,像孩子一样低声抽泣、呜咽着…… 两辆破旧不堪的卡车,从爱玛城西郊的一幢低矮平房里慢慢开出。被几根粗长铁丝缠绕加固的破烂车厢里,整齐码放着一个个麻布缝制的口袋。它们像煮熟的饺子一样圆鼓涨凸。如果走近一些,隔着那层结实的包装,甚至可以闻到大麦或者玉米发出的淡淡清香。 建筑本身只是一种伪装,走进大门,可以看见一道从墙壁上打通,与山体相连的高大圆形入口。那是一条从旧时代遗留下来,在战争中被震塌封闭的隧道。经过简单的清理,加上必要的防渗干燥等措施,这里已经成为葛利菲兹的秘密私人仓库。 在索斯比亚公司高层看来,胖胖的地区经理是个非常能干的家伙。上缴给总公司方面的收益从未出现过缺少或者拖延的现象,每一项措施能够得到迅速、有效的执行。不仅如此,这个胖子还很会做人,每逢年节,上供的红包好处之类绝对不会少。那颗圆乎乎的大脑袋拥有惊人的记忆力,可以对公司高层人员关系做出最准确,最精妙的分析。有用的大力巴结,没用的弃之一边。甚至就连那些暂时被闲置,却随时可能被起用的人员,也会得到葛利菲兹不遗余力的支持和帮助。加上那张肥圆可爱的肉脸,每当提起他的名字,虽说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予一片赞誉,至少没人会说他一句坏话。 爱玛地区经理的职位,是个很不错的差使。在拥有自主定价权的情况下,葛利菲兹会根据季节、需求、人口等综合因素,把各种贸易商品的价格稍微向上抬高那么一点点。这样的变化幅度很小,却能让他得到不少好处。倒买倒卖,囤积居奇,在几个城市之间来回贩运……在职权允许的范围内,葛利菲兹迅速积累起壮大自己势力的足够资金。 这个仓库非常隐密。除了几个实力不俗的心腹,不到万不得已,葛利菲兹自己也很少过来。接触越少,泄露的机率就越小。 突然在市场上大量收购粮食,肯定会引起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注意。葛利菲兹根本不会使用这种傻到近乎自杀的办法。他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与周边城市的每一次交易,他都会扣留下部分作为私藏。日积月累,仓库里的储量也达到令人震惊的数字。虽说不能完全满足林翔的货物需求,却也相差不大。 这里位置偏僻,加上司机连同分布在仓库外围的心腹警卫,宽敞的库房空间里,只有葛利菲兹和佣兵队长洛克,以及另外两名操作相关器械的武装人员。 洛克穿着一件简单的皮衣,领口像往常一样敞开,露出结实发达的胸肌和浓密粗长的体毛。挟下挎着一支突击步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侧着身子斜靠在冰冷的仓库墙壁上,叼着一根质地粗糙的香烟,平静地看着距离自己不远,正在指挥第三辆卡车从隧道中央缓缓开出的葛利菲兹。 “五倍的价钱,你这家伙……真他妈的黑——”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责备,洛克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 葛利菲兹偏过头,恼怒地冲他竖了竖粗短的中指:“你懂个屁。我可是担着天大的风险在做这件事情。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全面封闭了整个粮食市场,大宗交易必须通过总公司方面许可才能进行。那小子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我看他到时候该怎么收场?” “别说那些没用的废话。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菲斯,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知道吗?表面上看起来你的确很黑,不过,却帮了那个年轻人一个很大的忙。呵呵!真不知道应该说你什么好。” 洛克淡淡地吸了口烟,微笑着摇了摇头:“和人命相比,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够了!你他妈的难道就不能闭上那张鸟嘴?” 葛利菲兹恼怒地挥舞着拳头,做出一副充满恐吓威胁意味的夸张举动:“老子做什么事情是自己心里有数,别摆出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这批粮食老子爱卖谁跟你有狗屁相干?别在妄加猜测什么见鬼的意义。那个小混蛋出的价钱够高,老子也喜欢花花绿绿的钞票,就这么简单——” 洛克看了看脸红脖子粗的地区经理,笑了笑,没有说话。 “说的实在太对了。花花绿绿的钞票,的确是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东西——” 一道刺耳突兀的声音,像炸雷般猛然窜进所有人的耳朵里。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都是胡须的彪悍男子,从敞开的仓库大门外狞笑着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条灰白色的长裤,上身则是一件半旧的棕色皮马甲。赤裸的皮肤表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狰狞吓人的纹身,粗壮的胳膊与发达的肌肉,在灯光照射下散发出充满力量感的油色。他的步子迈得很扎实,似乎沾染了潮湿的靴底,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印出一排平整的红色痕迹。 那是血的颜色。 男子左手拎着一颗头颅,从参差不齐的颈部断口来看,显然是从活人身上硬生生撕下。半米多长的白色脊椎从头颅中央孤零零地垂落,连同伤口表面不断渗出的血水,被慢慢地拖拽着。 所有人都把枪口瞬间指向男子。望着纂在他手里的人头,葛利菲兹只觉得两腿发软——那是自己安排在仓库外面,担任警戒的一名心腹。 洛克冷冷地望着来人,忽然从地上跃出,没有任何预兆猛地瞄准目标扣动板机。翻滚的身体瞬间闪出十余米的距离,轻巧地落在了地上。还在空中时他就调整好了姿势,刚刚落稳,手中的步枪再次怒吼起来,从不同方位射出的十余发子弹,以陌生男子所在的位置为中点,密如骤雨般形成一道火网,将他死死锁在其中。 男子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魁梧的身躯突然以其强壮身形不相匹配的速度,朝旁边侧闪开来,轻而易举躲过洛克的攻击。他的动作快得惊人,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已经电光火石般扑到距离最近的一名武装人员面前,对着那张惊慌失措的脸,重重挥出蓄满力量的拳头。 “嘭——” 年轻的士兵像风筝一样从地上飘起,倒飞着猛撞在数米外的墙壁上。坚硬的颅骨被砸得完全变形,巨大的力量把眼球从眶内震得迸飞出来,拖挂在鼻翼两端,像弹簧一样上下颠动。 洛克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立刻改变方向以不规则移动方式迅速接近对方。突击步枪已经转由右手控制,不时从各个方向连续点射。左手则拔出手枪,在步枪射击的空隙连连猛扣,密集的弹流前后衔接,迎头泼向了不明身份的神秘男子。 男子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笑意,他突然加快速度,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从枪口下瞬间移位。这种匪夷所思的动作,远远超出洛克视觉能够捕捉的最快速度。无法做出任何防御的情况下,佣兵队长只觉得左臂忽然被某种物体牢牢抓紧,一道狂暴的力量也同时命中自己掖窝,骨头碎裂的声音顺着神经一直传入大脑。洛克的眼睛顿时瞪得凸圆,全身一软,弯曲的膝盖轰然跪倒在地,带着粗重艰难的喘息,痛苦地绻曲着身子,在干硬的水泥地面上翻滚扭动。 “不!不要过来——” 最后一名士兵惨叫着,以最快的速度摘下挂在胸前的手雷,拔掉插销,紧紧捏住控制起爆的弹闩,瞪大双眼,战战兢兢地望着越来越近的男子。 “嘿嘿嘿嘿!你这个笨蛋——” 男子似乎对他的举动感到好笑,从腰间拔出手枪,不由分说瞄准士兵头部连扣数下。子弹脱膛而出的瞬间,他的身形也同时扑出。就在弹头轰爆士兵头颅,失去知觉的指尖松开手雷弹闩的一刹那,男子右腿狠狠反扫过来,把即将爆炸的金属球体踢出门外。 “轰——” 巨大的气浪和火光,映红了葛利菲兹那张充满绝望的脸。 “你就是爱玛城的地区经理?”男子转过身,走到他的面前,露出魔鬼般的微笑。 “你……你是谁?”葛利菲兹尽量想表现得像个坚强的男人,可是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我叫比尔。” 带着淫邪的笑,男子像围观绝种动物一样,绕着葛利菲兹转了几圈:“伯格森先生对你近期的工作感到很不满意。他想和你好好谈谈。至于地点,就在加尔加索尼城堡。嘿嘿嘿嘿!你应该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 “加……加,加尔加索尼城堡。”葛利菲兹喃喃着,双腿一软,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 伯格森。卢顿,是索斯比亚的实际掌权者。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突然传召地区经理之类的人物返回加尔加索尼城堡。在这个叫比尔的家伙面前,拥有八级进化能力的洛克连一拳都挡不住……可以肯定,来者绝对是实力强悍的寄生士。 毫无疑问,总公司方面发现了自己与隐月镇之间的秘密交易。 “车子就在外面。我帮你?还是你自己走?”比尔摸了摸下巴,狼一样的眼睛一直紧盯着葛利菲兹。 “我,我自己能行。” 地区经理猛然一惊,连忙拔腿就往外跑。走过躺在地上痛苦喘息洛克身旁的时候,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尽管内心恐惧得不能自制,他仍然鼓足勇气哀求道:“求求你,别杀他。” 比尔眯着眼睛,狰狞的目光在奄奄一息的洛克和可怜巴巴的葛利菲兹身上来回打转。过了很久,这才轻点了点头:“我喜欢钱。只要有足够的钱,我可以饶他一命。” 第一百一五节 构思 第一百一五节构思 一夜之间,爱玛城换了主人。 就城市的实际控制集团而言,爱玛仍然归于索斯比亚。但葛利菲兹已经不再做为地区经理担任城市管理者身份。旧有的政策与制度荡然无存,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新的公司任命者来决定。 爱玛中央大厦顶层的特护病房里,一个身形瘦高的女人,站在与地面齐平的玻璃窗前。淡淡的阳光从湛蓝的天幕斜射下来,在她身后投射出一条细长黑暗的影子。孤单、笔直,像锐利的剑刃,没有丝毫弯曲。 奥蒂莉亚背着手,隔着玻璃,静静地望着脚下仿佛蚂蚁般往来涌动的人流。洁白的皮肤像牛奶一样凝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寒冷如冰的嘴唇紧密闭合着,形成一条冷酷坚硬的线。 洛克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从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首先进入视线的,就是这个仿佛古代刑柱般冷酷的女人。 他伤得很重。整块胸肋尽碎,两条主要神经被震断,强大的冲击力量,使肺、肝、肾等部位受到不同程度损伤,心脏甚至也出现小幅度移位。现在的洛克已经形同废人,只能在呆在特护病房,由各种维生设备勉强延续生命。 “呼……真没想到你会来。”艰难地掀起氧气面罩,面色惨白的洛克长长地呼了口气。 奥蒂莉亚转过身,黑色眼眸里释放出不具备任何感情色彩的冷光:“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荷荷……荷……没,没错。你比我强得多,这,这很正常。”洛克的呼吸粗重而缓慢,好像随时可能散架的老式木头风箱。 他举起勉强能够活动的右手,把氧气面罩重新扣好,慢慢吸了几口,忍着剧烈无比的痛苦,再次喘息道:“葛……葛利菲兹呢?他,他怎么样?” 奥蒂莉亚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毛,平平淡淡地问:“到了现在,你还这么关心他?如果不是清楚你的为人,我真怀疑你的性取向有问题。” “哈哈……咳。。。咳咳……谁,谁让他是我哥们呢?”半死不活的洛克,露出一个招牌式的微笑。 奥蒂莉亚的动作似乎僵硬了一下,沉默片刻,平静地说:“他被带回加尔加索尼,伯格森大人将亲自对他进行讯问。至于结果……可能被杀。不过他的人缘不错,运气好的话,也许会被砍断四肢判处终身监禁。” “……还有第三种可能吗?”洛克收了脸上的笑。 “没有——卢顿家族无法容忍他里通外敌的行为。伯格森大人会全程负责监视行刑。你应该明白卢顿家族的规矩,一旦被判处死刑,葛利菲兹会被所有家族成员分食。他们一直用这种方法对付那些背叛者。”奥蒂莉亚的回答冰冷、生硬并且不容置疑 洛克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他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感,用沙哑的嗓音问道:“能……能帮我个忙吗?” 奥蒂莉亚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无波,声音仿佛是机械合成:“你全身的器官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最多只能存活三至四个月。别白费心机了,你不可能救得了他。”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可能救他。你应该明白我和卢顿家族之间的关系。” “荷荷……荷。。。你是个好女孩。我,我不会叫你去做违背,违背诺言的事情。” 洛克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积蓄了几分钟必要的精力,挣扎着说道:“我……我只需要你帮我,帮我带个口信儿。” “带给谁?” “隐月镇……林翔。” 按照古典美学研究者的眼光,新月之城的建筑显然过于死板。线条呆滞,没有装饰,纯粹就是大小不等的标准立方体组合。冰冷、生硬、除了对比强烈的黑白基调,唯一的中和颜色,就是死一样的灰。 但是不得不承认,只有这种最简单的结构,才能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尤其是当太多的简单组合在一起,形成规模,充斥视线,把所有不同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挤压出去,在习惯和适应的前提下,丑陋自然就变成了美。 克劳德中校似乎很喜欢宽敞的主会议室,他一直把这里当作临时办公室。对于这种好像不太符合规矩,又勉强说得过去的举动,倒也没有人提出过什么疑问。 坐在结实的合金折叠椅上,林翔一直在观察面前的骷髅中校。 他脸上的线条刚毅、生硬,却没有冰冷和残忍的气息。两边的鬓发花白,却有种蕴含在时间沉积下的独特韵味。宽厚的嘴唇上带着微笑,没有在这个世界见惯的狡诈和虚伪,恰恰相反,却散发出憨厚和凝重,令人觉得非常放心的沉稳。 他身上的战斗服穿得一丝不苟。领口也边角等微末细节都处理得无懈可击,显出严谨、认真的基调。 目光顺延往下,可以看见一双十指交叉,平握摆在桌面上的手。骨节粗大,手背的筋肉线条分明,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虽然没有作出什么具有表现意义的动作,却足以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翔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息。那种浓厚激扬的程度,远远超过此前自己认识的任何一名寄生士。即便是费尽心机才杀死的确奥斯维德也无法相比。四星?不,五星,绝对是五星。只有实力达到五星标准以上的骷髅骑士,才有资格配得上肩膀两边的中校徽章。 克劳德同样也在打量着他。不同的是,目光注视的同时,还微笑着递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索克上尉对你的评价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某个年轻人身上,使用如此之多赞誉之词。” 说着,中校收起眼睛里欣赏的目光,正色道:“好吧!简单的开场白到此为止。请原谅我的直接,闲聊永远不可能占据太多的工作时间。先来谈谈你的问题吧!我看过你填写的物资申购清单。五百吨食品不是一个小数字,在我做出允许或者拒绝的最终答复以前,能告诉我你需要这批物资的实际理由吗?” “我拥有一个小镇。因为某种意外的原因,有数千难民涌进了这块土地。我有两种方法可以对付他们。第一,把所有人全部杀光。第二,让他们成为新居民。”既然清楚克劳德直截了当的作风,林翔也不想添加太多前因后果作为附缀。 “所以,你需要足够的食物来养活他们?也就是说,你作出了第二种选择?”中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灰色的眼眸却一直在观察着他。 “是的。我要建立属于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没有足够的力量,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很难存活。”林翔保持着应有的礼仪,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不想否认自己的意图,也没有那个必要。 新月之城,仅仅只是骷髅骑士团在全世界所建立据点的其中之一。只要愿意,这个拥有旧时代所有科技文明的庞大势力,会把自己像脆弱的蛋壳一样碾个粉碎。撒谎并不明智,骑士团对于世界的控制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固,却也不可能对费迪南德与索斯比亚之间的纷争毫无所知。他们应该很清楚隐月镇与两大势力的矛盾。作为一名拥有骑士团编制,想要得到帮助的骷髅雇佣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一切和盘托出。 诚实一种美德,哪怕是最邪恶的魔鬼,也会对诚实的人大为青睐。即便是死,也要比狡猾的欺诈者少受些折磨。 克劳德点了点头,显然对这番回答十分满意,就是不知道这表情是发自真心还是出自别的什么原因。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地问:“拥有领地,接下来就是组建由你个人支配的武装集团?”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隶属于骷髅骑士团辖下的雇佣兵组织。”林翔思索了一下,打出了一张扣在手里很久的底牌。 他从来没有想过依靠隐月镇自己的力量进行发展。在保有相当独立性的前提下,依附某个势力延续、壮大,这才是小镇未来的出路。在接纳对象方面,他曾经考虑过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然而事情发展却打乱了计划。迫不得已,他只能选择骷髅骑士团。 克劳德中校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笑了起来。 “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有野心,也有头脑。在制订狂妄计划的同时,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能做到这一点,很不错。年轻人,看来d212基地伊文斯上校的报告并非虚言……我喜欢你的直爽和诚实。接下来,你应该听听我的答复。” 说着,中校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翔:“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除了食品,还可以提供包括轻型战斗车辆在内的武器装备,以及部分能源供应器械。你应该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我对你和费迪南德还有索斯比亚之间的矛盾纠纷不感兴趣。我只需要人手。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需要一支数量可观的军队。无论它以雇佣兵或者区域武装任何形式出现,都必须服从新月之城或者骑士团下属机构的调遣。我并不指望这支武装力量拥有多强的战斗力,我只需要它协助正规军对附近区域进行防守或者进攻。这是一支辅助性的力量,但是必须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 “我会给你一定程度的帮助和支援,但物资数量不会太多,骑士团有自己的规则。当然,军队调遣将以雇佣方式进行。事实上,很多控制地区都在实行这种方法。口头或者纸面上的规则不存在任何约束力,维系你我之间忠诚和信任唯一可能的东西,就是利益。” 林翔思考了很久,终于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更多的选择,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像两块巨大的岩石,把隐月镇死死夹在中间,拼命挤压着原本就很狭窄的生存空间。诚然,如果被逼到极限,他完全可以独自冲进新亚历山德罗和加尔加索尼城堡,把阿雷桑德罗和卢顿家族所有成员杀个精光。但是这样做对隐月镇的发展毫无益处。两大家族掌握着与周边城市和更加偏远地区的贸易网络,以林翔目前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取代或者控制。暴力杀戮的结果,只能是在共同瘫痪的前提下,大家一起灭亡。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从隐月镇到海边或者其它产盐地,中间的路线距离至少长达上千公里。林翔可以组织车队进行长途贩运,却需要损耗包括零件、油料、运力等各种不同类型的相关物资。这些东西隐月镇无法生产,也没有其它渠道可以获得。以不可缺失的物资替换另外一种必需资源,付出的代价远远高于得到的收益。 这仅仅只是日常生活必需品的一个单项,如果把这个假设继续扩大,药品、衣物、金属、能源……短时间内,以隐月镇的人力和产出根本无法自给自足。这个世界没有旧时代发达的通讯设备,没有公路,沿途补给站点大多也只对己方势力开放。强行灭杀只能制造新的混乱,产生更多居无定所的流民。 依附骷髅骑士团,至少可以获得安全上的保证。只要得到足够的发展时间和人口,两大家族的优势也会逐渐被消磨、渗透、并吞甚至取代。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个人力量再强大,终究无法独自存活。 克劳德显然对林翔的态度非常满意:“很好,看来我们都能找到彼此之间共同感兴趣的东西。那么接下来,你可以得到一部分先期红利,以及必须承担的义务。” “先说说你感兴趣的部分——” 中校拉开抽屉,取出一支装有血液样本的玻璃试管:“施密特医生已经检查过你提交的所有变异样本。换算成货币,它们的实际价值大约为六十万骷髅元左右。就你目前的状况来看,钱的作用似乎不大。所以,我自作主张,把这笔钱折算成实际物资,添加在首批给你组建雇佣兵团的援助里。总计有各类食品八百吨、四辆轻型战车、外加一套小型核能发电设备。” 这是一笔价值昂贵的物资。单就数量而言,已经远远超过林翔的预期。尽管内心充满惊喜和震撼,他仍然保持着一贯的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谢谢。” “先别忙着谢。这批物资可不白给,而且现在你也拿不到——” 克劳德把手边的几份文件叠摞起来,在桌面上用力顿了顿。认真地注视着他:“你必须作为我的随同人员执行一次任务。我会根据实战表现,对你的个人能力做出评估。骷髅骑士团的确急需人力补充,但是绝对不要欺瞒哄骗,依靠踩着他人尸体上位的废物——” 中校目光炯炯地盯着林翔,灼热之极的目光仿佛能够看穿内心。他毫不顾忌对方的感受,从手里的文件当中抽出一份,直截了当地说:“上一次佣兵资格考核结果显示,在离开地下通道的最后关头,你并没有表现出令人信服的战斗能力。恰恰相反,另外三名应试者却同时惨死。也许是你们之间拥有某种协议,或者是你的运气的确很不错。但是这些东西在我看来都不重要。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次的任务非常危险,你可以自行决定参加或者退出。当然,我也会根据你的选择,判定是否给予物资援助。”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平淡而缓慢地说道:“我是否应该把这看作是一种威胁?” “我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克劳德中校脸上充满不容质疑的威严:“我承认,你的构想对于提升新月之城及周边区域的控制力度很有帮助。但是,我在你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异能气息。按照施密特医官的血样检测报告,你可能属于一种数量极其稀少的变异人类。新的雇佣兵团长必须具有某种超乎常人的能力。智慧、力量或者速度,我要亲自看到你在实战中的表现。这不是威胁,而是证明你自己的机会——” 天刚放亮,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声,打破了新月之城的宁静。简单的口令和嘈杂的脚步混合声中,两辆加挂防弹装甲的重型越野车和四辆轮式装甲车,从广场侧面的车库里缓缓开出。结成队形后,顺序穿过由卫兵值守的城门,朝着城市北面疾驰而去。 林翔穿着一身崭新的浅灰色战斗服,怀里抱着满装子弹的突击步枪,脸上带着说不出是平静或者忧郁的表情,随着颠簸的车身左右摇晃着。 第一百一六节 表决 第一百一六节表决 克劳德大概属于那种随时不忘职责,对于工作抱有狂热信念的虔诚职业者。他要求林翔随同执行的任务的确非常危险——沿着奥斯维德少校的行进路线,进入九十六号废墟,寻找少校及其战斗小队全灭的原因。 荒野上没有路,宽厚结实的橡胶轮胎重重碾过沙石混杂的干裂地面,出现了一条灰白色的平行车辙。 林翔从未想过要参与寻找奥斯维德的行动。在他看来,这就和杀人犯摇身变成警察,主动去寻找被自己埋藏的尸体一样不可思议。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妙,越是匪夷所思,不符合逻辑思维的设想,就越有可能转变成现实。 也许,这就是那个已经被毁灭的时代和辐射世界最显著的区别吧! 身材魁梧的克劳德站在装甲车顶端,双手举起战术望远镜,像一把笔直的军刀,牢牢插在黑色涂装的车体甲板上。他也许算不上英俊,却拥有一种令人敬畏的沉稳,以及内敛于身体,只有从眼眸深处才会隐隐放射出的狂猛战意。 正前方的远处,已经能够看到那条由无数灰色建筑构成,高矮不一,参差不齐的线。它们在骷髅骑士团地图上被标注的名称,是九十六号废墟。 观察许久,中校放下望远镜,用平淡而不可质疑的口气,向等候在旁边的士兵命令道:“所有人结成防御战斗队形,准备进入——”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第二辆装甲车的车厢里,透过车顶表面敞开的甲板,独自坐在车尾座位上的林翔,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略带冲动的古怪笑意。 “一个五星寄生士的血,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进化效果?呵呵……真是令人期待啊……” 加尔加索尼城堡西南面的入口前,有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宽阔大道。道路两边栽满了枝叶茂密的灌木,它们被修剪的很整齐,朝着卵石路面形成略呈圆形的坡度。绿化带中央,并排种植着一种类似旧时代雪松的高大乔木。黑压压的枝条自上而下由窄变宽,形成一个拱顶把车道整个盖住。金色的阳光从树枝交错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在阴暗的路面上留下一片大小不一斑驳光点。 主宅旁边的空地上,停放着十几辆带有浓厚古典风格的四轮马车。无所不在的辐射改变了马匹的进化方向,与旧时代的祖先相比,现在的马体形更加高大,辨别方向的能力也更加灵敏。作为在荒野上生存的基础,它们甚至进化出能够撕食肉类的锋利牙齿。但这并不意味着抛弃旧有的植食习性。恰恰相反,为了避免饥饿带来的种群灭绝,它们被迫改变食性,同时具备啃食植物和撕咬肉类的双重特征,头部两侧也进化出长度超过半米的锐利犄角。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种奇特生物更喜欢哪一种食物,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为了生存,它们和行走在荒野上的流民一样,什么都吃。 从时间上看,今天显然不是举办夏日舞会或者冷食野餐的日子。可是卢顿家族的全部成员,都聚集在城堡二层的主会议厅里。 长达十余米的条桌尽头,身材削瘦的伯格森。卢顿,穿着一套手工精美的白色绸质衬衫,神色淡漠地坐在厚重的高背橡木椅上,冷冷地望着桌子尽头另外一端的墙。 长桌左边,错落坐着十几个男人,右边对应的方向,则是数量相对略多的女性。这些人的年龄跨度从二十五到六十岁不等。年轻人脸上,多少带有几份代表虚浮的轻佻和狂妄。老年人虽然少了几分冲动和朝气,却表现出更多的狡猾和算计。 这是卢顿家族的集体议会。正常情况下,大多只在年终节庆或者决定重大事务的时候才会召开。参加者都是卢顿家族旁支首领或者是重要人物。他们也许品行不佳,带有或这或那的劣迹,但是他们都拥有值得称道的经营理念和特殊才能,加上共同的姓氏和血缘关系,才能得到坐在这张桌子旁边的资格。 能够坐上首席主持家族事务,伯格森的确拥有值得令人称道的经营天赋。接任家主不到四年的时间里,索斯比亚的直接控制区域扩展了百分之三十六,以兼并的方式从其它公司手里获得两座矿山的经营权,家族直属武装人员新增一千一百余人,年平均收益额度更以百分之六的可观速度迅猛增长。 商人,大概是地球上最奇特的生物。 他们可以不懂情调,没有修养,对诗词歌赋音律绘画一窍不通,可他们对于数字,尤其是和金钱有关的数据,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狂热和敏感。卢顿家族的成员也不例外——他们当中很多人都认为,学习是一件枯燥乏味又极其无聊的事情。但是他们却精通算术,哪怕是再复杂深奥的问题,一旦和钱发生纠缠,他们立刻会在脑子里搜索出最简单,最有效的计算方法加以解决。因此,在年收入增长率多少几个百分点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大多数人都一致认定:能够自己带来最大收益的伯格森,才是主持家族事务的最佳首脑。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坐在上首的伯格森。这种沉闷的气氛似乎让他觉得非常满意,像岩石一样刻板的脸上,也终于绽露出一丝略显平缓的微笑。 轻轻拍了拍手,站在旁边的贴身男侍以标准的礼仪姿势躬下身,旋即快步走近大厅入口,用力拉开虚掩的房门,朝着在外面等候的人做了个手势。几分钟后,两名身材高大的男仆,推着一辆底部装有滑轮,外形呈倒三角状的金属囚笼慢慢走了进来。 笼子的高度大约在两米上下,四根粗大的铜制撑管,从不同方向把铁笼牢牢固定。顶部正方形的盖板被锁死,中央只留出一个仅能容纳成年人脖颈粗细的圆形孔洞。十几根尖锐的金属利刺直竖在三角笼底部,被油脂涂刷过,用于防锈的锋利刺尖表面,反射出无数道令人心颤的寒光。 浑身赤裸的葛利菲兹站在铁笼中央。顶部盖板的孔洞死死卡住他的咽喉。皮肤与孔沿之间的缝隙仅有半厘米左右。呼吸没有问题,不过显然无法从中脱出。 没有可供双手攀扶的部位,长时间保持半曲状态的腿部肌肉,很容易变得酸软无力。呆在这种囚笼里比直接受刑更加痛苦。葛利菲兹脸色白得吓人,嘴巴像失水的鱼一样大张着,长满汗毛的短粗双腿筛糠般地颤抖。看得出,他很想换个舒服点儿的动作来代替现在的姿势。但是他也不想死,只能在窒息与身体洞穿两种可能的威胁下,拼命争取中间这点微弱的安全距离。 伯格森满意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可怜囚徒,神情笃定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他环视了一遍四周,用沉稳的语气说道:“众所周知,卢顿家族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辛勤的汗水和忠诚的品行。葛利菲兹经理是索斯比亚最优秀的管理者,出于信任,我把整整一个城市交托给他。遗憾的是,他辜负了我对他的期望,选择与索斯比亚的敌人合作,出卖公司利益,欺上瞒下。这种无耻的行为必须遭到惩罚,今天的议题——请各位家族成员投票选择,应该用哪一种方法,处死这个卑鄙的叛徒?” 没有人应答,也没有人说话。会议室里异常安静。 伯格森疑惑地看了看桌子两边,他很奇怪家族成员们会作出如此反应。正常情况下,这往往意味着反对或者犹豫。如果事关利益,他完全能够理解。可议题的内容仅仅只是决定一个外人的惩处……冷场,又意味着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首先开了腔:“伯格森,我不想质疑你的才能或者对事物的判断能力。既然是集体议会,那么我只想提一下自己的观点。在对待隐月镇的问题上,葛利菲兹的确隐瞒了一些事实,也违背了你所制订的贸易封锁计划。但那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错误,略加惩处是可以的。如果谈到判处死刑……似乎太过了点儿。” 伯格森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继而很快转变成愤怒导致的微红。他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刻意放缓语调:“莫里斯叔叔,您刚才所说的这些话,让我感到非常意外。任何事情都有原因。既然您不同意处死这个叛徒,那么能说说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葛利菲兹不是叛徒。” 莫里斯认真地说:“我查过交易记录。葛利菲兹卖给隐月镇的那批粮食,不在公司的货物清单上。也就是说,那些物资不是索斯比亚的财产。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出卖公司利益之类的罪名。为了一单和卢顿家族没有任何关系的交易,就要处死索斯比亚最优秀的地区经理。呵呵!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强词夺理! 伯格森脑子里下意识地闪现出这个词。他本能的把莫里斯的举动归结于对自己不满。想到这里,他脸上的怒色反而平静下来,带着森冷的笑,慢慢问道:“尊敬的莫里斯叔叔,我不得不承认,您对事物的判断标准,的确有些特别。” “这与判断标准无关,我只是实事求是——” 莫里斯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作出重大决定般地看着伯格森的眼睛说道:“那批粮食是葛利菲兹的私人财产。隐月镇虽然站在索斯比亚的对立面,但这并不妨碍葛利菲兹与其中某一个人产生友谊和联系。我承认,他的所作所为,的确破坏了公司的利益和计划。然而归根结底,这只是他的私人行为。葛利菲兹仍然坚持着对索斯比亚的忠诚。理解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就好像两个相互爱慕的年轻人,因为所在势力彼此敌对而不可能在一起,只能偷偷私下幽会,互相交换点小礼物什么的。任何人都无法对他们的举动提出谴责或者惩罚。葛利菲兹……也是一样。” 伯格森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莫里斯。忽然,他没有任何预兆地笑了起来:“真是想不到,莫里斯叔叔竟然还有如此博爱的一面。哼哼哼哼!照你这么说,葛利菲兹是因为看中隐月镇上那个年轻人的屁股,才会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 “也许是对方看中葛利菲兹也不一定。”莫里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了点头:“葛利菲兹虽然很胖,但是很可爱。如果我是女人,也会对他青睐有加。这话似乎有点儿跑题了,我想重申一遍自己的观点——葛利菲兹没有犯罪,他最多就是有些微不足道的小错误。略加惩罚是可以的,但不至于处死。” “这可不能由你说了算——” 伯格森浑身都散发出令人畏惧的阴冷,他冷笑着转过身,用狠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关在囚笼里的地区经理:“这头肥猪必须死,他的举动对索斯比亚的尊严已经造成了威胁。我要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成沙发。莫里斯叔叔,既然您执意要帮这个胖子说话,那就按照家族议会的规矩进行表决吧!如果在座的各位家族成员,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表示赞成,那么葛利菲兹可以保住他那颗被脂肪和愚蠢填充的脑袋。如果遭到否决……嘿嘿嘿嘿!作为惩罚,您今年的全部收益将被公司没收,然后再平均分派给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没有异议。”莫里斯微笑着耸了耸肩膀。 表决的过程远远没有争论那么激烈。卢顿家族的成员们对此表示出异常的淡漠。除了三、四个人直接表示弃权,其余的成员脸上都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全部举起右手表示赞成。 伯格森看得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难道都疯了吗?”伯格森难以置信地望着坐在右首的一个肥胖老妇:“贝芙姨妈,你,你怎么也……” “我亲爱的侄子,杀人这种手段太暴力了。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确应该听听莫里斯的意见。”老妇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丝质手帕,故作娇态地擦了擦嘴角。 “那么你呢?艾伯纳姨父?”感觉有些不妙的伯格森又转向另外一边。 “葛利菲兹是个好人,他应该受到公平的待遇。伯格森,给你的沙发另外寻找一块新材料吧!比如说,那些荒野上的暴民,他们的皮肤就很合适。”艾伯纳淡淡地笑了笑,话也说得足够清楚。 伯格森彻底如坠五里雾中。 显然,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算计。 如果所有家族成员联合起来共同反对,自己是否还能继续坐在家主的位子上?想到这里,伯格森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忽然发现,那些看上去似乎只要用钱就能摆平的亲戚,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拼命保住葛利菲兹? 只是一个地区经理,至于吗? 伯格森百思不得其解…… 加尔加索尼城堡的地下监狱很黑,很阴暗。肮脏发臭的牢房里,到处都爬满了令人恶心的小虫子和腐蛆。 坐在一堆显然是新铺的干草上,从囚车里放出来的葛利菲兹,打着盘脚坐在柔软的草剁上,抱着一大块油答答的卤猪腿,起劲儿地啃着。天气很热,他也懒得穿衣服。浓亮的猪油从肉块上慢慢滴淌下来,顺着下身半翘的肉管缓缓下滑,亮晶晶的。滋润着他的皮肤,却污染了旁观者的眼睛。 “看样子,这里的伙食似乎很对你的胃口?”一袭黑衣的奥蒂莉亚双手抱在胸前,隔着胳膊粗细的全钢栅栏冷冷地看着他。 “饿上三天,拌在屎里的剩饭你也会觉得是美味儿。”胖胖的地区经理只顾闷头大吃,话却是至理名言。 奥蒂莉亚一滞,细长的手指本能地捏了捏,强压下想要掐死眼前这个胖子的冲动,恶狠狠地问:“我很好奇,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居然使卢顿家族所有成员在决议上投赞成票?要知道,如果不是莫里斯突然提出表决,你现在已经被剥皮切块儿,扔在锅里熬汤。” 第一百一七节 进城 第一百一七节进城 奥蒂莉亚一怔,地区经理的回答完全打乱了她的思维。或者应该说,这种古怪的场面并不符合自己预先的想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不过是发掘出他们内心深处的罪恶,用笔写在纸上。当然,还会额外誊抄一份同样内容的文件,当作礼物送给被发掘者本人。”葛利菲兹脸上的神情严肃而庄重,不时把小手指伸进嘴里,从牙缝中掏出一缕筋道的肉丝,细细嚼嚼,咽下。 奥蒂莉亚死死咬住嘴唇,冷酷的额头上,漂亮秀气的眉毛微微晃动着。这是她隐隐想要发作的前兆——地区经理恶心的动作,简直就是在挑战她的耐心极限。大脑思维意识激烈挣扎的结果,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尽量放缓语气:“具体点儿。” “ok!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葛利菲兹在赤裸裸的屁股上擦了擦油滑的手,捏了个清脆的响指:“贝芙夫人,也就是伯格森的姨妈。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渡过了六十四年的漫长岁月,也许是因为时间的折磨,造成这个可怜老妇人心灵深处的空虚。她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爱好——喜欢和英俊的男孩一起玩活塞对冲游戏。当然,这种嗜好很多人都有。但是贝芙夫人要略微特别一些。据我所知,伯格森的亲生儿子就是她众多男宠的组成部分之一。那个可怜男孩在贝芙老太婆身上第一次体验人生经历的时候,只有八岁。” 奥蒂莉亚光滑白腻的脸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想笑,又不敢笑。 “艾伯纳先生,也就是伯格森的远房姨父。他曾经私下动用过公司一大笔钱,从北方一个小家族手里弄到两项关于棉织品的新技术。现在,他正利用那些技术,在伯格森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大把大把的捞钱。” “克尔先生,伯格森的舅舅,患有恋尸僻。他对外宣称自己的妻子在意外事件中死于暴民之手。其实是他用剪刀割断了自己老婆的喉咙。那具尸体就放在他卧室下面的冰柜里。每天晚上,他都会用那具做过防腐处理的木乃伊里满足欲望。至于捅不捅得进去,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伯格森的表姐狄娜夫人,她在公司担任财务总监,北方矿山每年的产出有百分之二十会落进她的腰包。这个女人的帐目做得很干净,六年了,伯格森从未发现过。” “至于尊敬的老莫里斯,他的确称得上是男人中的楷模。“人老雄风在”这句话用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前年公司庆祝酒会的时候,他和伯格森的老婆躲在城堡的地下酒窖里干了整整三个钟头。从那以后,那个女人一有机会就要和他单独相处,每次时间至少都在两小时以上。怎么说呢!在这方面,伯格森的确是嫩了点儿……枪,还是老的硬。” 奥蒂莉亚向来是一个行动多于而思考的人,冷漠也是她最直接的风格体现。然而这一次,那张从来都处变不惊的脸上,非常意外地露出一丝惊讶。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葛利菲兹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换一个人问我这句话,我会当面嘲笑他是白痴。至于你……呵呵!这个世界到处都存在着危险。为了得到地区经理的位子,我整整爬了二十二年。我是一个善于发现问题,也喜欢总结、收藏、整理秘密的人。贝芙夫人和那个小男孩的第一次,我悄悄拍了张照片。艾伯纳先生的收益帐单,每年我都会复制一份。克尔先生妻子的尸体是我帮他做的防腐处理。狄娜夫人的帐目上有我留下的特殊记号……说到老莫里斯,他和伯格森老婆的野战场地由我负责提供……我从不用这些东西威胁他们,我只需要在最危险的时候,让这些肮脏的渣子发挥出足够的作用。就像今天,伯格森打算用我的皮做沙发,我却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吃烤猪。他要我死,而我还好好的活着。” 奥蒂莉亚摇了摇头:“伯格森不会放过你。你触犯了他能够容忍的底线。” “我知道。我手里掌握的秘密很多,但是还不足以让我走出这间牢房。我和卢顿家族成员私下的交易,只是要求他们尽可能帮我拖延判处死刑的时间。只要不真正触怒伯格森,我就有离开这里的机会。”说完,葛利菲兹继续啃他的猪腿。 奥蒂莉亚眼睛中闪烁着变幻不定的光芒:“你就不怕我把刚才所说的这些,全部告诉伯格森?” 葛利菲兹吃得满嘴流油,连头也不想抬:“我这辈子的朋友不多。无论洛克还是你,都不可能背叛我。” “怪不得你那么镇定。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准备救你出去。”奥蒂莉亚重新恢复了固定的冷漠表情。 “别白费心机了,你救不了我。” 说到这里,葛利菲兹抬起头,平静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洛克应该让你带了个口信,给隐月镇上的某一个人?” 奥蒂莉亚没有说话,慢慢点了点头。 “照他说的做吧!如果那个人来了,我能活,洛克也死不了。”叹了口气,葛利菲兹翻过已经啃光的猪腿,朝着背面最肥美的部位狠狠咬下。 白花花的肥肉散发出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油腻气息。换在平是,奥蒂莉亚早就喝止了葛利菲兹的举动。今天,她却默默地靠在冰凉的钢铁栅栏旁边,安静地看着与食物殊死搏斗的地区经理。 “菲斯,我想问你个问题。”忽然,奥蒂莉亚淡淡地开了口,还用上了对葛利菲兹的昵称。 “问吧!”地区经理照例闷头大吃。 “你刚才说,掌握了很多人的秘密。那么关于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很多!比方说,你的胸罩夹层里都装有高强度合金板。防弹、防水、还防乳房下垂……” 每一次走进废墟,林翔都有一种新的,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整齐排列的楼房变得非常破旧,贴附在建筑表面的各种装饰材料大多已经脱落。虽然没有遭到人为破坏,雨水和狂风却用自然的手段,慢慢腐蚀着这些比岩石还要坚固的文明产物。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多久。一百年?上千年?或者近万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场肆意破坏与顽抗到底的斗争中,人类智慧文明的结晶,永远不是大自然的对手。 四辆“斯特瑞克”装甲车两两并排,各自占据了不太规则的方形四角,把另外两辆防御力较弱的越野吉普围在中间,小心翼翼地行进在九十六号废墟宽敞的破旧马路上。 车队走的很慢,最前面的装甲车驾驶员刻意保持着低档匀速,发动机的轰鸣声也被压缩到不算很大,却足以维持运转的程度。 林翔站在装甲车后厢略微靠前的部分。ak100突击步枪斜插在背包旁边的皮套里,手上的武器已经换成一枝巴雷特m82a1重型狙击步枪。车内装载着一定数量的后备器材,其中也包括at4火箭筒之类的压制性武器。鉴于架在装甲车顶的二十五毫米机关炮的强大扫射能力,巴雷特这种使用点五零玛格纳姆弹头的精准狙击枪,显然对他更加合适。 克劳德中校坐在队伍中间的一辆越野车上。从林翔所在角度望去,可以看见他的膝盖旁边斜靠着一枝m4步枪。骷髅中校的表情非常平淡,似乎深入变异生物巢穴的行动丝毫没有危险,纯粹就是一次轻松散漫的郊游。 按照中校的坐姿和手脚摆放的位置,林翔用自己的身体暗中比对了一下。意外地发现——这个表面上漫不经心的中年男人,其实正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的状态。 骨胳的运动方式决定身体走向。肌肉收缩和韧带的拉扯,控制着力量输出与最终产生的结果。克劳德的身体摆放姿势看似随意,手掌、足尖、肘部与车内的各个邻接点不偏不倚恰好吻合。如果遭遇突发事件,他至少有六种动作可以离开目前的座位。无论弹跳还是侧滚,都能保证着落点在车队重火力掩护范围内。 这名骷髅骑士中校,比曾经遇到的任何对手都强。战斗意识也绝非豪森那种空有力量而没有技巧的家伙可比。一个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老兵,加上高达五星级别的寄生实力,想要从他身上取得自己需要的血,仅靠偷袭……似乎还不够。 与清晨相比,天空中的辐射云显然要淡了许多。腕上的手表指针刚刚滑过上午十一点二十的刻度,正朝着下一格新的黑色刻槽稳定且毫不迟疑地迈进。 马力强劲的装甲车碾过公路旁边的街沿石,以嚣张的姿态从几条看不到任何植物的绿化带里横穿而过,带着橡胶轮胎上灰黄色的泥土渣块,稳稳地停在一片宽敞的小广场上。 配发的午餐很简单。一块真空包装的压缩干粮,一听圆筒形的肉罐头,外加一瓶经过净化的无辐射水。 这些东西没有像旧时代那种五颜六色的包装。罐头和饼干表面,只有一张标注着营养成份和注意事项的正方形贴纸。罐头的主料是牛肉和黄豆,饼干的口感一般,相比用来欺骗舌头的味道,林翔更加注重这些食物其中所含的营养和热量。 在文明发达的旧时代,这些食物可以说是丝毫无奇。在任何一个商场都能买到与之类似的产品。可是在辐射世界,它们却代表着骷髅骑士团在科技、农业、物资生产等方面的强大实力。单以简单的压缩饼干为例,就涉及到一系列与食物保鲜和配比方面的技术。即便是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也无法做到完全或者近似的仿制。 天气越来越热,缺少了辐射云的遮挡,炽热的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把残破的建筑和地面照得一片亮白。凝聚的热量淤积在距离地表不远的空间,形成一层随着气流上下翻滚的热浪,把本就缺少水份的城市,蒸烤得更加干渴。 地面逐渐变得滚烫,踩着平整的柏油路面,可以感受到从靴底传来的热气。人们开始更加频繁的喝水,进入体内的液体很快转化成搀杂着盐份的汗珠,从无数毛孔中渗透出来。它们浸湿了衣服,又在灼热的阳光下迅速被蒸发,在皮肤表面残留下一层形状类似粉尘的白色盐末。 路边,有一幢面积不大的两层小楼。大厅入口处的金属门框歪在一边,门檐的横档上挂着一个落满灰尘的巨大变体“m”符号。在这个旧时代家喻户晓的著名快餐招牌下面,一个表情滑稽的小丑雕像正保持微笑致意的坐姿。酸雨溶化了它表面色彩鲜明的涂料,冷热骤变的气温使整个塑像扭曲变形。尤其是它那张曾经使旧时代儿童为之喜爱的笑脸,已经找不到任何与温柔、可爱之类词语联系的部分。破烂的面孔,腐蚀半熔的脑袋,从头顶流淌下来凝固在嘴边的硬化胶质,使它变得越发狰狞、恐怖。 小丑旁边,有一道拱圆形的临街窗口。最上方的招牌勉强可以看出“甜品站”三个被尘垢污染的大字。几只被踩扁的易拉罐歪倒在附近的地面上,表面残存的包装,显示它们似乎是“王老吉”之类的饮料。 不知为什么,这些曾经熟悉,如今却早已不存在的东西,忽然勾起林翔尘封已久的怀念——在那个街上人流熙熙攘攘的文明时代,在炎热的阳光下,吃上一客冰激凌,痛痛快快喝上一听冰镇饮料或者啤酒之类的举动,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半小时后,车队已经穿过了废墟外围的第一道环形公路。这种旧时代用于划分城区闹市与郊外的道路分隔,至少可以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帮助外来者判断自己所在的大体位置。 从进入废墟直到现在,林翔没有看见任何一只变异生物的影子。但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林立在街道两边建筑物的深处,一些拥有自由行动能力的生物,正隐藏在光线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用好奇而凶残的目光,贪婪地注视着这支缓缓前行的武装车队。 现在,是一天当中最安全的时间。 核爆炸产生了数量惊人的尘埃和颗粒,这些带有强烈辐射的微尘进入大气层,在地球表面形成一道厚厚的飘浮。它们阻挡着进入地球表面的阳光和热量,导致大战结束后地面温度迅速变冷。飓风、无雪严冬、干燥……恶劣的气候彻底破坏了自然生态环境,为了不至于种群灭绝,在战争中侥幸存活的生物们,被迫改变了自己的进化方向。它们抛弃了喜爱温热的特性,强迫自己适应、习惯黑暗无光且充满寒冷的世界。这种变异整整持续了数十年,甚至更久。 当天空中的辐射尘逐渐飘落,数量也随着降雨和落雪开始变得越来越少的时候,久违的阳光和热能又重新出现在寒冷星球表面。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对变异生物造成致命威胁。它们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有光的环境,强烈的紫外线杀死了大量微生物,导致低端食物链突然中断。无奈之下,可怜的生物只能另外寻找新的食物来源,并且按照地球运转的时间规律,在光明与黑暗中摸索适于自己生存的,新的进化道路。 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生物都畏惧阳光。它们或许正在强行改变这种状况,使自己的身体能够适应光照,接受世界已经从寒冷转化为温暖的现实。但就目前而言,紫外线对于它们是致命的。尤其是在中午太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尽管外面有鲜嫩可口的肉食,它们仍然只能老老实实躲在黑暗的巢穴里,一边狂燥不安地啃啮自己的爪子,一边无法抑制地流出肮脏腥臭的口水。 克劳德选择的入城方向,与奥斯维德上次进入的位置一致。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从地域分布来看,九十六号废墟属于索斯比亚的势力范围。面对骷髅骑士团这头庞然大物,卢顿家族根本不可能表露出抗拒之类的念头。他们会按照骑士团的要求,提供包括情报、物资、人员方面的各种帮助。虽然无法得到奥斯维德生死下落之类的情报,提供这支失去联系战斗小队曾经的行进路线,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条路,林翔走过。 他甚至清楚地记得追杀奥斯维德的每一个细节。就是不知道,这些曾经行之有效的方法,对于能力和军衔都要更高的克劳德是否适用? 第一百一八节 光线 第一百一八节光线 只要方向对了,路走得再远,总会有被赶上的时候。 装甲车的底盘很高,站在车厢里,可以观察到四周距离很远的范围。以林翔四星寄生士的强化视觉,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那个夹在无数钢筋混凝土建筑中间,熟悉的十字路口。 一辆装甲车斜横在马路中央,威力巨大的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机枪歪朝一边,黑色涂装的车身表面,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密集爪印。干燥的血痕已经变成黑色,周围的地面散落着大量弹壳,其中混杂着一些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变异生物的骨头。参差不齐的断面上,可以看到令人恐惧的咬啮齿印。 距离公路大约十多米的人行道上,另外一辆装甲车死死卡在邻街商场的入口。从残留在柏油路面上的黑色轮胎刹印判断,车辆的驾驶人员可能是想加大马力逃离这片死亡区域,却在惊慌失措中操作失误,一头撞上路边的大楼。卡住的车身根本无法进出,乍看上去,活像是夹在热狗面包里的香肠。 侧后方向,最后一辆装甲车横跨在慢车道与机动车道中间的绿化带里。它似乎正在撤退,车顶上的一百零五毫米炮指朝路口。一个失去盖子的地下窖井卡住左前轮,旁边高出地面米许的粗大消防栓挡住了去路。它原本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倒车,借助力量强劲的引擎退回公路。然而一具半边身子卡在车门中间,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条脊椎和几根腿骨的人类尸体却表明,它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总共有三辆装甲车跟随奥斯维德一起进入废墟。变异生物们显然没有啃食金属制品的习惯。也正因为如此,它们才得以保存完整,避免了像人类操纵者被分而食之的悲惨命运。 克劳德跳下越野车,站在距离最近的残骸面前久久地看着。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也许,这个冷静沉着的男人,会把愤怒和失望全部埋藏在心里。可越是这样,林翔就觉得他越难对付。 “警戒。” “所有车辆结成防御阵形。” “搜集能够找到的残留血样,分析痕迹并记录数据。” 中校的命令有条不紊,从各辆车上跳下的骷髅战士用技术仪器在残骸旁边忙碌着。 林翔站在旁边一幢屋顶已经塌落的两层小楼顶部,透过巴雷特上的高倍瞄准镜,仔细地观察着这个不是绝对陌生,又谈不上熟悉的古老城市。 他一直在发散开身体内部的感知异能。这种从d212基地卡耶塔方面,显然要比人类熟悉得多。从进入废墟开始,它们就一直徘徊在车队附近。数量越聚越多,敌意越来越强。如果不是畏惧刺眼的阳光和强烈的紫外线,它们早就从阴暗的藏身地蜂拥而出,肆意争抢这些难得的肉食。 林翔背对着中校,但他可以感觉到,克劳德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从自己身上滑过。 骷髅中校似乎对自己有些怀疑。可他究竟在怀疑什么呢? 理由?证据?或者……仅仅只是出于本能的直觉? 从头顶晃过的太阳,开始朝着西面逐渐偏移。被气流吹散的辐射云也缓缓凝聚,略微泛蓝的天空开始变得苍白。随着堆积的云层不断增加,压抑沉闷的天幕也调进了更多的暗色。越来越灰,越来越重。仿佛一块无边无际死死压在头顶,随时可能坠下沉甸甸的铅。 克劳德看了一眼腕上刚刚走过下午三点四十分的手表,又抬起头来看看朝着地面压下的阴沉天空,神情凝重地朝旁边的传令兵挥了挥手,用语速略快而不失沉稳的口气道:“收队,我们得赶在日落前离开这儿。” 话音未落,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仿佛缺少油脂润滑,金属齿轮在相互扣合间发出的刺耳摩擦。其中还搀杂着类似枪击的爆音,令人牙酸的动物咬啮,以及沙石从高处滑落,物体因为失去平衡砸落地面的碰撞 林翔猛转过头,顺着无数种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距离身后大约两百多米的街道旁边,一幢高达七层的楼房,正朝着马路中央慢慢倾斜着。大楼底层的断裂部位,发出剧烈刺耳的连续炸响,伴随着管道扭曲和重力碾压造成“吱吱嘎嘎”的怪音,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完全丧失平衡,倾斜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带着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的狂暴和坠力,轰然砸向平整的路面。 强烈的震感顺着大楼侧倒的方向迅速波及开来,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地面上腾起飞扬的浓密尘土。巨大的建筑物散落成无数碎石,夹杂在各个房间里的器物碰撞产生密集的裂音。当飞扬在半空的灰暗尘灰渐渐飘散,人们也清楚地看到——倒下的大楼已经断成三截,裂口边缘露出无数根弯曲扭绕的钢筋,散碎的石块、玻璃、各种杂物堆积在楼面与公路接触的部分。就像一条正在蜕皮的巨型怪蛇,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 大楼不是崩塌,而是倒塌。 人群忽然变得非常安静,静得让林翔可以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快,快离开这儿——” 随着克劳德惊彻天地的咆哮,四辆装甲车几乎同时发动引擎。凄厉的轰鸣声刹那间响彻了废墟上空,分站在不同方向的骷髅士兵飞快离开自己的位置,以他们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迅速跑动,纵身翻跃进空置的车厢。就算没有中校的命令,以这些战士高达三级进化以上的实力,也迅速根据情况变化做出应对。 林翔骤然发力奔跑起来,在废墟的房屋间隙中疾速掠行。残破的墙垣和障壁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灵活的身影在一块块锋利的砖石或者钢筋断锋上跳来跳去,很快就与车队拉开超过百米的距离。 对于危险,他有一种天生的直觉。 大楼倾倒并非偶然发生的意外。事发现场虽然远离林翔的探测范围,但他却可以清楚地察觉——越来越多的变异生物正从废墟的各个方向迅速涌来。它们簇拥在阴暗的排水管道里,顺着建筑物底层与地下连通的部分窜进大厦内部,用锋利的爪子切割墙壁,撕裂管网,拖拽出用作支撑的钢筋。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狂暴却非常有效地摧毁着旧时代人类的文明造物。 身后五十米处,另外一幢十余米高的五层建筑再次倾倒。飞溅的碎石撞击在坚硬的车身装甲板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密集杂音。仿佛是在催促车内的人们尽量加快速度,远远逃离这座充满死亡威胁的可怕城市。 林翔没有上车,他一直在废墟间飞快跑动。他心里有一个疑问始终找不到答案。不过这种情况应该不会持续太久,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了他内心的遐思。借助冲势和腿部爆发的惊人弹力,他飞快攀进一幢距离地面三十多米高的废墟楼顶。举目远眺,只见正北方向腾起一团灰色浓密尘雾,其间伴随着大量倾泻直下的沙石。从飞扬尘土中隐约露出的物体轮廓判断,应该也是一幢突然倒塌的巨型大厦。 完了! 林翔一惊,本能地偏过头,朝着东、西两个方向迅速扫视——相距大约三、四百米的位置,两幢体积和高度明显突出的大楼,仿佛被两只无形巨手推攮着,像失去支撑的积木一样骤然倾斜。在空旷无人的城市里,倒塌的楼房固然不可能造成什么损失,但是它们却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把空旷平直的道路彻底堵塞。 “加快速度,寻找所有可能离开的通道。这些该死的变异生物比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克劳德中校愤怒的咒骂,与林翔心里的猜想不谋而合。 废墟里的生物显然已经进化出令人难以想象的智慧。它们的思维方式也许来自于被吃掉的人类,也可能是残酷的生存环境逼迫所导致。它们畏惧光,却懂得利用摧毁大楼的方法,把城市公路的主干道全部堵死。这样做的目的非常明确——迫使人们离开车辆,以更加缓慢的速度步行。 偏西的日头越来越沉重,夏季的白昼时间很长,正常情况下,太阳要在下午七点以后才会消失。不过这条定律在辐射时代显然是错误的。厚厚的辐射云会遮挡住绝大部分光线,从现在算起,最多只需要一个钟头,天空中就再也找不到丝毫光亮。 “带上所有武器弹药,弃车。加快速度冲过那些屏障,我们的时间不多——” 克劳德中校脸色铁青,一向沉稳的面容已然因为极度焦燥而变得扭曲狰狞。他翻身跳下越野车,从车厢后部抱起一支at四火箭筒,瞄准车队后方距离最近的一幢四层建筑底部,狠狠扣下扳机。 “嗖——” 带着桔黄色尾焰的三角翼弹头,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太规则的直线,从大楼底层敞开的门洞中直冲进去。“轰”的一声巨响,经过特殊改装的高爆弹头在楼内猛然炸开。无数明火冲天而起,从窗口喷出的火焰可以到数米远,大块碎石如雨般落下。不间断的爆炸和烧裂声中,还可以听得到隐约的惨呼,绵延不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些声音听起来非常怪异,与人类近似,却又带有野兽凄厉的惨嚎。 扔掉散发着热气的空发射筒,中校抓起自己的m4突击步枪,穿过硝烟和尘土共同构成的障碍,踩着扎脚的散碎石块,迅速冲向倒塌在公路中央的大厦边缘部分。身后,数十名全副武装的骷髅士兵纷纷尾随。 按照来时的方向返回,是离开废墟最近的路。 林翔在废墟中敏捷穿行着,他所在位置与其他人保持着差不多二、三十米的距离。他不知道变异生物对于狩猎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但是按照人类的思维方式,簇拥在一起的人群,永远要比独立的个人目标显眼得多。可能遭遇危险的机率,自然也成倍增长。 潜伏在废墟里的怪物拥有强大的战斗力。奥斯维德那支全军覆灭的小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谁也不敢保证它们当中是否存在比人类寄生士还要可怕的变异体。林翔不想尝试,也不想知道。尽管他对克劳德中校的血很感兴趣,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用自己的生命进行交换。 倒塌的大楼堵死了整条马路,带着猎豹般敏捷的速度,克劳德中校借助混凝土碎块与裸露外凸钢筋之间的高度落差,纵身上跃横卧的楼顶。稍稍缓解了一下冲势,随即直接从顶部跳下。落地的瞬间连续几个翻滚,将下坠的动能完全消化,随后立刻跃起,向预定的退却路线飞奔。 从培养槽中诞生的骷髅士兵,接受过系统、严格的军事训练。他们的战斗能力远远超过普通人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拥有与中校完全对等的实力。在身体柔韧度和肌肉爆发力不足以作出相同动作的前提下,他们只能钻进大楼底部,从无数乱石钢筋形成的缝隙中摸索前进。 被水泥砖块遮挡形成的阴影里,闪烁着无数只血红色的狰狞之眼。 “嗖——” 一道从黑暗中射出的银亮细丝,笔直袭向距离最近的一名骷髅士兵。奔跑中的他本能地侧过身子,用突击步枪朝着攻击方向射出一串子弹。就在这时,从其它方向接二连三射来数道同样颜色的丝线,准确命中士兵的身体和大腿,穿透了骨胳与肌肉。这些丝线具有极强的黏度和韧度,把士兵牢牢固定在地面上,根本无法动弹。三只体形矮小,高度差不多在半米左右,外观与蜘蛛类似的变异生物很快从藏身处爬出。 借助灵活的足肢,它们高高昂起口部锋利的锷片,像剃刀一样从猎物身体表面划过。大腿、胳膊、腰腹……顷刻之间,随着士兵口中爆发凄厉无比的惨叫,完整的人体已经被切割成数十团小块。蜘蛛们从口中吐出更多的粘黏丝线,把零碎的肉块打包分装……做完这一切,它们拖着属于各自的战利品,像一群打劫成功分赃完毕的强盗,慢慢缩回自己的巢穴。 变异生物惧怕阳光,却能够潜伏在紫外线无法照到的角落里进行偷袭。失去战车保护的士兵,是今晚菜单上最好的肉。 “尽量朝有光的地方走,快离开这儿——” 克劳德站在距离大楼十几米远的空地上,瞄准视线能够捕捉到的变异生物急速连射。他并不认为这些肮脏的黑暗物种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但他必须救出自己的手下。 “砰——” 一道狂暴的枪声,震彻了即将陷入黑暗中的城市。 威力惊人的弹头,把一只刚刚从地底钻出,正准备从中校身后发动攻击的穿山甲类生物轰得倒飞出十几米远。它的背部生长着一层类似鳞片的硬化角质。这些东西会不断加厚、变硬,足以抵挡子弹和阳光带来的威胁。作为强化身体必须付出的代价,它的身体正面也异常柔软,以至于从胸部钻进的点五零口径弹头爆开后,几乎把整个身体彻底炸烂。 顺着子弹飞袭的方向,中校看见远在百米外的一幢大楼顶部,刚刚放下狙击枪的林翔正冲自己竖了竖拇指。 林翔并不认为区区一只偷袭的怪物能够对克劳德造成威胁。过早暴露自己的意图不是个好主意。与奥斯维德战斗的经历使他再次认识到高阶寄生士的强大,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林翔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这一枪表面看来是救了克劳德,实际上骷髅中校根本就不需要这种多余的帮助。林翔只是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降低对方的敌意。可能的话,克劳德甚至会把自己纳入可以信任的群体。当一个人绝对相信自己,愿意把后背交给你的时候,从他意想不到的角度捅刀子,绝对要比正面下手容易得多。 聚集在逃亡者周围的变异生物越来越多,仅仅在林翔能够感知的范围内,数量已经突破了两千。它们是如此密集,全部簇拥在狭窄的地下管道和各个阴暗背光的角落,咬牙切齿死死盯着从眼前飞快跑过的一块块鲜肉,焦躁不安地拼命诅咒着那摇摇欲坠的太阳。 日头已经偏西,天空中的光线越来越暗淡。很快,黑暗又将再次降临大地。 第一百一九节 反刃 第一百一九节反刃 仅仅只过了不到五分钟,已经有六名骷髅士兵,被潜伏在背光角落里的变异生物拖进自己的巢穴。建筑物阴森恐怖的地下,拗黑的排水管道里,接二连三传来人类濒死前的惨叫,还有肌肉被撕裂和牙齿咀嚼骨头发出的脆响。偶尔也有手雷爆炸或者子弹扫射的杂音搀杂其中,却很快被动静更大的混乱和挣抢掩盖。只留下被气流裹挟着在城市上空来回飘荡,逐渐弥漫开来的浓烈血腥。 林翔弯着腰,如同夜下的一只猫,迅捷而又无声地在废墟建筑间穿行。他的脚步一直跟随着克劳德,或远或近,一直控制在二十至五十米的距离。他选择的行进路线都是光照充足的楼顶或者空地,灵活的脚步和敏捷的动作保证了足够的速度。发散开的感知能力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没有实际形体的圆。潜藏在黑暗中的变异生物稍有异动,大脑能够立刻探知,同时在神经系统牵引下,催促身体做出本能的回避。 克劳德同样也在奔跑,但他跑动的速度远没有林翔那么快。一名拥有五星级别的高阶寄生士动作不应该如此缓慢,可是中校毫无办法——他必须兼顾自己的士兵。即便是得到三级进化能力的精锐战士,也不可能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全速奔跑并且防御自己的后背。 “嗖——嗖嗖——” 从邻街大楼二层射下的银亮细丝,准确地透穿了一名骷髅士兵的右腿膝盖。丝线强大的凝固能力和其中所含有的神经麻痹毒素,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他整个人硬生生地拽住。看着前面越来越远的队友,士兵脸上突然闪现出无比狰狞和狂暴的神情。他抽出别腰间的格斗匕首,照准膝盖上端的骨节拼尽全力狠狠砍下。非常意外,锋利的锯齿形刀刃在结实的战斗服上,只划出一道细长的浅白色折痕——骷髅骑士团配发的战斗服,防御能力实在太惊人了。 士兵像发疯一样,以最快的速度脱着自己的衣服。很快,整套制服已经从身上蜕下,望着被黏白丝线透穿,像石头一样越来越硬,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右腿,满眼赤红的他再次举起匕首,死死咬紧牙关朝着腿部猛砍。伴随着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脆弱的皮肉朝着两边分切开,露出紧紧卡住刀刃,质地也更加坚硬的骨头。面色惨白的士兵吸嘶着空气,带着足以让自己发疯的痛苦和绝望,用颤抖的手握紧刀柄,用力拔出,再次挥砍。 一下、两下、三下…… 沸腾的血泼洒在干燥的地面上,立刻就被保持着自然余温的混凝土和砖块瞬间吸尽。终于砍断自己大腿的士兵用双臂撑起身体,在粗糙的路面上艰难爬行着。从腿骨中央流出的浓白髓液混杂在血水里,拖出一条很长的湿痕。十几米外,那条原本属于他,却被无情抛弃的断腿,仍然保持着歪斜站立的姿态。仿佛是一具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雕塑。 “嗖——” 一条银色细丝再次从黑暗的角落里射出,又准又狠地钻进士兵的脖颈。突如其来的攻击使这个年轻人双眼猛然一滞,他拼尽全力撑起身体,似乎想要说话,却无法发出声音。强烈的麻痹毒素很快在身体内部蔓延开来。很快,他已经无法接受来自大脑的任何命令,只能保持着僵硬、固定的动作,彻底凝固在原地。 这是通向城外距离最近的街道。现在,已经成为变异生物屠杀、围捕猎物的最佳战场。 它们惧怕光,却并不意味着同样畏惧站在阳光下的人类。 它们非常聪明,在对抗辐射的进化过程中,容量越来越可观的大脑,也产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智慧。它们懂得如何制造黑暗遮挡光明,也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尤其是那些拥有弹射、喷溅能力的变异生物,它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内部,从阳光无法照及的位置,向街道上奔跑的士兵发射毒液、硬化针刺、毛尖,或者是其它类似的武器。在失去装甲车掩护的情况下,人类脆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可怕狠毒的攻击。 拔出手枪,把一只悄悄靠近身后,想要发动突然袭击的犬类生物头部打爆。林翔纵身一跃,弹到另外一幢建筑的外墙上,借助左右反蹬的力量减缓下坠速度。双脚刚一落地,身体已经瞬间侧移,朝着骷髅中校所在的方向迅速靠近。 他感觉到这些变异生物对自己造成了很大威胁。与上次奥斯维德小队的遭遇战相比,它们显然聪明了许多。方式不再是一团乱麻的各自为战,它们居然懂得配合,懂得制造障碍抵消对手的优势,还懂得利用地形进行围杀。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沿着这条公路向城外突击的骷髅士兵,会一个不剩全部被杀。即便他们拥有三倍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三级进化),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恐怖的废墟。 在不具备野兽强悍体力和适应能力的前提下,智慧是人类统治地球的唯一优势。林翔并不认为废墟里所有变异生物都拥有智慧,但是从它们表现出类似军队的组织和分工来看,废墟里应该存在着能够控制和命令它们的首脑。数量可能只有一只,或者更多。至于具体的种类和生物特征……那只有上帝才知道。 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面上,很多人的伤口还在向外渗血,身体和四肢仍然在残留神经的支配下微微抽搐着。漂亮的浅灰色战斗服被红色液体完全浸透,即便是这样,仍然还有锐利的角质刺尖和细丝从黑暗中射出,密集地扎在没有死透的躯体表面——变异生物们采取的战术,与古代猎人惊人的一致。同样都是利用优势火力歼灭或者杀伤目标,等到围猎活动结束之后,再来收取自己应得的利益。 距离日落最多还有半小时,虽然它们很饿,却也有足够的耐心等待该死的紫外线从天空彻底消失。到了那个时候,刺激残忍的猎杀,也将变成尽情享受战利品的盛宴。这个时代可吃的东西不多,即便是发臭的腐肉也很美味。在阳光下曝晒半个钟头的人类尸体,它们不可能腐烂得那么快,仍然可以保持新鲜。 克劳德已经失去了平时的沉稳和冷静,白色皮肤表面显露出血液流速加快导致的怒红。他熟练地拔下突击步枪上打空的弹匣,随手从后腰的装备袋里摸出一个新的,对准枪身下面的齿槽卡上。狠狠拉动枪栓,就地一个侧滚,灵活地闪过两枚从大楼底层射来的角质尖刺,顺手朝着攻击方向连连点射。转过头,向公路横面上残存的士兵声嘶力竭地疯狂咆哮:“跑啊!不想死的话,都他妈的给我跑快点儿——” 他一直认为,白天进入废墟非常安全。却做梦也没有想到,拥有智慧的变异生物已经把这里变成充满陷阱的猎场。 连同林翔在内,总共有五十名骷髅士兵一同进入废墟。现在,肉眼能够看到的视线范围内,只剩下六个人。 他们已经在竭尽全力奔跑。移动速度虽然没有中校和林翔那般敏捷,却也明显超过三级进化的正常标准,至少达到四级,甚至还要更高一些——面对死亡威胁,人体的确能够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强大能力。 太阳已经倾斜到距离地平线只有丝线般的距离。没有风,辐射云的浓度也变得越来越厚。从天空中射下的紫外线微弱得难以察觉,如果不是畏惧残留在天幕表面那点最后的昏黄,废墟里的变异生物早已一拥而上。在有效感知范围内,林翔甚至可以察觉到它们的强烈杀意和急不可待的嗜血冲动。 “轰——” 街道左侧的残墙上,突然飞出一截足有六七米长的水泥断柱,像一发脱膛而出的炮弹,准确砸在一名骷髅士兵的后腰。他甚至来不及惨叫,脆弱的身躯已经如同被粗棍猛烈击中的棒球,被狠狠撞出十几米远,重重地摔在废墟中,激起一大片尘土。 “吼——” 顺着水泥块飞来的方向,一条身躯直径超过半米的管状生物,从大楼废墟底部飞快地匍匐过来。它像蛇一样蠕动着前进,弯曲扭绕的身体从地下伸出十几米长,也没有看到尾部出现的迹象。它迅速爬到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前,依靠肌肉扩张,把口部张大成横面超过五米的椭圆形,把整具死尸囫囵包裹起来。它的身体非常柔软,综红色的皮肤表面分泌出一层半透明状的黏液。从地面爬过的痕迹,已经被体液浸得一片潮湿。微弱的阳光照在它赤裸的皮肤表面,散发出“哧哧”的烧灼声和刺鼻的焦糊气味。剧烈的痛楚使它迅速收紧身体,带着刚刚获得的猎物,飞快缩滑回地底的阴暗巢穴。 这大概是从旧时代存活下来的变异蚯蚓,或者什么别的近似生物`。它们常年生活在地底,显然比其它地上生物更加怕光。宁愿忍受阳光炙烤,也要拼命冲出来挣抢食物,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废墟里的盛宴,很可能在怪物们焦躁与饥饿的驱使下,被迫提前。 更多的肉管虫从废墟里爬出,一块块水泥碎块、废砖土石形成一张密集的网,朝着被罩在其中的最后几名幸存者铺天盖地砸下。 林翔手上的武器已经换成射速更高的ak100。他的动作极快,右手指间套进扳机的同时,左手中指与无名指的缝隙中,也夹进了一块外形经过修整的狭长刀片。他身上肌肉突然同时鼓起,发力狂奔,灵活地躲避着从天而降的水泥砖块,朝着克劳德所在的位置迅速狂奔。 中校站在街道左侧的一根电杆旁边,朝着从身后袭近的一头肉管虫猛扣扳机。密集的弹头在绵软的身体上爆开一连串血洞,在一阵类似婴儿啼哭的怪异声响中,受伤的生物从地面昂起上身,像一条丑陋肮脏的异质水管,朝着克劳德狠狠甩砸下来。 “快离开这儿,它们的数量太多了——” 中校本能地偏过头,只见林翔像一列速度全开的列车,朝着自己狂奔过来。他本能地侧过身,未等完全调整好姿势,林翔已经重重撞上他的身体。左手顺势抓住中校的右肩,向上一提,然后开始加速飞奔。 手腕与肩膀接触的瞬间,林翔的手指已经握紧刀片用力向下切割。仅仅只是一划,也不管是否达到目的,锋利的刀片已经被远远扔出。 这种动作只能做一次——可以解释为身体碰撞的自然拉扯。 第二次反复切割,以克劳德敏锐的感知力立刻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冒险。 战斗服的柔韧度实在太强了,透过眼角的余光,林翔瞟了一眼已经卷刃的刀片,带着中校越跑越快。突击步枪朝着正前方连续扫射,清光视线范围内几个主要障碍后,胳膊反手套进枪带滑上肩膀,空出的手腕摘下悬挂在腰间的两枚防步兵手雷,指头灵活地插进拉销轻轻一挣,压下按闩,在空中划出两条不太规则的弧圈,蹦跳着掉落在距离身后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轰——” 腾空而起的烟雾夹杂着火焰瞬间弥漫开来,借助只能维持片刻的视觉掩护,林翔几乎是拖着克劳德纵身冲进街道旁边一幢大楼的底层。几头体长超过两米的变异鼠狰狞地迎面扑来,却被中校一个扇面扫射打得倒飞出去。林翔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脚下骤然加快,以惊人的速度和中校冲进正前方一扇绿漆斑驳的钢门。身体刚刚隐入门缝的一刹那,扣在右手的最后两枚手雷也重重抛进蜂拥而来的怪物群,炸开一片腥浓肮脏的烂肉腐血。 这里曾经是一间生鲜超市的冷藏库。四周的加厚墙壁与全钢大门足以拦住任何变异生物。上次跟随奥斯维德小队进入废墟的时候,林翔曾经记录了行进路线上所有可供利用的地形和房间。他用感知异能搜索过,这里没有变异生物存在的迹象。 两人共同合力,重重压下手臂粗细的门闩。就在手腕从钢闩上离开的瞬间,林翔右手衣服袖口突然滑落一把军用格斗匕首,他反手握住匕首柄端,朝着克劳德的侧颈斜向刺去。 骷髅中校似乎早已料到突如其来的剧变。他的双臂交错横在胸前,十指运势成爪,侧身闪过直刺而来的匕首,双手反向扣朝林翔右臂的肩膀和肘关节。感觉到危险的林翔连忙将身体一伏,借助身体惯性向前顺滑,一直冲到五十多米外的对面墙壁旁边,才重新站稳。 克劳德半侧着身体,腿部微曲,以标准的格斗姿态站在原地。他的表情异常平静,丝毫没有显露被欺骗后的愤怒。灰色的瞳孔微眯着,仔细观察冷藏库内部环境的同时,也把对手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深深刻画在脑海里。 “是你杀了奥斯维德和豪森?”骷髅中校的语速平缓,没有搀杂任何激动的情绪。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与他没有什么关系的事。 “没错!”林翔忽然非常意外地笑了,说话的声音却冷得可怕。 克劳德扭了扭脖子,慢慢活动着身体关节:“为什么?杀人需要理由。我知道奥斯维德和豪森的脾气都不太好,尤其还有一些令人非常讨厌的特殊嗜好。年轻人,我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如果你能拿出足够证据这样做是对的,我可以不追究曾经发生的一切。” 林翔仍然在微笑,匕首在指间灵活地转出一片银亮的刀花:“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最初的时候,其实我没有怀疑到你。可是你的伪装实在太过完美,根本找不到任何缺陷。根据骑士团获得的情报,隐月镇上至少有两名实力强大的寄生士,还有为数不少的高级进化人类。他们全都听命于你。除了以实力压制或者高超的指挥才能,我想不出究竟还是什么更多的理由。参考你在新月之城的佣兵资格测评数据,我把你归类为实力一般的指挥人才之列。索克上尉和d212基地的伊文斯上校对你的评价程度都很高,尤其是在对抗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两大势力所做的决策上,你几乎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呵呵!你的表现真的很不错,我相信世界上的确有天才存在。可是你的出现实在太突然了,没有背景,没有任何相关的线索。情报显示你来自岩石镇,那个时候你就是一个穷光蛋,身上连块遮羞布都没有。仿佛一夜之间赤裸裸来到这个世界上。” 第一百二十节 改变 第一百二十节改变 淡淡地看了克劳德一眼,林翔继续问:“只有这些吗?” “如果不是注意到豪森与你在爱玛城出现的时间相互重合,我也不会派出情报人员对你进行特别调查。知道吗!你的所作所为令我感到震惊。请注意,不是惊讶,而是震惊——一个衣食无着的人,居然会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成为一座占有天然优良资源的中型定居点控制者,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由于时间仓促,有关你的资料搜集并不全面,就连报告也没有整理成册。这次调查是一次试探,但我低估了这些废墟里的生物。它们比我想象要强大得多,加上你……怎么说呢?我的确判断失误,却也不是全无收获。” 说到这里,克劳德忽然叹了口气,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我说了这么多,你是否也应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为什么要杀奥斯维德和豪森?” 林翔黑色眼眸里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火焰:“因为他们该死——” “这不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至少,我不认可。” 克劳德的眉头皱得很深,他扔下子弹已经打光的突击步枪,使劲儿捏了捏手腕:“如果你放下武器,愿意跟我回主城去见拉斐尔大人,当面向他说明原因,我可以为你求情。即便是敌人也可以成为朋友,骑士团需要你这样的强者。能够杀死奥斯维德和豪森,这就是强大实力的表现。” “骑士团?哈哈哈哈——” 忽然,林翔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他如同凶暴的野兽一样咆哮,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从交错咬合的齿间一字一顿地渗出:“所有的骷髅骑士……都——该——死——” 他全身肌肉猛然鼓胀,身体向前一弓,双手握紧的格斗刀的柄端,用锐利的刃锋瞄准中校直刺过来。 克劳德冷冷地望着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尊铜铸铁浇的雕像。直到匕间将临近身前的一刹那,才猛然挥动紧握成拳的双手,以无比恐怖的力量,朝着控制刀刃走向的手腕重重砸下。 林翔以鬼魅般的速度瞬间游移开来。匕首只是试探性的虚刺,克劳德的反应表明他并非以速度见长,可他却拥有强大到足以令人畏惧甚至胆寒的可怕力量。单从那一击的势头判断,至少超过林翔三成以上。 他没有尽全力,林翔也是。 两个人都把战斗范围有意识地缩小在冷藏库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们可以轻易破开墙壁,却无法抵挡废墟里数以万计的变异生物。 天,已经黑了。 现在,是黑暗生物猖獗活跃的时间。没有太阳限制,它们可以肆意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自由穿行。 克劳德和林翔都很强大。他们可以独自面对数百头变异生物。但他们也有弱点——一旦体能耗尽,哪怕是强如九星寄生士那样的人物,也只能成为怪物口中咀嚼撕咬的食物。 借助奔跑带来的冲力,林翔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墙壁上侧身横跑数步,朝着克劳德的右背狠狠挥出左手。刹那间,一团浓烈炽热的生物火焰,带着龙卷风暴般的强大威力,在空中形成一个规则的正圆,旋转着袭向骷髅中校。 “火焰异能?” 克劳德脸色微微一变,身上的肌肉瞬间膨胀,弯曲的腿部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推动身体前倾跃出。躲避攻击的同时,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轰然击出无数道似幻若光的拳影。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躲避的意思。他平静地望着骷髅中校,右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抚,立刻出现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从奇诺身上继承的冰霜异能,发挥出与最初技能来源者同样强大的防护能力。凝结在空气中的冰晶像一堵厚实的墙壁,硬生生地挡下克劳德所有的拳影。 “冰系异能?” 骷髅中校脸上的惊讶已经变成震撼。 不是每一个寄生士都拥有特殊异能。病毒突破宿主细胞防御,强行进入寄生的同时,会产生一定概率的突发性变异。这种类似于缩短时间强行进化的过程,使绝大部份寄主都无法接受生理上的突变导致死亡。幸存者在自身基因锁被开启的同时,也会被外来病毒诱导产生某种特定技能。 “异能”这个词,对于人类来说并不陌生。早在大毁灭前的旧时代,自然界中很多生物其实都具有异能。在一些火山口附近生活的管状蠕虫、藤壶、,它们的生存环境常温通常高达三百摄氏度以上,某些细菌甚至可以在八百度环境甚至火山深处出现。这些生物体内的基因拥有能够产生火焰的属性。以旧时代文明拥有的生物技术,或许可以通过移植等手法与人类结合,从而衍生出全新的亚人或者类人生物。但是以纯粹的人类形态得到并且自由使用这种异能,就目前来看,只有战争爆发前那种神秘的病毒能够做到。 奇诺和伊拉利亚是大战之后出现的新人类。他们拥有的异能究竟来源于病毒或者辐射,至今都没有一个权威性的说法。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自然界其它生物与人类基因的组合,在核爆的世界里,的确产生了突飞猛进的异化和同化。人类或许不可能与产生异能的生物交配从而诞下新的个体,可是生活在荒野上的生物却能够从其它途径得到人类基因。 刚刚走出避难所的时候,骷髅骑士团在荒野上投放的新生代人类曾经大量死亡、失踪。他们绝大部分都成为变异生物的食品。通过摄取食物进行新的基因融合,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可能。被辐射刺激得异常活跃的细胞,会主动接纳任何适于环境的外来基因——暴民,就是最直接的例子。 毫不夸张地说,新生代人类产生寄生士的机率,其实远远超过旧时代。这还不包括比寄生士数量更加庞大的进化人。强化药剂的大规模使用,导致人类基因在幼生体时代就出现了变异趋势。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会引导人类进化走向什么样的终点。但是就目前恶劣的生存环境而言,至少人类能够存活,并且依然在地球上占据一定程度的统治优势。 寄生士的能力,绝大多数是在病毒刺激下产生的肌体全部提升。除了力量、速度、反应能力三项最基本的要素,还有极其微小的概率产生出火焰、冰霜、拟态等其它特殊能力。出现这种状况的具体原因,骷髅骑士团的科技研究人员至今也不是很清楚。按照目前为止最普遍的一种说法——在病毒的寄生过程中,宿主体内细胞会处于强行扩张状态。漂浮在空气中的其它细菌和病毒,可能有少部分同时进入身体。经过融合,它们携带的特殊基因会生成新的异能。这是一种非常巧合的变异,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表明其正确性,但是在骑士团绝对无菌培养室里产生的寄生士,至今为止没有一例拥有特殊技能。 异能者,极少。同时拥有双重或者多重异能的寄生士,以旧时代改造产生的概率,微末到几乎可以不计。 克劳德表情凝重的脸上,显露出略带复杂的神色。他使劲儿捏了捏右拳,以无比诚恳的口气说道:“不要再打了,这样的争斗毫无意义。除了拉斐尔城主,你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唯一一个双技能寄生士。虽然我很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你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是这不重要。你不该呆在隐月镇,你应该是我们当中的一员。我真诚的邀请你加入骷髅骑士团成为正式成员。只用这样,你才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那么奥斯维德和豪森呢?别忘了,我亲手砍下了他们的脑袋。”林翔眼睛里释放出毫不掩饰的嘲笑。 “谈论死者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何况……奥斯维德和我们理念不同,至于豪森……怎么说呢?他们是另外一类人。”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克劳德也没有给林翔更多的解释和思考时间。他稳健地迈出脚步,伸出右手:“来吧!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中校的目光清澈如水,充满了希冀和恳切。看得出,他是认真的。 林翔缓缓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克劳德奇怪地看了看他:“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敌人?如果是因为隐月镇,骑士团可以提供更多的发展资源。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们?” “为什么?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林翔的笑声里,充满了令人心酸的悲痛记忆。他冷冷地盯死克劳德,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节奏剧烈颤抖着,眼睛里绽放出狼一样的凶色,厉吼道:“你们毁灭了整个世界,毁掉了我拥有的一切,杀死了我最心爱的人。你们……全都该死——” 话音刚落,他的右手掌心已经腾起一团比刚才更加炽热、巨大的火焰,带着脸上狰狞无比的狂怒,冲着克劳德狠狠挥出。 “毁灭世界?你,你怎么可能知道?等等,难道你是……” 骷髅中校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本能地后退几步,灰白色鬓发两边的血管不断在跳动着。他的额角已有隐约的汗珠,深色的眼瞳中,瞳孔急剧地扩张收缩着,眼珠上的血丝还在迅速增加。刚刚获知的秘密,对他的思维造成前所未有的强烈撞击。他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出更多的判断或者决定,只能在尽量不破坏房间的力量程度下,聚集起足够的力量,以同样迅猛的势头,朝着林翔狠扑过来。 强烈的冲击速度加上狭窄地形限制,克劳德的拳头瞬间已然出现在林翔的视野中。而且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界。力量产生的强大风压,裹挟着火焰被迫改变方向卷朝一边。与此同时,中校左手向内一弯,以肘击姿势重重反袭过来。 同样都是寄生士,五星和四星拥有的能力根本无法并论。尽管克劳德没有特殊异能,但是凭借力量上的优势和地形,虽然不能稳据上风,至少在短时间内不至于落败。 林翔本能地抬起左手,在虚空中抚出一片霜结晶莹。右手则飞快探入后腰,指间刚刚触摸到m500厚重的枪柄,未等拔出,克劳德的手肘已经轰然撞上挡在身前的冰墙。这一击的力量强得惊人,连近距离发射高爆弹头都能挡住的霜晶中心位置,居然出现了一道清晰无比的裂缝。随着一阵刺耳炸响,冰层表面的缝隙迅速扩大、分裂,散成无数大小不一的半透明碎片,震得到处都是。 林翔硬生生地收住脚,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横向移开,然后一个翻身,落到了十余米外的地上,与站在对面的克劳德遥遥对视着。 “轰隆——” 骷髅中校正准备开口继续之前未完的谈话,脚下却突然传来剧烈的震感。紧接着,整个冷藏库也开始左右摇晃,同时伴随着似乎是以地面为目标的连续无间断重击。这种力量简直恐怖到可怕的程度,每一次碰撞,都会从房顶抖落下大片沙石。 谁也没有动,死命拼杀的两个人都选择了保持安静。冷藏库外徘徊着某种力量强大的生物。刚才的激斗,可能已经引起它的注意。 “坐下来谈谈吧!”克劳德贴着墙壁慢慢坐倒,他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调匀呼吸,苦笑着说:“真没想到,你居然和我一样,都是来自旧时代的幸存者。” 带着眼眸深处永远也不可能禁绝的警惕,林翔慢慢走到距离中校略远的对面,沉默地看着他。 “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我曾经对你在岩石镇出现的情报感到奇怪,既然你来自旧时代,那么所有的一切疑问都顺理成章。我能够理解你内心深处的愤怒,也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死奥斯维德和豪森。怎么说呢……你,确实有这个权利。” 克劳德仰着头,望着房顶上已经露出钢筋的水泥缝隙,脸上满是疲惫,眼神也有些散乱:“年轻人,大战爆发前,你是做什么的?” 林翔没有回答,望向对面的目光里满是戒备和警惕。他从中校身上感受到不任何敌意,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都会这样。一个五星寄生士,这是目前为止,他所接触到的最强大对手。 “我是个律师,住在内华达州。”说着,克劳德从脖子上解下一条心形挂坠,缩在手心里挤成一团,朝着林翔用力扔了过来:“接着,别打碎了。这不是炸弹。” 板开挂坠表面的金属盖子,是一张镶嵌在盖底的彩色照片。三个人,左边的金发女子体态偏胖,微笑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温柔。中间的女孩大约五岁左右,漂亮的蓝色眼珠显然继承了母亲的基因。至于最左边的中年男子,如果把身上的灰西装换成浅色的骑士团战斗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克劳德。 “我在地下避难所呆了二十六年。这张照片,是我对那个毁灭时代保留的最后记忆。我不知道你以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过去的世界,也无法用我的标准去影响或者改变你的想法。我是一个律师,那个世界只有无限的肮脏与罪恶。我打了整整四百六十一场官司,暂且不论输赢,内容几乎都是把有罪的人变成无罪,把可能是对的事情变成错的。那个时候,我曾经认为自己就是宣判善与恶的上帝,法官只是小丑,法律是我玩弄手腕和各种词汇术语的垫脚石。哈哈哈哈!知道吗?内华达州最大的地下黑帮头子,曾经像狗一样跪在我面前,只为了求我帮他免除上电椅的可怕刑罚。事实上,那个强奸自己女儿并且导致怀孕的狗杂种,即便被电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回他的罪孽。” “我想改变那个世界。”克劳德的声音很轻,略显沙哑:“就在我无法忍受良心上的折磨,随时可能处于崩溃边缘的时候,很偶然的机会,成为了骑士团的一员。” “用核弹毁灭整个世界,就是你所谓的改变?”林翔合上手中的项链,讥讽地说道。 “那不是我们的本意。相信我,至少我并不希望看到那么做。” 克劳德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可是话又说回来,没有毁灭,就没有新生。那个破旧不堪的世界也永远不会被改变。” “够了——” 林翔只觉得身体里的血在拼命往上涌,他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虚假理由,让全世界的人给你们做陪葬。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骷髅骑士。奥斯维德和豪森仅仅只是开始。你,也要死——” 忽然,克劳德非常苦涩地笑了。他摇着头:“你……实在太年轻了。” 第一百二一节 光芒 第一百二一节光芒 年轻? “假如你明白事情的真相,恐怕就不会这么认为。” “我对所谓的真相没有兴趣。那个时代已经不存在,无论原因是什么,也没有理由杀光全世界所有的人类。套用一句你的行话:即便是法官,也没有权力判决那些无罪的人。”林翔的表情充满坚决和固执。 “或许你是对的。可是事实已经如此,我们只能让它往更好的一面发展。而不是破坏,甚至再次把它毁灭。” 克劳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得承认,你和那个人根本不同。这大概就是被强行灌输思想的复制体和拥有本能思维原生体的最大区别。如果你是红色共和军的领……” “轰隆——” 震耳欲聋的撞音,把克劳德未说完的话彻底掩盖。地面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厚达数公分的冷藏库大门表面也开始出现凹陷。随着“喀喀喀”的声响,屋顶出现了一条手指粗细的裂缝,它顺着墙壁飞快延伸,迅速蔓延到地面。大块沙石和涂抹在房屋内部的灰层纷纷掉落,透过越来越大的缝隙,几条粗大的肉管虫正蠕动身体朝着冷藏库拼命挤压、皱缩。 变异生物已经发现了最后两名幸存者的踪迹,它们正用一切方法破坏这个房间,得到解决饥饿必须的食物。 “来不及等到天亮了,快走——” 克劳德和林翔几乎同时冲向破开的仓库大门。狂猛的恐怖力量与炽热的怒焰合并在一起,把表面已经破裂的内凹钢门硬生生地反撞开来。强大的能量像水波一样骤然扩散开,密集簇拥在门外的数十头变异生物,顷刻之间被烧碾成焦碳血泥,凄厉的惨叫声,在黑暗无边的城市上空来回飘荡。 废墟里的变异生物数量多得可怕,无论林翔还是克劳德都无法独自脱出。然而事情的发展使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合作。 黑暗的夜色下,无数变异生物像潮水一样涌来。相比上次奥斯维德小队夜晚进入废墟的情景,它们的数量更多,排列更加拥挤,堵塞的方向也变成通往城外的主干道……所有迹象都表明,对如何对付人类方面,它们的确拥有更加丰富的经验。 克劳德全身发力,像一枚脱膛而出的炮弹,带着惊人的动能猛然弹射出来。强大的能量波在地面划出一条宽度超过米许的直线。紧跟其后的林翔,不失时机释放出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巨大焰团。被这条红色光波裹进其中的所有生物,身体表面出现无数龟裂,然后猛然炸裂开来,血肉横飞,又被强烈的高温瞬间烧融,散发出浓烈催呕的恶臭。 两个人以能量全开的方式迅猛突进,十几分钟后,已经冲出变异生物的包围圈两公里多。借助天空中闪烁不定的微光,隐隐可以看见城市边缘起伏不定的山脉轮廓。 至少还有三公里左右的距离,才能彻底脱离废墟控制圈。通往城外的道路上,密密麻麻挤满了各种不同类型的怪物。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迅速流逝,它们的数量还在源源不断增加。 克劳德喘着粗气,大滴的汗珠从脑门上密密麻麻地渗透出来,身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着。大口呼吸的空气,针扎一样刺激着敏感的咽喉。全力释放能量带来强烈的身体反应,再来一次刚才那种迅猛无比的突击,会因为体力耗尽导致身体机能迅速衰竭。 林翔的情况也差不多,甚至要比中校更糟。他的脸色白得可怕,抖动剧烈的手连m500都握不稳。 “不管你对我究竟有什么看法,从现在开始,竖起耳朵好好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 猛然挥拳把一头从侧面扑来的犬形怪脑袋打碎,克劳德一把架起林翔,连拖带拽朝前狂奔:“收好我给你的那条项链,拿着它到新月之城找索克上尉,他会尽最大努力给你帮助,包括你需要的各种物资。顺便把有关你的所有情报全部销毁。那些东西还没有整理,只有一份不完整的散件。索克上尉会协助你,他是我们的人。另外,如果你遇到某种无法解决的困难,一定要去拉斐尔城找到巴特莱姆将军。” 林翔瞄准从正前方扑过来两只人形怪物猛扣板机,头也不回地问:“为什么?” “如果能够多有半天或者几个小时,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知道吗!我从未把你当作敌人,即便是在你想杀我的时候。你让我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可惜……也许是上帝要惩罚我曾经的罪孽,我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随着呼吸越来越重,克劳德的动作明显变得缓慢。一头潜伏在街边墙壁上的猴形生物突然扑下,猝不及防的中校右肩顿时多了几条细长爪痕。他闷哼着握紧右拳,对准再次袭来的生物反向猛砸,一团肮脏腥臭的血肉在半空中轰然爆开。 林翔冷冷地斜瞟他,伸手从中校血流如注的肩膀上抹了一把,将沾血的手指伸进口中,使劲儿吮吸。 “最后给你一个忠告——” 受伤的克劳德连说话都感觉困难:“千万别去西面。红色共和军比你想象中要复杂得多。他们不再是旧时代的那支军队……记住,千万别去。” “什么是红色共和军?”林翔反手抖出打空的转轮,飞快补充子弹,不解地问。 “咳咳……咳咳。以后你会知道的。没时间解释了,集中注意力跟上,一定要牢牢记住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克劳德剧烈咳嗽着,血沫不断从嘴里涌出,脚下奔跑和手上出拳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犹豫片刻,内心深处对骷髅骑士团的记忆和旧时代经历的一切,促使林翔本能地回应着。 “我会用我的命让你相信——” 克劳德的身体表面忽然亮起淡淡的光芒,仿佛附着一层颜色奇异的金色火焰。隔着很近的距离,林翔可以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突然散发出强烈的高温。似乎……整个人都在燃烧。 “你是那个人的原生体,所以你必须活着。别再记恨其他骷髅骑士,少数人犯下的罪孽,不应该让所有人承担。这不公平——” 骷髅中校的身体越来越亮,刺眼的亮光很快膨胀成直径超过三米以上的巨大光团。围聚在附近的变异生物纷纷嗥叫着,以最快的速度仓惶缩回阴暗角落,睁大满是恐惧的眼睛,贪婪而愤怒地死死盯视着马路中央突然出现的可怕光源。 “跟上我——” 炸雷般的怒吼声中,克劳德身体前端的光晕边缘,慢慢鼓起一道规则的半圆形弧面。这道弧圈笼罩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膨胀。好像一只被拼命吹涨的气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鼓起。被光晕笼罩在中央的骷髅中校浑身变得金白,仿佛一块在钢铁熔炉内部顽强燃烧的核心。 “嗖——” 一道浑重的乳白色光芒从弧面中心直射出来,朝着正前方黑拗拗的马路尽头猛烈冲去,形成一条庞大粗圆的炽热光柱。这种蕴含着庞大能量的光芒有如实质,表面更象是水流一样泛出波状的网纹。以克劳德为中心,瞬息间周围直径十米范围内布满了乳白色的能量光芒。所过之处,建筑物被直接洞穿,混凝土块和散碎的钢筋灰泥直接湮灭。拥挤在道路中央密密麻麻的变异生物群,被强大的能量摧枯拉朽般轰得粉碎。地面,只留下一道被挤压成圆形凹陷,散发着滚烫灼热与丝丝白气的碳黑直线。 林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奔,随行位置与克劳德之间差不多相距二十米左右。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抵抗那种令人窒息的强烈高温。高速运动带起的风本该又冷又硬,然而,从正前方拖拽开的能量余温,却像熊熊烈火一样疯狂烧灼着他内心深处的疑惑。 尽管不明白克劳德使用能量的方法,但是可以确定——这是一种调动全身所有潜能的自杀性攻击。 所有生物体内都拥有能量,人类也不例外。和炸弹产生的化学能量爆炸不同,这种能量更多的时候是维持生命存活的根本。它由寄生于细胞内部的线粒体控制,旧时代生物学家曾经对此进行过研究。尽管停留在纸面上的数据和猜测假想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但是此刻在林翔混乱如麻的大脑思维里,只有眼前那团像太阳一样炽白,却随着离开废墟的距离一点点缩短,逐渐变得淡化、暗弱的光芒。 他为什么要救我? 红色共和军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那个人……又是谁? 克劳德的话里实在有太多的秘密。正如骷髅中校所说——他对自己没有敌意。抱着从旧时代延续而来的潜意识,林翔本能地认为所有骷髅骑士都不可信。他们是凶手、是骗子、是一群浑身上下流淌着肮脏与腐臭,彻头彻尾的罪人和垃圾。可是,他却不能不相信一个宁愿用生命保护自己的人所说的话。 黑暗的夜幕,笼罩着同样黑暗的废墟。 从空中俯瞰下去,一条醒目无比的耀眼白光,从距离城市边缘的位置迅速划过。像骤然而逝的流星,消失在苍茫冰冷的大地尽头。 燃烧产生的黑色轨迹,顺着宽阔的马路一直穿过城市边缘,从灰色坚硬的柏油路面延伸到略带柔软的黄土地面。空气中浓烈的焦臭气味和无数变异生物暴怒的狂吼相互混合,在沉闷的天幕下久久飘荡。 旧时代的文明遗迹,是变异生物的巢穴。它们为什么要聚集在这儿,而不是选择离开另外寻找新的居所?没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想要寻找真正的原因。 无数张恐怖之口里发出的咆哮嘶吼,像鬼哭一样令人胆寒。除了表面上的威胁,以及对听觉造成的混乱和障碍,这种纯粹的音响效果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变异生物不会开废墟,就像鱼类不会主动离水上岸。它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到口的肉食从嘴边溜走,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风处,林翔抱着奄奄一息的克劳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那双晶莹如水的眼眸深处,隐隐释放着淡淡的忧郁和深沉。 中校的头发有些凌乱,颜色变成一片雪白。削瘦的面颊早已没有曾经的红润,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枯柴般的胳膊上,再也看不到发达膨胀的肌肉。 他正在变老。近一个世纪岁月流逝没有从他身上夺走的青春,却在短短十几分钟的能量燃烧中迅速耗尽。 他的眼睛里一片暗淡,瞳孔表面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膜。强烈的高温和能量消耗,使他再也看不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 “现在……你该,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克劳德抖索着树根一样皴皱的手,顺着林翔的衣服慢慢向上攀升,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无神的眼睛望着天空,干瘪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为什么要救我?”林翔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淡淡的悲怆。 “一个人死……总,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 克劳德衰老身躯里生机已经所剩无几,他艰难地笑了笑:“我的心……早就,早就随着那个时代一起毁灭了……在,在这个世界上,我……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世纪……实在太久了。” 忧郁地望着这个濒死的老人,林翔微不可察地轻摇着头,团起双臂,把他瘦弱的身躯紧紧抱在怀中。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骷髅骑士本该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但是此刻给他的感觉,却有一种淡淡的悲哀,以及从心底深处慢慢熔开的温暖。 如果要给这种奇异的感受加上一个必须的原因……或许,我们都是来自那个时代的幸存者。 “记住我的话……去找索克上尉,还有,还有巴特莱姆将军……他们,他们会帮助你。别,千万别,别去西面……”克劳德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响声,说话也变得越来越弱。 林翔木然地点着头。尽管内心充满了无法解释的疑惑,他却没有打断骷髅中校最后的遗言。 “活着……其实,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妙。死亡,才是……才是终结一切的……归宿。” 剧烈的喘息声中,克劳德紧紧抓住林翔的手,似乎是在喃喃,又好像是在祈祷。只是手上的力量越来越轻,越来越弱……终于,像枯黄的树叶,无力地坠落下来。 黑夜里的风,像鬼一样嚎叫着从荒野上刮过。 远处的废墟里,传来变异生物此起彼伏的嘶吼。它们似乎是在庆祝,又或许是在挣抢难得的肉食。 靠着冰冷的岩石,林翔像雕塑般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和怀里紧抱的尸体一样苍白。 随着最后一丝生命迹象的消散,克劳德的身体也逐渐变冷、僵硬,成为一截枯木般的存在。只有与林翔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的部分,才能略微感觉到淡淡的暖意。 就这么拥抱着,不知过了多久……遥远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第一缕金黄色的曙光。 同样的晨光,均匀地撒落在爱玛城上空。 坐落在城市中央的高大建筑,一如既往的冰冷生硬。分布在大厦周围的武装士兵数量,明显比平时更多,来回巡逻的次数也更加频繁。几辆用旧时代卡车改造的装甲车,与散落在大楼周边的沙垒工事相互依靠着。似乎是在守卫,又仿佛是在畏惧某种潜在的对手。 几根粗大的木杆竖在警戒线边缘。五、六米高的横杆顶部,吊着一具具僵硬的尸体,在微冷的晨风中来回摇荡。 所有的死者都是女性。从冷硬可怖的面孔来看,她们都是爱玛分公司的雇员。浑身赤裸的尸体表面满是青淤的鞭痕,甚至还有刀子割裂的醒目伤口。肿胀的下身和扭曲变形的五官,证实她们在死前曾经遭受过非人的折磨。结实的绳索反绑着双手,从她们胁下绕过,在脖颈上紧紧箍出一条深陷皮肉的勒痕。 泛白的皮肤表明她们死亡时间不算很长。尽管表面布满紫黑色的尸斑,却也仍然保持着女性身体特有的曼妙曲线。聚集在警戒线外的平民们,用贪婪的目光死死注视着她们。无论是饥肠辘辘的饿者,还是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家伙,女性尸体对于他们都拥有强烈的吸引力。 第一百二二节 反抗 第一百二二节反抗 坐在办公室宽大舒适的高背皮椅上,麦基那双像蜥蜴一样令人生厌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赤裸裸的贪婪和欲望。 做工精美的细毛呢黑色西服,表明他拥有普通人难以比及的财富和地位。个子很高,肩膀宽阔,但是越往下就越细。瘦弱的腰身与整体丝毫不成比例。一双脚小得可怜,皮鞋刷得贼亮,平折的胸袋表面,插着一朵白色丝帕叠成的花。两撇小黑胡须又细又尖,朝后梳齐的头发上抹擦着厚厚的光油。也许是家族遗传或者天生的缺陷,像黑豆一样细小的眼睛,总会令人不由自主把他和老鼠联想在一起。 身为卢顿家族的旁支,麦基觉得自己能够坐在爱玛分公司经理的位子上,其实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伯格森虽然为人毒辣阴狠,可是在有关公司利润方面,却也不是任人唯亲的傻瓜加白痴。如果不是葛利菲兹的所作所为,碰触了他无法容忍的底线,爱玛城地区经理这个位子,怎么也轮不到麦基。 在卢顿家族,三十六岁的麦基倒也算得上精明能干。他其实很有商业头脑和经营手腕。否则,也不会一直担任北面矿山的最高主管足足六年之久。 爱玛城的权力交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葛利菲兹在这座城市里的口碑不错,雇佣兵和外来交易者都很喜欢这个外表和善,对人彬彬有礼的胖子,但这并不意味着索斯比亚彻底丧失了爱玛城的控制权。这个时代只认拳头和实力,葛利菲兹虽然在经营方面很有一套,也拥有不少属于自己的暗子。可是在没有得到与索斯比亚同样强大实力的前提下,爱玛城的属下只会认同总公司。 也许是在北部矿山憋闷了太久的时间,又或者是想要对陌生的下属表现出独有的威严。麦基。卢顿决定——要在这座人口数以万计的庞大城市里,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数十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佣兵,把三楼办公室的楼道挤得水泄不通。他们拼命争抢着靠近房间大门的位置,脸上显露出急不可待且充满欲望的亢奋。虽然房门紧闭,可他们仍然死死守候在两边。几个特别强壮的家伙,挥舞双臂左挡右突不停地将自己前面的人挤开,像贪婪的野熊一样肆无忌惮地咆哮:“谁他妈的敢跟我抢,老子就一拳把他的屎从嘴里打出来——” 宽敞的办公室里,艾琳娜和十几个满面惊恐的女孩瑟缩着拥在墙角。 翘着腿,神情悠然地摇晃着高脚杯里颜色诱人的红酒,麦基竖起左手小指,用细长的指甲顺了顺唇边精心修剪的胡须。锐利的目光却透过杯壁与手指中间的缝隙,像猎食的蛇那样,在一张张带着恐惧表情的漂亮脸蛋上打转。 他刚刚吸过“杰特”(毒品),亢奋的神经迫切需要释放。 女孩很年轻,也很漂亮。她战战兢兢地望着麦基,目光里充满哀求和绝望,身子拼命朝人堆里缩。 “不,不,求求你!别把我扔出去。求你——”女孩语无伦次地拼命摇头,脸上的表情恐惧得几乎达到崩溃边缘。 麦基怜悯地看着她,猛然伸出双手,粗暴地抓紧她的头发,在痛苦的哀嚎声中,把女孩野蛮地拖到办公桌前。抓住她的上衣用力一分,立刻将薄薄的制服撕成了两片。麦基对此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拧紧女孩的肩膀向后一转,将其整个人用力推靠在桌子旁边。 伴随着急剧的喘息,麦基冷漠的脸上也显出亢奋的潮红。突然,他抓紧女孩的头发,把那张哭泣的脸用力扳朝自己,重重甩了一记清脆的耳光,狂怒着吼道:“妈的!又干又紧,连一点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 说着,他暴怒地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望着守候在门外的佣兵,又伸手指了指瘫在办公桌前的女孩。眼睛里满是狂热的佣兵们立刻蜂拥进来,连拖带拽的把女孩扛了出去。 “你,出来——” 出乎意料,艾琳娜表现得异常平静。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迈着轻盈的脚步从人群里走出,带着脸上冷漠平淡的表情,站在房间中央。 “脱衣服——”麦基的声音平淡、悠缓,仿佛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艾琳娜淡淡地笑了笑,纤细嫩滑的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ppk手枪。乌黑冰冷的枪口,正指着麦基的脑袋。 “看在你是伯格森大人表亲的份上,别逼我——”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 “那把手枪里只有七颗子弹。这样做并不明智。”麦基懒洋洋地走到近前,不屑地看了看她:“杀了我,外面那帮家伙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作生不如死。小妞,好好听我的话,我保证会给你特殊优待。” “抱歉,谁也不能碰我——” 艾琳娜咬了咬牙,双手握紧枪托,光滑的面部皮肤因为愤怒和激动变得绯红。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有自己的男人。最后再说一遍,不要逼我——” 麦基一楞,继而脸上浮现出无比古怪的笑容。他捂着肚子,弯着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酣畅淋漓的狂笑,很快变成类似哮喘病人一样的剧烈喘息。过了很久,他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带着近乎窒息般的沉重粗喘咒骂道:“男人?你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贞洁烈妇吗?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干过你,婊子!骚货!我承认,你的要价的确比别人高一些。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我不知道葛利菲兹在床上究竟用什么方法来满足你,但是那头肥猪已经完蛋了。现在这座城市由我说了算。如果你不想被活活饿死,如果你不想像外面那些挂在木头杆子上的尸体一样,就老老实实脱光衣服——” “够了——” 艾琳娜娇小的身躯在剧烈颤抖,泪流满面的她像疯了一样嘶声哀告:“别逼我——” 麦基置若罔闻地摇着头,带着嘲弄和傲慢的口气越走越近:“乖乖趴到桌子上去,拿出你所有的本事来让我看看。如果你……” “砰——砰砰——” 艾琳娜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漂亮的波浪形长发像巫婆(美杜莎)头上的蛇一样四散飘舞。满含泪水的双眼死死瞪圆,柔和温婉的脸蛋,露出食人女妖一样的狰狞和冷血。 滚烫的枪口,飘出一丝淡淡的白色烟雾。 “杰特”的兴奋作用再刺激,也远远不如性别象征被摧毁的感觉强烈。 她知道自己的出身——荒野上的女人十二岁就能生育,在残酷的环境和现实逼迫下,即便是年幼的孩子,也知道什么是性。 麦基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所需要的,不只是在女人身体上满足单纯的发泄。他需要在爱玛城建立属于自己的统治圈。被奸杀的不仅仅是分公司的女性职员,甚至就连对葛利菲兹稍微抱有好感的男性雇员也不例外。他从总公司方面带来自己的卫队,爱玛城原先的警戒人员不是被打散重编,就是被强行解雇。就在昨天,他甚至下令停止对洛克的药物供应和治疗。 他的目的很简单——用最粗暴野蛮的方式,扫除葛利菲兹留下的一切痕迹。用暴力、高压、残酷的手段,让所有人接受并且认同新的统治方式。 这很正常,也无可厚非。辐射世界本来就只承认强者。 如果换在以前,艾琳娜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接受这一切。她没有进化能力,没有特殊异能。虽然身为分公司经理的高级助理,可是说穿了,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林翔。高大英俊的外表?洁身自好的优良品质?还是眼眸深处略带忧郁却充满自信感的目光?很多时候,艾琳娜只能悄悄躲在角落里偷眼看着那个男人。看着他笑,看着他皱起眉头,看着他身上发达扎实的健壮肌肉,内心深处甚至有种想要扑上去使劲咬两口的冲动。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个男人,可就是无法控制的喜欢他,想他,爱他。这是一个非常奇怪,又似乎顺理成章的过程。毕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爱”这个字眼等同于愚蠢、白痴、傻瓜。辐射时代的最基本生存原则就是交换。一个漂亮女人可以用身体交换得到安全、食物、水、居住场所甚至所有的东西。至于所谓的“爱”……又能换到什么呢? 林翔的存在,使她感受到黑暗和冰冷中那一点珍贵无比的温暖。 她知道麦基不会放过自己。在没有规则和法律的世界,长得漂亮,本身就是一种致命诱惑。把ppk装进口袋以前,艾琳娜甚至从未想过要和索斯比亚作对或者杀死麦基。她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放过自己,保持那一点点残留在大脑潜意识深处,为自己所爱男人谨守的洁白和尊严…… 刺耳的枪声和声嘶力竭的惨叫,终于引起守候在门外雇佣兵的注意。 “轰——” 猛烈的撞击声中,结实的包铁厚木门板被砸得粉碎。十余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制式军裤和汗衫的强壮男子冲了进来。房间里触目惊心的场景使他们先是为之一滞,紧接着立刻摸出匕首或者手枪之类的贴身武器,迅速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把畏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孩和艾琳娜一起,全部围在其中。 “快救老板——” 一个看似为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佣兵大步走上前来。一面对旁边的围观者发布命令,一面恼怒地盯着艾琳娜,像巨兽一样咆哮道:“臭婊子,居然敢下这么重的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要过来。” 艾琳娜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面擦抹着脸上的眼泪,一面再次举起手里的枪。 佣兵满是横肉的脸上浮起残忍的笑,他抬起强壮圆实的胳膊,从腰间摸出一把口径粗大的仿制“蟒蛇”手枪,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枪花,把带着刺眼金属光芒的枪口,对准艾琳娜高耸的胸脯。带着灼热的目光和满是淫邪的神情,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比比谁开枪的速度更快吗?我可是拥有五级强化能力,只要你的指头稍微动一动,我立刻就能把那支漂亮的小手枪打飞。奉劝一句,别做傻事。” 艾琳娜靠着坚硬的墙,微颤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她死死咬住柔软的下唇,透过从头顶垂下的发丝间缝,用冰冷的目光,绝望而倔强地望着这群像野兽般粗暴,跃跃欲试想要扑上来撕碎自己衣服的男人。 “女人玩枪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主动点,自己脱掉衣服。我保证会让你死得很舒服——”佣兵的话,在人群里引来一阵亢奋的轰笑。 忽然,艾琳娜冰寒的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诡异微笑。她伸出细滑纤长的手指,从另外一边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防步兵手雷。慢慢举到嘴边,用银亮洁白的牙齿用力咬紧环形插闩。 第一百二三节 回家 第一百二三节回家 “等等!快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 佣兵的脸色骤然变得阴沉。他很清楚这种经过改良高爆手雷的强大威力。一旦引爆,整个办公室里不可能有幸存者。柔韧的拉环死死咬在艾琳娜齿间,持雷的手腕绷得很紧。即便是拥有普通人两倍以上速度的他,也没有绝对把握抢下那颗可怕的爆炸物。 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畏缩在身后的女孩,艾琳娜秀美的脸上带着妩媚的微笑,闪亮纯净的眼睛里却不可抑制地流出泪水。 她不想死,也不想成为眼前这些男人的玩物。 但是,她必须在两者之间作出最艰难,也是必须的选择。 朦胧的泪光中,仿佛又看到林翔那张拥有玉色肌肤的脸,还有那双晶莹得堪比宝石的深黑眼眸。 “……来世,再见吧——” “嘭——” 就在她猛然闭上双眼,正准备狠狠扯动紧到不能再紧手雷拉环的刹那间。一道清脆的骨裂声,清晰地钻进她的听觉范围。 一只粗壮得异常惊人的拳头,无比诡异的从为首佣兵的胸口出现。左右用力晃了晃,像一击得手的蛇慢慢回缩,留下一个直径超过三十公分的可怕伤口。 面朝艾琳娜的雇佣兵,突然觉得胸口承受的压力竟是大得不可思议。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骤然从胸口扩散至后背,身体全部的力量也瞬间消失一空。他踉跄着后退,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巨大伤口。勉强用力提起虚软乏力的颤抖双臂,想要捂住喷出如瀑布泉水般的血雾……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下。 一个身材瘦高的亚裔中年男子,神情冷然地站在佣兵尸体背后。他慢慢地扭转着肌肉贲张的右臂,紧握成拳的弯曲指端,缓缓滴淌着一缕如丝似线般细密的血。 这变化实在太突然了。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究竟从何而来。不,应该说,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远远超出雇佣兵们视觉观察能够承受的极限。 “你他妈的究竟是谁?” 站在旁边的另外一名佣兵暴怒地狂吼着,抽出腰间锋利的格斗匕首,反手刺向男子腰肋。半旋状的刀锋刚刚挥出,突然诡异无比的倒转方向,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外来力量控制,“哧”的一声轻响,反插着狠狠扎进佣兵双眼之间的位置,直接没入颅内。 窗外,响起一阵密如骤雨的枪击、嘶吼、惨叫…… 随着一阵军靴撞击地面的急促声响,满面怒容的昆尼尔和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装平民冲入房间。无数支冰冷的枪口,死死对准惊慌失措的雇佣兵们。 中年男子擦了擦身上的血,大步走到几乎快要虚脱的艾琳娜面前。伸出手,带着和善而沉稳的口气说道:“你好,我叫杨华。” 爱玛中央大厦顶层的特护病房里,一袭黑衣的奥蒂莉亚依然背着双手,面无表情地俯瞰着脚下混乱的城市。 身后的病床上,整整中断两天药物供应,此刻又重新恢复治疗的洛克居然还没有死,仍然显示出异常顽强的生命力。尽管如此,中断治疗对他的身体也造成难以弥补的巨大伤害。他的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嘴唇则不断开阂,艰难而粗重地喘息。从摆在床前监测仪器显示的数据来看,心率已经微弱到近乎衰竭的边缘。 “荷……荷荷。小妞,我,我就知道……你,你是个好,好女孩……”尽管气若游丝,吐出的字句断断续续,连说句完整的话的力气都没有。洛克仍然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 “如果不是麦基那个混蛋停了你的药,我也不会放任隐月镇的人和昆尼尔控制这座城市。你应该明白,我毕竟是卢顿家的保护者。就算麦基杀光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奥蒂莉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其实……荷,你,你不必……不必执着那个……那个该死的鬼誓约。”洛克虚弱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咧嘴一笑:“妞,有……有烟吗?” “断药对你的身体伤害非常大。虽然已经恢复治疗,但是你的内部器官衰竭程度相当严重。保守估计,你最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奥蒂莉亚转过身,迈着轻捷的步伐走到床前。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想现在就死,我可以帮你点上最好的雪茄。” “……你,你还是那个,那个样子……一点,一点情趣……也没有……”脸色发白的洛克大口喘息着,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 奥蒂莉亚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像雕塑般冷酷的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只有七天时间。那个人真的能够救你?要知道,你的情况非常严重,即便是医生联合协会,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治愈。” 洛克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过了很久,才喘息着重重呼了口气。 “除了他……我……再也没有,没有别的希望。” 不知为什么,看到地平线上出现新月之城轮廓的一刹那,林翔隐隐有种夹杂着伤感的冲动。 克劳德死了。 他彻底颠覆了林翔对骷髅骑士团以往的认知。中校虽然不是什么伟大的英雄人物,可是人类道德的意义却在他身上得到诠释——能够为了他人主动付出生命的人,本来就值得尊敬。 林翔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感到迷惘。 索克上尉的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挤满了人。突然出现的林翔令他感到十分惊讶。当林翔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中校留下的项链,轻轻摆在办公桌上的时候,上尉充满讶异的眼睛,也随之变成血一样的通红。 “克劳德中校……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林翔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是心里却沉甸甸的,仿佛填塞了无数负担。 索克上尉紧紧抓住项链,宽厚的手背上,贲张出一道道状若蚯蚓的血管。瞬间变得苍白的面孔,与眼睛里的愤怒和狂乱形成鲜明对比。坐在办公桌对面,林翔可以清楚地听见他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口鼻间沉重的喘息,还有紧密闭合嘴唇当中透出的刺耳磨牙声。 “滚——都给我滚出去——” 忽然,陷入暴怒边缘的上尉,猛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啸。他神经质般挥舞着双手,抓起摆在桌面上的一摞摞文件四处乱砸:“滚——所有人,都他妈的给老子滚——” 他的喉咙里滚动着野兽一样的低吼,完全充血的眼睛射出慑人的暗红光芒。在这种飓风般恐怖的狂怒压力下,呆在房间里的人迅速退了出去,关上门。只留下林翔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静静地与他对视着。 “嘭——” 上尉瞪圆双眼,重重一拳狠砸在桌面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瞳孔里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死死盯着林翔,用嘶哑的声音低吼道:“克劳德,他……是怎么死的?” “废墟里的变异生物包围了我们。他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我。”沉默片刻,林翔淡淡地说。 面色铁青的上尉,目光如刀一样死死盯着他,仿佛要从中看出点什么……过了很久,终于猛地拉开抽屉,以近乎粗鲁的动作,抓起几张经过认可并且附有签名的物资调拨单,重重摔砸在裂开的桌面上。语无伦次地咆哮着:“拿着你要的东西,滚!远远滚出我的视线——” 深棕色的房门,随着林翔离开的脚步“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隔着厚厚的实心门板,林翔清楚地听到:从索克上尉的办公室里,传来像孩子一样的痛声号哭…… 炎阳下的天气燥热无比。植物枝梢上青嫩的苞蕾,还没有开放就已经被烈日炙烤枯萎。苍茫的荒野上没有一丝风,平滑的岩石表面滚烫得像烧开的锅。偶尔有刚刚离开母巢的小虫子不小心落在上面,立刻绻曲着身子来回扭动、惨叫着,远远跳跑到茂密的灌木深处,再也不敢轻易露出。 一队m939标准卡车,在六辆轻型战车和两辆载有武装士兵的辅助车辆护卫下,从新月之城顺序开出。沿着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残破公路,朝着荒野西南方向缓缓行驶。 车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复杂崎岖的路面状况,使这个时代的车辆基本上无法达到正常设计速度要求。即便是在保存状态良好的旧公路上行驶,也必须注意隐藏的陷阱。暴民、辐射鬼、游荡在荒野上的大群活尸……它们都有可能向过往车辆发动突然袭击。 车辆保持着匀速前进。与架在车顶上威力惊人的大口径机枪相比,用醒目白漆涂刷在车身表面的骷髅标志,更加容易引起注意,也能够让那些心怀叵测的窥探者,趁早打消贪婪邪恶的念头。虽然骷髅骑士团的实际控制力没有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那么普遍,但是谁也不敢否认——在这片荒凉的原野和周边所有人类定居点当中,这些身穿价值昂贵高弹战斗服,发行货币以死人骨头做为标志的家伙,的确拥有令人难以想象的可怕、强悍。 林翔如愿以偿拿到了急需的物资——各种不同类型的食品总计八百吨,四辆普通型号“斯克瑞特”轻型装甲车,一套小型核能发电设备。 对于得到高级主管认可,并且签字盖章的物资调拨单,性感冷艳的女军需官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带着机械般的刻板和一丝不苟的谨慎,她从仓库里调出`了清单上罗列的各种物资。一点不多,一样不少。 坐在宽敞却算不上舒服的车厢里,随着车身有规律的晃动左右摇摆,望着从窗口飞快后掠的景物,林翔的心,也像被气流裹挟的无助微尘,忽高忽低,飘飞不定。 骷髅骑士团是敌人。这是从旧时代起,就如同烙印般牢牢刻画在记忆深处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们在全世界释放致命的r12病毒,把一座座城市变成活尸横行的鬼域。他们肆意发射核导弹,摧毁地球原有的生态环境,导致人类被迫进入地下避难所。近百年后,到场都是致命的辐射与污染,人类文明体系彻底崩溃,所有的一切,重新回到近乎原始的状态。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骷髅骑士团都站在全人类的对立面。 然而,他们也是非常可悲的一群人。 豪森、奥斯维德、卡耶塔诺,包括“上帝之剑”的亚岱尔神父,他们都在地下避难所渡过漫长岁月。虽然林翔没有亲身经历,但是综合各人口中述说的情况,那绝对是一段艰难而又无奈,对未来充满绝望的日子。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人死去,自己却一个人在世上孤独终老。精神崩溃、思维紊乱、自杀、疯狂……梦寐以求的长生并没有带来预料中的幸福。恰恰相反,抱着心底最后一丝希望走出避难所的时候,满目创痍的世界,足以使生者丧失最后的理智,变成拥有人类躯壳的野兽。 克劳德是骑士团中的另类,也是林翔迄今为止唯一没有抱有杀意的骷髅骑士。他的出现,似乎意味着骑士团内部有所分化。 他说过:“奥斯维德和豪森,是另外一类人。” 和所有寄生士一样,中校的血,对林翔的身体素质同样产生了补充和强化的效果。他终于突破了五星级别。他现在拥有的力量更加强大,生物火焰、霜结、感知等各种不同类型的异能,明显得到进一步提升。尤其是速度,已经达到或者突破音障的程度。至于实际威力,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得到真正知晓。 闭上双眼,安静地在颠簸的车厢里坐着,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悉数在林翔感知之内。这一刻,他的心仿若冰湖,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林翔穿着一套淡蓝镶边的浅灰色战斗服。与坐在车辆驾驶座上的普通骷髅士兵制服不同,他的战斗服材质更加紧密,用料、剪裁上更加考究,功能也更强。细滑的透气垫层非常柔软,丝毫感觉不到对关节活动的影响和限制。胸口、腰腹、背心等要害部位,特别加装有坚固的陶瓷防弹甲片。这种体现了骷髅骑士团高超科技的服装,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获得。事实上,除了尉官级别的骑士团成员,普通人即便花十倍以上重金要求购买,也根本无法得到。 索克上尉扔给他的物资调拨单里,夹杂着一张雇佣兵团长的认可证明文件,以及一份上尉军官的特别任命书。 “这是克劳德的意思。出发前,他就已经安排好这一切。这些东西是奖励的一部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秃鹫”佣兵团的团长。实授上尉军衔。不过,这可不是正规的骑士军衔,而是拥有普通指挥职能的战士阶级。即便你积功升至将军,面对最低级的骑士士官,仍然要向他敬礼。” 这就是索克上尉对他的解释。口气生硬,态度冰冷,但是意思却足够清楚。 “秃鹫佣兵团……” 细长的手指在翘起的膝盖上来回轻弹,摇晃不已的车顶望后镜里,映出一张肌肤如玉的英俊脸庞。新剃的短发倒梳直立在头顶,深黑色的眼眸像清澈的潭水一样沉静。配上肩膀和胸前的三星重叠上尉标志,让人略感忧郁的同时,又有种不由自主的冷厉。 林翔想要的,都得到了。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肯定失去了一些什么。 信念?利益?朋友?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时间的迷雾把所有一切严严实实笼罩着,在阳光没能穿透重重障碍,把光明照耀到黑暗角落以前,他只能按照最符合现实利益的生存道路走下去。 骷髅骑士团可以暂时依附,却永远不可能主宰他未来的命运。 在这个世界上,活命的方法很多。可以高高在上活得肆无忌惮,可以普普通通丝毫无奇,也可以像狗一样卑躬屈膝,甚至可以任由别人践踏,像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战争毁灭了旧时代,毁灭了林翔曾经拥有的一切。 他不想在这个世界继续失去已经拥有的东西。他会拼尽全力保护他们。因为他知道,那有多么珍贵。 太阳依然火辣,散开的辐射云又重新聚集过来,形成一片铅色的天幕。就在车队遥遥行进的远方,目光暂时还无法触及到的地方,隐月镇高大的灰色石墙仿佛隐隐耸立在世界尽头。坚固、强硬,却有一种无比安全、厚实、温暖……像家的感觉。 第一百二四节 对策 第一百二四节对策 在遥远灰色天幕与隐隐透出云层的微弱光线衬托下,庞大的车队显得非常抢眼。车尾拖起的浓密烟尘变成荒野上最好的移动指示标。警戒塔上的守卫者立刻发出警报。几分钟后,利用无线电进行消息连接的所有哨卡警卫,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早已准备好的防御工事。 打开重机枪的保险,靠在厚实的防护墙背后,安迪惴惴不安地望着远处那道越来越近,越来越粗大的激扬飞尘。脑子里有种说不出是冲动或者畏惧的复杂念头。 以人类正常的审美观点来看,安迪无疑是个漂亮的小伙子。粗大的骨架撑起高高的个头,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半长不短的褐色卷发在头顶上来回旋绕。足够吃饱的食物,使身体变得非常强壮,结实的肌肉从半新不旧的短夹克边缘争先恐后地鼓凸出来。单看外表,就足以证明他的强悍和力量。 只有最强壮的人,才有资格成为隐月镇的守护者。当然,在这个到处充满危险与死亡的恐怖年代,仅仅依靠力气和块头,只能说明营养物质在身体里得到很好的发挥。强大的定义,还包括武器装备、操作技能、格斗技巧、丰富的经验……以及另外一些更多的东西。 如果仅仅只是几辆卡车或者越野车,守护者们倒也不会如临大敌。真正被视做威胁的,其实是那些防护性能良好,配备有强大火力的装甲车。从地面传来的震动上,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引擎的强劲和张狂。 警戒塔里很安静。安迪甚至可以听见身后哨长平稳的呼吸。相比之下,守候在机枪旁边年轻的供弹手,情绪就显得比较紧张。他的呼吸频率要急促得多,两只脚不停地交换站立着。鞋底传来沙砾和岩石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焦灼的目光里,隐隐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在荒野上流浪的时候,安迪曾经见过一次这种充满强烈金属质感的装甲车。它属于荒野东面一个以白色骷髅作为标志的大型机构所有。普通武器对付这种车辆根本不起作用,即便是用rpg或者轻型反装甲武器,弹头也往往会被车体表面加挂的反应装甲或者防护栅栏提前引爆。架在车顶的十二点七毫米高射机枪拥有强悍的火力。如果可能,安迪宁愿永远也不要和这种可怕的战车交手。 身后传来一阵金属物体碰撞发出的声响。不用回头看,安迪也知道——哨长正把火箭弹头装进rpg发射筒。如果运气够好,能够直接命中没有额外防护措施的车体,它们立刻就会变成一堆燃烧的废铁。 “集中注意力,随时准备攻击。”哨长是个健壮的中年男子,说话的声音严肃而低沉。 “也许他们没有敌意。”安迪咽了咽唾液,保持着平常的声调:“只要不是那些该死的暴民就行。以这支车队的规模来看,很可能是从另外一个遥远定居点过来的商队。” “你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我们不能冒险。” 哨长迅速侧过身子,灵活地把火箭筒扛上肩头,手指紧紧卡住握柄,声音清晰而洪亮:“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肮脏的变异生物和狡猾的奴隶贩子。我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这里是我的家,我的土地。想进来,就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警告距离五百米,一旦越过警戒范围,立刻开始攻击——” 也许是无声的恐吓的确发挥了作用,车队在距离警戒塔大约八百米的地方停下。为首一辆越野车平稳地朝前缓行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副驾驶座位上挺身站起,冲着塔里的人们来回挥舞着手臂。 忽然,安迪猛地抓起摆在旁边的战术望远镜。一望之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又惊又喜的狂呼:“头儿,是头儿回来了——” 站在越野车上,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城墙,林翔淡淡的自言自语:“这里……是我的城市。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 从最初的外来者,到后来的正式居民,重要人物,核心事务参与、管理……直至现在的实际权力掌控者,林翔在小镇上的身份不断产生新的变化。没人对这种变化有所怨言,在隐月镇的居民看来,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合适成为这里的统治者。每一个人都有野心,但是旁人会用不同的判断标准,决定你是否有资格成为地位凌驾于自己之上,拥有更多权力的领导者。在旧时代,这种绝对民主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然而在充满辐射的混乱世界,如果没有真正强悍的实力和统治技巧,即便成功地爬上那个位子,也会被心怀不满的谋逆者乱枪打成蜂窝。 林翔对隐月镇压的贡献,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从一个只有简单防御能力的小型集镇,逐渐发展成为具有相当规模的中型定居地,隐月镇的每一次变化都令人感到惊喜。强大的武装、密集的人口、防护能力强悍的围墙……如果没有这个外表普通的年轻人,这块甜水之地可能已经成为某个大机构的囊中之物。镇上的居民也许早已在战斗中丧生,或者是集团迁移,再次成为荒野上的流民。 每一次外出,他都能带回一些令人震惊的收获——烟酒糖果类的奢侈物资、绝大多数机构都无法制造的车辆、威力惊人的重型武器……这些东西可不是单纯用钱就能买到的珍物。就像旧时代只有贵族才能进入的上流会所一样,这个时代也有属于自己的标志。一辆崭新的武装“悍马”越野车,一瓶包装精美的“marlboro”香烟,同样是对持有者实力和才能的认可。文明世界毁灭已近百年,法律和制度彻底崩溃,可是用一些非平民化的特殊物品来衬托身份和地位,这种似乎永远也无法摆脱的陋习,仍然保留并且牢牢固定在新生代人类的社会当中。 和以前一样,那些从涂着白色骷髅标志卡车上卸下来的货物,在隐月镇再次造成前所未有的轰动与震撼。 涂着玉米糖浆的蛋白饼干、用压缩合成技术制成的军用口粮、铁皮封闭的肉类罐头、各种不同类型的糖果……这些东西在大城市的商品柜台上偶尔也有出售,但是价格极高,数量也非常稀少。面对以卡车为单位,总数足足高达八百吨,在小镇广场上码积如山的食品箱,隐月镇居民们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甜香,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说数量庞大的食物完整征服了民众,那么四辆崭新的“斯特瑞克”装甲车,则使得小镇上的守卫者们陷入空前的狂喜。他们几乎是怀着敬畏的心理围观这些威力巨大的战车。单单只是用手触摸坚硬的车体表面,已经使他们感到强烈的亢奋和激动。当林翔站在其中一辆车顶,大声宣布:“所有这一切,都属于隐月镇”的时候,广场所有的人,顿时爆发出如同熔岩般热烈的沸腾与震耳欲聋的欢呼。 那一刻,林翔在所有民众当中的威望,达到了任何人都无法比及的高度。 位于小镇中央的会议室里,王彪和另外三名负责安全守卫和维持治安的值班队长,分坐在大木桌两边。背朝墙壁的主持者座位,非常主动的,没有任何争议的让给了林翔。 “接到求救信当天,我们立刻派出了五十名武装人员,由杨华带领前往爱玛城。根据最新发回的无线电报,那里的局势已经被控制。由于行动迅速,战斗对城内居民的影响不大。昆尼尔队长重新整编了所有雇佣兵,依靠仓库里粮食储备,城市秩序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洛克队长的伤势非常严重,大概只能再坚持三至四天时间。至于葛利菲兹经理,被押往加尔加索尼城堡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王彪对于情况的介绍简短有序。他明显瘦了很多,硕大的骨架使他看起来仍然不失魁梧,脸上的胡须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刮过,浓密得活像刚刚走出原始森林的野蛮人。他的脸色黝黑,沉陷的眼框透出深深的疲倦,其中明显可以看到细密的红色血丝。林翔和杨华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是一个人独自管理所有事务。对于并不擅长政务的疤脸男而言,实在是前所未有的能力考验。 “镇外的居民情绪怎么样?”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但是林翔必须一件一件来。 “每天按时发放水和食物,基本上能够保持稳定。有四十六个人逃跑,但是造成的影响不大。只要有干净的水,能够吃饱,除了那些居心叵测的间谍,谁也不会主动离开营地跑到荒野上去找死。” 说到这里,坐在王彪旁边的值班队长考伯特长长地舒了口气:“如果你再不回来,局势恐怕会变得难以收拾。镇上的食物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星期。就在昨天,我们甚至还在商议是否要撤回布置在外围的警戒部队,依托工事全力防守围墙内的核心位置。一旦食物吃光,天知道那些流民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 “我带回来的这批食物,足够吃到收获季节。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能拥有足够的食物储备。”林翔一面翻阅着手上整理好的资料,一面平淡温和地回应着。 “可是,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不仅仅只是粮食。我们还需要能源,需要电。大面积开垦耕地需要机械,而镇上的储备油料只剩下三分之一。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的卡车和器械只能呆在仓库里生锈。”坐在桌子左边一个年纪三十上下,个子不算太高的中年人轻摇着头。圆形的红色面膛上,满是深深的忧虑。 “卡尔文,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林翔把目光转到他所在的方向,绞着手微笑道:“新的核能发电设备五天后就能安装完毕。至于油料……可以用小型核电池或者类似的充电装置代替。当然,如果要做到这一点,所有机械都需要进行改装。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另外一件事。” “你又有什么新主意?”王彪摸了摸粗糙的下巴,认真地问。 “扩军——”林翔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由你们四人负责,从镇外的居民当中,挑选出合适的对象编入警戒部队。数量暂定五百人。” “五百?你是指武装人员?”疤脸男疑惑地看着他。 “不,我指的是精锐士兵。”林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王彪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惊叫道:“你疯了吗?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养活这么多士兵。那可不是普通的武装人员,只要吃饱和懂得开枪就行。他们需要训练和足够的强化药剂,还需要薪水。维持现在的规模已经达到了我们的极限。你应该明白,这块土地虽然拥有天然的净水资源,但是除了粮食,我们没有任何一种能够与外界进行交换的特产。烈焰城的五千难民压得我们几乎喘不过气,这个时候扩充军队……并不现实。” “先把人挑选出来,仓库里有足够的武器,薪水暂时以食物方式支付。至于强化药剂……我可以从医生联合协会搞到一些。先把架子搭起来,问题可以逐步解决。另外,从镇内的原住民当中,挑选足够的人手进行战车驾驶和操作培训。装甲车必须谨慎使用,核心力量,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隐月,不会永远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镇。这里的人口会越来越多,规模会越来越庞大。没有压倒一切的军事力量,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林翔斩钉截铁地说。 疤脸男默默地盯着他的脸,目光里充满各种复杂的情绪。不解、惊讶、疑惑、犹豫……过了很久,忽然爆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从开始到现在,你的所有计划都很疯狂。别人做事,至少要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才会动手。你恰恰相反,只要有一成,甚至半成的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真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会特别青睐你,那些连我看了都觉得心惊肉跳的计划,偏偏都能成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运气吧!” “那么,你愿不愿意加入呢?”林翔微笑着抬起双手,平摊着向两边伸开。目光不仅仅望向王彪,还有坐在桌前的另外三名值班队长。 “这里是我的家。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考伯特走上前来,紧紧握住他的手心。 “我喜欢和运气不错的人呆在一块儿。”亚奇帕得重重捏紧双手,咧嘴一笑。 “我加入——”卡尔文的回答非常直接、肯定。 “既然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那就大家一起疯吧——” 王彪大笑着走上前来,把所有的人全部拢合在一起,用力握紧。 昏黄的暮光从山脉边缘有气无力地斜射过来,在爱玛城中央大楼的尖顶上,照出一片随时可能被黑暗吞没的亮光。 奥蒂莉亚像雕塑一样站在洛克床前,低垂的睫毛遮住眼睛。虽然看不见黑色的眸子里释放出的目光,却可以从她身后如同刀刃般锋利的狭长投影里,感受到几欲令人窒息的沉闷和冰冷。 洛克的面色死一样苍白,手臂和腿脚表面的肌肉绵软无力。无法动弹,甚至不会颤抖。他的内脏在战斗中早已支离破碎,只是在药物的刺激下仍然维持成一个整体,并且奇迹般地还在发挥着功能。在活性药剂和生命维持系统的作用下,所有的脏器都在拼命透支着生命力,以保持着细胞的旺盛活动。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时间,生命的迹象正一点一点从他的体内消失。 按照医生的说法,他最多只能再坚持四十八小时。可是在奥蒂莉亚看来,奄奄一息的洛克恐怕连今天晚上也撑不过去。 黑夜慢慢降临,浓厚的辐射云层遮挡了所有自然光亮的来源。漆黑的夜幕,仿佛散发着恶心臭味的魔鬼之嘴。 治疗室里亮着微弱的光。奥蒂莉亚清冷板的面容,从长及过腰的垂发缝隙里透出,淡漠、刻板、像往常一样看不到任何表情。 监控仪器屏幕上那点象征生命的绿光,已经从正常的跳跃变成微弱的颤抖。而且,需要过上很久,才会轻轻地挪动一次。 突然,奥蒂莉亚的身体,毫无征兆的软了下来,她重重跪倒在病床旁边,伸开纤长细滑的手指,紧紧抓住白色的被单,把头埋在冰冷柔软的床沿边上,轻声抽泣着。 “呜呜……洛克哥哥,你不要死,求求你,别扔下我一个人。我帮不了葛利菲兹哥哥哥……呜呜……求求你,不要死啊……” 第一百二五节 夏夜 第一百二五节夏夜 在卢顿家族,奥蒂莉亚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她不姓卢顿,可无论是上一代的老族长,还是现任家主伯格森,都给予她极大的权力和信任。这种对于外姓人的特殊恩宠,使所有名字后缀带卢顿的家伙嫉妒得发狂。他们使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打听奥蒂莉亚的来历,充分开动大脑的思维功能,从所有可能的角度猜测她的来历。这些看似无聊却具有实际意义的举动,产生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推论。 有人认为:奥蒂莉亚是老族长的女儿。 也有人觉得:她是一个来自荒野上的婊子。说不定,伯格森就是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种。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女人活到七老八十仍然保持少女的青嫩外表也并不稀奇。也许她喜欢吃人肉喝人血,用这种恐怖有效的方法,永远保持不老的青春。(血腥女伯爵伊丽莎白。巴托里) 还有人固执地一口咬死——奥蒂莉亚其实就是伯格森的情妇。想要理解这种执拗而古怪的思维其实并不困难。伯格森是个精明强干的家伙,却偏偏不好女色。除了与他接近最多的奥蒂莉亚,谁能相信,堂堂的卢顿家家主会绝对忠实于自己的老婆?如此坚贞顽强的男人即便是在旧时代也很少见,更不要说是现在。 无论是哪一种说法,都没有切实可信的证据。奥蒂莉亚冷得像一块冰,从来没有人见她笑过或者哭过。她长得不算漂亮,除了冷漠,脸上不可能也从未出现过第二种表情。她总是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从加尔加索尼城堡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出现。动作灵敏得像黑夜里行走的猫,曼妙的身形仿佛一朵只有在地狱里才会开放的黑玫瑰。一柄随时背在身后的锋利短剑,散发出浓烈刺鼻的血腥。 按照这个时代的人均生活水平来看,居住在加尔加索尼城堡里的人们,相当于旧时代某个资产亿万的小贵族。当空瘪的肠胃,被营养丰富的美味儿食物填塞得满满当当的时候,卢顿家的男人们,也很自然的把充满淫邪欲望的目光,更多地投注在奥蒂莉亚身上。 他们不缺乏女人,他们只想寻找更多,更强烈的刺激。不漂亮,但是身材一流,沉默寡言,而且身上总是带着武器。这种女人,显然要比酒吧或者公司里那些用钱就能买到的贱货更令人心动。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人们醒来的时候,发现城堡餐厅的豪华长桌上,放着一颗从颈部齐齐砍下,伤口边缘光滑得没有一丝折皱,只是看起来不太新鲜的人头 那是伯格森的远房表亲。从混乱的血缘关系推算,大概是介于表侄或者表弟一类的存在。他也姓卢顿,却在自己家里被一个地位和女仆类似的人,活活用剑割下了脑袋。 这件事没有繁杂的处理过程,只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果。面对死状狰狞的头颅,还有哭得连气都差点儿背过去,表情比荒野上活活饿死流民还要凄惨的死者亲属,伯格森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把这个家伙的下半身找出来,扔出去喂狗。”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打奥蒂莉亚的主意。 狂风,吹开了密布在天空的厚厚云层。露出一弯悬挂在夜幕中央清冷凄凉的残月。 曲着腿,瘫坐在坚硬的地面,薄薄的白色被单悄无声息地从病床上滑落下来。透过半拱形的的窗户,呆呆地看着从玻璃窗外透入房间的那抹惨白月色,奥蒂莉亚那双满是木然和绝望的眼睛里,慢慢渗出温热浑浊的液体。它们从眼角的缝隙慢慢滑落,在白腻柔滑的皮肤表面,留下两条略带弧度的水渍。 洛克躺在床上,仿佛一块正在腐烂的木头。监控仪器不时发出轻微的嘀鸣,屏幕上那团微弱的莹绿光点,像筋疲力尽的蜗牛,无比艰难地拼命向前拖动着苟延残喘的沉重身躯。 “葛利菲兹哥哥,洛克哥哥……你们都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奥蒂莉亚喃喃着,脸上满是凄然无助的神情。 忽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微而坚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 奥蒂莉亚瞳孔急剧收缩,她迅速站起,活动了一下被深色丝袜绷出光滑线条的修直长腿。身体微微弓起,保持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姿态,死死盯着虚掩的门缝。 洛克已经奄奄一息,但是有些人却希望他死的更快一点。麦基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不是护理时间,脚步的节奏与奥蒂莉亚记忆中任何医生或者护士都不相符。显然,这是一个陌生人。 奥蒂莉亚一言不发,如雪的手慢慢伸进斜背在肩部的革囊,缓缓抽出一把长度大约半米左右,式样古朴,散发着锐利冷芒和浓浓血腥气息的短剑。 门,轻轻地开了,高悬在屋顶中央的炽白吊灯,照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嗖——” 像最敏捷的猎豹,奥蒂莉亚霍然跃身斜扑过去,反握在手中的短剑撕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在银亮的月光西撩出一片冰冷的寒芒,朝着来人的腰腹部位闪电般狠削过去。 “咦?” 来人惊讶地发出本能的疑问,身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避开攻击。在奥蒂莉亚的注视下,身影一阵模糊,像鬼魅一样在原地消失。仿佛一阵透明的空气,顷刻之间,已然淡出她的视线范围,闪至她的身后。惊骇不已的奥蒂莉亚连忙掉转剑身,却觉得手腕一滞,咽喉也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瞬间卡紧,全身力气骤然流失殆尽。 “你是谁?”耳后响起一个严厉凶狠的年轻男声。 奥蒂莉亚的面容在半窒息情况下显得有些扭曲,她艰难地吞了吞喉咙,无比绝望又恶狠狠地狞声怒道:“连一个快死的人都不肯放过……卢顿家的渣滓,这次的确雇佣了一条还算强壮的狗——” 不知为什么,卡在咽喉上的手指,慢慢松缓开来。奥蒂莉亚抓住机会猛然挣脱,柔软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闪至墙边。就在她的手指刚刚触摸到别在后腰匕首柄端的一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猛然扳住肩膀把她重重按在墙上。紧接着,冰冷锋利的剑刃,也死死抵近奥蒂莉亚柔滑白腻的锁骨凹处。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直射下来,她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对手。 这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心动的年轻男子。矫健的身上穿着一套质感丝滑的浅灰色战斗服,结实的肌肉从弹性十足的布料下面微微隆起,两道很好看的浓密眉毛弯曲着,纯黑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深邃的夜空一样宁静。 “你是洛克的朋友?”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流水在转动。 奥蒂莉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感觉不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任何强大的气息,却在他那双如晶似玉,比自己还要凝滑的手臂按压下,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男子松开手,倒提剑柄慢慢递近她的手边。黑玉一样的眼眸,却停留在旁边外观近乎僵死,只有勉强感受到微弱气息的洛克身上。 “他的情况怎么样?” 这句丝毫无奇的话,像电击一样刺激着奥蒂莉亚。惊讶、狂喜、怀疑……。复杂的心理和混乱的思维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声音在无休无止地响着,冲击着她的耳膜,以至于再也无法听见别的多余任何声响。 “你……你是林翔?我听洛克说起过你。”奥蒂莉亚深深地吸了口气,一直保持紧绷的身体,忽然有种很想瘫软下来的虚弱。 男子转过身,点了点头。目光闪过奥蒂莉亚,定格在病床旁边的医疗器械架中间的酒精瓶上。 “洛克快不行了,还有葛利菲兹……他们,他们一直在等着你。”奥蒂莉亚很想保持自己一贯的冰冷外表,可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明显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 “他们会得救。我保证。”林翔的微笑仿佛有种说不出的魔力,轻轻抚缓着奥蒂莉亚近乎崩溃的心。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奥蒂莉亚长长地舒了口气。 林翔平静地看着她:“你太累了。我建议,最好是去睡上一觉。” 奥蒂莉亚坚决而果断地摇了摇头。 林翔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紧握成拳的右手忽然毫无预兆地挥出,重重地击在她的肋下。奥蒂莉亚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叫出声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慢慢瘫软在地,陷入昏厥。 “抱歉,有些时候,睡着了,反而是种幸福。” 带着眼眸深处淡淡的忧郁,林翔快步走到病床前,用酒精棉球仔细地擦抹着光滑的手指。随着手术刀在白腻得有些过分的皮肤上,划开一道狭长的破口。顺着指尖末端的坠点,几滴晶莹透亮的鲜红血珠,缓缓滴落在洛克微张的口唇中央。 夏日舞会,历来是加尔加索尼城堡每年最值得期待的大型盛会之一。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最引人注目的风景永远都是女性。 她们身穿蝴蝶般鲜艳的裙袍,昂贵的绸缎裙摆四周,镶嵌着云朵般轻柔的蕾丝花边。 相比之下,男人们的衣着就没有那么张扬。他们大多穿着传统的黑西服,面料考究,做工精美,银制钮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袖子和领口位置的金色纹饰耀眼夺目。偶尔也会有几个别出心裁的家伙,穿着带有蓝白色花纹的索斯比亚制式战斗服出现,配着擦得鋥亮的高筒马靴,倒也显得英俊挺拔。活像一只只刚刚换过尾羽,骄傲无比的公鸡。 这是一个充满欢乐与激情的夜晚。加尔加索尼城堡很大,数以百计的房间和无数隐蔽角落,完全可以满足任何人的需求。 林翔从侧门走进大厅的时候,一个满脸皱纹,面部肌肉萎缩得紧贴的骨头上,却偏偏穿着一条粉绿色塔夫绸低胸长裙,露出两只塌陷软瘪皮袋的老妇,正张开涂抹着鲜艳红色唇膏的嘴,冲他显露出无比性感,却又毛骨悚然的迷人微笑。 柔和的灯光照耀在林翔的脸上,似乎在那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激起了一层玉色的微光。虽然只有很少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却无一例外都把垂涎、嫉妒、惊讶的目光,死死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个男人是我的——”一个身材肥胖,脸上满是豆疹的女人,用手指紧紧绞着从肩膀上垂落下里的波浪形假发。上下耸动的喉咙里拼命吞咽着口水。 “他属于我,是我先发现了他——”坐在她后面的老妇瞪起满是皱纹的眼睛,恶狠狠地纂起了拳头。 那一双双充满原始肉欲的眼睛,有女人,也有男人。 “今年的舞会不错,居然有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家伙。”一个头发全白的糟老头子舔了舔嘴唇。 “看上去似乎很干净。肌肉结实,屁股一定很紧。”旁边体重起码超过一百五十公斤,黑西服快要被滚圆肚皮撑破的胖子,就着香醇的红酒飞快吞下一颗蓝色的激素类药物。闪烁着欲望的眼睛,贪婪的在林翔身上来回打转。 一个身穿粉红色波纹绸裙的中年女子最先迎了上来。她的容貌普通,不过身材还算凑合。明显是被紧身衣勒出来的腰肢显得非常纤细,皮肤也比较白净。 “不要脸——” “婊子!骚货!贱人——” “我要撕烂她的脸——” 所有人都在心里愤怒无比地诅咒,用最肮脏的字眼表示出强烈的谴责。当然,他们铁青的脸上仍然保持着贵族应有的风度和微笑。只有无数道足以吃人的目光,从各个方向聚集到那个独自占有了今晚最肥美猎物的女人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林翔礼貌地询问着偎依在怀里的女人。 “叫我黛娜。”她满脸都洋溢幸福和情欲。不过,后者的成份显然要更多一些。 “黛娜?很不错的名字。”林翔点了点头:“那么,你姓什么呢?” “当然是卢顿。”沉浸在满足中的女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奇怪问题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她又补充了一句:“这里所有的人,都姓卢顿。” “太好了。” 林翔随手抽出别在后腰的m500,带着最真挚的笑容,把冰冷、粗大的枪口,塞进女人急不可待想要强吻上来的嘴唇中央。 第一百二六节 降者 第一百二六节降者 “砰——” 巨大而粗暴的枪声,压倒了嘈杂大厅里的所有声音。威力强大的点五零玛格纳姆弹头旋转着斜向钻进女人的口腔,撕裂牙床,从密实的肌肉组织当中,破开一条滚烫焦灼的路,冲进密闭的颅内,在黏稠的脑浆里翻滚着释放出强大的动能。“嘭”的一声,坚硬的头盖骨从内部迸发着被掀起,涂抹了太多化妆品的粉腻脸蛋,瞬间出现无数道细密微小的裂口。越来越大,朝着所有方向膨胀、炸裂、飞散。 浑圆白晰的肩膀中央,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向外喷吐着浓密血雾。致命的身体破坏促使神经做出最激烈的反应。已经变成尸体的女人胳膊微微上抬,仿佛想要摸摸自己的脑袋究竟发生了事?却立刻失去平衡,仿佛一摊烂泥歪倒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 “你长得实在太丑了——”看着地上扭动的尸体,林翔似乎是在嘲讽,又好像是在说明显而易见的事实。 话音未落,侧厅立柱旁边猛然冲过来两名身穿蓝色号衣的仆人,动作迅疾而不失刚猛,从挥拳的力道和威势判断,至少拥有四级进化以上的实力。他们分朝左右两边怒吼着直扑过来,却意外地发现——林翔黑如璞玉般的目光安详、宁静,没有一丝波动。 “砰——” 狂野的m500再次怒吼,右边仆人的头颅应声而碎。左边的那个只觉得仿佛被一柄巨大的铜锤砸中,身体内部响起清脆骨裂声的同时,胸口毫无抵抗的立刻凹陷下去,整个人向后飞出,重重撞在墙壁上,然后无声无息地向前栽倒。大张的嘴边,冒涌出大团夹杂着白腻口沫的血水。 大厅里的音乐已经停止,所有人都呆呆地望朝这边。一双双眼睛里释放是恐惧、战栗、畏缩的目光。 突然,不知是谁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彻底打破了诡异而短暂的宁静。 林翔大步走近密集的人群,用锐利而冰冷的目光,打量、捕捉、评测着视线触及到的每一个人。沉闷粗犷的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他选择的目标非常清楚——无论男女老幼,只要是衣着华贵,身体健康,皮肤细腻,眼睛里可以感受到除了饥饿之外更多欲望的对象,都会被旋转的玛格纳姆弹头当场射入身体,撕裂、爆炸、死亡。 一个年轻男子从尖叫的人群里跃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大门方向猛冲。林翔以更加灵活的反应重重扣下扳机。弹头准确地钻进他的左腿,伴随着清脆的鸣音轰然炸开。男子一声惨叫,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才刚刚撑起上半身,林翔握枪的手飞快一抖,以眼花缭乱的速度朝转轮里迅速装填子弹,“咔嚓”一声合拢,对准那颗绝望的脑袋再次发射。 “不——别杀我!别!求你——” 旁边一个年纪至少超过八十,却穿着一套糖果绯色半透明低胸丝裙,臀部沿线甚至可以看到性感黑色丁字裤轮廓的老妇,死死抱住林翔的脚,哀声连连:“求求你,放过我——” “你姓什么?”林翔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子弹,在手心里来回摸捏着。 “……卢,卢顿。”老妇人的喉咙拼命地上下耸动,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抱歉,你必须死——”林翔平静地微笑着,把滚烫的枪口抵近她的脑门,扣动扳机。 惨叫和鲜血,代替音乐成为充斥在大厅每一个角落数量最多的存在。林翔杀人的速度不快,与大厅里多达上百的宾客相比,死在m500枪下的人其实还占不到总量的十分之一。但是死者的凄厉哀号与飞溅在自己身上的死者血肉,却能让活着的人感受到比死更加可怕的恐怖。 一个明显带有白俄血统,身材特别高大的中年男子从二楼跳下,像一尊沉重的铁塔牢牢定在距离林翔十多米远的正前方。爆炸性力量的肌肉把黑色汗衫高高鼓起,粗壮的胳膊虬结着不住跳动的青筋。他狞笑着,两只粗糙的大手不住互握,活动着关节,全身上下响起一阵“啪啪”的骨节交错声。 大厅深处的角落里,慢慢走来五个和他穿着同样款式服装的男人。这些人手里没有任何武器,步子走得很慢,身形像山一样沉重。显然,他们更加擅长徒手格斗。 从气息判断对手的能力,是辐射时代所有战士的本能。从地球原始时期进化而来的野兽,都拥有依靠释放气息对潜在敌手进行威胁与恐吓的能力。旧时代的狮、虎等大型猫科动物,同样会以咆哮、展示身体力量等方式震慑其它掠食者。这样做,即能避免不必要的战斗,又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 人类也不例外。依靠视、听等感官,从身体强壮、高度、年龄成长等方面,同样可以判断出对方与自己的实力差别。这种方法在辐射时代的进化者当中尤为突出,当然,气息和数字仅仅只是衡量彼此强弱的部分依据,却不能成为判断战斗胜负的关键因素。依靠先进装备和强大的火力优势,低阶进化者击杀高阶人物的例子比比皆是。隔着上千米的距离,经过训练的初级感知异能者,完全可以用一枚点五零口径狙击子弹,轻而易举打爆强大的五级进化人的脑袋。 所有家族都拥有摆在明处或者潜伏在黑暗中的武力依靠。卢顿家族也一样。进入加尔加索尼城堡之前,林翔至少感觉到十名五级以上高阶进化者的气息。至于利用药剂注射获得力量的一、二级初阶强化人士兵,则足足多达两百名以上。他们分散在城堡四周,固守重要处点或者在巡逻范围内来回游走。大厅里的混乱很快引起警戒部队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异能气息进入林翔的感知范围。大概估算,数量已经超过上百。 手腕一抖,m500滚烫的转轮从枪轴里弹出,倒提枪身控出打空的弹壳,林翔有条不紊地一颗一颗装填子弹,如水般清澈的目光,慢慢撒向越来越近的六名男子。 他们是加尔加索尼城堡里比较强悍的异能者。为首的白俄男子已经突破了进化极限,拥有一星寄生士兵的初阶实力。另外五个人分别为进化八级或者九级不等。 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阴沉的男人最先扑了上来。从他的冲势来看,至少拥有不弱于九级异能的速度。他手臂上的肌肉蠕动着,体积超过肩膀整整两倍的强壮右臂,显然是利用生物技术经过特别改造。膨胀的肌肉带来令人震撼的力量,他高高轮起直径阔达三十公分的巨拳,像一颗脱膛而出的炮弹,带着脸上阴狠的笑容,朝着林翔狠狠砸下。 他有绝对自信,能把这个漂亮的年轻人一拳砸进地里直接活埋。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平静,但是他知道——即便是一百个没有任何进化气息的普通人,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嘭——” 从旁边的侧门,突然冲出一道强劲的疾风。男人只觉得自己象是被一列高速列车正面撞中,身体不由已地向后飞出,经过改造的右臂完全是一片麻木,根本没有任何知觉。他定睛一看——只见巨大的拳头从中央完全炸裂开来,散碎的肌肉和皮肤像破布一样悬挂在手肘部位。密如树根的裂缝,顺着肘际迅速向上蔓延,布满了整个右肩。透过龟裂的皮肤与肌肉层面,甚至可以看到隐藏在下面颜色森白的骨头。 一道高大却算不上特别强壮的身影,像山一样挡在林翔面前,用冷漠傲厉的目光,死死注视着步步逼近的另外五名异能者。 林翔走到紧抱断臂缩在地上来回翻滚、惨叫的伤者面前,一面瞄准他的头部重重扣下扳机,一面以平静而不失温柔的口气,朝站在身后的人淡淡地说道:“杨华,杀光他们——” 话音刚落,站在对面的五名异能者相互对视一眼,从不同方位,像野狼一样嚎叫着猛扑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杨华。身体对异能气息的敏感,大脑对不同人物的强弱判断,对手拥有的威胁力度,同伴惨死带来的炽火和愤怒,使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刚刚出现的杨华作为攻击目标——从林翔身上他们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但是杨华不同,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二星寄生士能量,浓烈得足以使他们近乎绝望。 分散而逃,所有人都会死。 击中全力一击,或许还有生的可能。 蹲下身体,骤然发力,借助腿部的强大爆发力,杨华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侧向冲近最右边的男子。两道身影相互交错的一刹那,他的右肘和右腿,分朝不同角度狠狠卡进对方的咽喉与后腰。沉闷的“咔嚓”声中,男子强壮的身体像饼干一样应声而断,分折成交叠的“之”字形,重重摔落在地面湿滑的血泊中央。 旁边,另外两名男子野兽般吼叫着,一把向他的脖颈和肩膀抓去,却意外地没有抓到任何实体。杨华的身形像幽灵一样飘忽不定,根本没有踪迹可寻。神情大骇的两名男子连忙变招收拳,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沉闷的低啸。拥有丰富格斗经验的他们立刻辨明——这是物体划破空气引发的爆裂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身后的袭击者速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快逃,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杨华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格斗刀,薄薄的刀刃沿着预定轨迹,平滑地插进左边男子的腰肋。锋利的刀刃顺着骨头与肌肉的间隔,流畅地切割开柔软的内脏和略感坚硬的皮肉,从覆盖在皮肤表面的衣服内部穿出,顺势割裂近在咫尺的另外一名男子背腹表皮,从反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切割过程。 那是一条无形的,把两个人连接在一起。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身体侧面细密的血线,晶莹的血珠从光滑的皮肤表面不可抑制地渗透出来,很快形成一片如帘似瀑的密流。内心的恐惧加快了氧气消耗,粗重的呼吸使肌肉的膨胀收缩越来越剧烈。原本密合的血线也朝着上下两边慢慢翻起,露出颜色鲜黄的脂肪层和鲜红柔亮的肌肉、内膜……最后,滑溜的肠子被翻涌的液体推攮着,挤压着,从越来越大的破口中央争先恐后地倾泻出来。 血淋淋的场景,像恐怖的地愈画卷一样震慑着最后三名异能者的心。一个浑身颤抖的男子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视觉折磨,带着从喉咙深出迸发出来的尖叫,头也不回地返身冲向大厅出口。刚刚跑出不到十米,头颅“轰”的一声,像受到重击的熟透西瓜,骤然炸开。 目光平淡如水的林翔,从大厅出口方向慢慢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把枪口飘散出浓烈硝烟气息的m500。 大滴的汗珠,从为首的白俄男子头顶滑落。 杨华强烈的杀机和林翔孱弱的力量,形成鲜明对比。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强者不仅仅只是进化人。那些手里掌握大量资源,拥有发行货币权力的人,其实比异能者要可怕得多。一名战士只能造成有限的破坏,用金钱雇佣的庞大军队,却足以毁灭整个世界。 白俄男子是一名雇佣兵。也是卢顿家族以很高的价钱雇用的护卫。为了钱,他可以杀人。但是,没有必要为了钱把自己的命给搭上。 另外五名高阶进化人,是他最亲近的伙伴。也是无数次战斗中并肩合作的战友。他们熟悉彼此的战斗风格与合作方式,可是在杨华超乎寻常的可怕速度面前,看似严密的攻击阵形破绽百出。顷刻之间,死者数量已经超过整个小队的一半。 在他看来,林翔明显属于有钱有权的人。尤其是他身上那套高弹战斗服胸口部位的白色骷髅图案,已经确切无误地证明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他狠狠咬了咬牙,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暴怒杀意和强烈恐惧,高高举起双手,把身体转向林翔,深吸一口气,用明显带有犹豫的语气,无比艰难地说:“我……投降。” 这种突发状况显然出乎林翔意料之外。他用复杂而略带惊讶的目光,在白俄佣兵身上迅速扫视着,淡淡地点了点头:“给你半个钟头的时间,用十个卢顿家族成员的人头,来证明你的诚意。” 世界很大,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绝对无法填充的巨型舞台。林翔需要更多的拥护者,隐月镇也需要更加强大的守卫部队。雇佣兵拿钱做事,他们不存在绝对的善与恶。无论因为恐惧或者利益而投降,至少在一定时间内,他们会服从来自林翔的命令。 白俄男子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坐在宽敞的皮制靠椅上,伯格森神情木然地望着正前方紧闭房门下面透出的那丝光亮,大脑里一片空白。 房间里很暗,被盆形瓷罩遮住的台灯,只能照亮办公桌上那团圆形的面积。朦胧的微黄光线透过厚厚的瓷壁,在墙壁上把伯格森削瘦的背影扩大了很多,也更加模糊。 窗外,不断传来刺耳的枪声和凄厉的惨叫,其间还夹杂着沉闷的爆炸。虽然无法波及到这里,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墙壁和脚下传来的轻微震动。 伯格森是一个思维谨密的人。对于隐月镇的报复,他曾经认真考虑过每一个细节。 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和安东尼奥一起,在没有经过协议或者商讨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促成烈焰城居民向隐月镇大规模外逃。能够坐上一族之长的位子,无论卢顿还是阿雷桑德罗,都是老奸巨滑,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 通过安插在难民里的间谍,以及从费迪南德内部弄到的部分资料,他仔细地比对过隐月镇的实际武力。尤其是对于奇诺和伊拉利亚的死亡,伯格森及手下智囊团也分析出,小镇至少拥有两名寄生士的事实。至于实力,评估结果显示为一星至二星之间。 以一千万索斯比亚元为代价,雇佣了一星和二星寄生士各一名,加上奥蒂莉亚和守卫在城堡周围的精锐部队,伯格森终于展开了酝酿已久的物资封锁计划。 得益于胖子经理高超的经营技巧和良好的社会关系,伯格森并不十分清楚葛利菲兹与林翔之间的各种隐密交易。如果不是一名伪装成难民的间谍从隐月镇返回途中,无意发现那个隐藏仓库的问题,伯格森恐怕到现在都没有察觉葛利菲兹私下玩的小动作。 第一百二七节 愕然 第一百二七节愕然 葛利菲兹与隐月镇之间的所谓“交易”,说穿了就是赤裸裸的背叛。伯格森可以接受有限度的贪污、贿赂、中饱私囊,却无法容忍出现在家族和公司内部的反叛者。因此,他必须杀掉葛利菲兹,把这头人形肥猪的脑袋做成标本,高高悬挂在加尔加索尼城堡大厅正中最显眼的位置。警告、震慑、威胁那些心有二异,准备叛变或者已经叛变的家伙。 家族议会上几乎所有成员强烈的反对,让伯格森在意外之余,不得不重新评估葛利菲兹的价值和作用。如果不能杀了他,至少要把这个家伙永远囚禁在加尔加索尼城堡。让他活活老死、困死。 一个有能力让所有家族成员集体力保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外人,一个不姓卢顿的人,伯格森想想觉得心惊肉跳。如果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自己这个家主的位子,还会像从前那样牢固稳定吗? 他曾经考虑过强行处置葛利菲兹会在家族内部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也想过这一系列动作会导致什么样的结局。但是在所有评估和预料的势力、对手当中,并没有加入隐月镇这个不稳定因素。倒不是伯格森百密一疏,而是他觉得,一群占据了甜水之地的流民,还不足以和自己处置地区经理这件突发事件联系在一起。 直到现在,他仍然还是抱着同样固执的念头。 楼下传来的枪声和惨叫还在延续,伴随着爆炸的震波,腾空而起的火焰,在窗户玻璃表面映出惊心动魄的炽光。神情阴鸷的伯格森呆呆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毫无表情的面皮,掩盖了他那颗跳跃得几乎快要冲破喉咙的心。 距离上一次贴身仆人进来报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如果混乱结束,很快就会有人再次进来报告事态的发展进程。反之,那些占据上风的袭击者,确切地说,就是那群该死的隐月镇的暴民,他们同样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城堡里的家族卫队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反击,那些花费重金雇佣来的寄生士,也会站在自己这个雇主这边。他们擅长战斗,额外的命令不仅多余,也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 既然紧闭的房门总要有人把它打开,那么自己就静静地呆在这里,默默等候结局。 站在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上,林翔以极其复杂和惊讶的目光,认真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杨华。 他的个头很高,一套简单的粗麻布便服,恰到好处地裹住健壮的身体。从高挽袖口里伸出的胳膊,虽然没有欧裔人种粗壮得触目惊心的强烈肌肉感,却有着亚洲人特有的结实与柔韧。端正的肩膀和冷静明亮的眼睛里,显出随时准备扑食的猫一样的警觉。紧紧抿合在一起的嘴唇,越发加剧了潜在的威严气势。总而言之,他不再是那个被人踢倒在地上,用肮脏鞋底肆意踩碾着的中年男子。如果有谁敢把同样的手段施展在他或者亲近者的身上,就必须做好承受暴烈怒火降临的准备。 “你……居然突破了?” 尽管主观概念实在难以接受眼睛看到的一切,但是理智却让林翔不得不承认摆在面前的事实——杨华的的确确突破了二星寄生士的极限,进化成为强大的三星寄生士。扩张的细胞和产生变异的寄生病毒,拼命向外释放出浓烈的生物气息。仿佛是在这个黑暗混乱的世界叫嚣着,嘶吼着,用最直接的方式表明自己的存在。 从旧时代到现在,林翔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寄生士自然进化的全过程。和他那种完全依靠外来血液进行“补充”的进化方式不同,杨华身上的变化直接来源于本体。没有外来依靠,没有药物类的刺激,也没有任何辅助类的介质。就像结在树上的果实,从青涩到成熟,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顺理成章,毫无阻碍。 这种变化就发生在林翔面前,前后过程不超过五分钟。没有异宝出世时惊天动地的壮观气势,也没有旧时代电影当中,超人拯救世界时,紧张得令人透不过气的激动气氛。如果一定要用某种场景加以形容,就如同两个人一前一后上楼梯。当前一个人走累了,站在台阶喘气休息,很自然地回头看看身后的一刹那,忽然发现自己熟悉的尾随者脸上多了几道皱纹,或者白了一片头发。惊讶、意外、震撼,却又悄无声息,普通无奇。 “感觉怎么样?”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感慨良久,林翔认真地问。 “……很不错。怎么说呢,感觉……就好像身体在膨胀。”沉凝了很久,杨华使劲儿握了握双拳,缓慢、沉稳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无缘无故产生突变。促使细胞在短时间内变异的诱因,究竟是什么呢? 顺着楼梯上斑驳半湿的血迹,林翔的目光,慢慢落在横躺在地面已经微冷的几具尸体表面。狂暴而野蛮的杀戮,血腥而残忍的格斗……或许,这就是答案吧? 大厅里仍然传来偶尔的尖叫和子弹穿透肌肉的特殊声响,急促的脚步与身体跌滑在地面的碰撞相互混合。随着尸体一具具增加,活人的数量也随之减少。 侥幸存活的宾客畏缩着躲进所有可能藏身的角落,选择投降的白俄雇佣兵,像玩捉迷藏一样把他们逐一搜出。带着被强烈求生欲望统治的思维,狞笑着用匕首割短对方的喉咙,砍下脑袋。用几双从女人大腿上脱下来的长统丝袜,伸进死者大张的嘴里,然后从断开的喉管里穿出,像一串塞进网兜里的皮球,在布满血浆肉末的大理石地面上慢慢拖行。 隔着城堡前面的宽阔绿地,对面的山丘和密林中,不时响起沉闷的枪声。这些明显是由高阶进化异能者控制的大口径的狙击枪又准又狠。每一次发射,加尔加索尼城堡的塔楼和警戒哨位,总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或者身体从高处摔落在地的碰撞。不明身份的袭击者似乎对于城堡的防卫布置非常清楚。从枪声节奏和方向判断,他们的数量最多不超过五十,却把卢顿家族的数百名精锐卫队,死死压制在狭窄的城堡角落里无法动弹。 这些人的装备极其精良。他们相互依托,互为支撑,却没有做出任何想要进攻城堡之类的举动。没有发射重型武器,没有沿着地面逐步推进,也没有发动炮击摧毁建筑。他们只是潜伏在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黑暗里,借助夜幕的掩护,向城堡里每一个晃动的身影狠狠扣动扳机。甚至就连宠物狗或者套在车辕上的角马之类的动物也不放过。就像一群从地底钻出的幽灵,唯一目的,就是杀光加尔加索尼城堡里所有的生命。 只有强大的高阶异能者才能阻止他们。愤怒得头顶冒火的卫队长,派出了足足六十余名三级以上的进化兵,向对面山丘进行反击。这些身手矫健的精锐士兵擅长格斗,正面战力特别突出。依靠敏捷的动作和强大的身体爆发力,足以在短时间内突破任何阵地。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雇佣兵。尤其是卢顿家族的卫队成员,除了实力强劲,还必须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上想要成为满足以上条件,只有一个办法——杀死更多的对手。用别人的血,成为抬高自己身价的必要因素。 除了几个倒霉的家伙被子弹命中头部当场死亡,绝大部分突击者顺着山梁悄悄接近了目标。透过战术望远镜,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最后一名突击兵,卫队长焦灼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他相信自己手下士兵的实力。进化人本来就是超越普通人类的强者,只有像索斯比亚这种财力雄厚的大公司,才可能雇佣并且组建起数量过百的进化人军队。虽然大多数成员只拥有一、二级初阶异能,却足以毁灭一座守备森严的城市。 至于那些依靠药剂获得力量的强化人,永远只能成为进化人的配角。他们的能力被强行固定,再也不可能自然提升实力等级。除非……能够得到威力更强、促发效果更好的药。不过,这种事情想要实现似乎不太可能。医生联合协会开发出的最强药剂仅仅只是五级,其作用介于二至三级进化人之间。这种东西价格昂贵不说,药效也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出现生理紊乱或者细胞加速衰老等副作用。 一支最普通的一级强化药剂,加上适当的训练,可以造就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但是战争永远不可能只靠狙击手来获胜。当对手拥有的速度、力量、反应能力远远超过枪械控制者的时候,徘徊在战场上的亡灵,永远只会是后者。 十分钟过去了,对面山丘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卫队长的额头上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这不正常,即便是动作再轻微的突袭,也肯定会产生死者惨叫或者枪声之类的动静。自己派出的突击队已经进入对方的守备线,沉默、死寂、甚至就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这,这意味着什么呢? 难道,所有派出去的人……全都死了? 这,这可能吗?那可是几十名强大的三级进化人,不是普通士兵。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么,那么……那些隐藏在山丘上的对手,至少得拥有七级进化,甚至更高的异能级别,才有可能在毫无抗拒能力的情况下,轻而易举杀光全部士兵。 七级? 卫队长自己也才拥有八级进化的能力。从对方的枪声和所在方位判断,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如此之多的高阶异能者聚集在加尔加索尼城堡外面……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砰——” 随着远处传来一道沉闷粗暴的枪声,脸色大变的卫队长忽然身体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发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惨叫,在脑子里最后一丝意识的驱使下,手指顺着痛苦来源的方位颤抖地摸索着,在左胸的斜下方,探出一道粗大如碗的致命伤口。 一千五百多米外的山丘上,身材魁梧的王彪,把狮子般雄壮的脑袋,从一挺ssg3000的瞄准镜头上挪开。飞快退出打空的弹壳,迅速装填进新的弹头。 沿着旋转的楼梯信步走上顶楼,从木质楼板与带着漂亮花纹的金属扶手中央,望向圆筒状的螺旋底部,可以清楚地感受大厅里飘散开的浓烈血腥。特殊的建筑结构使气流在这里自然形成上升。即便是微弱的响动和气息,站在塔楼中央的螺旋顶部,也能清晰地听见,嗅到。 通往伯格森房间的走廊中央,站着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彪悍男子。他穿着一件缀满银制钉饰的棕灰色皮衣,裸露的胸口和胳膊上发达肌肉的表面,布满了各式各样狰狞吓人的纹身。尤其是粗壮左臂的最上端,赫然纹着一只形状古怪,仿佛传说中恶魔一样尖利的黑色巨手。 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二星寄生士的特有气息。 他用忌惮的眼神盯着站在林翔身后的杨华看了很久,慢慢走了过来,扬了扬空着的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敌意,耸了耸肩膀:“嗨!我听见了你们和克拉斯诺夫之间的谈话,就是那个主动要求投降的胆小鬼……嘿嘿嘿嘿!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站在你们这边。” 说着,他主动伸出右手。 林翔没有答腔。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不无讥讽。杨华迈着灵动的脚步,闪身飞掠到男子身侧。虽然没有亮出武器并且摆出进攻姿势,冰冷的目光和紧绷的表情,已经切实无误地证明了这一点。 “……我说,我不想打架,能好好谈谈吗?” 男子神情尴尬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略带狰狞的冷厉,又迅速恢复成惴惴不安的本来模样,无比诚恳地说:“我不姓卢顿,我可以接受你的雇佣,就像克拉斯诺夫,我一样能够……” “你叫什么名字?”林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直奔问题核心。 “我叫比尔。” 男子强壮的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嘴里说出的话也添加了更多的恭维成份:“嘿嘿嘿嘿!看得出,您是一个有身份的人。我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只要有足够的钱,一切都好商量。” “比尔?” 林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看着对方弯曲的眼线,认真地问:“告诉我,葛利菲兹花了多少钱,从你手上买回了洛克的性命?” “葛利菲兹?”叫做比尔的男人显然有些意外。这个名字对他来说非常陌生。 “提示一下,索斯比亚在爱玛城的地区经理,一个很胖的家伙。他应该是被你亲手抓进这座城堡,交给了伯格森。”林翔微笑着说。 比尔的眼角猛然一抽,挂在脸上的笑意在顷刻之间凝滞,面孔很快因为恐惧和惊慌而变得狰狞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右手本能地探向别在后腰的匕首柄端。嘴里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用迫切而不失威胁的语气说道:“那是索斯比亚委托我做的事情。你应该明白,谁出钱,我就帮谁做事。如果你给的价码够高,我同样帮你干掉所有姓卢顿的人。” 林翔静静地看着他,没有鄙视,没有讥讽,也没有承认或者允诺。过了很久,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你没有打伤洛克或者收取葛利菲兹的钱,我的确可以满足你的愿望。这个世界充满了残酷和冷漠,也充满各种看似无法实现的可能。但是,唯独有一样东西不存在。” “什么?”比尔下意识地问。 “这个世界上,唯独没有如果——” 瞬间,林翔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森冷:“杨华,杀了他——” 话音刚落,守候在旁边的杨华已经跃身突进,像鬼魅一样贴近比尔身侧,摸出格斗刀反撩过去。 “嘭——” 比尔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抽刀反格,强大的碰撞力量在两人中间形成一道威势可惧的气场。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面色阴沉的杨华猛然将身子一低,比尔的肋下也瞬时多了一道数十厘米长恐怖伤口。剧烈的痛感和强大的压力迫使他踉跄后退,口中却仍然绝望地狂吼着:“别杀我,我可以帮助你——我不要钱——” “你伤害了我的朋友,就必须付出代价!” 留下这句简单明了的话,林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通道尽头。 第一百二八节 赔偿 第一百二八节赔偿 紧闭的房门,终于由外向内被推开。 看着门缝中央那丝微弱的光线慢慢变粗、放大,最终扩张成为一片耀眼的炽亮,伯格森的心也从深渊底部逐渐爬升,蹿起,默默无神的眼睛也带着希冀的色彩随之抬高,瞪圆。就好像一个押上全部筹码的狂热赌徒,在犹豫、徘徊、焦急的心理中等待掀开底牌的一刹那。当厚厚的房门完全敞开,光幕中央出现一道黑色人影的时候。高悬着几乎快要蹦出喉咙的心脏瞬间滑落,炽热到快要喷火的目光也迅速暗淡。像所有把命运和希望寄托在一张小小纸牌上的赌徒一样,伯格森带着被人搜刮走全部筹码的愤怒和不甘,还有对未来彻底绝望和即将死亡的恐惧,仿佛泄气的皮球,瘫软着身体歪靠在椅子表面。用充满仇恨却又颤抖畏惧的眼神,死死盯着从门口走来,越来越近的那道人影。 那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 细瓷般白腻的玉色皮肤,简单的线条勾画出英俊柔和的脸庞。深黑色眼眸里透出的神秘气质,与头顶倒梳短发显露出的男性刚硬结合在一起,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温柔与性感,却同时释放出令人心悸的深沉和力量。 伯格森的目光充满了怨毒。他很熟悉这张脸,就在办公桌左侧的银制灯台下面,还压着一张从正面拍摄的林翔照片。但是无论怎么看,照片上的面孔与实际坐在自己面前的真人相比,都缺少惊心动魄的美,还有震摄一切的冰冷和杀意。 “……你是来杀我的吗?” 话已出口,伯格森却感觉有些后悔。这种情况下,这样的问题显然太多余了。 林翔盯着他的脸,仿佛要透过皮肤和肌肉,看穿包裹在所有表面附着物之下的灵魂。过了很久,缓缓说道:“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葛利菲兹死了,你也不可能坐在这儿。” 办公桌对面那双黑色的眼睛非常漂亮。可是伯格森丝毫不希望被这种地可怕的目光所注视。那里面充满了冰冷和锐利,像万年不化的冰,像剜入身体的刀。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无法承受。 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善于从各种看似平常的话语当中,寻找所有可能利用的蛛丝马迹。刚才的这句话也不例外——虽然对方的口气森冷,伯格森却明显听出可以让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原来,我可以不用死! 强烈的心理落差,像药效呈几何倍数增长的强心剂,重重打进伯格森那颗近乎衰竭的大脑中央。拼命催促着,刺激着已经达到绝望边缘的思维,重新焕发出狂热的运转速度。血管里几乎凝滞的液体也加快了流速,来自身体的炽热,使伯格森那张死一样苍白的瘦脸,再次显露出一丝激动的血晕。 带着难以置信和不太确定的判断,伯格森用力咬了咬牙齿,睁大双眼,用颤抖的语气问:“如果可以的话……我,我想先听听你的条件。” 这是一种本能的商人性思维。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用作交换。生命和金钱,仇恨与利益,只要在天平的某一端放进足够的筹码,完全可能让看似不公平的交易达到平衡。 伯格森清楚这个道理。他非常聪明、理智的赶在林翔之前,说出了对方尚未表达,却显而易见的意图。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柔和的唇线边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五千吨食品、五百吨油料、五百吨水泥、十公斤浓缩铀,或者等同能量的矿石、废料。六百吨盐、可以满足五千人需要的布料或者衣服。除此而外,我还需要一部分经过驯化的猪、母牛、鸡之类的家畜。武器方面,各型枪械两千枝、子弹一百万发、一百零五毫米口径榴弹炮十门、六十毫米迫击炮二十门、炮弹五千发,抗菌素和日常维生药品总计十吨。” 林翔的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每一次停顿,都让伯格森有种心脏被撕裂外加重锤撞击的痛苦。他死死咬紧牙关,尽量保持恬淡平静的脸上,下意识地显露出夹杂着不自然潮红的铁青。 这是一张数量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货物清单。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在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下提出,伯格森会毫不犹豫地咆哮着,把那个狂妄无知的家伙从办公室的窗户里扔出城堡。 但是现在不同,他没有对这份清单表示出任何拒绝或者否认。而是从办公室旁边的文件架上,拿过带有卢顿家族独交狮图案的空白信笺和笔,把耳朵听到的所有内容,逐一罗列下来。 几分钟后,写满文字的纸已经摆在林翔面前。所有物品分项的最后,都标注着一个对应的数字。有些和要求的内容完全相符,有些大约为百分之八十或者九十,还有些仅仅只有半数甚至更少。总体而言语,有削减的部分大都属于能源和武器之类的物资。至于食品和其它日常必需种类,削减的分量倒不是很多。 林翔仔细地看着纸页上的数字。房间里立刻陷入沉闷无比的安静。除了从厚厚房门外面偶尔传来惨叫与身体碰撞的声音,伯格森唯一能够听到,就是从自己口鼻间发出沉重呼吸。 在这种令人恐惧的沉默气氛中,虚掩的房门再次被重重推开——浑身是血的杨华迈着轻捷的步子走了进来。从脸上平淡舒缓的表情来看,那些沾挂在身体表面,触目惊心的碎肉和半凝血迹显然属于另外一个人。他的左手提着一颗刚刚砍下,断裂的颈部还滴淌着鲜血的脑袋。尽管死者的头发被倒提着抓在指间,翻白的眼睑也遮挡了目光散发的方向。但是凭借人头的大体外观和基本形状,伯格森还是能够判断出,那是自己花了足足八百万索斯比亚元重金雇佣的二星寄生士杀手,比尔。 “你确定,能够拿出来的数量,只有这么多吗?”林翔终于开口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更加悠扬且富有磁性。 商人都会撒谎,伯格森也不例外。尤其是在与金钱有关的方面。但是现在他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念头——提在杨华手里鲜血淋漓的人头,像沉重无比的岩石,把他内心深处刚刚冒出的那一点点侥幸,毫不留情地碾得粉碎。 “如果加上其它分公司的储备物资,的确可以达到界定的数量。不过,这需要时间。” 看着林翔眼睛里射出的寒冷目光,汗流浃背的伯格森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清单最后的那些数据,是现在就能拿出来的份额。” 林翔认真地盯着他微微颤抖的脸,缓慢而不失节奏地点了点头:“我答应过奥蒂莉亚不杀你,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有这个权利。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够听懂我说的话——” 伯格森脑门上的血管不断鼓凸着,脸色苍白得可怕。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仿佛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被抽空,颓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我们已经在补偿方面达成一致。接下来,我们可以保持这种良好的气氛,继续谈谈合作的问题。”林翔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总是有种诡异的魅力。 “合作?”伯格森有些疑惑。 “我不想破坏索斯比亚的完整。既然你拿出了令我满意的赔偿物资,我也应该做出相应的表示。” 说着,林翔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平滑的桌面上划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保持爱玛城的独立性,不得以任何形式驻扎武装人员,免除所有来自隐月镇的物资交易税。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吃亏。索斯比亚将得到“秃鹫”佣兵团的全面保护。包括商队护卫和城市安全的全方位服务。” “不需要佣金?”伯格森精神一振。武装护卫需要一大笔开支,如果能够借用对方的力量抵消这方面的损耗,倒也是种不错的交易。 “当然需要——” 林翔毫无商量地碾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既然是合作,佣金数量至少会比你现在雇佣的那些废物便宜一些。” 说着,他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提在杨华手里的人头:“我们拥有的实力,你应该很清楚。” 伯格森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狠狠绞拧着手指,痛苦地哀求道:“我承认,在对待隐月镇的问题上,的确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是你已经拿到足够的补偿,为什么又一定要在武装上全面控制索斯比亚?恕我直言,这实在是……” “你没有选择——” 林翔的语气很平静,却充满了不容违抗的意味:“如果我愿意,可以从你的仓库拿走所有的东西,连一根针也不会留下。但是我没有这样做,索斯比亚还是你的,加尔加索尼城堡仍然还姓卢顿。作为额外的附送,我帮助你清理了那些令人讨厌的亲戚。现在的索斯比亚真正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是个商人,只要确保拥有足够的利润和收益就行。至于别的,可以交给我来帮你管理。” “可是……”满面痛苦的伯格森仍在挣扎。 “没什么可是的。你没有选择。卢顿家族的人的确死了很多,但是要找出一两个幸存者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你现在从后面的窗户跳下去,我保证——五分钟之内,会有另外一个卢顿坐上你的位子。”林翔的声音很柔和,富有磁性,却让人感到无比冰冷。 伯格森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撕裂,他彻底失去了镇静。瞪着充满血丝的赤红双眼,颤抖的手指在硬木桌面上狠狠抠出一片浅白凹痕,像受伤的狼,用嘶哑的声音哀嚎道:“……原来,你早就计划好这一切。” “如果你不是那么急于动手,我们之间的合作,会以另外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进行下去。很遗憾,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说着,林翔拿起桌上的笔,缓慢而坚定地放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不杀了他?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得到更多的东西。索斯比亚的一切,都会属于我们。”离开房间,走到通道的尽头楼梯口的时候,杨华终于忍耐不住,疑惑地问。 “抢劫和养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两支递了过去:“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消化整个索斯比亚。杀光卢顿家族所有成员,会导致索斯比亚彻底崩溃。隐月镇的发展需要物资,需要商品流通,需要许许多多单一力量无法满足的东西。商业运作不像在田地里种植庄稼那么简单,我们没有那么多值得信任的管理者,在没有更好的代替者出现以前,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索斯比亚按照原来的固定模式存在下去。只要牢牢掌握住强大的武力,我们随时都可以像现在这样搬空卢顿家的仓库。杀了伯格森无异于杀鸡取卵,我们已经向索斯比亚展示出足够强大的武力。他会和我们合作。当然,这种情况不会永远维持下去,但是就目前的实际状况来看,单纯的收获而不需要更多的考虑经营,最符合我们的利益。” 杨华没有伸手接烟,他沉默地看着林翔,既没有对这番理论表示赞同,也没有提出更多的理由去反对。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呼了口气,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轻摇了摇头:“……你可真开了的口。足足五千吨粮食啊!以前和老婆儿子在荒野上流浪的时候,我做梦都没有想过——珍贵的食物,居然能用“吨”这个无比庞大的数量来计算。” “没有接触过,不代表永远也没有可能。”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把手里捏着的香烟递得离他更近了一些。这个看似普通的动作,让杨华觉得很是不解。他奇怪地看了看林翔,耸了耸肩膀:“你似乎忘了,我不会抽烟。” 林翔一楞,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烟,哑然笑了起来。 厚厚的呢料窗帘,把爱玛城微弱的晨光牢牢遮挡在窗户外面。 卧室并不算大,一张足够两个人睡的床,一张简单的梳妆台,外加一座三门立柜。剩下的空间,只够勉强用于通行。 林翔静静地靠在床头,薄薄的白色被单从肌肉发达的胸口,倾斜着向下蔓延开来。透过布料表面凹凸形成的复杂曲线,可以看出他隐藏在被单下面的身体,和裸露在外的部分一样光着。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回隐月镇吗?”林翔的声音有些飘忽,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手指顺着她美妙的背部曲线轻轻捏弄着。良久,轻声叹道:“……我不希望你再遇到什么危险。要知道……” “我不是小女孩。” 艾琳娜将脸埋进林翔的胸口,用力抱紧,用无比眷恋而坚定的口气呢喃着:“你要做许多重要的事情。不要把全部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我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荒野上出来的女孩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我会用枪,会扔手榴弹,还会用rpg火箭筒把看不顺眼的家伙一炮轰上天。” “可是……”林翔不想放弃自己的观点。 “没什么可是的。” 艾琳娜再次打断他的话:“隐月镇发展需要更多的资源,我和葛利菲兹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希望你变成只会在床上逞能的废物。做,不是生活的全部。你应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望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林翔缓慢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艾琳娜笑了,笑得很甜,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和甜腻,柔声道:“现在是早餐时间,你应该明白要怎么做。” 林翔坐了起来,看了她一眼:“我得承认,你的性消化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很快,吱吱嘎嘎的摇床声再度响起。其间,搀杂着沉重的男女喘息和皮肉撞击。 隔壁,胖脸上贴满横七竖八ok绷带的葛利菲兹,正埋头于一大堆盘盏碗碟间大吃大喝。 这是一个美妙的早晨,各人都在用不同的方法解决饥饿。 第一百二九节 远行 第一百二九节远行 空旷的荒野上,被厚厚的橡胶轮胎反复碾压出一条不太明显,却实际存在的路。 五千吨粮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每天,都有几辆或者几十辆满载货物的卡车从东北方向驶来。沿着固定路线,穿过流民营地中间的分隔地带,缓缓开进隐月镇围墙中央那扇足有十几米宽的机械城门。 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车辆属于比奢侈品更加高级的存在。文明断层导致科技无法弥补制造方面的缺失,固然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之一。但是综合使用频率、零件磨损等方面来看,能源的消耗和需求,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除了从废墟或者曾经的人类聚居地回收、重新炼制可供使用的油料,这个时代的主要燃油来源,仍然和旧时代一样,来自于那些占据了石油资源,拥有自行炼制能源的大型机构势力。当然,微型核能反应堆以及大功率小型电池,同样可以为车辆提供驱动能量。但这涉及到一系列复杂的改装和车辆整体改造技术。高昂的购买代价和技术封锁,使索斯比亚只能采用传统的燃油驱动方式。这也导致运输成本和货物售价直线上升。为了满足林翔提出无比苛刻的补偿条件,为了保住性命的伯格森,几乎耗尽了卢顿家族费尽心机才积攒下来的所有燃油储备。 站在通道两边围观往来的车辆,已经成为流民们近段时间最大的娱乐和消遣。无数双从不同方向投注在卡车上的眼睛里,释放出惊讶、贪婪、疑惑、畏惧、惶恐等等各种不同类型的复杂目光。 流民不懂得高深晦涩的商业理论,他们只会根据自己眼睛和耳朵看见、听到的实际,作为判断食物的唯一标准。 轮胎碾压在地面的车辙印很深,这表明车厢里装载的货物很沉、很重。架在车头的机枪还有荷枪实弹的武装护卫人员,足以证明车内拉运物资的重要性。隔着厚厚的防水遮布,可以闻到米、面散发出来的清香。 卡车表面的独角狮符号,证明这些货物来自索斯比亚。不少心怀叵测的人曾经暗自记下涂在每一辆车身表面的编号,根据往返时间和空载比例进行过推算。得出的结果令他们感到震惊,对于隐月镇的态度,也由开始时候的不满,逐渐转化成畏惧。 流民的思维方式非常简单,也很直接——有足够多的枪,有吃不完的粮食,这就是强大的最根本体现。 繁忙的运输整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也没有结束。除了数量惊人的食品,索斯比亚还必须付出罗列在补偿清单上的其它物资。这些东西很快变成隐月镇发展的物质基础,以小镇外围的城墙为边界,一个新兴的小型城市,开始沿着镇后平缓的丘陵地带,朝着北方慢慢扩展开来。 与镇外的附庸者营地不同,围墙内部开始大面积铺设地下排水管网。从骷髅骑士团得到的小型核能发电设备,为各种工程机械提供了充足的能源。新的地下仓库开始营造,经过重新规划的街道和居民住宅初见雏形。来自采石场的优质石料,加上索斯比亚提供的相关建材,使隐月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 这是一次全面而彻底的改造,扩充后的隐月镇,能够满足五千人的居住需求。设置在城市内部和外围的明暗警戒塔,将连接形成绵密的防卫线。它们与布置在山脉隐蔽部位的炮兵阵地相互形成依托,以整个城市为中心,火力覆盖半径超过二十公里。 隐月镇,正式更名为隐月城。 充足的人力保障了城市改造的速度。按照规定,只有通过城市管理者认可,拥有特殊技能或者对城市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员,才有资格进入城市内部居住,并且获得正式市民身份。 这只是用于控制民众的最基本方式之一。林翔并不打算刻意强化普通人和特权阶层之间的界线。事实上,整个城市内外的区别不大,分散在外围居住的平民营地同样经过规划。居住区周边留出足够的街道,地面排水系统正在逐步完善。简单的货物交易,已经使区域当中出现了一些小型商店。随着武装人员数量增加,设置在营地周边的警戒塔和火力防卫点开始向外推移,使城市的触角朝着荒野上更加遥远的地方逐渐延伸。 隐月城并不拒绝外来者。城市发展需要更多的新鲜血液,他们会带来更多的交易机会和相关信息。当然,外来人员当中肯定会藏有其它势力安插的间谍。但是只要保持城市安定,有强硬的管理模式和逐级下压的基层设施存在,依靠暗中煽动而导致城市混乱的目的,产生的机率也会大为缩减。 只要拥有充足的饮水和食物,在没有外来武装集团的威胁前提下,隐月城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稳定有序的发展。 葛利菲兹从爱玛城派来了二十名行政人员。他们都是些没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普通人,却拥有在城市管理方面的丰富经验。作为必需的人材储备,林翔挑选了一批值得信赖的镇内原始住民,作为他们的助手。没有谁是天生的战士或者领袖,在摸索中学习、成熟,这也是从弱小到强大必不可少的环节。 食物的免费供应不会持续太久,秋天收获季节来临的时候,居民们也会拥有能够自由支配的第一份物资。明年,耕地的开垦面积也会随之增加。 “秃鹫”佣兵团的基本构架已经成形。五十名经过特别挑选,忠诚度方面绝无问题的原隐月镇护卫成员,组成了佣兵团的核心。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相当于进化八级的强大异能,这种超乎寻常的能力,来源于林翔体内经过稀释和淡化的血液。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他不可能毫无保留把所有人都变成寄生士,只能在有限的,不过分触动潜在窥视者注意的情况下,为属于自己的私人武装增加足够的战力。 自始至终,林翔都没有在公开场合主动使用过自己的力量。在无法探测到气息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把他与强大的寄生士联系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彪和杨华的存在,已经代替他成为众多目光关注的焦点。 隐月城西北两百多公里外,是一条弯曲扭绕的河流。河面的距离算不上太宽,核爆导致大量植物死亡,使临接河堤部分的土壤出现了大面积松动。长达数十年之久核冬天引发的气候异常,使河流频繁出现枯水和断流。从高大的破旧堤坝上望去,从坝脚缓缓流过的河水,大概只有正常时期的半数左右。 越过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跨河大桥,越野车沿着河流边界朝着西北方向行驶。这一带的地势相对平坦,河岸两边随处可以看到一片片密集的森林。这里虽然属于中度辐射区域,却比普通的重度辐射区更加危险。从河水中沉淀下来的辐射物质,大量汇集在潮湿的泥土里,顺着扎入土层深处的根系侵袭着植物本体,形成面积广袤的变异森林。这里的土壤无法进行耕种,辐射量超过人体能够接受程度的河水也无法饮用。强烈的核污染导致附近的生物更加具有攻击性。以河水流经的中心区域为界,两侧近五十公里的范围内,都是荒凉的无人区。 在没有公路的地面上,车速只能保持相对平稳。对此,驾驶车辆的林翔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满。这辆由骷髅骑士团制造的重型越野车,能够同时使用小型核电池与普通燃油两种驱动方式。宽敞的车厢里携带着数量充足的弹药、食物和水,短时间内,至少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 神情悠然的洛克靠在副驾驶座上,穿着一套撕去标志的黑色索斯比亚制式战斗服。他吊二朗当地架着腿,半敞的领口中央探出密集的黑色胸毛,一根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失的香烟,斜叼着夹在两片薄薄的嘴唇中央, 如果换在以前,在没有服用抗辐射药剂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在中度辐射区域内生存。不过现在他却活得很滋润,强烈的射线非但没有使身体觉得任何不适,还让他隐隐有种细胞被刺激着的轻微快感。 望着从正前方迅速掠过的风景,洛克重重喷出一口飞快消逝的烟雾:“我得承认,你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家伙。没错,神奇,只有这个词,才真正配得上你。” 透过眼角的余光,林翔微笑着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三星寄生士。。。。。啧啧!我做梦也没有想过能够拥有这种力量。” 伸出粗壮的胳膊,仿佛自恋般抚摸着粗糙的皮肤,洛克很是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去找个火辣性感的妞,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顺便再好好做个实验,看看我的下面是不是变得和拳头一样坚硬、挺拔。” “说真的,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够救你的命?”林翔直接过滤了那些无关谈话核心的语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前方。 “直觉。”洛克吸了一口烟,淡淡地回答道。 “你的直觉,一向都这么准确吗?”林翔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准确倒不一定。但是在那种时候,我只能相信你。呵呵!那个叫做比尔的家伙真他妈的狠,直接震碎我所有内脏,葛利菲兹花光了所有的储蓄,也只从他手上买回我半条命。说实话,我从没想过还能活着……与其说是相信你,倒不如说是憋着最后一口气,只想在临死前再见上你一面……” 风,顺着车窗两边湖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很硬,有种阻塞呼吸的窒闷。 “很多人都说,“朋友”这个词不应该存在。至少,不会存在于这个该死的世界。然而就是那么巧,葛利菲兹和我,还有奥蒂莉亚,偏偏会成为最好的朋友……你的出现,使这个小圈子又扩大了那么一点点。妈的,这次老子人情欠大了,胖子从比尔那里帮我买回了半条命,妞儿又从麦基那个混蛋那儿抢回我几天时间,最后,你的血救了我,还让老子莫名其妙进化成了寄生士……哈哈哈哈!这次赚大了,也亏大了。万一哪天倒霉,你们几个要我把吃进去的东西都赔出来,那该怎么办?把我砍成三段,每人分上一块?哈哈哈哈——” 洛克在笑,眼角却一直流淌着泪水。 林翔听得出,他的确是在笑,笑得非常开心,非常舒畅,非常痛快。 至于泪水……每一个人都会哭。但是哭所代表的含义,不一定是悲伤和痛苦。当心灵深处最温柔的地方,被某种不经意的东西碰触到的时候,人,一样会哭。 在旧时代的字典里,这个词,叫做“感动”。 河流北方,是一片低矮的丘陵。这里的植被显得略微稀疏,空旷的荒野上丛生着一簇簇的灌木。它们同样具有锐利的硬刺和令人难以接近的外表,但是却不会像重度辐射区域内的变异植物,利用潜伏在地面和青嫩的枝梢作为掩护,捕杀所有敢于接近的生物,成为供应自己生长所需的养分。 在一块显然是被人类脚印踩踏出来,分别朝着西、北、东南三个方向,形成几条不太规则道路的岔口旁边,洛克带着自己的突击步枪和鼓鼓囊囊的背包跳下了车。 林翔坐在驾驶室里,双手巴着方向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尽管没能亲眼看到佣兵队长的尸体下葬,但是很多人都认为洛克已经死了。包括爱玛城里为他诊治的医生和护士——在这个时代,内脏全部破裂,等同于死亡。 按照林翔最初的想法,进化成三星寄生士的洛克,应该成为“秃鹫”佣兵团的副团长。但是葛利菲兹却不这么认为。按照他的说法,一个死人,尤其是一个拥有三星寄生士力量的强大“死人”,应该在其它地方发挥出更加重要的作用。 “洛克是一个死人,一个在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两大势力当中注销户口的死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至少有几百个人都能证明这家伙变成了骨头,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完全可以用另外一个身份,悄悄离开这片土地,走得更远一些,去不属于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的地方重新发展。你简直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多么绝妙的计划,一个普通人走那么远,只会变成暴民肚子里的肉食,但是洛克不同,他强大得可怕,强大得令人感到发抖。隐月城要发展,还需要很多东西。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并不万能,这个时代只青睐强者。五百个流民的战斗力都比不上一个初阶寄生士,恰恰相反,一个初阶寄生士却能轻易拉起一批武装、一支军队。这些人不需要你花一粒粮食供养,他们会逐渐壮大,会去抢劫甚至强占那些我们需要的,但是无法用钱购买或者用其它物资交换到的东西。他们是一支背朝光明的力量,是属于潜伏在黑暗中的势力。向北、向西,或者向南,只要离开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的势力范围,就能另外组建起一支新的武装,一支由死人率领的军队。与其让洛克留下呆在城里发霉甚至泄露你自己的真实身份,不如让他有多远滚多远。这家伙有手有脚,拳头也大得吓人。他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说不定下次见面的时候,他身边会多出十几个风骚的娘们管他叫老公,还有上百个小萝卜头管他叫老爸。他走得越远,对你的帮助就越大——” 地区经理的思维的确异于常人。林翔不得不承认,葛利菲兹的话虽然不全对,至少,他考虑得要比自己周全得多。 这里,位于费迪南德势力边缘。也是他与洛克分手的地方。 “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去接自己的新娘?”扛起背包,洛克悠然地冒出一句。在只有男人的场合,女人永远是最好,也是最令人感兴趣的共同话题。 “那是我的愿望,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寄托。”林翔笑了笑。 “艾琳娜是个好女孩。以你目前的身份,大小也算是个城主。养两个老婆,不吃亏。” 深深地吸了一口快要燃尽的烟头,洛克又意味深长地加上一句:“如果换了是我,至少要娶二十个妞。这他妈的才是男人真正应该享有的生活。” 林翔只当什么也没听见,笑骂着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滚吧!荒野上到处都是腐狼,母狼最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洛克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忽然捏起拳头重重擂了擂他的肩膀,沉声道:“只要稳定下来,我会立刻传递消息给你们。帮我转告胖子和奥蒂莉亚,大家一定要活着,谁也不准死——”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你也是。” “这是个肮脏透顶的混蛋世界。真是活见鬼,我怎么偏偏觉得心里这么热乎……再见了,神奇的小子。去接你的小新娘吧!记着,每天晚上多干她几次,到时候咱们好好比比,看看谁生得更多!哈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节 推销 第一百三十节推销 从刘宇晨留下的地图来看,第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距离隐月城西北大约四百多公里。 “医生联合协会”,是一个非常庞大,触角几乎延伸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组织。以他们拥有的实际人力,当然不可能把整个网络铺得如此之广。事实上,得到协会正式认可,获得颁发相关证明文件的持牌医生,差不多每个大、中型定居点才有那么一两个。然而这些医生所带来的辐射效应相当惊人。除了必不可缺的医疗技术,最受人们关注的,其实还是价格昂贵的强化药剂。 在这个没有秩序的时代,军队和武装是所有势力生存的根本。训练、武器加上强化药剂,是精锐士兵与普通武装平民之间最大的区别。数量稀少的自然进化异能者无法满足各大势力的要求,他们只能拿出大量资源,与医生联合协会交换相当数量的药剂,造就出一批批实力精悍的强化士兵。不过,由于资金和人体接受能力方面的诸多限制,构成军队的绝大多数成员,均为二至三级强化人。 医生联合协会从未公布过这方面的研究数据。几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些潜在的秘密浮出水面。辐射世界不像旧时代那样,遍地都是狗屁不通的权威和专家,搬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论和数据混淆视听借以扬名。人们可以凭借自己的眼睛和经验,从身边的每一个微小变化中寻找答案。 林翔前往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目的非常明确。 第一:他需要一批强化药剂。 第二:按照和刘宇晨约定的时间,他可以从那座遥远的城市里,找到一个新的应嘉。 飞扬的尘土和闷热,在浓重的暮色笼罩下逐渐变得暗淡。微凉的空气中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蜢虫。从体积大小和外形判断,它们很可能是旧时代蚊蝇类喜欢血腐昆虫的变异体。相比那些古老的祖先,它们的体形更大,翅膀更加有力,锐利的口器更加坚硬,有些甚至进化出像剪刀般锋利的腭片。这些肮脏的生物和人类一样,体内都携带着寄生病毒。截然不同的身体构造使病毒的特性也发生了改变。它们喜食血腐,叮在人体表面吮吸血液的同时,还会释放出比旧时代蚊虫更加强烈溶血物质。畏惧阳光的它们,可以在黑夜中肆无忌惮寻找所有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一旦被这些家伙缠上,成年人会在短时间内出现生理性休克,最终,成为它们大肆叮咬、取食的鲜肉。 夜晚的荒野,其实比废墟更可怕,更危险。 发动机的轰鸣在沉沉的暮色中传得很远,沿着刘宇晨在地图上标注的路线和方位,刻意压住速度的越野车,缓缓开进一个在图面记录上被叫做“芦苇镇”的小型聚居地。 这个小镇规模不大,除了几幢明显是在村落废墟基础上加盖或者沿用的砖木混合建筑,剩下的房屋都和其它流民聚居点一样——都是用薄铁皮和木板钉起来形成简陋围墙,以捆扎起来的枯草或者废旧毡板、瓦块铺成房顶,简单搭建,式样低矮,四面漏风的棚屋。 大功率强光车灯照着板结干硬的土面,显出一片闪亮眩目的炽白色光晕。顺着横向穿过镇子的唯一一条夯土道面,越野车在一间悬挂着酒吧标志,整体外观多少还算完整的小屋旁边停了下来。 陌生外来者的的到来,在聚居地居民当中很快引起了注意。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从棚屋里走了出来,他们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荒野居民对于实力的判断标准,通常以对方的外表进行衡量。林翔身上那套质地精美,做工考究的高弹战斗服,已经超出了流民们对衣服的最普遍认知,庞大沉重的武装越野车也足以证明这个男人拥有的能力。这样的装备,只有在那些强大的高阶进化人或者手握重权实力者身上才能看到。 人们可以根据理智判断做出本能反应,但是潜意识里强烈的占有欲望,却往往会压制理性思考,促使主观思维做出非正常的举动。 外来者只有一个,数量上的绝对优势,或许能够弥补实力上的不足。 当然,仅仅只是或许。 一个手里端着老式火药枪的男人走上前来,皮肉不笑地说道:“嗨!小子,我需要你身上那套漂亮的衣服。如果不想在屁股上开两个洞,你最好……” “咔嚓——” 谁也没有看清楚林翔的动作。男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和骨头交错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无数双眼睛顺着来时的路线,重新返回到越野车旁边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原本握在男人手里的火药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林翔手中。 粗大的枪管,在细长柔白的手指间迅速变形、弯折。可怕的力量挤压着坚硬的金属,平直的枪身像麻花一样扭曲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表情不善的人们脸上开始露出畏惧,耸动的喉咙里不时传来响亮的吞咽。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林翔仿佛捏泥一般蹂躏着手里那团金属与木头的混合体。很快,完整的枪械彻底变成面目全非。它被捏成足球大小,黑色的火药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因为挤压爆炸,而是从破裂的管壁上抖露出来,散落在地面上,堆成一团表面微尖的形状。 人群里一片死寂。就连受伤的男子也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令他恐惧的一幕。 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力量能够做到的事情。显然,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肯定拥有某种封闭性质的特殊异能。暂且不论这种能力的具体范围和阶段,这个人都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对象。 拎着背包,锁上车门,林翔神色淡然地走进酒吧。 他没有要那个男人的命,只是用力拽脱了对方的胳膊。荒野上的人有自己的规矩和生活方式。只要显示出足够的强悍和实力,他们会非常主动的与你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在没有碰触自己底线的情况下,毫无意义的杀人非但没有必要,某些时候,还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林翔只想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过夜。或者应该说,在远离荒野威胁的地方,消磨掉这个黑暗的夜晚。 几乎每一个聚居地都有酒馆。它们继承了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所有基本特征。在这种地方,可以打听到许多正常渠道无法收集的情报。当然,这些信息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刻意编造出来,用于骗取资源和金钱的谎言。但是不可否认,酒馆的确是辐射世界当中最容易进行交流的地方。 并不是所有酒馆里都能买到酒。匮乏的食物来源,使荒野上的人们不可能拿出太多粮食用于酿造。事实上,许多酒馆里出售的“酒”,属于酒精掺水兑出的液体。旧时代的繁荣,使废墟和曾经的人类聚集地里掩埋着大量陈酒。这些年代悠远,口感十足的醇厚液体,成为绝大部分酒馆正常营业的支柱。 和所有酒吧一样,芦苇镇上的这间酒馆光线并不充足。昏暗的壁灯下面,摆放着十几套简单的桌椅。人很多,他们大都埋头专注于杯子里和液体和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一个几乎没穿什么衣服,谈不上漂亮,身材也过于肥胖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紧搂在角落里激情拥吻。从双方的动作和体态来看,很难说谁更主动一些。不过那两片肥大圆实的屁股的确很吸引目光。不时有人从旁边走过,有意无意用力捏上一把,刺激得那婆娘浑身颤抖,手上和嘴里的动作也变得越发狂野。 林翔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很随意地要了一份蔬菜汤和一瓶酒。聚居地里数量最多的食物,大多是各种来路不明的肉。你永远也无法从盘子里被切碎的肉块形状上,判断出它们究竟来源于变异生物或者人类。与其莫名其妙吃到不该吃的东西,不如索性不要吃。至于酒……如果想要在酒馆里呆上一夜,這是必不可少的道具。 他拿出两张费迪南德公司发行的货币用于付帐。身材干瘦的酒吧老板却表示不收这种东西。这里虽然靠近费迪南德势力范围边缘,但是对于没有能力穿越中度辐射区人们而言,他们更希望得到一些比钞票实用的东西。 苦笑着收起钞票,林翔从口袋里摸出几颗五点五六毫米步枪子弹。眼里放光的老板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收起其中两颗。尽管他很想把桌子上剩下的子弹全部拿走,最终,还是只收取足够支付酒钱的份量。 他很精明,也很有眼力,知道不要轻易得罪那些不该招惹的人。 从背包里取出一块玉米面包,掰下一角,放进温热的菜汤里蘸了蘸,放入口中慢慢嚼着。至于那瓶显然是用酒精加水兑出来的淡味饮料,林翔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今天晚上的天气真不错。” 一个身材瘦高的男子走到桌前,躬了躬身,指着旁边空置的椅子微笑道:“可以吗?” 他穿着一件黑色麻布罩衣,干瘦的胳膊很自然地交垂在胸前,肩膀上背着一个半鼓微瘪的口袋。 荒野上,有一种比较特殊的职业——“地下交易人”。 他们不同于普通意义的商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利用掌握的信息,在需求双方之间进行联络、咨询,协助交易完成的中间人。所有聚集地都有几个这样的家伙,他们头脑灵活,彼此之间互有联系,对聚集地内部和周围环境的绝大部分信息了如指掌。某些势力强大的地下交易人,甚至拥有独立的私人武装和护卫。他们不一定是货物的直接拥有者,但是每一宗交易都必须经过他们的许可和牵线才有可能进行下去。他们和普通商人一样利欲熏心,为了利润和收益,可以为任何人牵线搭桥。 这其实就是与旧时代推销员类似的职业。他们眼光独到,嗅觉灵敏,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赚钱的机会。显然,面前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就是一个地下交易人。 林翔点了点头,把盛汤的盘子朝自己这边挪了挪,没有说话。 掀起遮在头上的罩布,露出一张细瘦年轻的脸。淡黄泛白的皮肤表明他属于亚裔人种,高高隆起的眉弓衬托出宽阔的额头,配合两块朝前凸伸得厉害的颧骨,凹陷的黑色眼珠里不时闪烁出深邃精明的目光。总而言之,这是一个相貌英俊,很讨女人喜欢的小白脸。 唯一的缺陷,就是太瘦了。 “你好,我叫弘利。” 带着热情洋溢的微笑,男子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看到林翔丝毫没有理睬的意思,也并不觉得尴尬。伸出的手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很自然地回摆在桌面上。从动作的流畅熟练程度来看,显然,这并不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客人。 “一个在外面,总是有些孤独。尤其对于长途跋涉的男人来说,一张温暖柔软的床铺,外加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可以让你渡过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夜晚。” 说着,弘利向前探了探身子,紧盯着林翔,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这个小镇上有几个非常不错的处女。长得不错,很干净,没有辐射病。我可以免费帮你介绍,价钱很便宜。如果是费迪南德的钞票,两百块就能搞定。” “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咽下一口面包,林翔抬起头:“如果你还有其它更有价值的货物,我可以看看。” 地下交易人手里,大多掌握着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信息和资源。当然,其来源也和从事这类职业的人员一样,必须掩人耳目。 弘利笑了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指头大小的塑胶软管:“那么……这个怎么样?” 看着他摆在桌面上的胶管,林翔脸色瞬间变了变,旋即又恢复正常。只是盯着弘利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点罕有的凌厉和森冷。 那是一支可以从侧面撕开封口的胶管。透过表面的包装,可以看到里面盛装着大约十毫升左右的淡蓝色液体。管口前端的锐状凸起部分,连接着一枚短小的消毒针头。简而言之,这就是一支一次性注射器。 辐射时代,有两种非常有名的东西。一种是医生联合协会制造的强化药剂,另外一种,就是摆在林翔面前的蓝色胶管。它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杰特”。 这是一种从变异婴粟当中提炼的强效兴奋剂。和旧时代的毒品一样,杰特通过刺激神经中枢的方式,促使服用者产生幻觉和快感。它的作用持续时间视药品本身浓度不一而定。以摆在桌面上这支颜色呈浅淡微蓝的杰特为例,明显属于经过二次甚至三次勾兑而成的次品。其发挥药效的时间,大约只有三至五分钟。 很多大型机构都会把杰特当作战略物资进行储备。在有效时间内,它能够刺激服用者进入半狂化状态。力量、速度、头脑反应大幅提升,神经系统对于痛感也减缓到麻木状态。但是,这种东西具有很强的副作用。兴奋时间一过,服用者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出现萎顿、困乏、甚至身体脱力等现象。情况严重时,可能直接造成中枢神经系统瘫痪。唯一的治愈方法,就是不间断的,在规定时间内继续服用更多的“杰特”。 辐射世界没有缉毒者,只有数量庞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吸毒群体。对未来的绝望、饥饿、撕杀……使很多人沉迷于这种蓝色液体。虽然不清楚杰特的销售渠道和具体货源,但是在爱玛城的时候,林翔曾经不止一次听葛利菲兹用无比崇拜的口气谈过出售这种药剂的利润,简直丰厚得惊人。 第一百三一节 旧识 第一百三一节旧识 林翔的表情变化,似乎在弘利的预料之中。他笑得很灿烂:“五百费迪南德元,我可以卖几枝给你。很多人都喜欢这种可爱小东西,你也不例外,对吗?” 坐在对面的林翔皱了皱眉,没有对这番推销兼自夸的俏皮话发表任何评价。他不动声色地拿起面包掰下一块放进嘴里。自始至终,再也没有看过摆在桌上的杰特一眼。 一阵无形的阴寒感觉,突然降临在弘利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拢。 “如果你没有别的货物,请离开这张桌子。”林翔的声音始终温柔如水,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不喜欢毒品。他也明白,旧时代的道德观念和法律,并不适用于这个混乱的世界。或许有很多新生代人类已经意识到毒品的危害,但他们却不认为这是犯罪。就好像杀人和买卖人口,你永远也无法用文明时代已经被毁灭的规则,对这个世界人类为了求生的各种残忍举动进行判定。 弘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精彩。他按捺下剧烈起伏的心情,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明显被压制在临近爆发边缘的狂怒,以及牙齿痒得想从对方身上扯下一块肉来用力撕咬的冲动,悻悻地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顾客。如果可能,他实在很想抡起屁股下面的椅子,狠狠砸烂林翔那颗漂亮英俊的脑袋。 “我得承认,你是一个非常挑剔的顾客。嘿嘿嘿嘿!不过没关系,我手里有许多不错的资源。你一定能够找到让自己满意的货物。” 迅速调整着情绪,弘利脸上再次露出招牌式的迷人微笑。他飞快地翻找着口袋,从最隐密的部位,取出一小块指甲大小的石头。以张扬而不失稳重的动作高举轻摆在桌面上,朝着林翔目光能够扫及的范围慢慢推了过去。 那是一块半透明状的晶石。不规则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氧化物。沿着石头缝隙内部的凹角,可以看到石体内部呈现出鲜艳无比的金黄。 林翔的眼角微微有些抽搐。他不是地质专家,却也多少知道一些有关矿石分类的基础知识。从外观判断,这是一块品位很高的钙镁铀矿。 “你从哪儿弄到这东西的?”他停下口中的咀嚼,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地下交易人。 弘利心满意足地笑了。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林翔,以占据上风的傲慢口气道:“这个世界所有东西都有其代价。呵呵!不是吗?” “我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林翔深黑的眼眸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弘利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伸出五个手指:“五十发你用来付帐的那种子弹。这个消息非常值钱,我需要比费迪南德钞票更管用的硬通货。” 林翔笑了笑,没有说话。抓起放在脚边的背包,从备用弹匣里取出五颗五点五六毫米子弹,顺序摆在桌上。 “这点东西不够买我的消息。” 弘利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看似平淡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道狂热的闪亮:“我说过,五十发子弹,不二价。” 林翔慢慢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明显带有讥讽意味的冷笑。他没有说话,把摆在桌上的子弹,又重新装进口袋。然后,继续吃着盘子里剩下的食物。 弘利的瞳孔骤然微缩,隐藏在桌面下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尽管如此,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甜腻的微笑。 没有人开口。耳朵里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还有那个坐在男人大腿上的大屁股婆娘发出的呻吟。 “我说,咱们能再好好谈谈吗?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你应该明白,很多人都需要这种石头。”弘利清了清嗓子,目光变得有些阴冷。 林翔撕下一块面包塞进嘴里:“那是你自己定的价钱。说不说,随便。我就给这么多。我不一定要买,你也不一定要卖。” 弘利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良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是一个很麻烦的顾客……看得出,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像你这样的人,应该能够接触到不少利润可观的生意。第一次打交道,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芦苇镇的侧街旁边,有一间砖混结构的低矮平房。风化严重的墙壁表面,剥落得已经露出嵌在其中的钢筋。房屋前面的泥地里,半埋着一根扭曲变形,外观类似旧时代自行车前叉的金属管。锈渍斑斑的管壁上,依稀可以看出“凤凰”字样。 几张虫蛀蚁蚀的旧木桌零乱地摆放在墙沿,地面铺的瓷砖显然是旧时代的遗物。它们大多已经碎裂,到处都能看到破碎水泥块和玻璃渣片的影子。墙上乱七八糟糊贴着一层旧纸,表面用黑色颜料涂抹着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几块已经变暗的斑迹散发出腥臭。一行写在墙壁上,模糊不清的斑驳字体从这些肮脏的覆盖物边缘延伸出来。从隐约能够看出大体外形的几个字来判断,似乎是“三个代表”、“热爱xxoo党”、“最先进生产力”之类的宣传口号。 房间里有五个人,四男一女。他们身上的衣服非常破旧,粗糙的皮肤表面蒙附着常年未经清洗的黑色陈垢。虽然体格有些偏瘦,但是从撑起身体的高大骨架和胳膊上微凸的肌肉来看,他们的力气并不输于那些比自己营养更好的人。 弘利带着林翔走进来的时候,他们正围坐在屋子中央一张表面明显有些凹陷的铁桌旁边。桌上摆着一盘熟土豆、几块干硬发黑的面包,还有一只表面开口被撕得七零八落,似乎是用摩托车油箱改造成的汤盆。里面盛着半盆颜色灰白,略微有些黏稠的面糊粥,粥面上翻滚着腾腾热气。这种滋味儿淡寡的食物可能谈不上什么营养,但是至少能够填肚子,闻起来,也很香。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林翔,目光里充满不加掩饰的警惕和戒备。他们侧着身子,以微妙的动作遮住不自觉探向腰间的右手。一般来说,像林翔这种穿着没有补丁的衣服,枪套里别着口径惊人武器的人,通常不会和荒野上肮脏穷困的流民产生利益纠纷。但是谁也不敢确定,对方的脑子里没有酝酿着某些邪恶的念头。 他们的武器非常简陋。在林翔的视线范围内,只有两枝做工粗劣的火药枪和一把破旧不堪的ak47。突击步枪的原来木柄已经脱落,在那块空出来的位置上,用铁丝捆绑着一截半长不短的木头。除此而外,还有几把一米多长的自制砍刀。它们被磨得非常锋利,在桌上昏黄油灯的照射下,散发出震摄心魄的寒光。 从这些人身上,林翔没有感觉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异能气息。他们从事的职业也许见不得光,却都是些普通的人类。 屋子正中的破沙发上,坐着一个不算很高,体格中等的亚裔男子。他披着一件皱得不成样子的黑西服,磨损厉害的袖口和衣领上已经露出毛瓤的线头。一顶落满灰尘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虽然看不到对方的具体面容,但是凭借发散开的感知异能,林翔可以感觉到——那双被宽敞帽檐盖住的眼睛,正在仔细地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似乎是五个人当中的首领。弘利快步走了过去,凑近男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又从口袋里摸出那块铀矿石递过。良久,看不清脸的中年男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要买这种石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口气却非常平和。 “我想知道它的具体来源。”林翔打量了一下四周,从旁边拉过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破木椅,把背包放在脚边,坐了下来。 他有些奇怪,对方似乎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脸。尤其是那个声音……有些熟悉,自己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男子侧过身,始终不肯抬起被帽子遮住的面孔,摇了摇头:“可能你会觉得有些失望。我们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意外得到了几块这种矿石。我知道它里面含有放射性能量,至于来源……呵呵!” 说着,他朝坐在旁边的另外一个男人捏了个响指。对方会意地点点头,从餐桌前站起,转身走到屋角,从一堆零乱的杂物当中,捡起一个表面绽线的旧旅行包。走到林翔跟前,放下。 解开封口的拉链,可以看见包里还装着几十块大小不一的铀矿石。差不多占据了包内三分之一的空间。 “我们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 除了林翔,中年男子的话,让包括弘利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随即,爆发出一阵明显带有自嘲意味,却绝对没有敌意的哄堂大笑。 “两个月前,我们在北边旧公路附近做买卖的时候,从一个过路的家伙身上,弄到了这堆矿石。按照他的说法,沿着公路一直往北,有一个很大的矿山。在那里,能搞到这种石头。”男子的声音很平缓,他自始至终也没有露出自己的面孔。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伸手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子弹:“这条消息,你打算卖多少钱?” 许久,鸭舌帽下面响起男子沙哑的声音:“这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说到钱……呵呵!就当是免费赠送的吧!” 话一出口,围坐在旁边的几个人脸上微微变了变色。两眼发直的弘利也张大了嘴。他似乎想要反对或者阻止,却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林翔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既然是免费,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男子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 林翔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而森冷,盯着对面看了很久,淡淡地问:“你是谁?” 这句话实在太过无礼。坐在桌边的强盗们纷纷站起,以最快的速度摸出各自的武器围成一圈,用凶狠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坐在中央的林翔。 过了很久,男子轻轻地叹息着从沙发上站起,慢慢走了过来。推开人群,犹豫片刻,缓缓摘下头上的帽子。 那是一张很瘦的脸。面颊两边的肌肉陷得很深,头顶刮得很亮,细长的脖颈两边可以看到粗大的血管。总体而言,给人以一种非常坚硬、冷厉的感觉。 林翔并不熟悉这张脸,却也谈不上绝对陌生。对方取下帽子的时候,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并且把记忆中所有熟识的面孔与之进行搭配、重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还记得我吗?我叫蒙毅。”男人笑了笑,从腰间摸出一把锃亮的“特六”手枪,握住枪管递了过来。 记忆中的无数场景,在大脑思维中迅速闪过。在几张缓缓定格的画面中,林翔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也是与眼前这个男人有关的全部信息。 第一次离开隐月镇,前往新月之城获取骷髅骑士团佣兵资格的路上,有一个冻饿交加的男人。那个时候,为了不至于活活饿死,他用身上唯一可以御寒的毡布,向荒野上宿营的流民们换了一碗汤。 掂了掂曾经属于自己的手枪,林翔微笑着把它放回到男子手中:“原来是你……看来,这段时间你混得不错。” 蒙毅笑得很灿烂,眼睛里闪烁着激动和兴奋的目光。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房间里的其他人有些措手不及。他们很快适应了新的变化,望向林翔的目光中有希冀、有热切、有不安、也有些微微的尴尬。 一盘新烤的土豆很快摆上了桌子,像煤一样的黑的硬面包被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比较新鲜的白面包。几块烤得很干的变异鼠肉端上桌后,蒙毅又在它的旁边,摆上了一瓶颜色已经变得浑浊,瓶身标签勉强可以看清“双勾大曲”几个字的陈年白酒。 “这是我从一个废墟里弄到的。来!尝尝!”蒙毅用力咬开瓶盖,在几只缺口的杯子里轮流倒上少许。最后,把剩下的大半瓶酒,全部倒在林翔面前的一只豁口搪瓷缸里。 浓烈的酒香,弥漫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房间里的所有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看向林翔的眼神中也多了许多敬畏和尊敬。他们不止一次听自己的首领说过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一个能够在荒野上与陌生人分享食物的男人……恐怕只有传说中才会存在。 “你怎么会在这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林翔微笑着问。 “那次分手之后,我在荒野上迷失了方向。很偶然的机会,加入了一个流民营地。跟着他们走了很久,过了河,最终在这里安定了下来。凭着你给我的手枪,拉起了一帮人。呵呵!这个小镇上有两口井,虽然水质差了些,倒也勉强能喝。”蒙毅一口喝干自己的那份酒,脸上很快变得一片微红。 林翔缓缓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再次认真、细致地打量着屋子里的所有摆设。 蒙毅这群人,大概是自己见过最穷困的强盗。他们的武器非常简陋,弹药少得可怜。除了水,他们几乎什么都缺。就连摆在桌上的这些食物,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储备。 “这是我的妻子,茱丽。”顺着蒙毅的指引,林翔把目光投注到坐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很瘦。虽然是白色人种,脸色却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有些腊黄。由于长时间没有清洗,棕红色的头发上沾满一绺绺的污垢。和荒野上的大多数女人一样,她算不上漂亮,却紧紧偎依在蒙毅旁边,皮肤粗糙的脸上,充满自然的踏实和满足。 微笑着收回目光,林翔坐直身体:“你打算在这里一直呆下去吗?” “我们没地方可去。这里的食物很少,井里的水勉强只够饮用。地里种植的庄稼收获也不多……我也考虑过去北方看看,然而没有地图,没有补给,不可能走出太远。我们曾经想过去当雇佣兵,但是费迪南德公司只需要有实力的进化人或者强化人。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上万块钱一支的强化药剂……呵呵!你明白我的意思。” 蒙毅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不过当他偶尔望向坐在旁边的女人,目光中又充满了温柔。 林翔轻轻摇晃着手中的瓷缸:“如果你愿意的话,过了河,一直朝东南方向走,那里有一座适于定居的城市。” “我已经欠了你一个很大的人情。”蒙毅笑了笑,眼睛里放射出的目光隐隐有些兴奋和期待。 “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主意。想听听吗?” 第一百三二节 讹诈 第一百三二节讹诈 生存,是一个无比沉重、艰难的话题。 文明的发展,使人类社会需要更多,更丰富的物质基础。简单的食物和饮水只能满足根本,能源、医药、更多的,数量繁杂的生活物资,才是维持社会存在并且一直延续下去的根本。 林翔之所以没有彻底毁灭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正是出于同样的原因——隐月城不可能独自存在,那片土地虽然肥沃并且拥有充足的水资源,却终究只是一个狭窄的小圈子。要壮大,要发展,就必须与外界进行更多,更密切的往来和交易。 进化成寄生士的洛克,是林翔向这个世界伸出的第一根触角。以隐月城为基地,越来越多的人口和贸易往来,会形成一个庞大的辐射网络。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分别占据了城市的东、西两面,避开中、重度辐射区,穿过两大公司的势力范围,在那些遥远的适宜居住地带建立新的据点,依靠隐月城雄厚的物资供应,进而形成以点带面的控制圈。 这是一个庞大的构想。也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旧时代的林翔,从未想过自己某天会成为一块广袤土地的拥有者、掌权者、实际控制者。几千年的文明进程,使人类对于地球的探索发现程度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狭窄星球上的土地已经无法满足人类的贪欲,月球、火星、外太空……人类以探索为名,朝着更加广阔的空间疯狂寻找每一块无主之地。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毁灭,谁也无法预料世界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脚下,是一片废土。 没有国家,没有主权,没有人种和民族的区分界限。共同使用的语言和贫乏的生存资源,使挣扎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拼命寻找活下去的机会。像蒙毅这种以一枝手枪拉起一支强盗武装的小团体到处都是,许多中、小型聚集地的实际控制者也并非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他们的依靠仅仅只是一枝突击步枪,或者几颗手雷。但是没人去计较他们的存在,也没有人感到不平或者愤怒。聚集地里更换统治者的速度非常频繁,只要有枪,有实力,你就能取代原来的领主。 这就是废土,这就是现实。 隐月城需要更多的能源,小型核电反应堆需要更多的铀。林翔对北面矿山抱有浓厚的兴趣,以他目前的实力,暂时还无法染指。但这并不妨碍他占领这个叫作芦苇的小镇,把这里发展成自己势力外围的一处补给点,逐渐巩固、扩大、强化。 五个手持砍刀和火药枪的抢劫团伙,只能被称之为强盗。 五个装备精良,利用强化药剂对身体进行改造的异能者,就是一支小型军队。 两枝ak100、五百发子弹、二十枚防步兵手雷,外加两个单兵急救包。当这些东西从越野车上搬进小屋的时候,包括蒙毅在内的所有强盗,只觉得两眼楞得发直。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用颤抖的手抚摸着散发出金属光泽的武器,难以置信的蒙毅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辆车的载重有限,我也不是专业的军火交易商。过几天回来的时候,会尽可能多带一些武器。” 林翔从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抽出两支递过:“再过段时间,我会让人送一批武器和必备物资给你。我观察过附近的地形,如果安装一套小型净化设备,饮用水的纯净程度和供应数量也会随之提升。只要有足够的水和食物,这里很快会变得更加繁荣,作为中继补给点和前进基地再适合不过。在装备充足的情况下,很容易建立起一支小型武装。” 蒙毅接过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从肺腔里吐出憋闷已久的烟雾。他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犹豫:“……为什么选择我?只是因为我欠你一条命?” 林翔看着远处正忙着搬运武器的强盗,目光慢慢回落到站在一旁的茱丽身上,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永远当一辈子强盗?抢劫那些比自己还穷的人,能得到什么?” 蒙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眼睛里刚刚闪烁出的亮光,迅速变得暗淡。 “昨天晚上那顿饭,应该是你们最后的食物。如果不是我偶然从这里路过,那么今天你会带着这些人去做什么呢?在荒野上捕猎变异生物?还是继续做着守株待兔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油水的买卖?再不就是挺而走险,攻击费迪南德的某个据点?饿得发疯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我知道你肯定无数次考虑过这些问题,但是现实却让你没有更多的选择。能够用一枝手枪拉起这些听命于自己的人,足以证明你的能力。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我既然能够救你的命,自然也不会吝惜再给你这个机会。”林翔的话非常尖锐,也很直接。 蒙毅摊开双手,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对我而言,你的要求就是不可抗拒必需服从的命令。我只是觉得。。。。。怎么说呢?你开出来的条件实在过于优厚,我只是一个做雇佣兵炮灰都没有资格的普通人。没有进化能力,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购买强化药剂。我……只是一个累赘。说得不好听一些,像我这样的人荒野上到处都是。你完全可以找到比我优秀得多的强者。他们对你的帮助,远远比我要大得多。” 蒙毅夹住烟头的手指在剧烈颤抖,脸上涌起一阵异样潮红,所有的血似乎都失去了控制,疯了一样涌向脑部。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我光着身子,像狗一样被人从火堆旁边撵开,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当你把饼干和衣服塞到我手里的时候,那一刻,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你像神,像传说中才存在的圣徒。虽然是夜晚,却令我有种像光一样的存在。我甚至觉得你不是人类,而是上帝听见绝望祈祷专门派来的天使。这不是刻意奉承或者夸大其词……在我徘徊于死亡边缘的时候,你把我从黑暗中拉了回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这些武器和物资实在过于贵重,我怕你所托非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沉默了很久,林翔才伸出手,颇为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稳而坚定地说:“干吧!没什么好犹豫的。为了你的妻子,也为了你自己。” 炽热的阳光,把干裂的土地晒的滚烫。加尔加索尼城堡大门外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拖着一条条肮脏的轮胎泥印。路边潮湿的的土沟,也被往来的卡车碾烂。修葺整齐的草坪上满是来回践踏的鞋印,空旷的广场上随处可见破烂的枪械零件、散乱的衣服、被压瘪的弹壳、带血的破布,以及墙壁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可怕弹洞。 两棵巨大的橡树矗立在进入城堡的左右绿化带里。粗大的树身至少超过二十年以上的生长期,它们被烧得一片焦黑,只剩下孤零零的光秃主干。几根被熏黑的残枝倒在草坪上,把一片漂亮的杜鹃花压得稀烂。 顺着地面已经发黑变硬的血迹,可以看见几辆涂有索斯比亚独角狮图案的卡车横在城堡门口。被压得略微有些扁圆的轮胎表明车载很重,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守护在车前。他们脸上的表情大多无精打采,眼睛里也流露出疲惫和倦怠的目光。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拖着一具尸体从大厅里慢慢走出。在士兵的帮助下,把已经有些肿胀变形的死者,合力扔进车厢。 神情呆滞的伯格森像往常一样坐在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里。厚厚的绒布帘子遮住了阳光进入房间的路线,屋子里窗户紧闭,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气味、腐烂的恶臭,还有一股因为潮湿产生的霉馊。浑浊的味道足以把人活活熏昏,可伯格森仍然安安稳稳地坐在宽大的皮椅上,面色平静而自然,只是少却了平时的精明和冷厉。 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非常年轻的的女人。她个子不高,穿着紧身的战斗服,内层显然没有更多的衣物,薄薄的高弹布料紧紧贴住她的身体,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完美曲线。 她有着酒红色的头发和裸麦色的皮肤,身材娇小,没有多余赘肉的腰肢,把丰满的乳房和挺翘的臀部衬托得令所有男人都想摸上两把。 很少有女性真正配得上“少女”这个词。在没有切实证据表明她们的身体是否仍然保持完整的前提下,“女人”,是最好的代称。 她斜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以张扬的姿势高高架放在办公桌上。手里玩弄着一把比正规型号略小些的匕首,碧色眼眸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伯格森。 桌子中央的一只扁平瓷盘里,摆着一颗用石灰封住伤口,并且用防腐药水处理过人头。死者的嘴微张着,露出几颗发黄缺槽的烂牙。一只不知名的小飞虫很感兴趣地在翻起的眼睑周围爬动着,似乎是在寻找腐烂的部分充当食物。 “伯格森先生,我希望你对比尔的死做出合理的解释。否则,卡斯尔会长大人那边,我会很难有所交代。”女人皱着眉,光滑柔软的额头表面,迅速挤压出几道像波浪一样的起伏。 “解释?” 伯格森冷冷地哧笑一声,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你们想要什么解释?为了雇佣比尔和克拉斯诺夫这两个废物,我足足花了上千万的钞票。结果呢?一个临阵投敌,另外一个也是有卵蛋没胆量的孬种。葛瑞娜小姐,收了钱不办事,这就是你们“魔爪”公司自诩的最优秀服务吗?” 葛瑞娜漂亮的眼眸里,射出两道与其年龄不相符的寒光:“你可以向卡斯尔会长大人投诉。不管怎么说,比尔死在加尔加索尼城堡里。做为这里的主人,你必须为此负责。” 伯格森忽然爆发出一阵病态的狂笑:“哈哈哈哈——负责?你想我怎么负责?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送给你?还是把我的脑袋也砍下来,连同比尔这个该死的杂种一起,交给卡斯尔会长?” “直接点儿,五百万索斯比亚元,我帮你摆平这件事。”葛瑞娜面色不悦地伸出左手,竖起细长的五个指头。 “你做梦——” 伯格森冷冷地看着她,以讥讽的语气挖苦道:“小丫头,别用那些表面上的狠话来威胁我。跟我耍心眼,你还太嫩。打着卡斯尔的名义招摇撞骗就想从我手里弄走五百万,你实在太天真了。如果真的缺钱花,我可以让这个城堡里所有男人排着队轮流干你。每人收费五百,这个价钱可比大街上的妓女昂贵得多。” 尽管谎言被直接戳穿,葛瑞娜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她阴冷地看着对面的伯格森,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杀死比尔的人是谁?还有,克拉斯诺夫现在在哪儿?” “自己去找——以魔爪公司的实力,不可能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到。” 伯格森冷笑着回答道:“我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已经结束。我是个商人,想知道更多的答案,拿钱或者物资来交换。你应该明白荒野上的规矩。” 葛瑞娜目光一厉,捏在指间的匕首迅速飞转出一片闪亮的银光:“伯格森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与魔爪公司做对,是一种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伯格森从座位上慢慢站起,狞笑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索斯比亚是魔爪最大的食品供应来源。用比尔那个死鬼来讹诈我,你就不怕卡斯尔会长知道?如果不是看在你是魔爪公司正式成员的份上,你连这间办公室的门都进不来。现在,带上这颗肮脏腐臭的死人脑袋滚出去——” 葛瑞娜面色一阵铁青,眼中燃烧着羞怒交加的火焰。她猛然从沙发上站起,用寒冷如霜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伯格森。过了很久,猛然伸手抓住比尔的人头,转身走出房间。 天空中密布着浓厚的云层,在风的推攮下,铅灰色的云朵像凶暴的野兽一样拼命撕咬、纠缠,交合成各种诡异的形状,又在狂暴气流的席卷下,迅速飘散成无数散乱的碎块,消失在茫茫天际。 荒野上随处可见碎石和坍塌的房屋,依稀可看出在旧时代是道路的地面上,零星堆压着毁坏的汽车。走近其中,可以看到一块块风化的骸骨,它们大部分都是残缺的,表面布满动物留下的啃啮齿印。 一只毛色灰白的双头牛站在茂密的灌木丛里,津津有味地嚼食着地面岩缝里伸出的青嫩草芽。分朝左右两边侧生的脑袋,加大了眼睛对周围环境的观察范围,也使得这种外形奇特的变异生物能够看到更多的食物存在。两只硕大的牛头都想控制身体朝自己看中的方向走去,却在简单的思维空间里造成短暂的混乱。 “嗖——” 伴随着嚣张狂暴的引擎怒吼,庞大的越野车从距离双头牛不远的地方飞驰而过,拖起一道长长的浓密烟尘。 林翔给蒙毅留下了一支用自己鲜血兑成的强化药剂。服用后对体质的改良程度,可以产生七级进化的异能。对于一个人口不过两百左右的小型聚集地而言,足以成为统治一切的首领资本。 这个世界不存在道德,林翔也不知道蒙毅的感恩心理能够持续多久。即便是在旧时代,“滴水之恩当永泉相报”这种事情,也仅仅只会发生在极个别人身上。所有人都在追逐金钱和利益。文明社会成员尚且无法做到的事,自然不可能强加在废土幸存者身上。所谓的“忠诚”,只有依靠权力和利益诱惑,才能永远保持下去。 当然,这样的推论不一定正确。可是林翔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测试、验证。他不是神,无法看透人的内心,他只能采取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把每一个值得利用的人,尽量捆绑在同一辆利益列车上。 走过的路,都被远远抛在身后。遥远的地平线尽头,出现了一条高矮错落的虚线。 严格来说,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并不是一个城市。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规模中等的聚居地。 广袤的平原上,矗立着数十座像蛋壳倒扣过来的灰白色半圆形拱顶建筑。它们沿着两条相互交叉成“十”字的宽敞街道周边相互错落,形成一个结构严整,整体外圈呈平面圆形的集镇。 放下手里的战术望远镜,反复比对着地图上标注的坐标。再三确认眼前的奇特建筑群与图面位置相符之后,林翔这才发动越野车引擎,重重一脚踩下油门,朝着距离最近的入口飞驰而去。 第一百三三节 嘉嘉 第一百三三节嘉嘉 这里看不到任何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痕迹。土地平整,建筑物的风格与那个毁灭的时代截然不同。感觉……就像身处另外一个星球。 “扑扑扑扑——” 距离城市大约还有五百多米的地方,突然站起三个魁梧的身影。他们手里端着威力强大的突击步枪,迅速形成简单的包围队型,远远包抄过来。喷吐火舌的枪口飞出一连串密集的子弹,在越野车正前方的泥土表面,打出一条明显带有警告意味的线。 林翔猛然一踩刹车,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宽厚的橡胶轮胎拖拽着车体从沙石密布的地面横向滑过,铲起大半个圆弧形的烟尘。 坐在驾驶室里,林翔冷冷地看着从三个方向围上来的武装狙击者。这些人身上穿着与地面颜色浑然一体的迷彩战斗服,胸口等重要位置镶嵌着用特殊技术手段处理过的陶瓷装甲,防弹性能足以和自己身上所穿的骷髅军官制服媲美。他们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尤其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有统一的身高和发形,面部五官和皮肤基本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就连眼眸深处放射出来的目光,也如同机器一样刻板、冰冷。 显然,这是一群复制人。他们的身体可能经过适于战斗方面的改造,释放出的异能气息足足高达五级强化以上。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隶属于医生联合协会,专门放置在城市周边游动巡逻的警戒兵。 “这里属于禁入区域。如果你需要购买药品,或者就其它事宜进行洽谈,请前往东面五公里处的集镇。那里有特设的商贸人员,可以进行正常的贸易交换。”为首的一名男子走上前来,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声音仿佛是由机械合成,但是语气中没有任何容人反驳或者是置疑的余地。 他们的确是复制人,而且是专门用于战斗的特殊类型。 林翔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点了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表面附有银色柳扬悦耳,大方得体的仪态无可指责。举手投足间,有种贵族特有的气质。 林翔放下肩膀上的背包,取出一只装有配置药剂的小型恒温箱,曲起手指在箱子表面敲了敲:“这是你要的东西。” 刘宇晨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躬了躬腰,白净的左手背在身手,右手顺着通道的方向平平伸出:“请跟我来。” 通道尽头,是一扇光滑平整的六边形大门。年轻的医协执事在门边的键盘上熟练地按出一串数字,大门缓缓向两边滑开。林翔发现这道看似普通的门闸竟然有二十厘米厚,由某种合金铸成。它向两边滑退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显然,这幢漂亮的异形建筑里,拥有极高的科技水准。 门内,是一个宽敞的电梯间。两人站定后,刘宇晨在门壁右侧的一排数字上,轻轻按下绿色的“—15”。随着闸门悄无声息的关合,一股巨大的坠力,也瞬间贯穿了林翔的身体。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医生联合协会的实际占有区域,看来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望着墙壁上不断变化的绿色数字,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 “全世界总共有五十座生命之城。事实上,我们的实际控制区域,仅仅只在以城市圈为半径的有限范围之内。我们只对生物研究和科学感兴趣,抢夺地盘和占有人口……那可不是医生应该关心的问题。” 说着,电梯已经停稳。刘宇晨上前一步,对着敞开的大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房间。单是视线范围内的占地面积,就足足高达五百平米以上。与地面的建筑一样,房间里的主色调仍是一片纯白。房间内部运转着数十台复杂精密的仪器。暂且不论为这些机器提供的具体能源形式,单是这种近乎浪费的消耗程度,就已经使林翔为医生联合协会拥有的庞大资源量感到震惊。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林翔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收缩着,几乎抽去了他全部的力量。身体在不受控制般地颤抖,目光的焦点死死集中在那具娇小柔弱的身躯中央。这一刻,除了那个从思维深处慢慢走来的白色身影和眼前的实体,他所身处的世界,连一丝多余的尘埃也无法容纳。 “根据你提供的头发,我复制出了这具幼生体。她的各项基因指数与本体完全吻合,大脑和身体生长状态良好。基本记忆与各种技能的灌输,也以你的形象为蓝本进行参照。她的细胞能够抵抗任何强度的辐射,在这个到处都充满污染和射线的世界,这是一个孩子能够生存下去的最基本需求。” 刘宇晨的声音就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天籁。充耳不闻的林翔几乎是扑一般地冲到培养舱前,伸开十指,死死巴住光滑的舱壁,充血的眼眸透射出前所未有的狂热目光。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他还是头一次完全失去镇定。 翕张的嘴唇贴着透明的舱壁,呼吸出一片朦胧的温热。颤抖的口唇仿佛酝酿着无数的话语,最终,却只发出两个近乎嘶哑的音节。 “嘉……嘉嘉……” 咸涩的泪水,从迅速盈满的眼眶边缘溢落,顺着滚烫颤抖的皮肤,在林翔漂亮的玉色脸庞表面,滑出两条晶莹的弧线。 他的心,仿佛又回到一个世纪前的野战医院,看到那个灵动活泼的白色身影。她的手里仍然握着一把带有露水的石竹花,眼睛清澈的如同纯净的水滴。 一觉醒来,时光已过百年。可是林翔觉得,所有的一切,仿佛只在昨天…… 过了很久,他强行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深深地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问:“为什么身体外观只停留在幼生期?以你们拥有的技术,应该可以在短时间内催生出成熟的体格。” 刘宇晨抱着双臂斜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瞳孔深处有点点光芒在隐约闪动。他平静地笑了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需要的,是一个拥有灵魂和思想,活生生的人类。而不是仅仅只拥有相似外形与相貌的躯壳。” “什么意思?”林翔猛然转过身,两道眉毛已经纠结皱聚在一起。 “我说过,我可以利用细胞和dna复制出一个新的生命体,却无法把缺失的记忆重新灌输给她。我制造出的作品仅仅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她没有灵魂,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尽管我已经把有关你的影像信息灌输进大脑,但她仍然只是一个孩子。我已经帮助你复制出了身体,如果真正想要把死者复活,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必须由你自己来完成。” 刘宇晨走到培养舱前,望着浸没在营养液里的女孩,带着了然于心的神情微笑道:“她是一件完美的作品,也是一块洁白无暇的璞玉。如果把我所负责的生物复制比喻为开采,那么现在已经轮到你来进行最细致的雕琢。她会和你一起成长,潜意识当中,你就是她最亲近的对象。你可以让她做任何事情,告诉她一切你想让她知道的秘密。你可以成为她的父亲、朋友恋人、主人,甚至所有可能的身份。她只属于你。如果想要让她真正成为你梦寐以求的那个女人,那么你就必须给这具躯壳注入新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我得把她养大?”一向冷静的林翔全身震动,一把抓住了刘宇晨的手臂,难以置信地问。 “我无法强行灌注太多的记忆。人脑自然接受外界信息的程度,比直接注入的强度要敏感得多。短时间内注入信息量过大,会造成皮层记忆功能紊乱。这也是人类和机器最根本的差异。机器可以通过拷贝的方式复制数以亿万的信息,却永远无法复制感情。最纯真的情感,只有通过亲身经历和接触才会产生。我不知道你对这个女孩产生的感情究竟属于哪一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无论你和她的最终演变成什么关系,这种独一无二的感情,永远也不可能通过复制来获取。” 年轻的医协执事轻轻挣开林翔的手,认真而缓慢地说道:“除了神,谁也不可能做到从真正意义上的令死者复活。很遗憾……你和我,都是人类。” 靠着冰冷坚硬的透明舱壁,神情木然的林翔无力地垂下了胳膊。一直沉默了很久,才沉重地轻点了点头。 复活,终究是一场梦。 延续整整一个世纪的信念,其实只是自己心底那一缕永远存在的阳光。 应嘉已经死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复活。无论是利用原始基因造出来的复制体,还是强行灌注大量记忆的机器,它们都不是那个记忆中的白色身影。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一切。我只是无法说服自己,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它太残酷,太冰冷。然而……它却是我内心深处唯一的寄托……” 纷乱的念头从林翔的大脑里瞬间闪过,无数张画面在思维空间里像电影胶片一样飞快窜行,狂暴、愤怒、悲哀、凄凉……混乱的思绪仿佛狂野的乱流在肆意涌动,而最终占据心灵空间最重要位置的影子,仍然还是那团模糊朦胧的白色。 手指触摸着培养舱,慢慢站起身,仿佛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林翔,这一瞬间,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迷惘和忧郁,眼眸里只有坚定、决然。 “我要她——” 刘宇晨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决定了?” “她是我的——”虽然答非所问,却比正式的答案更加肯定。 “她不是玩具。”刘宇晨有些忧虑。 林翔出乎意料地笑了。笑容里充满辛酸和悲苦,也有喜悦和快慰。 和所有城市一样,二十四号生命之城也有酒吧。 这里没有忽明忽暗闪烁的灯光,没有震耳欲聋的狂野音乐,也没有衣着暴露的女人。桌椅的摆设方式像旧时代学校教室,过道两边放置着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站在吧台里的酒保神情呆滞,仿佛没有生命的机器。 用力拧开烈性威士忌的瓶盖,把两只阔口玻璃杯倒满。没有客套的开场白和虚情假意的招呼,林翔抓起面前的杯子,把所有装盛在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一条热辣的火龙从咽喉直穿胃底,迅速蔓延到全身,仿佛岩浆一样滚烫。 坐在对面的刘宇晨轻轻摇晃着酒杯,目光里流露出淡淡的忧郁。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尽管面色像火一样炽烈,林翔的声音却仍然保持着惯常的平静:“我在一个废墟里找到过几本年代古老的书。按照上面的记载,我们脚下的这块叫做亚洲的大陆上,应该只存在像你我一样黄皮肤黑眼睛的人种。可是为什么我所接触到的人类,绝大多数都是白人和黑人?” 刘宇晨眼眸里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亮光。他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你们的人。” 拿起酒瓶,把自己的杯子再次倒满。林翔长长地喘了口气,问:“什么意思?” 医协执事瞟了一眼他战斗服胸前的白色骷髅徽记:“他们知道的,比我要多得多。” “那你都知道些什么呢?”林翔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刘宇晨忽然盯着林翔仔细地看了起来,脸上渐渐浮起古怪的笑容。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令人捉摸不透…… 核战后的地球,是一个死寂无人的世界。天空中飘浮着黑沉沉的辐射云,终年不见阳光。 几十年过去了,悬浮的尘埃终于有一部分缓缓落下。随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直射大地,可怕的寒冬终于结束。暴雨、狂风、冰雹……恶劣的天气肆无忌惮地摧残着大地,也裹挟着更多的辐射尘慢慢渗入泥土深处。 没人知道第一个避难所是什么时候被开启,那些从地底深处走出的幸存者,也许是这个世界经历毁灭之后出现的第一批智慧生物,也是被感染、变异,进而分化出类人形态的最原始物种。 他们像人,却不是人。 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异,也许是进化,或者是蜕变。没人知道答案,就像原始时代猿猴离开森林进入草原,放弃四肢并用而以后肢站立行走一样,它们同样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而那些带有漂亮字眼和赞誉辞藻的所谓“进化”,则是后世人类为了证明自己在地球上独一无二统治地位的诠释。 出现在亚洲大陆的第一批新生代人类,拥有纯白色的皮肤。 当然,也有黑色和黄色。 第一百三四节 历史(一) 第一百三四节历史(一) 当某个物种数量太少,无法适应环境的时候,只能灭绝。 人类也是一样。 依靠战前储备的精子,骷髅骑士团在全世界大量投放试管人。与普通意义上的复制人不同,他们被灌输了完整的旧时代科技。当然,所谓的“完整”,并不是指对单独的个体,由于人脑构造的特殊性,知识技能的灌输只能分散成无数具有连贯性的段落,按照具体投放群体的数量、区域、环境等因素进行重复组合。 按照记录,第一批试管人的投放时间,为二零二五年一月六日。那个时候,距离核大战爆发整整过了十年之久。 总共有两千万名试管人分散到各个大陆。他们携带着简单的生活工具和食物,像原始时期的开拓者一样,被冠加以新生代人类的名字,在荒凉的大地上艰难的挣扎着。 这种大批量投放与其说是为了弥补人口数量不足,不如说是人类在充满强烈辐射的高污染环境下,对于生存能力和其它潜能的一种测试。那个时候的地面辐射含量高得可怕,太阳的光照指数极弱,植物大量死亡导致全球生物链出现缺失环节,试管人根本无法适应这种残酷到足以绝望的环境,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开拓。 一个月后,存活的试管人数量大约只剩下四百万。他们大多是因为环境恶劣直接造成死亡。误入重度辐射区、被变异生物围食、自杀……即便是在那些活下来的人群里,也有超过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数量,患有各种不同类型的辐射病。绝望之下,越来越多的试管人离开了定居点,自暴自弃的在荒野上流浪。半年后,当第一个收获季节来临的时候,各个定居点里的原住民只剩下两千一百六十五个人。与此同时,骷髅骑士团的相关研究人员也惊奇地发现——在这些侥幸活下来的试管人当中,有二十一个人,分别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 他们的细胞活力比普通人要旺盛得多,肌肉膨胀力量与骨胳坚硬程度甚至比经过特殊训练的士兵更强,虽然强化幅度不是很大,但是这种非正常的突变,却使所有研究人员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兴奋。骑士团高层立刻终止了后续试管人生产项目,以这些变异人的基因为蓝本,对所有已经完成生产,正在接受技能培训的试管人进行改造。两年后,第二批经过细胞强化的两千万名新生代人类,在全球范围内开始投放。 此时,第一批投放的试管人,只剩下一百零六个。他们分别据守着亚洲、欧洲和南美大陆的四个定居点。在这些人当中,新的变异个体仍在源源不断出现。尤其令人感到振奋的是,有一名妇女甚至在自然状态下诞下婴儿。经过检测,他的基因排列顺序已经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发育和成长期明显出现缩短的迹象。细胞和身体对于辐射和寄生细菌的抵抗能力,足足超过旧时代人类百分之九点一六。 尽管体质得到加强,新增加的试管人同样无法承受充斥着辐射的环境。死亡率仍然居高不下,定居点出现越来越多的辐射病患者。为了防止传染,人们开始把全身溃烂的病患抛之荒野,任其自生自灭。在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的这一时期观测记录当中,首次出现了“辐射鬼”的名字。 相比第一批几乎全部死亡的试管人,经过体质强化的第二批新生代人类生存的数量也大为增加。根据观测数据,两年后,他们的数量大约为八十万。各定居点逐渐形成规模,变异产生的增强型人类也达到一千六百七十二名之多,产后存活的婴儿,超过五万以上。 前后两批试管人截然不同的数据,显示人类会在在恶劣环境的威胁下,主动改变进化方向以达到适应。当然,逐渐弱化的辐射也是存活数量急剧增长的重要因素。不过,骑士团上层似乎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接下来的两年里,他们没有投放过任何一例新的试管人。而是集中力量对已经发现的变异人类样本进行最细致的分析。一年后,也就是按照旧历计算的二零三二年,骷髅骑士团在全球范围内,一次性投放了足足两亿名经过再次改良的试管人。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骑士团高层作出这样的决定。以骷髅骑士团当时拥有的实力,根本无法对如此之多的目标进行全面监控,他们甚至为此耗尽了全部营养储备。由此导致的结果也相当明显——在那之后长达五年的时间里,骑士团再也没有进行过试管人的批量生产。 两亿人类,对这个大战后的荒凉星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从各个骑士团主城分散开来的新生代人类,迅速建立起大小不一的定居点。利用变异细胞强化的身体,大大减少了因为辐射导致患病的机率。按照前两批试管人的监控数据,他们可以在轻度辐射区域内耕种并且获得足够的粮食。 没有确切数字表明骷髅骑士团在战前究竟做了多少准备。但是从他们给予两亿四千万试管人的标准口粮配置来看,骑士团无疑拥有数量惊人的储备食品。当然,他们没有对投放后的试管人进行供养,仅仅只是提供必要的生产工具和很少的帮助。至于食物,发放标准精确到以天数进行计算。正常情况下,只能维持到第一个收获季节来临。 应该承认,这是一种正常的举措。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恰恰是灾难的开始。 由于地球自转周期变化和太阳黑子活动的影响,公元二零三二年,也就是核大战结束后的第七年,全球气候突然变得异常混乱。酸雨量达到过去四年的总和,加上频繁的飓风,新生代人类的所有种植区域几乎全部都被摧毁。 根据医生联合协会对不同程度辐射土壤的测量数据,从二零二五年至二零三二年,自然条件下,农作物的平均产量大约为旧时代正常年份的百分之八十,生长周期却缩短了十至十五天。为了适应环境,植物也在寻找适于自己的进化方式。它们的种皮变得更加坚硬,种子对发芽环境要求也大为降低。仅以小麦为例,穗期生长时间大约缩短一周左右,穗粒的含浆量却萎缩了三分之一。这意味着更多的养分被提供给本体和根茎,除了延续种群必需保留的种子,它们不再为种植自己的人类提供更多的籽粒。 收获量减少和绝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虽然种植的作物没有旧时代那样丰足的产量,至少能够维持人类生存的最基本条件。至于后者……只代表着两种概念——饥饿,还有死亡。 那是一场全球性的饥荒。每一个定居点里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试管人,人们的每一项活动目的都是单纯为了食物,争执与饥饿最终引发了核战结束后的最大规模混乱。各个定居点纷纷组建军队和武装势力,他们相互结合、分裂,肆意杀戮,洗劫每一个可能留有存粮的居民点。在无序的疯狂驱使下,他们甚至把攻击目标指向骷髅骑士团设置在各个大陆的主城……战争和混乱整整持续了八个月,在饥饿面前,食物的概念被无限扩大。战乱的目的变得不仅仅只是抢劫那么简单,死者的尸体开始成为非常重要的战利品。疯狂的试管人拼命搜寻着所有可吃的东西,可怕的变异生物、同伴身上的肉、女人、孩子……那是一个充满恐怖和死亡的时代。新生带人类刚刚建立的社会秩序被彻底摧毁,加上无所不在的辐射与笼罩的头顶的黑暗,整个地球,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两亿试管人的实际死亡数字,至今也没有准确的统计过。混乱中,医生联合协会和骷髅骑士团不约而同选择了固守。尽管他们有实力,也完全有能力制止这场灾难,可是两大势力却保持了静默。他们储备的食品或许不足以拯救所有人,但是他们却没有作出任何相关的举动。只是呆在坚固的城堡里,默默地看着外面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新生代人类在那一时期的变化最为明显。大量食用变异生物,造成细菌和病毒以更快的速度进入人体。不洁净的食物来源和简单甚至生食的烹饪方式,使人体成为越来越多微生物的宿主。辐射环境下的病毒变异机率以几何速度大幅增长,旧时代人类从未想象过的全新疾病肆意蔓延。为了不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或者被杀,一部分试管人被迫进入中、重度辐射区甚至废墟躲避战乱,这也造成他们的变异程度比一般人更快、更可怕。 两年以后,混乱开始逐渐平息。对试管人失去控制的骷髅骑士团已经无法知道幸存者的准确数字。这个时候,由于外界辐射程度已经弱化,一些早在战前就有所准备,进入地下避难所的豪族机构,也打开封闭的钢闸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由于庞大的投放计划消耗了太多资源,骷髅骑士团开始与这些掌握有生产能力的家族进行接触。按照对方在地图上选定的位置,动用庞大的机械运力,帮助他们在可供生存的轻度辐射区域重建家园。正是因为这种互助,骑士团损耗的物资得以重新积累。公元二零三七年六月,注射了最新型强化基因的五千万名试管人再次被投放。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相关机构或者势力进行过类似的举动。 “据我所知,投放试管人不是无序的行为。以肤色为基础,骷髅骑士团把所有投放对象配比编组,以一比一方式散布在轻度辐射区域。其实,我也曾经对这个问题感到过困惑。按照人种学的观点,这种配比其实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人种差异是由于进化途径和地球气候等原因造成,密布在天空中的辐射尘遮挡了绝大部分阳光,紫外线和气候对人种的影响力相当于零。如果一定要给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举动加上足够合理的答案,那么最佳的解释人……只能是作出这一决定的骷髅骑士团高层人员。” 抿了一口火样炽烈的威士忌,刘宇晨淡淡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林翔:“这就是我所知道的答案。”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黑色的眼眸深处也看不出丝毫波动。他一直沉默着,直到血管里被酒精带起的狂热逐渐平息,重新回归冰寒一样的沉静。 他并不打算向刘宇晨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很多人都想长寿,百年生命也算不上什么异闻。然而,像自己这种在自然状态下存活近一个世纪,却仍然保持年轻外表的人类,绝对属于令人感到畏惧和好奇的怪物。尤其是面对一个医生,在浓厚执着的兴趣诱导下,刘宇晨把自己切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研究的机率,远远要比坐在酒吧间里谈话要大得多。 对于医生联合协会,林翔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在他的思维概念里,骷髅骑士团应该是大毁灭之后,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强力机构。可是从刘宇晨刚才所说的话,以及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拥有的先进科技程度判断——医生联合协会的实力绝对不亚于骑士团,甚至有可能超过、强于对方。奇怪的是,在旧时代,为什么自己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组织? “你似乎活了很久……呵呵!告诉我,你的实际年龄,是不是像外表一样年轻?”看着对面,林翔的目光变得深邃,声音也更加悠扬且富有磁性。 他没有直接选择最想知道的问题。而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根据刘宇晨的回答进行提问。 年轻的医协执事显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他笑了笑:“你猜得不错。的确,我的实际年龄比外表看起来要大得多。就在上个星期,我刚刚过完第一百一十七个生日。” 林翔的眼角微微有些颤动,他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一百一十七岁……你真是个怪物。” 非常令人惊讶,对于这句明显带有讥讽的话,刘宇晨却表示出毫无保留的赞同。他点了点头:“其实,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人体和机器一样,都是由各种零件组合构成。用培养出来的新鲜器官代替衰老的内脏,加上定期注射特殊药剂对细胞进行活化,人类的寿命至少可以超过实际存活期数倍甚至数十倍。接受这类手术的代价,仅仅只是在皮肤表面增加几道难看的伤疤而已。” 说着,他解开外套和衬衫的钮扣。赤裸的胸口表面,横七竖八密布着十几道像蜈蚣一样纵横交错的伤疤。覆盖在最上面的一条疤痕微微凸起,鼓出一片粉红色的嫩肉。 “奇诺,也就是费迪南德的那个死鬼少爷曾经告诉过我,只要保持最基本的生命体症,即便再严重的伤害,也可以通过生物治疗舱复原。以医生联合协会拥有的科技水平,应该不难消除这些疤痕。为什么你还要留着它们?”林翔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慢慢扣起衣服,刘宇晨淡淡地笑了笑:“我换过两次心脏,肺部和肝脏分别做过四次手术,左肾经过六次修补,中央脊柱接受过强化分子注入。严格来说,我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拥有正常生理结构的人类。或许,只有这张保留着无数疤痕的皮肤,才能让我在思维混乱和迷惘的时候,提醒、告诉自己——我,曾经是一个完整的人类。” “人和怪物之间的区别有那么大吗?” 林翔摇了摇头,仰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带着微熏酒气的外表和头脑中实际存在的清明,把问题巧妙地引向自己感兴趣的方面:“就像废墟里的那些变异生物。它们像人,却不是人。” “这你就错了——” 刘宇晨似乎没有发觉他话里潜藏的诱导:“我曾经研究过六百九十七份从废墟生物身上获取的血样。从外观形态判断,它们和人类之间的确谈不上什么共同点。但是就基因排列方式和细胞特征来看,这些生物与人类的相似部分基本超过百分之八十。某些特殊个体的相同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对此,你觉得应该怎么解释?” “这怎么可能?” 林翔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它们不可能是人类。” “如果单单只看表面,我可以做出和你相同的结论。但我是个医生,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数据。” 说到这里,刘宇晨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思路。良久,才轻轻叹息着:“其实……它们和你我一样,都是人类。” 第一百三五节 历史(二) 第一百三五节历史(二) 刘宇晨说话的语气隐隐有些悲凉和伤感,林翔却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种透骨的寒冷,毛骨悚然。 “人类?”他睁大眼睛望着医协执事,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声音显的有些沙哑。 刘宇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然:“细胞和所有生物一样,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意识。按照狭义的理论观点,这种意识并不足以上升到智慧的高度。它只是一种最基础的本能。就像饥饿的时候需要进食,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会拼命挣扎一样,构成生物本体的细胞,也会用自己的方式作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由于食物不足,第三批被投放的试管人,有一部分在饥饿的驱使下,被迫进入属于高强度辐射区的废墟,冒死寻找那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食物。没有确切的证据和观测数据表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以后来获取的生物样本与现实环境结合,对大饥荒时期进入废墟的试管人进行推演模拟。根据我测算得出的结论,高辐射区域内的强烈射线,会对细胞造成无法弥补的穿透性伤害,由此导致组织和器官彻底改崩溃。即便是已经适应辐射的生物,其体内细胞的活跃程度仍比普通状态下要高得多。因此,在细胞本能的驱使下,基因很容易受到外来物质的影响,主动或者在无意识状态下被迫改变固定的排列顺序。它们会有选择性的吸收与之接触物质身上的优秀特质,以模拟或者复制的方式在自己身上进行移植,从而达到使自己更加高级,更加优秀,更加能够抵抗辐射并且适应环境,成为生存的最可靠倚仗。” “进入废墟的试管人,不外乎两种结局——存活或者被其它变异生物杀死。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要大得多。除了智慧,地球上绝大多数高级生物的敏捷和力量都远远强于人类。试管人有相当一部分变成了它们的食物。强烈的辐射环境、高度活化的细胞、可变性极强的不稳定生物形态,再加上第二、第三批试管人拥有的强化基因……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甚至应该用恐怖来形容的特殊组合。原本需要几十万、上百万年时间才可能完成的进化变异过程`,在短短数十年间就能达到同样的结果……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变异概念。” “你的意思是……废墟里的那些生物,它们在模拟人类?”林翔艰难地吞咽着喉咙,他明显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刘宇晨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干涩而沙哑:“它们通过进食的方式,从人类尸体上获取新的生物能力。它们也许并不喜欢双腿直立行走的行动方式,可是细胞会根据环境和其它因素,代替大脑做出最后的决定。进化,不同于对事物的分辨判断。它不需要智慧,仅仅只需要本能,以及对外界环境敏锐的感知触觉。依靠吃人进而拥有人类的智慧,这种事情听起来的确像是魔鬼最喜欢的童话,然而它却实际发生在我们身边。我没有去过废墟,雇佣兵收集的血液样本也仅仅只是在那些地方的外围偶然获取。即便是从同一类型生物身上获取的样本,也会因为前后时间不同,产生极大的差异。它们的确在变异,越来越强,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像我们。也许,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属于它们。” 林翔沉默着,宁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大脑中纠缠的情感思维。也许是畏惧,或者是震惊,但绝对不是包括喜悦在内的轻松情绪。 拿起已经半空的酒瓶,把两只杯子再次倒满。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容器里来回旋转,他若有所思地问:“那些活着的人呢?你说过,进入废墟的试管人有两种可能——生,或者死。” 刘宇晨笑了。笑得很苦涩,很勉强。 “这是一种完全因为环境而产生,非主观意识可以控制的强制进化。细胞本能导致的模拟适用于所有生物,其中也包括人类。试管人成为猎物的同时,废墟里的猎杀者也会成为他们的食物。为了生存,人类细胞也会产生同样的模拟效果。就好像一只老鼠进化成人类,和一个人类变异成老鼠,过程与结果完全相同。谈不上谁比谁更强,也无法用生物等级高低判定这种过程应该属于进化或者退化。那仅仅只是为了适应而被迫出现的变异体。说穿了,所谓进化,其实就是变异。” 医协执事悦耳的声音越来越轻微,逐渐消失。不知为什么,林翔心里忽然涌生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古怪的念头。 这个世界的未来……还会是由人类统治的地球吗? “它们究竟是靠什么活着?” 林翔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从你说的那个时候到现在,至少过去了几十个地球年。那些变异生物依靠什么来维持生命?废墟里没有食物,它们吃什么?” 刘宇晨偏过头,眼眸里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几分钟后,他才用一种颇为奇怪的口气回答道:“……当然,是吃肉。” “肉?”林翔皱起眉头。 “我和你一样,对于未知事物都充满好奇心。我没有去过废墟。因此,我给你的答案自然也不可能完全正确。我只能按照样本检测结果,综合其它一些表面数据,对眼睛无法看到的事物隐藏过程进行分析。” 刘宇晨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笑了笑:“旧时代的废墟,都拥有完整的地下排水系统。那里沉垢着大量垃圾和人类的排泄物。核爆产生的辐射能量透过地表的土壤层面,直接渗透进入管道内部,在腐败的垃圾当中产生出一定的热效应。从大战中幸存下来的蚊蝇之类昆虫以此作为食物基础,逐渐开始新一轮的繁殖。腐质堆里的大量幼生蛆虫,为变异鼠之类的小型生物提供了数量丰富的食物来源,进而形成食物链的第二环扣部分。作为更高端的猎食者,犬类和其它体积较大的变异兽也因此得惠。根据雇佣兵和探索小队的报告,在废墟深处显然还存在能力更强,体形更加庞大的变异生物。但是它们的数量不多,生育能力低下。这也恰巧符合食物链顶端的最基本特征。变异生物们相互为食,从消化系统排泄出的食物残渣又成为蝇蛆新的繁殖栽体。呵呵!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循环链。事实上,如果没有强烈的辐射环境,粪便中滋生的细菌和腐败物质,也无法满足大量蝇蛆的生长条件,更不可能成为数量庞大变异鼠群的基本食源。” 林翔摇了摇头,紧盯着坐在对面的医协执事,几乎是呢喃着说出这么一句话:“蛆……简直不可思议。” “把人类的思维方式强加到其它动物身上,这种做法实在很愚蠢——” 刘宇晨认真地说:“蛆的粗蛋白质含量高达百分之五十六至百分之六十三,其中还含有大量脂肪和糖份。吃蛆可以增强免疫系统。这种小东西的生命力极强,取食粪便从来不会生病,体内也没有任何有毒之物。其它动物无法忍受的肮脏环境却是蛆的乐园,它优异的免疫功能强大到足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根据我的实验数据,吃蛆能够大幅度强化食用者的体质,抗病毒和抗辐射能力也会随之提升。在这一点上,废墟里的那些变异生物其实要比我们聪明得多。它们从不挑食,活得也很健康。如果辐射环境仍然像现在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废墟里旧时代人类留下的文明痕迹恐怕会彻底消亡,破烂不堪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会变成它们永远的乐土,形成一个独立而完善的自然生物圈。” 林翔的目光闪烁不定:“这实在很可怕。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刘宇晨笑了笑,没有否认这一点:“传说和事实之间,其实非常密切的联系。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愿意相信那些主观意识无法接受的事情。哪怕,它们已经存在,而且正朝着最恐怖的方面发展。”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林翔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摇晃着杯子里残剩的液体,眼前似乎浮现出一条条在腐肉粪便和肮脏脓血中来回蠕动的蛆虫。 这种肮脏透顶的该死生物……居然,居然是食物? 使劲儿摇了摇头,把脑子纷乱可怕的念头统统驱逐出去。他定了定神,用看似随意的口气问道:“我曾经在荒野上看到过一种外形与人类相似的活尸。它们究竟是人类的变种?还是你刚才所说的仿人类模拟产物?” 这才是林翔真正想弄明白的问题。 核爆与活尸,是毁灭旧时代的两大重要因素。 它们体内携带的寄生病毒传播速度快得惊人。旧时代那些人类超过千万的庞大城市,往往只需要一例病变体,就能导致整个城市里的所有居民全部变成病毒的宿主。它们是真正的活死人,没有人类的正常行动方式和思维概念,只有对于食物和肉类最基础、最原始的饥饿欲望。在林翔的记忆深处,它们就是一群人形野兽,除了撕咬和吞食,只有凄苦狂风呼啸的灰暗天幕下,摇晃着身体,徘徊在冰冷混凝土建筑之间那一张张狰狞恐怖的腐烂面孔。 在这个复活后的世界,林翔曾经在荒野和废墟里,重新遇见过活尸和变异人。与旧时代相比,它们似乎变得很弱。没有力量,萎缩的身体显得非常瘦弱。与记忆中狂暴凶猛,力大无穷并且拥有敏捷速度的可怕形象有着天壤之别。 核爆改变了这个世界,改变了病毒,也改变了变异人和活尸。它们同样属于林翔记忆环节当中缺失的部分。正如旧时代的那句话所说:“从死人身上,也能发掘出秘密。” 刘宇晨和林翔一样,也是从来自毁灭时代的幸存者。就目前的接触情况来看,他似乎没有敌意,流露出的态度,与其说是陌生人,不如说是合作伙伴。但是林翔不想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即便是那些得到自己鲜血,得以进化成寄生士,值得信任的同伴,他也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真实来历。 绕了一个很大圈,把谈论话题拉回到最关键的核心。虽然过程繁琐复杂,却很值得。 “活尸……” 刘宇晨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他把双手摆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相握成拳,身体朝前挤了挤,淡淡地说:“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只是有感而发。” 林翔平静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它们的动作非常缓慢,偏偏拥有人类的外表。如果这也是一种模拟形态的变异……它们的拟态基础,又会是什么呢?” “活尸……它们的情况比较特殊。” 犹豫片刻,医协执事重新继续着被中断的谈话:“它们不属于任何一种进化类的变异生物。如果按照我个人的观点,它们甚至不应该被划分为动物。活尸的形成因素没有其它物种那么复杂,它是单纯的病毒寄生体。没有自主能力,不会思考,仅仅依靠本能行事。它们的感知器官大部分已经退化,视觉完全丧失,没有触觉,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灵敏。人类应有的东西在它们身上早已荡然无存。虽然……它们曾经是人类。” “曾经?”林翔故意寻找着自己已知的答案:“你的意思是,它们也是被骷髅骑士团投放的试管人?” “活尸的前身,是大毁灭时期的纯血人类。” 刘宇晨平静地看着他:“它们是被病毒感染的寄生体。一种具有强大侵蚀能力的病毒,把那个文明的时代变成人间地狱。所有被感染的人类,会根据各自身体状况不同,在短时间内变异成可怕的怪物。它们攻击同类,吃掉每一个被抓住的人。通过撕咬和伤口接触,病毒迅速分裂繁殖扩张到更多的宿主身上。这种疯狂的掠夺性寄生,把成千上万的旧时代人类带进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可怕场面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何等恐怖的灾难。” “那它们吃什么呢?” 林翔追问:“荒野不像废墟拥有完整的食物链。活尸的行动能力缓慢,即便偶有猎获,也无法满足庞大数量的正常消耗。从旧时代到现在……它们的食物来源,又是什么?” “它们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刘宇晨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旧时代庞大的人口基数,导致病毒爆发后产生的尸群数量达到惊人的亿量单位。毁灭性的爆炸摧毁了其中绝大部分,进入核冬天之后,由于行动缓慢,游荡在废墟里的活尸再也没有任何食物来源。恰恰相反,本该是掠食者的它们,却成为其它变异生物猎捕的目标。在生物本能的驱使下,它们离开了废墟,像现在的流民一样在荒野上游荡。居无定所,没有固定的生存区域。轻微的响动和异常气味都能诱使它们离开占有的地区。” “你似乎没有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林翔皱了皱眉:“我的意思是……” “我已经说了,它们可以吃,也可以不吃。食物对于它们来说,已经不再是必需的能量来源——” 刘宇晨忽然提高声音,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轻叹道:“这个世界的变异生物不像旧时代人类那么笨拙。活尸再也无法捕捉到新鲜肉食以满足自身需求。也许是病毒产生了变化,也可能是细胞的本能选择,它们彻底转变了曾经的所有生物习性,开始以辐射能量作为身体必须的补充。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当我走出地下避难所,第一次在显微镜头下面观察活尸样本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惊。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毁灭世界的病毒宿主,竟然会变成类似植物一样的存在。传统意义上的食物已经不再重要,它们的身体器官彻底萎缩,变异成如同机械般特殊类型。毫无疑问,它们仍然是生物,却必须依靠外来的辐射能量维持生命。最适宜它们生存的地方,正是被新生代人类视作危险区域的高辐射地带。但是它们不会思考,没有视觉。即便偶然进入高辐射区,也会因为声音和气味的诱导不自觉的离开。它们就是一群活动的“植物”。最可悲的是,由于长期得不到营养物质补充,它们的身体变得像枯木一样松脆。即便是荒野上饿到极点的腐狼,也不会对一堆干硬的陈年朽木产生食欲。” 第一百三六节 诚意 第一百三六节诚意 植物?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名词都与记忆中凶残狂暴的活尸无法划上等号。然而幻想终究不能取代现实,旧时代的记忆也不可能成为辐射世界的判断依据。成为病毒宿主的活尸无法进化成更加高级的生物,它们只能像植物一样,靠吸收辐射能量维持生命。干枯萎缩的肌肉仅仅只是附着在身体表面的累赘。没有思想,没有生存的欲望,连腐狼都不愿意吃的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人类、变异生物、世界……记忆中的影子仍然存在,却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进化和变异,这就是新、旧两大时代人类的最显著区别。基因得到全面改造的新时代人类,可以自然产生进化成为寄生士,甚至能够超越等级限制实现突破。他们可以抵抗普通程度的辐射,可怕的r12病毒再也不可能像几十年前那样肆虐传播。他们在苍茫荒凉的废土上,艰难而顽强的生存着。 旧时代人类创造了文明,创造了后人难以想象的科技和物质财富。巧克力糖、葡萄酒、奶油蛋糕,甚至就连普通无奇的乳酪,也是新生代人类为之感到惊叹的珍物。灿烂的文明却无法抵挡病毒的狂暴侵袭,也造就了毁灭的源头。暂且不论骷髅骑士团引发核战的真正意图,身体与大脑两个方向的极端,似乎预示着人类进化方向上的分歧。 林翔的眉头仍然紧锁。他丝毫没有疑惑被解开时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恰恰相反,盘桓在脑子里的问号却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仿佛一堆相互牵扯的勾形物体,刚刚取出其中之一,却连带拖拽出被掩藏在思维深处的更多牵绊。 刘宇晨究竟是什么人?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你在那个毁灭的时代生活过?”虽然已经刻意压制住激动的情绪,林翔仍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厉害。他实在太想弄清楚所有的一切。 刘宇晨静静地看着他,黑色眼眸深处似乎流露出隐隐的忧郁。他沉默了很久,忽然端起杯子,把剩下的酒慢慢喝尽,重重喷出一口浓烈的辛辣气息。缓缓地说:“今天,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很晚了,好好睡上一觉,对你有好处。” “我的好奇心还没有得到满足。”林翔笑了笑,拿起酒瓶正准备把他的杯子倒满。却被医协执事凭空伸出的白晰手指轻轻压下。 “我说了,今天到此为止。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可以像现在一样继续聊天。”刘宇晨的声音很轻,口气却不容拒绝。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色,似乎是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唯一基调。即便是在专门为外来者准备的客房里,林翔仍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墙壁、天花板、床单……所有的一切,都是死一样的苍白。 “明天,你就能见到自己期盼已久的人。”送他回到房间的时候,刘宇晨留下了这句颇值得寻味的话。 很奇怪。 也很意外。 林翔隐约觉得,对方似乎察觉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没有点破,他也不好主动问起。他只是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年轻的医协执事。从对方身上,他感受不到异能者的气息。柔和、平淡、温良……感觉,就好像从铅灰色辐射云层深处,透射下来的一缕金色阳光。 夜与昼的交替,仍在持续着。 从结构上来看,这间客房其实就是是旧时代一个普通家庭的居所。房间里所有设备都有电能供应,冰箱里可以找到用调料和食用色素兑出的果味饮料和啤酒。空调和风扇足以驱除夏季的炎热。卫生间里的水管流淌着干净的无辐射水,在旧时代极其普通的热水洗浴,在充满辐射的废土世界,却是一件无比奢侈,只有权力人物和富翁才能享受的乐趣。 在电子门铃有节奏的催促下,浑身赤裸的林翔裹着柔软的厚毛巾,从散发着大量蒸气的浴室走出。取下插在门上的横闩,一张摆满精致餐具和漂亮银色餐盘的推车随之进入视线。当然,还有一张明显属于复制人,却被强行塞进白色侍者衣帽当中,生硬、刻板的脸。 如果用旧时代的眼光评价,早餐其实很简单——一浸泡在卤汁里的煎火腿、油汪嫩厚的鸡蛋,除了胡椒和盐之类的调料,甚至还有浅浅一小碟数量不多的黄油。至于作为主食的面包,则是带有浓郁法式风格的松脆长棍。 餐盘里还有一只表面泛黄,差不多半个拳头大小的苹果。它已经不太新鲜,本该带有鲜亮光泽的果皮略微有些皱缩,表面渗出一层细密的水珠。显然,这是刚刚从冷藏库里取出,摘取时间应该是去年甚至还要更远一些的旧货。 尽管如此,以辐射世界的正常价值标准来看,这样的一份早餐实在太过奢侈。核爆导致地球物种大量灭绝,充满射线的土壤很难结种出果实。即便是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种豪族机构的高层掌控者,也很难在日常菜单上看到水果的踪影。像爱玛城雇佣兵餐厅里出售的所谓“果汁”,大多是用可以食用,并且含有较多糖份的植物茎杆压榨之后,添加一定数量的色素和味觉剂搀兑出来的合成饮料。欺骗一下舌头和眼睛倒也马马虎虎,实际上却跟水果扯不上半点关系。 林翔吃得很慢,也很认真。这是他复活后所享受的最丰盛的一顿早餐。尽管记忆里还有无数种比面包和鸡蛋更加美味儿的食物,但它们和那些死去的人类一样,已经成为过去和历史。也许,永远不会出现。 门铃第二次响起的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复制人侍者,已经换成了年轻的医协执事。和平常一样,他的脸上仍然带着令人感觉非常舒服的和绚微笑。干净的黑色制服一尘不染,洁白的衣领和袖口,完全符合一个医生应有的洁僻。 “你的胃口不错。”看了一眼没有剩下丝毫残渣的干净餐盘,刘宇晨微笑着侧过身体,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林翔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战斗服。丝滑的布料紧贴在皮肤表面,绷出健美结实的肌肉外形。装有防弹陶瓷的加厚层面,使胸部和肩膀看起来更加魁梧。膝盖、手肘以及腰腹等部位的织料密实而柔软,易于活动,也带有良好的韧度和透气功能。 配好器械带,握着m500的枪柄,用力抖开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转轮,仔细检查了一遍填塞在其中的子弹和枪身状况,“咔嚓”合起,小心装进皮制枪套,把摆在桌面上锋利的格斗刀插进军靴侧面……做好这一切,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在坚实的地面上“蹬蹬”踩了几脚,活动着略微感觉有些紧缩的衣袖,在桌子对面坐下,目光炯炯地看着年轻的医协执事:“谢谢你的款待。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谈谈正事?” “看样子,你对那个小女孩似乎不太放心?”刘宇晨微笑着,抬起右腿架在左边的膝盖上。 “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我才能够真正放心。人,也是一样。” 林翔淡淡地说:“我什么时候可以接到她?” “只要你愿意,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刘宇晨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些必须的手续需要完成。” “说吧!”林翔的脸色很平静,眼睛里却闪过一丝警惕。 “别那么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我是你的朋友,不是敌人。”刘宇晨苦笑着耸了耸肩膀。 对于年轻的医协执事,林翔其实并没有多少恶感。他和这个男人接触不多,就彼此所在的势力而言,也没有太多的利益纠纷。尤其是在处理与费迪南德的关系上,如果不是医生联合协会委派刘宇晨出面与安东尼奥进行协调,隐月镇与阿雷桑德罗家族之间的战争,很可能直到现在都仍在持续。从这个层面来看,自己和他,的确应该算是朋友。 然而世事无绝对,背叛与欺骗的前奏,往往都伴随着逼真到极至的表演。废土,是一个没有道德的世界。旧时代人类社会的规则与法律,不可能对新生代人类产生任何效果。尽管刘宇晨和自己一样,都是拥有旧时记忆的纯种人类。可是谁能保证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绝对真实?林翔很清楚,医生联合协会之所以用近乎宽容的态度对待自己,完全是因为那些用自己血液兑成的高级强化药剂。他们想得到配方和数量更多的成品。一旦这种利益模式被打破,或者对方知晓自己的秘密,两个人之间,还会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话吗? 林翔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微笑。尽管不是发自内心,至少要在表面上作出足够的友好。 “这就对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上一次见面,我给你带去的可都是好消息。这一次……也不例外。” 刘宇晨似乎并不在意林翔的态度,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用a4规格纸页打印的表格,摆在桌面上,慢慢说道:“你交给我的箱子里,有二十份那种神奇的六级强化液。支付复制人必须的资源消耗,只需要四份。剩下的部分,我们打算全部收购。如果需要现金,我们可以支付骷髅骑士团发行的货币。如果选择货物交换,那么你可以从这张清单上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罗列在表格上的物资种类很多,其中不乏“斯特瑞克”装甲车之类的轻型战斗车辆。当然价格贵得惊人,旁边也特别注明非协会成员拒绝出售之类的字样。在限制特殊装备外流这一点上,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的做法,倒是惊人的一致。 “我需要六百份你们制造的那种五级强化药剂,一套完整的核能提炼装置,两百枝ak100或者其它类型的突击步枪,大口径狙击枪和用作防御的重型武器也要一些,各种子弹二十万发。另外,你还必须提供给我一套医疗维生设备,以及八千份标准规格的单兵急救包。最后,我还需要一个能够满足两千人日常需求的医院,相关器械、人员培训、药品储备……医院的建设地址,就在隐月城。”飞快地扫了一遍表格,林翔把这张薄薄的纸页扔朝一边,口若悬河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刘宇晨彻底目瞪口呆。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活动着有些发僵的手指,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疯了吗?你连那些药剂能兑换多少钱都不清楚,居然就狮子大开口。你明白刚才所说这些东西的全部价值吗?” “我不需要明白——” 林翔平静地笑了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亲口说过——隐月城和医生联合协会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合作。” 刘宇晨收起脸上的震惊,凝重而缓慢地点了点头。他的思维非常敏捷,前后联系,已经大致能够猜测出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 “既然是合作,那么彼此之间都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按照你们的要求,我没有向任何人或者第三势力出售过此类药剂和技术。作为条件对等的合作方,医生联合协会也应该拿出让我可以相信的物质保障。呵呵!你觉得呢?”林翔的目光,充满了认真。 刘宇晨没有说话,细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点着桌面,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犹豫。良久,他皱起眉头:“我承认,你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你要明白,医生联合协会给予你的条件已经相当优厚。至于所谓的诚意……恕我直言,你有点儿过于贪心了。” “ok!那么我换一种说法。” 林翔脸上浮现出真挚的笑容:“相信你也知道,大量的外来人口,已经使隐月镇拥有成为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的实力。那里需要医院,需要像其它城市一样拥有足够的医疗设施。医生联合协会完全可以把影响力扩展到隐月城。能源提炼设备、人员、器械、药品……说穿了,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建设医院的必须材料。作为合作伙伴,主动邀请协会方面在自己的城市里建立医院,这个要求,你觉得过分吗?” “要么八百份强化药剂呢?还有那些武器,以及八千个单兵急救包。对此,你又做何解释?”刘宇晨紧皱的眉头丝毫没有想要舒展开来的迹象。 “医院需要保安人员——” 林翔表面非常平静,一直带着迷人的微笑:“五级强化药剂你们已经量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它的生产成本其实非常低廉。外表虚高的价格仅仅只是协会用来收敛钱财的幌子。至于最后的那点武器和药品,对于规模庞大的医生联合协会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刘宇晨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黑色眼眸里不断闪烁着意义莫名的目光。过了很久,他叹了口气:“我得承认,你的确很会说话。” 林翔笑了笑,把身体坐直。 “你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到最大限度的利益。” 刘宇晨左手轻揉着有些发涨的颅侧,右手支着下颌,皱眉苦思:“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必须由身份更高级的相关人员作出评定之后,我才能给你答复。不过,比起赤裸裸的物资要求,你后面提出的建议倒也合乎规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通过审议的可能性很大。” “谢谢!”这句话,的确出自林翔真心。 “和你谈话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居然拥有这方面的特殊能力……” 摇了摇头,医协执事脸上的表情再次恢复平时的冷静。他推开桌子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去看看你迫切想见的人。”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墙。 站在由白色瓷砖拼合成的光滑地板上,悬挂在头顶炽光灯射出的白光,照亮了眼睛能够看见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大约五、六岁大的女孩,站在白色的屋子中央。 她穿着一条不过膝的棉质白袍,洁白的线织长袜紧紧包裹着瘦细的双腿,可爱的圆头系带皮鞋正合尺码。如丝般柔滑的黑色长发,顺着耳际两边垂落下来。掩映着晶莹如雪的肌肤,还有那张可爱稚嫩的小脸。 双手背在身手,略低着头。惴惴不安又明显有些期待的目光,从额前垂下的流海缝隙中隐隐闪闪地透出,好奇地打量着刚刚走进房间,就站在正对面的林翔。 第一百三七节 会长 第一百三七节会长 “……嘉……嘉嘉?” 犹豫和挣扎的心理相互纠缠着,林翔自己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面前的女孩。尽管现实和想象中的差距实在太大,可这毕竟是梦盈魂牵最为期盼的时刻。悲伤、兴奋、失落、喜悦……无数种思绪交织杂陈,像一团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又仿佛一团比空气还轻的云丝缭绕上升……一直过了很久,他才以近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地嗫嚅出徘徊在喉咙已久的名字。 一丝惊讶的喜色,悄然浮现在女孩凝润如同细瓷般的脸上。她张了张微红的小嘴,带着同样犹豫且不太肯定的口气,怯生生地轻声道:“……爸爸。” 林翔笑了。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眼前的女孩体内,流着和应嘉完全相同的血。那脸,那皮肤,那头发,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应嘉。如果将她放大、成年,与记忆中的白色身影的确能够做到一丝不苟完全吻合。可是现在……她只是一个几岁大的孩子。“爸爸”这个称呼,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 现实,终究无法做到梦想那样完美。但是无论如何,残缺的现实总比虚假的幻想要好得多。我需要一个恋人,上天却赐给我一个女儿……她和她,都是我所爱的人。 “嘉嘉——” 和刚才不同,这声呼唤抛弃了所有迟疑和犹豫,充满了坚强和肯定。 女孩笑了,展露出如同晨曦般的容颜。轻盈的脚步飞快缩短着横拦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跃而起,直接扑进林翔微张的双臂中,让他切实感受到一团拥挤在怀里的温热与柔软。 无比精致的面孔,轻轻摩挲着林翔的脖颈,有种非常舒服的,略带清凉的光滑。这使他浑身一震,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疯狂跳跃的心脏像一团炽热的烈火,燃烧着身体,沸腾着血液,催促着他的黑玉般的眼眸里来回荡漾着咸热的泪,极力控制住的情绪迅速收回。 “爸爸……” 女孩的声音很轻,非常悦耳。她绻缩在温暖坚实的臂膀中央,温顺得像一只小猫。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这个从未谋面,刚刚进入自己视野的陌生男人,却能给自己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静和温暖。 “我在她大脑皮层的记忆空间里植入了你的影像。潜意识当中,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这是她最原始的记忆。婴儿孕期在母体子宫感受到的特殊亲切感,已经被转换成为你的个人信息。你的身体、外形、头发颜色、声音等等,是她脑海深处永远也不会磨灭的存在。她最爱的人,就是你。” 身后传来刘宇晨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女孩紧紧抓住林翔的衣服,似乎生怕他随时从身边消失。林翔的身体在颤抖,他把女孩抱得很紧,脸上柔和的玉色皮肤表面,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满足。 宁静的晨曦中,飘荡着轻柔舒缓的微薄水气。淡红的光幕从远处地平线尽头冉冉散发开来,给沉闷的云层罩上一片勉强能够遮挡灰暗的亮色。泥土略微有些潮湿,鞋底踩在布满沙石的地面上,能够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松软。 十余辆卡车组成的庞大车队,从白色拱圆的蛋壳形状建筑底部缓缓开出。远远望去,仿佛一条正在苍茫荒野上蠕动前行的多节虫。 双手扶着方向盘,脚尖有节奏地轻点着油门。由于要兼顾满载卡车的缘故,越野车的速度不是很快。然而林翔却有种心旷神怡的愉悦,扑面而来的微风使他神清气爽,丝毫感觉不到疲劳,头脑轻松,精力格外充沛。 应嘉翘着两条细嫩的小脚,像可爱的洋娃娃一样坐在副驾驶位上。柔软的双手扣着卡在腰间的安全带,不时偏过头来,用明亮忽闪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林翔。后者也如同心有灵犀,恰在此刻转过脸来,两人同时绽露出温和绚暖的甜甜微笑。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建筑,都拥有完全相同的外观和形状。唯一的区别,仅仅只在于彼此不同的高度。 在城市中央最庞大的“蛋壳”顶部,有一个带有拱形穹顶的宽敞大厅。与城市里的其它房间一样,这里的装修风格非常简洁。除了一张用合金制成的椭圆形办公桌,一套形状棱方的布艺沙发,再也没有多余的摆设。 三米多高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面容已经有些苍老的女人。宽松的绵质便袍罩住她颇显娇小的身体,从头顶滑落下来的金色发丝颇为稀疏,露出皱缩皮肤在眼角留下的岁月痕迹。她倚靠着粗大冰冷的窗架,凝视着荒野上逐渐远去的车队,布满皱纹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呵呵……一个很有趣儿的年轻人。” 这句话应该是在自言自语。距离她身后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右手背在身后,身形微躬的刘宇晨眼睛里,也同时闪烁出如释重负般的轻松目光。 “东西都给他了吗?”女人没有转身,目光依然追随着远处那一团高高飞扬,又逐渐淡去的尘土。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全部如数支付。”医协执事毕恭毕敬地答道。 “他很聪明,懂得以相互交换的方式进行合作。而不是态度生硬的直接要求给予或者帮助……无论旧时代还是现在,有智慧的聪明人,都应该得到奖励。”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柔和,也充满不容置疑的沉稳:“不过,这种事情只有一次。如果他想继续玩弄不入流的小花招,继续享受这类免费午餐,我会给他安排一顿足够丰盛,但是足以把人活活撑死的豪华宴席——” 刘宇晨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对这件事情怎么看?三人决议的结果如何?”女人从窗前转过身,淡淡地问。 “和以前一样。一票赞成,两票反对。”刘宇晨躬着身,言语简短,没有一个多余的音节。 “莱斯尔赞成,萝拉和克里克斯反对?”女人的声音仍然平淡,其中多明显多了几分略带阴柔的冷厉。 “莱斯尔副会长认为,林翔提出的要求合乎规矩,应该给予满足。而萝拉和克里克斯副会长要求直接占领隐月城,以终生监禁作为威胁,或者使用物质利诱的方式,迫使林翔交出配方。”年轻的医协执事把已知的答案更加详细化。 “……他们实在太心急了。真的以为我人老不中用了吗?” 女人的声音很平淡,但却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淡,听不出愤怒,也没有其它的情绪。良久,她才慢慢地问:“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六级强化药剂的配方极其重要,一定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停顿片刻,刘宇晨继续说道:“那种药剂拥有近乎完美的特质。它适用于所有体质的人类。不会产生抗性,没有常见的生理排斥作用,细胞逆反和神经衰弱现象几乎不存在。根据我的测试结果,与血液的融合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六。尤其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它不会对基因链产生常见的阻断排列效果,甚至会修复、填补那些已经破裂或者生理缺失的部分。相比我们制造的强化药剂,它的效果更温和,更显著,也更加具有强大的变异能力。这已经不是一种简单概念上的普通药物,而是真正能够使人体产生进化效果的增强剂。约瑟芬会长,我建议……” 突然,被叫做约瑟芬的女人猛地伸出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用近乎颠狂的语气咆哮着:“如果你的建议像萝拉还有克里克斯那两个蠢货一样武断,最好不要说出口,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我已经听够了太多自以为聪明的蠢话。够了,我受够了——” 刘宇晨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又重新接上被中断的部分:“……我建议,加强与隐月城方面的合作。林翔身上应该还有其它值得挖掘的成份。我有种感觉,六级强化药剂只是他抛出来用于物资交换的工具。就算从他手里得不到真正的配兑数据,我们自己的研究进度也已经趋于完成。如果从他手上得到更多的高级药剂,比如七级、八级、甚至九级强化液……这样的合作,对于我们永远是利大于弊。” “七级药液?如果他真有那种东西,何必向我们要求得到那么多五级强化液?”约瑟芬已经重新恢复平静。她淡淡地摇了摇头,似乎不太相信。 “为了掩人耳目——” 刘宇晨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核心:“他必须有更多,更合适的理由掩盖自己的秘密。医生联合协会,就是最好的掩饰品。”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约瑟芬轻捂着嘴唇打了个呵欠,看上去似乎有些疲倦。 “先加强彼此之间的联系与合作,我们对他实在太陌生了。” 带着贵族般的特殊气质,刘宇晨以特有的悠扬音调说:“林翔的来历非常神秘,有关他童年或者时间更久远一些的资料完全空白。正常情况下,只有复制人或者从刚刚离开避难所的人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是,根据我们在岩石镇收集到的相关情报显示,他最初在那里出现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这与拥有大量后备资源可供发展的避难所幸存者并不相符。不过,也正因为他的出现,隐月镇的发展速度才得到出乎意料的提升。我仔细研究过他的每一个行动步骤,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刻意经营,想要把那块甜水之地发展成为牢固的定居点。这种经营策略与红色共和军非常相似。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和资料,我把他归于为第一种类型——复制人。” “你的意思是,红色共和军在基因和生物研究方面,拥有比我们更先进的技术?” 突然,约瑟芬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脸上满是恐惧和狂怒的神情。她高高举起双手朝着天空拼命挥舞,神经质般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这绝不可能!我,只有我才是世界上唯一的天才——” “阁下!您过于紧张了。” 见状,刘宇晨连忙上前几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巧的便携式真空注射器,敏捷地抓住约瑟芬的胳膊,照准正在膨胀隆起的肌肉中央狠狠扎下。以最快的速度,把针管里显示刻度为十毫升的透明药剂全部注入。 约瑟芬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强劲有力的心脏以高得可怕的频率,将血液挤压窜流到全身。进入身体的透明药剂迅速制止着这种疯狂的非正常刺激。它冷却着狂热的心脏,使涌动的跳速骤然收缩,缓慢的重新恢复到正常的生理机能。 约瑟芬大张着双眼,茫然而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仍在不断地抽搐着,起伏的幅度却已经很小。膨胀的肌肉完全平复,呼吸也趋于稳定。刘宇晨把瘫软无力的她慢慢扶近沙发,那双带有显著女性特征的双手,自始至终一直低垂。 平躺在沙发上的约瑟芬微张着嘴,蓬松的头发散乱地摊开,僵硬的身体已经变得柔软。如果能够抚平皮肤表面那一道道密集的皱纹,应该可以重新显露出一张令人心颤的绝世容颜。 打开注射器侧面的卡槽,取出已经空置的针管,从口袋里随手摸出另外一支新的换上。刘宇晨默默地望着那张无神的脸,悲哀地摇了摇头:“发作时间又提前了……从上一次到现在,间隔还不到四十八小时……约瑟芬会长大人,我该怎么办?” 从旁边拉过一把金属合金椅,重重坐下,刘宇晨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空虚、无力、惆怅…… 他呆呆地望着如同死人一样暂时没有知觉的约瑟芬,垂下头,把脸深深埋在双手之间。细长白晰的手指用力插进头发深处,仿佛恶魔之牙死死咬啮着头皮。用颤抖的声音凄苦无助地喃喃着:“……该怎么办……我究竟该怎么办?帮帮我,不管是谁,请帮帮我——” 当天空被黑暗笼罩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距离光明越来越近。 无论在任何时代,新建城市都是一项庞大繁琐的工程。 荒野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沿着用石头和泥灰砌成的排水沟,数以千计的房屋正被逐渐完成。不断有人推拉着简单的木头板车,从高大城墙中央大门进出着。车上满载着一块块经过简单切割的方形石料,沉重的车身把宽大的轮轴半压进地面,在连通墙壁内外的沙砾道路上,碾压出一条条清晰的辙线。 厚实的围墙,把整个城市分为内、外两部分。内城里侧连绵的山脉蕴藏着数量庞大的优质材石。作为城市发展不可或缺的资源,采石场需要的工人越来越多。按照规定,城外的平民可以通过货物交换或者以工代酬的方式,获得修筑自己房屋必需的石头。事实上,他们不可能,也没有第二种选择——荒野上只有泥土,如果想要得到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就必须服从隐月城颁布的法令。 夏天已经基本结束。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在荒野上过冬,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活活冻死。 平民们已经不再谈论离开或者关于逃亡之类的话题。播种在地里的土豆很快就能收获,除去必须上缴的部分,剩余的存粮应该可以吃到明年。这里的土质不错,水量也很充沛,在荒野上继续流浪下去虽然自由,却很难找到像这样水草丰美的富饶之地。至于那些荷枪实弹守护在城市边缘的武装巡逻人员……有他们在,也是一种安全的保障。 人们开始忘记烈焰城,也逐渐淡忘刚刚进入荒野时遭遇的粗暴、野蛮、抢劫。他们用各种不同类型的理由说服自己,用眼睛能够看到,并且实际接触到的利益进行对比——其它定居地也许有着隐月城难以比拟的各种便利,然而在食物和水源这两个满足生存的最基本条件方面,隐月,的确能够做到自给自足。 在荒野上,拥有水和食物,就意味着拥有生存的权力。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向隐月,每天都有流民群体在城市边缘徘徊。他们在观望,在期待,或许,脑子里也在酝酿着别的什么念头。 第一百三八节 法典 第一百三八节法典 也许是因为林翔在旧时代拥有军人身份的缘故,从最初的隐月镇开始,这个小小的定居点,就是在他的引导下,以武装割据的方式进行发展。 人的野心膨胀程度,往往与实力高低和手中掌握资源数量有着默契的配合。饿得半死的乞丐想要吃上一顿有肉的饱饭,拥有一国之土的王者梦想称霸世界,虽然各自目标天差地别,但是就思维方式和欲望的强烈程度来看,其实都是一致的。 林翔也有野心。死而复生的人,对于生命概念的理解通常会更加清晰、透彻。 在和平的旧时代,“割据”只是存在于传说中才可能存在的词语。和谐的大旗红遍大地,党和政府的光辉温暖人心。不要说是割据裂土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即便是拥有枪支私造手榴弹也是杀头的大罪。法律与衡受的社会道德制约了人类潜意识中最狂暴的可怕欲望,暂且不论这种制度与自由之间的利益冲突与纠葛,在那个文明的时代,人,至少是安全的。 在充满辐射的废土世界,造枪造炮造炸药,绝对是令人羡慕的高级技能。人人都需要自保,既然秩序和法律已经崩溃,只有用自己的双手,加上暴力、凶残、冷血,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成为别人煮在锅里的肉。 从赤身裸体没有一块遮羞布,连武器也是从废墟里随处可见废旧钢筋的穷鬼,到现在实际拥有一地之权,掌握近万人生死的城主,林翔的身份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把这种身份和权力的逐渐加强,转换成旧时代一穷二白打工仔努力向社会上层钻挤的过程,那么套用马克思的一句话——他其实已经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 林翔不是那种今天吃着猪肉,明天梦想品尝龙虾的暴发户。他最初的计划,也仅仅只是想要把隐月镇变得更加安全,更加富裕,成为自己在这个混乱世界中生存下去的避风港。然而事实永远不可能随着人的主观思维发生改变。由镇发展为城,所需要的时间仅仅只是一夜,然而如何守住这块属于自己的势力之地,不在混乱的战争和无数变异生物的攻击下倾覆灭亡,才是他真正面临的最大问题。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拯救这个世界。救世主的下场总是和悲剧、死亡、屠戮等可怕的名词联系在一起。旧时代学校课本里经常能够看到“缅怀xx英烈”之类的话语,后人也为这些曾经作出伟大贡献的人物修建各种不同类型的纪念碑、馆。可那仅仅只是寄托人类永恒思想和美好道德的高尚行为,对于残酷的现实于事无补。英雄之后的身份并不能带来什么好运,也不可能因此让你变得高人一等。恰恰相反,灾难来临的时候,人们最普遍的举动,就是抛出几个所谓英雄人物站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却躲在最安全的地方,一面流着感动的泪水,一面用力挥舞着拳头大喊“加油”。 颠覆世界的纳粹头目希特勒曾经说过——“我们的斗争只可能有两种结果,要么敌人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要么我们踏着敌人的尸体过去。” 林翔的想法与此不谋而合——“我要在属于我的势力范围内,建立属于我的秩序。尽最大努力,保护我的权益不受侵犯。” 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最亲爱的人,最喜欢的人,最无法割舍的人。 “秃鹫”佣兵团,是隐月城对外宣称的武装组织名称。没人对此感到诧异或者抱有什么太多的异议,就连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这两个与之邻结的势力,也仅仅只是在地区周边武力机构名单上,增加了一个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却在尾端加上重点记号的名字。 这个世界没有秩序,像蒙毅那种用一枝手枪占领一个小镇的统治者几乎到处都是。权力更替的过程也比旧时代简单得多,用一颗子弹就能轻松到手的权力,使人们对于这种血腥肮脏的游戏乐此不疲。在毁灭的文明社会,权力意味着财富和数之不尽各种各样想要的东西。在废土世界,权力代表的意义相对要直接一些——有权,就能看着别人饿死而自己拥有充足的食物,就能看着别人活活渴死而自己能奢侈到用水洗澡。 各个定居点里到处都有佣兵团队和武装组织。它们的名字五花八门,装备也良萎不一,活动范围根据各自实力不等,固定在荒野或者靠近暴民、流民营地的边缘地带。因此,在普通人看来,“秃鹫”佣兵团这个新名字就和武装势力一样,仅仅只是丝毫无奇的代称。如果真的一定要从中找出什么特别的意义,那就是——它的出现,让这个原本就充满混乱的世界,变得更加混乱。 这种思维或许可以代表大多数人,但是绝对不包括隐月城的居民。在他们眼中,那些有资格入选“秃鹫”的家伙,都是些实力强大,凶狠狂暴的职业士兵。 八百份五级强化药剂,这是一个非常庞大,恐怖到足以令人畏惧的数字。 这意味着,隐月城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数百名经过强化的高级战士。比起那些普通人士兵,他们的枪打得更准,感知范围更大,战斗力更强大。他们可能不像身经百战的老兵一样拥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但是他们的成长速度和自我完善能力,却远远超出普通人。只要经过严格训练、武装,再经历几场必不可少的战斗,他们会比真正的秃鹫更凶猛,更残忍,更嗜血。 所有机构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部队。按照战斗功能和实际能力,它们通常被分为家族近卫和普通军队两大部分。前者,通常由一级进化人或者二级以上的强化人组成。当然,这种构成方式并不固定,家族机构会按照各自不同的财力、资源、武器装备等附加因素,招募实力不等的战斗人员。编组异能者军队需要花费大量资源,维持更是需要消耗难以想象的庞大资金。以分别控制西部和东部地区的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为例,直属家族卫队也仅为五百人不到的样子,却足足耗费了两大家族正常收入超过三分之一的资源,才能得以维持。 至于普通军队,说穿了,其实就是经过简单训练,拥有简单武器的武装平民。他们战斗力低下,待遇也远远不如卫队成员。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优点——雇佣资源极少,维持费不高。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很容易就能吸引大量饥饿的流民编组成军。而且,数量极其庞大。 对于这批强化药剂,林翔表现得像个到处炫耀的暴发户。车队进入隐月城之前,就按照他的命令,把遮盖在车厢顶层的蓬布全部拉开,让每一个围观者都能看见冷藏药箱表面,用银色亮漆涂刷的医生联合协会柳叶刀标志。货物从车上被卸下的时候,又“很不小心”地打翻了一只冷冻箱,虽然掉落在地上的针管式药剂被很快回收,但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那密密麻麻相互堆积着,在耀眼阳光下散发出淡紫色光泽的透明塑胶试管。 林翔不想遮遮掩掩,他就是要让所有窥视隐月城的人明白,自己已经拥有和他们一样,甚至远远超出预料的强大实力。很多时候,强大的作用不仅仅是面对面的征战杀伐。威胁与震摄,同样可以达到安定的效果。 两天后,在王彪和杨华的主持下,五百名入选“秃鹫”佣兵团的平民士兵,集体接受了药剂注射。一周之内,原本只有两名寄生士团长、三名八级进化人队长、两百名从城内原住民当中挑选出来,经过药剂改良身体,拥有五级进化实力成员的雇佣兵团,在补充了五百名二级进化人士兵之后,也一跃成为数量近千的中型战斗团体。 所有人服用的药剂,都来自于林翔。 医生联合协会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技术。尽管如此,他们研制出来的强化药剂,仍然有着不可避免的缺陷和副作用。正常情况下,强化药剂对服用者的身体会造成巨大伤害。这是一种强行提升内部器官的激素类药物,刺激方面主要以肌肉和骨胳为主,被强行提升活跃程度的细胞对心、肺和中枢神经系统会造成直接性破坏。短时间内固然可以提升身体战斗能力,但是伤害也显而易见——从一级至五级,被注射者的生命也会大幅缩短。正常情况下,一级强化人寿命不超过五十岁,五级强化人自服用之日起,仅能延续生存三至五年左右。 尽管如此,仍然有无数普通人把自己一生的积蓄交给各个城市里的医生,以换取摆脱平凡变得强大的机会。这种放在旧时代绝对属于反常的行为其实不难理解——与其每天都在半饥半饱,连最基本生存状态都无法保证的环境里艰难挣扎,不如咬牙狠心用所有的钱和未来被强行缩短的生命,换来令人羡慕的富足生活。 能够吃饱穿暖,其实就是最大的幸福。 并不是每一个服用者都能得到强化,尤其是效果最好的五级药剂,由于构成激素的细胞状态不稳定,加上接受注射的各人体质不同,成功强化的机率大约保持在百分之三十至三十五之间。一旦强化失败,注入者会因为中枢神经系统严重受损导致当场死亡。情况稍微好一些的幸运者,也会丧失思维和五官感知能力,变成不折不扣的废人。 用林翔自身血液配兑出来的强化剂却没有这方面的危险。正如刘宇晨所说:“这种药剂拥有近乎完美的特质。它适用于所有体质的人类。不会产生抗性,没有常见的生理排斥作用。”每一名注入者都能得到身体素质的强化,这种异能也不会因为药物本身的强烈刺激性,对身体产生封闭性的破坏效果。被它诱导出来的能力,是真正的进化异能。 用进化药剂冒充强化药剂,以改造强化士兵的名义获得大批进化人战士。这就是他的计划。 刘宇晨猜得很对,林翔根本就不需要,也没有必要使用医生联合协会研制的这种东西。他唯一的目的,就是用这批数量庞大的药剂掩人耳目。以进化代替强化,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名正言顺拥有一支数量惊人的精锐部队。 出于自身利益和相互协作,医生联合协会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公开林翔的秘密。这种默契的配合也许不会持续太久,但是在林翔看来,这恰恰给予了自己和隐月城足够的发展时间。当自身实力和强大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秘密与否,其实已经不再成为问题的关键。 除了城内最早和自己接触的原住民,林翔没有把握让居住在城市外围的新附流民拥有对自己强烈的忠诚度,他也并不相信那些从烈焰城移居的平民。因此,能够获选进入雇佣兵团的五百名士兵,都来自于那些经过严格考察,拥有家庭成员的平民阶层。 “我们必须建立能够控制这个城市的法律规范,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形成一套我们自己独有的社会等级制度。只有这样,才能让城内的居民真正拥有归属感和责任感,才能把所有的一切,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 这是他与王彪等城市主管人员,在一次会议上共同商议的结果。 新的《隐月城法典》很快获得颁布。按照规定——隐月城所有居民,将按照实际能力和对城市的不同贡献程度,分为公民和市民两大阶层。公民享有凌驾于市民之上的特权,能够居住在内城,拥有卫生、医疗、安全等方面的保障和待遇。市民则按照进入城市时间长短和贡献程度加以区别,又划分为从a至f六个等次。分别拥有居住、商业贸易、耕种、缴纳税金等方面不一而同权利和义务。其中,最低等的f级市民,可以积累功勋和贡献逐渐升级成为高等,a级市民在获得城市联合委员会的认可之后,能够晋升成为真正的公民。 社会等级和身份,这些听起来颇为不错的字眼,对于平民来说并不具有任何吸引力。他们更加看中的,只是《法典》当中规定的那些看起来令人瞠目结舌的法律。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城市范围内杀人、偷窃、抢劫、强奸等行为,都将接受法庭判决并接受相关处罚。 城市居民身份尊贵不可质疑,没有经过联合委员会或者城主的审议,任何人不得擅自剥夺居留权…… 诸如此类的条例和法令还有很多。虽然详细程度不足以和旧时代的法律宪章比拟,但是在混乱不堪的辐射世界,却象征着一个独立的社会群体正在逐步形成、完善。 平民只看得见那些最实际的东西。相比不值一文的身份和名誉,他们更关心下一顿的面包和水,晚上睡觉的屋子是否漏风,自己的老婆女儿会不会被人抢走骑在胯下肆意蹂躏…… 废土世界,实力就意味着发言权。 以荒野上的流民为例,如果你一枪打爆某人的脑袋,而旁边的围观者没有对这种暴力行为表示反对或者提出异议,那么你就能够顺理成章接收死者的全部遗产。食物、水、衣服……当然,还有女人和孩子。 这种粗暴野蛮的动作,不仅仅只是在流民营地有效,在人口密集的大型定居点同样能够发挥相同的作用。如果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细微的区别,大概就是掠夺和强占的过程会更复杂,需要得到认同的旁观者数量更多罢了。 如果《法典》当中的诸条例项都能得到实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形成一个以城市为中心的高度拥护群体。市民们会紧密团结在林翔周围,自发地保护这个提出倡议的最高领导人,并且认真服从他的每一项命令。 随着拥有公民身份的人越来越多,隐月城将以林翔为核心,集中起一批坚定支持他的共同利益获得者。这不是忠诚,而是拥护。他们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高明的统治手段。综观旧时代人类历史,能够采纳的治理方式多如牛毛。其它势力庞大的家族机构也明白这一点,但是它们并没有这样做。仍然刻板而固执地默守着废土世界的无序。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实在没有能力去改变。 改造社会规定秩序的代价极高,高得令人难以想象,根本无法承受。 第一百三九节 新居 第一百三九节新居 废土,是一个无序的世界。 每一个家族机构都在努力营造对自己有利的秩序。他们很清楚——有序的社会,的确要比无序的混乱更加利于统治。类似《隐月城法典》之类的规定,其实在许多城市都的条例文本当中都能看到。不同的是,机构势力保护的守序对象,仅仅只包括家族成员和聚集在自己周围的强力守护群体。隐月城却恰恰相反,它所保护的对象是城市范围内的每一个市民,而不是根据某个强者的要求,把整个庞大群体加以区分对待。 没有人计算过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类具体数量究竟有多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拥有强大实力的进化人极其稀少,即便加上服用药剂获得力量的强化人,其总数仍然只在普通人群中占有非常微弱的比例。超乎寻常的强大实力加上微小的数字,使异能者成为各大家族争相笼络、雇佣的对象。也正因为如此,为了扩充实力,在所有家族机构的默许下,异能者开始成为废土世界比较特殊的阶层。 他们拥有一些普通人永远也无法得到的特权。 在索斯比亚势力范围内的各个城市,异能者可以通过一切手段从平民手中获取食物和水,而不用付出任何形式的补偿。说穿了,其实就是赤裸裸的抢劫。 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平民居所,强占自己看中的住宅。可以随意强奸蹂躏妇女,可以抢夺属于平民的一切财产。当然,这些粗暴野蛮的行为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进行,家族机构管理者也必须兼顾普通民众的感受。但是究其根底,如果平民和异能者之间产生利益纠纷,城市管理者永远只会帮助后者。原因很简单——一个拥有强悍异能的进化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数以百计的普通人,薄弱的工业和技术基础使武器难以研制和生产。普通人获取武器的途径更难,也更加昂贵。这就使得普通人失去了制衡异能者的手段。两相对比,拥有资源的机构势力,永远只会青睐于异能者。也只会让社会秩序在符合自己利益的前提下,保持能够容忍的混乱。 林翔可以说是掌权者当中的异类。他的统治权利基础同样也是能力。唯一的区别——家族机构以牺牲秩序的代价笼络异能者。而他却正好相反,以牢固而坚定的社会秩序,保障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平民的利益。 林翔并不标新立异。之所以敢于颁布《隐月城法典》的真正倚仗,是因为他身体内部流淌着足以改变普通人命运的血液——他不需要实力强大的异能者,他只需要拥护自己的社会群体。市民们会因为利益的关系紧紧团结在他的周围,加上一定的时间,忠诚度和认可程度自然随之上升。从他们当中挑选适合的对象加以改造,不要说是普通的进化人,即便强大无比的寄生士,也要多少有多少。 王彪和杨华,还有整个隐月镇上的所有原住民,就是最好的例子。 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直接洒落在地板上,照出一片柔和温暖的金黄。 这是一幢以大块原石为基料,辅以钢筋混凝土建成的两层小楼。灰白色的墙壁与邻接的其它新造建筑形成统一色调,风格也没有太大差异。沿着隐月城围墙内壁延伸开来的宽敞街道,两侧到处都林立着诸如此类的崭新建筑。它们的数量很多,从距离内城大门的警戒塔旁边开始,一直排列到通往北部山脉的远处。在那些尚未完工的房屋基础旁边,仍然能够看到忙碌着把石头和各种材料堆砌成块的人们。 从外观来看,这幢属于林翔的小楼占地面积要比旁边的建筑更大一些。由于缺少必要的打磨工具和装饰涂料,小楼看起来显得较为粗糙,但它非常结实,稳定的结构和厚重的原石,甚至连小口径炮弹的轰炸也能抵挡。 四间卧室,两个洗手间,与餐厅连在一起的客厅显得非常宽大。从结构上来看,这相当于旧时代一个普通家庭的日常居所。 屋子里的摆设同样追求简单的风格,家具大多是从废墟里翻刨出来的旧时代遗物。带有古典花纹的镀金扶手椅和红木衣橱表面,可以看到修补过的痕迹。新绷的平纹细麻布覆盖在宽大结实的乌木沙发表面。尽管很旧,靠近沙发背面的金属托板上,仍然留有模糊可辨的“savio firmino”商标。对于物资,废土世界的人们一向遵循往复利用的原则。况且,这个世界缺失了太多的旧时代文明,从废墟里找出来的东西虽然破旧,但就做工、质地、工艺等方面来看,都是辐射时代工匠门望尘莫及的精品。 应嘉绻着双腿,舒服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黑色发丝仿佛淡云一样在枕边散开,在一片洁白凌乱的布料中来回纠揉着。 这是林翔专门为她布置的卧室。以两千骷髅元从骑士团军需官那里买回的墙面油漆,把整个居室涂刷成漂亮的淡蓝。几只做工粗糙,却经过精心打磨的木制桌柜顺序着。一只带着半边耳把的粗瓷陶罐平放在床头的小木柜上,里面盛有清洁的水,插着一把从荒野上采来的不知名小黄花。 分开细瘦的胳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揉着半睁半闭的惺松睡眼,拖沓着拉到地上的白色长袍,应嘉像一只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笨拙小熊,踩着歪歪纽纽的脚步,寻着把自己从梦中吵醒的嘈杂声音,穿过客厅,径直走进厨房。 在林翔的思维概念里,食物通常都与“能吃”、“营养”之类的词语相互搭配。一块带血的新鲜生肉,和一块散发着扑鼻香气的煎肉,其中的区别仅仅只是口感和味道。如果在食物极度缺乏,必须将每一卡热量计划使用的情况下,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玉米面包,是隐月城最具有特色的食品之一。 把粗糙的玉米面粉加水混合发酵,搀上一定比例的盐,烘烤干制以后,就能长时间保存。虽然吃在嘴里有种很不舒服的糙硬感,可是相比流民营地里最常见的,被切割长条形状晾晒开来的人肉干,这已经是极其难得的高级食品。 早餐很简单——几块切成薄片的玉米面包,两份滋味淡寡的萝卜菜汤,加上一听用匕首从中央划开封皮,表面带有骷髅骑士团特有标记的牛肉罐头。 林翔不喜欢吃西餐。他无比渴望记忆中米饭、馒头和包子之类带有浓郁中式风格的食品。玉米面包虽说味道不错,吃多了却也令人发腻。可是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稻米产量远远不如玉米,小麦也必须等到这个收获季节结束之后才能播种。很多时候,他都会望着千篇一律的面包烤肉玉米粥发呆——如果桌子上能够出现一盘地道的回锅肉,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应嘉背着双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在餐桌与炉灶之间来回忙碌的林翔。犹豫了很久,才微张开嘴,用蚊吶般的声音轻轻地叫道:“爸爸……” 林翔猛然回头,目光顺着瘦小的身躯上下移动着,很快落定在那双赤裸着站在地面,白嫩可爱的小脚上。他利索地转身大步走到女孩面前,把这具柔软娇小的身体高高抱起,爱怜地捏了捏微红的面颊,柔声道:“怎么不穿鞋?” 应嘉紧紧地抱着他的肩膀,嫩滑的小脸靠在林翔脖颈侧面轻轻摩挲,活像是一只绻在主人怀里感受温暖的猫。 “先吃早餐吧!” 胳膊穿过女孩腿弯,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餐桌前面的木椅上。林翔转身从锅灶旁边的架子上,端过一只盛有热气腾腾煎蛋的盘子,微笑着递到应嘉面前。 养殖在山坡上的鸡已经开始下蛋。作为批量生产必不可少的条件,鸡蛋大多被用于孵化。只有数量很少的一部分,留下特别供应给居住在内城,身体虚弱的妇女和儿童。尽管应嘉的体质不错,林翔仍然固执地要让她每天都得到一个鸡蛋的营养补充。 两个人在餐桌的两端相对而坐,专心且安静地向摆在面前的食物进攻着。在吃东西的时候,他们从不说话,异常的专心。只有偶尔抬起头,视线彼此相交的瞬间,才会绽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淡黄色雪纺纱裙,柔软的白色线织长袜,小巧精致的黑色圆头皮鞋,这些女式童装在旧时代相当普遍,可是在隐月城,却是属于应嘉独有的私人标志。 刘宇晨是一个非常细心的人。他显然已经考虑到自己“作品”未来所需要的一切。除了承诺过的各种物资,他还额外调拨了一辆卡车,随同林翔从二十四号生命之城一路前往隐月。至于车厢里那些包装整齐的货物,除了上百套各种不同类型的衣服,还有大量奶粉、糖果、玩具。 对于突然出现的应嘉,王彪和杨华,还有隐月城内其他与林翔熟识的人,最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异能的气息女孩,应该是林翔在外出过程中救下的某个孤女。令人意外的是,他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把应嘉送给某个妇女抚养或者托付某人照顾,而是接进自己的新居,堂而皇之一起生活。 废土,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很自然的,当漂亮可爱的应嘉从越野车上走下的一刹那,林翔已经被疤脸男归类于有特殊恋童僻好的怪大叔一族。尽管林翔以非常认真的态度,向他解释应嘉是自己的女儿,王彪仍然面色沉重地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 “兄弟!我理解你。男人憋久了,会生病的。尽管她很小,毕竟是个女人。单看这一点,至少你比那些喜欢插屁股眼儿的基佬要正常得多——” 和从前一样,隐月城新建的议事中心,是一幢两层结构的小楼。它的占地面积很广,地基和石料把整个建筑堆砌得尤为结实。走在平整光滑的石质地板上,可以闻到一股涂抹在墙壁表面,用于驱虫消毒的木质松油气味。 有资格进入这里的人并不多。除了林翔,只有王彪和杨华,再就是包括考伯特在内的另外几名队长。 一个城市的发展,需要更加细致的管理和更多的物资。 从索斯比亚公司运来用作补偿的家猪,产下近百只幼崽。加上原有的部分,存栏的生猪数量已经超过三百余头。虽然它们仍旧野性十足,但是按照现有速度继续扩充下去,用不了多久,城内居民的餐桌上很快就能看到新鲜猪肉的影子。 按照生物学的观点,越是靠近食物链底端的动物,生育胎数和成活机率就越大。这一理论在大角羊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从荒野上捕捉回来的几头母羊相继受孕,产崽数量也足足高达一胎四只。与旧时代一胎单羔或者双羔的正常概率相比,显然是由于辐射所造成。 鸡,是隐月城所有养殖动物当中数量增长最快的。孵化出的鸡苗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余只,这个数字还在随着蛋产率不断提升而逐渐增加。狭窄的鸡圈,使这些可以被归于猛禽类的生物被迫改变习性,只能在低矮狭窄的空间里来回漫步,等待喂养者每天在固定时段投放饲料。无聊困顿的生活使它们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然而效果也非常明显——懒于活动的它们变得更加肥胖,宰杀煮熟端上餐桌,能吃到嘴里的肉自然也就更多。 林翔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事必躬亲。葛利菲兹从爱玛城派来的行政管理人员,把这座城市按照他的意图重新回归秩序。 议事中心二楼东面的房间,是属于林翔私人所有的城主办公室。 除了一套破旧的桌椅,以及一张表面叠摞着补丁的布艺沙发,整个房间里再也找不到多余的东西。 葛瑞娜和平常一样,穿着一套紧得仿佛第二层皮肤的高弹战斗服。酒红色的头发很随意地扎在脑后,她翘着腿,毫不顾忌地挺着膨胀鼓凸的胸部。碧色的眼眸散发着贪婪和挑逗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盯着林翔那张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我也不想知道你和索斯比亚之间的纠纷。尊敬的城主大人,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比尔和克拉斯诺夫都是“魔爪”公司的人。你们杀了一个,俘虏了另外一个。他们可不是荒野上一抓一大把的肮脏流民,我必须为我们的人讨还公道——” 这番激烈的言辞对林翔显然没能产生任何作用。他把应嘉抱在腿上,用一把木头梳子认真地帮她梳理头发。他的动作很轻,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女孩半仰着头,侧靠在他的胸口。除了彼此,他们的眼睛里,似乎只有对方的存在。 林翔的动作有些笨拙。他非常小心地把一枚红色发卡给应嘉别上,偏过头,仔细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他们受雇于卢顿家族,既然付了钱,就必须为雇主卖命。葛瑞娜小姐,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至于所谓的公道……呵呵!在这个该死的世界说这种话,实在很可笑。” 第一百四十节 绿帽 第一百四十节绿帽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因为克拉斯诺夫这个主动投降企求保护的家伙,林翔根本就不想见葛瑞娜这个所谓的“魔爪”公司特使。 魔爪,(talonpany)是一个唯利是图的雇佣兵组织。它们拥有能够与正规武装媲美的武装力量,许诺为支付佣金的雇主清理上的任何目标。因此成为专门受雇于黑恶势力的杀手机构。他们的实力极其强大,行事风格不择手段。单纯只考虑利益而不会去顾及其它更多的东西。冷血的手段换来了数量惊人的利润,在优厚待遇的吸引下,越来越多的高阶进化人和寄生士纷纷加入魔爪,使其实力急剧膨胀。不过就其势力范围而言,隐月城所在的位置并不属于魔爪控制的主要区域。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的势力圈内,只设有“魔爪”的一个联络员。卢顿家族雇佣的两名寄生士杀手,仅仅只是“魔爪”公司在势力外围的半临时性成员。正因为伯格森和林翔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对于葛瑞娜的威胁,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抱以直接无视的态度。 “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直接上报给卡斯尔会长大人。不管怎么说,杀了我们的人,你必须为此做出相应交代。”葛瑞娜重复了一遍曾经对伯格森说过的话。遗憾的是,和上次一样,她仍然没能从对方脸上找到丝毫畏惧或者害怕。 林翔没有理会她。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葛瑞娜身上散发出七级进化人的气息。相比强大的寄生士,这样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如果“魔爪”公司真的要就这方面的事务与自己进行商谈,应该会派出一个拥有正式身份的代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一个实力一般的女人出面。退一步而言,如果葛瑞娜真的能够代表“魔爪”,那她至少应该出示一下相关证明或者某种文件之类的东西。杀手集团虽然作恶多端,却是一个拥有正规管理机构的组织。 “不过,我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葛瑞娜显然把林翔的沉默当成了畏惧。带着心底隐隐的期待和计谋得逞之前急不可待的亢奋,她下意识地舔了舔鲜红的嘴唇,用傲慢的口气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钱摆不平的事情。五百万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元,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林翔不禁哑然失笑。 可以肯定,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的的确确是隶属于“魔爪”的杀手。她的佣兵铭牌和战斗服上黑色鳞爪标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她决不可能是魔爪派来与自己接洽的代表-——这不符合规矩。况且,据林翔了解,心狠手辣的魔爪公司行事风格一向是先杀人再谈判。像这样刚刚坐下来谈不了几句,张口就明码标价伸手要钱的人……意图实在太过明显。用句旧时代的话来说——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忽然,坐在林翔怀里的应嘉贴近他的耳朵,带着从口鼻间呼吸而出的温热,小声而不失清晰地说道:“爸爸,她在撒谎——” “你怎么知道?” 林翔很惊讶。他当然知道葛瑞娜在撒谎,可是这种了解是建立在对“魔爪”的行事风格及其它相关情报的基础上。应嘉的外表虽然相当于六岁大的儿童,但她只是一个刚刚离开生物培养舱,与这个世界接触时间不超过一周的复制人……她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瞳孔焦点会以微小的角度不自觉的产生偏移,体温有短暂的提升,这是心跳加快的最直接体现。房间里目前的温度没有变化,可以排除冷热过度对身体产生的刺激。如果不考虑健康和灰尘对敏感性皮肤引发的连带效果,那么她刚才的一系列身体反应,有百分之七十九点二的机率能够解释为撒谎。” 应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乌黑发亮的眼睛在长长睫毛的覆盖下,专注的上下忽闪着。望着这张漂亮得令人心悸的脸,林翔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震惊。 通过视觉焦点、皮肤、肌肉等身体表面的最基础反应,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实性,这是旧时代专业情报人员才具备的特殊技能。这种技能的涉及到心理学和其它一些相关学科,对于观察者的思维分析能力要求极高。一个六岁大的小女孩……居然会懂得这些? 刘宇晨……还有医生联合协会那帮家伙,到底给应嘉脑袋里灌输了些什么东西? 轻语微言的谈话一直持续了很久。林翔的兴趣和注意力焦点,完全集中在对应嘉能力的发掘与探究方面。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葛瑞娜是什么时候起身离去。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强烈的阳光野蛮地破开淡薄的辐射云,毫无遮挡地照射着地面。空中不断刮过微凉的风,卷扬起干燥的尘土,在天地之间凝成一道淡淡的灰幕。 夏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天气逐渐变得越来越凉。从生在沙石地面上的灌木角尖,出现了一圈圈仿佛豹纹的黄斑。狭长形状的叶片边缘变得越来越坚硬,锐利的尖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油脂。它们层层叠叠相互包裹在一起,由内至外形成一团半椭圆形的包块,密集坚硬的刺尖递次散落开来。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只半身绻缩在土壤中间,保持僵硬状态的异形刺猬。 干燥、缺少养分、冷热不均的特殊气候,加上无所不在的辐射,植物和动物一样,都在恶劣的自然环境威胁下,被迫改变固定的生活习性。逢至秋近,它们会以牺牲外部表层结构的方式,使裹附在形成层表面的皮质部分迅速干枯。这样做既能减少水份流失,也可以加强自身防御。只要保证内部核心不受损伤,来年春天第一场雨落下,它们又会再次焕发出新的生机。 平整广袤的荒野上,横七竖八交错着几条凹凸不平的土丘。它们的分布没有任何规律,高低错落的位置间,夹杂着一个个浅凹的扁圆土坑。这种特殊地形是旧时代战争残留下来的痕迹。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破坏了地形,长达近百年的时间,使这些原本松散的土堆和坑洼,在雨水和阳光的交叠作用下变得越来越坚硬,厚厚的植物根系固定着地表,盘结的枯萎和乱石纠错缠绕。从高空俯瞰,活像一条条在阳光下享受温暖的巨型蠕虫。 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趴在低矮的土丘背后,微闭双眼,似乎是在假寐,又好像是一名专业生物学家,正聚精会神地倾听着躲藏在泥土里的小虫子在歌唱、奏鸣。 他个子不高,身上穿着一件领口有些豁开的深灰色短袖t恤,从表面肮脏的油污和黑斑来看,应该是穿了很久没有换洗过的旧货。不过这并不奇怪,荒野上的人们很少会清洗衣物。至于那些累计在衣服表面的汗渍和体臭……时间一长,习惯也就形成自然。 男人似乎是在侧耳听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显得非常专注。地上枯黄的草叶边缘很硬,碰扎在皮肤表面,会产生很不舒服的骚痒感。他一面皱起眉头,一面伸手探向大腿来回抓挠。顺着手臂上下曲张的动作,可以看见他的下身只穿着一条薄薄的短裤。这类打扮很适合目前还能感觉到炎热的天气,只是他那条明显是用零碎布料拼成短裤实在有些奇怪。屁股两边叠摞着厚厚补丁的部分,左边的厚毛料上缝有汉字书写的“阿玛尼”,右边的呢料补丁相对较小,从残缺的英文字母判断,应该是“范思哲”。 “王傻比!你都听到些什么?外面有没有人?”一个以蛙跳姿势趴在旁边,仿佛随时准备以强奸大地的方式,发泄内心欲望的干瘦男人,用握在手里的老式火药枪粗鲁地推了推他的肩膀,焦急地低声问道。 被叫作王傻比的男人没有回答。他仍然不紧不慢地挠着大腿,过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睁开眼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促而紧张地低语道:“至少有三个人,都配备有摩托。距离很近,就在我们对面。” “放你妈的屁——” 瘦男人先是一楞,继而以同样低沉的声音张口骂道:“老子在这儿守了整整一天,连根人毛都没见着。我的耳朵可不比你差,如果真有摩托,还用的着你说?那“突突突”的声音隔着老远就能听见。妈勒个逼的,你小子皮痒欠揍,是不是想让老子帮你松松筋骨?” 穿着短裤的男人,毫不在意同伴的污言秽语。他轻轻地转过身,用戏谑的眼光瞟了对方一眼:“要不要打个赌——如果外面真的有摩托,那算你输,我顶你在这儿值一天班。如果没有,那就是你赢,我把我老婆让给你白干一次。怎么样?” 短暂的沉默。 “当真?”瘦男人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因为激动和兴奋,听起来有些颤抖。 “当然。我王大厦从不骗人——”短裤男人指天骂地赌咒发誓。 “怪不得大伙都叫你王傻比,这种事情也敢赌。你的脑子看来真的很有问题——” 瘦男人阴测测地笑了笑,舔着嘴唇搓了搓手,用鄙夷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他:“告诉你老婆脱光衣服在帐篷里等着,老子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说着,两眼放光的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把身体从土丘顶端探出,急不可待地朝着遮挡物的外面来回张望。 “砰——” 巨大而粗暴的枪声,在空旷的荒野上显得尤为刺耳。从远处飞来的子弹,准确地钻进瘦男人的额头,在黏稠的大脑中翻滚、爆炸,把坚硬的头盖骨高高掀起,四散飞溅的鲜血和碎肉,在肩膀顶端开出一朵漂亮的死亡之花。 瘦男人的身体直挺挺地朝后翻倒,仿佛一截沉重的木桩,顺着土丘的坡面迅速滚下最底部的凹坑里。四肢在尚未僵硬的神经控制下,短暂而拼命地颤抖着。 王大厦慢慢地侧过身子,惬意地看着那具在明媚阳光下微微抽搐的尸体。过了很久,才不无讥讽地从两片厚厚的嘴唇里,吐出几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话。 “傻比?嘿嘿嘿嘿!你他妈的才是真正的傻比——” 高低起伏的土丘,在荒野上未成一道勉强能够算是圆形的屏障。沿着土丘底部一直往里走,能够看到一个庞大而简陋的流民营地。 上百辆依靠畜力或者人力拉动的车辆,在营地外围形成一个严实的圈。几十头嘴里扣着嚼子,肩膀上压着沉重木质锁杠的角马和双头牛,被铁链牢牢拴系在钉进地面的粗木桩上。营地内部,撑放着数以百计的帐篷。衣衫破烂的人们分别围聚在几十堆篝火旁边,排列成弯曲扭绕的长队,在一些手持武器的强壮男人监视下,顺序领取那份属于自己的食物。 这是一个大型营地。粗略估计,人数至少超过两千。 和旧时代一样,生活在废土时代的流民,同样拥有属于自己的浓郁特色。以餐具为例,荒野上的所有流民,都会选择大而结实的容器。旧钢盔、掉瓷的面盆、痰盂,甚至汽车发动机上金属扣罩……只要是坚固耐用容量大的东西,都有可能被流民们拿到当作自己的饭碗。这些东西很容易弄到,虽然外观难看,但是在盛汤的时候,却可以发挥出充分的体积优势。 抱着一只明显变形,外面满是锈渍的铁桶,个头大约一米六八左右的王大厦,被前后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白人男子夹在中间。那情形,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涂抹在两块白面包片中央的厚厚黄油。 王大厦的体质不错,身体也格外壮实。但是在流民营地,他却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或者应该说,是一个让其他男人颇为鄙视的男人。 搀合面粉,用清水加骨头熬煮出来的面糊粥,大概是所有流民营地提供的最普通饭食。荒野上能吃的东西很少,只有担任警卫和重体力劳动的男人们,才能分到为数不多的干粮。正常情况下,老人、女人和孩子,只能得到一浅碗清稀淡寡的粥汤。 一勺粥,两个巴掌大小的杂粮饼子。 望着王大厦捏在手里的这些吃食,很多人的眼睛里,立刻释放出刀一样足以剜在他身上的可怕目光。甚至就连负责分发食物的老太婆,也贪婪恶毒地狠狠盯了他两眼。至于那些围站在锅边,得到食物远不如那么丰富的其他男女,也随之散发出一阵明显能够听出“王八蛋”、“傻比”、“绿帽子”之类词语的“嗡嗡”声。 坐在凉爽的帐篷里,闷头大嚼着滋味儿并不算好的食物。王大厦吃得很快,很投入,很专心。甚至就连帐篷卷帘被人从外面掀起,也没能打断他的进餐过程。 来人是一个中年女子。体态微胖、丰满,有种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的柔软。从破旧衣服里裸露出来的皮肤虽然有些粗糙,却比一般的流民妇女要白得多。 她很温顺地跪坐在王大厦身边。伸出手臂,从背后慢慢抱住男人粗壮的腰。 “做完了?”王大厦头也不回地问。平淡的话音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女人点了点头,把脸贴上他的背,轻轻地摩挲着。 “脱衣服——”喝下最后一口粥,王大厦顺手擦了擦嘴,打了个非常响亮的饱嗝。 “嗨伊——” 女人一面用典型的日语回答着,一面慢慢脱掉衣服,露出一片温润柔软的腻色肌肤。 随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和身体沉重的碰撞,王大厦的喉咙里,也爆发出充满男性雄浑力量感的嘶吼。 “起来!不愿作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第一百四一节 猎场 第一百四一节猎场 虽然,那是他的老婆。 “博格大人说……最好,现在就去。” “哐——” 王大厦顺手从旁边的破烂堆里,抓起一个物件,连同嘴里爆发出来的污言秽语一起砸了过去:“一天到晚就知道要……要你妈个逼!老子干够了。想玩,用这个自己去爽——” 那是一根差不多有半米来长,被削成纺锤形状的木棍。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圆顶表面,钉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头针。乍看上去,很像远古时代一种威力惊人的武器——狼牙棒。 太阳很快就要落到地平线以下,微黑的夜幕急不可待地蹿上天空,仿佛最凶悍的恶妇,连踢带咬的把最后一丝淡红狠狠撵出自己的势力范围。荒凉黑暗的大地上,东一堆西一簇地燃着火光,偶尔还会有零星的枪声不时钻进人们的耳朵,似乎是在证明,潜伏在营地之外的敌人,并没有因为黑夜降临而悄然离开。他们仍然隐藏视线无法观察到的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被围在这片土丘背后的猎物。 垃圾、肮脏、混乱不堪,这大概是在任何一个流民营地都会看到的基本场景。拥挤的人群个各种杂物相互错落,简陋的木头推车和麻绳拉起的临时围栏,把整个营地分成一块块相对有序的区域,空出中间差不多两、三米宽的过道。这样做,至少能够保证营地内部可以正常通行。只是那些被粗绳围在狭窄圈子里的流民,看上去活像是被拖网从湖面围拢,被迫簇拥在一小块浅水里拼命跳动、挣扎的鱼。 营地西面的空地上,用钢筋和活动木架,搭起一间用灰绿色厚帆布做顶的巨大帐篷。几个手持武器的壮汉聚集在四周,正有些无聊地闲扯着。他们不像普通流民那么瘦弱,上身大多只穿一件皮背心或者是简单的麻布汗褂,露出布满刺青和体毛的肌肉。这些身强力壮的男子用冷漠而警惕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稍微靠近帐篷的人。事实上,流民们也很少过来,距离最近的一个人,至少也隔着这里超过五十米远。 王大厦从路口走过来的时候,壮汉们也停下各自的动作,纷纷把视线聚集的焦点,投注在这个衣着滑稽,身材相对矮小,还略有些肥胖的男人身上。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手里握着一支单发霰弹枪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把枪一横,挡住他的去路。皮肉不笑地说道:“王傻比,我今天刚刚干过你老婆一次,感觉真他妈的爽。” 话一出口,围站在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立刻轰笑起来:“不只是他,我们所有人都轮流上过那个贱货。” 王大厦淡淡地笑了笑:“觉得爽就好。她现在就在帐篷里,还有谁想上的?请便——” 几个男人彼此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战争摧毁了文明,却无法毁灭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欲望和暴虐。无论在任何时代,戴绿帽子的男人,都会成为身边其他同类耻笑的对象。几个壮汉显然是闲得无聊,这才把王大厦当作调笑解闷的目标。非常意外,他对妻子与其他男人有染的事实,丝毫没有表示出愤怒或者羞耻,反倒表露出从容不迫的冷静和沉稳。仿佛,那根本就是理所应当。 令人惊讶,也让人很不舒服。意料之中的爆笑场面没有出现,相反,却有一种滞闷的冰冷。 为首的中年男子皱着眉,有些浑浊的眼睛半眯着,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侧过身,朝着帐篷所在的方向让出一条半米左右的缝隙,慢慢地说:“进去吧!博格大人等你很久了。” 王大厦走进帐篷的时候,博格正盘腿坐柔软的厚毡毯上,望着一张摆在两只膝盖中央的地图发呆。 每一个流民营地都有名字。一般情况下,命名权通常都掌握的流民领导者手中。他们会把自己的姓氏或者出生地的代称,直接作为整个营地对外公开的名字。这也意味着——从接受名字的那一刻起,容纳在营地里的每一个人,都将成为最高权力者的私人财产。 这个流民营地的名字叫做“莱彻尔”。那是博格的姓,也是他整个家族`的姓。 博格很瘦,但是个子很高。面部的线条很坚硬,有种粗犷的美感。削尖的下巴使他看上去有些狡诈和奸滑,花白的头发和布满整张脸上的皱纹,证明他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博格并不顾忌,他仍然会从流民当中挑选最漂亮、最年轻的女人给自己暖床。每天晚上,从帐篷里传来的女声尖叫和痛苦的哀求,总会让站在外面值夜的警卫感到震撼,甚至忍不住在暗地里用自己在这方面的最长时限和老族长的身体力行,进行一番详尽细致的比较。 莱彻尔流民群是从南面过来的。 博格一点儿也不喜欢荒野,就像旧时代有些人讨厌吃胡萝卜一样,他对这个充满铅灰色调的世界,有种非常强烈的,难以忍受的厌恶。 讨厌某种食物,可以改换口味吃点别的。 然而博格却没有第二种选择。他不喜欢这个肮脏的废土世界,却必须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的族长身份,吃好一点,穿好一点,多玩几个女人,生活得更好一些…… 很简单,也很实际的追求。 可是老天却偏偏不让他如愿以偿。 莱彻尔流民群,是一个数量超过两千的庞大群体。以废土世界的标准,这些人足够建立一个小型规模的城市。事实上,博格打的也正是这种主意。在距离这里大约五百多公里南面的一块凹形盆地里,他和他的族群整整定居了四年。开辟耕地,种植庄稼,重建新居……所有的一切,都朝着良好的方面发展。 两年前,确切地说,应该是从二十一个月前开始,莱彻尔营地的所在区域内,连一滴雨水也没有降下。流民们赖以为生的河流完全干涸,井眼打到地下二十多米深也没有找到水。当年播种的庄稼全部枯萎,死一样的灰白,如同龟甲般密集的干裂地缝,让人们绝望得欲哭无泪。 没有水,就意味着没有食物。 不迁移,只能等死。 博格是一个聪明的领袖。他没有带领所有人漫无目的在荒野上乱转,而是分派出大量斥侯,分朝不同方向寻找可能有水的去处。当所有情报经过整理分析,得出最终结论的同时,博格也决定——带领全族往北面迁移。 原因很简单——那个方向的植物,很多都是绿色的。 分散的斥侯被集中派往北方,他们不断把沿途可能经过的地方绘制成简单的地图,标注能够得到饮水的位置,用接力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回来。从这些分布着一个个陌生坐标的地图上,几经斟酌,博格最终选定了自己和流民们迁移的目的地。 那是在遥远北方,一个叫做“隐月城”的地方。 按照斥侯的说法,那里是一片面积广袤的平原,地表下面的储水量充沛得惊人。而且,还是不需要经过任何处理,直接就能饮用的三级净水。 博格很清楚——一块流淌着甘甜净水的土地,同时也意味着纷争和动乱。这个该死的世界什么都缺,尤其缺乏干净的水。像这种珍贵无比的天然资源,自己根本无法和那些实力庞大的家族机构去争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离那里远一些,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怪。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博格却总会在夜深人静或者在女人身上发泄过欲望之后,不自觉地翻出标有隐月城记号的地图,望着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坐标发呆。有水就有食物,有食物就能交换得到更多的物资,就能拥有更多的钞票,更多的女人……博格很愤怒,也很无奈——为什么好东西都是属于别人?这不公平,也没道理。生存空间,从来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争取。 他作出了最后决定——莱彻尔流民群改变迁移方向,朝着隐月城所在位置直线前进。 在博格的内心深处,隐隐存在一丝侥幸——那块甜水之地的面积非常广袤。或许,自己不用和那些庞大的势力产生利益冲突,只需要占据一小块边缘地带。有水,就能慢慢发展,徐徐图之。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莱彻尔流民群被迫需要依附某个大机构或者家族才能生存,自己也能拥有一点与对方讨价还价的本钱。 博格的算盘打得很精。老谋深算的他应该说是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在内。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从人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变化……八天前,当莱彻尔流民群一路向北,刚刚进入这片荒野的时候,却遭遇了另外一帮人。 “我叫罗惊鹏。不管你是谁,在这片土地上,都必须服从我的意志。即便是尸体,也必须听从我的安排——”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他身上到处都是隆起的肌肉,强壮得活像最野蛮的暴熊。鼓圆扎实的肩膀,比博格这辈子见过任何女人的奶子都大。这个长着黄皮肤黑头发的家伙,带着上百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份子。他们骑着摩托,身上挂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装饰品。态度傲慢得像国王,口气狂妄得像上帝,说话时嘴里散发出的气味儿,比粪坑里最肮脏的屎还臭。 他是附近一个叫做“银色机车党”势力的头儿。他的要求很简单——莱彻尔流民群必须合并成为他治下的领民。作为交出权力的报酬,博格可以在机车党内得到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闲职。当然,作为附加条件,还能得到一笔数量不菲的钱,足够他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富翁。 “你做梦!这决不可能——”这是博格听完对方要求之后,本能地尖叫着,下意识地做出的第一反应。 博格并不是个狂妄的人。他很清楚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比自己要强大得多。两千流民,听起来不少。可是在那些真正的大机构豪门巨族眼中,这点人恐怕连残羹剩饭都算不上。对于某天可能被强大势力兼并的命运,博格其实早有预料和准备。平心而论,对于这种无法抗拒的未来只能默默接受。 但是,他至少有选择的权力。 莱彻尔流民群是博格最大的倚仗。就像一个妓女,同样都是卖,至少能够选择不同的顾客。博格也有自己的心理价位。看得出来,这个叫作罗惊鹏的男人很强,也拥有一支数量可观的武装力量。然而他的开价实在太低,低得让博格感到愤怒,根本无法接受。 没有预料中的讨价还价,那个男人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没有一句便直接转身离开。几小时后,荒野上突然出现了上百辆武装摩托车。它们喷吐着滚滚浓烟,骑在车上的武装人员肆无忌惮的用枪扫射。短暂的战斗和慌乱过后,留下几十具尸体的流民们,被迫逃进这片位置狭窄的凹地,依托简单的地形作为屏障,满怀愤怒却又惴惴不安地困顿着。 银色机车党没有进攻。他们只是在营地外围的荒野上来回游走。凭借性能良好的狙击武器和实力超卓的枪手,这帮家伙会把每一个从土丘上露出脑袋的流民当场击杀。他们甚至封死了整个凹地的所有出口,在险要位置架上重机枪,像猎人一样,耐心地等待着关在陷阱里的猎物自己走出来。 这让博格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对方的目的非常明确,他们不想杀太多的人,他们需要直接并吞自己的流民群。对方的手段非常毒辣,却很管用。他们在等待,等待流民吃光携带的最后一粒粮食,喝干最后一滴水,在干渴与饥饿的煎熬下,主动离开凹地,成为另外一个定居点的正式成员。 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博格将变得一无所有。 不不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这实在太可怕了。一想到自己的下半辈子将在穷困当中渡过,博格就觉得浑身直冒冷汗。 必须改变这种情况。 博格想过所有可能实施的方法。冲出去是不可能的,流民群的力量极其薄弱,武器装备很差,用几十枝火药枪和破旧武器与火力凶猛的重机枪对拼,傻瓜也知道结果。 逃亡,也不现实。对方在土丘周围设置了大量游动哨,这些配备了摩托的家伙机动能力极强。即便真的侥幸离开这里,一旦被发现,他们很快就能追赶上来。 思来想去,博格只剩下最后一个主意,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实施的办法。 向隐月城求援。 第一百四二节 食性 第一百四二节食性 按照商业规律,当某件货物没有买主,或者购买者极其稀少的时候,其价值也会随之降低。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旧时代的拍卖行里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情况——某件拍卖品喊出价格后,无人问津,无人加价。最终,只能是被某个看上去带着满脸不情愿的家伙,以很低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 暂且不论这种行为是否有暗箱操作的成份,其中的道理却非常明显。无人竞争,自然谈不上什么抬价。即便货物本身价值巨万,也只能卖到几枚少得可怜的铜子儿。 莱彻尔流民群目前就处于这种情况,甚至应该说是更加糟糕——他们碰上了一个强行要买的牛人,只能按照对方开出的价格,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 博格必须改变这种情况。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另外寻找一个新的买家。 向隐月城求救,让那些占据甜水之地的强大势力,和围在营地外面那个该死的黄皮男人好好斗一斗。 “这一次,你得帮帮我。” 看着站在面前的王大厦,博格苍老的脸上,流露出颇为令人感伤的悲凉:“营地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大约还能维持十天左右。帮帮我们,这也是在帮你自己。” 王大厦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博格的肩膀,不住地在他身后那张厚而柔软,被当作床铺使用的棉毛毡上扫来扫去——靠近枕头的位置,扔着一条与博格身材尺码明显不合的女式三角内裤。在王大厦的记忆里,这条内裤应该是属于自己老婆的私人物品。 事情明摆着,博格在这张床上干过他的老婆。而且,很可能不止一次。 “如果你不能按时回来,库黛子和这里所有的人都可能被杀——” 博格老头加重了语气,双手绞在一起,锐利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脸。冰冷威胁的口气也随之变得平缓而略带温和:“我保证,如果你能圆满完成这次任务,在莱彻尔营地,没有任何人会再敢碰你的女人。” 王大厦微笑着点了点头,伸手从地上拿起早已准备好,装满各种必需物品的袋子,转身走出了帐篷。 “随便给他点吃的就够了,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库黛子那个女人虽然贱是贱了点,但是在床上感觉很不错。不让碰他的女人……嘿嘿嘿嘿!我可不答应——” 一个差不多二十来岁,身材精瘦枯干的男人掀起旁边的布幔,弯曲腰走进帐篷。他上身穿了一件浅红色衬衣,敞着衣襟,露出被稀稀拉拉毛发所占据的胸口。肌肉很软,几乎看不到什么脂肪,一根根整齐排列的肋骨,从皮肤下面高高顶起,乍看上去,如同一具怪异的活骷髅。 他的脸色有种不正常的灰白,大片红晕从脸颊两边迅速渗开,又以同样的速度飞快消失。他踉跄着步子,攀扶着摆在帐篷里简单的各种器具,仿佛重伤待治的病人一样,无力地瘫软在厚实的毛毡上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的手指伸进裤兜,摸出一支长约寸许的针式注射剂。费力地拔去表面的塑胶套,把锐利的针头狠狠扎进左臂肘间的血管。望着针管里淡蓝色的“杰特”在活塞的推压下一点一点消失,年轻男子那双几乎快要深陷进骨头里的眼睛,也随之散发出活力四射的光芒。 博格背起双手站在旁边,苍老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犹豫,随即又恢复平常。望着正从毡布上坐直身子的年轻男子,他摇了摇头:“看在库黛子那个女人的份上,我一直都给那个家伙双倍口粮。不管他是有意这么做,还是他脑子有问题的确真傻,这种心照不宣的交换倒也还算勉强。我们这次遇到的麻烦很令人头疼,必须有人冲出去求援。这种时候如果再吝啬于条件,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父亲,为什么要选择他,而不是让其他人出去求援?”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很大,瘦骨嶙峋的身体洋溢着过分旺盛的精力。这是“杰特”药效发作的最直接体现。 博格目光炯炯地望着男子,过了很久,才慢慢地叹息着说道:“王大厦是一个拥有二级异能的进化人。他比一般人要强的多。布兹,你注射过二级强化药剂,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布兹会意地点了点头,故作示威性地抬起胳膊,做了个充满力量的曲臂姿势。可是无论他再怎么使劲儿,本该膨胀鼓凸的肱二、三头肌,却仍旧保持着松绵塌软的状态,丝毫不见隆起。 “营地里有很多人都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 没有达到预想中的结果,让布兹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他摸了摸下巴,毫不掩饰心中的欲望,邪异地笑了笑,口气阴冷地说道:“护卫队里的巴斯和克莱蒙梭和我一样,都注射过二级强化药。他们或许没有那个傻子力气大,至少也要比他听话得多。何况,克莱蒙梭还是你嫡亲的侄子。” “我不能冒险——” 博格慢步踱到毡毯旁边坐了下来,仰靠在一堆柔软厚实的被褥上。微闭双眼,用手指轻轻揉捏着两只眼睛中间的鼻梁延伸部分:“必须让最有能力的人去做这件事。他虽然是个傻子,却比你们任何人都厉害。” 布兹脸上掠过一阵怪异的青色,他不无讥讽地摇了摇头,阴森森地说道:“傻子?嘿嘿嘿嘿!尊敬的父亲大人,您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博格睁开眼睛怔了一怔,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皱了皱眉,脸上掠过了一丝阴霾:“什么意思?” 布兹低头翻弄着身上凌乱的衣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从中抽出一只点燃,连续用力深吸了几口,喷吐着浓密的烟雾,阴笑着说:“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王大厦的儿子和女儿……嘿嘿嘿嘿!他们的味道,都很不错。” 博格当然明白自己儿子指的是什么。 辐射的刺激和无时无刻都存在的死亡威胁,使荒野上的人们生长发育速度变得很快。女孩八岁开始发育,十一岁生育只是身体变异的一个缩影。按照旧时代的生物学观点,胚胎在母体当中存留时间越长,吸收的营养和抵抗能力也就越强。与旧时代正常的十个月怀孕时间不同,废土世界的孕期大多只有六个月,有些甚至五个月或者四个月就能直接生产。由此导致的结果,是婴儿一生下来的就带着变异组织的几率也直线上升。婴儿的存活率也倒退到了旧时代中世纪的水准。不过,依靠强大的生育能力和频繁的多胎机率,即便是在疾病和高死亡率的威胁下,废土世界上的人类种群,仍然在稳定有序的逐渐增长。 每一个流民群体当中,都有许多常见的普遍现象。饥饿、酗酒、乱交、毒品……死婴,就是其中只一。 在野外自然条件下能够存活的婴儿并不多。绝大多数幼体在产下不久,或者短暂的几个月后,通常都会因为各种不同类型的疾病致死。因此,每当营地里有某个女人需要生产的时候,篝火上也会架起平时用来熬煮面糊粥的大铁锅,煮起满满一锅沸腾的开水。 产后女人和婴儿都需要热水,这是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惯例。但是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烧水还意味着另外一件事——如果从母体当中诞下的婴儿有先天缺陷或者直接死亡,那么也就意味着,整个营地里所有的人,今天晚上可以有新鲜的肉汤喝。 荒野上能吃的东西不多。为了生存,人们对于食物的标准一再降低。当人性和道德荡然无存的时候,文明时代被认为是犯罪的食尸行为,也就很自然的变成对抗饥饿的必需手段。 不仅仅是婴儿,自然死亡的老人,以及病痛致死的亡者,都会被流民当作食物加以处理。大块的尸肉会被割下用盐腌渍晒干,以便能够长期保存。骨头和碎肉会成为人们近期的汤料。当然,正常情况下,流民们不会主动杀人取肉。他们获取肉食的来源,只是尸体。 这绝非故意的残忍,而是残酷环境逼迫下的无奈行为。为了不被活活饿死,在吃无可吃的现实面前,人们只能把饥饿的目光投向已经死亡的同伴。 同类相食,会导致基因产生不可预知的变异。这是旧时代绝大部分生物学家认定的结果。谁也不知道长时间食用人肉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可是生活在废土世界的饿者却顾不上那么许多。暴民,是人类产生变异的最显著例子。他们非常强壮,肌肉比普通人要发达结实得多,感知能力和力量异常强大,甚至拥有狼一样强劲的咬肌和锋利的牙齿。他们的体内生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共生组织,这使得他们能够适应绝大部分恶劣环境。单就生存能力而言,暴民的确要比纯血的人类更有竞争力。 这种奇怪的变异,也许是长时间食用尸肉导致的结果。荒野上死去的人,除了自然或者某种意外而死亡,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因为疾病。受辐射影响产生变异的不仅仅是人类,病毒和细菌同样也在发生变化。它们比旧时代的祖先更强,更能适应新的环境,由此引发的疾病也比以往更加可怕。在无法得到有效治疗和药物控制的情况下,患病的流民只能等死,继而成为被同伴熬煮在锅里的肉。 营地里每一个人都会分享这种食物。高温消毒的方法是否适用于所有病菌,谁也没有做过透彻、详尽的实验。就这样,病死者的肉很快进入到更多的活人肠胃,在提供营养物质的同时,也使细菌有了新的寄生宿主。它们不一定会成为新的疾病来源,但是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小东西,肯定会把宿主体内的细胞和某些器官改变成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就像人类总会用各种家具把自己的房间装饰得漂漂亮亮一样,这种让自己住的更加舒适的做法,在病菌看来的确无可厚非。但是由此引发的结果,是人类体内逐渐生长出新的,与旧时代人类截然不同的变异组织和器官。 这决非危言耸听。如果让一名旧时代的外科医生穿越时空限制,在一名新生代人类身上进行最全面、详细的解剖,他会震惊地发现——自己解剖的人类心肌异常强大,淋巴结散布的区域会更加集中,体内的网状腺体也会衍生出许多完全陌生的东西。甚至就连骨胳与神经系统的分布与构造,也变得越来越适应奔跑。 变异并非个体现象。由于食物来源和生活习惯的问题,荒野上的流民变异机率要比定居点内的平民高得多。病变组织也会随着女性受孕和生产,出现在新生婴儿体内。长时间的病体改变和多代遗传的自我完善,加之人体自身免疫系统的进化,使得在婴儿体内出现的变异组织并非完全有害。如果抛弃那些可能导致未来病变的非良性因素,它们其实就是人体吸收和抵抗辐射的主要器官。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隐藏于体内,或者直接生长在身体表面的瘤状物质,荒野上的流民才能在强烈的辐射环境下生存。 在许多流民当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食用新鲜的死婴,能够使食用者拥有对抗疾病的特殊能力。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一说法的实际来源,也没人指责这种说法根本就是荒谬。因为的确有很多人在食用婴尸之后,出现了疾病痊愈的现象。 人总要想办法生存。无论生存方式是否残忍,活下去,是存在于每一个人潜意识深处的本能。 利用死婴获得抗体,这是新生代人类在缺乏药物治疗的现实面前,对抗死亡的无奈之举。然而,与人类历史上记载的各种邪恶来源一样,这种本意原本为保存绝大多数人能够存活的方法,却逐渐演变成为流民首脑和统治上层的残忍特权。以莱彻尔营地为例,博格和他的儿子就很喜欢蒸食婴儿。这已经不再是为了治疗疾病的需要,而是单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贪婪和对食物的特殊欲望。毕竟,比起肮脏的死人尸体,还有从荒野生物身上割下的变异肉块,新生婴儿肉质更嫩,滋味儿更鲜,营养也更加丰富。 王大厦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他从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妻子的调戏和身体侵犯。他很少笑,也从不发怒,似乎天生就缺少这两种人类必须的情绪神经。那个叫做库黛子的女人,和营地里很多男人有染,谈不上是是更主动一些,但是无论耳闻或者目睹,王大厦从不发表任何意见。仿佛,那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久而久之,莱彻尔营地的流民们很少叫起王大厦的真名。取而代之的,是诸如“王大傻”、“王傻比”、“王绿帽”之类的侮辱性名词。在营地里居住四年,库黛子怀孕六次,连同多胎的数字计算在内,总共生产了十二名婴儿。除了两个死婴被全营人分食,另外十个,都被博格弄走,加上各种调料,装进锅里蒸熟。 “柿子捡软的捏,人挑怂的欺负。”这是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不变恒理。在博格看来,把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傻子老婆当作食物来源,远远要比使用强力要求其他流民主动献食安全得多。事实也的确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王大厦从未对此有所怨言。他甚至总是面带微笑地说:“想吃,就拿去——” 第一百四三节 议题 第一百四三节议题 “你吃了他那么多儿子、女儿。难道他会善罢甘休吗?”布兹的问题很尖锐,也很实际。 “他是一个傻子——” 博格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正常人不可能把自己至亲骨肉送给别人当作食物。他一定是受过什么刺激,否则决不可能这么做。” “父亲,你似乎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关键。” 布兹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讥笑:“王大厦是一个进化人。我们走过很多地方,也看见过各种不同类型形形色色的人。因为体质与药剂不相符合,导致进化失败变成白痴的强化人的确很多。可是你见过有哪个进化人是白痴吗?嘿嘿嘿嘿!至少我是没有见过。” “你就那么肯定?”博格皱眉问。 “两年前,从卖给我强化药剂的医生那里,非常偶然的,我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按照医生联合协会那些药剂研制人的说法——异能者可以对自身的生理缺陷,进行缓慢的修复。”布兹不无得意地笑着。 “修复?”尽管不太明白儿子话里的意思,博格却觉得心里猛然一紧。 “强化,是病毒对体质进行全面改造的促进行为。” 布兹卖弄着自己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知识,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种改造不单纯针对力量或者速度某个单项,而是从根本体质上,也就是整体进行改良。即便是被强化的目标先天不足或者有某种生理缺陷,一旦与药剂完全融合,成功进入强化状态,受损的部位也会在细胞和病毒的双重刺激下,开始进行自我治疗。当然,这种修复过程非常缓慢。根据那个医生所说,一般情况下,修复只针对体内的缺损性部位产生效果。也就是我们平时所说的智障或者神经麻痹,以及各种内体类型的疾病。四肢残缺再生也有可能,但是那种情况需要的时间很长,至少需要十年以上,或者更久的修复积累……哼哼哼!借用那个医生的一句玩笑话——异能者之所以比普通人强大,不仅仅只是体现在身体破坏性方面。就算他们自己想发疯,细胞和病毒也会让他们彻底打消这种该死的念头。” 博格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像。过了一会儿,他的指尖突然像触电一样猛地抽缩回来,继而手掌开始颤抖,慢慢的,整条手臂开始摇晃,身体也随着这种带有扩散性质的反应剧烈抖动起来。面色一片灰暗,眼睛里也释放出如同野兽般狰狞的凶光。 “你的意思是……他在故意装傻?”博格的声音忽然变得沉重而森冷。 “也许是吧!我可不像那些医生能够对病人进行准确的诊断。我只是觉得,既然用药剂得到异能的强化人都能自我修复,那么天生拥有异能的进化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也应该更强。”布兹继续吸着夹在手里的烟,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混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博格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愤怒。 布兹耸了耸肩膀,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库黛子那个女人在床上的感觉很不错。我很想弄明白,一个把自己老婆送给别人白玩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拿不定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傻?我想多试试,所以就经常玩他的女人,吃他的孩子。嘿嘿嘿嘿!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亲爱的父亲,你不也一样很喜欢干那个女人,喜欢用她肚子的婴儿做点心吗?” “那不一样——” 勃然大怒的博格恼怒地挥了挥拳头,咆哮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这个人就实在太可怕了。他隐藏的很深,甚至宁愿做出那些恐怖的举动……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布兹吸尽最后一口烟,把残剩的烟头从帐篷遮布的缝隙中用力弹了出去。眼睛里泛出狼一样的目光,冷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那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问题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之所以在营地隐藏这么久,肯定有他的目的。我很好奇,也想弄清楚他的秘密,所以就一直没有点破。这次也不例外,你派他出去求取援兵,其实什么也不用给他。充其量随便弄点食物让他带上,完事以后这家伙一样会老老实实回来。” “秘密……” 博格茫然地摇了摇头:“外面到处都是银色机车党的人,那些家伙随时都可能冲进来。都到了这个时候,王傻比,哦!不,王大厦,他,他还可能有什么秘密?” 布兹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森狰狞……忽然,他没有任何预兆地笑了起来:“我们或许应该把库黛子那个骚货叫来,多用点新鲜招式在她身上好好尝试一下。说不定,她会给我们带来某种意外的惊喜。父亲,你应该明白,女人的嘴,总不会像男人那么牢靠……桀桀桀桀!” 隐月镇的天空,似乎比其它地方要更蓝,更清澈。 在原有的城镇护卫队基础上进行整编,从平民和流民当中挑选了一批补充人员后,林翔手下的战士数量足足超过了两千。当然,如果按照最严格的标准,其中只有“秃鹫”佣兵团那两百名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老护卫队员,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精锐。至于那五百名刚刚加入佣兵团的新兵,在没有真正看见鲜血并且亲身接近死亡之前,只是一帮空有进化力量的菜鸟。 除了雇佣兵团,目前守卫在隐月城边界,来回巡逻并且在居民区域范围内维持秩序的城市警卫队,仅仅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武装份子。如果不考虑战斗经验和训练方面的问题,这些人其实也具有自己的优势——他们比普通平民更加强壮,更容易对辖区内的民众形成管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林翔不可能对隐月城的每一个护卫人员都进行体质强化。他需要时间,需要这些人在日常生活当中逐步形成对所在城市的忠诚与认同感。从隐月镇原住民当中经过挑选,具有一定能力的人员,会跟随爱玛城派来的行政管理者一起,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监督。以潜移默化的方式,让这些人不自觉的成为构筑新秩序的最基础环节。 这片荒野非常辽阔。按照爱玛城派来的技术人员勘测结果,如果充分利用的话,周边区域的净水储量和土地资源,至少可以养活数百万人。这个世界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也没有基本的秩序。没人喜欢成年累月颠簸流离的动荡生活,一旦流民们发现某个地方充足并且没有战乱,他们会主动留下来,成为这片土地上的新居民。 每天都有新的流民加入。按照惯例,他们只能在城市警戒线以外的范围扎营。隐月城会派出相关人员,对各个营地的实际人数进行统计。每一个人都必须经过最严格的卫生检疫和排查之后,才能进入警戒线后方,领取食物、饮水、工具,成为隐月城最低等级,也就是“f”级别的构成者。 食物和水,像两块巨大的磁铁,牢牢吸引着荒野上饥饿的人们。尽管这个时代没有畅通的网络和其它方便快捷的通讯手段,隐月城有粮的消息,仍然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流民当中迅速传播开来,人们纷纷朝这里靠近,以隐月城为中心,已经形成一个被大量流民群团团围绕的异形圆环。他们当中有些是已经通过行政管理审核,排队等待下一步卫生检疫的加入者。有些还在观望,也有的人正在城市周边徘徊。还有一些干脆就在距离隐月城相对较远的地方扎营、定居,这片荒野很大,就像一个丰美的大蛋糕,既然你已经分走很大一块,我也应该可以分享一些。 混乱、无序,这就是甜水之地现状的真实写照。 除了被武装人员牢牢把守,纳入城市管理范围内的警戒圈,分布在隐月城外围的流民已经多达数万。在人口稀少的废土世界,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然而由此而来的问题也多得令人头皮发麻——争吵、群殴、械斗、没有任何计划的肆意开垦……每一个流民群都拥有自己的独立意图,习惯享受权力的领导者,谁也不愿意放弃曾经的优越生活。尽管他们需要粮食,需要水,但他们也同样不愿意为此付出什么。用他们的话来说:“流民是天生的自由人群,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限制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只需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如果是一个或者几个独立的流民群,即便领导者本人的性格再狂妄,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出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荒野上的流民在彼此强弱的问题判断上,从不输于任何人。可是,当四面八方拢聚过来的流民群越来越多,人数从最初的几百、上千,逐渐增加变成上万、数万的时候,潜藏在内心深处,被各种因素压制的欲望,也会挣脱大脑理智的束缚,被疯狂和欲望所支配。 按照林翔的命令,隐月城目前是在准军事管理的制度下实行食物配给。每一个获准进入城市范围,拥有“f”级别以上的市民,都能得到一定数量的食物和水。由于涌入城市的流民太多,发放的食物并不足以让所有人吃饱,但是也绝不至于饿死。地里的玉米和土豆很快就会成熟,新划定的冬小麦耕地正在开垦,只要撑过这个冬天,整个城市将不再为粮食问题而担忧。 城市稳定的基础,其实还是由军事力量所决定。林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他需要尽快的扩充军队,才有可能巩固在隐月城的统治。但是这种扩充不代表无序盲目的增长。对刚刚加入城市的流民进行大规模武装并不明智,在没有切实感受到城市利益的他们,思维仍然停留在荒野的流浪状态。他们很容易被原来的营地领导者鼓动,他们也并不清楚城市管理者必须面临的各种问题和困难。他们只会在饥饿的时候张口呐喊着需要食物,一旦感觉行动和自由被限制,很快就会因为愤怒在群体内部引发混乱和暴动。事实上,在新生代人类刚刚建立定居点的初期,许多城市都是因为同样的问题,被大量进入的流民摧毁。他们像蝗虫一样蜂拥而来,吃光所有东西又迅速离开。从不考虑后果,也不为他人着想。单纯只是为吃而吃,唯一能够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东西,就是死亡。 宽敞的大会议桌尽头,身穿骷髅骑士团制服的林翔,端坐在中央核心的位置。他的上身挺得笔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张英俊且略显女性化的脸上,显出一种沐浴在柔和光晕下的亲近与神秘。他的外表非常年轻,身上却已经隐约散发出威严的气势。虽然不足以使首次碰面的陌生人摄服,但是在那些熟悉并且生活在其周边的人们,却丝毫不会产生出轻视的念头。 长桌两边,分别围坐着十几个不同年龄阶段和性别的与会者。其中男性的成份要略占优势,尤其是以实力和实际身份作为参照的排序下,身材魁梧得像野蛮暴熊的王彪,以及面色沉稳,性格内敛却拥有同样强悍力量的杨华,永远都是距离林翔最近的人。 除此而外,还有包括伯特、亚奇帕得和卡尔文三名高阶进化人队长,以及其他身居城市管理要职的相关人员。这座城市需要忙碌的各种事务实在太多,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情况下,林翔很少召开这类所有管理者共同参与的大会。 “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非常严重。以昨天夜间十二点截止的检疫数据为准,隐月城目前总共拥有包括f级在内的不同等级市民一万一千九百六十四人。以城内现有武装护卫人员比例计算,这个数字还能够继续上涨十倍以上。我们的食物储备可以维持到明年夏天,饮水也不虞堪忧,但是城市外围的环境却日益混乱。根据粗略估计和各个营地自己上报的数字,聚集在城外的流民数量已经突破五万,而且还在继续增加。由于人力有限,我们不可能对所有要求进入城市的流民群在第一时间完成检疫。按照城主大人制订的相关条例,只有获得正式市民身份的人,才能得到食物配给。这使得那些暂时没有通过检疫的流民非常不满,他们强烈要求得到同样的配给,否则,将撤回原来的加入申请。”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她穿着一套索斯比亚女性职员的黑色制服,恰到好处的布料剪裁,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完整地勾勒出来。亚麻色的发卷高高挽在头顶,脸蛋算不上漂亮,不过在身材的优势下,倒也很有一些足够吸引男性眼光的资本。 她叫布兰琪,二十六岁,是麦基在爱玛城大清洗活动中侥幸得以生还的高级管理人员,也是艾琳娜极力推荐给林翔的助手。对于她的定位,目前暂时担任隐月城的副市长。 坐在会议桌上首的林翔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继续说下去。” 布兰琪的目光重新返回到手里的文件夹上:“已经获准进入城市的流民,他们不愿意被分散打乱,而是仍然按照原来的群体聚集在城内。他们拒绝接受指定的居住区,甚至在住宅附近肆意开垦。根据相关情报显示,这些流民都是依照各自群体的领导者授意行事。目前,这种混乱主要出现在城市东区和南区。而且还在随着更多通过检疫,获准进入的流民数量增加而扩张。” “还有呢?”林翔的目光偏于淡漠,语气也很温和。 “城市外围的流民情绪开已经变得不太稳定。他们一再要求我们给予食物,遭到拒绝后,有三支流民团队离开原来的宿营地,进入到规定警戒线边缘驻扎。他们甚至在那里就地构筑工事,修建起一条八百多米长,近两米高的土制垒墙,依靠老式火枪等武器,与我们的警戒哨塔形成对峙。从昨天开始,他们甚至封闭了通往城外的所有出口。粗略估计,他们当中拥有武装的暴力人员,应该在两千人左右。” 说到这里,布兰琪抬起头,神情严肃地环视了一下坐在桌边的与会者:“我们必须尽快改变这种状况。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最多不超过三天,那些流民很快就引发一场可怕的暴动。我想提醒各位,流民和暴民虽然身体特征与结构有异,但就实际处境和思维观念而言,却没有太大的区别。他们都是荒野上的流浪者,法律和秩序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第一百四四节 身世 第一百四四节身世 会议室中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林翔。毕竟,他才是这里真正拥有最高权力的实际掌控者。 林翔注视着布兰琪的眼睛,语调平和地说:“除了这些,还有什么问题?” “大约有一万人左右的流民驻扎在荒野边缘。这部分人距离我们的实际控制圈相对较远,他们在那里建立新的定居点,扎营开垦。阁下,我必须提醒您注意,这是一种无序的行为。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利用地下水资源,这些人在荒野上到处打井取水,浪费程度极其严重。他们基本上没有什么卫生习惯,粪便直接排泄进入水源区域。再这样下去,污染范围会进一步扩大,甚至波及城市饮水和灌溉系统。我们必须尽快改变这种状况,否则,危险迫在眉睫——”布兰琪几乎是咆哮着,以她特有的冰冷语调结束了报告。 林翔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微微一笑:“布兰琪小姐,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和平的谈判没有任何作用,那只会给予流民更多的信心和鼓励他们日益膨胀的欲望——” 布兰琪合上文件夹,认真谨肃地坐直身子:“必须使用武力干涉,控制或者囚禁所有流民首脑。这些人是混乱的源头,即便他们接受检疫进入城市,也一样会成为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黑玉一样的眼眸深处,释放出深邃平淡的目光。 “这会是一场大屠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富有磁性,悠扬悦耳。 “我们别无选择——” 布兰琪伸手顺了顺耳边的乱发,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如果任由这些情况继续下去,整个城市都会陷入混乱,再也谈不上什么法律和秩序。我承认,这样做的确很残忍,但是我们必须如此。贪婪和欲望已经让那些人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他们永远也不会满足于现有的各种优待条件。流民是他们的私有财产,这种所谓的荒野群体,实际上就是远古时代被微缩的奴隶社会。他们除了利用奴隶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什么也不会做。我想收回刚才所说的一句话……控制和囚禁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最稳妥,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不,不能这么做。” 坐在对面的考伯特连连摇头:“杀光所有流民群体的首领,的确能够让局势趋于稳定。但是以后怎么办?那些徘徊在荒野上观望的其它群体会怎么想?他们永远也不会加入隐月城,还会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迅速传播开来。到了那个时候……” “考伯特队长,你不是流民,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流民真正的思想——” 布兰琪脸色因为明显的愤怒而有些苍白,但他仍保持着克制,刻意放缓了语速:“所有人都畏惧死亡,流民也不例外。荒野上到处都布满了死亡陷阱。辐射、变异生物、干渴、饥饿……为了得到一点能够活命的水,他们会长途跋涉几百公里,从一个取水点赶到另外一个井眼。饿得实在吃无可吃的时候,营地里的老弱和孩子会被所有人分食。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求摆脱这种颠簸流离的生活,渴望得到安定和幸福,想要和正常的居民一样住在拥有高大围墙保护的城市里。可是流民首领们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那些群体数量达到上千、几千、甚至更加庞大的流民首领,他们变得极其贪婪、残忍。利用权力,他们用优厚的利益笼络起一批强壮的打手作为护卫,在整个营地实行粗暴野蛮的统治。他们随意滥杀无辜,肆意抢夺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财产。除了寻找并且建立新的适宜定居点,他们永远也不会加入任何城市。原因很简单——他们无法容忍属于自己的权力被分剥开来。依靠强权和高压,他们可以有效的控制群体内部每一个流民,并且把对方当作自己的私有财产。由于武器高度集中和私人卫队的存在,流民们根本不可能进行反抗。一旦发现有人逃离,首领会立刻派人追赶将其杀死,尸体交给全营人分食,头颅则作为一种威胁手段当场砍下示众。我调查过,除了一些规模较小的群体表示愿意接受改编,在服从分配的前提下加入城市。其它所有呆在隐月城周边徘徊、观望的大型群体,都对我们抱有强烈的敌意。根据从不同渠道获得的情报分析,他们甚至在酝酿着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洗劫计划。” “洗劫?” 考伯特显然没有把布兰琪的解释当回事,他侧过身子,讥讽地嘲笑道:“就凭那些流民?他们的武器充其量只是一些老式火枪,还有几把缺口生锈的砍刀。用这些东西,能够冲破我们在城市外围构筑,配备有重型机枪和密集火力的警戒塔吗?布兰琪小姐,恕我直言,你的神经实在绷得太紧了。” “你不明白大型流民群的权力结构,他们拥有庞大的人口数量。他们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食物和水。所有人都知道隐月城在发放食物配给,那些首领会威胁他们、刺激他们、催促他们用拳头和身体和我们战斗。围在城外的流民多达数万,尽管他们不是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但是他们却拥有我们无比与之比较的数量。在这种时候,数量就代表力量,就是信心和疯狂的来源。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提前下手,杀死那些利欲熏心的流民首领——”布兰琪浑身都在颤抖,声音也因为愤怒变得有些异样。 “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但是绝对没有你所说的那么严重。” 考伯特冷笑着放缓语气:“隐月城要发展,就需要更多加入城市的流民。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储备,根本没有必要采取过于激烈的收纳手段。或许,和那些首领的交涉,我们应该采取更加温和的方法,可以再多给他们一点好处和收益。只要纳入城市管理秩序,他们会很快转变身份成为普通市民。相反,如果以血腥暴力的手段强行剥夺他们的领导权,不仅会在流民当中造成负面影响,还会使得那些准备依附我们的其它群体避而远之。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城市居民数量越来越少。布兰琪小姐,你在管理方面的表现的确非常出色。可是在这件事情的判断和处理方法上,我必须说一句——你似乎犯了个错误。” 布兰琪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眼睛中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她死死咬紧嘴唇,纤细的手指相互绞绕扭曲着。由于太过用力,青色的血管从薄薄的皮肤下面迅速鼓凸膨胀开来,仿佛一条条粗大的蚯蚓,盘曲蜿蜒在白嫩的手背和胳膊上。 “我从小在流民营地长大……。我的父亲,以半公斤黑面包的价格,把我卖给营地首领。当天晚上,那个六十四岁的老头和他儿子一起强奸了我。那个时候……我刚满八岁。” 布兰琪的声音很平静,就象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营地里经常有人饿死,荒野上根本找不到食物,只有经过那些大城市和有水的定居点的时候,才能用女人和孩子作为交换,得到一些简单的吃食。雨季,可以维持我们一季的正常耕作。由于土地必须轮翻和水源问题,耕种最多只能持续一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那个时候,我从来就没有吃饱过。按照营地首领的说道:珍贵的食物只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只有那些居住在城市里,穿身没有补丁衣服的大人物,才有吃饱的资格和权力。我们平时吃得最多的东西就是面糊粥,成为首领的女人以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干粮的滋味儿。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尽管那只是一块用大麦混合植物根茎烘烤成的粗饼,但是那种和清寡汤粥完全不同的味道……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林翔静静地听着。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布兰琪身上,默默地听着她所讲述的故事。 “我是营地首领的玩具,他甚至把我当作对手下忠诚的一种奖励,让我陪他们过夜,任由那些男人玩弄。外人根本无法想象首领拥有的特权。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棉质衣服,即便是在冬天,营地每天都有人饿死的时候,他们仍然每天都享受着各种丰盛的食物。裹着粗糖炸成的油饼、扑鼻喷香的米饭、蘸着野蜂蜜的小甜饼干……只有首领和他们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享受这些。普通流民死了也就死了,荒野上到处都是孤独的流浪者,只要能够加入营地得到一碗面糊粥,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说到这里,布兰琪的面色一片惨然,她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首领拥有对全营人生杀统治的绝对权力。按照规矩,所有怀孕的女人,每天都必须分出一定数量的乳汁做成奶酪。这种特殊食品只有首领一个人有资格食用。为了得到更多的奶酪,他甚至下令用刚刚诞生的婴儿熬汤,喂给生产后的女人以获取更多的奶水……哈哈哈哈!吃掉自己孩子的肉,挤出更多的奶给别的男人享用……你们能够想象那种可怕的景象吗?由于挤得时候太过用力,乳汁里都带着血丝,做出来的奶酪也会变成粉红色。这种连上帝看了也会为之颤抖流泪的食品,那个对全营人拥有生杀大权的老杂种,仍然每天都吃得津津有味——” “你们为什么不逃跑?” 考伯特皱着眉头,忍不住问。作为隐月镇的原住民之一,他实在很难相信布兰琪所说的这些事情。为了藏匿这片甜水之地的秘密,除了王彪和其他几个经过挑选的强壮镇民,用镇上出产的粮食与外界进行必需的物资交换,隐月镇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完全与世隔绝。考伯特也曾听说过一些有关流民和暴民的传闻,但他从未亲眼见过。 “逃?” 神情凄然的布兰琪苦笑着摇头:“营地实行的是一种类似金字塔结构的管理模式。首领和他身边的卫队成员,可以说是拥有最高权力的顶端。他们把所有流民分成小队,队长能够得到比普通人份量更多的食物和衣服。就是在这种以利益为驱使的动力支配下,营地里每一个人,都会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监视着。稍有异动,立刻就会被护卫队发现。对于逃跑的男人,通常会抽签决定把他卖给奴隶贩子或者直接杀掉取肉。如果是女人,下场会更惨。她们会被全营男人全部轮上一遍,关在囚笼里成为永远的玩具。”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难道就这样白白等死?”考伯特实在觉得难以理解。 “哈哈哈哈!反抗?怎么反抗?” 布兰琪忽然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旧时代的书里,曾经提到过一种生性懦弱的动物——绵羊。据说,每当有狼窜入羊群肆意杀戮的时候,那些活着的羊都会站在旁边围观。流民就是一群绵羊,他们只会幻想着有人会来拯救自己,却永远也不会产生反抗的决心。当然,偶尔也可能会有几个勇敢的特例,但是他们的结局都很惨。不是被活剥人皮,就是被清洗干净用钢筋穿过身体,架在火上烤成熟肉。临死前凄厉的惨叫,让每一个听者为之战栗、畏缩。死亡威胁已经磨平了他们的愤怒,再加上所有武器都掌握在卫队和首领亲属手中,即便真的有人作为带头抗拒者挺身而出,其他流民也只会默默缩在旁边畏首观望……流民就是这样的人。赢了,他们会争先恐后强烈要求每一项应得的利益。输了,他们会把你高高推到前面,是死是活全部由你一个人独自承担。反抗……只是一句不着边际的空话。” 考伯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用干涩的声音问道:“我的问题可能有些无礼,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布兰琪小姐,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买通了一个雇佣兵——” 布兰琪深深地吸了口气,用细长的手指飞快抹去脸上的泪痕,从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用力狠吸一口,喷吐出浓密烟雾的同时,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荒野上经常能够遇到夜晚求宿的佣兵,从他们手上经常能够换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我陪一个佣兵睡了一觉,从他那里弄到一点氢化钾。我把那种白色的粉末,放进首领喝的汤里。趁着那个老家伙毒发身亡,护卫队一片混乱的时候,我又在营地里点燃大火,连夜逃了出来。在荒野上,我整整走了两个多月,所有食物和水全部吃得精光。就在我奄奄一息,觉得离死不远的时候,非常走运的遇上了索斯比亚的武装巡逻队……怎么样,考伯特队长,对于我的这个故事,你还满意吗?” 面色铁青的考伯特没有说话。眼睛里闪烁的目光显示,他的大脑正在进行激烈思考。良久,他缓缓站起身,朝着坐在对面的布兰琪欠了欠身,以最真诚的口气说道:“布兰琪小姐,我为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向您表示歉意。请原谅我的无知和无礼,对不起——” 考伯特的态度显然出乎布兰琪的意料之外。她紧抿着嘴唇,把夹在手里的香烟按进烟灰缸,重重捻熄,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站在对面,曾经令自己难看并且有所置疑的男人。仿佛想要掩饰思维一般,她顺了顺从额前垂下的头发。又将目光转向坐在上首的林翔,以恳切无比的口气说道:“阁下,我仍然坚持刚才的意见——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光那些流民营地首领。他们是寄生在荒野上的毒瘤,必须用最严厉、直接的方法,将他们彻底清除——” 目标已经议定,具体过程和实施方法的讨论,自然不会产生太大的分歧。半小时后,当会议结束,人员逐渐离开,宽敞的房间重新变得空旷的时候,长长的会议桌前,只剩下林翔和考伯特两个人。 “我得承认,你实在很有演戏的天份。”林翔微笑着,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对方听清。 考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按照您的吩咐,我的确是在这场演出里,扮演了一个反对者的负面角色。可是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如果再恶语相向,对于那个可怜的女孩,也实在太过分了点。” 第一百四五节 酝谋 第一百四五节酝谋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用铁条和木头做成的简陋窗户旁边,望着散落在远处荒野上凌乱不堪的流民帐篷,淡淡地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考伯特你得明白,虽然有来自爱玛城方面的推荐,布兰琪终究是个外人。我只有通过这种非正常途径的不间断测试,才能在一定程度上推断出她的想法和思维理念。” “不间断测试?” 惊讶的考伯特,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核心:“你的意思是,像今天这种类似双簧的游戏,还会继续下去?” “我也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我毫无选择——” 林翔黑色的眼眸里释放出平静的目光:“我亲眼看着隐月由小镇变为城市。我无法想象,也绝对不能容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受到任何伤害。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肮脏和丑陋,为了利益,那些隐藏在暗处酝酿阴谋的家伙,会不择手段破坏、毁灭我们拥有的一切。当然,我并不是说布兰琪会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也没有绝对把握探明她的思想。然而,用一个外人管理隐月城,终究是件不太令人放心的事情。我必须对她更加了解,明白她的内心,感受她的痛苦和欢乐,潜移默化,让她真正成为我们的人。” 考伯特点了点头,问:“监测仅仅只是针对布兰琪?还是所有从爱玛城派来的管理人员?” “必须对每一个人实施监控。”停顿了一下,林翔又加上一句:“我们不能冒险。” “怎么,你不相信葛利菲兹和艾琳娜?”考伯特脸上露出疑惑且奇怪的神情。 “呵呵!我当然相信他们。” 林翔笑了笑:“可是葛利菲兹和艾琳娜不是神,他们不可能看清每一个人的内心。这些委派过来的管理人员当中,也许混有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甚至是来自于其它势力的间谍。我们也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绝对测谎,只能像今天这样,根据事件具体发展进度,安排一次次合乎逻辑,又不被他们勘破的测试,逐渐分辨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考伯特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么,对于那些聚集在城外的流民,你真的打算实施布兰琪的计划?” 林翔始终在微笑着:“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一个人具体身份和所属的前提下,隐月城内的每一个管理者,都是我们的朋友。在处理目前混乱局面的这件事上,布兰琪说得很对——解决流民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最严厉、最直接的手段,把那些营地首领彻底清除。” 隐月城的北方,绵密的山脉逶迤起伏跨越数百公里。峰峦的高度很低,最多不超过千米,相互之间的落差也不大。一些类似旧时代阔叶类乔木构成的大片树林,密密麻麻地填充着山峦与沟渠之间的缝隙。由于缺少供应生长的必需水份,山脉顶端和坡面上被荒芜的空白所占据。 季节已近初秋,天气却仍然持续不弱于盛夏的炎热。沿着平缓倾斜的山坡南向,一片经过碾压细碎石块铺成的灰白色道路,也随着眼睛的移动进入视野中央。宽敞的路面足足超过十米,石块和用于填充缝隙的胶泥被夯得非常结实。道路的最南端,与隐月内城居住区连接在一起。东、西两面的分岔,环绕内城形成一条与无数分支衔接的交通网络。至于作为主干道的北面,则朝着山脉方向延伸,一直抵达远处的山脚。 道路尽头,消失在一个庞大的山谷中。这里没有任何植物分布,顺着山谷两边,由外及内以倾斜的半坡面形状缓缓向北推移。山谷中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他们穿着简单的粗麻汗衫,或者半裸着粗壮结实的身体,挥舞着坚硬的钢钎和巨大的铁锤,在一块块从山体中央炸裂的巨大岩石表面凿出裂缝,按照大小体积分为不同种类进行打磨。十几辆卡车和数以百计的双头牛车、角马车、木制人力推车,在宽阔的道路上往复循环。仿佛传说中发现宝藏的那些幸运儿,顽强认真地挖空山脉,用车辆装载运走营造新居必不可少的材料,在荒凉的原野上,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园。 城市最南端,散落着几十个用大块石料和钢筋混凝土砌成的独立警戒塔。这种高度超过二十米的防御型建筑非常坚固,正常情况下,每座哨塔的守备人员一般为六至十名,塔里储存着足够维持一周的食物和水,以及数量惊人的武器弹药。在配备重型武器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对这些塔台造成丝毫损伤。它们像一条没有实际联系,却又彼此相互倚靠、衔接的线,把整个城市牢牢围在其中。 距离警戒塔大约八百米远的地方,矗立着一条用泥土搀杂碎石和各种杂物筑成的土垒。与对面坚固的石塔相比,这条高度仅能护及胸部,仿佛半死蚯蚓蜿蜒扭曲的垒墙,根本就是泥捏浆抹的玩具。它由东至南,形成一条不太规则的圆弧。上千名手持老式火枪和各种不同类型旧式武器的武装流民,依托这道简单的工事,与对面戒备森严的城市守卫者相互对峙。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感觉,就好像旧时代密密麻麻的草原鬣狗,站在几十头狮子对面龇牙咧嘴地露出凶像。最初的时候,流民们每天都会站在土垒背后,用各种肮脏污秽的语言问候对面的守卫者本人及其亲属。这是一种具有特殊意义并且带有鼓励性质的活动。纵观从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人类战争史,敌对双方经常都会使用相互漫骂的手段贬低对手,抬高自己,鼓舞士气,最终达到在决定胜负战斗中取得实际效应的作用。 对此,警戒塔里的隐月城守卫者从不报以任何反应。倒不是他们都是天生的好脾气——隔着八百米远的距离,单凭肉眼看清对面的动静都很困难,更不要说是听清楚那一张张迅速开合的嘴里,究竟在发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声音。 荒野上到处都是人——用各种不同颜色和材料撑搭的帐篷,杂乱无序的占据了土垒背后的广阔空间。每一顶帐篷下面都挤满了流民,这种简单的遮挡,把他们以家庭或者亲近的人群为单位逐一划分开来。帐篷四周没有任何遮挡,通透的环境可以让每一个人近距离窥视彼此的隐私。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诅咒天空中释放出耀眼光芒的太阳,当无光黑夜降临的时候,也是流民们最为期盼的,一天当中最快活的时间。 只有对比,才有幸福。 居住在隐月外城的市民们,每天从早到晚都要进行艰苦辛勤的劳动,才能得到一份由城市管理委员会下发的配给食品。食物的数量不多,足够吃饱,却不会留下什么剩余。如果按照旧时代的观点,这种单纯以提供食物为代价的用工方式,无疑会被冠加上各种名目繁多的剥削头衔。但是居住在城里的人们依旧觉得安宁和幸福。和荒野中的流民相比,他们无疑是生活在天堂,因为能够吃饱,而且在居住区域的外围,还有数量庞大的武装人员保证安全和稳定。单就这点而论,就足以荒野上让颠沛流离的人们觉得羡慕。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遗憾的是,偏偏正是这些思维炯异的人,决定着数量庞大流民群的命运。 隐月城南面,距离土垒大约一公里多的流民营地中央,矗立着一顶用黑色防水毡布覆盖的巨大帐篷。从空中俯瞰,就像被无数流民帐篷形成的大垃圾场团团围在中间,形状怪异,体积大得可怕的一堆屎。 现在正是午餐时间,宽敞的帐篷里摆起一圈米许见方,精致漂亮的红油小方几。木制餐盘里放着一份份颜色金黄的小麦面包,旁边的大碗里则装着香气扑鼻的烤肉。厨师的手艺非常好,肉烤得酥烂离骨,表面还带着“滋滋”作响的浓亮油珠。盘腿坐在茶几前的人们,把调好的卤汁浇在肉上,连皮带油大块撕下,用厚而绵软的面包夹上,塞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坐在帐篷南向中央位置的唐纳修,是一个外表干瘦且带有几分清雅的老人。平直略凸的鼻梁和深陷的双眼,点缀出了一张固执而又不失睿智的面孔。他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细麻布长袍,坐在绣有金百合花图案的厚软棉垫上,用最典雅的姿势,端着一杯色泽鲜润的红酒,在脸上显露出的和蔼微笑掩饰下,把小心谨慎的审视目光,投向围坐在自己身边两侧的每一个人。 坐在帐篷里参加宴会的客人,总共有四十八个。 他们都是围聚在隐月城周边,既不肯按照改编要求接受检疫进入城市,也不愿意离开的各大营地首领。他们手里都掌握着数量庞大的流民。数量多的大约在三千左右,最少的也有一千以上。粗略算来,总人口已经超过了六万。 唐纳修。芒福德是一个野心很大的老人。他从未想过要依附某个城市或者大型定居点,自从他就任芒福德一族首领的几十年间,流民群的数量一直在稳步增加。就目前围聚在隐月城附近的所有流民群体来看,拥有五千余人的芒福德营地占地面积最为庞大,实力也最强。 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每一个人都向往安定和幸福。可是老唐纳修对于幸福的理解,显然有异于常人——他绝不允许芒福德族群成为某个势力的附庸。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他拒绝过无数次其它定居点的招徕和诱惑。他很清楚:权力这种东西只能牢牢握在手中,绝对不能分散。荒野上的流民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忠诚,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他们就听命于谁。 由于辐射的缘故,这个世界绝几乎所有的土地都无法进行持续耕种。即便是在雨水充足的情况下,农作物的种植最多只能持续一年。收获季节刚刚结束,流民群就必须开始新的迁移,长途跋涉到另外一块土地上开始新的耕种。往复轮耕的期限一般为五年左右,这也是土壤能够淡化表层辐射积尘的必须时间。 这种迁移耕种的生存方式,与远古时代的游牧民族极其相似。可是流民们面对的困难,却比古代人类要多得多。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走最长的路,才能不耽误播种耕耘从而得到维持一年消耗的粮食。如果当年雨水不足或者遭遇大规模的病虫灾害,锐减的农作物产量也无法供应全族人的需求,在饥饿的威胁下,族群就不得不舍弃一部分老弱,将之杀掉做成肉干。或者与奴隶贩子联系,卖掉一部分人口以换取足够的食物……总而言之,荒野上的流民必须面对各种旧时代人类无法想象的困难。因此,流民群的基本人口,大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字。不会太高,也不会太少,完全视各族拥有的食物和耕地粮食产量而定。 老唐纳修率领的芒福德族群非常幸运。在过去的十五年间,族群在六块距离远近不同的轮耕地之间来回迁移。他们没有遭遇任何自然灾害,农作物收获量一直维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准。这使得芒福德族群拥有的储备粮比其它族群要多得多,吸纳荒野零散流民的能力也更强。在迁移过程中,芒福德族群甚至连续攻击、并吞了好几个人口只有数百的小型群体,使自身变得更加庞大、强悍。 野心和实力永远都成正比。老唐纳修也不例外。 在这个缺乏人口的时代,五千人,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一笔极其可观的财富。他们甚至可以控制一个地区,成为占据那里的独立势力。但是芒福德族群并没有这样做,他们仍然在荒野上的各个轮耕点之间来回奔波,从一块块刚刚消除辐射的土地上收获粮食。 他们并非不想定居,而是没有适合的条件。 所有轮耕地附近都没有足够长期消耗的水源。没有水,自然谈不上什么居住。 老唐纳修做梦都想寻找一块有水的土地。只有定居,芒福德族群才能稳定,才能像那些势力庞大的家族一样,得到发展和扩张的机会。 和所有大型营地的首领一样,老唐纳修也向周边区域分派出大量勘探人员。其中,从隐月城方向传来的消息令他心动不已——这片肥沃的土地下面,蕴藏着储量丰富的水。更加具有诱惑力的是,它们无需净化,就能直接饮用。 老唐纳修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带领整个族群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隐月城。他很清楚——有水,就意味着有食物,不需要召唤劝导,整个荒野上所有的流民,都会在这种无法抗拒的诱惑面前,自觉、主动聚集到那块甜水之地。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围聚在隐月城附近的流民数量,庞大得令人感到恐惧。老唐纳修却有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振奋。他预感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也是芒福德族群崛起的最佳时机。只要联合所有流民群的首领,牢牢占据隐月城城外围,就能获得立足的根本,从而平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资源。 这可不是没有根据的妄念。老唐纳修非常理智。他当然明白,单凭芒福德族群薄弱的武装,根本不可能与隐月城对抗。但是现在不同,如果联合城外所有流民群,就能得到一支数量超过数千人的庞大军队。当然,他们没有力量进攻隐月城,也无法突破那条由警戒塔构成的防线,却能够在土垒背后形成有效防御,抵挡住城内势力的反击。 要知道,那座城市里的人口充其量不过上万。可是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却足足多达六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增加。尽管隐月城内的管理者一再发布消息,声称会给予接受改编的流民群体食物和正式市民身份。 每一个营地首领都对此嗤之以鼻。流民,是权力和势力的根本。一旦接受改编,那帮穷鬼固然可以吃饱肚子。然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第一百四六节 死局 第一百四六节死局 老唐纳修在赌博。 在他看来,聚集在城外的每一个流民,都是自己和城内势力对赌的筹码。也正因为如此,他确信自己能赢。 他无法探听到隐月城内的武装力量究竟有多强,他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和警戒塔的武器配置,猜测、揣摩出对方的大体实力。他也明白普通人和进化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至于原因……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实在太多了。 以数量战胜质量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老唐纳修一直在仔细观察隐月城对于流民的态度。他发现,城内管理人员用于招揽流民的手段,无非就是食物和水。这一招对于那些人数稀少的群体非常有效。而那些握有存粮的大、中型流民群,却稳据城外丝毫没有想要接受改编的意思。接下来局势的发展,更是完全按照他的预料在进行着,甚至于比他所计划的还要好——从两天前开始,所有新近抵达的流民群不约而同的聚集在城市外围。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这场对峙的最终结果。 老唐纳修率先做出回应,按照他的命令,芒福德族群在城外开辟出大片耕地。现在已近秋天,正是播种小麦的季节,只有储备数量充足的粮食,才能与隐月城继续对峙。在他的带动下,其它族群也分别圈出属于自己的耕种区。一时间,整块荒野上到处都是密布的新翻田地,从地下水脉接引出来的沟渠横七竖八相互交错,没有规律,没有计划,在平整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丑陋伤疤。 今天的宴会,老唐纳修邀请了所有大型族群的首领。他必须得到这些人的认可,把一盘散沙的流民们,拧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 “哼!进化人有什么了不起?有几枝破枪就妄想占据整片荒野?城里那帮人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这块土地足够养活几百万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分一杯羹?”望着眼前觥筹交错的热闹场景,老唐纳修不禁暗自冷笑着点了点头。 流民就是一群猪,一群狗。在火枪和长刀的驱赶下,他们会按照各个营地首领的意图,朝着需要的方向盲目冲击。架在警戒塔上的重机枪固然可怕,但是蜂拥而上的流民却能穿过塔间的缝隙,淹没城市,像蝗虫掠地一样填充隐月城的每一个角落。当然,这样做肯定有很多人会死,可是只要得到首领们想要的土地`,死再多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数量,就是力量。 这也是各个族群首领最大的倚仗。 “诸位,让我们干了这一杯——” 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亢奋,老唐纳修从座位上高高站起,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为了我们彼此共同的利益——” 叫好、狂吼、欢呼……无数张嘴里发出高低不等的赞同,在巨大的帐篷里来回飘荡,汇合成震耳欲聋的音流,充斥了人们所有的听觉神经。 “让城里那些该死的混蛋滚出这片甜水之地——” “这是上帝赐予我们的共同财富,凭什么要让他们独占?” “冲进隐月城,杀光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让他们知道流民的力量——” 混杂着酒精的血液在身体里来回滚涌,在这股剧烈的火焰燃烧下,正常思维和理智被完全淹没。到处都是一张张带有醺意的通红脸膛,一双双眼睛被可怕的血色占据,口中喷吐着呛鼻的浓烈酒气,炽热发烫的肌肉迫切需要寻找发泄欲望的目标……大脑混乱的醉鬼和理性的智者之间,其实仅仅只有一线之距。 能够成为一个大型族群的首领,除了偶然、机遇、幸运与巧合,还需要魄力、智慧、勇气等等更多的特质。尤其是在这个混乱的辐射世界,流民首领大多拥有判断彼此实力的理性思维。他们走过很多地方,看到,甚至亲身经历过各种惨烈的撕杀。因此,一般情况下,他们都会做出最适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隐月城拥有比流民强大得多的武装力量,这是所有首领都认可的事实。如果换在平时,他们早就带领各自的族群,要么加入,要么远远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在城市外围的警戒圈边缘形成对峙。 这片荒野实在太大了,还有无辐射的干净水源,它像磁石一样牢牢吸引着到处寻找定居点的人们。加上以万计数的庞大流民,郁积在首领们内心深处对于强大势力的恐慌和畏惧,终于像积累巨大能量的火山一样猛然爆发出来。在老唐纳修的诱导和劝说下,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弱小。集结起来的数万流民,足以吞噬整个城市。 “团结起来,我们只有团结,才能战胜对手,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老唐纳修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他再次高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围坐在帐篷里的人们频频致意。满是皱纹的面孔,在亢奋的心理刺激下扭曲、颤动。 “嘭——” 突然,坐在他左边近旁的一名中年男子,头部没有任何预兆地猛然爆开。白腻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水被巨大的力量推攮着,分朝无数方向四散飞溅开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失去头颅的男子。这变化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只能呆呆地坐在原位,望着那具无头尸身的双手在半空来回摸索片刻,似乎想要抓住一个能够让自己保持平衡的支撑物。最终,只能在断口喉咙里喷射的腥浓血雾中,歪斜着身子侧翻在地。 老唐纳修怔怔地望着端在手里的酒杯。由于距离的关系,男子头颅爆开瞬间,一只眼珠准确地掉进他的杯子,在酒液中心激出了一朵小小的浪花,飞溅的酒汁扑上了老人的棉质长袍,在柔和的白色布料上留下几滴刺眼的红。 润色的红酒浸泡着浑圆的眼珠,黑白交替的球体拖拽着一条数厘米长的神经肉线,在透明的酒汁里上下翻滚,把醇香的陈酿搅动成为一杯恶魔最喜欢的血腥饮料。 老唐纳修脸色一片铁青,双手在不由自主剧烈颤抖。他喝的不多,大脑思维反应能力被酒精影响的效果也相对要小一些——这种准确的攻击明显来自远距离射击的狙击步枪,聚集在城外的任何流民群体,都不可能拥有此类威力巨大的武器。唯一解释……城里那些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终于动手了。 厚厚的毡布有效阻挡了帐篷外面往来人群的视线,却无法隔绝从远处传来的密集枪声和凄厉惨绝的哀号。爆炸、哭喊、枪击、咒骂……无数种声音透过布幔钻进听者的耳朵,给所有狂热亢奋的决策者,当头浇下一盆充满恐惧的刺骨冰水。 地面在震动,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带着可怕的金属颤音蹿进帐篷,在躲避不及的人们身上开出一连串巨大醒目的死亡伤口。密集的子弹以惊人的速度飞掠进来,钻进支撑帐篷的粗大木杆。在散碎的木屑和飞溅的人血中,用整棵原木制成,直径超过一米的核心帐杆发出“吱吱嘎嘎”的连续脆响,带着枪弹炸裂开的刺耳爆音,朝着地面轰然倾倒。 倒塌的帐篷把大部分人活活压在下面。很幸运,老唐纳修所在的位置刚好与侧翻的帐篷出口重合,使他经历了令人眩晕的光暗交替与尘土飞扑之后,仍然保持固定站立的姿态。 目光与帐外场景接触瞬间,他已经清晰地看到——几十辆加挂了防弹装甲的卡车,像狰狞的巨兽一样冲进人群肆意碾压。架在车顶的机枪朝着四周拼命倾泻子弹,密集的弹头交错来去,凶狠地撕裂着人体,再带着大块的血肉或者内脏飞出。就在车尾高高扬起的浓密灰尘中央,隐隐透出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黑色人影。他们驱赶着四散奔逃的流民,用子弹威逼着慌乱的人们朝指定区域集中。稍有抗拒或者犹豫,立刻就会招来冷酷无情的死亡射击。 老唐纳修的目光随着流民哭喊和逃亡的方向转移。视线与目标接触的一刹那,他目瞪口呆地发现——疾速冲来的竟然是四辆火力凶猛的轮式装甲车。其中一辆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直接冲了过来。狂暴的引擎给这辆可怕的装甲巨兽提供了充足的动力,粗大且坚固的轮胎毫不留情地从挡在前面的流民身上碾过。哭喊、哀求、惨叫没有任何作用,它们分朝不同路线迅速穿过庞大的流民营地,从荒野边缘开始来回逡巡,以往来环绕的方式,用机枪和子弹逼迫人群朝隐月城方向逃窜、压缩,一点一点蚕食着流民的运动空间。 “……太可怕了……我,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老唐纳修的脸色纸一样苍白,胃部在汹涌翻腾着,仿佛要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出来。他并非没有看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残忍的屠杀场景。他忽然发现,那些所谓的计划和谋略简直滑稽得可笑。隐月城的军事力量庞大得足以杀光这里所有流民,自己却窃窃暗喜以为对方被庞大的流民数量所震撼……太傻了,我实在太傻了。 在强大的武力面前,数量、勇气、智慧、经验,什么都没有用,一切都只是虚幻,只有武力才能对付武力。即便是十万只绵羊组成的军队,也无法抵挡一头凶猛的狂狮。 咆哮的装甲战车仿佛一头狂野的暴龙,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烟尘中跃出,嘶吼着朝已经倒塌的帐篷方向直冲过来。伴随着浓密得足以遮挡天日的尘土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啸叫,庞大的车身在距离帐篷五十多米远的地方骤然往前一倾,在刹车卡住轮胎和地面倾碾而过的尸体共同阻碍下,稳稳地停在老唐纳修面前。 黑洞洞的重机枪口正指着老唐纳修的脑袋,一个身穿灰白色紧身战斗服的亚裔青年男子从车厢里跳下,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慢慢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虽然不是十分健壮,但是被高弹衣料裹附的的肌肉线条,显示出近乎完美的力量和柔韧。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的身材,勾勒出流畅的躯体轮廓。黑色的短发以狂逆的姿势倒向梳朝头顶,在劲风中张扬地竖立着。 他很英俊,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即便是女人看了也会觉得嫉妒。尽管眉宇间一直带着温和如水的微笑,可是老唐纳修明白,那并不代表着善意,而是死亡天使嘴角露出的嘲讽。 老唐纳修只觉得手足冰凉,他认识这个人——芒福德族群抵达隐月城的第一天,他就接受城市管理者的邀请,参加过关于族群加入城市的会议。这个人曾经在双方商讨结束后举行的宴会上露过面。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林翔。 他才是隐月城的实际掌控者。 “年长应该是智慧的象征。但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非常愚蠢——”林翔的微笑当中,明显带有一丝怜悯。 老唐纳修右手紧紧按住心口。他唇色灰白,五指的关节全是因为过于用力而产生的青色。而他的身体更是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左手纂紧贴在身上的白色罩刨,仿佛那是自己最后的依靠。 “……求,求你……不要……请,饶恕,饶恕我。我,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条件——”混乱的思维导致语无伦次,被恐惧所支配的大脑,终于拼尽力气说出一句稍算流畅的企求。 林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那种奇怪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你不应该挑战我,确切地说——不应该挑战这座城市。” 说着,他拉开腰间的皮套,摸出装满子弹的m500,把粗大的枪口对准旁边一处被帐篷覆盖着仍在动弹的地方,重重连扣数下。很快,拱起的毡布彻底恢复平静。透过被撕裂的布幔破口,可以看到一股慢慢流淌出来的鲜红血水。 那是一个被压在帐篷底下,还没有完全断气的流民首领。 所有的权利、野心和梦想,随着刺耳狂暴的枪声一起粉碎。 老唐纳修带着绝望的表情,看着正朝转轮里补充子弹的林翔。他终于发现——流民的威胁对于城市的统治者,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沉默并不意味着软弱,暂时的平静也不是想象中的无能为力。只有狂放爆发的那一刻,才会真正显示出所有蕴藏的实力。 我明白的实在太晚了。 “不,不要杀我。我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人口、流民、芒福德族群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我不想死——”在可怕的死亡阴影笼罩下,老唐纳修的意志彻底崩溃。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到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连声哀嚎。 林翔合上填满子弹的转轮,慢慢走上前来,把散发着炽热和硝烟气息的枪口,指向老唐纳修那颗枯瘦苍白的头颅,笑了笑:“你死了,所有的一切,同样也是我的。” “砰——” 粗暴的枪声,淹没了最后的绝望惨叫。 …… 血腥而机械的杀戮,彻底摧毁了流民们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期盼。在装甲卡车的掩护下,士兵们把庞大的流民群压制在一块狭窄的区域。站在车顶的狙击手准确观察着其中的异动,子弹不时在人群间爆起一朵朵灿烂的血花。每一个企图离开或者诱导、威胁流民进行反击的人,都会遭到当场格杀。几辆安装有高音喇叭的卡车在包围圈边缘来回奔驰,一遍遍重复播放着劝降书和隐月城对他们开具的条件。劝说内容其实就是食物和水,这也是对流民最具诱惑力的东西。 当第一个投降者出现的时候,已经意味着混乱的结束。 所有流民都必须接受卫生检疫和身份甄别。这场大清洗不仅仅只是针对城外的聚集人群,那些已经进入城市的流民首领,同样也在行动中遭到围捕和灭杀。正如布兰琪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残忍、冷酷的计划。但是我们别无选择。隐月城需要更多的人口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那些拥有强烈权力欲望的人是寄生在城内的毒瘤,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割掉它们。” …… 距离隐月城还有好几公里的一座山丘上,王大厦站在巨大高耸的岩石顶端,眯缝着左眼,从手工粗劣的单筒望远镜里,仔细观察着面前这座已经初具规模的城市。过了很久,才缓缓放下镜筒,带着脸上复杂的表情,慢慢曲膝坐下,陷入沉思。 第一百四七节 下士 第一百四七节下士 “身份等级的晋升,应该包括更多的相关福利。要让那些获得高等级资格的市民,享受到普通人无法比及的特殊待遇。食品配给只是一个方面,医疗和税收也应该进行等级规划。要鼓励市民主动与其它城市或者定居点进行贸易联络,信息和物资的交换,是一个城市能否得到有序发展的前提。” 应嘉像一只慵懒的猫,绻缩在林翔怀里,用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的语气,说着与她实际年龄不相附和的话。 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已经变得略有些寒冷的风。应嘉用双臂抱住膝盖,侧身紧贴着林翔,雪一样细腻柔白的肌肤,从薄薄的棉质便袍下面裸露出来。 林翔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结过婚,也没有养过孩子。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旧时代巨量的知识信息轰炸下,了解有关人类生产发育的相关数据。尽管他无数次用适龄儿童身高、体重等方面的数字与应嘉进行对比,得出的结果,总是令他感到惊讶和疑惑。 应嘉长得实在太快了。 从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回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身高足足向上窜升了五公分,体重整整增加了八公斤。从外表来看,活脱脱就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 如果以出生时间计算,她的实际年龄,应该只有半岁不到。 无所不在的辐射,使新生代人类生长的速度远远超过自己的祖先。女性十岁就开始怀孕生产的例子,在荒野上比比皆是。也许是在培养舱中诞生的缘故吧!应嘉的发育速度比流民还要更快一些。按照目前的情况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成年。 外部形体和身体内部构造的变化,或许可以用药物催长激素之类的说法加以解释。然而她的大脑思维以及对事物的判断,却让林翔不由自主感到震惊。 她的思维非常严谨,特别是在有关科学理论和技术方面,表现得尤其出色。她甚至可以用最浅显的语言,让你听懂枯燥的天体能量守恒定律,以及质量与体积的相互转换规律。也能用繁杂庞大的公式和数据进行对比,让你明白那些能够使人头昏脑胀的最微小数据区别。简而言之,这个小女孩懂的东西,足以让旧时代最著名的专家权威为之汗颜、拜服。 应嘉不懂人情世故。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林翔在一起,牵着他的手,抱着他肩膀,用相互紧贴的肌肤,去感受对方身体的温暖。 林翔曾经尝试着让她与其它孩子一起玩耍,应嘉根本不为所动,她甚至拒绝离开林翔片刻。当然,她也并非经常如此。应嘉总会在林翔必须离开的时候,表示出足够的理解。比如会议、出城战斗、或者处理其它重大事务,她也会呆在家里,安静地玩弄着属于自己的洋娃娃。 一个人独处或者对于其他人,她冷得像一块冰。只有当林翔出现或者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应嘉才会绽露出最甜美的微笑,把这个比自己大得多,被称呼为“爸爸”的男人,用力搂抱得很紧。 …… 高大宽厚的围墙,把隐月城分为内、外两个相互连接,却又彼此有所区别的部分。 隐月,是一个自由的城市。 与毁灭的旧时代一样,在充满辐射的废土世界,“自由”这个词并不独立出现。它会带着许多经过特殊注解的限制词语,仅仅只在某个特定的范围,才有可能实现。 跟着顺序接受卫生检疫的流民,王大厦很容易就进入了外城。他跟随人群来到专门划出的居住区,在管理者的安排下,得到一小块用白灰标注,能够自由建盖房屋的地皮。他没有在这块属于自己的小领地上停留太久,而是沿着被宽阔道路分隔开的城墙环绕一周,选择了一处刚好夹在两座警戒塔中央的位置,默默停下脚步。 隔着厚实的墙壁,可以看见正前方大约三百米远的内城里,矗立着一座灰白色的石制建筑。 几天以来的反复观察过程中,王大厦已经确认——那里,就是林翔居住屋子。在旧时代,这类具有特殊意义的楼房,通常被称为“城主官邸”。 眯缝着眼,久久打量着这座表面略显粗糙,却足够结实牢固的建筑……他忽然放下肩膀上的背包,解开表面的扣带,从中取出一卷锈渍斑斑的旧铁皮,把左右两角相互卷曲、交叠,合拢形成一个上下两头都留有足够空间的圆锥体。用旧时代通俗易懂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临时性质的喇叭。 王大厦撸起沾满泥污的衣袖,用强壮有力的双手,把捏拢的铁皮高高凑近嘴边,扩张开来的喇叭口对准城墙背后的官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从胸腔里猛然喷吐的强烈气息,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放嘶吼。 “起来!不愿作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 和半个多月前相比,林翔的办公室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与天花板邻接的巨大书橱,占据了房间里所有的墙面。钢木混合结构的橱壁横隔,已经被各类书籍填充了半数以上部分空间。这些从旧时代城镇废墟里找到的物品都有破损,涉及的内容也多为生物进化、细胞遗传、物理动能等方面。林翔只能以自学摸索的方式,给自己补上从那个毁灭世界没有得到,知识链上缺失的部分。 “遗产,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句旧时代格言的实际出处,但是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新生代人类当中,这句话的确有着被奉为格律之典的认同感。 匮乏和贫穷,是废土世界的真实写照。 没有生产能力,缺乏必要的资源,空有幻想而无法得到实施,无所不在的辐射,把整个世界变成荒凉得令人绝望的废土……虽然拥有沿自骷髅骑士团的部分知识记忆,却大多涉及生存和武器制造。初代复制人的大量死亡,造成被灌输的科技层面形成断层。凶残的变异生物、恶劣的气候、积满辐射尘的土染,除了食物和水,被投放的新生代人类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研究任何美好的东西。他们只能从废墟边缘和倒塌的大楼下面挖掘出旧时代残留的痕迹。古老的绘画、勉强保持完整的唱片、残破当中仍然保持强烈美感的雕塑……所有的一切,使他们对那个毁灭时代的文明有种发自内心的向往和崇拜。在无法创造出新的,属于自己的文明代替物之前,从废墟里寻找得到的这些,就是他们内心深处的精神寄托。 林翔曾经听过不少流民哼唱的歌曲,其中有许多源自旧时代的东西。《常回家看看》接着《宇宙锋》,《梁祝》的唱词与《玛丽有只小羊羔》相互混合,他们显然不明白通俗歌曲与京剧之间的区别,也无法分清楚小提琴协奏曲和民谣是否有所联系。由于时间和实际来源的缘故,这些曲子大多都不完整,流民们只能根据个人喜好,添加上一些独特的创造,把旧时代亡者的遗产,变成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曾经有某个流民在废墟里得到一个电量尚未完全耗尽的旧式唱机,完全出于偶然地听过《纤夫的爱》这首歌。他显然没有把整曲歌记全,由于曲调和唱词重复的关系,他记忆里最深刻的只有“妹妹你坐船头”这一句。至于后面的部分,他会按照自己的要求,改变成“回家一起吃肉”、“哥哥我干你的头”,或者“你的屁股白花花”之类的词。这样做显然不协音,唱起来也无法与原曲合拍,但是他却偏偏唱得很高兴。原因很简单——新歌词里所表达的意思,是他最期望的生活画面。 …… 王大厦被两名卫兵押解着,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坐在桌前的林翔,也把手里正在翻阅的一本美国麦格劳。希尔公司一九九八年出版的《物种起源》小心翼翼地合拢,轻轻摆在旁边。眼眸里释放出充满探寻意味的目光,慢慢落在来人身上。 他的个子不高,体格却很强壮。由于穿着短裤的缘故,腿部粗大外凸的股肌显得尤其抢眼。一般来说,像他这类能够得到大量食物,为身体提供充足营养的人,通常都在流民当中掌握权力,或者与权力者关系比较亲近、密切。 和所有人一样,林翔的目光焦点,很自然的落在王大厦胯下被生殖器高高顶起的“黛安芬”标志上。拥有旧时代记忆的他,比任何新生代人类都明白这个女性内衣品牌代表的意义。 用胸罩缝内裤并不可笑,这其实是生活在废土世界人类的一种无奈选择。他们必须想方设法利用一切资源,破布、毛毡、兽皮……甚至包括废墟建筑房间里的旧墙纸和柔软、能够弯曲折揉的所有物体,都会成为新生代人类缝制衣物的材料。 和食物一样,衣服和鞋子都很珍贵。 卫兵已经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林翔和王大厦两个人。他们都在认真、仔细地打量对方,目光里充满疑惑和陌生感,压抑着情绪,还有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却又实际存在的敌意和小心。 足足好几分钟过去了,王大厦忽然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他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用最平淡的口气说道:“我见过你。” 林翔黑玉般的眼眸深处,骤然闪过一丝意外和惊讶。瞬间,又重新恢复沉如深潭状的平静。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这不奇怪,很多人都见过我。” “我和他们不一样。” 王大厦摇了摇头,说话的神色非常认真:“九十多年前,我就已经见过你……确切地说,应该是看过你的照片。那个时候,你还不是什么城主,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陆军第六十四机动部队的少尉军官——”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林翔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甚至有一种完全赤裸的感觉。就好像覆盖在身上的伪装正被层层剥去,只剩下紧紧裹住肌肉的皮肤。而看不见的对手握着锋利的手术刀,正狞笑着要割开皮肤,撕裂肌肉,掏出内脏,剔出隐藏在最里面的骨头……甚至,挖出无所隐藏的髓质。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按照常理,他应该早已死于那场毁灭性的核大战。身体被炸成飞灰,最坚硬的骨头也像其他战死者一样,成为荒野上随处可见的古代遗骸。 寄生于细胞内部的病毒挽救了他的性命,在强烈的生存欲望刺激下,它们以强化分裂的方式保留住宿主身体最关键的部分。利用生物的主动休眠机能,得益于厚厚的角质外壳保护,它们渡过了外部辐射最强烈的时间,以细胞重构和记忆复制的方式,重新塑造了宿主的身体,使本该死亡的生命,在中断近一个世纪之后,再次得到延续存活。 这并非林翔自身主体的能力所为,而是病毒生存意志的最直接体现。它们很清楚——宿主死亡,自己也将随之毁灭。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自己寄生的生命体。 从王大厦身上,林翔可以感受到进化人特有的异能气息。这种从细胞内部散发出来,完全由线粒体控制的特殊生物代码非常淡薄。以新生代人类制定的等级判断,进化能力最多不超过二级。 他不是寄生士。 也就是说,他没有,也不可能拥有长达百年的生命。 这个世界每天都可能出现各种不同类型的奇迹。但是林翔并不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异,会同样复制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绝对不是狂妄——生物进化具有无数种分支和选择。即便是孪生兄弟,也会出现某种细微且难以察觉的区别。死而复生,是病毒感受到外部环境极度危险的本能反应,而进化能力则是人类在辐射刺激下产生的身体变异。 如果一定要在两者前面加上一个确切的限制,那么只能是时间。 前者早在旧时代就已经出现。林翔所认识的骷髅骑士都属于这一界定范围。至于后者,综合目前掌握的情报和信息,最早的进化案例,至少也在核战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培养人投放期。那个时候是二零二五年一月六日,距离核大战结束,整整过去了十年之久。 命令卫兵拘捕王大厦,并不是因为他肆意制造噪音扰民。而是因为那支曲调流畅,丝毫没有节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首歌都远远超出流民对音乐的理解范畴。林翔曾经观察过王大厦所站的那块地方,惊讶地发现——两座警戒塔形成了一个自然的扩音通道。音波能够在左右两侧墙壁的反弹重叠下,被传播出很远的距离。何况,当时这个身份不明的中年男子,手里还握着一个自制的简陋扩音器,其目的……显然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同为黄皮肤、黑眼睛的亚裔人种,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国歌》更能引起注意。虽然不能完全确定对方是否自己想要寻找的目标,但是一旦有所反应,简单的试探,自然也就成为肯定。 这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旧时代记忆,从那个被完全毁灭世界里爬出来的幸存者。 从椅子上缓缓站起,绕过办公桌,慢慢走到王大厦面前,久久地望着他。 忽然,林翔笑了。 他整个人散出一种沉凝如山、含而不的气势,这是只有岁月才能沉淀出的味道。笑容里隐隐能够看出感慨和苦涩,还有一丝隐藏在皮肤背后,被强烈的压制的激动和震惊——无论是谁,在满目创痍的陌生世界孤独生活着,突然发现一个拥有和自己同样记忆、经历的人,都不可能表现得比他更加出色。 不管这个人是敌或友,林翔只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旧识,没有任何预兆,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大厦默默地看着他,眼睛里明显晃动着一圈窗外光线与湿润揉和而成的晕色。他慢慢站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过了很久,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吞咽着喉咙,以沙哑、粗重的音调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叫王大厦,隶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陆军,南京卫戍师三百零六步兵团第四作战大队。军衔,下士。” 第一百四八节 悲忆 第一百四八节悲忆 认识王大厦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老实、讷言的厚道人。从不撒谎,从不骗人,那张四方脸膛上总是带着随和的微笑。 他是南京浦口区八里村的村民,由于城市外扩补偿征地,王大厦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百万富翁。对于钱,他没有太大的贪念,二零一三年夏季征兵刚刚开始,他就带着两瓶上好的“茅台”跑到地区武装部长的家里,主动申请入伍。 那一年,王大厦二十一岁。 这件事当时八里村成为议论最多的传闻。有人对此赞叹不已,也有人对他参军的真实目的抱有怀疑,更多的人则认为他脑子有毛病。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王大傻”这个绰号,开始被冠加在王大厦身上,成为他的特有代称。 经济迅猛发展的中国,所有的一切,都和“钱”这个字联系在一起。即便是在军营,王大厦同样也要面对无数充满疑惑和不解的目光。也许是被问烦了,或者是想要摆脱“傻瓜”、“白痴”之类的帽子,一次周末聚会的时候,灌下两斤“红星二锅头”的王大厦,趁着酒意,向所有人公开了内心深处的狂暴和燥怒。 这是旧时代许许多多被称之为“愤青”中国人的共同想法,王大厦只不过是用自己的理解和独特的行为,把理想和实际有步骤的进行结合。他甚至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在军队里呆下去,一直到中国向日本宣战的那一天。 虽然,这种希望在当时看来,的确非常渺茫。 很快,聚会上的酒话传到了指导员耳朵里。他把王大厦叫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番长篇大论且不失细腻的心理开导之后,从王大厦嘴里吼出的一句咆哮,让指导员彻底丧失了改变他想法的念头。 渐渐的,王大厦和他“傻子”的名头传遍了整了卫戍区。有人对此表示轻蔑,也有人觉得他不可理喻。只是有一次感冒发烧在军区医院的时候,他似乎觉得——打针的那个双眼皮小护士,总是会看着自己微笑。 和所有年轻人一样,爱情降临的莫名其妙,王大厦也爱得稀里糊涂。他开始在周末的时候,给小护士带去一大堆零食。对方也愿意接受他的邀请,在旁人不注意,算不上违反规定的时候出来逛逛街,看看电影。 从手指头的接触到紧密的拥抱,是一个漫长而充满期望,非常值得等待的过程。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夜晚,在一片浓荫密布的小树林里,借助着高大墙壁的掩护,王大厦像所有发情的雄性野兽一样,粗暴地分开小护士的双手,野蛮地把她圈在怀中,带着粗重的呼吸把她按在草地上,急不可待地……亲了个嘴儿。 尽管被大量雄性荷尔蒙控制着身体,但就骨子里而言,王大厦其实是一个非常保守、传统的中国男人。 “老子不讨日本娘们做老婆,我要娶你——”对着没有月亮的夜空,王大厦郑重其事的发誓。 从那以后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两个人彼此之间的称呼,也完成了从直呼其名到私下里“老公”、“老婆”的转换。唯一欠缺的,就是那张代表婚姻合法的红色证书…… 灾难,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降临。 r12病毒的扩散速度,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小生命同样有着活下去的强烈欲望。它们没有手脚,无法像人类一样能够生产出赖以为生的食物。但是它们拥有强大的适应能力,以迅猛无比的感染方式,把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命,全部纳入自己的寄生范围。 时间,是一剂力量微弱,却能发挥出足够效果的遗忘药。它会淡化思维深处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却无法抹去那些刻骨铭心的场景。只能任由它们在记忆空间里牢牢定格,像顽石一样永远留存。 南京城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第一例感染体?这对王大厦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他甚至忘记了卫戍司令部发布全城戒严令的确切时间,他只记得——当自己随同第二批增援部队赶到夫子庙中心商业广场的时候,先期抵达的两个作战大队已经全军覆没。街道上到处都是碰撞倾翻的车辆,爆炸引燃的火焰给整个城市笼罩上一层难以忍受的灼热。在遍布垃圾和各种杂乱物件的街道和空地之间,徘徊游荡着无数被病毒感染,从尸山血海中重新爬起的死人。 子弹打光的营长,被蜂拥而上的尸群拖拽着手脚,当场撕成碎片。 指导员抱着一捆集束手榴弹,红着眼睛冲进活尸最密集的地方。爆炸过后,更多的活尸踩着遍地的血肉残渣,蹒跚着脚步,像饿殍一样嗥叫着扑向活着的人。 王大厦站在武装吉普车上,抱着重机枪拼命倾泻子弹。愤怒和血腥使他忘记了恐惧,他像疯了一样更换弹链,直到身边的枪声和爆炸完全趋于平静的时候,才忽然发现——除了自己,旁边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强烈的求生欲望,瞬间控制了他的全部思维神经。他跳上驾驶座,用力狠踩油门,从重重围叠的尸群中迅猛冲出,碾开两条完全用血肉铺就的黏稠轮印。 小时候,他曾经无数次听爷爷讲述过鬼子大屠杀的那段血腥历史,他也曾经想过像英雄一样去拯救所有的人。然而当死亡真正降临,与自己近在咫尺,他终于感受到大脑深处久已被遗忘的恐惧。尤其是看到那些熟悉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又带着满脸呆滞与饥饿,从冰冷地面摇晃着站起的时候,王大厦脑子里再也没有任何热血澎湃的念头。唯一存在的……就是逃亡。 他不能一个人走,必须带上自己的爱人、亲人、家人。 抱着m5g43突击步枪一路杀进军区医院,小护士仍旧像平时那样呆在办公室。她的脸色白得可怕,护士服上沾满了大片鲜红血污。她手里紧握着一根从输液架上拆下来的金属撑杆,带有三角螺旋的锐利尖端,从一具身穿病号服的活尸头部顺穿而过,把它牢牢钉死在朝向房门的墙壁中间。 没有拥抱,也没有问候,甚至连最简单的招呼也被省却,王大厦抓起小护士纤细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向外一路狂奔——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多耽误一秒钟,就少了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冲出门诊大楼,小护士突然意外地没有和他一起上车,而是拖着他转朝住院部的方向跑去。面对王大厦的连声疑问,她头也不回地说:“别问那么多,快跟我来——” 顺着楼梯一路往下,阴暗幽深的走廊尽头,一扇全钢结构的大门旁边,闪烁着电子密码锁被开启的淡弱绿光。就在虚掩的房门顶部,横挂着一块银色铭牌:“深度病理研究室”。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沿着墙壁四周,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和电脑监控设备。靠近房间左侧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具直径大约两米左右,高度超过三米,类似家用蒸气浴室的圆柱形容器。几条粗大的电缆从房间角落的电控设施上延伸过来,在临近柱形容器的地面上,被连接纳入一条并列线槽。 小护士显然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她飞快拉过容器旁边的键盘,熟练地输入一连串指令。几分钟后,透明的柱壁上,徐徐落下一道可供进出的弧形门,她把不明就里的王大厦用力推入其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外面不安全,你先进去,我设置好程序就来。” 透明的电子门,从圆柱底部冉冉升起,在王大厦与小护士中间形成一道看不见,却能摸得着的障碍。不知为什么,此刻王大厦心里,忽然萌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他拼命拍打着柱壁,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咆哮着,想要打碎这道屏障,让外面的人把自己放出……他使尽所有方法,最终,仍然无法破开这道圈禁自己坚硬的墙。 小护士站在容器旁边,默默地望着被封闭在里面的男人,温婉清秀的脸庞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条淡淡的泪痕。她擦了擦眼角,解开合拢在胸前的衣领,隔着透明的柱壁,王大厦清楚地看见——在她左侧锁骨正下方的部位,原本白腻柔细的皮肤上,多了一排零乱不堪的丑陋牙印。外翻的肌肉表面,已经显露出死人才有的深灰和恶心的黄斑。 “嘭——” 紧捏的拳头,重重捶打在坚硬的容器表面,一缕触目惊心的鲜红,从拳头底部顺着洁净的壁面缓缓淌下,被拖得很长,很长…… 王大厦绝望地摇着头,他终于明白小护士为什么会做出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自己来得实在太晚了,她已经被变异活尸咬伤,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充斥于大街小巷四处寻找肉食活尸群中的一员。 她紧紧攀扶着透明的柱壁,纤细的十指,像印章一样牢牢凝定在光滑的壁面上。她的脸形明显是在微笑,眼睛却不可抑制地流下泪水。坚固冰冷的容器隔绝了内外声音的相互交流,他们彼此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那一刻,王大厦真正感受到心酸和大脑仿佛被撕裂的痛苦。他也真正理解过世前爷爷经常说的那句话——“厦(傻)娃子,从生到死,其实……只隔着一张薄薄的纸。” 王大厦像一头疯狂的困兽,拼命捶打、蹬踢,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想要砸碎、破坏挡在面前的障碍。然而,能够抵挡子弹攻击的高强度聚脂材料上,连一丝轻微的划痕也没有留下。 沉重、猛烈的撞击,很快变得轻微、迟缓。耗尽力气的王大厦倚靠着冰冷的壁面,张大嘴巴拼命喘息,剧烈起伏的胸口牵动着身体仿佛痉挛一般在颤抖。理智告诉他,单纯的身体碰撞根本无法破开坚硬的圈禁,可他仍然努力不懈地举起拳头,重复着机械而无力的动作。 小护士一直在流泪,张动的嘴唇表明她正在说话。虽然耳朵无法听见,王大厦却能够从她熟悉的口形变化中,判断出那句曾经在花前月下被无数次重复的低语呢喃。 “我,爱你——” 瞪着被鲜红血丝充斥的双眼,王大厦艰难而绝望地看见,小护士重重按下圆柱容器开关上的一只绿色三角键。随即,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容器内部顶端的方形气槽里缓缓散发出来。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沉重,身体也丝毫提不起力气,肌肉越来越绵软,腿脚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最终,只能瘫软着绻缩在容器底部,翕张着口唇,仿佛虚弱濒死的重症患者,用力睁开随时可能闭合的眼睛,在朦胧与困意的双重攻击下,拼命寻找着那个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娇娜身影。 她的唇形似乎是在说着最后的告别语——“亲爱的,来世再见吧!” 这也是永远保留在王大厦脑海深处,对旧时代最后的记忆。 …… 阳光透过灰暗云层的间隙,从半开的窗户外面射进,在房间的地板上洒落一片柔和的金色。 坐在办公桌前的王大厦面容呆滞,充满悲伤的回忆,似乎使他的内心完全停止思维。强健的大脑也犹如极端疲倦后开始沉睡的躯壳,彻底陷入休眠。 隔着桌子,林翔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拥有毁灭时代记忆的男人。他本能地觉得:王大厦没有撒谎,只有亲身经历过核大战前夕那段混乱血腥时光的人,才会刻骨铭心保留下搀杂着悲痛与绝望的画面。 “那是一台封闭式药物治疗舱。军区医院拥有独立的地下电能储流设备,依靠后备能源的供应,我在那里面睡了很久。十五年前,由于储备电能耗尽,治疗舱得以自动开启。我,也醒了过来。” 王大厦木然地看着桌面上洒落的光斑,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粗糙的腮帮两边满是短硬扎手的胡须。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根本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勉强还算认识的熟人。在卫戍司令部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有关你的个人宣传册。那个时候,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共和国英雄,也是每一个军队成员崇拜的偶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林翔的声音低沉而和缓,他苦笑了一下,带着对逝去的往昔和那些不可能再出现场景的怀念,淡漠而伤感地说道:“已经过去近一个世纪啊……” 王大厦低下头,把整个前额深埋在滚烫的双手中央,似乎这额头已经无法承载万千思绪的重压。过了很久,他才把明显带有忧郁的脸庞重新抬起,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也有问题想要从你那里找到答案。”林翔淡淡地微笑着坐直身体。 王大厦的眼睛里充满前所未有的希冀光彩:“这个世界,究竟因为什么而被毁灭?” 林翔一怔,眼神随即变得凌厉起来。 旧时代终结于全面爆发的核战争,这是每一个新生代人类都知道的事情。骷髅骑士团在制造培养人并且将其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投放的时候,已经在他们的大脑皮层里灌输了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内容。也许是出于对曾经辉煌文明的留念吧!骷髅骑士们似乎不想让这个秘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而是选择让它在人类历史的记载当中继续顺延、存在。 按照王大厦的说法,他从治疗舱里醒来已经过了整整十五年,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我问过很多人,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核战。我想听听你的说法,这样做似乎很蠢。但是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很难真正相信某个人。”王大厦显然看穿了林翔的内心。 沉思片刻,林翔认真地回答:“他们说的没错。至于爆发核战争的诱因……这也是我正在寻找的答案之一。” 王大厦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用失神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天花板,长长地叹息着,说:“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从治疗舱里苏醒后的这十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林翔毫不迟疑,直奔问题核心。 第一百四九节 肉锅 第一百四九节肉锅 从沉睡中苏醒的感觉并不舒服。思维凝滞,动作迟缓,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绵软的四肢感觉不到力量,整个人仿佛被抽去筋骨,只剩下一堆勉强还能算是生命的肉。 繁华的金陵城已经变成废墟,带着记忆深处对活尸本能的畏惧,王大厦没有进入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深处,而是在强烈炽热的阳光照耀下,蹒跚着脚步,在茫然和饥饿的驱使下,慢慢走向远处的荒野。 灰色,是他对这个醒来后世界的第一认知。 拥挤不堪的车辆残骸,在残破的高速公路上形成一条遥远不见首尾的长龙。天空中偶尔会掠过一两只黑暗的乌鸦身影,与地面随处可见的灰白人类遗骨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枯黄的草茎从破碎骷髅的眼窝里探伸出来,努力寻找着可能与阳光接触,获得生存的机会。 荒凉的原野上,矗立着几根歪斜的水泥电杆。在一堵表面涂料完全剥落的背风土墙旁边,一口架在火堆中间,用旧时代铝制水壶制成的锅里,大块熟肉随着沸腾的汤水上下翻滚,表面浮泛出一层腻厚的灰白泡沫。 用两根枯树枝做成的筷子,王大厦几乎是在没有咀嚼的情况下,连吞带咽地吃光整锅肉汤。他已经整整饿了两天,胃里泛出的酸水和虚弱颤抖的身体,使他根本无法考虑这些食物是否能吃,有没有毒? 荒野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出现一锅肉。十几分钟后,当吃饱喝足的他抚摸着滚圆的肚子,带着惴惴不安的忐忑心情,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等肉锅主人出现的时候,从断墙后面那条几乎被尘土完全覆盖的小路尽头,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可是,王大厦却从未见过像他们一样的人类。 他们非常强壮,面目狰狞,腰部系着一块破旧的围巾,裸露的身体表面凸显出大块虬结的肌肉。他们的头发如钢鬃一样杂乱且坚硬,脸上刺着恐怖的纹青,布满血丝眼睛里,释放出饥饿、仇恨、愤怒的目光。 没有任何语言交涉,他们扔下抱在怀里,似乎是刚刚收集到木块和各种可供燃烧的物件,咆哮着猛扑过来。大张的嘴里,露出一颗颗类似犬科动物般的锋利獠牙。 可能是基于旧时代对于活尸的战斗经验吧!靠着那把只剩下十六发子弹的m5g43突击步枪,王大厦准确地打爆了他们的脑袋。当他带着好奇的心理,在尸体附近搜索的时候,却恐惧地发现——就在距离火堆大约十余米,恰好被断墙遮挡了视线的空地上,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上下的女人,被十几根插进土里,长度超过半米的散乱钢筋平平撑起,形成一个悬空而挂的“大”字。她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截已经干皱的肠子拖拉着半凝固的血块,从伤口里垂直吊伸着。 她没有左腿。腿根位置上留有被锐利刀具切割的痕迹。强忍着胃部剧烈的翻腾,以及内心深处想要呕吐的可怕欲望,浑身颤抖的王大厦大口喘息着,恐惧的目光沿着女尸身体下面已经发黑的血迹一直顺移……最终,锁定在那火堆旁边,那口刚刚被自己吃空喝尽的锅里。 强烈的恶心和说不出的反感,像两把生锈缺口的钝刀,被无形的巨手操纵着,在王大厦刚刚装满的胃囊里来回刮蹭。骤然缩紧的神经刺激着肌肉,促使它们作出本能的生理排斥动作。尽管理智明确无误地表示,饥饿的身体需要这些来自于同类身上的肉,可是潜意识里仍然存在的道德体系和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惯性思维,却控制着他作出条件反射式的呕吐。 进入身体,又重新掉落在地面的肉块,表面蒙着一层模糊黏稠的消化液。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已经被身体彻底吸收。每每想到这里,王大厦的反胃欲望就会变得更加强烈。他双手紧紧攀扶着松散的土墙拼命作呕,干燥的沙石地面,很快汪集起一堆混合着淡红血丝的半凝固肉糊。它们散发出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馊酸味儿,在干燥的空气中朝着四面八方慢慢扩散开来。 王大厦绻曲着身体缩在墙壁背后,强烈的痉孪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密集的汗珠从额头两边渗出,汇聚在下巴的尖端,随着身体无意识的颤抖,接二连三掉落在地面。 已经被驱逐的饥饿,很快又重新占据了他的思维空间。空荡荡的胃囊像刚刚得到一张大牌,兴奋无比压上全部筹码准备大干一场的赌徒,忽然被意外冲进房间的警察用枪指着不得不被迫离开赌桌……失落、愤怒、绝望,它无法反抗大脑的意志,只能以更加剧烈,更加可怕的速度拼命蠕动着,用这种最基本,也是唯一可行的方式,表明自己必须得到满足的欲望。 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从岩石底下的缝隙里慢慢爬过,它摇头晃脑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细长的触角像天线一样警惕地注意着随时可能袭来的危险。它爬得很慢,但是即便再迟缓的动作,也能够缩短与那堆呕吐物之间的距离。 堆积在地面的肉糊,看上去令人感到恶心。但是不可否认,这些被胃酸充分搅拌过的肉块,的确能够提供充分的营养和身体所需的热量。 虫子爬了很久,终于接触到肉糊的边缘。它小心翼翼地浅尝了一口尚未被泥土吸收的黏液,大概是觉得味道很对自己的胃口吧!它开始把这堆意外发现的东西归列于食物的种类,蹬开细长的节肢钻进其中,肆无忌惮地大吃起来。 越来越多的虫子朝这里围聚,荒野上可吃的东西非常稀少,无论人类还是变异生物,都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进食的机会。 默默地看着在肉糊旁边来回攒动的虫群,目光呆滞的王大厦,似乎又回到那个生离死别的时刻。 同生共死,是旧时代情侣之间使用频率很高的一句话。男人用它哄骗女人上床做爱,女人用它证明男人对自己的忠贞不渝。金钱和廉价的爱情,使欺骗变成达到目的必需手段。王大厦也不例外——尽管他和小护士像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曾经海誓山盟,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小护士仍然背叛了曾经承诺过的一切,把本该陪着自己死去的心爱男人,毅然推进了治疗舱。 她要让这个男人活下去。这也是她在彻底丧失理智前,脑子里最后的希望。 王大厦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知道长时间的休眠,已经把体内留存的能量消耗一空,自己的身体临近于虚弱崩溃的边缘,再不进食,结局只能是活活饿死。 吃人,有违常理。那种非道德的行为,是野兽的专利。 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在无道德的罪恶中继续生存? 还是保留人性良知的绝望死去? 我……我……我……我饿——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扑倒在地,抓起一团团已经变冷凝固的肉糊,连同粘连在表面肮脏的泥沙一起,大把塞进口中,在难以忍受的强烈恶心呕感中,硬生生的狂吞下肚。 欲望彻底压倒了理智,在生存面前,人类尊严和道德良知,是那样的脆弱、无力。 “吼——” 带着内心深处羞愤难抑的炽热火焰,满面狰狞的王大厦嚼着腥馊的肉糊站起,大步走到墙壁背后的女尸旁边,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从肥腴的尸腿上,割下一大块粘连着澄黄脂肪的肉,野蛮地一阵乱嚼。 在摒弃了道德的眼睛里,人肉和猪、牛、鸡、羊没有任何区别,同样拥有丰富的热量和蛋白质,足以维持生命消耗。 苍茫的天地间,狂猛的暴风像鬼一样呼啸着。高高扬起的沙尘,把太阳的光芒远远驱赶出这颗荒凉的星球,在铅的浓密辐射云层笼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死一样的灰。 “老天爷,我操你妈个烂逼。老子要活,要好好活下去,活给你狗日的看看——” 王大厦一动不动站在风中,横冲直撞的沙石砸在皮肤上,有种硬生生的刺痛。他瞪着赤红的双眼,高高举起肌肉盘虬的胳膊,朝着无法捉摸的遥远天际,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 思维和理念,往往会陷入一种被圈禁的僵化形态。惯性思维、恒定的世界观和来自构成社会的法律、秩序、逻辑,对思想的潜力加以限制和束缚。从某些方面来看,这种桎梏应该是有益而良性的。人类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进行无限的幻想,可是一旦思维状态进入无所顾忌的狂热和混乱状态,失去捆绑的欲念也会在邪恶的诱导下,彻底颠覆曾经被认可的一切。 历史上杀人狂和食人魔的诞生,均源来于此。他们的思维想象能力已经超越道德能够承受的极限,只有血腥和野蛮才能安抚嗜血的心灵。他们并非天生的恶魔,却在欲念和无理性的幻想当中,选择了站在人类道德的对立面。 用旧时代的标准,对辐射世界的新生代人类进行衡量,显然有失公允。文明所包括的一切美好特质,都是建立在富足和温饱的基础上。当生命随时受到死亡威胁,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时候,即便是最仁慈的上帝,也会张开大嘴,用锋利的牙齿从最亲近的人身上,连撕带咬扯下足够让自己吃饱的肉。 王大厦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从沉睡中苏醒,来到废土世界之后的第一顿饭,吃的就是自己同类的肉。 第一次吃人,恶心呕吐属于正常反应。当胃里的食物消化一空,重新感觉到饥饿的时候,已经习惯血腥并且完全麻木的他,很自然地拿起了刀,从残破不堪的女尸身上,割下更大的一块…… 从人变成野兽,这大概是旧时代和废土最根本的区别吧! 靠着从尸体身上割下晒制成的肉干,他在荒野上独自游荡了很久。渐渐的,接触到第一个流民,第一个聚居营地,第一个男人、女人、孩子。 他开始知道许多在旧时代难以想象的东西,辐射、核战争、死亡。 通过与流民的交谈和了解,他终于明白那些在荒野上肆意杀人、煮肉,外形像人,却和人类有所区别的家伙,叫做暴民。 这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而是一个混乱不堪的黑暗地狱。 王大厦彻底死心了。他不再对任何事情抱有期望。家人、亲人、爱人,他一无所有,只能孤独、无助、麻木的生活在一群完全陌生的流民当中。 他开始相信所谓的神。他并不要求神灵拯救自己脱离苦海,只是祈求那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能够让自己死寂的心里,仍然保持一丝人类应有的希望。 …… “当卫兵把我带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你简直无法想象我有多么激动。只有和我一样来自旧时代,同一个国度,拥有相同经历的人,才会对那首歌产生兴趣。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个他妈的异类。没想到在最绝望的时候,居然能够找到一个同伴……值了!太值了!就算现在让我去死,也值了!” 王大厦的眼睛里缀满浑浊的泪,他的胸部剧烈起伏,嘴唇在不受控制般轻微颤抖,窗外射进的阳光,照在他那张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仿佛坚硬岩石被缓慢溶化后产生的柔软。 整整十五年了,他一直在灰色和孤独当中浑浑噩噩的活着。没有尊严,没有希望。他并非不想寻找并且得到这些东西,而是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确定的目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残存的生命消磨时间,在这种无聊的衰老过程面前,谨守着小护士对自己最后的要求。 林翔默默无言,凝神沉思。过了很久,他带着忧郁而庄重的微笑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的另外一端,缓慢而坚定地伸出右手,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你并不孤独。现在……欢迎回家。” 王大厦用力抓住递到面前的这只手,眼眸里充满无限的激动和感慨,浑身颤抖的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猛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林翔宽厚的肩膀,像孩子一样失声痛哭,在眼泪和嚎叫声中,酣畅淋漓地宣泄着整整禁锢了近一个世纪的悲痛…… …… “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不过,他现在很快乐。” 站在隐月城办公大楼二层的走廊上,透过窗户中间那块不算太大的缝隙,望着刚刚换洗一新,正坐在一楼餐厅里喝着玉米粥的王大厦,应嘉的声音很清淡,也很柔软。 林翔背着双手站在她的身后,随着说话声的终止,视线焦点也从远处的王大厦身上收回,聚落在女孩白腻柔嫩的脖颈表面。 应嘉有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她似乎能够看透别人的心。 这不是神话,也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奇迹。她的判断标准均来自目标的眼神、皮肤、神态和语言。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其实是资深心理学家必须具备的敏锐观察能力。 林翔缓缓抚摸着她柔滑细顺的长发,应嘉似乎感受到来自身后关注的目光,她偏过头,带着甜甜的微笑,把嫩滑的面庞慢慢贴近林翔的手心,轻轻摩挲着。 也许是基因优化的结果,应嘉变得比记忆中漂亮得多。刘宇晨没有撒谎,应嘉的确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确是个可怜的人。只要心里存在执着的信念,终究会变得快乐。”林翔的声音低沉而舒缓。 应嘉黑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波动:“爸爸,你应该很快乐。” “哦?为什么?”林翔有些意外。 应嘉掂起娇小的足尖,把身体尽量升到距离他肩膀不远的地方,狡黠地微笑道:“因为……爸爸有嘉嘉。” 林翔一怔,继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 除去在混乱中意外被杀,连同各大族群的首领和死忠到底,拒绝投降的护相关人员,从隐月城外收拢的流民数量,超过了五万六千余名。 城内也在进行清理,此前已经进入城市的其他流民首领,已经被全部控制。他们将被秘密处死,用布兰琪的话来说:“必须彻底清除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 失去领头人的流民,只能依附于隐月城。加上城内原有的居民,未来几个月内,分批通过卫生检疫,获得正式身份的市民,将一举突破七万。 第一百五十节 绝地 第一百五十节绝地 新的城市范围已经圈出,相比原来的区域,隐月城的面积足足超过了一倍。 拥有食物和水,就能很快聚集起大量流民。这是废土世界最直接的权力来源,也是某个势力崛起的基础和关键。但是,距离真正的强大,还很遥远。 现在的隐月城,只拥有满足生存的最根本因素。它还欠缺许多别的东西。 比如: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充足的能源供应系统。 骷髅骑士团在投放培养人的时候,已经向他们灌输了有关旧时代科技的记忆。随着时间延续和大量初代培养人的死亡,这些知识出现相当数量的缺失部分。尽管骷髅骑士在后期投放的人员当中,进行不断补充和完善,却无法抵消自然消耗的速度。加上从避难所里走出的各大家族相互建立定居地,又造成对科技人材新一轮的争抢和掠夺。战乱、撕杀、饥饿、严酷恶劣的自然环境……种种因素相加,就普遍程度而言,新生代人类拥有的科技能力,大概只达到旧时代四、五十年代的水准。 当然,这仅仅只是泛指荒野上的流浪群体。所有家族机构都拥有独立的研究所,他们以武力胁迫和物质利诱等方式,把保留有高等科技的流民纳入己方的管理系统,使技术和研究产出的成果,最终变成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 无论在旧时代还是辐射世界,“科技无国界”终究只是一句无用的废话。 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是这颗废土星球上实力异常强大的机构。很奇怪,它们任何一方,都没有表现出想要控制其它中、小势力的意图。以林翔目前所接触和掌握的情报来看,骑士团只是在轻度辐射区内设置基地,以点带面的方法,按照比例收取整个区域内各大家族的物资贡献。至于医生联合协会,他们用于控制的唯一手段就是药品。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似乎都没有建立强大、牢固统治圈的欲望。尤其是创造出新生代人类的骷髅骑士团,它们在废土世界的所作所为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缔造的主宰。 林翔对此感到迷惑不解,但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寻找问题的答案。他必须首先稳定自己的生活基础和安全保障,只有当身边的一切逐渐步入正轨,展现出实力控制下区域优势的时候,他才可能去探究更多的,被时间淹没的秘密。 …… 九月的黄昏,已经变得比较漫长。深蓝色暮色笼罩在已显枯黄的荒野上,远处的高低错落的石制建筑里,透射出暗淡昏黄的灯火。纵横交错的街道从整齐排列的房舍中央穿过,把密集的居住区划出无数大小不一,相互邻接的方块。矗立在城市边界的警戒塔,仿佛一个个三角形状的尖锥。它们默默地钉在那里,像传说中强悍威严的守护神,沉默而警惕地注视着寂静荒野上的一切动静。 站在高大厚实的城墙顶端,望着天际与地平线连接点上那一抹沉沉欲坠的鲜红,王大厦黑黝黝的糙脸上,显出一丝久已没有出现,充满感慨和期待的舒缓。 “或许,我应该叫你一声“长官”。毕竟,在那个毁灭的世界,你的军衔比我要高得多。”他抬起手,摸了摸刚刚新剃过胡须的下巴,憨厚地笑道。 林翔抱着双臂,双腿略微叉开,站在距离他差不多三米左右的地方。淡淡的暮光照在灰白色的战斗服表面,映出一团微黄偏红的柔晕。 “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其实……我们很幸运。” 林翔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神色平淡地转身走到近前,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王大厦笑得很朴实:“我只会做两件事——种地,还有当兵。” 他是个老实人。 当然,这种优秀的特质仅仅只针对他信得过的人而言。无论旧时代还是现在,“老实”和“奸诈”、“狡猾”之类的词语往往都会联系在一起——索斯比亚的爱玛分公司经理葛利菲兹,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 废土世界充满尔虞我诈,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事情,每天都在各个角落里,以不同的内容和方式悄然上演。 王大厦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这可不是林翔对他下的定语,而是来自应嘉的判断。 “别忘了,你可是莱彻尔族群派来求援的信使。你的族人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翘首以待等待着你的回音。”林翔的这句话纯属调侃。虽然说话的语调颇为正式,其中却明显带有戏谑的成份。 王大厦没有接口,他转过身望着林翔,黝黑的脸膛上,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说到莱彻尔族群,我倒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机会?”林翔眉角一扬,静等着对方尚未说完的下文。 “根据我的观察,围困芒福德族群的银色机车党,很可能拥有生产摩托机车的实力。” 王大厦的眼眸里透出肯定的意味:“也许,他们控制了一个大型机械工厂。只要有食物和水,荒野上到处都能招募到流民。但是说到机械……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 据守在荒野上的莱彻尔营地,是一个充斥着罪恶与肮脏的巨大泥坑。 阴霾的天空一直下着雨,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上一层沉闷的铅灰色。营地里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由于往来的人流过于频繁,路面上被踩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深凹土坑,暗黄的泥泞甚至可以淹到人们的脚脖子。呼啸而过的寒风,把衣衫褴褛的流民们冻得瑟瑟发抖。他们用泥土和石块把宿营点的底层垫高,却无法阻挡雨水顺着帐篷顶部的毛毡缝隙飘落进来,把人们身上那点不多的衣物浸得湿透。 不时有人从道路边缘小心翼翼地绕行着,路面中央已经被积水泡得发软,不小心踩落下去,黏烂的稀泥会像胶水一样牢牢沾住鞋底,即便用力拔出脚,却无法带出鞋子。人们尽量避免这种倒霉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却总有几个运气很差的家伙从路沿上滑下来,在冰冷的泥浆里翻滚、挣扎。 莱彻尔营地已经断粮两天了,但是流民们却没有感受到饥饿带来的致命威胁——这是荒野上流民族群首领们经常使用的控制手段。当他们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或者想要迫使族民认同自己独裁决定的时候,都会以食物作为威胁。至于实际情况,却是营地里的食物被集中在首领帐篷附近,被荷枪实弹的亲信牢牢看护着。至于发放与否,完全由首领一个人说了算。 没有粮食,并不意味着没有吃的。这是一种非常古怪,也是旧时代人类难以想象的逻辑。 每天,都会有几名哨兵或者企图逃离的流民,被围困在营地周围的银色机车党杀死。温热的死尸给活着的人提供了新鲜的肉食来源。他们会被熬成汤,加上一点点流民平时私下积累的食物煮成粥糊。这种非正式的自由取食方法,不在族群首领的控制范围内,但是数量极少,想要吃饱,远远不够。 流民们开始用各种不同类型的方法获取食物。 女人的姿色和年轻的身体,是赚取食物最普通的手段。每一个流民族群里,总有些能够吃饱的特权者。首领及其身边的亲信、护卫,就是最显著的代表。每当营地里非正常断粮的时候,他们就能用数量很少的吃食,从饥肠辘辘的流民手中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黄金、被各大势力承认的流通货币、私藏的酒、从废墟里挖出来各种值钱的物件、处女的初夜……都会在公平交易的前提下,以非常低廉的价格进行交换。 流民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这些私藏品的价值。在人口众多的城市或者大型聚居地,或者是有雇佣兵来营地借宿的时候,自己的货物通常能够卖出很高的价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一瓶废墟里找到的陈酿葡萄酒,可以换到几听美味的罐头或者好几公斤面包。但是在营地内部权力者进行交换的时候,仅仅只能得到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馊霉臭味儿的糠菜团子。 打着断粮的名义,实际上进行赤裸裸的掠夺,这就是现实。 流民们当然会觉得愤怒,可是他们毫无选择。没有法律对这种肮脏的行为进行规范与遏制,他们也没有武器和力量进行对抗。没有食物和水,他们不可能离开营地在荒野上独自流浪。离开,就等于死亡。 每隔一段时间,这种非正式的掠夺就会在族群内部上演。这不是莱彻尔族群特有的创造发明,而是荒野上所有群体掌权者的共同专利。他们用这种原始、野蛮的方法,剥夺流民们积累的最后一点财产,使穷者一无所有,只能完全依附族群生存。无法反抗,不能拒绝,只能在愤怒和仇恨中默默承受、麻木。 …… 博格。莱彻尔盘腿坐在厚软的灰色毛毡上,望着平摊摆放在左右膝盖中间的地图发呆。 如果王大厦在场,他一定会意外地发现——此刻博格保持的姿势,和几个星期前自己离开的时候所见到的场景,完全一样。 看地图,是博格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每天必行的日常举动。 用墨炭画在大角羊皮上的地图很粗糙,图上涉及的范围不大,仅仅只包括莱彻尔族群拥有的几块迁移地,以及行进路线上经过的城市和各个定居点。博格却看得非常仔细,他瞪大眼珠,在一个个地名与彼此之间的距离进行对比,专注的时候,高挺的鼻尖甚至会直接抵上图纸,感受到羊皮表面特有的皱皴。 地图本身没有什么秘密,博格所感兴趣的东西,也仅仅只是图面上用黑色三角记号标注的隐月城。为了表示关注,他甚至特别添加了一道红色线圈。这样做对缓解实际情况毫无帮助,相反,却越发增加了他内心的紧张和忧虑。他每天都要比对着地图上的距离,计算着营地与隐月城之间的实际长度,再用人类奔跑的速度与之进行等量换算,从而得出他最为迫切需要知道的时间。 博格整整向隐月城方向派出了六十八名求援信使,除了王大厦,另外六十七个,都被游荡在营地外围的银色机车党当场格杀。 倒不是王大厦运气好得逆天,原因很简单——除他以外的其他人,都是没有任何进化能力的普通流民。二级进化异能,相当于拥有超过普通人两倍的感知和速度,活命的机会,自然也要更大一些。 莱彻尔族群的人口数量超过两千,加上注射药物成功的强化人,倒也能够挑选出几个实力不错的二、三级异能者。但是博格无法像控制王大厦那样,把同样的威胁手法施加到其他人身上。他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些人在离开营地之后,是否还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向隐月城求援?或者……根本就一脚把自己踢开,重新寻找雇佣价钱更大的金主。 博格坚定不移地相信王大厦会回来——他的老婆还在自己手里。虽然那个女人已经被博格和身边的亲信玩过上百遍,但她毕竟是王大厦名义上的老婆。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无耻到抛弃自己妻子的地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博格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狂燥,越来越焦急。他预料过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也考虑过最坏的结局。无论是哪一种状况,时间都足够王大厦在营地和隐月城之间跑上两个来回。可是,那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家伙,却仍然没有出现。 博格开始酗酒,脸上因为酒精产生的浮肿,遮掩了老而精明的神态。两只布满血丝眼睛下面的眼袋越来越大,腰围也变得越来越粗。每天晚上,他都要搂着两个以上的女人一起同睡。他会用各种变态的手段,凌虐、玩弄那一具具年轻柔软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恐惧和疲劳中寻找到一丝解脱,在凌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勉强安睡一会儿。 断粮,是博格逃亡计划里,最后可用的招数。 如果事态发展仍然没有任何转机,莱彻尔族群就必须向银色机车党投降。这也意味着博格及其亲属、心腹交出手中所有权力,从高高在上的营地首领,变成普通无奇的流民。 这很可怕,也很恐怖。 博格无法想象失去权力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他很清楚——一旦成为平民失去身边的护卫队,莱彻尔族群里的很多流民都会杀了自己。他们被剥削得很惨,许多人的妻儿不是成为自己的玩物,就是被当作鲜肉吃进肚子。那帮穷鬼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他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总而言之一句话——投降,相当于自杀。 不!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变成现实。 博格祭出自己惯常使用的老办法——以断粮为名,尽量转移流民们的愤怒和注意视线。他把这一切推脱到银色机车党身上,声称是那些驾驶摩托车,在营地周围来回游荡的枪手断绝了人们的生路。他们使流民无法进行正常迁移,像野兽一样杀死无辜者。营地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食物,这种情况再继续下去,所有人都会活活饿死。 这办法非常管用,在最初的几天,博格的确成功转移了流民们的愤怒来源。然而好景不长,拥有特权的亲信和护卫队员,又像从前一样,以强行交换的方式,用少量食物从流民手中换取各种私藏品。饥饿的人们开始不再相信博格的谎话,他们变得更加冷漠,逃亡者也变得越来越多。尽管博格拼命加强控制,用死亡和暴力威胁、强迫人们留下,但是他也发现——那一双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憎恨和杀意。 博格再也无计可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帐篷里看地图,计算、祈求、祷告王大厦能够早日出现。 “砰——” 从远处的荒野上,传来一道清脆的枪声。它距离帐篷很远,也代表着某个倒霉的家伙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博格丝毫不为所动,他仍然坐在毡布上呆望着地图。枪击每天都会发生,它不可能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只能给饥饿的流民带来更多的肉食。 忽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嗒嗒嗒”,一连串刺耳的枪声骤然响起,狠狠撞击着博格衰老却还能保持作用的耳膜。 他猛然从地上站起,怔怔地望着传来枪声的方向——在荒野上,子弹属于珍贵的资源。银色机车党很少做出使用机枪的奢侈举动……一定是出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状况。 第一百五一节 钢城 第一百五一节钢城 四辆“斯特瑞克”装甲车,像四头披挂整齐的钢铁暴龙,带着狂猛嚣张的速度,从远处的荒野上疯狂碾压过来。 几十辆武装摩托车从简单的临时营地里冲出,高速旋转的轮胎带起一片四散飞舞的泥泞。驾驶摩托的骑士们,大多穿着用结实布料缝制的夹克衫,衣服表面缀结着用各种晶亮晃眼的小饰物,有的甚至把死者头顶的颅骨取下磨光,打穿烙洞之后,用项链挂在脖子上作为饰品。这些人的外形非常彪悍,饱满贲张的肌肉从肩膀两边裸露出来。他们大多两人一骑,一边操纵着动力强劲的摩托车,一边握着上满弹药的武器,在“突突”咆哮的引擎声中,灵活地分成无数道箭头,朝着越来越近的装甲车对冲过去。 身穿骷髅战斗服的林翔直着身子,昂然站在为首一辆装甲车顶的高射机枪塔座后面,手里抱着一挺外观冷硬的巴雷特重型狙击步枪,带着幽雅从容的神情,将巨大的枪身高高平举,把一名肩膀上扛着rpg火箭筒的摩托骑士,慢慢纳入瞄准镜孔的黑色十字中心。 “砰——” 粗暴的枪声,顷刻之间被引擎的轰鸣所掩盖。骑士的头部被完全炸烂,高高爆起的碎骨血沫散成一朵漂亮的花,巨大的动能把他的身体朝着侧后方向猛然撞翻,重重歪倒地。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使摩托车身猛然跳动了一下,双腿被卡住的尸体使车体瞬间丧失平衡,它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前歪斜着飞驰,侧翻滑倒在潮湿的泥泞中,朝向天空的轮胎在惯性力量的驱使下,保持着无用的空转。 杨华站在靠近左侧的一辆车顶,眼睛里释放出鹰一般凶狠的目光。他抱着一挺原本附属于装甲车的多管机关炮,对准迎面冲来,距离最近的两辆摩托重重扣下扳机。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一蓬蓬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直射,灼热的金属流把脆弱的人体当场撕裂,在薄弱的摩托车身上留下一连串密集的弹洞,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三角形的钢铁构件直接飞上了百米高空,摩托本身则变成了数以百计的零件,车头向前方飞出,从轴承上脱落的轮胎朝着颠簸不平的地面上盲目滚动……几秒钟后,燃烧的残骸从半空中轰然摔落,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硝烟气息。 火焰、噪声与冲击波打破了荒野的沉寂,不甘心失败的摩托骑士们纷纷发动反击。伴随着密集的枪声,战车外壳上溅起一团团火花,漂亮的漆层表面也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可是子弹最终无法穿透厚厚的装甲板,尽管它们拼命撕咬着车身,却不可能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用火箭筒攻击,子弹对那些战车不起作用——” 一个身穿暗红色无袖皮衣,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驾驶摩托斜向猛冲过来,飞驰的机车在地面上灵活地划出用于规避的“s”形路线,依靠令人眼花缭乱的高超车技,呼啸而来的摩托迅速冲进装甲车火力无法攻击到的死角。他拢紧双腿夹住摩托保持平衡,右手顺势从膝盖旁边的皮套里抽出一枚rpg,瞄准距离最近的一辆装甲车后部,狞笑着扣动扳机。顿时,棱锥形状的弹头尾部喷射出炽热耀眼的桔色光团,朝着被锁定的目标嘶吼而去。 林翔飞快地转过身,半跪在车顶,粗大的狙击枪口斜上指向破空袭来的飞弹。就在火箭弹即将临近目标的刹那间,白晰细长的手指也将扳机狠狠压至最底。 “轰——”天空中闪耀出一团足以照亮百米范围的巨大火焰。 “这个该死的混蛋——” 望着被凌空打爆的火箭弹头,红衣车手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从武器袋里摸出一枝装填过弹药的霰弹枪扣在右手,拧紧摩托油门,加大马力从侧后方向逼近另外一辆装甲车。正当他斜举枪口,瞄准车顶中央毫无防备的机枪手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惊恐不已地暼见——站在左侧战车顶部的林翔,他手里平举至肩的乌黑枪口,正牢牢指向自己的眉心。 高速旋转的子弹准确钻进了红衣车手的额头,膨胀的压力使整颗头颅当场爆开,巨大的惯性推动着他的身体向后飞出,重重摔倒的地上,失去控制的摩托车头猛然飘起,在半空中飞舞出一条不规则的斜线,轰然砸落。 “快撤回营地,我们需要反装甲武器……等等,那,那是什么?” 一个身穿黑色背心的摩托车手,惊慌失措地招呼着自己的同伴。话未说完,他忽然发现——被岩石和隆起地形遮掩的远处,竟然驶来十余辆涂着黄绿迷彩的卡车。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几秒钟后,已经能够看清楚坐在驾驶室里的人影。动力强劲的引擎在张狂无比地咆哮着,在潮湿的荒野上,划出一道道被轮胎碾压出来的灰黄泥印。 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所有的摩托车手。 “撤退!快撤退!他们的数量太多了,我们不是对……” “嘭——” 为首一辆疾冲而来的卡车,迎面撞上距离最近的一辆摩托车。伴随着轰然巨响,沉重的两轮车体被撞得高高飞起,越过数十米的距离,最后划出一个高高的抛物线摔落下来,溅起一片肮脏的泥泞。 葛利菲兹从爱玛城派来的技工,对隐月城的卡车进行了全面改装。这些机械产物的前端装有弹簧式防震全钢隔离栏,车体结构也经过特别加固,配合旋转在车厢四周的防弹装甲板,它们在实战中所发挥的作用,并不比标准的制式战车逊色。 顷刻之间,荒野上到处都响起仿佛撕裂布条的机枪声,在残存的摩托骑士周围编制出如雨般的弹幕。机车党徒们带着绝望的神情,看着越来越近的庞大车队。这些钢铁造物根本不怕子弹,仅有的几枚火箭弹也全部消耗一空,退路已经被来回飞驰的装甲卡车彻底封锁。只要对方愿意,完全可以像捏核桃一样,用狙击步枪一个个点爆所有人的脑袋。 装甲车继续向前猛冲,粗大坚固的轮胎,毫不留情地碾过横拦在前行道路上的摩托残骸。在发动机嚣张的咆哮声中,倾斜的锐状车头笔直地抵近被困在圈中的机车骑手,直到快要撞上,相距不过两、三米远的时候,才嘎然停住。 骑手们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地望着从车顶跳下的那个矫健身影。他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玉色的肌肤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出极具诱惑力的柔和光泽。像这种拥有漂亮脸蛋的男人,屁股通常都很性感,会成为某个势力首领的专用发泄工具。 这种时候没人会去考虑此类无聊的问题。摩托车手们不可能对那个男人手里巨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视而不见,从那枝枪口里射出的子弹,至少打爆了八个人的脑袋,在高速移动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如此之高的命中率,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 林翔把一枚子弹用力压入弹仓,望着被车队撵拢在圈里,面色惨白的骑手们,平静、冷漠、不失威严地说:“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 按照废土世界的衡量标准,黑铁熔炉,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城市。 这里的前身,原本是旧时代某个具有相当知名度的钢铁制造企业。庞大的机械生产车间和林附在企业周围的居民建筑,使这片从战火中保留下来的区域,变成了一块庞大的废墟。也许是因为附近恶劣的自然环境,以及没有形成完整食物链的缘故吧!“黑铁熔炉”没有像其它城市废墟那样被变异生物占领,而是成为银色机车党的大本营。 如果单以建筑容积计算,“黑铁熔炉”能够容纳数万的人口。然而居民数量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数字统计,这牵涉到能源、饮水和食物等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依靠工厂内部的相关处理系统和部分能源,从南面的河流引入高辐射水源进行沉淀、净化,“黑铁熔炉”获得了必须的生存资源,进而产出一定数量的粮食。由于水处理量和地形的限制,食物产量只能保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因此,“黑铁熔炉”的人口容纳数量,大约以八千左右为上限。一旦超过这个数字,又没有任何外来支援的话,因为饥饿引发的混乱和死亡等各种问题,也会纷纷接踵而至。 林翔进入“黑铁熔炉”的时候,时间已近下午。浓密的辐射云层背后,隐约透射出朦胧的光幕,给眼前这座钢铁设施林立的城市,抹上一层微弱的白色。 银色机车党的总部,是一幢占地面积超过数千平米的十二层大楼。外观破旧的建筑显然属于旧时代遗留的产物,物资奇缺的废土世界,不可能有太多的钢筋水泥用于建造,只要没有发生幅度太大的地震灾害,这些被辐射尘覆盖了近一个世界的古老建筑,仍然会继续存在下去。 沿着半埋在泥土里的旧柏油公路一直向前,道路两旁林立着酒吧、夜场、药店、武器店和诊所。废墟中有足够多的废弃房屋,可以为荒野上流浪的疲惫者和那些在城市底层挣扎的人们,提供免费的容身之所。至于食物和水,他们必须用劳动和身体才能换取。这也是绝大多数在废墟基础上建立的新城市,用于招揽人口的共同法则。 林翔身边的随行人员并不多,除了杨华和王大厦,只有四名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卫兵。单是这点力量,就已经远远超过银色机车党的平均实力水准——林翔仔细检查过那些被俘的机车党骑士,其中实力最强的领队,仅仅只是拥有三级强化能力的注射改造人。 沿途,无数充满畏惧和羡慕的目光,从各个方向投注过来,汇聚在这些陌生人身上。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没有补丁的衣服、光洁又迷人的金属物品,以及形状奇异的枪械都代表着无法抗衡的实力。即便是没有进化异能的普通人,也可以通过这些最基本的外观,用肉眼判断出彼此之间的强弱差异。 大楼入口前,用铁丝和三角钢架圈出一条近百米长的通道。左右两边的附属建筑顶部,可以看到指向这里的粗大重机枪管,在林翔的感知范围内,至少有二十枝狙击步枪瞄准这一方向。 这种如临大敌的状态,显然不是针对林翔自己,而是专门指对杨华——只要是拥有初级异能的进化人,都能感受到从这个外表普通中年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与普通的进化人相比,强大的寄生士简直就是必须仰视的最可怕存在。 没有异能气息,连一只蚂蚁都不会重视自己。 带着脑子里刚刚萌生的古怪想法,林翔苦笑着轻摇了摇头,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顺着铁丝围成的狭长通道,慢慢走进大楼。 …… 罗惊鹏的办公室很大,除了挂满四面墙壁的各种武器和刀具,房间里唯一的东西,就是一张摆放在屋子中央,边长超过四米,上面堆着柔软被褥和毛皮的大床。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侧卧在床上,黑色绳结拴系的丁字裤和线式胸罩,在臀部和上身勾勒出女性最具诱惑力的几块肉团。慵懒的神态配合淡金色的波浪长发,衬托出一张娇挪美艳的脸庞。一双修直的长腿弯曲着,黑色丝袜在自然光线下透出惊心动魄的特殊质感。细长的银色高跟鞋挑在足尖轻轻摇晃,诱惑,挑逗,又仿佛是在做着无声的渴望和企求。 挥了挥手,杨华等人会意地转身离开。很快,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对面而视的男人,以及绻缩在大床上来回扭动身躯的女人。 罗惊鹏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午后的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油光,将肌肉线条很好地勾勒出来。超过两米的身高,使他看上去活像是传说中才会存在的巨人。他面色阴沉地坐在床沿,冷冷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林翔。 林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从旁边抓过一把合金折叠椅自顾坐下,又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抽出一支点燃,翘着二朗腿,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沉默,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当林翔面不改色地点起第四支香烟,喷吐着浓密烟雾,把房间里本就污浊不堪的空气变得更加浑浊的同时,罗惊鹏也终于开口说话。 “抽这么多烟,你他妈的上辈子一定是个得肺痨患癌症的死鬼——”他狞笑着,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林翔坐直身子微微一笑:“你应该弄点壮阳的东西来好好补补。玩了那么久,生殖器也硬不起来,只能用手指让女人得到满足……呵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上辈子,不是被阉割的太监,就是天生的性无能。” 罗惊鹏脸上的肌肉颤抖着,蜿蜒盘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动着。他很想挥舞起巨大的拳头,把这个近在咫尺的可恶家伙狠狠砸扁,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的后果,只会是自己吃亏。能够全歼一整个武装机车大队的人,拥有的实力背景,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第一百五二节 色厉 第一百五二节色厉 “说吧!你他妈的究竟想怎么样?别跟老子咬文嚼字,我喜欢直接爽快的人。”他慢慢放开拳头,只有手指偶尔下意识地微微抽搐着,饿狼般的目光,仍然死死盯着林翔的脸。 野蛮、傲慢、粗线条,这只是罗惊鹏的表面形象。黝黑魁梧的肌肉,掩盖着一颗不输于任何人的狡诈心机。 黑铁熔炉,是一块拥有无限发展潜力的机遇之地。这里虽然缺少食物和水,却有着废土世界极其稀少、珍贵的钢铁资源。目前被银色机车党所掌握、使用的部分,仅仅只占到所有机械设备的百分之五左右。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能源,庞大的机械车间也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只能蒙积着厚厚的灰尘,在密布的蜘蛛网和杂乱的陈物中发霉,生锈。 食物和饮水,是废土世界赖以生存的最基本要素。一旦温饱获得满足,人类的欲望也会随之膨胀。依靠旧文明遗留下来的设备产出的机械制品,是所有势力争相竞购的战略性资源。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利用废墟里搜寻得到的零件拼凑而成的摩托车,可以卖到很高的价钱。有了这些机械制品,各大家族机构就能编组属于自己的机动武装力量。强大的进化异能者加上机械的力量,势力范围半径将成倍增长,控制区域和人口、收益、资源占有率,也会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 纯属偶然的机会,罗惊鹏成为“黑铁熔炉”的实际控制者。他很清楚自己的弱势和优点,他一方面不遗余力的拼命挖掘“黑铁熔炉”的机械产能,一方面尽量拓展产品销售渠道,从遥远的城市和其它定居地换购食品和武器,招徕更多的人手,增强自己的实力。 所有这一切,罗惊鹏做的非常小心。以“银色机车党”目前拥有的实力,根本不是那些庞大的家族机构的对手。他只能在对方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小心谨慎的进行扩充。对于从城市边缘经过的流民族群,实行毫无商量的兼并原则,对方稍有抗拒,立刻就会招来屠杀。 他不是个天性暴虐的人,只是被环境和现实逼迫着,用暴力和血腥保护自己。 莱彻尔族群是个意外,这个人口数量超过两千的流民群,对罗惊鹏产生了难以抗拒的诱惑。如果加入,这些人将会给“黑铁熔炉”带来更多的劳作资源,开垦出数量更多的耕地,明年的食物储备也会变得更加充足。 之所以没有趁谈判的时候杀掉博格,直接并吞整个族群,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利用长期围困的办法,逼迫流民们消耗食物,从而在内部引发火拼,就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己方战斗人员的损失。“黑铁熔炉”的战斗要员只有五百余人,虽然占有资源之便,每一个机车党成员都配备了摩托车,但就实际战斗力而言却没有太大提高。除了罗惊鹏本人拥有五级进化异能,余者大多为经过初步训练的普通人,连同依靠药物改造的强化人在内,银色机车党拥有的异能者数量只有二十名左右。 说穿了,“黑铁熔炉”就是一个虚有其表,空有外壳,依靠虚张声势强作维持,仅仅只有初步开发能力的工业基地。 当然,这仅仅只是目前的状况。只要有充足的能源、食物、水、人力,这座沉寂百年的超大型钢铁废墟,就能重新焕发出超乎想象的庞大产能。 罗惊鹏清楚自己的弱点,他也在利用一切手段,拼命弥补这些先天不足的缺失部分,尽量把自己和银色机车党变得更加强大。 接到手下紧急传回信息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份战斗报告使他胆战心惊,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对方居然拥有四辆标准战车和数量庞大的装甲卡车,单单只是这些,足以碾平整个“黑铁熔炉”。 按照旧时代标准制造的的军工产品,在文明颓废的辐射世界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子弹无法打穿“斯特瑞克”装甲车的表层护甲,并不意味着这种钢铁怪兽可以在满目创痍的废土上横行肆虐。 对付它的方法其实很多——单兵对战车炮、at或者rpg之类的轻型火箭弹发射装置、大面积的战场炮火覆盖、空中轰炸……如果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旧时代军官,起码可以列举出十几种行之有效的反装甲手段。但是,在罗惊鹏看来,这些方法就像漂浮在阳光下的肥皂泡沫一样,只具有表面上那层光滑漂亮的颜色。 由于销售渠道和人力方面的限制,尽管“黑铁熔炉”拥有五百余名武装摩托骑士,却没有配备任何重型火力。甚至就连对付装甲战车最为普遍的rpg火箭筒,储量也只有区区十六枚。 这点力量根本不足以和隐月城对抗。 罗惊鹏的衣服口袋里塞着一张纸,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围困莱彻尔族群的第三战斗大队一百名摩托骑士当中,有四十七人战死,五十一人因为受伤被俘或者主动投降。至于剩下的两名机车党成员,则是被对方主动放回,顺便带来要求谈判的消息。 坐在柔软的床沿上,罗惊鹏的面色依然冷厉、狰狞。 战败者无权要求更多的东西,他手上几乎无牌可打,然而表面上的功夫必须做足,这倒不是因为狂妄或者惊怒之下导致的精神错乱——罗惊鹏很清醒,他明白对方之所以要求真正目的,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摆得上台面的筹码。 “我需要这座城市。”林翔的声音始终温润如水,黑晶般的眼眸在玉色皮肤的衬托下,释放出男性特有的英俊与诱惑,连绻缩在被窝里的女人也忍不住探出头来,用充满赤裸裸欲望的目光,在他的身体上下贪婪地来回游走。 这样的答案,让罗惊鹏有些意外。他的耳力不错,可以听出对方使用了祈使语气而不是冰冷严厉的威胁。尤其是在这句话的开头,对方还用上了“需要”这个词。相比干脆直接的“要”,无疑会让人觉得口气上温和得多。 “你想怎么要?”他的声音依然低沉,不过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冰冷。 “我只对这里生产的货物有兴趣。确切地说,这种需要,应该算是我们彼此之间的一种合作。” 带着一直洋溢在脸上的微笑,林翔逐渐加重了说话的语气:“从今天开始,“黑铁熔炉”生产的每一辆摩托车都必须卖给我。隐月城,就是你唯一的主顾。” 罗惊鹏魁梧强壮的身躯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问:“价钱呢?” “每辆摩托车两万元。我可以给你骷髅元作为结算货币。”林翔说话的语速缓慢,声音非常清楚。 “这不可能——”罗惊鹏断然拒绝,眼眶里刚刚消退少许的血色,越发变得鲜浓。 由于骷髅骑士团和其它拥有制造技术机构的人为控制,使摩托车之类的机械产品,成为废土世界的稀缺货物。它在市场上的售价极其昂贵,即便是通过隐密的渠道暗中出售,“黑铁熔炉”对外标注的单辆价格,也足足高达十万骷髅元。 林翔唇角上牵,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讥讽笑容:“我查阅过相关的销售记录,从去年四月份到现在,你只卖出去八辆摩托车,价格从十万至十一万五千不等。你没有在周边城市设置贸易点,与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之间也没有商业往来,这些货物通过专门的长途贩运渠道,在其它偏远势力控制的大型定居点进行销售……使用这种费时费力的方法,目的只有一个——你不想暴露“黑铁熔炉”的真正实力。” 搜集商业情报是葛利菲兹的专长,肥头大耳的胖子对于钞票和利润这类词语,天生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敏锐嗅觉。加上从银色机车党战俘当中了解到的部分情报,经过整理和对比,立刻就能成为林翔手里一张很不错的牌。 罗惊鹏额头上渗透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强做冷厉的目光里明显有些迟疑和犹豫。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属于自己的利益,也没有狂妄到以残存武力进行对抗的地步。他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想要找出一个解决危机的方法。 “只要我愿意,现在就可以踏平这座城市——”林翔的话恰如一块沉重的巨石,重重压在罗惊鹏心头。又仿佛一桶汽油,使他双瞳中近乎熄灭的火焰重新燃烧得越发旺盛。 隐月城的确有这个能力。 “但是,我不想这样做——” 林翔说话的口气很平静:“两万元,的确过于廉价。不过,我会从数量上进行弥补,你同样能够得到极其丰厚的收益,“黑铁熔炉”所有的存货,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变成现金和其它急需的物资。当然,作为交易合作伙伴,隐月城也会以最低廉的价格,向“黑铁熔炉”出售食品和干净的饮用水,或者……其它一些你感兴趣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武器?”罗惊鹏被恨怒充斥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 “如果“黑铁熔炉”愿意成为隐月城的贸易合作对象,我可以向你提供武器。除此而外,你还能够得到其它的相关物资。矿石、能源、盐、衣服……有了这些,你可以招募更多的流民,“黑铁熔炉”统治范围会变得更加庞大,产出的机械制品数量更多,利润,自然更加丰厚。”林翔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膝盖,望向对面的目光平淡如水。 “这种所谓的条件,和抢劫没什么区别——” 坐在背朝墙壁的阴影里,罗惊鹏的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狠厉冷光:“鬼才会相信你的这些混帐话。如果要合作,老子宁愿选择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他们的实力比你强大得多,贸易网络更加广泛。两万块一辆摩托车,你他妈的以为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任何家族机构都不会放过一个拥有生产能力的钢铁厂,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也不例外。他们不会和你进行正常贸易,而是毫不犹豫地并吞这个城市。你很清楚,既然以前没有选择与他们进行合作,那么现在也不会,将来更不可能。” 林翔的神色依然平静,口气却逐渐变得森冷:“另外再提醒你一点——注意自己说话的言辞。尽管我不喜欢使用暴力,但是绝对不会介意把一个满嘴散发着恶臭和污言秽语的家伙碾成肉渣。” “你的目的就是想要得到“黑铁熔炉”,这跟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有什么区别?嘿嘿嘿嘿!就算真的要卖,老子也要卖个不错的好价钱。”罗惊鹏愤愤不平地轮起右拳,朝张开的左手掌心用力猛砸,凶狠暴虐的面孔下面,惶恐的内心却在以可怕的速度剧烈跳动。 他天生就是个赌徒。 能够摆上桌面的筹码少得可怜,他只能用连哄带吓的`方法,争取到一点点微弱的优势。 “我说过,隐月城与“黑铁熔炉”之间是纯粹的贸易合作关系。就算我真的想要并吞,也会让你得到足够的好处。至少,你仍旧是这座城市的城主,在物资的相互换取条件上,我也会比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优厚得多。” 林翔脸上重新恢复隐约的微笑:“除了接受,你没有第二种选择。” “放你妈的屁,老子就不……” 恐怖愤怒的咆哮声刚刚从喉咙里冒出,罗惊鹏忽然发现——林翔看似单薄的身体正从椅子上站起,以惊人的速度和强大的爆发力朝自己飞扑过来。瞬间,脖颈上已经能够感觉到对方掌心传来的微温。那只纤细白晰的手,像一把可怕的钢铁巨钳死死卡住自己的咽喉,把整个身体完全举离地面。他拼命拼命挣扎着,想要用双手把对方的虎口扳开,却无法使之松动丝毫缝隙,只能在艰难的喘息声中鼓凸着双眼,从微缩到极致的瞳孔里看见——那张过于英俊,只能用“漂亮”来加以形容的脸上,缓缓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我提醒过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林翔站在凌乱的床前,冷冷地注视着被单手高高举过头顶,因为缺氧而面色发白的罗惊鹏,一字一顿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所谓的底牌根本不值一提。每个人都有自己能够承受的底线,如果你一定要触及我不能容忍的禁区,将付出必死的代价,这里所有的一切,也会随着爆炸变成永远无法使用的废墟——” 罗惊鹏艰难地呼吸着,密闭的咽喉让他在窒息中感受到死亡的临近。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真正听懂了林翔所说的每一个字,他惊恐不已地发现——对方话里表明的意图,竟然就是被自己视作筹码的最后倚仗。 罗惊鹏终于认清了一件事——自己根本不是这个英俊得不像男人的家伙对手,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除了接受,自己没有第二种选择。 …… 在手指挤压下扁平变形的血管,重新恢复成原来的圆形,受到阻碍的血液像洪水一样在脆弱的管壁里迅猛奔流,以最快的速度,把久已缺失的氧气迅速运送到急需的各个身体器官。 仰着头,半躺在靠近床边的墙壁上,罗惊鹏苍白的面颊上不时泛起令人心悸的鲜红。这表明体内的血液已经恢复流通,不必再担忧窒息带来的危险。 身体近乎赤裸的女人半跪在面前,伸出柔软的手掌轻抚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林翔已经离开房间,就算他仍然站在这里,女人也不会介意让那个英俊的家伙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体。 望着敞开的房门,罗惊鹏狠狠朝地面用力啐了一口,黑色眼眸深处,放射着狠厉的怨毒。 第一百五三节 软硬 第一百五三节软硬 “黑铁熔炉”中央大楼的入口处,摆放着上百辆摩托车。超过机车数倍的人散落在车群四周,他们穿着颜色各异,款式粗犷的夹克或者皮衣,衣服胸口部分缝制着银色机车党的标志。这些人面色阴沉,手里握着不同类型的各式枪械和刀具,冷冷地注视着守在铁丝圈出入口通道前的杨华等人。 人群里有十几个体格特别强壮的男子,从标志上附带的特殊记号来看,他们属于机车党队长之类的人物。相比其他人,他们身上的服饰质地明显要优良得多,胸口和肩膀上裸露的肌肉也更加扎实,也充满炫耀和示威的意思,更散发出一股只有进化异能者才有的强大气息。 他们的视线焦点同样聚集在五个外来者身上。和其他普通人不同,四名拥有五级进化异能的隐月城护卫队员,使这些异能等级最多不超过二级的摩托骑士感受到恐惧。尤其是站在四人当中,身为寄生士的杨华,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更令他们的探测神经临近崩溃边缘。这是生物在进化过程中不自觉形成,对强大存在天生的畏惧和生存本能。就像猛虎对于猫狗的摄服,人类对于同族强者的畏服,在没有法律和秩序的前提下,更加显露无遗。 “不准开枪——” “不要轻举妄动——” “千万不要招惹那些家伙,他们可不好对付——” 一道道严厉的命令和急促的叮嘱,以口耳交传的方式,在密集的人群里迅速而隐密的迅速传播开来。惊讶于命令来源的同时,普通机车党成员们也收起傲慢轻视的态度,目光里的敌意和冰冷也在震撼和疑问的困扰下,逐渐淡化了许多。他们窃窃私语着,用各自不同的方式,给这些陌生的外来者打上一连串重重的问号。 虽然被几十倍的对手包围,又被无数的枪口指着,可是从隐月城的护卫队员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尤其是站在中间的杨华,眼眸深处甚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悯。 随着走廊深处传来轻捷的脚步声,林翔的身影也很快出现在大楼出口。在无数机车党徒目光的追随下,陌生的来者旁若无人地穿过危险林立的人群,顺着来时的道路,慢慢走向通往城外的方向。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杨华很不理解林翔放过罗惊鹏的举动,在他看来,取得一个城市控制权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曾经的管理者取而代之。这是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也是强大和权力的最基础来源方式。 野蛮、暴力、血腥,但是非常管用。 “不是所有场合都能适用同一种方法,“黑铁熔炉”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流民定居地,强行夺取,效果很可能适得其反。” 侧过身体,用眼角的余光斜瞟着站在远处的银色机车党徒,林翔淡淡地笑道:“这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城市,一旦工厂内部的净化系统耗尽能量无法运转,饮水和食物来源也会随之断绝。从目前发现的废墟和旧时代遗留的科技水准推断,“黑铁熔炉”的具体能量供应形式,不外乎小型核能发电站或者煤炭热能供电两种类型。葛利菲兹提供的情报显示,索斯比亚对这一带最早的勘探记录,可以追搠到六年以前。当时的勘测员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值得开采的矿脉,图纸上标注的坐标,仅仅只是把“黑铁熔炉”当作一处利用价值不大的废墟。按照艾琳娜的说法,索斯比亚高层对于这份勘探报告进行过两次复核,得出的结论均为无法利用。呵呵!可是谁又能够想到,就是在这片锈铁林立的废墟上,竟然会出现一个人口数量超过数千的中型城市?” “你的意思是,罗惊鹏是这一切的缔造者?”杨华若有所思地问。 “我不知道。” 林翔神色坦然地摇了摇头:“那是一个非常顽固的家伙。也许,他脑子里关于科技方面的记忆,刚好与“黑铁熔炉”的某台控制电脑互相匹配,得以重启程序开动那些老旧的生产流水线。或者,他的运气很不错,恰好拥有这方面的人材。再不就是他利用某种卑鄙的手段,干掉原来的掌权者自己取而代之……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和我们没有什么关联。想要维持这座钢铁熔炉的运转,需要考虑能源、人口、食物,以及产品销售等各方面的复杂问题。我们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没有彻底消化那几万流民,让他们安心成为隐月城居民以前,必须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额外负担。既然罗惊鹏不愿意放弃权力,我们就满足他的愿望。我需要的只是摩托车和相关的零配件,两万元这个价钱的确非常便宜,通过葛利菲兹的销售系统,这些机械产品完全可以卖到二十万甚至更高的价钱。我们无需像罗惊鹏那样藏头露尾,战战兢兢担心被人发现后以强势并吞。背靠新月之城,以骷髅骑士团和秃鹫佣兵团的名义,隐月城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这笔收入纳为己有。用旧时代的话来说——“我们不需要亲自动手并且投入资源养殖羊羔,却能直接收获滋味鲜美的羊肉。”呵呵!这就是实力强大带来的好处。” “以那个人的精明程度,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杨华的眉头依然紧皱:“他不会永远屈服于威胁,这种低买高卖的好买卖,不可能维持太久。” “隐月城目前的民众基础并不稳定,我们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来巩固自己的成果。只要进行有序的耕种,我们就能得到数量庞大的食物作为依靠。一年,最多不超过两年的时间,通过物资控制和人员渗透,“黑铁熔炉”和银色机车党的成员,会有相当一部分偏向隐月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很可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直接控制这座城市。”林翔认真地解释着。 杨华轻轻地点了点头,慢慢转过身,用略带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他:“知道吗?你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在此之前,我从未见像你这样的人。” “哦?”林翔有些好奇。 “你很强大,甚至应该说是强大得可怕。但是你似乎并不喜欢使用干脆直接的暴力,更偏好温和柔软一些的手段。也许是我考虑问题的方式不像你那么面面俱到……不过我得承认,你的方法,的确要比单纯杀戮获得的结果有效得多。”杨华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听得清楚。 望着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林翔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他直截了当地抛出另外一个与谈话内容无关紧要的问题:“告诉我,你现在的进化异能究竟有多强?” “按照寄生士的等级标准,应该是三星。”虽然有些奇怪,杨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三星……” 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话风忽然一转:“那么,在不间断的持续战斗情况下,你能杀死多少个普通人对手?” “两百左右,最多不超过两百五十。”杨华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这是我的体能极限。” “如果把这两百人按照各自不同的能力加以甄选,从中挑选出二十名战士进行重点培养教,其余的人以半军事化方式严格管理,半年后,你会拥有一个训练有素的战斗小队,以及一个能够提供充足后勤保障的小型基地。利用彼此之间精擅的配合,以小队行动的方式发挥出超过本身的战力,你的实战威力可以达到甚至超过五百人。这就是权力控制者和单纯战士之间的最根本区别。” 林翔轻轻地叹了口气:“权力,是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在那个被毁灭的时代,民主是控制权力最基础的方式。这种方法在废土世界并不适用,异能者的出现,打破了普通人的实力均衡。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些刚刚加入隐月城的流民,望向你和护卫队员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他们渴望像你们一样拥有异能,渴求得到与你们同等的物质待遇。也许连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就是旧时代书籍里经常提到的阶级。归根结底,权力的来源,其实就是其他人的支持。支持者越多,拥有的权力就越大。废土世界的权力获取方式比旧时代要简单得多。一枝老式火药枪,一个只拥有初级能力的进化人,都能成为一群普通人当中的首领。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民主,也不存在什么见鬼的平等,拳头和子弹就是判断事物对错的法律依据。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为什么要花大价钱雇佣高级能力者?甚至不惜血本从医生联合协会购买强化药剂提供给自己的心腹?因为他们需要能力者的帮助,需要让自己的统治和权力基础边得更加牢固。隐月城也不例外,如果没有你和王彪这类高级进化人的存在,城市根本谈不上什么发展,流民们也不会接受委员会的控制,局势甚至会演变成为毁灭全城的暴乱……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在这个没有秩序的世界,力量,或者说是暴力,是控制并且威慑一切的基础。” “可是力量并非万能——” 说着,林翔话风一转:“即便是再强大的进化人,也必须遵守地球自然界制定的生物规律。饥饿与干渴,是威胁生命最直接的因素。能够通过经营达到的目的,就不需要使用血腥的暴力,这就是我的思维观点。被控制的对象虽然是普通人,但是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尊严和能够承受的底线。一旦超过,他们会疯狂且不计后果的反抗,甚至以生命为代价毁灭曾经拥有的一切。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非常恐怖,必死的决心,是他们在绝望和无奈之下的唯一选择。理解这一点并不困难——还没有获得进化能力以前,在荒野上拼命逃亡以躲避雇佣兵捕奴者的你,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不是也在绝望中想过同归于尽吗?” 杨华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犹豫着问:“你担心罗惊鹏会反抗?” “他肯定留有自己的后手——” 林翔抬头看着铅灰色的阴暗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里不像其它普通的城市,“黑铁熔炉”的真正价值不在于人口数量多少,而是它所具有的工业生产能力。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储备,即便爆发战争,城市仍旧能够维持相对的稳定。但是这里不同,用一颗手雷炸掉控制流水线的终端电脑,“黑铁熔炉”立刻就会陷入瘫痪。到了那个时候,这里就真的如同索斯比亚最初的勘探报告中所说,变成一片毫无利用价值的钢铁废墟。” 杨华大吃一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继而又变化成为一片铁青。 这个该死的世界上到处都有不甘心失败的疯子。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会使用各种不同类型的的极端手段,带着对手想要知道的秘密和利益,陪伴自己一起走进坟墓。 “经营一个城市,需要花费一生的精力。毁灭这一切,只需要一秒钟和一个小小的电子控制器。” 林翔的声音很轻,他仿佛又看到近一个世纪前,从天空中落下那团耀眼夺目的爆炸烈焰:“我不能冒险,隐月城需要“黑铁熔炉”生产的机械。暂时无法控制,并不意味着永远都会如此。只要罗惊鹏愿意臣服,接受我们制订的贸易规则,隐月城就会成为“黑铁熔炉”的物资控制主体。不愿意暴露,又无法反抗,他只能成为我们的附庸。同样,为了继续保留权力,他也不得不继续经营这座城市。我们不需要投入一分钱、一公斤食品、一公升水,就能得到足够的利益。一年的时间很长,足够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黑铁熔炉”附近没有矿产资源,一旦能源和原料耗尽,就算我们不开口,罗惊鹏也会主动来到隐月城请求支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现在拿不到的东西。” 沉默良久,神情阴郁的杨华才慢慢吐出一句:“……你,真的很可怕。幸运的是,我站在你这边。” 林翔忽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知道吗,我很担心罗惊鹏。” “担心?”杨华有些意外。 “作为一个拥有人口数量超过八千的城主,他的实力太弱了。五级进化能力,在普通人看来的确很强大,可是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的高级雇佣兵当中,只相当于一个战斗队长。或许……我们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帮帮他。” …… 竖立在莱彻尔营地外围的简易栅栏已经被推倒,断裂的木料浸泡在肮脏的灰黄色泥浆里,潮湿泥泞的地面上,层层叠叠密布着各种不同形状的鞋纹,以及赤裸足底踩踏留下的脚印。 这里比王大厦离开的时候更加混乱。为了避开雨水,流民们纷纷把各自的帐篷转移到地势较高的位置,拥挤不堪的人群和凌乱的杂物相互堆积,为了争抢一块干净的宿营地,持械斗殴甚至杀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人声鼎沸,混乱嘈杂,断粮引发的恐慌在整个营地里弥漫着。 莱彻尔流民群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秩序。这或许并非营地首领的本意,可是相比几个星期前超过两千的族群规模,流民们的数量正在急剧下降。营地里到处都能看见悬挂在木杆顶上,被切割成条块形状的肉干,整条砍下的手臂和大腿,被微冷的风吹得来回摇晃。篝火旁边的木柴堆里,多了一些被啃剥干净的森森白骨。就在林翔和王大厦走进营地的时候,甚至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人正坐在火堆旁边,用锈的锯条使劲儿锯着一颗新鲜的人类头骨。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把死者的头盖骨平平切下,正好可以当作盛饭的碗。 被银色机车党枪杀的死者,已经不能满足饥饿人群的要求。他们开始把取食目标,瞄准自己身边的同伴。身体孱弱的老人是他们最先捕杀的对象,接下来会是孩子、女人`……直到吃无可吃,才会在强壮的男人当中展开新一轮的杀戮。 很幸运,混乱刚刚开始,银色机车党就已经离开。 博格站在宽敞的帐篷门口,干瘪皱缩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望着从远处土路上逐渐走近的这群陌生人。 他并不认为莱彻尔族群的危机已经过去。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能够迫使银色机车党离开的力量,肯定要比那些骑摩托的家伙强大得多。但是不管怎么样,博格仍然固执地抱定自己的念头——绝不交出族群控制权。 第一百五四节 食子 第一百五四节食子 几分钟后,林翔一行人走进帐篷坐定,博格也根据自己的经验,在心里对这些远道而来的陌生援军默默进行评价。 毫无疑问,他们非常富有——那些光滑漂亮的衣服质地上乘,做工考究,袖口和衣领上还绣着复杂的花纹。他们的武器装备精良,尤其是珍贵无比的战斗车辆……数量简直多得可怕。和这些家伙比起来,银色机车党简直就是一群穷酸至极的乞丐。 观察越仔细,博格内心的震惊和畏惧感就越发强烈。按照荒野流民对于价值的认识标准,这些人拥有的东西足够买下整个莱彻尔族群。 越是如此,博格却越觉得心神宁定。那颗自从见到王大厦起就一直高高悬起的心,也终于缓缓沉落下来,重新回归原来的位置。 正常情况下,富人一般不会对穷人的财产感兴趣。就好像旧时代开着奔驰宝马,搂着美女享受陈年佳酿的富翁,绝对不会想要抓起路边乞丐的破碗,从里面捞起隔夜的馊饭津津有味地肆意大嚼。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富翁当中不排除有精神病患者,会做出此类骇人听闻的特殊举动。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林翔都不像疯子。 “谢谢!谢谢!感谢你们无私的帮助,隐月城是我们真正的朋友。谢谢你们——” 博格的态度非常热烈,言语之间的感激色彩也异常浓烈。他甚至从眼角挤出几滴浑浊的泪水,配合铿锵有力的致谢声,足以让人感受到他的真诚。 语言加上肢体表演不需要花费任何成本。如果有必要,博格毫不吝惜奉上更多的甜腻谢语。至于实际性的补偿以及酬谢……这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林翔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既不搭口,也不主动说话——博格没有猜错,他对莱彻尔族群的确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隐月城收纳的流民数量已经超过七万,营地里这一千多人与之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等量。 这里是王大厦的主场,作为拥有同一个时代记忆的幸存者,林翔必须帮助他完成最后的愿望。 “库黛子在哪儿?”王大厦的问题非常直接。 博格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几分懒散和漫不经心。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经习惯于对这个被冠加以“傻子”称号男人的呼来叱去,虽然不清楚自己派出的使者和隐月城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联系,可是在博格眼中,憨厚敦实的王大厦,仍旧还是自己控制下的一名小卒子。 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尽管有些不太高兴,博格还是朝站在旁边的护卫招了招手。几分钟后,一个身穿白色细麻便袍,体态凹凸有致,肤色白晰,胸臀显得尤其肥臾的女人弯腰走进帐内,略带欣喜地看了一眼王大厦,温顺地走到他的旁边,坐下。 王大厦舒展了一下身体,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博格:“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你儿子,干了这个女人多少次?” 博格的脸色微微一变,皱紧眉头斥道:“我答应过你,从今以后没人再碰你的老婆。” “她不是我的老婆——”王大厦显然并不愿意放弃这个话题,继续冒出惊人之语。 帐篷里顿时一片寂静,气氛也在沉默的影响下,变得有些凝滞。 这一刻,王大厦已经成为帐篷里唯一的焦点。但是他毫不在意无数落在身上、脸上的炽热目光,更无视充满讥讽和敌意的面容,好象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博格冷冷地注视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寄于希望的男人,儿子布兹说得对——这个外表像傻瓜一样的家伙,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愚蠢。 博格不明白王大厦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谈及库黛子这个话题?不错,他说的很对,可是这又能证明什么呢?族群首领对流民拥有绝对生杀大权,这个该死的世界不像旧时代那样,有各种不同类型的娱乐方式可供选择。性交是流民们唯一的消遣,和那些肮脏丑陋皮肤粗糙的女人相比,库黛子的确算得上肌嫩肤白的优良货色——不是我故意想要欺负老实人,而是实在没有更加合适的做爱对象。 傻瓜往往能够说出令人震惊的语言。就好像现在,“她不是我的老婆”……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博格阴沉着脸,冷厉的目光避开林翔等人,直接刺射在王大厦身上:“够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过会儿再说。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她真的不是我老婆。” 满面憨厚的王大厦固执地摇了摇头,抬起右手斜指着坐在旁边的库黛子,用令人无法质疑的诚实口吻说:“不信,你可以问她。” 目光的焦点再一次跟随话语产生偏移,坐在毛毡上的女人显然不太习惯这种过于正式的场合,她略带惶恐地欠了欠身,带着面颊上两团瞬间波及耳根的红晕,结结巴巴而不失清晰地说道:“那个……王君说的没错,我,我的确不是他的妻子。” 博格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实在无法理解王大厦的思维,废土世界不同于秩序严谨的旧时代,《婚姻法》之类的东西,对荒野上的流民没有任何约束力。只要双方认可,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其实就是夫妻,定情戒指和结婚蛋糕那一整套复杂繁琐的手续可以全部减免。评判一个男人是否优秀的依据,已经从旧时代的钞票、豪宅、跑车之类的身份象征,转而变成更加直观的食物数量——付出一块面包,会有一个女人主动在你面前脱光衣服。十块面包,她会跟在你的后面,帮你烧水做饭烧水暖床。如果你有一百块面包,那么自动跟随你的女人数量会变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这条定律并不专门指对女性有效,在某些身体特别强壮的女人身边,往往也能看到几个相貌英俊男子舔她的屁股。 废土和旧时代一样,都是物质决定一切。只要有足够的食物,你就能够拥有成百上千的漂亮妞和小白脸。“老公”、“老婆”仅仅只是一种泛称,今天躺在床上缠绵纠葛的爱人,明天很可能会缩在别人怀里进行最原始的生理游戏。在流民们看来,男女双方是不是夫妻其实并不重要,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有多少食物把这种相互依的关系维持下去。 王大厦再三注明这一点……他究竟想干什么? 博格看不透,也想不明白。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不是我的老婆,所以,我从不在她的阴道里射精。”王大厦扭了扭粗壮的胳膊,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强健的肌肉气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脸上一直带着诚实憨厚的笑容。 博格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他下意识的联想起几个星期前,自己与布兹之间的那段谈论。 果然,王大厦以同样诚恳的语气,说出了尚未结束的后半段内容:“库黛子一直在怀孕,那些婴儿都不是我的孩子。从精液的来源判断,应该属于这个营地里的其他男人。当然,其中也包括你,还有你的儿子、侄子、兄弟……” 大滴的冷汗,从博格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渗透出来。他的眼角一阵抽搐,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无法克制的颤抖,从手指末端开始,进而蔓延到整个身体。他抖得是那样厉害,剧烈的频率已经超出能够控制的范围,甚至就连坐在旁边的林翔,也能清楚地听见从他嘴里发出,上下牙齿激烈碰撞的“得得”声。 他终于明白,营地里的男人每次凌虐库黛子的时候,王大厦为什么总会做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甚至就连自己骑在库黛子身上冲撞驰骋的时候,这个男人还会站在旁边观摩学习。 “在营地的这几年,库黛子总共生产过六次,诞下十二名婴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其中有十个被你当作点心吃掉。呵呵!尊敬的博格老爷,品尝细嫩鲜美婴儿肉的时候,你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被你嚼在嘴里吃进身体,又在肠子里变成屎,最后拉出肚子的那些东西,其实就是自己的儿子和后辈亲戚吧?”王大厦的声音非常洪亮,甚至就连守在帐篷外面的人也可以听到。 死一般凝重的寂静笼罩着博格,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心变得冰凉,正在逐渐下沉。他拼尽全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却无法违背大脑的主管意愿,夹杂着愤怒与耻辱的神经,在崩溃边缘剧烈颤抖,体内器官分泌的大量激素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切割、刺激着身体,浑浊的眼球瞬间被血丝填充,瞳孔中央放射出鲜红惨烈的炽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一头几欲疯狂的饿兽,从紧密摩擦的牙齿缝隙里,挤出几个模糊冰冷的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什么也没做——” 目光清澈的王大厦平平摊开双手:“我从未让你们强奸这个女人,也没有要求你们和她发生性关系。是你要把她带进自己的帐篷,那个时候,你的手下和儿子甚至还用枪和刀子指着我的脑袋,我能说什么呢?告诉你我和她不是夫妻?还是给你补上一节生理卫生,让你明白做爱会让女人怀孕?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懂得多,难道不对吗?” “混帐,你从未告诉过我,她怀了我的儿子——”面色狰狞的博格像野兽一样疯狂咆哮,口角四射的唾液甚至喷溅到坐在旁边的林翔身上。后者没有对这种失礼的举动表示不满,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方手帕,不悦地轻轻擦了擦。 “你没有问过我。”王大厦的声音很平静。他没有说谎,事实的确如此。 博格只觉得脑子一阵绚晕,他瞪圆双眼,伸开十指,用力插进头发深处,喉咙里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从柔软的毛毡上摇摇晃晃站立起来,踉跄着脚步在帐篷里来回走动。他拼命撕扯着胸前的衣料,露出干瘦的身体和两排紧蒙在肌肉下面的肋骨,尖细的指甲在皮肤表面狠狠刻划着,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强烈而疯狂动作,很快耗尽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大口喘息的他,只能抓住从帐篷顶端垂落下来的布幔,瘫坐在地面,有气无力的一阵干呕。 王大厦从腰间摸出一支军制“特六”手枪,熟练地拉上枪膛,大步走到博格面前,把冰冷坚硬的枪口,用力顶上他的后脑。 博格的眼睛几乎被苍老粥缩的皮肤掩盖,他拼尽全身的力量,勉强支撑起身体,用充满恐惧和绝望的沙哑嗓音连哭带喊地尖叫道:“……你,你真的要杀我?” 情况已经非常明显,隐月城强大的援军并不是来帮助莱彻尔族群,他们不可能站在自己一边。 王大厦奇怪地看了看他:“我为什么不能杀你?” “我,我没有吃过你的孩子——” 博格搜肠刮肚寻找可以改变目前处境的字词,凄惨的目光在林翔等人身上来回打转,他紧紧抱住王大厦的腿,哀声企求道:“你,你自己也说了,她不是你的妻子……也,也就是说,我和你之间,没有恩怨冲突——” 淡淡地笑了笑,王大厦握枪的手如同岩石一样丝毫不动:“你说得没错,但我就是想杀你。就像你想强奸那个女人的时候一样,不需要理由。” “不——” 博格的声音骤然提高,尖利的嚎叫仿佛要穿透人们的耳膜:“我的人不会放过你,我还有儿子,布兹会帮我报仇——” “是吗?” 王大厦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重重扣动扳机的一刹那,他给博格最后的问题,加上了答案。 “我会连他一块儿杀。” …… 干冷的风,从荒野上呼啸而过,带起无数枯黄轻瘦的草叶,还有从土壤深处散发出来,带有淡淡腐败气息的泥腥。 一条密集的人流从远处的荒野蜿蜒过来,破旧零乱的衣服显然难以抵挡初秋的凉意,他们相互簇拥着,或抱或携,在两侧装甲车队的护卫下,挤挤挨挨形成一片不规则的条状图案。前端,遥遥指向地平线上的隐月城。尾末,仿佛在阳光照晒下逐渐消失的水痕,一点一点离开充满血腥和死亡的莱彻尔宿营地。 脏乱不堪的营地里,到处都是被抛弃的杂物和混乱的轮辙足印。有用的东西已经被流民们搜刮一空,剩下的,只有随着时间慢慢被抹去的记忆和污秽。 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桩,把博格的尸体从地面上高高撑起。锐利的桩尖捅穿了皮肤与肌肉的阻碍,从后腰顺插往上,从临近咽喉的部位透穿出来。乍看上去,整个人仿佛旧时代海鲜馆里常见的,被弯曲成“c”形的烤虾串。 挂着尸体的木桩还有很多,它们竖立在博格四周,被悬挂的死者包括了整个营地高层。布兹、心腹、亲属……上百具僵直冷硬的尸体就这样默默矗立在风中,形成一片散发着浓烈血腥的尸林。 斩草,要除根。 …… 坐在摇晃的装甲车厢里,望着跟随在车尾后面目光呆滞,疲惫不堪的流民,林翔忽然朝坐在旁边的王大厦问了一句:“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他指的是库黛子。 王大厦粗糙的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marlboro”,他用力吸了一口,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林翔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疑问。 “从医疗舱里出来,在荒野上吃过那锅肉,我在荒野上走了很远。在一个有水的小镇上,我遇到了那个女人。” 风吹起王大厦灰白的头发,布满风霜刻痕趋于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那天晚上,我把她骗出镇子,用钢筋照准脑壳把她敲晕,狠狠操了她一顿。” “为什么?”林翔皱起了眉头。 最后吸了一口已近烧完的香烟,把尚未燃尽的烟头重重弹出很远。王大厦从喉咙里清出一口浓痰:“她是个日本人。” 第一百五五节 秋获 第一百五五节秋获 旧时代的共和国教育制度非常奇怪,在一个以汉语言为母语的国度里,偏偏要不遗余力的拼命推行大洋彼岸的另外一个全新语种。 在林翔的记忆里,那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时代。这种并非出自本意,而是完全被迫的学习贯穿了共和国的整个教育系统,甚至就连幼儿园里的孩子,也在父母教师的威逼下,用稚嫩的声音发出模糊难辨的外来音节。人们的工作、生活都被这种病态的思维所笼罩。那个时候,会说英文就是身份的象征,是地位和个人能力、财富的最佳体现。 遗憾的是,这种超乎寻常,极力想要自己对外邦友谊的体现,并没有带来预料中的好处。来自大洋另外一端的导弹仍然徐徐升起,把死亡和毁灭洒向这片和平的土地。 骷髅骑士团为什么要毁灭世界?它们又为什么要在充满辐射的废土上到处播洒人类的种子?林翔找不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不知道是有意为之或者无心之作,在废土荒野上流浪的新生代人类,大多都会使用两种以上的语言进行交流。中文和英文,是使用最普遍的两大语种。除此而外,还有类似印度语、法语、俄语、德语等交流方式。大概是因为数量和广度的缘故吧,流民们很少使用这些语言,即便偶尔交谈,也局限于一个非常狭窄的圈子。林翔曾经不止一次听到过流民当中出现德语和法语的发音,这些刺耳难辨的音节仅仅只是昙花一现,在听者的茫然与摇头不知的促使下,说者只能被迫改用通行于整个废土世界的另外两种语言。 语言的形成,需要环境。 新生代人类之所以会出现这些情况,显然不是后天形成的结果,而是从培养舱中被灌输的记忆体现。随着时间流逝和初代投放者的大量死亡,荒野上出生的第二代、第三代,甚至更加年轻的流民,大多已经不再懂得这些非泛用语种的使用方式,只能在长辈不经意交流的时候,抱着好奇玩闹的心理,偷偷记下几个颇为顺口的简单音节。 正是根据这一点,王大厦把库黛子的身份牢牢锁定为日本人。 “该死的人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人也没个人样,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见鬼的涉外机构和大使馆,国家友谊民族友好都他妈的全是放屁。这种时候,在这块土地上,一个女人居然会说日本话,除了证明她的身份来自那个国家,还有什么用呢?” 王大厦点燃另外一枝香烟,随着布满粗硬胡须的腮帮迅速瘪缩又高高鼓起,烟头上的燃点也陡然亮起一片急剧释放能量的红光,很快又慢慢暗淡下去。 “砸晕她的那一棍子,可能伤到了她的脑子。醒来以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按照日本人的习惯,我给她另外起了个新名字——松下库黛子。这可不是我的创造发明,据说,以前很多日本女人,都叫这个名字。”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着我。她很温顺,我好几次想杀了她……最终,还是感觉有点下不了手。就这样,我们在荒野上到处流浪,每到一个流民营地,她都会主动找到几个男人陪他们睡觉,弄来足够两个人吃的食物和水。我从没逼过她,也没这方面的任何要求……几年前,我们加入了莱彻尔族群。从那个时候起,博格老头一家就看上了她,加上其他一些打她主意的男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不过每次回来,她会带来一些食物和衣服。” 说到这里,王大厦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被这么一个女人用身体养着,还在每天不停的算计她,侮辱她?” 林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神情有些疲惫的他轻摇了摇头,又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这个秩序崩溃的世界谈不上什么所谓的道理。杀人和救人的依据不是因为道义,而是根据需要——对于食物的需要,活下去的需要。 “我的祖籍在南京——” 王大厦慢慢抽着烟,粗犷的面孔有种如同岩石般的厚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但是我可以从老人的描述当中,感受到那种永远无法消散的血腥和仇恨。去他妈的中日友谊,真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友好邻邦就是一句操蛋的屁话。其实,我算不上爱国。那个时候,家里的人已经办好了移居加拿大的手续,在军队里呆不了几年,我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但我就是忍不住想要亲手宰几个日本男人,操几个日本婊子。这跟国家无关,纯粹只是一种报复——” 铅灰色的云,从天空中缓缓翻滚,只有几缕所剩不多的阳光,从微弱的缝隙中勉强射下,在阴暗的地面上照出几点斑驳的金色。 “都过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王大厦惆怅地摇了摇头:“其实我早就想开了,什么国家和仇恨,都他妈是空的。现在还有日本吗?还有中国吗?她和我,都只是为了食物和水,不得不流浪在荒野上的人。我看不到希望,这个世界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活着,是一种折磨。真羡慕那些已经死去的人……那个时候,在野战医院的地下研究室里,如果我和她一块死……该有多好。” 声音,逐渐变得有些沙哑。一丝泛着酸味的抽搐,顺着神经牵引涌进王大厦的鼻腔。抬起粗糙黝黑的手背,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湿润,他使劲儿抽了抽鼻子,木然地望着远处被狂风高高卷上天际的灰色尘幕。 …… 隐月城的天空,同样笼罩着灰暗的铅色。密布的辐射云不会因为这是一座新兴城市的缘故,特意释放出一丝明快的湛蓝。 白色的瓷制浴缸、经过二次切割形状不太规则的玻璃镜子、表面被砂子擦抹干净,重新散发出银白光亮的铝盆……这些家用器具均来源于废墟。在隐月城南面专门开辟出来的市场,流民们会把收集到所有可以当作商品的东西拿出来交易。由于来源简单,这类物件的买卖价格通常不会很高,林翔凑齐的整套卫浴设备,也仅仅只花了十五块索斯比亚元,外加半公斤几乎和石头一样坚硬的玉米面包。 荒野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物件,尽管旧时代有无数黑心商人制造的粗劣产品,但是因为科技和文明的关系,遗落至今的各种器具绝大部分仍然能够使用。这是一笔巨大的资源,除了流民,没有任何家族机构对其进行二次回收。其中的原因很多,凶残的变异生物、物资分布区域过于分散、运输载具的能源消耗……总而言之,除了流民,很少有人对这些东西产生兴趣。 林翔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感受着被热水浸没皮肤产生的舒缓。在这个充满辐射的时代,洗澡已经变成一种奢侈的享受。荒野上为了一口水奔波挣扎的人们,很难想象,也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浪费的举动。出于卫生角度考虑,隐月城内一些旅馆都设置有浴室,由于使用价格昂贵,很少有人光顾。 荡漾的水流轻轻冲刷着身体,在光洁如玉的肌肤表面,浸出一片柔和的潮湿。微烫适宜的温度刺激着身体内部奔流的血液,吸收了足够水份的皮肤表面,显露出粉腻微晕的淡红,如果不是肩膀斜下宽厚扎实的肌肉,恐怕很多人都会认为——那颗仰靠在浴缸边上的漂亮头颅,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淡黄色的塑料帘,在浴室和里屋中间隔开一道没有明确划出的线。半透明的帘布背后,可以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以及一双从帘布下端露出,清晰、可爱的幼小足尖。 用潮湿的双手抹了一把脸,林翔从浴缸里站起,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毛巾,简单地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塑料帘布边缘被挤压出一丝向内凹缩的缝隙,透出半张带有几分局促紧张,还有好奇的清丽脸庞。 林翔以最快的速度在腰间围上浴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嘉嘉,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爸爸洗澡的时候不准进来——” “为什么呢?”应嘉眨动着黑亮的眼珠,瞳孔深处释放出一丝孩童特有的天真。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林翔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的生理构造不同,所以……” “我知道——” 女孩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有阴茎,我有阴道。但是……你是爸爸。” 林翔一阵语塞。 每次都是这样,应嘉懂得的专业知识比他要多得多,她会提出一大堆各种数据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她对关于林翔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或者应该说是抱有浓厚的兴趣。 “……那个,晚饭做好了吗?”每逢这种时候,林翔只能用别的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应嘉冲他甜甜地笑了笑,轻点着头。 手工粗糙,谈不上什么美感的木制餐桌上,摆着两只粗瓷大碗,里面装满了颜色鲜黄的玉米面汤。桌子中间的一只小碟子,则装着一叠用盐浸渍过的植物根茎。 和荒野上的女孩一样,应嘉也逐渐开始学习独立生活必需的各种技能。不考虑实际年龄,单单只看外表,她的发育程度已经达到十二、三岁左右,完全可以胜任一些简单的家务。 玉米,是隐月城数量最多的食物。为了不让单调的玉米饼干成为餐桌上唯一的东西,人们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玉米粗粒和可食植物混合捏成的团子、玉米面粉做皮包成的大馅饽饽、加盐摊成的玉米煎饼……虽然食物的本质仍然还是玉米,但就外观和具体口感而言,的确能够满足腻得发慌的肠胃要求。 玉米混合小麦面粉捏成的面片,静静的漂浮在清淡的汤水中间。在应嘉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林翔用筷子夹起一片尝了尝,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 应嘉会做饭,可是做出来的东西并不好吃。 她过于注重营养,而不偏重口味。 无论粥、汤、菜,应嘉很少放盐,很多时候甚至根本就不放任何调料。她会搬出一大堆饮食理论数据,证明食用这些调料会给身体带来各种负担。感觉,她更像是一名严格按照标准制作食物的营养师。 每一次吃饭,林翔都要把已经摆上餐桌的食物进行二次加工。盐、带有香气的植物叶片、事先做好用于调味儿的肉汁……每当他站在厨房里忙碌于这些事情的时候,应嘉总是安静地站在旁边,用好奇和调皮的眼神默默注视着。 尽管她一再宣称所谓的营养,但是对于这些经过林翔之手重新烹饪的食物,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久而久之,林翔也恍然发现,应嘉的做饭,其实就是做个样子。她完成的,仅仅只是烹饪食物的第一道工序,剩下的,必须由自己继续完成。虽然手续上显得更加繁琐,可是对于应嘉而言,却意味着能有更多的时间和自己在一起。 这就是她的小计谋,或者应该说是智慧。 正如刘宇晨所说,对于林翔,应嘉有种本能的依赖和信任,无人可以代替。 强烈的辐射,导致废土世界生长的植物大多带有毒素。不过,这并不影响人类从它们当中挑选出可以食用的部分。就好像变异后的百里香,紫色的根茎可以在五分钟内致人死命,而它用于引诱昆虫对自身进行授粉的花冠和嫩叶,不仅无毒,还能够散发出郁烈诱人的浓香。 碾碎的百里香干制叶片撒进淡寡的汤里,刺激着敏感的嗅觉神经和令人发腻的胃口。应嘉尝了一口自己碗里的面片,调皮地伸出可爱的舌头,冲林翔做了个鬼脸,继而埋头大吃起来。后者则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重新拿起摆在碗边的筷子。 …… 阳光已经被辐射云完全挡在后面,来自高空的气流,把混乱的云层变幻成各种复杂莫名的形状,整个天幕被渲染成压抑的灰暗色调,越来越沉,越来越厚。 隐月城外的玉米已经全部收获一空,田地里只剩下一片被茭刀切割过,露出地面差不多十公分左右的干枯茎根。它们会在雨水和严寒、酷热的多重折磨下很快腐烂,变成土壤里各种微量元素当中的一部分。至于田地,则一直保持这种凋零僵硬的状态直到后年或者更后年的春天,只有通过技术检测,证明地面辐射含量有所减弱之后,才能再次深挖耕种。 尽管世界随时充满死亡威胁,但是在收获季节,人们总能找到一些令自己开心的事。 黄澄澄的玉米粒经过晾晒和粗磨,装进衰草编制的口袋,在仓库里码积成一座座整齐的小山。与隐月城居民首批播种的农作物相比,后续加入的流民,的确把人口数量庞大的优点发挥到极致——临时加种的耕地里,收获了产量惊人的土豆和蕃薯。由于数量太多,这些肥厚的地下茎不仅装满了隐月城的所有地下窖库,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不得不堆放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林翔没有食言。除了必须上缴的部分,所有参与耕种的市民,都得到了数量丰厚的食物。望着那些喜气洋洋用大车拉运土豆的人们,刚刚加入城市不久,只能得到最基本食物配给的流民们,眼睛里充满了情不自禁的羡慕和嫉妒。新的轮耕区域刚刚划定,他们已经纷纷找到分管各居民区的管理者,迫不及待地询问冬季耕播时间和具体安排。 食物,是维持生存的基础。只有真正体验过饥饿威胁的人,才会明白它的珍贵。 恶劣的环境加上人口资源和变异带来的各种问题,导致废土世界的粮食产量只能维持在很低的水准。如果不是得益于这片土地充沛的净水储量,在轻度辐射区内的正常收获量,大概只相当于隐月城的半数左右。 再也没有比充足的食物更令人感到高兴的事了。在城市的各个区域,市民们开始自发的进行一些庆祝活动。旧时代的传统通过灌输记忆的方式保留延续,但是究其根底,只有在物质基础满足于环境要求的情况下,歌曲、舞蹈,以及其它方式的娱乐,才有可能相继出现。 第一百五六节 阶级 第一百五六节阶级 平民们看待事物的标准其实非常简单——在一定程度上,吃饱穿暖,就是他们内心深处希望的顶端。 当分配物资的官员扣除必须上缴的部分,留下属于个人份额收获物的时候,没有一个市民相信这是真的。 流民族群首领的剥削与克扣相当严重,除了重要的节日和首领本人的生诞庆祝,荒野上的流民很少有能够吃饱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处于饥肠辘辘的半饱状态,这也导致流民比城市居民更加具有攻击性和掠夺思维。在惯性思考的模式影响下,他们很难相信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 用一个满面震惊,眼睛里却同时流淌出泪水和感激的老流民的话来说:“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珍贵的食物,居然可以用口袋来计算。” 在保留了足够储备粮的前提下,对于隐月城市民的个人收获分配,林翔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慷慨。也正因为如此,对于隐月城一直抱有偏见和疑虑的流民们,才彻底消除自己的担忧。林翔本人的威望和来自于普通市民的支持,也随之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站在办公室粗糙简陋的窗前,林翔背着双手,目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逐渐移动,掠过城外已经收割干净的空旷田地,慢慢回落到聚集在外城广场上正在庆祝的人群当中。 流民使用的乐器大多来自废墟,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管奏和拨弦乐器,构成了发出音乐的主角。这类器具构造简单,修理也非常方便。尽管曲调简单,声音也远远达不到旧时代优美的标准,可是人们脸上仍然带着满足的笑容,相互簇拥着围成一圈,踩踏节拍,跳着式样简单,却足够热闹的舞蹈。 布兰琪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沙发上,由于不是正式场合,她的坐姿也比平常随便得多,右腿幽雅地架在左腿上,浑身散发出恬静淡雅的美感。 长长的黑色睫毛下面,浅褐色的眼眸一直在随着林翔转动。过了很久,她才定了定神,用略带有几分不满的语气说道:“阁下,恕我直言,在市民的收获分配问题上,您表现得过于宽松了。” “呵呵!你也这么认为?”林翔没有转身,目光依旧注视着远处的广场。 “隐月城的发展,需要数量庞大的食物供应作为基础。以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为例,他们治下的城市居民分配比例最多达到百分之十五,这还不包括各类必须收缴的管理和安全保障费用。相比之下,您所公布的百分之四十个人拥有率,实在太多了。”布兰琪蹙着眉头,口气变得有些生硬。 “从流民到市民,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转化过程。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缩短了转换的时间。” 林翔转过身,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长长地呼了口气:“七万市民当中,获得分配的人连两万都不到。换句话说,这些人的劳动,至少让我们得到了养活十万人的食物。” “这里拥有无辐射水的消息已经被大面积散布,从荒野上涌集过来的流民也越来越多。按照管理委员会的预计,再过几个月,要求进入城市的流民数量将会超过十万。一旦超过这个界限,我们的粮食储备又会出现新的问题。”布兰琪针锋相对地回应。 “食物是维持一个城市安定的根本,以我们目前拥有的各方状态来看,这个问题其实不难解决。布兰琪小姐,你必须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对隐月城市民的成份进行新的划分。” 林翔淡淡地说道:“我不希望看到烈焰城的毁灭在隐月城重演。归根结底,造成那场混乱的原因,是居民们对于城市本身没有什么认同感。他们只是把自己当作一只寄生的虫子,而不是真正认为拥有城市主人的身份。他们没有个人财产,没有依赖,不客气地说,就是一群被圈在城墙里的流民。城内的局势稍微有所混乱,他们会立刻抛弃这块寄生地远远遁走。” 布兰琪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她思索片刻,犹豫着问:“您的意思是……” “隐月城需要一批忠实的拥护者——” 林翔毫不迟疑地说:“忠诚,永远也不可能通过强制思维进行培养。唯一能够制约平民的东西,只有财产。当他们拥有丰厚的物质基础,并且能够享受到常人难以比及生活的时候,会产生出自然的优越感。为了保证属于自己的利益,他们会主动团结在最高分配者周围,形成一个牢固、稳定的拥护集团。百分之四十的分配比例,会使隐月城得到大量的稳定市民。他们的切身体验会影响其他人,由于榜样和欲望的刺激,更多的观望者会主动要求加入这个圈子。一旦获得真正、实际性质的利益,他们会不顾一切疯狂保护自己的财产。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到处是盘剥严厉的流民族群,真正能够让他们拥有自由和希望的地方,只有隐月城。” 布兰琪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看得出。她的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计算和演换。过了几分钟,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得承认,您说的这番话的确非常精辟。但是,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至少三至四年,隐月城才可能出现像您所说的利益团体。” “不需要那么久,我们可以利用各种法令条文和便利设施,把这个时间阶段成倍缩减——” 林翔微笑着说:“通过高比例的分配,首批加入城市的居民已经得到了基础财产。这块土地很肥沃,百分之四十的收获物根本就吃不完,多余的粮食会迅速进入新的货物交换体系。这也正是我为什么没有消灭费迪南德与索斯比亚的原因之一——隐月城目前没有太多的副产品可供交换,市民们会用富裕的粮食与周边定居点或者城市主动进行贸易。不需要我们投入一分钱,这里很快就会形成新的贸易中心,积累的财富会形成新的阶层,他们将是城市未来发展的中坚力量。布兰琪小姐,我明白你心里的担忧,不过具体情况也要有不同的分析方式。这片荒野的粮食产量比其它地方高得多,只要把收获分配控制在百分之四十的比例,就能保证我们的收益`和利润。在这个世界,粮食相当于旧时代的货币,把所有东西都捏在手里是一种非常愚蠢的举动。只有尽最大范围扩大利益群体,才能得到更多的拥护,减少更多的敌意。” 布兰琪依旧沉默,她凝望着林翔,浅褐色的眼睛里充满思考、震惊和恍然。良久,才轻叹着点了点头:“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艾琳娜姐姐会选择你作为她的男人。” …… 秋天的荒野,气候不再酷热难挡,自然形成的云层和悬浮的辐射尘相互混杂着,封闭阳光与热量的同时,也向整个世界发出了寒冷即将临近的气息。 四辆经过改装的武装卡车,跟随着队伍最前面的重型越野车,沿着地面上残留的旧公路,朝地平线北面的尽头摇晃驶去。 车厢里坐满了人,他们手里都握着上满子弹的突击步枪,不同年龄特征的面孔上,显露出彼此之间有所差异的表情——中年人的沉稳,年轻人的急躁,冷静中形成的细致观察力,毛燥中流露出的跃跃欲试。 有一点是共通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警觉的目光从不同方向扫视着荒野。 隐月城的收获已经结束,冬小麦的耕播面积正在逐步扩大,除了采石场和忙碌于修建新屋过冬的人,有五千多市民经过筛选,在城卫队的监控下进行了强化训练。他们将成为隐月城的后备军事力量,而冬季受训最重要的内容,就是狩猎。 核爆产生的强烈辐射,毁灭了地球曾经的生态环境。长达一个世纪的恢复期无法把这一切还原到旧时代的原貌,在地球自转和太阳的影响下,从泥土深处复苏的变异植物,绝大部分仍然遵循着从远古时期保留至今的生活习性。也正因为如此,秋天的荒野上随处可见成熟的果实种粒。这些富含能量与维生基质的食物,不仅仅只是单纯为人类享有,同样也是变异生物们渡过寒冬的必需营养储备。 大角羊、暴熊、双头牛、腐狼……以植物为食的动物,成为更高级掠食者的生长基础,这就是地球生物所遵守的食物链。当人类强行加入之后,链环的整体其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与旧时代相比,生活在废土世界的人类数量,实在太少了。 一般情况下,双头牛和角马通常都是狩猎的最主要目标。根据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的勘探结果,在卢顿和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势力范围内,至少活动着超过五十万双头牛。这些种群庞大的生物,会在狩猎季节向人类提供大量肉食,被捕捉的个体经过驯养,能够成为畜力车辆必不可少的牵引。在这个季节,雇佣兵和奴隶贩子也会离开城市,加入各个狩猎队伍在荒野上出没——相比任务酬金,狩猎得到的收益,会更加丰厚。 除了留下足够的守卫人员,五千武装市民在王彪等人的带领下,分从三个方向对荒野进行拉网式围猎。废土世界的变异生物数量多得惊人,这意味着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隐月城居民的餐桌上,将可以看到各种腌制肉类和熏火腿的影子。 “秃鹫佣兵团”也在进行冬训,他们的训练内容更加血腥,更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纷争源于利益的纠缠不清,不同程度的辐射把人类活动的区域限制在大大小小的圈子里。和大战爆发前一样,地球仍然保持着庞大的陆地面积,人类却被挤压在极其狭窄的轻度辐射区,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和生存空间,新生代人类把争斗的矛头,首先对准自己的同类。 爱玛城的拍卖大厅每天都有不同类型的任务公布,“秃鹫佣兵团”通过完成等级不同的任务,使己方成员在战斗中进行新兵到老兵的身份转换。 这是一个残酷的过程。每次战斗都会出现战死者,存活下来的人员固然能够得到丰富的作战经验,佣兵团的整体实力也会随着减员而萎缩。这种情况并非某个别案例,而是普遍存在于所有雇佣兵组织。然而各大佣兵团首领别无选择,拒绝战斗保存实力是非常愚蠢的做法,整体数量优势固然重要,但是老兵却是区别精锐与平庸的关键因素。 得益于林翔自行配置的强化药剂,“秃鹫佣兵团”的所有补充兵均拥有二级进化人的基准实力。只有那些历经多次任务,战斗技巧娴熟,并且被证实拥有相当忠诚度的老兵,才能得到特别配发的高级强化剂。荒野上的流民数量极其庞大,从中挑选出适合战斗的新兵并不困难,正是在这种完全以生死界限对个人能力进行考验的情况下,“秃鹫佣兵团”的实力迅速膨胀,达到了足足拥有六百名五级进化异能正式成员,以及一千两百余名二级进化异能普通士兵的庞大规模。 这种战斗选择不单只是对隐月城有益,同样也给爱玛城带来了好处。由于发布的任务大多能够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爱玛城获取的信息量也随之倍增。不仅仅是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就连更加偏远的其它势力,也会通过委托方式,把难度更大,报酬更加丰厚的任务交到葛利菲兹手上。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林翔很少离开隐月城。 但是这次不同——他接到来自葛利菲兹的消息,有一桩利润巨大的好买卖,需要他的帮助。 昏沉的暮色从天空中逐渐消退,再过十几分钟,黑暗的夜幕将笼罩整个大地。 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电灯散发出耀眼的光线,在艾琳娜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表面,映出淡淡的粉红色柔晕。 办公桌上放着几摞印有索斯比亚独角狮图案的钞票,纤细白嫩的手指在纸张间隙中灵活地拨动着。点清一叠,用韧性良好的棕带紧紧捆扎,顺序摆在旁边已经码好的钱堆上。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像暴熊一样强壮的光头大汉,饱满扎实的肌肉从无袖上衣的边缘裸露出来,肥大瘪塌的鼻梁中间横贴着一块ok绷,满是横肉的脸上一直带着近乎发腻的笑。 看得出,他想拼命收敛自己凶狠狂暴的本来面目,尽量做出令人感到亲近温和的外表,然而面部皮肤粗大的毛孔和强烈的肌肉摺纹,却把这种明显带有掩盖性质的做作变得更加丑陋。尤其是那双死死盯着艾琳娜猛看,散发出淫邪饥欲目光的眼睛,使得整张面孔越发显得狰狞。 “阿姆斯图兹先生,扣除本城的交易税和索斯比亚公司的各种管理费用,你完成本次任务所得酬金总共为五万八千元。按照你的要求,全部以现金支付。请清点一下。” 带着公式化的微笑,艾琳娜把最后一叠钞票连同已经清点过的部分合拢,平平推过桌面。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对方那双散发着浓重汗味粗糙手掌从空中落下之前,不动声色的从钱堆上飞快抽回自己的双手。 动作迟了一步的光头面色一滞,很不甘心地用力捏了捏拳头。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非常放肆的目光,死死盯着艾琳娜高耸的胸部,抓起钞票在手里掂了掂,暧昧地淫笑道:“我听说,这里的小妞儿都能陪男人睡觉。嘿嘿嘿嘿!美人儿,你的价钱是多少?”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去二楼的酒吧看看。那里有很多不错的女孩。” 艾琳娜依旧保持着含蓄而又典雅的笑容,仿佛一无所觉,又好象一点也没将光头的无礼放在心上,微笑着朝房门方向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同时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还要继续办公。请见谅!” “老子就只想找你——” 光头脸上露出变态的狂热,他使劲儿咽了咽口水:“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怎么样,两千索斯比亚元,陪老子睡一晚。这个价钱够高得了,荒野上的处女也才五百块——” “对不起,我有自己的男人。现在,请你离开这间屋子。”艾琳娜回答的声音十分平静。 “钱不够你只管说,开个价吧!多少不是问题,让我好好摸摸你的屁股和奶子——”看着对面神情冷淡的艾琳娜,光头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第一百五七节 哨所 第一百五七节哨所 雇佣兵的眼光大多都很独到,他们通常能够对局势和自己的现状作出非常准确的判断。如果换在平时,光头绝对不会主动招惹艾琳娜。他听说过有关这个女人的不少传闻,可是,基于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和内心深处潜在的欲望,理智思维开始被侥幸和冲动驱逐。在他的眼睛里,所有的一切都被有意识地忽视,只剩下艾琳娜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以及那两团白腻鼓圆的美妙乳房。 带着吞咽口水产生的喉音,再也无法忍耐的光头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纂在手里的钞票往桌上重重一甩,朝着艾琳娜走去。 “阿姆斯图兹先生,坐回你的位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艾琳娜高高抬起双腿,黑色高跟鞋尖在办公桌的侧面用力狠蹬,巨大的反作用力推动着她和身下的靠椅,朝背后的墙壁方向猛然倒滑出三米多远。抓空导致失去平衡的光头缓缓从桌面上撑起身子,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左右交叠牢牢掩盖住下身私密,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住,令人感到口干舌燥的修直长腿,以及一把小巧精致,发射着银亮金属光泽的七点六五毫米口径ppk手枪。 “带上你的钱,滚出去——”艾琳娜双眼射出熊熊火焰,手腕朝上略微上抬,枪口正指着光头的眉心。 光头炫耀般地抖了抖肩膀上隆起的肌肉,青筋凸起的手背用力按在办公桌上,把魁梧的身体慢慢撑起,充斥于整个大脑却又无法得到释放的欲望,刺激着双眼被越来越多的红色血丝所占据。他狠狠啐了一口,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艾琳娜那双充满无比诱惑的腿,狞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规矩,索斯比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杀死持有正式牌照的雇佣兵。你无权这么做。嘿嘿嘿嘿!知道吗!你现在的姿势真他妈的实在太勾人,我差一点儿忍不住就射了。今天老子一定要干个够,用老子的精液灌满你的整个子宫——” 艾琳娜冷哼一声,眉梢眼角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强烈的杀意。她以最快的速度把枪口偏朝指向对方右肩,扣住扳机的纤长手指,随即用力重重按下。 “等等!你想干什么……”光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连忙又惊又怒地张口阻止,身体本能地做出躲避动作。 “砰——” 距离实在太近了,不等他有所反应,飞掠的子弹已经钻进宽厚的肩膀,在铜黑色的粗糙皮肤表面,破开一个不规则撕裂的弹洞。 “臭婊子,你,你他妈来真的?居然真的开枪射我?” 光头不由自主地惨叫起来。他紧紧捂住鲜血四溢的伤口,颓然地重重坐倒在椅子上,疲惫而怨毒地死盯着对面的艾琳娜大口喘息:“呼,呼,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没有力气……贱货,你,你他妈的究竟在子弹上搞了什么鬼?” 望着眼皮越来越沉重的光头佣兵,面色阴沉的艾琳娜从椅子上昂然站起,随着高跟鞋撞击地板的清脆声响,快步绕过办公桌,用力拉开房门,指着瘫在座位上半死不活的光头佣兵,冲着站在对面楼梯上的警戒人员冷声道:“把这头肮脏的人形种猪给我扔出去——” 坐在恢复平静的办公室里,艾琳娜似乎所有的力量瞬间都从身体内流失,绵软的靠在冰冷的椅背上,疲惫地合上双眼。 光头佣兵说得没错,她当然不会违反公司的规定,在支付酬金的时候杀死对方。ppk手枪发射的弹头含有经过特殊处理的麻醉剂,不会致人死命,却能让受弹者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睡上一觉。 连同刚刚被拖出门去的家伙,这个月已经是第六个人对她进行骚扰。正常情况下,面对光头佣兵这类拥有强化或者进化异能的人,艾琳娜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可是男人通常都有一种对女性本能的歧视,这种惯性思维在接触普通人的时候会尤其强烈,在空前自我和大量肾上腺素刺激产生的性欲支配下,近距离发射的麻醉弹头很容易就能命中目标。 荒野上的女人都拥有自我防卫能力,艾琳娜也不例外。 八岁的时候,她就能够熟练使用飞刀,还会几招简单实用的匕首格斗术,各种枪械的型号和性能她基本都知道一些,虽然不像专业士兵那么精通,操作使用却没有任何问题。 生活在旧时代的女孩,根本无法想象流民面临的残酷生活环境。当她们为了一盒化妆品或者一只可爱毛绒玩具,耗费整天时间流量于商店和柜台之间的时候,荒野上的女孩却必须为了生存,拼命学习杀人与如何取悦男人的各种技巧。 麻醉弹自卫的方法不可能永远有效,佣兵们相互之间的消息传递比风还快,下一次,这些满脑子邪恶欲念的家伙,大概会穿上防弹衣或者在没有扣动扳机前,就已经夺走自己手里的枪。 艾琳娜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后招。 椅子的扶手上装有电动控制键,能够释放出浓度惊人的麻醉气体。 桌面上的笔架其实是经过伪装的电压开关,轻轻一扭,对面的椅子会释放出强烈的电流,坐在上面蠢蠢欲动的家伙立刻就能丧失所有行动能力。 如果情况失去控制,墙角的壁橱上还有一个铜制扳手。它能牵动隐藏在墙壁里的齿轮,使地板朝两边分开,顺着陷阱通道一直往下,阴暗无光的地下室里,到处都爬满了张牙舞爪的各种毒虫和老鼠。 抬起头,用力揪了揪顺着肩膀淌落下来的金色长发,艾琳娜晶莹的眼眸里,释放出一丝淡淡的惆怅。 她忽然很想看到林翔那张英俊漂亮的脸,想绻缩着身体,毫无顾忌地躺在宽厚、温暖的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强悍、凶狠、富有心计……然而,她毕竟是个女人。 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的被推开一条缝,慢慢扩大,敞开,最后出现的,是那张朝思暮想,时刻为之期盼的面孔。 望着带有阳光般和煦微笑走过来的林翔,艾琳娜一时间只觉得手足无措。她怔怔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闪躲,瞬间一片空白的大脑,使身体如同僵化般失去也最基本的反应能力。直到林翔弯下腰来,伸开宽厚的臂膀轻轻把她抱住的时候,她才下意识的挺高身体,本能地扩大着两个人的身体接触面积。来自对方的体温和柔软几乎把她像炸药一样引爆,艾琳娜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变得更加的火烫,她微微张开湿热的嘴唇,重重迎上从对面俯吻下来的另外两片柔软。 渐亮的晨光,透过悬挂在窗前的帘布照进暗淡的屋子里,在墙壁上映出一片朦胧的微黄。 洁白的床单上散乱扭曲成杂乱的图案,艾琳娜的脸上透出惊心动魄的媚红,拥有不可思议的曲线的赤裸身体紧贴着林翔,享受着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特殊气息。 “跟我回隐月城吧!葛利菲兹虽然值得放心,但是爱玛城的潜在危险实在太多了。”林翔爱怜地搂过她浑圆粉白的肩膀。 “我留在爱玛,对你的帮助更大。” 艾琳娜非常舒服地呻吟着:“你是我的男人,我得帮助你。” 林翔胳膊上的肌肉突然变的坚硬,他紧紧拥住艾琳娜,用力封住她的嘴唇深吻良久,慢慢放开,深沉地说:“我不放心——” 艾琳娜微微后仰,凝望着林翔黑色的眼眸,轻轻地说:“我会保护自己,想占我便宜的男人,通常都会死得很难看。” 沉默片刻,林翔坐直身子,抓过摆在床头的战斗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装有红色液体的注射式针剂,缓缓放进她的手心。 针管里液体数量很少,在淡淡的阳光下反射出鲜润的血色。 “荒野上的女孩很强,不过在面对其他男人的时候……至少,你应该拥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既然不能改变固定的想法,林翔只能尽量改造她的身体。况且艾琳娜说的没错,有她在爱玛城帮助协调,物资的流通与供应,以及情报收集和掌握方面,的确能够得到更好的效果。 接过药剂,艾琳娜脸上浮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就不怕我像大利拉一样,趁睡熟的时候,剃光你的头发?”(参看《圣经》) “我可不是参孙。” 林翔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上帝。” 海洋和陆地,把地球划分为两块截然不同的物质区域。 在核爆炸的影响下,陆地范围被再次分割。按照不同等级的辐射量,严重、中度、轻效三种污染标准,成为人类判断区域危害的最直观表现方法。如果用红、黄、绿等颜色代表所属不同的辐射区,从太空俯瞰,整个地球就是一颗被无数碎片拼成,丑陋、肮脏的星体。 卡车在苍茫的荒野上奔驰着,行经路线的大多是废弃已久的公路。这些旧时代的造物虽然没有直接毁于战火,却在恶劣的自然气候影响下,遭受强烈阳光曝射与核冬天带来的严寒侵袭,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偶尔车轮会压在凸起的石头上,车身高高地弹起,惊险万分地落在堪堪能够通行的路面上,带起一阵乘坐在车厢里人们的惊呼和口哨声。 林翔驾驶的越野车照例跑在车队最前端,厚重结实的轮胎飞快碾过地面散落的砂石,在空旷的荒野上高扬起一条浓密的尘雾。 从爱玛城出发,沿着北面的旧公路开出三百多公里,有一座名叫“流金”的城市。既不属于索斯比亚,也不属于费迪南德。 按照葛利菲兹提供的情报,那里,就是本次任务的来源地。 阳光渐渐消退,天空的颜色慢慢变成一片橘红,又逐渐转换成暗淡的灰。当所有光线即将被黑暗完全吞没的时候,地平线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条由建筑物组合形成的崎岖线条。 一幢用石头和水泥砌成的小屋很快出现在视野里,从外观判断,石屋的面积大约只用十余平米。屋角四周,用铁丝和钢铁三角架围成一圈密实的障碍,不远处还有两个用沙袋环绕堆积的胸垒,一条涂刷着黄黑色斜纹的道杆横拦在公路上,把畅通无阻的路面切割成两段相互连接,却又被人为隔绝开的部分。 石屋的墙壁上,悬挂有一盏被罐头筒罩起的电灯。昏黄的灯光倾斜着朝下直射,可以看见胸垒里坐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以及两挺正指向公路尽头,拖挂着长长弹链的重机枪。 越野车在距离道杆差不多五、六米远的地方缓缓停下,尾随其后的四辆卡车迅速分列成两行,架在车顶的机枪相互形成掩护,训练有素的佣兵们敏捷地跳下车厢,散布在路基两侧,与对面的胸垒形成对峙。 随着低沉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胸垒工事里走了过来。他的肩膀很宽,头部骨胳把覆盖在表面上的皮肤高高撑起,显出冷硬的粗犷线条。炽白的车灯照在宽松的战斗服表面,映出花花绿绿的沙漠迷彩。他一只手放在肩膀斜挎的步枪木托上,另一只手里拿着手电筒,也许是觉得光线已经足够的缘故,他没有将手里的发光器具打开。 “你们是谁?从哪儿来?”他站在两米开外的地方问:“我不想惹麻烦,但是麻烦最好也不要找上我。” 林翔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关上越野车直射的大灯,推开车门跳下,迅速审视着对方的表情,确定自己感受的敌意其实只是因为过于慎重之后,这才解开衣袋上的扭扣,摸出一包开过封的“marlboro”,抽出两支,微笑着递过。 在废土世界,香烟,是象征友好的东西。 男人笑了。他接过香烟,掏出打火机,先给林翔点燃,接着再轮到自己。 “我们是“秃鹫佣兵团”,在爱玛城接受任务委托来到这儿。”喷吐着淡淡的烟雾,林翔从驾驶室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佣兵证明。 “雇佣兵?” 男人侧过身,透过林翔的肩膀望着尾随其后的车队,惊叹道:“好家伙,你们的人员装备比那些家族武装还强。” 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可以感觉到从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一级强化异能气息。同样,对方自然能够察觉,“秃鹫佣兵团”的所有成员,都拥有至少二级进化以上的能力。对于任何家族武装或者雇佣兵团来说,这绝对是一支足以用“可怕”来形容的强大力量。 “我们是第一次来流金城,能告诉我可以在哪儿找到所罗门先生吗?”林翔平淡地问。 “所罗门先生?” 这个名字对男人显然有种特殊的威慑力,他脸上的笑容一滞,夹在指间的香烟差点儿掉了下来,说话的口气里也带有几分惊讶和兴奋:“你们接受了所罗门先生的任务委托?” “除了知道委托人叫所罗门,其余的,我们一无所知。”林翔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却在悄悄观察着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化。 “凭你们的实力,一定能够解决所罗门先生的难题。” 男人高兴地吹了声口哨,转身向后朝守在胸垒里的士兵挥了挥手。很快,横拦在路面上的道杆高高升起,露出一个巨大的钝三角形。 “顺着公路一直走,你可以在城市南面最显眼的大房子里找到所罗门。祝你们好运——”这是男人最后的话。 与“黑铁熔炉”一样,流金城也是建立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废墟之上。彼此之间的差异,“黑铁熔炉”是一处废弃的钢铁企业,而踩在林翔脚下的这片土地,却是一座真正的旧时代城市。 并非所有废墟都是变异生物的巢穴,即便是已经被怪物们占据的城市,变异个体的数量也不一而定。没有准确的数据能够证明,人类和变异体之间的居住地争夺战究竟从何时开始?但是从双方拥有的种群数量来看,后者明显占有绝对优势。 地球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城市废墟也许都变成了异类的地盘,至少眼前这座城市不是,流金城里的居民,仍然还是人类。 第一百五八节 秘辛 第一百五八节秘辛 这是一座喧嚣的城市。超过五万的人口带来了足够的繁华,大量从旧时代遗留至今的废弃建筑,成为人们的最佳居所,街道两边随处可见林立的商店,热闹的范围大多集中在城市中央一小片区域,周边地区被古老环城公路围绕的部分,仍然保持着从上个世纪延续至今的死寂。 流金城,是一座开放的城市,充满种种罪过与恶习。彻夜开放的酒馆几乎遍布每一个街区,入夜后的街上,到处都是喝得烂醉如泥,跌跌撞撞的酒鬼。有男人,有女人,甚至也有半大不小的少年。他们在街道上醉醺醺的东倒西歪,恶心的呕吐物散发着刺鼻的呛味。暴徒、扒手、妓女在大街小巷里进行着各自肮脏的职业,赌场里人声鼎沸,嘈杂混乱,每天晚上都有持刀杀人或者群乱斗殴事件发生。总而言之,居住在这里的人很少进行劳作和耕种,都在绞尽脑汁想要不劳而获赚取金钱。 这不是空幻缥缈的妄想,流金城的确拥有让人坐着就能发财的特殊优势。 这里拥有设施完备的大型净水处理工厂,足以维持近十万人的日常需求。由于所在位置与附近几块轻度辐射区彼此相邻,加上从旧时代遗留的公路大多保持完整,流金城很自然的成为几大势力的交汇中心,其商贸规模甚至超过爱玛城数倍。繁忙的交易和大量涌入的人口,给寂寞的城市带来新的生机,不需要建筑材料就能获得住宅的便利,使城市发展速度骤然猛增,也带来大量财富造就了富裕。不需要耕种土地,流金城的居民也能在市场上购买到足够的粮食。 从城外驶入的车队,很快穿过一大片废弃的街区,沿着宽敞的公路缓缓进入城市中央。街道两边到处都能看见酒馆和赌场的招牌,几个无所事事的男子靠在墙边,用如狼般凶狠的目光冷冷看着穿街而过的陌生人。 昏暗的街灯下面,三三两两的女人聚集在一起。她们的穿着都很暴露,光滑的长腿很是吸引眼球。上身的着装趋于透明,丰满的乳房被紧身束胸挤压得特别显眼。看见车队过来,女人们纷纷摆出最具有诱惑力的姿势,露出凸翘的臀部和膨胀的前胸,冲着坐在车厢里的陌生人尖叫飞吻,直到车队从面前飞快驶过,无比失望的她们才猛然爆发出一阵肮脏恶毒的咒骂。 林翔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街道尽头靠近圆形广场的南面,有一片闪耀着密集灯光的繁华地段。中间一幢带有哥特式风格尖锥形屋顶的巨大建筑,门顶上悬挂的霓虹灯正在不断变幻出各种漂亮的图案。 只有最具财富和权力的人,才会做出这种浪费能源的举动。 十几个显然属于警卫的强壮男子守在门口,颇为无聊地相互闲扯、调笑。与城外哨卡的男人一样,他们都着带有沙漠迷彩的短袖战斗服,赤裸的胳膊表面布满各种吓人的刺青。远远射来的车灯,使他们对陌生的来者生出本能的戒备,带有敌意的目光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握在手里武器,枪口也正指朝车队所在的方向。 “我们是接受委托而来的雇佣兵,请带我去见所罗门先生。”面对警惕的询问者,林翔给出了先前在哨卡相同的答案。 ……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出现在大楼入口前,门口两边的卫兵身体一震,立刻将本来就很挺拔的身躯挺得更加笔直了些,脸上玩闹和嬉戏的表情瞬间消失,看得出,这是一个拥有极高身份和权力的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丝质衬衫,衣服下摆被裙腰恰到好处的收拢,裹附着透明丝袜的长腿笔直地斜立着,修长雪白的脖颈和搭在腰间的纤长手指,释放出旧时代办公室女性特有的优雅,微微上挑的眉梢被勾勒得非常尖细,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傲慢。 “是谁要见所罗门先生?”她颇不耐烦地轻叱一声,居高临下的目光很自然地聚集到站在台阶旁边的林翔身上,眼眸里的愠怒和不满立刻被惊讶所代替。 “我们接到了相关的任务委托。”林翔上前几步,递过由骷髅骑士团发给的佣兵资格证明。 女人接过文件,飞快浏览着纸面上的各项内容,眼角余光却在一直在他的身上来回打转,甚至毫无顾忌地把大得难以被罩衣束缚的胸部故意朝前挺了挺,使乳房锥尖的最顶端,距离林翔的胳膊最多不超过五厘米远。 对于这种赤裸裸的挑逗,林翔只能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朝后略退了半步。 男人长得过于英俊,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翔觉得,和旧时代相比,自己的容貌已经发生了很大程度的变化。这种改变应该是由寄生在体内的病毒造成——它们在修补体内伤痕的同时,顺便把身体表面的各种轻微损伤一并清理。黑头、微斑、淤积的脂钫结、擦碰带来的表皮伤害……甚至就连皮肤内部沉积的黑色素,也会被病毒当作不利于身体的非生理性物质彻底清除。由此产生的结果,使得他的皮肤光洁如玉,柔嫩程度甚至超过旧时代保养最好的女性。 毫不夸张地说,林翔正在变得越来越漂亮。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就好比现在,林翔相信,只要随便一个暗示或者眼神,这个看似冷漠高傲的女人会立刻把自己带进她的闺房,共同渡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 踏着长长的台阶,昂首走进大楼内厅的时候,林翔不禁为目光视及到的豪华装饰感到震惊。 从墙壁和地面铺设的大理石材料来看,这幢大厦应该是旧时代的一家酒店。放眼望去,即便是大厅里的角落,也看不到尘垢蒙积的现象,厅内半数以上的地板边缘应该是刚刚更换不久,还留有浅浅的白色灰线,这在物资匮乏的废土世界实属难得。更令人惊讶的是,大厅中央的居然还有一个小型水池,设计精巧的管槽喷射出团球形状的水花。从旁边走过,几点的水滴飞溅在林翔手背,清凉、舒适,是经过处理的无辐射净水。 即便是在旧时代,想要维持这个水池运转也需要大量金钱和能源。单从这一点来看,大厦主人显然拥有功率强大的电能供应系统。把珍贵的能源花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装饰上,实在太奢侈了。 带着两名护卫,留下杨华和其余的人守卫卡车,林翔跟随引路的女人信步走进电梯,他不禁暗自猜测——即将见到的雇主所罗门,究竟是什么人? …… 当电梯顶部闪烁的红色数字定格在“六”的时候,紧闭的合金门板也分朝两边徐徐退开,一条铺设着浅红色波浪花纹厚绒地毯的宽敞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走廊里随处可见身穿沙漠迷彩的武装警卫,他们装备精良,武器大多为仿制的突击步枪,身上更散发出变异人特有的异能气息,按照实力评估,强化等级应该为二至四级左右。 从城外哨卡直到进入城市,林翔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所有身穿此类迷彩战斗服的武装人员数量。加上在走廊里巡逻的警卫,目前看到隶属于流金城的士兵已经超过了两百,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注射药剂产生的强化力量。以索斯比亚元为衡量标准,医生联合协会出售的二级强化液价格大约为一万两千元左右,这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毫无疑问——流金城士兵拥有的强化异能并非个人财力的体现,而是来自于城市的最高掌控者。 两百名强化人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如果不是和刘宇晨有合作关系,能够从医生联合协会得到大量支持,林翔自己也很难拿出大量金钱进行购买。何况,这些士兵绝大部分都属于四级以上的中阶强化能力者,加上强化药剂的不稳定状态和注射失败产生的重复购买等因素,组建这支武装所花费的财力,根本就是一个庞大的天文数字。 这还只是目前看到的现状,在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多少士兵?他们的异能等级和装备情况如何?联想起大厅里完全属于浪费的能源……林翔若有所思地微皱了皱眉。 任务和报酬通常都成正比。丰厚的报酬,往往也意味任务难度成倍增长。葛利菲兹的情报没有提及关于任务的任何介绍,仅仅只是在委托人名字的最后,标注了一个醒目的红色“s”字样。 流金城主人委托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 转过走廊拐角,在一间门壁敞开,透出明亮灯光和喧闹气息的房间门口,引路的女人停下了脚步。 “请在这里稍侯片刻,所罗门先生很快就会过来,茶水和点心请随意取用,如果有什么额外的需要,我就在在这层楼的十六号房间。呵呵!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克里斯蒂娜。” 这番话带有非常明显的暗示成份,转身离开前,克里斯蒂娜还冲林翔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水波荡漾的眼睛里充满了赤裸裸的挑逗。 林翔不以为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面积大约为五百平米左右的厅面,地面同样铺设有地毯,无论质地或者颜色,都要比走廊上的优良得多,墙壁四周悬挂着晶莹剔透的吊灯,靠近前台的位置甚至还摆着一架式样古朴的留声机,黑色唱片机器中央缓慢有序地旋转着,释放出阵阵悠扬的音乐。 大厅里挤满了人,他们的着装大都比较粗犷,衣物式样也趋近于紧身耐用的战斗类型,透过肩膀和腰部的皮套,可以清楚地看见插在里面的手枪与匕首外柄,稍微走近,立刻就能感受到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异能气息。 每一个人都拥有进化或者强化力量,胸口的花纹与胳膊上的图案各异的臂章,表明他们隶属于不同的机构组织,悬挂在脖颈上的雇佣兵铭牌,在灯光下闪烁出刺眼的金属光泽。他们很少走动,只是按照各自所在团体拢成一圈,用轻微难以辨别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交谈着,不时抬起头,谨慎地扫视周围。 “看来,接受任务委托的,不仅仅只有我们。”林翔皱了皱眉,轻摇着头走近大厅中央。那里摆着一张巨大的条形长桌,铺着洁白餐布的桌面上,杂陈着装盛在银色盘子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食物和酒水饮料。 “这里的食物都是免费供应,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对两名护卫简短地吩咐过后,林翔转身从餐桌上拿起一只盘子,切下半条热气腾腾的烤羊腿,又从旁边的烘炉上割下一段油光四溢的牛肉香肠,端着一杯从侍者托盘里取过的红酒,走到靠近墙壁的一处空位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羊腿的滋味儿很不错,切割开的腿肉缝隙里填塞着蒜片和葱丝,香肠断面上撒着干燥的香料粉末,制作手法也非常考究,嚼在嘴里,立刻就能感受到一股搀杂着白兰地烘烤的特殊香气。 自从来到这个可怕的世界,林翔还是头一次吃到如此美味儿的东西。也许是深受物资匮乏的影响,他已经习惯于用最简单的面包和水对物品价值进行衡量,如果换算成隐月城特有的玉米面包,这顿肉食至少能够让八至十个人吃饱。 “嗨!我在这里坐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把?”忽然,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皮制夹克,两边腮帮满是花白胡须,赤裸的胸口处还纹着一个火焰图案的中年彪形大汉,抬着装满食物的硕大餐盘站在桌子旁边。 林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把自己的盘子朝边上挪了挪。 “呵呵!能够吃到这些东西,也算没有白来流金城。” 男人轮起肌肉贲张的胳膊,从餐盘里抓起一块浸透了酱汁的烤肉,用两块厚厚的小麦面包夹紧、捏实,急不可待地塞进大张的嘴里,一面咀嚼,一面伸过沾满肉汁和油腻的肥厚手掌,含糊不清地说:“唔,你好……我叫亚尔曼。” “我叫林翔。怎么,你也是雇佣兵?”礼节性地握了握手,林翔端起红酒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抛出自己的问题。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雇佣兵。”亚尔曼从腰间皮套里拔出匕首,利索的把一条羊腿分切成几块,用刀尖挑起盘子里的碎肉放进嘴里,边吃边说。 “所罗门交办的究竟是什么任务?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接受委托?”林翔举了举杯子,微笑着问。 “你不知道?”亚尔曼拧开一瓶朗姆酒灌了一口,颇为意外地看了看他。 “我只知道这是一个s级别的任务,其余的一无所知。”林翔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 亚尔曼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林翔,过了一会儿,才皱起眉头道:“活见鬼,你竟然是个普通人。没有异能接这种任务简直就是自己找死。嘿!看看你身上的这套衣服,还有武器装备,能够拥有这些东西,别告诉我你连一支强化药剂都买不起?” “能力不等于实力。”林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站在一千米外,一颗狙击子弹同样能够打爆进化人的脑袋。说不定,开枪的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孩子。” “唔……这话我爱听——” 亚尔曼连吞带嚼地咽下嘴里的肉,拉开夹克,露出扎实多毛的胸脯,把脑袋凑近林翔的耳朵,非常神秘地轻语道:“知道吗?这座城市的下面,很可能有一个隐藏的仓库。” “仓库?”林翔眼眸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惊异。 亚尔曼肯定地点了点头:“其实,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据说,流金城的最早的一批居民都知道这个仓库的位置,那里面到处都是旧时代人类留下来的宝贝。” “你的意思是,这次任务和仓库有关?”林翔的反应很快。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亚尔曼轻摇着头:“我只知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六批雇佣兵受理过这个任务。他们全都死在流金城,没有留下一个幸存者。所罗门把任务的具体情况和相关信息全部封锁,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翔大感意外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继续选择受理?” “当然是看在钱的份上。” 亚尔曼笑了:“所罗门给的价钱很高,为了钱,雇佣兵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第一百五九节 好人 第一百五九节好人 很意外的答案,也合情合理。 就在林翔心中微微动荡的时候,大厅里嘈杂的声音忽然变得沉寂下来。几名荷枪实弹,至少拥有四级强化力量的武装警卫从门口鱼贯而入,簇拥着一名被围在中间的男子,径直走向大厅前台。就在他们后面,还尾随着十余名黑衣人。从前后相互隔开数十米的距离来看,应该属于两个彼此独立的势力。 “瞧!那个就是所罗门——”满面兴奋的亚尔曼侧过身,用短粗多毛的手臂格开盘子,指了指警卫中间的男子。 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头发全白,脸上的皮肤却很光滑,皱纹很少,身材高大却算不上强壮。他穿着一套式样简单的淡色衣裤,虽然过于朴素,但是精致的面料和细巧的做工已经证明,它们的价值绝对不会便宜。 “所罗门阁下,请等一下,我们应该再好好谈谈。”紧跟其的黑衣人当中,一个身材干瘦,皮肤显露出病态苍白,神情倨傲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上前来,面色阴沉地说。 “费先生,恕我直言,你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我不可能接受,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所罗门的嘴唇绷的很紧,尽管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保持礼节性的平和,但是谁都能够听出,这番话里明显带有被压抑住的愤怒。 “那个人是谁?”林翔饶有兴趣地指了指黑衣男子。 “见鬼,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这样感觉也不错,在你面前,我怎么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所不知的博学天才——” 亚尔曼嘴里喷着带有浓烈酒意和臭气儿的醺味,一直吹到林翔脸上:“那个嚣张的小子叫费屠,是费家的长子。” “费家?”林翔侧过身子,避开扑面而来的滚热口气,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那是北方的一个大家族,他们也想插进流金城来分一杯羹。嘿嘿嘿嘿!当然,这些都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东西,也许他们的目的还不仅局限于此,这帮家伙说不定在打着驱逐所罗门,独占整个城市的主意。不过这种事情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谁死谁活,谁才是最后的城市掌控者都他妈的无关紧要,只要他们有足够的钱支付酬金就行。”亚尔曼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双手不停的把食物往嘴里送。 前台上的争执仍在继续,也许是被无数目光注视的缘故,身穿黑衣的费姓男子忽然变得很不耐烦。来自各个角落里的窃窃私语,明显搀杂有相当数量的负面评价,加上所罗门的拒绝,这使费屠开始恼羞成怒,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扭曲,他露出牙齿死死盯着距离最近的一名正与同伴攀谈,声音相对较大的黑人佣兵,恶狠狠地狞声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大厅里瞬间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指朝这个方向,黑人佣兵望着费屠那张几欲杀人的脸,又慌乱地回头看了看四周,本能地后退几步,眼睛里燃烧着压抑的怒火,强作镇定地说:“先生,这里是流金城,你不能……” “砰——” 毫无预兆地爆起沉闷的枪声,黑人佣兵的头颅完全炸开,爆成一团腥浓粘稠的血肉,无头尸体被惯性带动着连连倒退,直到撞上背后的桌子,才楞楞地站住,双手举在空中一阵乱摸,无力地向前轰然倒下。 费屠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把口径惊人的手枪,亮银色的枪身在灯光下释放出厚重的金属光泽。这种手工制造的武器威力强大,价值也极其昂贵。 “哗啦——” 粗暴野蛮的举动,激怒了所有在场佣兵。他们纷纷摸出各自的武器,把费屠等一干黑衣人团团围在中间,充满杀意的脸上流露出强烈的愤怒与憎恨。 尽管费家的势力强大,可是谁也不想成为莫名其妙肆意被杀的目标。佣兵有佣兵自己的规矩,杀人也必须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不错,废土世界的确不存在所谓的法律和秩序,但是在众目睽睽下没有任何理由随便杀人,足以令旁观者在感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拼死做出反击。 所罗门久久地看着站在对面的费屠,他的脸色很平静,眼眸里却燃烧着熊熊火焰。过了很久,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用厌恶的语气冷冷地说道:“流金城有自己的规矩,看在费老先生的份上,我不难为你——留下一个人,马上离开这儿。” 狂热的气息,渐渐从费屠脸上逐渐消散,他开始变得冷静下来,躲闪的目光里甚至隐约能够看出几分畏惧和悔意。 显然,他挑错了杀人的时间和地点,傲慢的心态使他根本不想对自己的错误作出解释。但是他很清楚,如果没有某种表示或者按照所罗门的话去做,根本不可能走出这间大厅。以费家的势力,足以把这里所有的雇佣兵杀个精光。问题是——连同身边的保镖,自己一方总共只有五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沉默地绷紧脸上的肌肉,忽然抬高手里的枪,瞄准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名黑衣保镖连连猛扣扳机,倾刻间将所有子弹全部射空。尽心守卫雇主的保镖丝毫没有防备,从身后袭来的子弹,准确穿透肩膀两边以及双腿膝盖部位的关节,凄厉的惨叫掩盖了急促的枪声,他无力地歪倒在冰冷的石制地板上拼命挣扎,一面大口喘息,一面在痛苦的驱使下,把身体扭成一团,绝望地嚎叫着,在血泊中来回翻滚。 脸色铁青的费屠死死盯着所罗门,他手腕一松,抖开手枪转轮,把滚烫的枪筒举高,掉出几枚散发着硝烟气味儿的弹壳,一字一顿地狞声低吼:“我不会违背流金城的规矩,杀一偿一,人我已经留下,任由你们处置。所罗门阁下,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合作,对我们彼此之间都有好处——” 说罢,他恶狠狠地看了看周围的雇佣兵,仿佛要把每一张面孔牢牢刻画在记忆深处,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怒冲冲地穿过人群,迅速离开房间。 所罗门一直没有动,他的呼吸平缓而均匀,但是脖颈两边粗大鼓凸的血管,却使林翔感受到其中奔流着如同火山般剧烈,却被强行压制的可怕愤怒。 几个身穿深蓝色制服的侍者走了过来,把奄奄一息的伤者和死者尸体拖出大厅,混合有去污剂和干燥的抹布迅速清除着地面的淤血,很快,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再次恢复整洁,只剩下空气中仍然留有一丝淡淡的血腥。 望着收起武器的雇佣兵,站在前台的所罗门满意地搓了搓手,他脸上带着微笑,声音也比平时洪亮的多:“先生们,现在,让我们来好好谈谈有关任务委托的具体内容。” …… 能够进入十六楼大厅的人,都是拥有一定实力的雇佣兵队长或者团长。 亚尔曼也不例外。 他是一个极其肥胖的男人。大块的脂肪堆积在皮肤下面,掩盖了本该高高凸起的肌肉。他的个头超过两米,横向生长的躯体抵消了身体高度带来的视觉优势,看上去显得中间粗大两头窄短,圆挺的肚皮上耷落着两片软垂的乳房,粗壮的胳膊上套着带有金属钢钉的护臂,挤压着膨胀的肥肉朝两边拼命堆积,看起来如同是扎实贲张的肌肉。 这种恐怖的外型很容易产生出强大的压迫,就好像旧时代的相扑手,高大、肥实、充满威慑。 肥肉,也能产生力量。 凶狠的外表并不代表内心,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中年男人,对于林翔有一种很自然的亲近。不是由于色情,更不是因为看上他漂亮脸蛋和柔滑光嫩的屁股,仅仅只是一种天生的好感。 随着人流走出大厅,亚尔曼的话明显变得多了起来。 “听我说小子,流金城是个危险的地方,所罗门的钱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好赚。这次任务非常危险,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蛋给你颁发了佣兵执照,也不清楚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别人服从你的命令。总而言之,像你这种没有异能的家伙在战场上很容易战死。听我一句——别在那些光鲜的衣服和武器上花太多的钱,找个诊所,让医生给你打上一针,变强壮点儿,对你有好处。” 林翔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能感觉到对方话里的善意。 走进电梯,亚尔曼仍然喋喋不休,谈话目标开始涉及林翔身边的两名护卫。 “像你这么英俊漂亮的小家伙,应该是为了某个女人才来做雇佣兵的吧?嘿嘿嘿嘿!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你运气不错,能够找到实力不错的异能者随从。不过,你们三个人的力量实在过于薄弱。这样吧!你们就跟在我身边,我手下好歹也有五十来个人,虽然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但是总比你们几个人强得多。活命的机会,也更大一些。” 说话间,电梯已经降下一楼,紧闭的合金门壁徐徐分开。 “真决定让我加入你的团队?”走出电梯的瞬间,林翔忽然问了一句。 犹豫片刻,亚尔曼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肥腻的脂肪一阵颤动。 “为什么?”林翔继续问。 “我不想看到你被杀。” 亚尔曼长长地吁了口气,沉默片刻,说:“听我一句,这次的任务非常危险,所罗门发布的是长期委托,在这之前,有很多人都来过这儿,但是都死了……” “危险不会专门针对某一个人,你也一样。”林翔笑了笑,目光一直追随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我至少能够自保,至于你……”亚尔曼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你应该去打上一针。” 林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好人不多,不过眼前这个强悍的胖子,应该算是一个。 走下楼前的台阶,亚尔曼的注意力,立刻被停放在大楼侧面的装甲卡车所吸引。他惊异地望着站在车身四周多达百余的进化人士兵,脸上下意识地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这帮家伙是从哪儿来的?清一色的自然进化异者,最差的也拥有二级实力……天,实在太强大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是“秃鹫佣兵团”的士兵。”林翔随口应答,朝着车队所在的方向径直走去。 对面,远远看见他的杨华,也从越野车上跳下,快步迎了过来。寄生士强大的异能气息,以他为核心形成一个半径大约五米左右的感知磁场,进入这一范围的亚尔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手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脊背上猛然窜起一道寒彻身体的冷汗。 “太强大了,实在太强了。他……他究竟是多少级?八级?九级?或者……更高的级别?”亚尔曼喃喃着,恐惧如潮水般不断从心底深处涌上。普通进化人与寄生士的实力区别实在太大,不明白对方是敌或友的情况下,他实在没办法保持镇定。 “他的实力超过了进化人最高等级。那已经不再属于普通意义的变异,而应该归类于寄生士的范畴。”林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你怎么知道?”回过神来的亚尔曼满脸惊异。 “很简单,因为他隶属于秃鹫佣兵团。” 林翔慢慢走到杨华面前,转过身,眼眸深处流露出温润如水的微笑:“至于我……则是秃鹫佣兵团的指挥官。” …… 呼啸的寒风从空荡荡的街道上掠过,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零乱的钢筋从残断墙砖内部凸伸出来,像一只只细瘦怪异的黑色爪子,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扭曲成古怪莫名的形状,狂乱地插向同样黑暗的天空。 林翔趴在一幢半边墙壁已经倒塌的三层小楼顶端,黝黑粗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从腐朽的窗台边缘慢慢探出,随着枪身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缓慢摆动,街道尽头一辆“海南马自达”轿车残骸,也被纳入瞄准镜头的黑色十字中央。 从旧时代遗留至今的汽车残骸到处都是,在风雨阳光的轮流侵蚀下,它们已经变成一堆堆形状怪异的钢铁骷髅。城市废墟的大街小巷随处都能见到这些古老的遗物,没有什么过于特殊之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好像荒野上的灌木,河床里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任凭时间从身边默默流逝。 “砰——” 拖拽着炽热焰尾的子弹飞出枪口,在黑暗的夜幕下划出一道刺眼的流光,远处的轿车残骸尾部随之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一个失去平衡模糊的人影从车体侧面重重倒下。旁边,另外一个明显受到惊吓的影子猛跳起来,朝着身后的黑暗拼命奔跑。 面色沉静的林翔飞快拉开枪膛,轻轻压入另外一枚子弹,瞄准,扣动,几乎快被黑暗吞没的身影在街道尽头晃了晃,无力地栽倒。 体格粗壮的亚尔曼趴在旁边,肥硕滚圆的肚子从敞开的皮马甲中间裸露出来,尽管有些累赘,但是在短圆粗沉的大腿支撑下,倒也显示出令人畏惧的力量与震撼。 “操!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暗藏的潜伏目标?你是怎么做到的?”肥壮的白种巨汉难以置信地望着远处的街道,填塞太多脂肪的脸上满是震惊。 林翔微笑着把狙击枪从窗前拉回,没有说话。 以脚下这幢房屋作为边界,整个流金城被分为南、北两大部分。 这种人为的区分并不对等,城市北部的面积,大约只有南面部分的四分之一左右。在平面地图上,以东、西方向的环城公路交叉口为连接点,一条略呈内凹形状的圆弧,把流金城硬生生地分割开来。乍看上去,仿佛一张硕大无朋的贪婪巨口,时刻准备并摆在嘴边的丰美食物。 所罗门是流金城的城主。不过,这种身份称谓并不完全符合现实——他还没有彻底控制整个城市,虽然最大的货物交易区、赌场、酒店,以及其它各种最为赚钱的赢利性设施均分布在城市南面,但是北面那一小块被强行分割出去的部分,却属于另外一个叫做王燚的人。 所罗门委托的任务很简单——杀光北区所有的反抗者,割下王燚的人头,把流金城两大部分合二为一。 葛利菲兹的情报和所有听到的传闻都没有错,所罗门的确非常慷慨,他所承诺的任务报酬丰厚得惊人——所有参与进攻北区的雇佣兵,每人都能得到两万索斯比亚元或者同等价值钞票的酬金。击毙王燚或者最终持有他人头的士兵,奖励额度也成倍增长,整整高达五十万元。 第一百六十节 不死 第一百六十节不死 这是一个充斥着变异的世界。 普通人做梦都想拥有强大的进化异能,医生联合协会生产的强化药剂,使机率稀少的变异成为人人可及的现实——只要支付相当于索斯比亚货币一万计量单位的钞票,就能换取一支淡红色的一级强化药剂,从而拥有超越普通人类百分之五十的力量、速度、头脑反应能力。 如果运气够好,完成流金城的任务之后,普通佣兵就能用这笔巨大的财富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强大的异能者。 没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即便是同样身为城主的林翔,在震惊之余,也微微有些意动。 连同隶属隐月城的“秃鹫骑士团”在内,参加本次任务的雇佣兵数量足足超过两千。按照所罗门承诺的支付方式,任务报酬金额应该高达五千万索斯比亚元。但是问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林翔注意到,所罗门宣布任务的时候,着重提到两个非常关键的字——“获胜”。 只有获胜者才能得到酬金。如果战败,流金城分文不给。 这是一种很聪明,或者应该说是狡诈的做法,也非常现实。 根据所罗门提供的情报,占据城市北区的王燚及其手下大约有八百余人。他们的装备大多属于轻武器,没有规模性的重型火力。单以数量和武器计算,处于绝对劣势。 战争胜负不可能单纯以数字进行判断,北区的反抗者占有地理优势,他们对复杂的街道了如指掌,迷宫般的地下管道和混乱的建筑群足以隐藏数十万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下作战,即便侥幸取胜,两千名雇佣兵,能够活下来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所罗门最终支付的酬金,其实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便宜。在“获胜”的前提下,如果最终活着的人只剩下一个,那么他需要付出的酬金,其实也不过区区两万元。 林翔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免费午餐这回事,无论旧时代还是废土,富人们总是高调宣称自己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同时罗列出密密麻麻的数据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实际上,纸面上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与现实划上等号。 “秃鹫骑士团”和其他雇佣兵一起进入了北部边界——那是一条用铁丝网、钢筋、各种零乱杂物,以及倒塌大楼作为封闭,断断续续连接起来的不规则隔离带。每一个出入口附近,都驻扎有大量身穿沙漠迷彩战斗服的流金城士兵。他们以建筑和沙袋堆成的胸垒工事作为依托,用机枪和地雷,把所有通向南区的街道彻底封锁。 林翔并不关心所罗门和王燚之间的纠纷,流金城的利益分割与他也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让“秃鹫骑士团”的新晋成员体验实战,二是获取隐月城后续开发的必需资金。如果所罗门真的以战斗胜败作为支付酬金的最终条件,他也有足够多的办法从自己雇主的口袋里弄到钱。 战斗,以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进行着。 两千余名雇佣兵,分别从不同方向的路口进入北区,在这片庞大复杂的废墟里迅速散开。他们互相掩护摆开攻击阵形,朝隐没在夜幕下的街道尽头,小心翼翼地推进。 按照林翔的命令,四辆装甲卡车相互间隔十米,首尾相接缓缓前行,在距离后方边界大约五百米的位置慢慢停了下来。士兵们立刻进驻周围的建筑,在窗户和楼顶上架起机枪,警惕地注视着从黑暗深处传来的一切动静。 “城市地形不利于夜战,我们等到天亮再进攻。”面对亚尔曼的疑惑,林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以他拥有的感知异能,不难察觉探测范围内潜伏在暗处的窥视者。正面方向不可能出现其他友军,唯一的可能,就是敌人。 …… 风,逐渐停了。 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如墨般的黑暗之中。这种带有寒冷气息的夜晚,预示着冬天越来越近。街道尽头黑黝黝的,仿佛传说中食人怪兽的肮脏巨口。转过身,远处的城市分隔带上勉强可以看到几点微弱的灯光,那光线挣扎着穿过夜幕,多少能够让人感受到一丝淡淡的暖意。 除了负责留守的哨兵,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历经战火的旧时代大楼虽然千创百孔,内层也布满烟灰石屑和厚厚的蛛网,但它毕竟能够遮风挡雨,与露宿荒野仅有一块薄布盖体的流民相比,实在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亚尔曼睡得很香,这个体重至少超过两百公斤的胖子,耷拉着脑袋,倚靠在墙边的角落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浓亮粘稠的涎液顺着半咧的嘴角缓缓下滑,每每快要接触到浑圆鼓凸肚皮尖端的时间,就会被一阵强有力的呼吸倒抽着拖回嘴里。 林翔坐在窗前,默默地望着万赖寂静的街道,垂放在膝盖的手指夹着点燃的香烟,轻柔的白色烟雾缓缓上升,形成一条几乎与地面垂直的线。 寄生士的体质异于常人。很多时候,变异带来的进化力量可以控制人脑在长时间连续不断地活动。虽然寄生士同样需要进食和睡眠,但是补充的频率和数量却能够根据具体情况而缩减。即便是在最为严重的缺水环境里,被病毒控制的细胞,也会强行改变寄生士的内分泌系统,使本该排出体外的尿液在身体内部进行二次、三次,甚至更加持久的往复循环,同时强化肝脏功能弱化尿毒带来的不良反应,使寄生在无法得到外来物质补充的情况下,仍然保持强健的身体和作战意识。 没有光,整个北区彻底陷入浓密阴森的黑暗。视觉的作用被降低到可有可无的程度,眼睛所能看到的最远距离,仅仅只有十米。 确切地说,林翔没有完全依靠视觉,而是把意识探测范围扩大到极限,用发散开来的大脑思维触摸、辨别着隐藏在黑暗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寸路面。 这也是亚尔曼为之惊讶,而他却没有做出说明的原因。 杨华侧着身,站在斜面方向的另外一扇窗户前面凝视量久,慢慢转过身,走了过来。 “没有潜伏者的踪影,也感觉不到进化气息。这个该死的地方实在太安静了。”他皱着眉,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安静也意味着安全,如果这种情况一直保持到天亮,至少我们的人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其它方向也听不到枪声,那些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雇佣兵,大概也在休息。” 杨华接过烟,从地上捡起两块稍算平整的砖头摞在一起,坐下,面色有些阴沉:“那个叫所罗门的家伙为什么要求我们连夜进攻?不熟悉地形只会徒增伤亡,他不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流金城的这些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人死得越多,自然就越省钱。” 林翔似乎并不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不过雇佣兵们也不笨,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打算等到天亮。” “我不喜欢这个城市,感觉到处都透着古怪。” 杨华轻轻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然后徐徐吐出后,忽然问了一句:“你注意到没有,那条所谓的城市分界线,其实就是一道设施齐全的永备工事。那些依托大楼修建的堡垒里面,甚至配备了小口径火炮。” 林翔“嗯”了一声:“流金城士兵的武器装备很不错,甚至比我们还要精良得多。” “我看过地图,以单个路口作为防御支撑计算的话,守护这条边界至少需要上千人。加上分布在城市周边的哨卡,以及维持治安必需的警戒力量,流金城拥有的武装力量绝对不会少于两千人。”杨华的声音并不大,却明显带有几分忧虑和疑惑。 “城内的士兵不会少于两千五,加上其他的辅助部队,总兵力应该在三千左右。这座城市周边几乎没有耕地,单纯依靠物资交换能养这么多兵,嘿嘿嘿嘿!这个所罗门的确很有钱。”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更正对方话里的错误。 “他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进攻北区——” 杨华压低声音,目光里隐隐有些焦躁:“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花大价钱雇佣那么多人?”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拈起手指,林翔把快要吸完的烟远远弹了出去,看着那点明亮的红色划出一道醒目的弧线,远远消失在浓密的夜色深处。 …… 空气逐渐变的凝固,夹杂着冰冷气息的霜露从天幕缓缓降下,在死寂坚硬的砖石和地面上,铺起一层薄薄的潮湿。 天快亮了,但周围仍是一片黑色,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在黎明到来前,这个世界也比平时更加黑暗。 不知为什么,靠在墙壁上的林翔,忽然感受到一丝奇怪的力量波动。 很轻,非常缓慢。 他疑惑地向四周打量,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 突然,他像野兽嗅出危险一样猛抬起头,警觉的目光透过无边无际的黑暗,直接锁定在远处的街道尽头。 杨华拎起放在手边的突击步枪,重重拉上枪栓,快步走到旁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语调轻问:“你感觉到了吗?” 林翔沉着地点了点头,黑暗阻隔了视力,但是依靠发散开的意识神经,拥有强大进化能力的寄生士,仍然可以分辨出进入感知范围的异动。 “他们很会选择时机,借助黑暗的掩护,武器装备的威力也会大为缩减……。命令,所有人戒备——” 随着命令,全副武装的战士从睡梦中被唤醒,他们在大楼的各个防御点上架起武器,无数黑沉沉的枪口都瞄准了北面街道。 虽然,谁也看不清楚那里究竟有些什么。 粗大的狙击枪口从窗台边缘伸出,残破墙壁上散落的碎石遮盖了金属枪身。在能见度仅有十余米的情况下,这种所谓的掩护显然有些多余。 冰冷的风,从昏暗的街道尽头席卷过来。一条淡淡的阴影顺着街面缓缓前移,他的脚步很慢,动作也有些僵硬,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无光的黑暗中,没人能够看见他所在位置,林翔也只能依靠探测意识,隐隐感知到他大概出现的方位。不过,这种模糊的感觉却随着对方慢慢深入探测半径核心,逐渐变得清晰、准确。虽然瞄准镜里仍然一片漆黑,但是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枪口,却已经将他死死锁定。 “砰”的一声巨响,枪口喷射出的闪亮火焰中,子弹如同飞莹流曳骤然划出一条白光,站在街口的黑影,被扑面而来的巨力冲击着仰面翻倒,重重侧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飞快地装进第二发子弹,林翔把微烫的枪管再次伸出窗户。 伏在地上的黑影在抽搐,他曲起腿,用双臂支持着挣扎站起,仿佛酩酊大醉的酒鬼,歪扭身体摇摇晃晃继续向前蹒跚过来。 满面疑惑的杨华偏过头,意外地看了看林翔,问:“怎么回事?” 他的探测半径远远不及林翔,却也能够感觉到那一枪准确命中了目标。以巴雷特恐怖的口径和强大的杀伤力,居然还能站起来继续接着走……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武器和生物的基本认知。 林翔微皱着眉,他同样感到疑惑不解。子弹命中了目标腹部,肯定造成了爆炸性的致命伤害,然而感知意识范围内的黑影却仍在向前……这不符合常理。 他静静地靠在窗前,专心致志地看着阻碍视线的黑暗。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握紧枪身,把尚有余温的枪口再次指向街口。 从窗前飞出的子弹,自上而下划一条平直的斜线,迅速没入黑暗,带起一阵轻微的爆炸裂音。 这一次,林翔瞄准了黑影头部。在大脑获取的感知画面中,子弹钻进目标头颅引起压力爆炸,整个肩膀以上的部位被尽数轰碎。失去平衡的身体踉跄着脚,来回打转几圈,再次重重摔倒。 从衣袋里摸出一枝香烟点燃,用力狠吸了一口,带着被尼古丁刺激产生的清醒,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 显然,之前那一枪并不致命。这种低级错误出现在自己身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忽然,他浑身一震,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脸上刚刚出现的舒缓表情也瞬间陷入凝固,来不及多想,林翔迅速拉开枪膛装填进第三颗子弹,把枪口重新对准刚才的位置。 倒下的黑影再次站了起来,炸飞的头颅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在黑暗的掩盖下,仍旧一步一趋朝着大楼方向缓慢前进。 满面惊骇的杨华瞳孔一阵紧缩,他小心翼翼地凑近林翔耳边,急促而紧张地问:“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 林翔咬着牙,强行控制住双手的颤抖,食指不住轻敲着扳机,有几次险些走火。他拼命抑制想要大声狂吼的冲动,强迫自己的意识思维尽量不受恐惧影响,跟上那条神秘黑影的脚步。 头,是人类身上最关键的部位。在大脑的控制下,贯穿全身的神经系统才能发挥作用,引导各个器官发挥出相应的功能。 即便是旧时代被病毒感染的活尸,头部仍旧是其周身上下唯一的弱点。 失去头颅仍然能够保持行动能力的人……世界上真有如此可怕的怪物吗? 林翔的胸口重得象是压了块石头,吸口气都变得非常困难。强大的寄生士基因,永远也无法抵消生物本能带来的负面效果。他是人类,面对未知事物同样也会感到恐惧。 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在探测意识的指引下,把枪口瞄准黑影的胸部。 腹部和头颅已经攻击过,按照地球高等生物共同的规律,心脏,应该是唯一剩下的要害。 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握在手里的狙击步枪忽然略微朝下偏移了部分,脱膛而出的子弹呼啸着撞向黑影身体右下,从粗大的膝关节中间透穿过去。顿时,失去支称的黑影轰然倒下,在地面来回翻滚、挣扎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出过惨叫或者哀嚎。仿佛,那具古怪的身体根本就不会产生痛感。 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扔下手中沉重的狙击步枪,从旁边的防水背包里抽出装满子弹的ak一百,铁青着脸,对站在旁边的杨华吩咐道:“注意警戒,如有异常立刻攻击——” 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他已经纵身跳出窗户,借助对面大楼外伸的墙垣部分,在空中灵活地曲身翻滚,敏捷地降落到地面稳稳站住,立刻朝着黑影所在的方向疾奔。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打不死的怪物,究竟会是什么? 第一百六一节 残尸 第一百六一节残尸 沿着昏暗的街道奔跑,带有大量潮湿的冰冷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 随着距离缩短,被黑暗笼罩的街道景观,渐渐出现在视觉能够辨别的范围内,弥漫的空气中的血腥也越来越浓烈,远处那条在道路中央不断起伏、耸动的黑色人影,也慢慢脱离模糊,变得更加清晰。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人类。附着在残破身体表面的衣服布料足以证实这一点。 林翔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斜提在手中的突击步枪一直瞄准目标。从动作来看,黑影似乎想用双手撑住地面,再利用腿部曲伸完成身体的直立动作。由于腿部关节被彻底炸飞,失去头颅的尸体只能侧躺在地面来回翻滚、扭动。 双腿中间耸立的柱状生殖器官表明,这具身体属于一名男性。 也许是察觉到林翔的存在,尸体两边的手臂,开始朝着他所在方向攀爬过来。在视线能够观察到的范围内,林翔惊讶地发现——“他”的十指尖端竟然凸伸出长度超过二十厘米的锐利骨刺,这些外拱朝外的角质物拥有锋利的刃口,由于太过用力,爪尖与地面接触时,偶尔会擦起刺眼的火花,留下一条条醒目的白色划痕。 很奇怪,尽管受伤严重,可是溅落在地面的血迹却很少。 “他”的体内……似乎没有血液。 而且,“他”的身体,正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 屏住呼吸,林翔在空旷的街面上慢慢地倒退着。也许是逐渐适应双臂一足的行动方式,残破不全的尸体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几分钟后,“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左右双臂交叉前行的方式,拖在身体后面的断腿,竟然变成控制身体摇晃幅度的平衡器。锋利的骨刺从坚硬石块表面戗过,带起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竟然会学习……这绝对不是人类,究竟是什么生物?” 林翔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探测意识清楚的记录着几分钟前残尸的活动影像,与现在灵活敏捷的动作比较,那时候的“他”,根本就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 残尸的动作越来越快,突然,粗壮的胳膊用力撑住地面,借助强大的反作用力斜向飞跃过来,内曲的臂端交叉护住胸前,扑近林翔身前的一刹那,猛然朝向两边分开。 “哒哒哒哒——” ak一百喷吐出炽热的火焰,密集的子弹把残尸当场打得倒飞出数米远,再也无法爬起。 “原来要害就在胸口。” 林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举起步枪连连点射,子弹准确穿透了残尸双臂和另外一条腿的关节。做完这一切,又过了几分钟,直到确认目标已经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这才小心翼翼地举步上前,从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筒,仔细观察起来。 残尸胸前的衣料被完全炸烂,露出一连串触目惊心的密集弹孔,左胸心脏所在的位置,有一团高高隆出身体表面寸许左右的凸起,正在缓慢起伏着,就好像哮喘重症病人在剧烈喘息。 林翔的瞳孔立刻收缩——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生存状态,实在太令人震惊。 他毫不迟疑地举起枪,瞄准尸体胸口猛扣数下,随着剧烈的抽搐,无头尸体的手脚仿佛失水鱼类般痛苦摆动着,几秒钟后,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半空中垂落下来,再也不会动弹。 林翔蹲下身,从腰间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切开尸体胸口周围的皮肉,露出白色肋骨和略空的胸腔。 尸体没有心脏,一只拳头大小,表面结满蚕豆大小瘤状物质的肉团,分朝四面牵引出无数鲜红色的线条,充斥了身躯内部所有空间。看上去,就如同盘据在巨大丝网上的异形蜘蛛。 这里,才是控制身体行动的中枢。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翔没有回头,依靠探测空间的感应,他知道那是杨华和另外几名佣兵团成员。 “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望着散发出强烈腥臭的尸体,杨华顿时目瞪口呆。 “我也不知道。” 林翔从还在缓慢蠕动的肉团中央割下一块,扎在匕首尖端,在手电炽白的光线下仔细观察着,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阴郁:“不过,我大概明白,所罗门为什么要把流金城北区全线封锁的真正原因。” 远处,从其它雇佣兵的前进阵地方向,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枪声。 …… 玫瑰色的晨光从地平线尽头缓慢释放开来,逐渐变成一缕播洒光线的染料,把黑沉沉的天幕涂抹成淡淡的绯红,淤结在天空中的辐射云挤挤挨挨簇拥在一起,似乎仍在沉睡,任由这点微弱的光亮在自己眼皮底下肆意照射,给寒冷的空气带来一丝淡热。 一幢巨大的十二层建筑矗立在城市北面,六根直径超过五米的粗大石柱,勉强维持着残破建筑的完整。两头落满积尘的石狮,昂然蹲守在入口两边,沿着被它们守护的中央台阶一直往上,近十米高的门梁横壁上,保留着几个早已失去光泽的凸刻字体——“中国人民工商银行”。 银行大楼顶端站着一个身材高瘦的亚裔男子,双手举着一架战术望远镜,默默观察着城市南面的动静。 他的肩膀很宽,高大的骨架给人一种强劲有力的感觉,乌黑的头发略微有些卷曲,透出淡黄底色的皮肤表面,偶尔会泛出一些不太正常的潮红。 他看了很久,慢慢放下望远镜,用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冷冰冰地说:“兰德沃克先生,你的玩具似乎又失败了。” “呵呵,失败并不意味着失去一切。和上一批作品相比,这次的玩具性能要优秀得多。我很满意。” 身后三米多远的地方,站着另外一个年龄大约三十多岁的白人男子。削瘦的脸庞刮得很干净,黑色头发梳理得一尘不染,身材高大但却不显强壮,挺刮的白色衬衫从烫得笔挺的黑西装领口透出,他的个头看起来和站在身前的男人差不多高,但是却眯着眼睛,脸上好像永远都挂着微笑。 “你的动作实在太慢,整整半年时间,我们一直在固守北区。”亚裔男子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满。 “王燚先生,实验是一个极其复杂缓慢的过程,我需要时间。”兰德沃克一直在微笑。 “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是你的最后一次实验——” 被叫做王燚的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半年来,为了满足你的实验需求,我一直在不停地提供各种新鲜材料,能源和水的日常需求量也被压缩到最低限度。这种不正常的供应该结束了,至少,我也得让手下的士兵好好洗个澡,享受一下热水和能源带来的好处。这里是流金城,不是阴暗寒冷的地狱——” 兰德沃克背起双手,在满是散碎石头渣块的楼顶来回踱了几步,淡淡地问:“怎么,你要中止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王燚转过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稍微变得有所缓和:“我只是要求你结束这种该死的实验。我承认,你制造的这些玩具的确很有效果,它们的单兵作战能力非常强大,甚至可以击杀实力高达五级以上的进化异能者。可是兰德沃克先生你得明白,再强大的军队,也必须拥有完备的后勤补给,我们控制的区域只有一台小型热能供电机,每天产生的能源与无辐射水,有百分之八十都用于你的实验消耗,我的士兵只能依靠所剩不多的一点残量勉强维持。我们可以克服困难,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无法凭借意志强行硬撑下去——我们缺少药品,弹药储量也严重不足,和以前一样,最大的问题还是粮食。为了给你提供新鲜的实验体,我们杀光了周边区域的每一个居民和所有经过这里的流民。没有他们,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粮食征集。现在,仓库里所有的食物最多只够维持一个星期。这就是我们目前面临的现状。” 兰德沃克没有说话,他低着头,默默思考了几分钟,认真地问:“你现在就要发动进攻?” “最迟不超过明天晚上。” 王燚直截了当地答道:“一旦攻下南区,你将得到更多的新鲜尸体继续实验,我们也能得到足够的补给物资和能源。现在动手,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兰德沃克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就按照你的计划开始布置吧!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可以得到两百个新玩具作为补充战力。加上储备在冷藏库里的旧式型号,你将拥有五百零六个细胞割裂者。” “怎么只有两百?” 这个数字显然令王燚感到不满,他阴沉着脸,眼眸里闪烁出一丝愠怒:“从上一批旧式型号停止生产的时间算起,我至少为你提供了不下三千具尸体,两百个新玩具,实在太少了。” “细胞割裂者属于非常精密的生化作战兵器,它的生产流程不可能用简单的一加一进行换算。实验会造成很大程度的消耗,植入种核的培养速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何况,你的进攻计划实在太过仓促,我只能利用那些提前经过处理,储备在冷库里备用的躯体进行安装。如果以后还想得到更多的玩具,麻烦你提前半个月让我知道你的计划。” 说着,兰德沃克从脚边拎起一只浅褐色的小皮箱,面无表情地从王燚身边走过,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楼顶部外凸的阶梯入口。 这种无礼的举动刺激着王燚狂怒焦躁的心,他使劲儿咬了咬牙,扭曲的面孔牵动着眼角微微有些抽搐。直到兰德沃克的身影从楼梯间的小门里完全隐没,水泥台阶上也没有继续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他才冲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这个该死的混蛋,浑身上下都是恶心臭味儿的尸体贩子——” …… 流金城武装封锁线的北面,四辆涂有“秃鹫佣兵团”双头鹰标志的装甲卡车横向铺开,占据了十余米宽的整个街道,架在车顶的十二点七毫米重机枪已经打开保险,道路两边的破旧建筑窗户和顶层,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枪口。它们没有像几个小时前那样指朝城市北面,而是掉转过来,瞄准曾经代表后方的南面。 卡车背后五、六米远的街道旁边,几十名疲累却强健的男人相互依靠着瘫软在地,无力地呻吟着。他们几乎人人都带着伤,战斗服表面到处都是撕裂的痕迹,透过破烂的衣料,可以看到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深长伤口。几个奄奄一息的伤员甚至失去整条手臂或者腿肢,被巨力强行拧断的创口虽然经过简单包扎,却仍然裸露出惨白断裂的骨头。 这些人都是隶属于不同组织的雇佣兵,他们同样遭遇到强悍可怕的不死生物。那种显然属于人为制造出来的生物兵器,远远超出佣兵们的认知程度,激烈的枪战一直持续到天明,损失惨重的他们再也顾不上所谓的任务,如果不是逃亡途中偶然遭遇同样正在撤退的“秃鹫佣兵团”,恐怕根本无法摆脱不死生物的追踪。 城市分界线已经彻底封闭。从沙袋垒墙和建筑工事里伸出的高射机枪,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些侥幸得到生还的人。身穿沙漠迷彩的流金城士兵眼睛里迸射出敌意的光芒,他们分别据守在坚固的掩体背后,冷漠、警觉地注视着曾经的友军。 站在被高大建筑围成“凹”字形状的路口,苏的身影显得瘦弱而单薄。从背面方向射来的金色晨光,把他的影子在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斜线。 “操他妈的逼,老子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所罗门那个狗娘养的居然会开出这么高的委托价钱。这种狗屁任务,根本就是让我们来白白送死——” 身材肥胖的亚尔曼抱着一挺口径惊人的多管机关炮,站在林翔旁边怒不可遏地连声大骂。由于太过激动,堆积成一道道圆环肉圈的肚皮上下颤动着,带起一阵如同波浪般汹涌的皮肉碰撞。 对面街口已经被两米多高的钢制三角架堵塞,这种稳固结实的金属构件能够有效抵挡冲击,密密麻麻的铁丝网缠绕在表面,如同插满毒刺的荆棘。就在钢架背后数十米远的开阔地带,多达数百名流金城士兵正在用沙袋构建新的胸垒——他们显然没有料到,居然能有这么多人活着回来。 一名全副武装的军官站在垒墙背后,手持话筒厉声喝道:“退回去,全都给我退回去。你们没有完成任务,任何人都不准离开,所罗门先生也不会给予奖励。再说一遍,回到你们自己的岗位上去——” 林翔正准备张口说话,站在旁边的亚尔曼突然冲上前来,扯着嗓子怒声咆哮道:“我们不干了,搬开路障,老子现在就要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 “这不可能——” 对面的军官断然拒绝:“既然接受了任务,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它完成。最后再说一次,所有人都给我退回去。再敢上前一步,全部格杀勿论——” “我操你妈——” 狂怒的亚尔曼狠狠啐了一口,正准备抬高手里的机枪,却被林翔伸手按住。 “我要见所罗门先生,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林翔微微挺起身,黑色眼眸深处,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冷厉的杀意。 “全体准备——”军官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他转过身,向所有士兵发布命令。顿时,从对面的垒墙背后传来一阵拉动枪栓的清脆响声。 “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是你们自找的——” 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几个字,林翔目光一厉,沉声道:“杨华,动手——” 话音未落,他已经略微放低身体,借助腿部蕴实的反蹬力量,以肉眼难以辨及的速度,朝着数十米外的垒墙纵身一跃,瞄准布置在正面方向的四挺重机枪连连点射,机枪背后的操作手应声而倒,每个人的额头,都有一个清晰的弹孔。 枪炮声立刻响作一团,无数子弹在空中飞窜,凶狠地撞击着金属,撕裂着人体。流金城士兵都接受过药剂强化,综合战斗能力比一般人强出许多。但是眼前这批配带有双头鹰标志的雇佣兵显然更加凶悍,他们大都几人一组,依托地形和建筑作为掩护,朝各个守备工事倾泻火力。 林翔手下大多都是新兵,血腥带来的恐惧和各种战场反应在所难免,然而废土世界的人类早已见惯死亡,凭借变异带来的强大进化异能,来自北面的反击火力,渐渐压倒了南面方向。 第一百六二节 惩厉 第一百六二节惩厉 架设在街道南面一幢六层建筑顶部的重机枪疯狂怒吼着,将密集的弹雨倾泄过来。那里驻守着流金城的精锐部队,反应速度和射击精度都要超过普通的战士。居高临下的地形优势立刻发挥出作用,几名猝不及防的佣兵被当场打成血人,分布在其它方向的攻击队伍也受到压制,无法动弹。 面色阴沉的杨华一声怒喝,弯着腰,如同一头迅捷的猎豹从地面高高跃起,以令人震惊的速度斜窜扑进建筑二楼窗口,顺着残破的楼梯急速往上,几秒钟后,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六层楼顶。满面惊骇的士兵们正准备掉转枪口,却被他钢钳般的大手死死卡住咽喉,像扔沙包一样从天台上高高抛下,在半空中爆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 “加强火力压制,狙击手封锁对面的火力点,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打趴下去——” 身为隐月城值班队长的考伯特缩在卡车背后,抱着一挺ssg3000狙击步枪瞄准对面胸垒顶部的重机枪,咬牙切齿地狠狠扣下扳机。 侧面方向上的永备工事群突然亮起了几团火光,紧接着火柱冲天而起,雷鸣般的爆炸声震撼着人们脆弱的耳膜。一团团火球次第升上天空,大块的岩石伴随着浓烟飞起,火光辉映下,驻守在附近的流金城士兵们纷纷流露出恐惧的面色——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些经历了整晚激战的雇佣兵,居然还拥有如此充足的弹药储备。 “是迫击炮。快,打掉他们的炮击阵地——” 随着爆怒的呼喊,几名手持突击步枪,实力等级明显高于普通士兵的军官从掩体里纵身跃出,一群配备有防弹护甲的士兵紧跟其后,朝着布置在数幢大厦背后的迫击炮所在方向猛扑过来。 “哒哒哒哒——”。 沉闷的枪声如狂风骤雨般响起,一蓬蓬子弹以惊人的高速飞掠过来,被亚尔曼横抱在手中的多管机关枪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舌,以一分钟数千发的速度倾泄着弹雨。这个狂暴的胖子肩膀上背着容积惊人的弹药箱,巨大的重量对于他那肉山般魁梧的身体显然没有丝毫影响。他龇着牙齿,炽热的枪焰把满是横肉的面孔映得越发狰狞,横扫的弹雨把迎面冲来的两名军官打得凌空倒仰,其余的尾随者只能临时寻找掩护,绻着身体畏缩在车辆残骸或者断墙背后,任由这个疯狂的家伙肆意凌虐。 林翔灵巧地翻越过三角钢架构成的路障,纵身跳进一个用沙袋堆成,刚刚完成布置的机枪阵地,斜提在手里的突击步枪口喷射出六角形状的火焰,顷刻之间把据守在工事里的五名士兵打翻在地。 左右两边的机枪立刻转朝这一方向,横飞四曳的子弹从沙垒顶部窜过,林翔伏低身子,从仍在痛苦扭曲的尸体表面摘下几枚防步兵手雷,用力拔下拉环,带着魔鬼般的微笑,朝相距不过数十米远的胸垒轻轻抛去。 “轰——” 大团火焰伴随着滚滚浓烟直冲云霄,散碎的人体血肉从半空中洒落下来,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胸垒背后腾起熊熊烈火,呛烈的硝烟气息里,夹杂着一股人肉被烧焦的糊臭。 周围密集的枪声逐渐开始稀落,建筑群和工事里不时传来惨痛的嚎叫,几个浑身燃烧着火焰的流金城士兵在地面痛苦翻滚着。作为防守方,他们占有数量和地形方面的绝对优势,相比“秃鹫佣兵团”的人员综合进化实力,普遍接受过强化改良的士兵同样强悍,但是他们没有像林翔或者杨华之类的强力引导者,在这种规模数百人的小规模战斗中,两名寄生士,足以控制整个战局。 背对浓密的硝烟与黑红色的烈焰,林翔拔下突击步枪打空的弹匣,从衣袋侧面摸出一个新的换上,用里拉起枪栓,望着远处笼罩在晨光下的流金城中央大楼,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平静地自言自语:“欺骗,必须付出代价——” …… 流金城北区的银行大厦底层,是一个庞大、宽敞的空间。 顺着青石铺就的台阶一直往下,穿过面积惊人的地下停车场,可以看到一条从地面中间横穿而过,左右两边保留有颜色斑驳的黄黑斜纹,中间刻着密集防滑槽的特殊通道。道路一端连接着通往地面的出口,另外一头直接没入墙壁表面一扇宽度超过五米的全钢大门。 在旧时代,这里是配备有大量守卫,防备森严的金库重地。 如今,库房两边的大门敞开着,几辆漆面斑驳的轿车静静地躺在角落里,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油泥灰尘,靠近墙壁的边缘,散落着密集的玻璃碎片,一缕阳光从倾斜环绕的旋转出口照射下来,被它们映耀出一片刺眼的炽白。 走进库房,立刻能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颤颤寒意,两块相互交叠,从房间顶部垂落下来的塑料膜板把冷热空气阻隔开,在房屋内外形成泾渭分明的温度差异。安装在墙壁侧面的换气扇缓缓旋转,灌注进新鲜空气的同时,也带走房间里淤滞的馊霉与血腥。 房间内部非常宽敞,面积足有近千平米。沿着墙壁,顺序摆放着上百张底部装有滑轮的铁单床,它们大多已经生锈,涂刷着白色油漆的床架上,隐约能够辨别出模糊的红十字图案。这说明,它们都是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老物件。 每一张床上都躺着人,没有铺盖,没有软垫,赤裸的皮肤与冰冷坚硬的金属床架相互接触,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对此表示不满,更不会有人直接抗拒甚至离开。 他们都死了。 尸体不会说话,更不可能有所动作。 几十个体格健美,身材比例符合标准黄金分割的男子在房间里忙碌着。他们排列成整齐的队形,沿着铁床中间的通道,顺序进入对面的冷藏库,抬出一具具表面布满白色霜花的冷硬尸体,拎住手脚放上空置的床架,再缓缓推出,按照地面用白色涂料预先划好的长方形网格,逐一摆放。 冷库里到处都是死尸,他们一层层交叉叠摞着,淤黑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死时的惊讶和恐惧。这些尸体保存完好,除了身体表面残留的致命伤口,再也看不到任何缺失的部分。 身穿黑色大褂的苏特。兰德沃克站在房间左侧的手术台前,从恒温箱里取出一只圆形的玻璃培养皿,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五指,轻轻掀开覆盖在皿器表面的布膜,露出一片如同凝脂般粉腻的微红胶冻。 把容器平平端在指尖,高举过头顶,在房顶炽光灯射出的光线照耀下,半透明的胶质微微有些颤动,平滑的表面略微有些倾斜,然而,那只托着玻璃皿器的手,却丝毫没有动弹。 “多么美丽的颜色,实在太迷人了,这简直就是上帝用土壤制造人类之初,用来增加柔软程度的那团珍贵胶泥——” 兰德沃克眯缝起眼睛,久久地望着手中这团晶莹粉腻的物质,丝毫不吝惜语言地轻声赞美着。过了很久,才把培养皿小心翼翼地放下,脱下橡胶手套,举起手臂,清脆地捏了个响指。 两个正朝冷库方向走去的男人,仿佛被电击一般立刻转过身,朝着兰德沃克所在方向直线走来。他们的动作呆板、生硬,感觉好像被提线和框架操纵的木偶,脸上的表情木然、冰冷,丝毫看不到正常人应有的红润与柔软,只有死一样的苍白和灰。 他们都是死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被兰德沃克利用生物技术复活,被控制和操纵的玩具。 鼓起腮帮,圈着嘴唇,发出两道尖利的哨音,继而卷起衣袖,手掌交合轻轻拍击三下,最后,拇、食、中三指捏拢,爆发出一个异常清晰的骨节脆响。做完这一切,兰德沃克重新戴上手套,转过身,从旁边的白瓷盘里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对准一具刚刚搬运过来,已经完成解冻,表面肌肤呈现出柔软迹象的尸体胸口,用力切了下去。 站在旁边的两名尸人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立刻转向,以完全相同的频率迈开机械的步子走出房间。 “没有嗅觉,没有视力,只能依靠简单的节奏和声音进行控制……敏感程度实在太差了。当作攻击性武器使用倒也勉强,如果谈到复杂的操作和生物本能控制……其实就是一堆用骨头和肉块拼凑起来的垃圾。嘿嘿嘿嘿!这种玩具,也只有那些喜欢争权夺利的家伙喜欢。” 兰德沃克自言自语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这是他为了排解枯燥工作的一种解闷方法,如果身边有多余的听众,他会立刻闭上嘴,连哼都不会哼上一句。 锋利的手术刀已经没入皮肤,在皮质表面切出一条数厘米长的线,在灯光下远远望去,仿佛一条趴在灰白色胸口吮吸血水的异样蚂蝗。 挂在门上的塑料膜板一阵响动,露出两名尸人冷漠呆板的面孔。他们像石头做成的雕像一样木然地站立着,坚硬冰冷的手臂中间,提着一个被绳索捆绑起来的中年男子。用粗麻搓成的绳结填压男子大张的口中,堵塞了发出声音的通道,尽管他拼命挣扎,从喉咙里发出阵阵抗拒的粗喘和呜咽,却根本改变不了被禁锢的现实。 兰德沃克转过身,慢慢踱到男子面前,饶有风趣地看了看他,一轻一重拍了两下巴掌,冷酷的尸人立刻提起男子的身体,重重放倒在旁边空置的手术台。按平手脚,从平台四角拖出全钢打造的粗大金属扣,分别卡进膝、肘关节。由于太过用力,坚硬的金属环扣深深陷入柔软的皮肉,在扣印两边勒出被挤压的凸起。 灵活地拈起手术刀,熟练地割断捆绑男子的绳索,当堵塞口唇绳结被取出的一刹那,躺在手术台上的男子猛然爆发出带有无比恐惧的哀嚎。 “兰,兰德沃克先生,求,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纳齐奥斯先生,你应该明白,我只是在执行王燚先生的命令。”兰德沃克放下手里的刀片,拉开摆在手术台右边的一台老式冰箱,取出一只通体遍黑,高度只有十厘米左右的玻璃瓶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 被叫作纳齐奥斯的男人拼命挣扎,扭动的身体在手术台上左右摇晃,拖拽着固定四肢的金属环扣在水泥台边缘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这种剧烈的动作越发增加了身体的痛苦,却丝毫不能改变现状,帮助他获得自由。 “求求你……兰德沃克先生,求求你,我,我不想死——” 筋疲力尽的男人仰面朝天,大口喘息,布满血丝的眼睛鼓涨外凸,绝望地盯着那只微不起眼的小黑瓶。 “没人愿意死。” 神情专注的兰德沃克缓缓拧开瓶盖,把一只带有橡胶帽塞的滴管插进瓶口,缓缓地问:“你杀害自己妻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死?” “她,她只是一个女人——”纳齐奥斯浑身都在发抖。 “但是你却用木桩把她钉死在墙上,还残忍地剖开她的肚子,割下她的肝脏炒了吃。”兰德沃克的语气变得异常森冷。 “我饿——” 纳齐奥斯艰难地吞咽着喉咙,用发干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辨解:“我……我,我需要食物。” “你撒谎——” 温文孺雅的兰德沃克忽然变得无比狂暴,他放下手里的黑瓶,一把抓紧纳齐奥斯的衣领,仿佛最恐怖的魔神厉声咆哮:“我检查过你的居所,就在床下的暗格里,足足还有二十公斤面包和好几块干肉。别说是你,就算荒野上最饥饿的流民把这些东西一顿嚼光,也会当场活活撑死——” 大滴的冷汗,从纳齐奥斯额头两边流淌下来。也许是这种来自体内的液体产生了清醒效果,他忽然不再那么慌张,望向兰德沃克的目光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畏惧。短暂的沉默后,他压低声音说:“你应该很清楚,她是一个来自荒野上的女人。我花了五发子弹和一公斤盐,从流民营地把她弄到手……她,她就是一个用来交换的货物。” “但她首先是你的妻子!妻子!妻子——” 面目狰狞的兰德沃克高高轮起右拳,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手术台上。由于太过用力,柔软的皮肤顿时崩裂开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从拳底与台面的缝隙中,缓缓流淌出来。 纳齐奥斯张大嘴唇,眼睛在那张可怕的面孔与拳头之间来回窜动。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兰德沃克……兰德沃克……哈哈哈哈!你,哈哈,你该不会,该不会是看上那个婊子了吧?哈哈哈哈,怪不得你要杀我,原来,你想用这种方法帮她报仇。哈哈哈哈——”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肌肉都在神经质般地抽搐,却没有注意到,兰德沃克那双碧色眼眸深处,正缓缓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悲伤。 “只有你这种没脑子的白痴,才会产生这种愚蠢的念头。” 轻轻摇着头,兰德沃克站直身子,从衣服领口提出一只做工精致的项链。按下链坠侧面的凸钮,圆形的金属盖子弹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张镶嵌在盖子中央,有着金色卷曲头发和漂亮微笑的女性像片。 望着已经发黄的照片,兰德沃克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一层朦胧的薄雾。那张曾经熟悉却再也不会出现在面前的脸,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纳齐奥斯仍然在笑,恐惧的笑声中,带着吃力粗重的剧烈喘息:“哈!呼呼,呼,兰德沃克,没,没想到你他妈的居然和那个婊子有一腿。说,说说看,你和她睡了几次?哈哈哈哈!你干她的时候,有没有顺便用舌头把她的屁股给舔干净?” 恢复平静的兰德沃克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从旁边拿起黑瓶,右手凑近丝毫没有动静的尸人,重重捏了个响指。在信号的指引下,冷酷的尸人伸出胳膊卡紧纳齐奥斯的肩膀,用冰冷的手捏住他的腮帮,用力挤压出一张略呈椭圆的嘴。 “唔,唔,不……不要杀我,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求,求你,放了我,放开我——”纳齐奥斯的意志彻底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却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只能含含糊糊地带出几声咒骂和哀求。 兰德沃克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既然这个世界没有法律,那么就由我来帮助你的妻子讨回公道。” “你,你会下地狱的——”眼中满是恐惧的纳齐奥斯拼命嚎叫。 “哈哈哈哈——” 兰德沃克像听到最滑稽的笑话一样狂笑起来:“地狱?哈哈哈哈!你这个白痴,这个肮脏的世界,本来就是地狱——” 第一百六三节 脑液 第一百六三节脑液 兰德沃克从瓶子里抽出的黑色滴管,慢慢凑近纳齐奥斯的嘴唇旁边。动作优雅、轻缓,神情凝重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纳齐奥斯拼命挣扎,扭动腿脚在水泥手术台上死命翻滚,却无法把身体从尸人的控制下解脱出来。那些没有生命,只会听凭信号动作的物体,就好像两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压在他的身上。 纳齐奥斯觉得自己的神经已经完全崩溃,他瞪大眼睛,望着高高举到嘴唇上方的黑色滴管,哀求般地发出一阵绝望凄厉的惨叫,口腔里的舌头在上下牙床间来回搅动,仿佛这样做可以阻止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然而兰德沃克绝不可能以他的个人意志做为决定……很快,在一双饶有兴趣和一双恐惧骇然的目光注视下,圆形玻璃管口边缘,缓缓落下一滴带着黑亮光泽的粘稠液体,迅速没入纳齐奥斯大张的口中。 黑液与舌尖接触的一刹那,纳齐奥斯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死一样的惨白,整个身体仿佛被电击一样无序颠动。足跟、手肘、肩关节等部分的骨胳与水泥台面剧烈撞击,发出阵阵空洞的声响。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脖颈和脸上裸露的皮肤毛孔迅速变得粗大,就好像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正在拼命拉扯这些本就细密的孔眼,想要把它们变得更深,更显眼。 围着纳齐奥斯转了一圈,低头看了看他那双如同吸食毒品过量,充满血丝和亢奋,几乎快要鼓出眶外的眼睛,兰德沃克满意地戴起橡胶手套,慢步踱到他头顶对朝的正后方向,拉开摆在旁边桌架上的木盒,取出一只做工精致的小型电锯,微笑着按动开关。 “滋——” 高速旋转的圆形锯刃发出刺耳的轰鸣,拉起吊在下巴上的口罩,合起抬高在额前的透明护镜,兰德沃克怜悯地轻拍了拍纳齐奥斯的面颊,对那双勉强还保留有一丝清醒,充满乞求与哀祷的眼睛笑了笑,把旋转的电锯对准纳齐奥斯的额头,重重切了下去。 “啊——” 金属与骨头的摩擦声,被纳齐奥斯口中突然爆起的惨叫瞬间遮盖,浓亮的鲜血顺着锯齿飞旋边缘渗出,露出一条清晰的裂缝。 四处乱飞的肉抹骨渣溅在口罩上,洁白棉质布料表面顿时多了无数鲜润的红斑,面无表情的兰德沃克毫不在意,仍然一手扳紧纳齐奥斯的,一手操纵电锯朝着头部的切割位置缓缓移动。 撕心裂肺的剧痛,使纳齐奥斯的神经绷得几乎断裂开来,他无法挣脱尸人的压制,只能拼命扭动腿脚朝两边拖拽,由于太过用力,身上多处血管因为不堪负荷骤然爆发的力量而爆裂,他的瞳孔瞬间收缩,裸露在外肌肤上盘绕的血管膨胀到极致。在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本源力量爆发下,只听见“砰”的连续几声脆响,足有五厘米粗细的全钢扣环,竟然被他从水泥平台上硬生生地拽断。 兰德沃克直起身子,颇为不悦地看了看双腿失去束缚的纳齐奥斯,神色阴冷地举起左手,重重捏了两下清脆的响指,侍立在旁边的另外两名尸人立刻冲上前来,分从左右方向抱紧纳齐奥斯的大腿,朝着手术台两边重重硬掰。 “咔嚓——” 惨叫与骨裂同时响起,粗壮的大腿如同失去控制的断线木偶,绵软地从平台边缘滑落。 从大衣口袋里摸出医用手电,凑近纳齐奥斯似乎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仔细辨别的瞳孔缩放程度,确认对方仍然活着,只是因为剧痛暂时晕阙之后,微皱眉头的兰德沃克这才重新按动电锯,继续着被意外打断的工作。 几分钟后,完整的头盖骨从纳齐奥斯颅顶被取下,扭曲弯折如同肥腻肠体被挤压成为半圆形状的大脑,在灯光照射下浮泛出惊心动魄的惨白。兰德沃克连忙从恒温箱里取出装有粉色胶质的培养皿,掀开盖子,凑近被切割开后脑靠近松果腺体的位置,渐渐的,从那团被绵软脑体包裹的神秘内核,终于在他焦灼激动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分泌出一滴暗淡无光的灰色粘液。 尽管只有一滴,却立刻在平静的培养皿中产生出意想不到的剧烈反应。表面光滑的胶质开始颤抖,随着粘液逐渐渗透胶体,粉色基调也随之变成一片鲜红。它们在拼命蠕动着,就好像无数刚刚钻出壳体的新生幼虫,在彼此身体上来回攀爬,拼命寻找一切可以充当食物的东西。 兰德沃克拉下满是血污的口罩,碧色眼眸里闪烁着一丝略显快意的光。他举高培养皿,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自言自语:“用一个罪恶的混蛋,造就上百具邪恶的身体……嘿嘿嘿嘿!可爱的纳齐奥斯先生,我现在郑重宣布,你对你妻子犯下的罪孽差不多已经洗清,即便是在地狱河边来回摆渡的船夫卡隆,大概也会看在这一点的份上,送你一张比较便宜的船票吧!” 纳齐奥斯双眼彻底翻白,大张的口唇没有任何呼吸,就算此刻尸人放开控制,他也不会动弹。 端着已经变成血红色培养皿,兰德沃克微笑着走近躺在铁架床上,已经完成解冻,胸口留有切割开口的尸体。他手里拿着一支轻巧的镊子,从玻璃皿中挑起指甲大小的一团粘液,小心翼翼地塞进尸体胸口的伤口。借助头顶落下的灯光,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团古怪的有机物质正迅速充斥整个胸腔,顺着早已死亡的神经和韧带急剧蔓延开来。冰冷的心脏被它彻底包裹,表面慢慢凸伸出一颗颗蚕豆大小的瘤状物质,几分钟后,瘪缩的心脏开始变得膨胀,随着越来越多的神经被粘液牵引,早已死亡的尸体,僵硬的手脚竟然出现有节奏的颤动。 …… 从城市封锁线到流金城中央大厦,是一条很长的路。 厚厚的橡胶靴底踩在碎砖乱石上,有种尖锐硬实的触感。 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垒墙背后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死状各异的流金城士兵,他们横七竖八的相互堆叠着,歪朝一边的机枪附近,随处可见零乱的弹药箱,以及掉落在地上和沙袋缝隙中,散发出铜黄光泽的弹壳。 和普通的雇佣兵比起来,身高超过两米的亚尔曼的确可以算是巨人。肥腻脂肪给身体增加恐怖吨位的同时,似乎也给他带来的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众目睽睽之下,他狞笑着把多管机枪往地上一放,抱起横拦在道路中央的钢制三角架朝旁边猛推,金属切角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裂音,重达半吨的三角障碍在他手中变得轻若无物,轻而易举被推到距离垒墙二十多米远的地方,露出空旷无人的路口。 装甲卡车缓缓朝前移行,厚实的轮胎偶尔从横躺在街面的尸体上碾过,留下一堆变成平面的散乱肌肉纤维。 斜拎着突击步枪,神情复杂的林翔站在垒墙背后,皱起眉头望着刚刚走近身边的杨华,无奈而苦笑地连连摇头:“你……居然又突破了?” 不是幻念,也不是错觉,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杨华体内释放出来的强大生物能量,已经超过了半小时前战斗开始的三星程度,一跃达到了四星寄生士标准。 “我的力量……好像比过去更强。”使劲儿捏了捏拳头,杨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和几个月前在加尔加索尼城堡的时候一样,他也是在战斗结束后进入突破状态。显然,激烈的搏杀与随时可能危及生命的战场,能够有效促进体内病毒在短时间内进入亢奋状态,同时一举超越临界点,进入更高等级的进化。 或许,诱导病毒产生变异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单纯战斗。充满辐射的环境,大概也是其中的关键因素之一。 无论结果究竟是哪一种,都让林翔感到无奈——他尝试过无数种可能提高自身实力的方式,唯一确定有效提升等级的办法,就是服用其他高阶寄生士的血。 克劳德把他从九十六号废墟里救了出来,也让他的能力达到五星寄生士标准。从那以后,林翔再也没有丝毫进展。寄生在体内的病毒似乎也满足于目前拥有的实力状态,没有变化,也不会给身体带来任何负面反应。如同一个吃饱喝足的懒汉,绻缩在暖和的小窝里不想动弹。 三星变成四星,然而,杨华的体内仍然感觉不到任何一种异能。没有生物火焰,没有冰霜冻结,也没有形态模拟……突破导致的变化和从前一样,力量、速度、感知能力全面提升,仅此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仍然是一名强大的寄生士。 摇了摇头,把内心的不快与感慨强行压下,林翔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跟随卡车和大队,朝着远处高耸的城市大楼走去。 …… 零星的枪声回荡在流金城上空,从音源方位判断,应该是城市封锁线上的其它出入口。经历了恐怖夜晚,从不死尸人爪下侥幸生还的雇佣兵,正在为了生存不得不进行额外的战斗。 车队距离所罗门的中央大楼越来越近,街垒和两边街道制高点上的狙击阵地也越来越多。也许是因为来自杨华的刺激,或者是被欺骗导致的愤怒,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觉得有种难以言语和冲动——他想杀人,杀光所有敢于挡住去路,负隅顽抗的对手。 他大步走近一具流金城士兵的尸体,抓过被侧压在身下的突击步枪,连同握在右手的ak一百,分别指向左右两边,脚下的跑动速度骤然加快,随着清脆有节奏的点射,街道上探出身体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下,所有人的额头,都留有一个醒目的弹孔。 林翔已经不需要用视力瞄准,扩大到极限的感知范围,能够探测到进入意识半径的士兵坐标。如果排除体力损耗和必须的恢复,只要弹药足够,他甚至可以杀光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 对普通人而言,寄生士相当于神。如果除去实力方面的强弱因素,在耗尽体能的情况下,寄生士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差别。但在拥有武器和充沛体力的前提下,普通战士永远都是趴服在寄生士脚下的蝼蚁。 很快,巍峨耸立的中央大楼,已经出现在林翔眼前。 扔掉打空子弹的突击步枪,给ak一百换上新的满装弹匣,在无数双充满恐惧和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林翔抬起脚,一步一步慢慢走上用大理石铺成的阶梯。 克里斯蒂娜穿着和昨天一样充满诱惑力的裙装,在十余名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护卫下,从大厅内部缓缓走出,神情复杂地望着站在对面的林翔。 “你不是我的对手,把路让开——” 林翔把散发着硝烟气息的枪口放平,正指着克里斯蒂娜浑圆挺凸的胸部,口气森冷地说:“即便是女人,我也一样会杀。” 深深地凝视了林翔一眼,克里斯蒂娜缓缓收拢脸上刚刚露出的公式化微笑,神色凝重地侧过身,朝着电梯方向伸出右手,沉声道:“所罗门先生要见你,请吧!” …… 从南北封锁线上腾起的浓密烟雾,被冰冷的气流席卷着,在整个城市上空翻滚、蔓延,在铅灰色的辐射云层下,形成一片散发出呛鼻火药气息的遮蔽。 流金城东面外环公路上,设置在街道旁边的哨卡小屋燃烧着熊熊烈火,几具身穿沙漠迷彩的尸体,瘫软在沙袋堆成的胸垒表面,架设在垒墙顶端的机枪歪朝一边,枪管明显弯曲变形,地面到处都散落着弹壳和各种枪械零件。 两辆形状古怪的装甲车停在折断的道杆旁边,从外观来看,它们应该是以旧时代“红岩斯太尔”之类的重型卡车为基础改造而成。车头前挡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坡形钢板,把整个引擎部分严实地包裹在其中。驾驶室两侧车门被厚达五厘米的装甲代替,宽敞的挡风玻璃只留出三分之一的面积能够看见路面,车厢四周悬挂着两层钢网,上面悬挂着几百只拳头大小的沙袋,一挺火力强大的多管机关炮高高架在车厢顶部,从车厢两侧倒扣上的装甲盖板,遮挡住厢体上空所有的面积,只留下一个米许见方的开口,可供操作手自由进出。 就在车厢侧面,还有一个明显的白色圆环,中间有一个潦草的古代行书“费”字。 按照旧时代的标准,这其实算不上正式战车,充其量就是加强版的民用武装车辆,不仅战斗力贫弱,防护能力也不堪一击,与“秃鹫佣兵团”的“斯特瑞克”标准战车根本无法相比。然而在缺乏反装甲武器的废土世界,它的确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强大威力,尤其是车头表面那层厚度惊人的倾斜装甲,连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子弹也无法穿透。 身穿黑色皮衣,眼眸里充满阴冷厉色的费屠,从一辆装甲车上跳下,在众多武装随从的护卫下,顺着正在燃烧的哨卡石屋前端大步走过,径直来到一群双手抱头,跪在地面上,脸上满是惊恐畏惧的战俘面前。 神情傲慢的费屠伸出右手,用力抓紧距离最近的一名战俘衣领,把跌跌撞撞的他狠狠拽近,冷冷瞪视片刻,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阴笑起来。 “嘿嘿嘿嘿!四级强化异能,所罗门这个狗杂种真他妈的有钱,居然把所有士兵都用药剂进行改良。嘿嘿嘿嘿!有钱就是好,漂亮的小妞儿会主动脱衣裳,小白脸也争先恐后把屁股洗干净让你来操,有武器,有弹药,说话的声音也能比别人大得多……嘿嘿嘿嘿!费家的确没有所罗门那么有钱,不过你们这些笨蛋也一样变成我的俘虏,只需要几枚廉价的麻醉催泪弹头,全都变成毫无知觉的死猪——” 这名士兵显然认识费屠,他面色苍白地连声哀求道:“费少爷,我,我投降,我愿意投降——” “投降?” 费屠眯起眼睛,阴森森地冷笑道:“打不过就投降?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能活命,也能随时更换新的主子。你如果是在半小时前就这么做,我会很高兴接受你的建议,并且在我的军队里给你安排一个不错的位置。至于现在……嘿嘿嘿嘿!在麻醉弹面前,你就是一个废物——” 说罢,他把浑身哆索的战俘往地上一扔,朝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残忍地命令道:“把所有俘虏统统钉死在路面两边的旧灯杆上,用大号钉子给我钉牢一点儿,我要让他们挂在上面腐烂、发臭。让那些敢于和费家做对的人知道,这就是违逆我的下场——” 第一百六四节 佣金 第一百六四节佣金 说着,费屠转身走近装甲车,拉开车门跳进驾驶室,抬起右手食中二指,朝前重重一挥,坐在旁边的司机立即松开离合器,用力踩下油门,在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中,朝着远远矗立在地平线上的流金城驶去。就在车身两侧,还有数百名集结在道路两边,身穿黑色作战制服,胸前佩有白色圆形“费”字图案的武装士兵。 坐在摇晃的驾驶室里,神情傲慢的费屠不无得意地冷笑着,手里把玩着一个式样简单的防毒面具。 流金城是一块很大的肥肉,费家无时无刻不想将其纳入控制,碍于所罗门的强势与其手下数量庞大的军队,一直没有机会。依靠庞大的财力,所罗门甚至把手下所有士兵都进行药物改造,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聚集起一支拥有四级强化实力的精锐。如果不是无意中发现了一座旧时代的军用化学仓库,从中寻找到部分麻醉炮弹作为样品,经过家族研究人员努力,开发出新的高效弹头并且投入量产,费屠根本不可能,也绝对不敢像现在这样,仅仅只带着五百名武装士兵向流金城发动进攻。 望着窗外正围在灯杆旁边忙碌的费家士兵,还有那些满面绝望,拼命挣扎的俘虏,费屠眼中的冷笑变成了大笑,干瘦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不断颤动。 “嘿嘿嘿嘿!尊敬的所罗门先生,用不了多久我们又会见面。不过这一次,说话的主动权,将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 …… 所罗门的房间位于中央大厦六楼,既不靠近顶层,也不落于楼底,仅仅只是出于个人爱好,没有其它更多的原因。 和上次进入大楼一样,克里斯蒂娜径直走在林翔前面。不知是出于习惯或者故意,她的臀部扭动幅度很大,修长的双腿相互交叉走成直线,黑色胸罩带子从薄薄的衬衫布料下面隐隐透出,连带着从身上散发出来,明显带有催情效果的香水气味儿,很有种令人忍不住将其按翻在地肆意蹂躏的冲动。 在一扇刻着数字“九”的房门前,克里斯蒂娜停下了脚步,她拧开门上的把手,松开一条逐渐扩大的缝隙,把身体略微朝后让了让,用挑衅的目光斜瞟着林翔。后者毫不客气地闪身上前,紧擦着她高耸的胸部走过,留下一句足以把她活活气疯的话。 “你应该去做做隆胸手术,胸罩里面实在太空了,克里斯蒂娜小姐,你穿不了那么大的尺寸——” …… 所罗门坐在办公桌背后的椅子上,右手斜搭着椅背撑住下盍,米黄色的外套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身上衬衣的领口敞开着,被揉成一团的领带随意扔在壁橱旁边,透过椅子背后的落地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城市封锁线方向腾起的浓浓烟雾,还有广场上散乱的沙垒工事和惊慌失措的人群。 桌子上摆着一瓶剩下一半的白兰地,旁边的阔口玻璃杯底残留着不多的液体,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浓烈的酒气当中,令人昏昏欲睡。 “谁派你来的?费家那条死不掉的老狗?王燚那个暴乱份子?费迪南德?索斯比亚?还是别的什么人?” 所罗门浑身上都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他斜靠在椅子上,斜睨的目光里喷射出熊熊烈火,因为过于激动,太阳穴两边和与脖颈上的血管像蚯蚓一样扭曲、盘绕。 林翔不动声色地抓过放在桌上的白兰地,又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过另外一个杯子。酒瓶表面蒙积着的灰尘已经擦落,从瓶身表面年代久远的残留纸片和标签来看,它属于旧时代法国亚曼涅克地区一九九八年出产的葡萄酿造品。显然,这是一件从废墟里得到的珍物。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来回荡漾,散发出令人心悦的浓香,抿了一口拥有上百年历史的陈酒,感享受着甜润与醇厚从舌尖上慢慢散发开来的感觉,带着火焰入喉顺流直下,在胃腹内部升腾起的炽热与兴奋,林翔淡淡地摇了摇头:“你猜错了。” 所罗门一怔,眼眸里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微皱起眉头,身体略微后倾,疑惑地看了看对面:“你……究竟是谁?” “一个普普通通的雇佣兵。” 林翔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酒液,认真地说:“确切地说,应该是“秃鹫佣兵团”的指挥官。” “秃鹫佣兵团”? 皱着眉,所罗门冥思苦想了一阵,脑子里丝毫没有找到与这个名字匹配的任何资料。他很快放弃了伤脑费神的思考,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林翔身上,锐利的目光也变得比先前要缓和许多。 既然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不属于窥觑流金城的任何一个势力,那么就完全可能用金钱将其收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有其价格,区别,仅仅只是贵贱高低罢了。 “你有两个选择——” 一旦谈话内容回归到自己熟悉的方面,所罗门脸上立刻恢复了原来的精明:“一,成为流金城的直属武装力量。这是一种雇佣,你也可以理解为收买。在价格和人员待遇方面,不会有人比我出的价格更高。” “我想听听第二种。”林翔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问。 “第二种同样也是合作,不过危险程度要高得多,当然,价格方面也会更加优厚一些。” 所罗门的脸色和口气没有丝毫变化:“我需要你帮我扫除那些盘据在北区的暴乱份子,至于酬金……我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增加一倍。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每个暴乱者的人头或者试题,奖励四万元,如果能够干掉为首者王燚并且带回他确切死亡的证据,你可以得到整整一百万元索斯比亚或者同等价值的货币。”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所罗门补充道:“这个价钱绝对不是虚高,相信你也亲眼见过从北区方向过来的那种不死怪物。我根本无法杀光这些东西,只能加强封锁线周边的防御,我不知道王燚手里究竟还有多少这种可怕的生物,如果你能帮助我完成这个任务,报酬方面绝对不是问题。” “所以,你就不停的在各个城市信息平台上发布任务,引诱更多的雇佣兵来充当炮灰?”林翔平静地问。 “这是一种交易——” 所罗门淡淡地笑了笑:“我从未强迫或者威逼过任何人,有能力的人我一分也不会少给,无能者也不可能凭空享受足够的好处。即便是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也必须遵守弱肉强食的固定规律。” 林翔沉默了,平静的目光里看不到一丝情绪变化。 他能够感受到所罗门的信心正在逐渐恢复。与刚刚走进这个房间,开始交谈的时候不同,颓废和沮丧正从这个男人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自信与傲慢。这种非正常的变化越来越强烈,最显著的表现可以具体从声音和口气上加以判断。谈话内容涉及的方面固然会对此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但是林翔并不认为这是最主要的原因。那么,产生变化的真正因素,究竟会是什么呢?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过了很久,林翔终于抬起头,缓缓地说。 这种指控令所罗门显得有些意外,他奇怪地看着林翔的眼睛,皱起眉头等待着尚未说完的下文。 “你根本就不想付钱。那道防御严密的封锁线,只是你为了掩盖自己罪恶的一种帮助。无论雇佣兵们是否真正能够完成任务,他们都不可能活着从原路返回,你会毫不留情地杀光他们。”林翔的声音很低,却足够听得清楚,眼眸里散发出来的目光深邃而冰冷。 所罗门没有说话,削瘦的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冷笑。 “他们唯一的活路就是北区。” 林翔的声音仍在继续:“只有按照你的要求杀光那些所谓的暴乱份子,才能打通城市北面的道路,从其它方向绕行重新进入流金城。即便他们真的能够战胜那种不死怪物,完成任务委托,也会在领取酬金的时候被你全部杀光。当然,如果活下来的雇佣兵数量超过你能够承受的限度,你会像现在这样,选择一部分精英成员用物质加以诱惑,使之变成你的手下,用他们的枪去杀掉更多的人,从而达到不用付钱或者只支付极少部分的目的。你……杀了一大批人。” 房间里的气氛陷入沉默,远处的枪炮爆炸声不断传来,把结构松散的窗户玻璃震出一片有节奏的乱响。 所罗门看着林翔,片刻之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其实,我不想和你做敌人。从你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我们应该成为朋友。” “为什么?”林翔眉头往上一扬。 “你很聪明——” 所罗门直截了当地说:“我和你,其实可以算作同一类人。暴力与强悍固然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前提,但是智慧同样重要。我承认,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没错,你猜得很准,我的确不想付钱,与其把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钞票塞进那些肮脏粗鄙雇佣兵的口袋`,不如让它们继续留在我的手里,发挥出更大的作用。ok!现在让我们忘记之前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吧!我邀请你,请注意,不是雇佣,也不是单纯的交易,而是郑重的邀请你,一起成为这个城市的共同管理者。” “为什么?”林翔重复着同样的问题,他很奇怪所罗门提出的建议。 “你拥有一支实力庞大的武装——” 所罗门拿过白兰地瓶子倒满自己的酒杯,顺手从旁边的文件架上抽出一份塑料封皮档案,翻开其中的夹页,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翔,沉稳地说:“足足二百一十六名手下,平均实力均为二级进化标准。医生联合协会制造的强化药剂可以让普通人变异,但是这种获取力量的方法相当危险,变异成功率大约只有百分之四十左右。除去药剂带来的副作用与服用者自身的体质差异等因素,进化人战士的综合指数比强化人至少要高出百分之三十以上。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该死的辐射,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从哪儿聚集了如此之多的进化人士兵,不过单就这份实力而言,已经不输于流金城。” 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宁静如水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对面。 “你的士兵装备精良,甚至拥有装甲卡车,这种稀罕物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望着文件纸页上一行用红色横线重点标出的文字,所罗门的语气也变得郑重且充满羡慕:“最可怕的是,在你的士兵当中,居然还有一个进化等级超过所有普通异能者,强大无比的寄生士。如果你是一个比他更加强大的变异人,我会觉得这种事情理所当然。可是从你身上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气息,也就是说,你之所有能够拥有这些,并不是依靠力量威慑,而是依靠其它诱惑性的手段……用旧时代人类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智者才能做出的举动。” “所以,你想与我合作?”林翔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里有种诡异的魅力。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样很省时间,也省力气。”所罗门捏了捏白晰的手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我想先听听你能给出什么样的价码?”林翔保持着笑意。 “五百万索斯比亚元。”所罗门伸出五个手指,认真地补充道:“买一年的时间。” “整个雇佣兵团所有人?”林翔继续自己的问题。 “仅仅只是你。”所罗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 “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将得到与流金城警卫部队相同的待遇。” 林翔的目光丝毫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摇晃着杯子,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头来,说道:“单单有钱,还不够。” “那你想要什么?”所罗门敏锐地抓住对方话里关键性的词语。 “发电机组,还有能源。”林翔的语气很平静,充满不容抗拒的成份:“我知道你有这些东西。” 所罗门一阵哑然,惊讶的目光也随之变得冷厉而愤怒。 他一直认为林翔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头目,充其量也就在人员搜罗和号召力方面有些特殊手段,但是就刚刚这番回答来看,自己显然错了。 发电机组和能源的确比钞票值钱,其价值甚至远远超过五百万索斯比亚货币。原因很简单——钞票这玩意儿随时随地都能印刷,而提供电力的能量机组,在废土世界却几乎无人能够生产。 这个道理人人都懂,甚至就连荒野上的流民也明白旧时代遗留物品的珍贵性。可是如果让一名雇佣兵在发电机组和五百万钞票之间进行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要求得到后者。 并非他不明白二者其中巨大的价值比例,而是他很清楚——选择后者,自己还可以做个衣食无忧的富翁。选择前者,则根本没有活路。 维持城市或者大型定居地需要庞大的电能,城市的实际控制者绝对不会放过这种贵重的货物。在无钱购买的情况下,杀人抢劫强行霸占也就顺理成章。在这个混乱的辐射世界人命不值钱,重要的,反倒是那些布满灰尘,历经近一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工业制品。 所罗门紧紧握住手里的杯子,瞪得滚圆的眼珠中,映出林翔微笑着的漂亮面孔。过了几分钟,才一字一顿地低吼道:“你……竟敢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林翔轻摇了摇头:“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如果不代表其它势力,你要发电机组和能源干什么?雇佣兵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所罗门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林翔的微笑很迷人,声音却冷得象冰:“你似乎忘记了,我们之前的谈话只涉及到雇佣的价钱多少,至于我需要这些机器和能源的具体目的,没必要向你详细报告。最后再重复一次,我不代表任何对流金城的敌对势力,我只代表自己的雇佣兵团。” 所罗门逐渐变得冷静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思虑良久,恶狠狠地盯着林翔:“你是个贪婪的家伙。” “我只是开出自己觉得合适的价钱。”林翔不以为意地微笑着。 耐心等着他说完,所罗门才冷笑着说:“贪婪的人不会有好结果。这一点,你很快就会明白。” “这也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林翔说。 “我拭目以待。” 所罗门轻蔑地瞟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紧闭的房门,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悬挂在墙上的计时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第一百六五节 怒意 第一百六五节怒意 很快,厚重的门壁朝里裂开一条微小的缝隙,随着开启空间不断扩大,身材傲人的克里斯蒂娜款款走了进来。她冷冷地暼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林翔,转过身,面朝所罗门恭敬地说:“阁下,按照您的吩咐,我把他们带来了。” 说罢,她侧身走到墙边,拉开虚掩的房门,露出杨华魁梧的身躯,以及紧跟其后的隐月城护卫队长考伯特。 林翔颇为意外地看了看他们,又把视线转移到对面的所罗门身上,微微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他已经大概能够猜到这个心计深重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所罗门脸上洋溢着微笑,他拉开抽屉,取出一盒包装精美的雪茄,从中抽出一支,用小刀熟练地削去切口,点燃,惬意地深吸一口,喷吐着浓密的烟雾,又拉开另外一个抽屉,拿出几叠崭新的钞票和两张带有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信用卡,一起摆放在桌面上。 “一个强大的寄生士,还有一个进化等级高达八级的异能者,我以最热诚的态度欢迎你们加入流金城。” 带着目光中不加掩饰的热切和期待,所罗门把桌子上的钞票和卡推到两人面前,用最诱惑的声音说:“我想雇佣你们,五百万索斯比亚元一年,如果你们觉得这个价钱不合理,还可以继续往上增加。钱,绝对没有问题。” 杨华和考伯特惊讶地对视片刻,又把目光转向林翔,却没有从中找到任何示意性的东西。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所罗门的用意很明显——他要跳过林翔,直接雇佣最强悍的手下。 很阴险,很狡猾,也很管用。 林翔依旧沉默,他凝望着所罗门,黑色的眼眸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只有平静。 杨华大步走上前来,从桌子上抓起一叠钞票,在粗糙的指掌间来刮蹭着,整齐的纸质边缘从皮肤表面顺序滑过,带起一种非常舒服的质感。他把钱放在手里掂了掂,随手递给站在旁边的考伯特,又张开双臂把桌面上所有的钞票和卡全部拢过,顺序码好。 所罗门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 未等他开口说话,杨华忽然侧身绕过桌子,把握在手里的所有东西,递到林翔面前。 “我接受你的雇佣——” 林翔毫不客气的把钱和卡塞进自己的口袋,望着笑容凝固的所罗门,淡淡地说道:“鉴于此前的欺骗和你所说的话,我对流金城的诚信保持怀疑,扣除必要的补偿和保证金,这些钱只够维持一个月的雇佣费用。我还是那句话——除了这些东西,我还需要发电机组和能源。” 所罗门死死咬住牙齿紧盯着他,林翔黑色的眼睛目光柔和而坚定,分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陷入让人窒息的凝滞状态。几分钟后,所罗门将的削瘦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夹在指间的雪茄也随之掉落在地板上,颓然地摇了摇头:“你……实在很可怕。” “钱,不可能买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林翔从椅子上站起:“我会帮你消灭北区的反抗者,不过你也必须明白,偶然和运气,不可能同时出现两次。” …… “我不喜欢这个家伙——” 走出中央大厦的出口,杨华瓮声瓮气地说:“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加吝啬鬼,你不应该接受这种所谓的雇佣。别忘了,他刚刚欺骗过我们一次,谁知道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还会继续发生?” “我也想一枪打爆他的脑袋,但是这样做没有任何好处。” 林翔脸上的微笑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有足够多的管理者和军队,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所罗门。问题是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一旦失去控制,流金城立刻就会陷入混乱。从目前的局势来看,他最大的威胁来自于北区和其它利益集团。我们可以有条件的帮助他,从而换取到足够的金钱和物资。一座混乱的城市无法产生任何收益,雇佣也并非永远效忠,如果有谁的出价更高,或者给隐月城带来更多的实惠和好处,我们随时可以掉转枪口。他欺骗过我们,我们同样也可以欺骗他,必要的时候,所罗门的脑袋也可以卖出一个很高的价钱。呵呵,与活人相比,死人不值钱。” “你真的打算帮他清理北区?”杨华继续问。 “可以说是帮他,我很好奇`,究竟是谁造出了那些不死怪物?”说着,林翔已经迈步走下台阶。 “我们没有足够的情报,你应该找那个骗子多了解点情况。”杨华跟在后面,若有所思地说。 “他知道的不会比我们更多。” 望着城市上空飘散的硝烟,林翔淡淡地摇了摇头:“所罗门这个人只会用钱解决问题,否则,也不会以任务形式欺骗雇佣兵帮他卖命。与其问他,不如去问那些守卫封锁线的流金城士兵。在解决完被骗的愤怒佣兵前,他不会给我们带来其它的麻烦。” …… 阴霾的天空中漂着灰色的云,尽管是白天,流金城的街道仍然像黑夜一样冰冷。 几个黑色身影在废墟间灵活地游走,他们弯着腰,警惕地注视着周围。身后差不多五十米远的地方,数十名排列成战斗小组的士兵们顺序而上,相互交易前进形成掩护。在这种小心翼翼的谨慎护卫下,四辆装甲卡车沿着残破的旧公路缓缓移动。从高空俯瞰,以它们为核心,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圆。 亚尔曼斜提着口径惊人的多管机枪,沉重的弹药箱上挂着两双落满灰尘的男式皮鞋。 这是他从路边商店里找到的收获物,这些东西虽然皮质早已硬化,鞋面四周也绽裂开一道道破口,但是稍做修理仍然能穿,舒适程度也远非现在的同类制品所能相比。这类物件通常在定居点市场里很受欢迎,运气好的话,可以换到足够维持一周的日常生活开销。 “最初的时候,流金城并不属于所罗门,他是个外来者。和那些流浪在荒野上的人一样,那时候他一无所有,穷得连他妈的裤子都穿不起。不过这家伙运气不错,他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找到了一批保存完好的鞋子,靠着这批货物,所罗门在流金城开起了一家杂货店。两年以后,他已经拥有一支由二十六辆角马车和双头牛车组成的运输队,利用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两大商业势力的物品差价,他在周边几个大型定居点之间进行货物流通。由于这里的辐射量轻微,加上流金城恰巧处于势力交界边缘,也没有太多变异生物出没,这家伙得以肆无忌惮大把大把的捞钱。他很聪明,没有像守财奴那样把钞票锁在保险柜里发霉,而是把它们拿出来变成军队和强化药剂。没过几年的功夫,流金城的武装力量已经相当庞大,加上刻意吸引外来流民加入的各种政策,以及城市本身提供的生存基础,这里也变得越来越发达。时至今日,这座城市真正变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这是亚尔曼从流金城居民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或者应该说是所罗门的发迹史。这类传说的版本还有很多,按照不同的描述,他最初倒卖货物的种类也从鞋子、衣服、内裤等等不一而定,总而言之,都是从废墟里翻刨出来的古人类垃圾。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所罗门的确是在流金城里发现了一个地下仓库,从里面储备的物资获得第一桶金。 林翔并不觉得这类传说无聊,相反,他听得津津有味。 传说来源于生活,废墟里的确埋藏着大量旧时代人类遗留的物资,很多时候,捕风捉影的传说其实正是线索来源,唯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验证。 “我敢打赌,北区肯定还有未被发现的仓库。流金城有很多人都相信这种说法,甚至有人亲眼见过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亚尔曼口沫四溅地赌咒发誓。 流金城南区一直被所罗门控制,他拥有的发电设备和能源,显然属于从城市内部获取的产物。在疯狂的寻找和搜集下,旧时代的遗留物大多已经被发现,至于北区……反叛份子的数量终究有限,或许正如亚尔曼所说,地下深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也许还有某个隐密仓库正在默默沉睡着。 …… 自南向北,沿着城市外环公路形成包围,几小时后,装甲卡车背后只留下一片空寂无人的建筑废墟和荒凉的街道。 来自城市其它方向的枪炮声越来越激烈,浓烈的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中,每一次呼吸,都有肉眼无法看到的火药微粒进入肺部。 “应该是其他雇佣兵,也可能是流金城的警卫部队。那个叫克里斯蒂娜的女人把我们叫上楼的时候,我听见她对几名军官下达命令,要求他们牢牢守住城市封锁线。”杨华凝神听了一会儿,认真地说。 林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流金城发生的一切对他没有任何意义,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钱和磨练新兵。现在,第一目标已经达到,第二目标可以通过消灭北区叛乱者完成,这其实也是一种实力显示,只要所罗门不是没脑子的傻瓜,应该不难做出最后的选择。 …… 两道漆黑的身影,从死寂无人的街道尽头蹒跚走来。他们动作缓慢,脚步踉跄,似乎丧失了最基本的平衡功能,只能扭曲身体跌跌撞撞地艰难挪行。 “就地构筑防御——” 林翔低声命令着,迅速扑到一堵残破的墙壁背后,把粗大的狙击枪口稳稳架在碎石中央。 瞄准镜孔里的目标仍在前进,尽管天色暗淡,至少还有足够的光线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脸。 灰,死一样的灰。 皮肤很干,表面没有光泽,绽开的裂缝下面露出腻白泛黑的肌肉。浑浊的眼睛里一片惨白,没有黑色的瞳孔,也丝毫看不到活人应有的目光。 它们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体液与浸透衣服的水份混杂在一起,沿着身体表面外凸的骨节缓缓滴淌下来,在干燥的街面上留下一个个扭曲的潮湿脚印。 望着从远处逐渐接近的目标,林翔心里忽然产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街道两端林立的残破建筑,与记忆中混乱的世界正在慢慢重合,硝烟、惨叫、死尸、惊慌失措亡命奔跑的人群,翻倒在路边的车辆……如果把这些他久已不愿回想的凄惨画面与现实交替组合,从街道对面蹒跚而来的不死怪物,根本就是狰狞恐怖的可怕活尸。 “砰——” 带着火红焰尾的子弹嘶叫着飞出枪口,以倾斜的角度径直飞向天空,在旁人惊诧目光的注视下,满面铁青的林翔纵身跃出掩体,死死咬住嘴唇,带着双眸中冰寒残忍的目光,朝着远处的尸人猛扑过去。 巨大的速度冲势在空气中带起刺耳的裂音,临近目标瞬间,林翔的速度骤然提升起数倍,察觉到有物体高速接近的尸人一改迟缓的动作,高高竖起指掌间锋利的骨刺,身体略微朝下一缩,借助腿部与地面的反蹬力量,朝着他袭来的方向狠狠迎上。 “嘭——” 凌空砸下的拳头,准确击中尸人左肩,将整个左胸炸得粉碎,与身体失去联系的手臂脱落在地面上拼命扭曲、挣扎,几条极具韧性的鲜红肉条从断臂内部骤然缩出,仿佛被阳光曝晒下垂死的蚯蚓绝望地蠕动,又迅速钻进流淌出黑色腐液的手臂断口,缩在里面隐隐抽搐。 林翔敏捷地绕至尸人身后,抓住剩下的右臂朝后狠狠撕裂,借助惯性把破碎的身体用力甩开,转身拔出腰间的m500,对准迎面扑来的另外一头尸人前胸连连猛扣,动能巨大的子弹钻进尸人胸膛轰然爆裂开来,把散发着恶臭的半腐尸体重重撞上街道对面的墙壁,再也无法动弹。 阴沉着脸,大步走近失去双臂,正在原地拼命挣扎重新适应身体平衡的尸人,林翔反手轮肘将其撞翻,拎起两条腐烂的尸腿分朝左右狠拧,大团黑灰色的腐肉立刻从双腿中央的裂口落下,缠绕在腿肢中央的红色肉条迅速回缩,很快,完整的身体只剩下一段无手无腿的腐烂躯干。 前夜的战斗使林翔很清楚应该怎么对付这种死而复生的怪物,它们没有嗅觉,没有视力,不具备人类应有的感知器官,头部是否存在对它们没有任何意义,那团寄生在胸腔内部的红色肉团是控制身体的中枢,这应该是一种拥有独立机能和原始生物本能的东西,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结构和机能,但是可以肯定,它绝非自然生成的变异物种。 抽出匕首,用力切开尸人的胸腔,把刀尖狠狠插进蠕动的肉团,挣扎扭动的尸体仿佛受到电击一般骤然缩紧,分散攀附在神经和韧带上的红色肉条纷纷弹开,刀尖下的肉团痛苦地扭动着,几秒钟后,已经彻底丧失生机。 林翔从腰间的挂包里摸出两支管式注射器,把锐利的针头扎进绵软的肉体,随着活塞缓缓上升,淡红色的液体很快出现在空置的管壁中。 “它们究竟是什么?人类?还是某种变异生物?”赶上前来的亚尔曼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 用胶质针套封紧管口,林翔脸上掠过一丝令人畏惧的狰狞:“不管是什么,它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不是怪物的食物,也不是被控制的木偶——” 冰凉的雨滴从天空落下,在干燥的地面上摔打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点状湿痕,天地间的景物变得一片朦胧,就连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和血腥,也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冲淡、掩盖。 “是谁?究竟是谁制造出这些该死的生物?是谁?说啊,究竟是谁——” 站在雨中,林翔高举双手向天,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被压抑得实在太久,沉闷的内心需要宣泄,需要得到释放。 他不知道脚下的尸人与旧时代活尸之间是否有所联系,但它们都让林翔感到恶心与憎恨。那个辉煌的时代已经终结,他不希望记忆中最肮脏,最恐怖的东西再次出现,无论这些变异生物的真正来源究竟是什么,都必须将它们杀光、灭绝。 林翔一直刻意隐藏着自己的异能,很多情况下,大多数战斗都交由杨华出面,但是现在他却有种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他无法继续保持冷静,愤怒的火焰燃烧充斥了整个思维空间。 “我们是人,是人类啊——” 第一百六六节 忧郁 第一百六六节忧郁 所罗门坐在靠近窗户的椅子上,默默地望着远处朦胧的雨雾,斗大的雨点撞击在玻璃表面,带起一阵令人烦闷的噪音。 “你觉得他会成功吗?”淡淡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在所罗门脸上,显出几分懒散和心不在焉。 克里斯蒂娜站在书橱旁边,蹙起弯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秃鹫佣兵团”这个名字,情报方面也没有相关记录,也许……这是一支新组建的私人武装。” “私人武装?” 所罗门冷冷地笑着,慢慢地说:“拥有装甲卡车,平均实力为二级进化,甚至还有强大无比的寄生士,除了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谁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你的意思是,阿雷桑德罗和卢顿家族准备向流金城动手了?”克里斯蒂娜脸色微微一变。 “伯格森和安东尼奥都不是傻瓜,他们之所以没有对我们采取行动,是为了保持这一地区的平衡。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的实力相差不大,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胡乱攻击对谁都没有好处,加上地理位置和财力、人力方面的因素,他们任何一家都不会轻易发动进攻。” 所罗门双眸中放射出冷厉而疑惑的目光:“秃鹫佣兵团……他们的实力太强大了,一支拥有寄生士的非家族性武装……除了那个臭名昭著的“魔爪”公司和两大家族,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够拥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很值得庆幸,这些人对我们似乎没有太大的敌意。虽说在费用和要求方面有些过分,但他们的目的仍然只是为了钱。”克里斯蒂娜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又想起林翔那张充满无比诱惑的漂亮脸蛋。 “如果他真的能够清除北区的反叛份子,钱不是问题。” 所罗门并未察觉她的异常,自顾道:“只要流金城仍然存在,我们就拥有稳定的利润来源。北区的问题已经消耗了我们太多的精力,如果不是前几批雇佣兵太过无能,我也不会背上“欺骗”的名声,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对我们虎视眈眈,费家那个死不掉的老鬼也随时想把爪子伸过来,流金城警卫部队需要防备的对手实在太多了,我们根本无法独力消灭北区的盘据者,与其把钱白白扔给那些没有什么实力,也谈不上可靠的雇佣兵,不如直接让他们去送死,我们也能省下一笔数量不菲的开销。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你真想与这个突然出现的佣兵团合作?”克里斯蒂娜听出了他话里意思:“可是你对他们的底细一无所知。” “这不重要——如果这个漂亮小子能够收拾掉王燚那个混蛋,我会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所罗门抱起双臂,神色冷竣地望着守卫在广场上的士兵:“那种用尸体制成的不死生物实在太可怕了,我们根本没有能力主动进攻,单单依靠那道薄弱的封锁线也维持不了太久,与其把北区的利益放在一个疯子手里,不如让给更加强大外来者。至少……这个叫林翔的年轻人,脑子还算正常。” “可是,你为什么不选择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若论实力,两大家族肯定比雇佣兵要强大得多。”克里斯蒂娜不解地问。 “那样做和与虎谋皮没什么区别——” 所罗门的双手越抱越紧,继续以冰冷的声音说:“伯格森和安东尼奥绝对不会坐视对方独自吞下流金城,另外一方会不计代价拼命发动反扑,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流金城周边的微妙局势将被彻底打破,实力不足的一方会引来更多的协从部队,到了那个时候……混乱和战争将把这里夷为平地。两大家族……哼!他们宁愿看到流金城毁灭,也绝对不会接受被对方并吞的结果。” “所以,你需要寻找新的合作对象?”克里斯蒂娜开始有些明白。 “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唯一拥有决定权的人就是强大的异能者。与他们相比,普通人就是一坨在茅坑里发霉腐烂的屎——” 所罗门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很快,面颊两边愤怒的潮红渐渐退去,只留下一片无力的苍白。他转过身,走近克里斯蒂娜,伸出右手轻抚着她肩膀两边垂落的灰色长发,悲哀地说:“尽管拥有再多的钱,我仍旧还是一个没有丝毫力量的废物。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克里斯蒂娜沉默地看着所罗门,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去反驳。过了很久,才故作轻松地勉强笑了笑:“其实根本用不着这样,你雇佣了我,我们之间也谈不上什么见鬼的爱情,充其量只是我陪你上过几次床而已,你不需要对我负什么责任,也谈不上所谓的义务。你仍然还是流金城的城主,我也会另外寻找自己感兴趣的目标。比如……那个叫作林翔的漂亮男人,呵呵!他很对我的胃口。” “你说得对,除了钱,我一无所有。” 所罗门惨然一笑:“也许我该去找个医生打上一针,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可是我怕死,我害怕像那些注射药剂后进化失败的士兵一样,永远躺在手术台上再也不会苏醒。流金城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能冒险,也不敢去尝试,我……我……我……” 语塞,最终变成了沉默。 望着面前这个神情落寞的男人,克里斯蒂娜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 从接受所罗门雇佣的那天算起,已经整整过去了八年。 那个时候,自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流金城也只是一片人迹稀少的废墟。 所罗门的杂货店就开在克里斯蒂娜居住的小屋隔壁,依靠买卖从废墟深处翻刨出来的旧货,他在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所辖的定居点之间进行贸易交换。克里斯蒂娜至今都还记得——每当自己站在冰冷暗淡的房檐底下,用羡慕的目光望着这个被自己叫作“所罗门大叔”男人的时候,他总会从口袋里摸出点面包或者粗制糖块之类的东西,满面微笑着递过来。 克里斯蒂娜的父亲是个酒鬼,每天,他都会在废墟里来回转悠,在灰尘和泥土中间翻找可堪一用的旧货,这是最为便捷,也是流金城大部分市民的生活来源。 除了购买面包和水,其余的钱都被父亲换成酒,或者在赌场里被装进别人的口袋。肚子饿,又没钱买食物的时候,克里斯蒂娜总会跑到所罗门家里找吃的。那个男人的壁橱里,通常都放着香喷喷的粗麦面包和熏肠。他似乎知道自己需要食物,但他从未主动问过,克里斯蒂娜也一直保持沉默。 那年冬天,父亲像往常一样喝醉了酒,躺在床上再也没有醒来。恰逢所罗门外出进货,克里斯蒂娜只能呆在家里,和冰冷的尸体过了整整两天。第三天上午,城南赌场的里多找上门来,声称父亲还欠他两千多元的赌债,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之后,里多把醉死的尸体卖给了熏肉铺,又把克里斯蒂娜带回赌场。当天晚上,醉醺醺的他脱光衣服,把克里斯蒂娜按倒在床,狠狠干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里多开始安排克里斯蒂娜接客。在两周的时间里,她总共接待了五十四个男人。每当那些性欲旺盛的家伙骑在自己身上拼命抽插的时候,克里斯蒂娜也在仔细计算着他们付出的嫖资。当默默算出里多的收入远远高于父亲所欠赌债之后,她在自己的床铺下面,悄悄藏起一根削尖的木刺。 第十五天晚上,回到流金城的所罗门带着几名士兵冲进赌场,把骑在克里斯蒂娜身上,刚刚完成射精动作的一头肥猪脑袋用手枪轰开了花,又用刀子割掉里多的生殖器,用钩子钉穿他的下巴,像狗一样拖进了熏肉铺。 那一天,克里斯蒂娜刚满十二岁。 就这样,自己和所罗门顺理成章的住在了一起。 凭心而论,他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对自己很好,任何要求都会得到满足。可是,克里斯蒂娜从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妻子,充其量只能算是情人或者性伴侣。 毕竟,她对所罗门丝毫没有爱的的感觉。 爱情,是一个荒谬的字眼。 废土世界不存在所谓的爱,这种旧时代文明的东西属于传说中的奢侈物,女人和男人之间只存在利用与被利用。 克里斯蒂娜觉得,只有身体才能补偿所罗门为自己做的一切,并且换来必不可少的食物。偶尔,她也会找几个英俊的年轻人共度良宵,所罗门从不干涉,也不过问…… “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这是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克里斯蒂娜听在耳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整整八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说。 拢拢微乱的长发,略微挺起胸,克里斯蒂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对这个颓丧悲观的男人说点儿什么。 安慰? 鼓励? 或者……几句缠绵的情话?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办公室紧闭的房门突然被巨大的外来力量猛然撞开,一个浑身上下满是血迹的军官跌跌撞撞地冲进房间,惊慌失措地大声叫道:“阁下,费家的军队向我们突然发动袭击,城市东面的警戒哨卡已经被全部攻陷,我们的士兵伤亡惨重,必须立刻派出增援——” 流金城的道路非常宽敞,旧时代的车辆残骸大多被拖离开原来的位置,堆积在距离居住区相对较远的地方。延续旧有的交通系统整体设计以贸易目的为主,便于大型机动车辆和民用畜力车辆出入。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种有利于商业交换的必需措施,却变成外来军队进入城市的最佳选择。 涂有白色圆底费家标记的装甲车停在十字路口,一名头戴防毒面具的士兵,正在给架在车顶的大口径机枪更换弹链,数十米外车头正对的街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身穿沙漠迷彩的尸体。 拎着防制的法玛斯famas突击步枪,费屠用力摘下头上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张带着无比得意脸。由于面颊的轮廓线条过长,虽然是在微笑,看上去却显得有些阴冷。 一名胸前带有费家标记的军官大步走上前来,行了个礼:“阁下,我们已经攻破城市外围防线,目前正朝中央区域推进。” “人员伤亡情况如何?”费屠漫不经心地问。 “损失不大,除了两名被流弹击中的战死士兵,只有六名作战人员轻伤。” 说着,军官媚笑着轻拍一句:“麻醉气雾弹的效果比想象中更加优秀,这都是您的杰作。” “哈哈哈哈——” 费屠肆无忌惮地大笑道:“告诉士兵们,只要攻下中央大厦,所有人都能得到三倍奖赏。谁要是能够活捉所罗门,我一次性奖励他五十万索斯比亚元——” “城市里的平民怎么办?” 军官转而问道:“他们的数量很多,要进入城市中央区域,必须经过居民区。” “把所有男人全部杀掉——” 费屠笑容更深了,但是在他过于干瘦的脸上,这种笑容看起来更让人觉得恐惧:“和城外一样,把尸体钉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女人怎么办?”军官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眼睛里燃烧着赤裸裸的欲望火焰。 “那是你们的事情,用不着问我。” 望着远处从高楼大厦间升腾而起的黑色硝烟,面色狰狞的费屠,声音低沉得如同恶魔:“记住,把克里斯蒂娜留下,谁也不准碰她。我要让那个自以为高贵的婊子知道,敢于拒绝我,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来自城市南面的枪声越来越激烈,尽管伤亡惨重,毫无退路的雇佣兵仍然只能向流金城北区发动攻击。可怕的尸人虽然并不惧怕子弹,但它们毕竟在一定距离外动作迟缓,佣兵们很快发现——密集的弹幕攻击是消灭这种不死怪物的最佳办法,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总有几颗子弹能够准确命中心脏。 与多达两千的雇佣兵相比,尸人并不占据数量优势。它们在夜晚袭击中给佣兵们带来的恐惧,很快被愤怒和求生本能所代替。三三两两的火力群组掩护相互交替着,把一个个企图靠近的不死怪物打得粉碎。没有视力,没有嗅觉,短距离生物感知和反应猎杀本能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只能白白成为子弹狙杀的对象。 反叛份子当然会眼睁睁看着己方战力被消耗,他们开始离开自己的巢穴,隐蔽在建筑角落和残骸背后,用各种武器向进攻者进行反击。 在枪声和爆炸烟雾的引导下,散落在城市里的雇佣兵很快聚集在装甲卡车周围,形成一个庞大的攻击群。惊讶于“秃鹫佣兵团”武器装备的同时,他们也对这个陌生的佣兵组织感到本能的畏惧和羡慕——所有成员均为自然进化人类,甚至拥有强大无比的寄生士,这是力量的体现,也是安全和收益的保障。 “老子决定了,打完这一仗就加入你们。” 浑身上下充斥着肥腻脂肪的亚尔曼抱起多管机枪,咬牙切齿地大声咆哮着,瞄准街道对面的一辆汽车残骸猛扣扳机。冲击力巨大的子弹把布满铁锈的残骸硬生生地撕裂开,从背面的隐蔽位置,立刻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蹲在旁边的林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放平手中的巴雷特,瞄准远处一个身影模糊,正在操作重机枪的男人。枪声响起,男人胸前绽放出一朵暗色的血花,他无助地仰天倒下。 “小子,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但是不包括你的屁股。” 说明自己要求的同时,亚尔曼也在极力辨清话语中意义不明的内容:“和你在一起感觉很安全,我从未见过像你们这样强大的雇佣兵团。在战场上,这意味着活命的机会。我和我的人商量过了,算上还能喘气儿的,总共四十七个,以后都归你使唤——” 林翔仍然没有回答,他猫着腰,加快脚步冲到十余米外的残墙背后,朝着远处的目标继续射击。 亚尔曼一楞,连忙跟上前来,避开流弹重重扑倒在他的旁边,粗声粗气地嚷道:“喂,行不行,说句话——” 林翔朝空置的枪膛里塞进一颗子弹,微笑着转过身:“为什么要等到打完?现在,你就可以加入。” 第一百六七节 争尸 第一百六七节争尸 零乱的砖石堵塞了银行大楼两边的道路,一辆只剩下框架的公交车残骸侧翻在路面上,松散的墙壁被强行推倒,钢筋林立的简易工事里,绻缩着一个个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武装叛乱份子。 这是一条临时构筑的街垒,废墟里到处都是可供利用的建筑材料,风化残破的楼房是最好的掩体,遗憾的是……守卫街垒的人,数量实在太少了。 楼顶的风很大,狂放的气流席卷着沙粒击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生疼。 王燚站在一只废弃的太阳能热水器旁边,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微黄粗糙的皮肤表面,显出无血的苍白。 事实与想象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大了。他一直认为,所罗门的警卫部队不具备进攻能力,然而还不到四十八小时,自己布置的外围防已被完全突破,甚至就连那种被寄予厚望的“玩具”,也全部损失殆尽。 王燚不傻,他很清楚自己和所罗门之间的实力差距。战争不是单纯的人员数字比拼,弹药、给养、粮食、饮水……每一样东西都不可或缺。所罗门是个精明的商人,他不懂得战争的艺术,对指挥更是一窍不通,但他却能凭借商人的本能,以及对流金城周边几大势力的熟悉和早已构织的贸易关系网络,把反叛份子们硬生生地压制在北区这片看似占有地利优势,其实没有任何生机的死地。 整整半年时间,没有一支商队进入北区进行交易,反叛份子只能依靠回收弹壳进行二次装药重复使用,以此来填补弹药方面的损耗。食物方面的补充情况也不乐观,北区居民早在战乱初期已经大量外逃,少部分被控制的平民,则被强制在城内空置的土地上进行耕种。由于土壤贫瘠并且充斥大量辐射,再加上没有足够的水对其灌溉,种植的作物根本谈不上什么收成。饥饿的武装份子们甚至等不到完全成熟,就连忙割下青嫩的苗株混合杂粮以求果腹。现在,城里那几块耕地早已荒芜板结,除了灰黄色的干硬土块,再也看不见任何与植物有所联系的东西。 贪婪会让人类的智慧变弱,王燚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急于求成,不是妄想着攻下整座城市获得绝对统治权,不是为了满足部下的欲望任由他们肆意虐杀……现在的局面,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他曾经有很多机会可以得到收益。 战争初期,所罗门曾经派人要求谈判,依据各自势力在流金城内划分而治。环境城市周边其它势力也以暗中支援物资的方式,要求得到对应比例的控制权。可是王燚无一例外全部加以拒绝,那个时候的他极其狂妄,除了拿下流金城,独自享用这块肥美的蛋糕,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谁也没有料到局势急转直下。惨败,损失,再败,退却……时至今日,反叛份子的人员数量已经急剧缩减,弹药和各种储备品几乎告罄,即便按照最乐观的估计,食物也仅仅只能维持三天。 狂暴的风,裹胁着长长的军用大衣下摆在半空中上下翻卷,刺彻骨髓的冰寒毫不留情地把紧贴身体的温热驱赶开来。然而王燚并不觉得冷,他只感觉到疲倦,感觉到对无法预知前途的恐惧和茫然,甚至就连额头和鼻尖上上也开始渗出汗珠。 狂妄的人,都有狂妄的资本。 王燚也不例外,他的倚仗并非源于自己或者拥有的武装力量,而是来自于苏特。兰德沃克。 最初来到流金城的时候,他自称是个医生。这个终年穿着黑色大褂的家伙目的非常直接,他找到王燚,声称正在进行一项所谓的医学实验,要求获得足够的物资支持。作为回报的代价,他会制造出一种拥有强大作战能力的“玩具”,帮助叛乱份子夺取南区。 王燚并不相信这种场面上的话,抱着试探和好奇的心理,他把这个叫作兰德沃克的中年男子带进了尸体冷冻库。也就是在那里,他真正明白了“恐惧”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兰德沃克把一种经过培养的生物溶液滴进死者胸腔,刚刚结束化冻的柔软尸体,居然从冰冷的停尸床上歪歪扭扭地爬起,走到自己面前,举起右手,以不太标准的姿势,行了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军礼。 王燚看得目瞪口呆。 这绝对不是马戏团或者走江湖魔术师玩弄的障眼法,更不是利用金属机械对死者身体构造进行修改后造成的结果。按照兰德沃克的说法——那是细胞的力量,是地球生物本源被激发的潜能,是生命形式的另外一种转嫁。 “它们不会惧怕死亡,只要不命中要害,子弹和爆炸对它们毫无作用,即便是强大的进化异能者,与它们近身战斗也只会落败。它们不需要给养,不需要食物和水进行补充,活化的细胞再生能力可以把死者的身体运动能力提升到极限。它们是最优秀的战士,不会反抗,不会置疑,只会毫无保留执行任何自杀性的命令。它们是我制造的“玩具”,也是你征服这个城市必须的精锐战力。” 兰德沃克的这番话充满赤裸裸的鼓惑,当然,他所说的也并非实情。“玩具”的确拥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强大战斗性能,可是它的缺陷也同样明显——动作迟缓,不具备反应变化能力。不会思考,只能按照最初的声音导向直线进攻。它们的感知范围非常有限,探测距离外的对手很容易就能用密集火力对其进行压制。最糟糕的是,由于身体机能已经全部坏死,细胞控制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一旦身体腐烂或者韧带、骨胳部分出现脱落、缺失,它们也将彻底丧失行动能力,变成一堆绵软发臭的烂肉。 王燚根本顾不了那么许多,和所有利欲熏心的统治者一样,他对这种强大的生物兵器充满渴求与幻想。辐射世界死者与活人之间的界线本来就不是非常明显,除了供活人充当食物,谁能想到——冷硬的尸体居然能够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兰德沃克不是天使,“玩具”也并非无偿赠送,作为交换代价,他需要王燚给予研究的各种便利。场地、电力、清洁的水,以及大量、新鲜的尸体。 按照他的说法,“玩具”的性能并不稳定,他需要时间重新研制更为强大的活化细胞,这些要求王燚全部予以满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流金城南、北两区的封锁线附近,经常可以看到被机枪打烂的尸体。 …… 雇佣兵的推进速度越来越快,震耳欲聋的枪声和爆炸堵塞了每一条听觉神经,站在楼顶的王燚死死盯着百米外那些越来清晰的士兵身影,心中充满焦虑和不安。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自己一方全无消息动静。强大的进攻火力把街垒上的反叛份子死死压制,根本无法动弹。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时间已近下午三点,按照与兰德沃克的约定,半小时前就应该有两百名刚刚完成的“玩具”投入战斗,然而直到现在,这些被寄予厚望的生物兵器却丝毫不见踪影。 “去,催一下兰德沃克,让他立刻发动进攻——”烦躁不已的王燚冲着身边的警卫大声咆哮。 警卫应声冲下楼梯,尽管奔跑的速度很快,王燚仍然觉得动作实在太慢,他不停地看表,反复计算雇佣兵和街垒之间的推进距离。就在这个时候,一发破空袭来的迫击炮弹在大楼顶部轰然炸开,王燚连忙侧过身子避开火焰和硝烟熏烤,就在刚刚弯下腰,想要绕过旁边矮墙作为掩护的一刹那,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个从大楼底层快步冲出,朝着城市北面出口迅速奔跑的身影。 黑色的外套,黑色的皮靴,甚至就连头上戴的礼帽也是黑色。也许是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这座坚固的旧时代废墟,他在街道拐角站了下来,转过身,目光碰撞的瞬间,王燚清楚地看清楚那张熟悉的脸,还有对方嘴角那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 “兰,德,沃,克——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瞪着被血丝充斥的双眼,王燚咬牙切齿地嘶声怒吼。这种时候,出现在那个位置,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想逃跑,远远离开北区。 再也不会有什么“玩具”,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楼下,传来密集的枪声和接二连三的惨叫,不用回头看,王燚也知道那是据守街垒武装份子临死前的哀鸣。雇佣兵拥有压倒性的战力优势,缺少生物兵器作为支撑,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狂暴的枪声在城市上空到处回荡,王燚眼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却逐渐变得暗淡,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到大楼边缘,神情呆滞地望着沿着南面街道潮水般涌来的军队,绝望地拔出手枪,对准自己的头颅右侧,用力扣下扳机。 …… 林翔走进银行大厦的时候,亚尔曼正用匕首从尸体上割下王燚的脑袋,隔着一条用碎石和杂物堆成的塌毁胸墙,数十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与几个“秃鹫佣兵团”的成员们相互对峙着。 一个魁梧的佣兵大步走上前来。这是一个非常高大的男人,粗犷的面颊上密生着扎手的硬须,粗大结实的胳膊上抱着一挺仿制m5g43突击步枪。他身上穿一套磨损严重的战斗服,膝盖和胸口淤积了大片黑灰色的油污。肥厚的嘴唇中间叼着一支快要吸完的香烟,偶尔有气流从人群里刮过,立刻飘散开浓烈呛鼻的劣质烟草气味。 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释放出贪婪的目光,每一道视线焦点都死死落在那具从楼顶坠下,在水泥地面上几乎摔成肉酱的尸体。很幸运,头部落点恰巧位于两名战死反叛者身体中央,这才出于意外的得以保存完整。 尽管所罗门发布的任务带有一定欺骗性质,但是雇佣兵们并不想和他计较那么多——北区已经被攻下,守卫南面封锁线的流金城警卫部队不可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剩下来的事情,就是清点战利品,绕道返回城市中央,结算自己应得的报酬。 王燚的头颅是整个任务当中最值钱的部分,足足高达五十万索斯比亚元,这是一笔令人眼红的财富。 “我是“炽火佣兵团”的a级持牌雇佣兵克罗瓦。”魁伟的男人向前走了两步,捏紧比暴熊还要硕大的右拳在空中威吓性地挥了挥,用雷鸣般的声音说:“是我们先看到这具尸体,他必须归由我来处置——” “放你妈的屁——” 重重一挥匕首,用力割断尸体脖颈上最后一条完整的肌肉,亚尔曼抓起王燚颅顶的头发,破口大骂:“这条进攻路线是我们用人命和子弹打出来的,有本事别跟在老子屁股后面,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从你们的方向自己冲去。” 克罗瓦脸色一变,瞪起发红色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那种恐怖狰狞的神情,仿佛要把对方生吞活剥。 亚尔曼说的事实。 夜幕掩护下进攻的尸人使雇佣兵伤亡惨重,为了抵挡这种不死怪物,佣兵们消耗了数量惊人的弹药,如果寻和枪声和爆炸的方向,集结在装甲卡车周围,尾随“秃鹫佣兵团”为主力协同进攻,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冲进反叛份子盘据势力的核心。 愤怒让克罗瓦的脸瞬间染上一层黑色,他端起手里的突击步枪,瞄准对面数量明显不占优势的亚尔曼等人,狞笑道:“我没那么好的耐心陪你玩文字游戏,胖子,你说得没错,不过那又怎么样?现在老子这边的人比你多得多,放下枪,把那颗脑袋给我扔过来,动作轻一点儿,那可是整整五十万索斯比亚元——” “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 亚尔曼仿佛狂怒的野兽一样咆哮着,他放下手里的人头,拎起挎在肩膀上的多管机枪,粗重的气息不断从粗大的鼻孔中喷出。他现在就象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只有杀掉眼前的对手才能发泄愤怒。 一只纤长白晰的手,从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亚尔曼本能的朝旁边退缩半步,露出林翔那张充满冰冷,却明显能够感觉到柔软和阳光的脸。 “佣兵有佣兵的规矩,现在,给我离开这儿,我可以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林翔淡淡地说。 克罗瓦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自上而下的睨视着林翔,确定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异能气息之后,肆无忌惮地干笑两声,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小子,说这话的时候,你应该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拳头。” “没那个必要——” 林翔冰冷而快速地回应:“最后再说一遍,马上离开这儿,滚——” 傲慢的威胁话语彻底激怒了雇佣兵,他们纷纷抬起手里的武器,把无数枪口指向林翔。克罗瓦却出奇的没有立刻动手。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出奇漂亮的年轻男人总给他以隐约的威胁感,就象是被猛兽盯着,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最重要的……这只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林翔却轻声叹息着摇了摇头,在所有人注视下,他黑色眼眸里猛然亮起火焰般的光芒。没有任何预兆,身影一阵模糊从原地消失,重新出现后,已经闪至克罗瓦背后,人们只能骇然地看到他握紧一把锋利的匕首,把金属刃口表面反射的寒冷光芒,尽数隐没在克罗瓦粗壮的脖颈里。 随着惊愕的头颅掉落在地面,澎湃的力量也从身躯中瞬间爆发,断颈中喷射出浓密的血泉,克罗瓦晃了晃,勉力想要站起来,可是思维已经无法指挥身体,终于重重栽倒。 恐怖的速度,根本没人能够看清楚林翔的动作,完全是瞬息即至。 看着被鲜血浸透的泥泞,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只有力量和暴力才能解决问题,轻声缓语只会带来负面效果,这就是废土世界的本质。 …… 清理过后的街垒中央,被挖开一道数米宽的豁后,鱼贯而入的装甲卡车在银行大楼门前形成防御,尾随而来的雇佣兵与这里被远远隔开,已经进入其中的人们也被强行解除武装,带着脸上的畏惧和愤怒,由隶属于隐月城的武装部队顺序押解出来。 兰德沃克站在数百米外的一幢六层大厦内部,透过残破的窗户,用望远镜聚精会神地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一百六八节 库存 第一百六八节库存 通往银行大厦底层的走廊非常阴暗,只有一盏被硬卡纸圈罩起来的电灯,有气无力地散发出昏黄的光。 使起吃奶的力气,狠狠推开地下室厚重的钢门,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物资,让站在门口的亚尔曼震撼得张大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生锈的水壶、装在封闭式塑料薄膜里的棉花、从建筑内部拆下来的木材、各种不知名的机械……它们相互混杂着,在宽敞的地下室里密密叠叠的堆积着,只有垛堆之间留有一条半米来宽,勉强可供通行的小路。 以旧时代的观点来看,这些东西应该被归类于无用的垃圾行列。然而在废土世界的生存者眼中,它们都是具有回收利用价值的资源——擦去金属器物表面的泥垢锈渍,它们仍然可以继续使用很长时间。没有沾染水份的棉花经过打碎重纺,是最好的制衣原料。至于那些从住宅内部拆下来的零碎木头和块状材料,简单加工休整之后,可以拼结成崭新的家具和日常物件。 辐射改变了世界,流浪在废土的人们无法拥有旧时代辉煌的文明工业,可怕的食人生物和变异的植物,使采集伐木变得充满危险。相比之下,从废墟里搜集古代人类的遗产加以利用,已经成为新生代人类的普遍共识。 利用银行大厦底部停车场改造成的储备仓库足有六层,这仅仅只是其中之一。 越往下走,林翔平静的内心也变得越来越狂热、激动。 仓库二层的空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零件器材,从最简单的螺丝到各种制式管材一应俱全。它们均来源于流金城废墟里翻找出的各种旧时代产品,电视机、冰箱、自行车……被分解拆除成无数零件之后,已经很难判断出它们本来的面目。林翔也是从几块表面镶嵌着“海尔”、“西门子”标志的金属面板上,猜测出它们在一个世纪前的名字。 三层入口处竖立着一具全钢结构的活动式车辆支撑架,粗大的电缆与连接着旁边一台小型柴油发电机。沿着墙壁左边角落,堆积着数以百计的车辆残骸外壳,至于右面,则整齐码放着数千只从车身上拆下来的轮胎,它们大多已经软化变质,粗硬的金属线条从轮胎表面的破口昂然伸出,摸上去,有种坚硬的刺扎感。 “他们把这些垃圾拆开有什么用?”亚尔曼摸了摸近乎光秃的脑袋,不解地问。 同样茫然的林翔摇了摇头,侧身走向通往四层的坡面梯道。 转过通道拐角,一盏从仓库内部用电线拖出,悬挂在距离地面三米多高位置的炽光灯散发出刺耳的白光,墙壁两侧以及正前方楼顶,用醒目的红色涂色画出巨大的火焰图案。一个不太规则的黑色粗圆把图案牢牢圈在其中,自左至右,斜拉出一条代表禁止意义的横杠。 仓库四层的空间没有上面几层那么拥挤,地面中央砌有两个直径超过一米的机油池。数十条铁链顺着楼层顶部的横梁垂落下来,它们一头与仓库中央的简易滑轮架连接,一头则捆绑着几台模样古怪的机器,这些金属制品表面非常光滑,丝毫看不到污垢或者锈渍,从滴落在地面的油污痕迹判断,应该是在油池里经过拆解、清洗,重新拼装组合的旧货。 “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这些东西都能进行清理……” 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林翔连声惊叹,作为拥有旧时代记忆的幸存者,他当然明白这些机械的功能和作用——那是从车辆残骸中挑选出来的发动机,从摆在旁边几具经过修理的底盘来看,叛乱份子们显然是想重新拼合出可供使用的机械载具。这种想法不一定会变成现实,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王燚拥有的食物和弹药储备数量更加丰富,能够再维持几个月……他们也许就能拥有几辆威力惊人的装甲卡车。 “考伯特——” 望着这些具有重要意义的东西,惊喜不已的林翔连忙叫过旁边的护卫队长:“把这些东西立刻装上卡车连夜运走。另外,用我们携带的无线电设备和王彪取得联系,让他立刻派出运输车队,把这里所有的物资一件不少全部带回隐月城。” 这一刻,林翔觉得自己就像是小说故事里贪婪、吝啬的威尼斯商人。 废土世界什么都缺。 作为旧时代文明的核心,城市拥有数量惊人的物资,占据一座废墟,相当于拥有一个天然矿场。 唯一的遗憾,这里距离隐月城实在太远了。如果不是考虑到来回路途必须消耗大量能源和燃料,林翔甚至想把流金城废墟里的每一根钢筋都挖出来装车运走——它们都是经过反复提炼的优质金属原料。 兴奋地转过身,朝着通往下一层仓库的坡道刚走了几步,只见神情冷肃的杨华忽然从对面走了过来,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用干涩的语气说:“另外那两层……你们别去了。” “为什么?”亚尔曼意外地问。 杨华活动着脖颈,仿佛这个动作可以让他忘记曾经令人不快的记忆:“下面两层是冷库,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尸体。” “数量有多少?”林翔平静的问,脸色像听到普通消息一样的平静和无动于衷。 “成百上千,或者还要更多,他们全部都被冰冻着,就像一个庞大的肉类仓库——” 杨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也变得锐利和冰寒:“据俘虏交代,这些尸体都是被捕杀的平民和战死的反叛者,这里由王燚直接监管,具体负责人是一个叫做苏特。兰德沃克的家伙。之前我们遇到那种由尸体改造而成的怪物,正是他的杰作。” “苏特……兰德沃克?” 林翔微微皱起了眉,淡淡地说:“一个很奇怪的名字。” “按照俘虏的说法,王燚一般都管他叫医生。”杨华补充一句。 “医生?”林翔一怔,眉头皱得更紧了。 …… 冬季,白昼已经变得非常短暂,笼罩着流金城的仍旧是昏暗的光,加上天空中始终低垂着的辐射云,虽然还不到黄昏,整个城市已经逐渐趋于黑暗之中。 尖锐的呼啸声震颤着人们的耳膜,几个小黑点以异乎寻常的速度直飞过来,顷刻间划破昏暗的天空,落在中央大厦前的广场上,爆起一串巨大的火球,烈焰裹挟着黑烟腾空而起,冲击波的震荡下,沙袋垒成的工事以爆炸中点为圆心,由内向外倾塌延伸。 接二连三的爆炸从广场四周传来,与第一波次的压制攻击不同,后续发射的炮弹没有释放火焰,破开的弹体内部飘散出白色的浓密烟雾,它们很快在广场上蔓延开来,隐蔽在沙垒背后的士兵似乎也感觉到情况不妙,连忙避开烟雾袭扰,快步朝着中央大楼入口疾奔。剧烈运动刺激着血液流速加快,吸入身体的麻醉药剂发挥出比想象中更强的作用。没过多久,守卫者们只觉得浑身绵软,连提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在困顿大脑的催促下,慢慢合拢沉重的眼皮。 烟雾中传来发动机嚣张的咆哮声,带有坡形撞角的装甲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如同一头刚刚脱出牢笼的野兽,带着嗜血的狂暴和凶猛从白色烟雾里直冲出来,重重碾过几个歪倒在地面上陷入沉醉的士兵身体,这才在距离大楼阶梯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队头戴防毒面具的士兵像幽灵一样从白雾里走出,迅速占据有利位置形成防御,架在沙垒上的重机枪也被抱进大厅,指朝电梯和楼道出口。 身穿黑衣的费屠推开装甲车门,以恒定的速度不紧不慢踱进大厅,解下头上的防毒面具,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干瘦的双臂分朝两边伸展到极至,带着苍白面皮上一抹因为激动而产生的潮红,抬起头,像野兽一样疯狂嗥叫:“所罗门!老子来了——” …… 楼梯上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中央大楼里的警卫根本无法抵挡枪射式麻醉气雾弹头的攻击,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佩有费家标志的士兵们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控制了整座大厦。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高科技武器,旧时代的警用枪械表中,就有与之类似或者相同的东西。不过,出于安全角度考虑,那一时期的麻醉气雾弹头药效有限,而不是像费家这样填充进数量惊人的高效药物。如果按照旧时代的化学武器标准,这已经不能算是单纯意义上的麻醉弹,而是一种带有强烈杀伤性质,能够把人活活醉死的毒气弹头。 “咣——” 迈着轻快,或者应该说是急不可耐的脚步,费屠在几名精锐士兵护卫下,跨过被鲜血尽头,上面还仆有尸体的地毯,走到六楼办公室门站住,粗暴地一脚踢开房门。 所罗门像平常一样坐在靠近窗户的座位上,面无血色地望着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他手里握着一支精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费屠眉心。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种看似英勇的举动,却让他的手臂微微有些颤抖,为了托住沉重的枪身使它不至于产生偏斜,他不得不放开搂住旁边克里斯蒂娜腰上的左手,用它死死握住枪柄,丝毫不敢放松。 “啧啧啧啧,真是太难看了——” 费屠肆无忌惮地拉开椅子坐下,以极其夸张的强力姿态,把半个身子朝前倾斜扑在桌面上。他紧盯着战战兢兢的所罗门,毫不畏惧正指自己的枪口,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死死注视对方。渐渐的,两片薄薄的嘴唇中间,露出一丝残忍的笑。 “开枪啊!你他妈的到是快开枪啊——” 他阴测测地冷笑着,由于距离太近,从嘴里蹦出的唾沫星子直接喷溅在所罗门脸上:“你不是很想杀了我吗?快动手啊!只要打爆我的头,外面的士兵立刻就会冲进来。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更不会让你死得很舒服。我吩咐过他们,要用烧红的铁钩插进你的屁股,把肠子反拽出来,在你身后长长拖开,再用铁拴捅穿你的身体,挂在这幢大楼顶部的横杆上,让流金城所有居民都能看见,他们尊敬的所罗门先生的下场——” 大滴的冷汗,从所罗门头顶渗出,顺着肌肉抽搐的脸庞滑落下来。 他很清楚,手里这枝枪对费屠几乎算不上什么威胁。那个邪恶的男人拥有四级强化能力,有一定把握可以从自己的身体变化判断出开枪时机,从而躲过致命的子弹。 所罗门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后悔——早知有这么一天,自己无论如何也应该找医生打上一针。 “……你,你想怎么样?”他脸色苍白得可怕,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尽管对手年龄远比自己年轻得多,但是所罗门却明显感觉到死亡的临近。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 虽然,他是个男人。 “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 费屠贪婪而淫邪的目光,在他和克里斯蒂娜之间来回打转。他拢起手,白晰细长的手指相互交叉在一起,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这座城市。还有……这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合作?”所罗门强笑着干咳两声,他有意识忽略了对方话里的后半段内容。 “合作?” 费屠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可是笑容里却充满了森冷的寒意:“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这两个字?如果时间倒退回两天以前,或许还有这个可能。至于现在……嘿嘿嘿嘿!” 忽然,他挥起右拳重重砸在桌面上,随着刺耳的爆裂声,整块桌板从中断开,散成几块互不相连的碎片,分朝左右两边倾斜着歪倒。 “打开保险箱,交出所有仓库位置和开启密码,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费屠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楚,尤其着重于结尾的“狗”字。 那么多年了,费家的商业网络一直受制于流金城。由于家族所处位置偏僻,周边区域交通网络情况不是很理想,与其它势力的物资交换、流通速度也陷入困顿。出于刻意压制和打压的心理,所罗门要求进入流金城市场的费家商品,必须交付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高额税金。除去生产和运输上的消耗,费家的实际利润其实所剩无几。 废土世界的商业流通,仍旧以原始的以物换物为主。大型家族机构发行的货币,很多时候只是做为衡量彼此商品价值的参考、衡量依据。在收入锐减的现实面前,费家只得被迫减少武装规模,缩编人员避免不必要的损耗。 费家家族所在地南、北两面均为无法穿越的重辐射区,东面的道路还算畅通,但是距离最近的定居点也远在数百公里外,唯一剩下的贸易渠道,就是西面的流金城。 对于费家,所罗门一直抱有很大的戒备心理。除了高额税金,他还从警卫部队当中分出相当大的比例,在临近公路上设置哨卡和堡垒。为了摆脱被动局面,费家一直尝试着要求与流金城进行商业合作,甚至愿意为此支付大量酬金,然而,所罗门根本不予理会。 “你这头肮脏无耻,卑鄙下贱的猪——” 未等所罗门做出回答,费屠忽然从椅子上跳起,狠狠扣住他握住枪柄的右手反向猛掰,剧烈的痛感使所罗门发出凄厉的惨叫,这越发激起费屠内心的残忍的虐意。他伸出左手抓住所罗门的衣领,用力拖拽到自己面前,贴着对方的耳朵狂吼咆哮着:“老老实实交出所有东西,我会放过你。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让你好好吃点苦头——”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所罗门右手食指已经被硬生生地掰断。脸上一片死样灰白的他张大嘴唇,像脱水濒死的雨一样大口喘息,喉咙里发出意义莫名的低嚎。被拖离座位的身体向前倾斜,勉强保持平衡的腿脚还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你他妈的压制了费家那么多年,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费屠神经质般狂笑数声,高高轮起右拳重重砸在所罗门脸上,拳肉相交瞬间,传来鼻骨粉碎的声音。惨叫与哀嚎刺激着费屠久以压抑的心,他甚至觉得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拳头一次次落下,沉闷的砸肉声和骨裂声交替混合……很快,所罗门的求救和哀求越来越小,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粗重亢奋的鼻音,以及轻微的挣扎与喘息。 第一百六九节 虐爱 第一百六九节虐爱 克里斯蒂娜退缩在墙边,默默地望着这场血腥肆虐,没有恳求哀切,也没有出声制止。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四散横飞的血水溅在自己洁白的丝质衬衫表面,渗开一团团触目惊心的红斑。 她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奄奄一息的所罗门,还有地毯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和碎肉,就好像当年父亲醉死之后,被人肉贩子拖到熏肉铺里肆意宰割的画面。 他酗酒、好赌、脾气暴燥、经常打骂自己,但他毕竟把我养大,是我的父亲。 眼前这个男人也一样,他总会给自己手里塞上一块面包,与那个时候的同龄人相比,自己口袋里甚至不时还会出现几块由他赠送,价值昂贵的糖果。这样的举动充满善意,但是克里斯蒂娜却没有丝毫感激。她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错觉——无论所罗门还是父亲,他们都是距离很远的陌生人。对于他们,自己没有爱意,没有眷恋,更谈不上什么忠诚和依靠,尽管自己和所罗门经常都会睡在同一张床上,肉体缠绵仅仅只能带来生理快感,冲动和欲望得到释放的一刹那,纠缠的身体也会随之放松、瘫软,甚至远远离开对方,丝毫也不想再有任何碰触。 克里斯蒂娜觉得,自己和所罗门之间根本扯不上爱人的关系,充其量只是相互需要。 我本来就是个心肠冷硬的女人。激情和爱意,早就随着里多的强暴和那些混帐男人在幼小身体上的发泄,消失、摧残、绝望得无影无踪,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回来。 银行大厦周围到处都设置了火力点,从建筑窗户和沙垒里伸出的黝黑枪口,无声地注视着射界范围内的一切动静,大楼顶部和周边建筑视野高阔的位置,也隐藏了狙击手的身影。 聚集在大楼外面的雇佣兵们正在渐渐散去,克罗瓦的前车之鉴是最好的实力证明。比他贪婪的雇佣兵大有人在,但是从目前稳定的的局势来看,这些人显然要比他聪明得多。为了一颗价值昂贵的头颅把自己的命搭上并不划算,尽管有些不舍,他们仍旧还是站在“秃鹫佣兵团”设置的防御圈外面,用嫉妒和羡慕的目光,久久打量着这些配备统一制服,装备精良,动作矫健彪悍的战士。 “走吧!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所罗门。别忘了,他还欠我们一大笔钱——” 不知道究竟是谁说的这句话,雇佣兵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开。很快,大楼前原本拥挤不堪的空地上,只剩下几个不多的身影。 “杨华负责留守,仓库里的物资装满卡车后立即运走。考伯特,带上你的人跟我来,我们还得从所罗门那里拿回他承诺过的东西——” 林翔的命令一向简单明了,当他带领十余名护卫队员,沿着来路返回城市封锁线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原本守卫森严的防线上,竟然看不到一个流金城士兵的影子。 这时,远处中央大厦的方向,传来几道沉闷的爆炸和密集的枪声。 “看来,所罗门的麻烦比想象要大得多。” 考伯特抬起右手斜搭在额头上,眯缝着眼睛说:“这家伙的仇人应该不少,至于我们……嘿嘿嘿嘿!” “你说的没错。” 林翔平静地点了点头:“不过,出于利益的关系,我们应该稍微拉他一把。至少,在付清欠帐以前,他还不能死。” 流金城里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冲天而起的火焰疯狂吞噬着一幢幢古老的建筑,从窗口喷出的火焰可以到数米远,不时有浑身被烧着的人从房屋里跌跌撞撞地跑出,在街道上声嘶力竭地惨叫,横躺在地面来回翻滚、扭曲,如同被无形的线牵扯着……很快,只剩下一团倒卧在冰冷之间的黑色人形碳块。 城市中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大半多死在道路两旁,骇然的神色仍然保持在僵硬的脸上。除了手持武器的壮年男子,死者当中还有老人和孩子。女人的尸体大多全裸,尤其是那些稍有姿色的年轻女性死状都很凄惨,远处楼房隐约传来绝望的惨呼和哀求声,绵延不绝,令人震颤。 战斗服前胸佩有费家标志的士兵在街道上来回窜行,他们从街道上横亘的尸体上跨过,手里拎着从民居里抢来的各种东西,兴高采烈地相互炫耀、夸赞着。 一个大约三十岁年纪的女人被四名士兵围在墙角,尽管恐惧和绝望使她的脸扭曲得有些变形,但是仍然可以看出成熟的美丽韵味。她赤着脚,衣服也被撕去大半,露出光滑的肩膀和白腻修长的大腿,她弯着腰,用双手紧紧捂住胸前,尽量把残破的衣服拢遮在身上,惊慌失措的眼睛里流露出惨然的目光。 几滴冰冷的雨水从天空坠下,滴落在士兵们额前,很快就被原始的欲望狂热烘烤一干,以汽化状态重新返回自己的出发地。 被围在圈中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嚎。顿时,围观的士兵也随之爆发出阵阵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欢喜的喊叫。声音越来越大,也变得愈发高亢起来,其中夹杂着一声声女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还有类似哀求般的呻吟……柔弱的女声渐渐变得呜咽起来,她的嘴唇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音调也越来越模糊。士兵们的的轰笑尖叫声却越来越高,更伴随着野兽般的粗重呼吸和畅快淋漓的狂吼…… “砰——” 带着尾部淡淡的火焰。一颗子弹以迅猛无比的速度冲出枪口,旋转着钻进人群外围的一名士兵头部,爆起一团浓烈血腥的肉浆。 第二名士兵惊愕地转过头,只看到十余米外的街道上亮起一团刺眼的火焰,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道带着狂暴能量的气流,已经钻进眉心,贯穿整个头颅。 与此同时,第三名士兵本能地弯下腰,丝毫不顾赤裸下身与粗糙地面碰触带来的刺痛,飞快抓起扔在旁边的突击步枪,正准备朝着那一方向射击,却看见一条矫健的身影突然冲到近前,保留在他脑海里最后的意识,是一把口径大得惊人的m500手枪,以及从枪口喷射出的炽热火光。 骑在女人身上的士兵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心里下意识地一颤,那是莫明的对未知的恐惧。死亡的同伴使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张大嘴,震惊无比地看着跨过尸体走到面前的林翔。 “你们是什么人?”林翔的声音像冰一样冷。 “我们……我们是隶属于费家,费家的私人军队。”士兵觉得自己喉咙一阵发干,说话变得异常困难。 “费家?” 林翔皱着眉,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目光落在对方胸前的白底行书图案上:“为什么要杀死这些平民?是谁下的命令?” “是,是费家的长子……费,费屠少爷。”面色苍白的士兵拼命吞吐着喉咙,对方手里那枝口径粗大的m500,让他有种死亡临近的绝望。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从另外几具尸体旁边捡起一颗掉落在地面上,长度和外形颇为特殊的子弹,专心致志地看了很久,把它凑近士兵,问:“这是什么?” “这是费家刚刚开发成功的特种弹头,破裂的弹体具有非常强烈的麻醉气雾效果。” 也许是察觉到对方脸上的杀意正在逐渐淡化,士兵说话的速度也流畅了不少。他战战兢兢地解下挂在脖子上的防毒面具递过,用明显带有希冀和迫切的口吻说:“戴上这个,可以有效防止麻醉气体吸入体内……说,说了这么多,你……你,你可以放过我吗?” 林翔接过面具仔细端详着,没有说话。 这是一种制造工艺粗糙的机制品,外观与旧时代fmj08式军用防毒面具类似。也许是为了节省材料,面具后部的捆绑套带竟然是两根还算牢固的麻制纤维,虽然有些难看,却并不影响实际性能。 林翔点了点头,转过身,把面具随手扔给站在旁边的考伯特,说:“命令其他人,从尸体上尽量搜集这种东西。至少要做到人手一个。”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m500,照准士兵头部,用力扣下扳机。 冰冷的雨滴仍在落下,浑身赤裸的女人在微热的尸堆中呻吟颤抖。挣扎与反抗几乎把她的体力消耗一空,但她并没有死,还清楚地看见、听到发生在身边的血腥场景。也许是觉得林翔等人会像刚才的士兵一样,在自己身上肆意发泄蹂躏的缘故吧!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躺在那里,用仇恨和哀求的目光,望着这些身材高大、可怕的男人。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林翔转身离开,朝着传来枪声的流金城中央大厦走去。 废土世界每天都在上演死亡和暴虐,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谁对谁错,每一个人都是可怜的挣扎者,同时也是残忍的施暴者。 林翔管不了那么多,他不想,也没有精力管那么多。 毕竟,这里不是隐月城。 …… 六楼的办公室没有声音,安静得令人发慌,似乎时间都彻底凝固,陷入无声的死寂。 两名身穿黑衣的费家士兵持枪站在门口,长时间的沉默无声并不代表危险或者死亡——即便隔着厚厚的装甲门板,他们仍旧可以感受到从房间里散发出来,代表费屠存在意义的四级强化异能气息。 费屠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脚下奄奄一息的所罗门。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有如一尊雕塑。 按照旧时代的观点,他应该被归类于颇受女性喜欢的英俊男人之列。剪裁得体的黑色外套,使削瘦的身体看上去有种坚硬的挺立感,薄薄的嘴唇虽然释放出狡诈的意味,却也代表男性特有的精明与干练。阴沉的目光可以解释为忧郁,高高凸起的颧骨使面部轮廓变得更加协调。总而言之,如果不是在废土世界,如果时间转换能够倒流回到文明发达的旧时代,凭着这副不错的外表和世家公子的身份,他会成为很多女人心目中理想的王子形象。 “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我?”把手枪插进腰间的皮套,神情疲惫的费屠,从怀里摸出一只做工精致的银色烟盒,从中抽出一支,塞进嘴唇,点燃。 这句话询问的对象并不是所罗门,而是站在旁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个字的克里斯蒂娜。 他很喜欢这个女人。 几年前,跟随商队第一次来到流金城,也是在这个房间,费屠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些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爱情小说并不完全都是虚幻,“一见钟情”这个词语的确存在,而且,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不喜欢你。”克里斯蒂娜的回答简单明了,和那些书里描述女主人公拒绝非男主角人物求爱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嘿嘿嘿嘿!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个该死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爱情。都是假的,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他妈的利用和被利用……哈哈哈哈!我,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弄明白……哈哈哈哈!我,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费屠笑得有几乎快要岔气,非正常的潮红随着神经质的狂笑,在面颊两边迅速出现。他的双手在颤抖,夹在指间的香烟差一点儿就掉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炸裂了,他一直在等待现在这个机会,他一直认为:克里斯蒂娜的拒绝很大程度是因为所罗门存在的原因——那个男人比我强,比我有钱,比我有权势。 所以,女人都会选择他而无视我。 无数个日日夜夜,费屠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打倒所罗门的机会。 “为什么要拒绝我?” 沉默片刻,他重新抬起头,狠狠一脚踩上所罗门的脸,声嘶力竭地狂吼:“就因为他?就因为这个像狗一样被我踩着的家伙?” 克里斯蒂娜平静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一丝比机械还要刻板,仿佛随时可能凝固的微笑:“其实,你一直都没有弄明白。我不爱你,更不会爱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任何男人。正如你刚刚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不存在爱情。” “我不相信——” 暴怒的费屠一把抓紧她的衣服,把她用力提到面前,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跟着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之所以愿意呆在流金城,愿意留在所罗门身边,仅仅只是为了一块面包。你应该明白,离开这座城市,我什么都不是。甚至比荒野上的流民还不如,随时可能饿死。”克里斯蒂娜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听得清楚。 费屠脸上的怒意如同融动的岩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充斥眼眸的愤怒,也慢慢出现一丝淡淡的悲哀。 “其实……我可以保护你。”他说话的速度很慢,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我没法相信,我不敢,也不愿意去尝试。” 克里斯蒂娜轻轻扳开他拧住自己衣服的手指,缓缓地说:“从十二岁的时候起,我就开始陪男人上床。我很清楚男人是一种什么动物。在欲望和亢奋的支配下,他们会对女人许下任何承诺。一旦得到发泄,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提起裤子从床上离开。誓言其实就是一句废话,我知道你喜欢我,也明白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但是这种情况不会保持太久,我终究只是一个女人,我会变得衰老,会失去吸引力,与其最后流浪荒野冻死、饿死,不如在拥有身体资本的现在,尽量得到更多的好处。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把握住你,但我却能把握住所罗门。至少,他对我很好,十几年来一直这样,我没有必要为了虚幻缥缈的爱情,重新寻找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第一百七十节 偿命 第一百七十节偿命 满脸无助的费屠倒退着跌坐在椅子上,张开十指用力插进头发,颓然地连连摇头。 “你不该这样……你,你应该相信我——” “我做不到。” 克里斯蒂娜从容不迫地整了整散乱的衣领,惨然一笑:“我能相信你什么呢?爱情和面包,我更看中后者。当然,你肯定会说,能够带给我和所罗门同样多的东西。但那毕竟是你头脑发热的想法。我可以陪你上床,但是不会跟你走。费家的势力远远不如所罗门,这就是现实。” 费屠觉得喉咙里干涩之极,好像塞满了沙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很久,面色苍白的他才从椅子上艰难地站起,慢慢走到克里斯蒂娜面前,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那张精美绝伦的脸。 “所罗门已经完了,流金城也终将属于费家,你的担忧都不会成为现实。现在……愿意跟我走吗?”强行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费屠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慢慢地问。 “我只是你的战利品。你当然拥有随意处置我的权力。” 克里斯蒂娜漠然地点了点头:“如果愿意,你现在就可以占有我。” “不——” 目欲眦裂的费屠猛然跳了起来,一把拉住克里斯蒂娜的手臂,几乎吼了起来:“我绝不允许你这么说。你不能用赤裸裸的利益来玷污我的爱情。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懂吗——” 克里斯蒂娜从他的怀里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用丝毫没有抗拒,但是却充满冰冷的语调缓缓说道:“我懂。我会陪你上床,但是我永远也不会爱你,更不会爱任何男人。” “原来是这样……我真他妈的傻——” 失魂落魄的费屠喃喃着,大脑中异样的狂热因为现实逐渐变得冷却,充斥于思维空间的幻想也被理智驱逐,阴鸷的神情重新出现在脸上,代替激动和情欲,成为控制一切的主宰。 “你,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 他一字一顿地低吼,因为痛苦扭曲的脸上,充满无比阴冷的怨毒:“不,我绝对不会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你,那是属于我的感情,除了我,谁也无权拥有——” “至于你?嘿嘿嘿嘿——” 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红的费屠恶狠狠地说:“既然你把自己定位成贱货,那么我就帮助你完成这个心愿……你说的没错,这座城市现在由我说了算,你和所罗门都是我的战利品。如果把你全身剥光,让外面所有男人轮流干上一次……嘿嘿嘿嘿!我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吝啬于在提起裤子的同时,扔给你一片肮脏的面包。” 克里斯蒂娜脸色一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可不是恐吓或者愤怒的狠话,她很清楚费屠的手段,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不,你不能这么做。”克里斯蒂娜脸色一片苍白。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的屁股比别的女人更加高贵?还是别人只有一对乳房而你却有四个?” 神情冷厉的费屠忽然冲到克里斯蒂娜身前,一把抓住她漂亮的长发,将她的头硬生生地拽起,一面朝着墙壁猛撞,一面贴近她的耳朵厉声咆哮:“婊子,你侮辱了我心目中最美好的东西,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他狠狠扳起克里斯蒂娜的头,张开五指,用尽全身力气朝那张曾经朝思暮想的漂亮脸蛋猛扇,白腻的肌肤表面立刻出现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红手印。随着他颠狂暴烈的动作,克里斯蒂娜娇弱的身体也被摔打得左右摇摆,最后,疯狂的费屠重重一拳狠击在她右眼角,将她整个人撞得斜飞出去,平瘫在墙上,艰难而勉强支撑起上身,头却一歪,又倒在了地上。 费屠黑色瞳孔已经变得一片血红,他猛然抬起头,望着满是血渍的墙壁怒吼着挥舞拳头,在平整的墙面上留下一个个浅凹。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从喉咙里爆发出来的声音却慢慢变成哽咽……两滴酸涩的泪水,终于顺着流露出残忍目光的眼角,缓缓坠落。 浑身抽搐的克里斯蒂娜扶着墙壁慢慢坐直身体,性感的嘴唇边角逐渐显现出一条血线,鲜血开始不断地涌出,凝聚在下巴上,慢慢滴落。 “……打够了吗?”她歪着头,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气若游丝,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 费屠默默地望着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他颓然地摇了摇头,双膝一曲轰然跪倒在地,枯瘦的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地抽泣着。 凭心而论,他实在很想杀了克里斯蒂娜。 费屠从未被人拒绝过,他一直不敢面对这个心仪的女人,一直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然而,当这一天真正来到,自己拥有绝对控制能力和生杀大权的时候,才恍然发现——现实与幻想,终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事情。 他很茫然,他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才对。 他想强奸克里斯蒂娜,想虐待她,用最残忍的手段把她曝尸示众,可是……却下不了手。 “……我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他瘫坐在地上,茫然地摇着头,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泪水和灰尘。 房间外面的警卫显然得到了相关指示,没有任何进来打扰这场混乱,三个人都呆坐着,没人说话,只有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哀泣。 “……求你,给我……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良久,从狂热中平静下来的费屠,终于嗫嚅着道出自己的要求。 或者,应该说是恳求。 克里斯蒂娜勉强张开肿胀的嘴唇,正准备说话,突然,疲惫的眼皮仿佛受到剧烈刺激般猛然睁开,她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呆呆地望着坐在对面的费屠,浑身颤抖着惊声狂呼:“不,别这样——” 顺着她的目光指引,费屠同样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异动。他本能地转过身子——只见本该奄奄一息的所罗门已经从满是血污的地面爬起,像一头受伤发狂的野兽,满面狰狞地冲着自己猛扑过来。手里,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嗖——” 费屠猛然后仰,尽管他在刹那间移动了位置,避开了咽喉要害,锋利的刀刃仍然狠狠插进右颈,朝着斜下左侧方向重重拉出一条数十厘米长的巨大伤口。 一声狂吼,发出痛苦之极咆哮费屠挥起右拳,重重砸上所罗门的左边面颊,将其整个人打得倒飞出去。他惨叫着,拼命伸手去抓插在左肩上的匕首,由于位置偏离手指能够触及的范围,剧烈的动作无法改变已经受伤的事实,却给肉体带来更大的痛苦。 “她,她是我的女人……我,我不会让给你……呼,呼,永远,永远也不——”缩在墙角的所罗门大口喘息着,眼眸里充满仇恨与愤怒。 “我,我要杀了你——” 混身是血的费屠歪歪扭扭从地上站起,抖索着胳膊从旁边椅子上抓起自己的枪,就在他正准备抬起枪口瞄准所罗门的时候,却听见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和枪声。很快,紧闭的房门从外面被巨力撞开,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猛然冲了进来,他手里那枝口径粗大的枪,正指着自己胸口。 费屠本能的掉转枪口,未等扣下扳机,对方枪口已经喷射出炽热的火焰,一道如电流般强烈的冲击,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 血,把裹住身体的黑外套浸成一片湿泞,费屠只觉得生命气息正在逐渐远离自己,他躺在地板上,大张着嘴,胸口每一次起伏,都会挤压出大量血液。渐渐的,脑子一片混乱,思维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张开双臂,用力撑起身体,艰难地爬到克里斯蒂娜身边,拼尽最后力量抓住她的脚踝,望着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注视片刻,微笑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房间里一片狼籍,林翔绕开沾血的地板,走到破裂的办公桌旁边,收起手里的枪。 刚才那一枪,完全出于本能——房间里的三个人,所罗门和克里斯蒂娜他都认识,费屠却相对要陌生一些。冲进房间的一刹那,对方手里的枪正好指向自己,林翔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谢谢你……救了我。”所罗门挣扎着爬到椅子上,如释重负般喘息着。 林翔没有答腔,他慢慢走到费屠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子,默默地望着那张至死仍然还带着微笑的脸。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以另外一种方式进入房间,这个年轻人……或许不会死。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北区的问题已经被你解决了?”所罗门拉开抽屉,取出一瓶急救药剂,用力拧该盖子一饮而尽。他长长地喘息着,苍白的脸上逐渐恢复一丝红润。 “我来收回欠帐,你还差我不少东西。” 林翔站起身走到他的跟前,直言道:“除了钱,我还需要发电机组和能源。” 所罗门疲惫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另外,我们应该可以坐下来谈谈合作的事。” 林翔皱着眉,看了看呆坐在墙角的克里斯蒂娜和地板上的尸体,又转过身,看了看神情坚定的所罗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点了点头。 …… 最后一辆满载货物卡车离开流金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偏西,茫茫荒野笼罩在阴冷的暮色中,冷风刮过昏暗枯黄的灌木丛,光秃秃的枝桠噼里啪啦阵阵乱响,干枯的悠地吸着烟,喷吐的烟雾被风迅速刮上高空,散开。 林翔靠在帆布遮盖的木箱上,身体随着颠簸的车厢来回摇晃着:“你应该去找个女人结婚。” “也许吧!” 亚尔曼最后吸了一口烟,把微红的烟头重重弹出车厢,长长地呼了口气:“到处都是死亡和杀戮,为了食物,为了水,为了女人……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嘿嘿嘿嘿!或者某一天,你会在熏肉铺里买到我的一条大腿也说不定。” 林翔没有说话,慢慢的,他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苦笑:“这是一个混蛋世界。” …… 数公里外的荒野上,一块块半埋在土壤里的岩石矗立着,周围,是密集干枯的灌木。 一个身穿黑色大褂的削瘦身影站在岩石背后,用一具战术望远镜久久观察着远处飞驰的卡车。很快,车队已经消失在浓密飞扬的尘土里,昏暗的天色也越来越阴沉。隐匿的观察者这才慢慢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露出苏特。兰德沃克那张洋溢着温和微笑的脸。 “秃鹫佣兵团”……“嘿嘿嘿嘿!有意思,这个世界上比王燚智商高的家伙大有人在。或许,我应该重新寻找一个比流金城更适于做实验的地方……隐月城,也许不错。至少,我应该去看看。” …… 在流金城东面,是一片地广人稀的半沙质荒野,沿着旧时代残留的公路一直向东,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定居点。从外观来看,这里应该属于旧时代某个村镇级别废墟,不过现在已经被新生代人类占据,成为一座人口大约在五千左右的小型城市。 一道两米来高的墙壁,把整个城市环绕其中。城市并不大,破旧建筑除了满足平民住宅需求,还有部分被改建成仓库和各种不同类型的用途。城市东南面角落的平房里,装有一台小型铀电机组,产生的电力除了满足日常净水消耗,还必须供应夜晚时断时段照明和其它机械运转。距离城市北面不远的开阔地带,已经被开垦成为可供耕种的农田,黑色土块中密生着一垄垄收割后留下的枯黄玉米根茎,它们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直到两年或者更久之后的轮耕季节再次来临。 城墙大门两侧,各有一个砖石混凝土结构的哨塔,身穿黑色制服的哨兵在上面来回巡逻,在这种荒凉的地方,除了抱有敌意的人类,还必须警惕可怕的变异生物。 这座城市并不富裕。这一点,从环绕周边的围墙建筑材料就能观察出来。它不像有实力的大家族据点那样全部使用昂贵的钢筋混凝土,而是用荒野上随处可见的岩石堆叠砌成。虽然只是一道算不上十分坚固的屏障,却足以那些流浪的人为之感到羡慕。 这里就是费家的据点——费城。 这个名字和旧时代大洋彼岸另外一个国度的某个地名雷同,不过却没有抄袭沿用之嫌——费家人都姓费,居住的城市自然也以姓氏命名。 城内建筑均为旧时代的遗物,因此,城主居所并不比其它普通人更加豪华。至少,在外观上是如此。 这是一幢颇为整洁的三层小楼,通往楼内的入口处,左右矗立着两只三米多高的石狮。从雕刻手法和表面残留的磨痕判断,同样都是古老文明的产物。如果你能看得更仔细一些,还会在狮脚正面的台阶上,找到一排勉强可辨的模糊小字——“清河乡政府,二零零六年四月二十八日” 二楼南面的小屋亮着灯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沙发上,干瘪的脸上仿佛入定般没有丝毫情绪。 房间里的摆设不多,除了沿墙摆放的几只沙发,只有两把木制靠椅和一张表面嵌有大理石的茶几。一具做工精美的黑木棺材放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厚重的棺盖斜靠在旁边,走近,可以看见费屠那张清瘦、英俊的脸。 尸体显然经过清洗,表面没有沾染丝毫血污,和往常一样,他仍旧穿着黑外套,脚上的皮鞋擦得一尘不染,白晰细长的手指交叉叠在身前,头发梳成偏分,身下还垫着柔软的绵布。灯光映照在惨白的脸上,仿佛仅仅只是在熟睡。 老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再也不可能醒来。明天下葬之后,他很快就会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自然界中无数腐烂份子中的一部分。 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缩的皮肤缓缓流下。 “所罗门、克里斯蒂娜,还有那个来自隐月城的雇佣兵……我要你们偿命——” 第一百七一节 风电 第一百七一节风电 仅仅带有威吓意义的喊叫,不可能发挥任何作用。 老人很清楚——以费家目前的力量,报仇,只是一句空话。 虽然家族武装一度攻进流金城,依靠刚刚研制成功的麻醉气雾弹消灭了大量警卫部队,却被以“秃鹫佣兵团”为首的雇佣兵反击下伤亡惨重。随同费屠一起进攻的数百名武装人员,生还者只有区区十六人。如此之高的战损远远超出费家能够接受的极限,连同用于防御城市的后备武装在内,费城现在只有不到两百名作战士兵,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均为没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普通人。 费家已经被彻底打残,如果不是武器装备方面勉强占据部分优势,这点护卫人数甚至连荒野上的大型流民群体都不如,更谈不上什么报仇。 初冬的夜晚,天黑蒙蒙的,由于能源储备不足,发电机提供的电力不可能奢侈到用于取暖,照明时间也只能维持到入夜后两小时。 一名身穿棉袍的侍女,端着燃点的烛台慢慢走进屋子,借着这点昏黄摇曳的微弱光亮,她惊讶地发现——一向性格沉稳的老家主费书,竟然跪倒在棺材旁边,把费屠冰冷的尸体紧紧搂在怀中,像无助的孩子般无声抽泣着。 “期维娜,去,把沈先生请到这儿来——”费书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凌利得就象刀锋,声音却充满苍老和悲怆。望着放下烛台应声离开房间的侍女,沉埋在头颅深处的衰老大脑,已经萌生出连他自己都觉得恐惧的可怕决定。 几分钟后,在侍女的引领下,一个身材高大,披着一袭黑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灵堂门口。 他的面容阴沉,眼眸里流露出蛇一样的冰冷的目光。这样的举动说不上是敌视,但也绝对不是善意,而是在无数次杀戮中形成的本能。 “我的儿子死了。”费书抱着尸体瘫坐在地上,看也不看从门口走进的来者,悲伤地说。 “我听说了。” 黑衣男子冷冷地回应道,慢步走上前,缓缓拉下头上的面罩,昏黄的烛光下,顿时露出一张削瘦冷厉,仿佛骷髅一般,几乎没有任何肌肉附着的脸。 费书颤抖着抱紧儿子的尸体,用沙哑的声音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没有足够的钱。” 黑衣男子显然看透了费书的想法,他从壁橱遮挡的阴影里走上前来,淡淡地说:“魔爪公司的收费很贵,看在我们认识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打个折扣。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支付杀人必需的酬金。恕我直言,就算把整个费城卖掉,你也无法凑齐五百万索斯比亚元。因此,对于你儿子的遭遇,我只能表示遗憾。” “沈鹏先生,你似乎忘记了一点——魔爪公司的杀手并不是只有用钱才能雇佣。” 费书狠狠咬了咬牙,在愤怒的驱使下,眼神也变得有些散乱:“只要你帮我干掉那些杀死我儿子的人,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条件。” 黑衣人颇为意外地看了看这个神情悲愤的老人,忽然感觉到身体上掠过一层森森的寒意,就象是周围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十几度。不知为什么,他从费书身上感受到真实地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那种只有荒野中的可怕生物才会散发出来的,让人只想远远避开的气息。 这听起来似乎很荒谬——费书已经年逾六旬,仅仅只有二级强化异能。而黑衣人……却是足足拥有七星异能的寄生士。 “你考虑好了吗?一旦成为魔爪的外围部分,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你的其他家庭成员、财产,甚至这座城市,都会受到牵连。” 犹豫了一会儿,沈鹏认真的提示道:“你最好仔细想清楚。” “只要能够报仇,就算是把灵魂卖给魔鬼我也愿意——” 费书猛然暴吼一声,满头白发根根竖囗起,像最可怕的变异野兽般露出森白的牙齿:“他们,他们杀了我唯一的儿子,我要用那些家伙的人头摆在灵堂上血祭——” 沈鹏皱紧眉头,仔细地观察着老人脸上狰狞的神情。过了很久,才慢慢点了点头,从黑袍的内袋里拿出一份备用文件递过,指着页面最下方右角的空白,用丝毫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语调说:“既然如此,那就签了它。” …… 天空中纷纷扬扬洒下的初雪,为黑色大地披上一层松散且不太均匀的白色外衣。 冬小麦的播种早已结束,隐月城内市民自建的房屋大多已经完成,规划区域内的建筑逐渐形成规模,而城市北面的山脉有相当一部分也被挖空,为了获得更多的建筑石料,与采石场连接的道路,也在不知不觉中延伸出整整两倍的长度。 王彪率领的狩猎队战果辉煌。他们足足猎杀了四万三千多头大角羊和双头牛,这些种群庞大的动物虽然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却无法抵挡子弹和人类有计划的围捕。依靠装甲卡车上配备的重机枪,受惊的牛群在死亡威胁下只能按照预订的包围方向疯狂奔跑,这种盲目的逃窜一直持续到断裂的山崖边缘,拥挤、推攮、惯性……种种因素加在一起,狩猎队只花费了数千发子弹,便在断崖下收获了数以万计的死牛。 由于所有卡车均被调往流金城装运物资,直到林翔等人返回,猎场与隐月城之间的运输工作仍在继续。在布兰琪等人的安排下,半数以上隐月市民都加入了运输队伍。他们用各种自制车辆和工具运回切割好的肉块,留下三分之一作为自己应得的报酬,其余的部分,全部上缴由城市管理委员会统一处理。 越来越冷的天气,使肉类变得不容易腐烂,城市里新建的仓库很快装满用盐腌制过的各种肉类。其中,熏肉和添加部分植物香料制成的肉肠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尽管如此,仍然还有数量庞大的双头牛肉堆放在仓库外,它们早已被自然冷冻,成为这个冬天不可或缺的肉食。 每天,都有荒野上陆续出现的流民要求加入隐月城。相比入秋前的时候,他们的数量明显增加了许多。严寒的冬季是流民们除了疾病之外最大的自然杀手,没有足够的食物和御寒衣服,很难在荒野上生存下去。在这种情况下,隐月城就像一块无比巨大的磁铁,牢牢吸引着饥寒交迫的他们。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隐月城的人口已经突破了九万,这个数字还在随着气候变化逐渐膨胀。根据城市管理委员会的统计结果和相关估算资料,最迟不超过十二月份,城内拥有最基础“f”级别资格的市民,可以超过十万人。 这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新生代人类建立的大型城市,人口规模多为三至五万,很少有超过十万居民的现象。由于城市周边产粮能力和水资源利用程度不同,以及能源和电力等方面的因素,城市管理者通常会把居民维持在相对平衡的数量。以索斯比亚势力范围内的爱玛城为例,五万已经是城市容纳能力的极限。一旦超过,会在短时间内造成饮水不足和食物恐慌,更会随之产生一系列可怕的混乱。 隐月城则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充沛的地下水足够维持上百万人的消耗,秋季丰收和刚刚结束的狩猎,使城内食物储备前所未有的充足。拥有耕地和新建房屋等一系列劳作,使新近加入城市的流民产生了归属感,按照目前的状态稳步发展下去,隐月城完全可能一跃成为和索斯比亚与费迪南德对等的第三大势力,共同占有这一区域的统治权。 也许是因为真实感受到林翔实力的缘故吧!所罗门在支付报酬方面,显得前所未有的慷慨。除了必需的酬金,他承诺按期派出商队与隐月城进行贸易交换,收益方面,林翔可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丰厚利润。当然,这份钱并不白给——“秃鹫佣兵团”必须派出一定数量的部队常驻流金,充当所罗门个人与城市的护卫力量。 庞大的城市,意味着防卫线也被变相拖长。与即将达到的十万人口相比,隐月城护卫人员数量显得较为单薄。经过与布兰琪和王彪等人商议,并且参考城市各项经济指数之后,林翔决定——以“秃鹫佣兵团”现有力量为基础,使作战人员达到三千名的总额。另外,从拥有“d”等级以上的市民当中,挑选五千名身体强壮的适龄男子编成后备役。 编组军队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发放武器,他们需要薪水、武器、训练以及大量的强化药剂。以索斯比亚为例,尽管卢顿家族统治着数十万人口,但是产生的经济效益也仅仅只够维持八千左右的常备军。以隐月一城的力量想要供养同等规模的军队,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然而林翔并不这么认为。 “我们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武器方面可以得到来自骷髅骑士团的支援,弹药自产数量虽然不大,却也勉强可供维持。至于药剂,医生联合协会已经答应以最低价格提供给我们。何况,除了佣兵团的正式成员,五千后备役只是按照民兵规格进行训练。只要像雇佣兵一样接受任务加以实战,他们很快就能变成熟练的老兵。” 布兰琪并不认同林翔的说法:“即便能够解决其它方面的问题,那么薪金方面怎么办?我们没有任何产出,没有能够带来利润的特产,仅仅依靠任务收入和流金城方面的贸易,根本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 “布兰琪小姐,这你就错了,我们很快就会拥有自己的出产。而且,利润非常丰厚。”林翔微笑着摆了摆手。 “除了粮食,目前为止,我并没有发现隐月城有任何具备商品价值的东西。”布兰琪显然不相信他的话。 对此,林翔只是报以微笑,并不多做解释。 …… 隐月城背后的山坡上,是一片树木稀疏的林地。这里距离旧时代废墟很远,属于受核爆炸影响较小的轻度辐射区,植被外观与一个世纪前的原种差距不大,尽管如此,由于多石地形的限制,整个坡面上,只生长着几百棵稀稀拉拉的雪松。 一条从内城环道上岔分出来的碎石路,沿着山体蜿蜒攀上斜坡侧面。几十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挥舞着斧锯,把这些生长年龄超过自己数倍的巨大树木伐倒,挂在利用卡车改装成的特殊载具上,顺着山路拖进城内。 光秃的树桩旁边,叠摞着上百个板条木制成的长方形箱子,一些已经被拆开,露出被泡沫和各种柔软材料填充的部分。其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被塑料薄膜包裹的细长形状物体。 以山坡为中心,周围矗立着七个新建的钢筋混凝土的警戒塔。与隐月城外的防护设置不同,这些塔楼的形状与岩石极其类似,表面也涂刷有与山岩背景一致的伪装,塔底和周边部位缝隙中甚至移栽了大量灌木,从外观上看,它们与整体山形没有任何分别,浑然一体。 这里已经被划入隐月城的禁区,除了拥有特殊通行许可证的巡逻队员,任何人敢于接近,立刻会遭到枪击。 “你确定这东西真的管用?”王彪从木箱中抱起一团被塑料薄膜紧紧裹住的器具,用力撕开表面包装,露出一条用合金材料制成的长椭圆形状物体。 林翔淡淡地一笑:“从认识到现在,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那倒是——” 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一名技术人员,王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偏过头,望着远处山坡上忙碌的人群,兴奋地捏了捏拳头:“我对这座城市越来越有信心了。” “不只是一座,我们还会拥有更多的城市。” 林翔伸出手,用力勾住王彪宽厚的肩膀,笑道:“这不是没有依据的幻想,而是现实。” “就在一年以前,我从没想过这里会变成一座城市。” 王彪的声音充满感慨:“这里只是一片荒野,隐月镇所有的一切就是玉米。当然,和那些无衣无食的流民比起来,我们至少可以保证最基本的温饱。不瞒你说,在那个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用玉米装满家里的地窖,再弄上几头巨鼠和大泥鳅,和尼娜一起,舒舒服服过个暖和的冬天。” 林翔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他能够理解王彪的想法。 “你改变了这一切。或者应该说,你给予了我们现在的这一切。” 王彪的语气逐渐变得热烈:“从药品到武器,再到后来的城市,有时候想想,真的就好像是一场梦,但这一切又是实际存在的现实。呵呵!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念头,按照你所说的狩猎方法,我们才能弄到如此之多的双头牛,几千发子弹,数万头牛,换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然而我们成功了,仓库里那些数量惊人的熏肉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吧!”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伟大。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林翔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是个神奇的家伙。” 王彪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神情狂热地挥了挥胳膊,把目光重新转向远处的山坡,喃喃着:“我要一直守在这里,和你一起见证奇迹的发生。” …… 从城内接踵而至的卡车,运来包括水泥和经过打磨石块在内的各种建筑材料,在一条刚刚完成铺设的管道接口旁边,架在道路中央的吊车把一根带有三角螺旋桨的合金杆柱高高竖起。这个看似很简单的工程,吸引了正在山坡上工作的每一个人,他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用兴奋和好奇的目光,注视着利用混凝土桩固定,正准备完成固定与埋设的金属杆。 这是一台风力发电机,也是林翔从流金城银行大厦仓库得到的战利品之一。 王燚手下的反叛武装的确从废墟找到不少珍贵的藏物,在大楼四层仓库内部,林翔找到了整整五千套风力发电设备。这些旧时代的遗物大多保存完好,塑料薄膜和泡沫防水层基本无损,按照平均每风杆三十千瓦的功率计算,它们一旦投入使用,至少能够释放出十五万千瓦左右的电力。 按照旧时代的标准,三十千瓦电力可以维持三十户居民的正常消耗。在废土世界,这个标准至少可以扩大十倍以上。其中的道理很简单——废土居民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洗衣做饭也不需要电力,以隐月城目前的建设情况里看,市民对于电能的最大需求,仅仅只是照明。 第一百七二节 学用 第一百七二节学用 由于各种复杂机械和大量公益设施的运转,对于旧时代的大型城市而言,十五万千瓦电力仅够维持一片相对狭小的区域。废土世界则不需要考虑这些,隐月城内的区域照明系统并没有那么发达,由于资金和材料方面等问题,城内公共设施的线路铺设基本为零,也正因为如此,一台小型核电机组足够维持日常消耗。 核爆带来的辐射造成地球自然生态系统全部被毁,山脉、河流湖泊、城市均受到强烈射线污染,由此带来的物资匮乏也直接影响到新生代人类的日常生活。电力,也成为各个定居点市场上极受欢迎的商品之一,甚至供不应求。 十五万千瓦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数字,由于自然界的风速极不稳定,机组自身的能量输出也只能维持相对概念上的均衡状态,实际发电量还必须考虑天气和零件损耗等方面的因素,但就隐月城目前的开发程度和机械使用情况来看,这些风力机组产生的电能,绝大部分都可以对外提供。 …… 密布在山坡上的白色三角螺旋桨柱群,很快就成为隐月城的一大景观。虽然不能直接进入禁区,但在城内也足以看到那一片片银白色的活动桨翼。对此,市民们为之感到震撼和惊讶,更多的,则是由衷的兴奋和狂喜。 他们很清楚电能对于城市本身的意义——净化设施、农田灌溉系统、照明、取暖、日常防御……与没有电力供应的定居点相比,能够自主发电的城市,科技程度通常也会更高一些。尤其是在某些拥有高科技记忆的新生代人类看来,电力,就代表着强大的进攻与威慑力量。 站在隐月城办公大楼顶部的平台上,望着铅灰色辐射云厚厚笼罩天幕下,那片正在缓缓旋转的三角形桨翼,布兰琪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儿。 她是一个自视甚高的女人。和艾琳娜一样,布兰琪同样在索斯比亚的相关机构里接受过培训。这种训练与生存无关,纯粹只是卢顿家族为了培养管理人材的自主行为。训练课程涉及哲学、工商管理、经济学、贸易理论等等一系列内容,使用的教材大多是从废墟里翻找得到的书籍影印版本,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如何利用美色勾引男人之类的“女性必修课程”。也许,在卢顿家族的掌权者看来——如何利用身体获取更大的收益,也是女性管理者必须具备的技能之一。 荒野上的流民和暴民根本不会顾及所谓的哲学,他们对于女人通常只抱有两种态度——性爱与食物。处女和熟妇相比,显然前者的利用价值更大,即便是意外捕获一个布兰琪这种类型的女人,他们也不会被高深渊博的知识折服,甚至会觉得,玩弄一个智慧的女人才,绝对是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事情之一。况且,有一颗聪明漂亮的脑袋煮在汤锅里,那一整锅肉吃起来也会觉得特别鲜美。 对于男人,布兰琪有种下意识的反感。这可不是心理问题或者生理疾病带来的负面效果,而是自傲与冷漠的综合表现。 最初接受艾琳娜委托的时候,她并不看好隐月这个在荒野上凭空建立起来的小镇。除了水,这里什么也没有,人口也少得可怜,毫不客气地说,根本就不具备发展所需要的各种便利条件。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从几千人口发展到上万、数万,乃至现在的将近十万,仅仅只花了不到半年时间。隐月也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成为庞大、肮脏的流民聚集地,而是在系统规划和各种强制手段的辅助下,逐渐演变成为一座繁荣的城市。尤其令人感到振奋和惊喜的是,它现在甚至拥有完备的电力供应系统。 这一切只能用奇迹来形容,而所有这些令人不可思议的变化,都和那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去咬两口的男人有关。 想到这里,布兰琪不禁感慨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双手交叉合抱的胸前,用饶有兴趣的目光,默默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林翔。 和往常一样,只要林翔呆在城里,旁边总会伴随着应嘉娇小的身影。 按照正常人的观点,应嘉并不算小。由于培养基因和体内促长细胞的缘故,她现在的身形与十四、五岁的少女差不多,个头也快要抵及林翔的肩膀,一袭洁白的棉质便袍完美衬托出发育良好的窈窕身材,从外表看,就是一个可爱、美丽,纯洁的目光中略带几分天真的绝美少女。 外观永远无法替代内部的秘密。除了林翔和制造者刘宇晨,谁也不会想到,如果以离开培养舱的时间作为出生日期,她的实际年龄,仅仅只有一岁不到。 和林翔亲近的人,早已发现其中的问题。比如王彪,就曾经非常好奇的向他打听过有关应嘉的事情。对此,林翔只是微笑着淡淡回了一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无法用常理判断,人类,也是一样。” 楼顶的风很大,林翔解开大衣的钮扣,把应嘉爱怜的整个人裹在怀中。感受到从他胸口散发出带有强烈男性气息的温热,应嘉也张开细长的胳膊,紧紧环抱住他结实的腰肌,把精致的脸庞深埋在林翔胸前,贪婪地呼吸着那股令她感到刺激和亲近的味道。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从应嘉的角度,很自然地看到站在斜侧方向的布兰琪。 凭心而论,布兰琪不是那种具备脸蛋优势的漂亮女人。她的长相很平庸,不过,依靠女人天生喜欢打扮的本能,加上独到的化妆技巧和保养不错的身材,她从自己最蹙脚的方面扳回不少失分,更能利用幽雅谈吐把男人注意力的焦点,转移到自己最值得骄傲的部位。 她斜靠在楼顶边沿的栏杆上,黑色套裙上衣敞开着,不知是故意或者无心,白色衬衫的领口没有系紧,它们分朝两边松开,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和乳房上部的清晰轮廓。衬衫质地很薄,可以看见模糊的黑色胸罩线条,飞扬的风不时从裙底刮过,偶尔会把从后部分叉的裙摆高高掀起,露出两条被淡色丝袜包裹,令人口干舌燥的光滑长腿。 应该承认,这副打扮很诱惑人,尤其对于欲望强烈的男性,更容易使他们产生扑上去把人推倒,骑在上面肆意驰骋的邪恶念头。 应嘉把身体埋藏在林翔怀里,从足够遮住整个面部的大衣翻领旁边,探出一只明显带有愤怒目光的眼睛。 她感觉到——布兰琪望朝林翔的目光当中,隐隐带有一丝浅淡的恋慕。 这算不上是爱,只是女性对于某个能力优秀男子的本能崇拜。而且,以布兰琪高傲的性格以及对于男人的藐视程度来看,如果目光能够划分成一百等分的内容,其中对林翔的倾慕,顶多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应嘉的观察能力强悍得可怕,大脑堪比计算机还要灵活的她,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点来自于另外一个女人的关注,她本能的产生出潜在的危机感——不同于尼娜婶婶对林翔的关爱,这样的目光很可能演变发展成为欲望燃烧的碰撞火花。即便是在旧时代,男女之间对于“爱”的解释复杂到令人想吐的程度。肉体上的纠缠同样也是“爱”的表达方式,至于这种情况实际能够维持多久,恐怕谁也不知道。 “爸爸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独有。我绝不允许有第二个女人对他产生任何企图——” 骤然紧缩的心脏,加快了血管里红色液体的流动速度。应嘉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她下意识的把林翔搂得更紧。 这是灌输在大脑里的知识,可是应嘉却发现:现实和理论,永远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情。 就好像现在,如果抛开理智、感情、个人思维等一系列相关因素,让林翔单纯依靠欲望在她和布兰琪两个女人之间做出选择,应嘉肯定——爸爸只会选择那个充满风骚诱惑力的女人,而绝对不会选择自己。 虽然,我比布兰琪要漂亮得多。 应嘉对于外界信息的接受能力极强,依靠敏捷的大脑运转速度,结合大量被灌输的理论思维,她能够对事物进行由表及里的系统性分析。就好像现在,连同旁边王彪等人在内,隐月城管理委员会绝大部分掌权者都站在大楼顶部,专心致志地看着山坡上刚刚启动的风力发电机组,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埋头躲在林翔怀中,看似是在避开寒冷狂风的应嘉,仅仅只依靠一丝意义晦明的目光,就已经把布兰琪列入值得警惕的人物列表。 她仔细地观察着布兰琪,闪烁着冰寒光芒的眼睛,认真注视着对方身上每一个细节。衣服的款式,头发的挽结类型,身体各部位肌肉紧张缩放程度,腿部肌肤与丝袜颜色的搭配……甚至就连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具有强烈女性色彩的微妙动作,都被她用照相机般灵敏的目光拍下,深深刻画在脑海里。 应嘉的目光非常独到,布兰琪的这些身体姿态,其实正是索斯比亚系统训练的结果。从幼女时代开始,布兰琪已经在执教者的强迫与威胁下,对这些带有魅惑性质的肢体语言形成习惯。她并不想做作,然而大脑与思维当中根深蒂固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像某件物体能够随手抛弃。确切地说,这就是本能。 医生联合协会的机器,刘宇晨丰富的生物知识,永远也不可能教会应嘉这些。只有最懂得男人的女人才会这么做,应嘉不愿意看到林翔与另外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做爱的场景。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接受的噩梦。 她必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只能用细致的观察力,从潜在对手身上进行学习,从而牢牢抓住爸爸的心。 从性欲方面来看,男人的要求,的确比女人更加强烈。 渐渐的,应嘉环绕林翔的双手开始上下游移,灵活的指尖顺着背部肌肉线条轻轻点触着。她侧过身,把柔嫩的脸贴在林翔胸口,左腿慢慢搭上他的膝盖,从腿弯后面相对敏感的部位慢慢摩擦。 林翔非常敏感地察觉到应嘉的异常,他收回远眺的目光,低下头,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应嘉如细瓷般的肌肤上,沾染着一抹淡淡的晕红,她轻抬起头,长而浓密的睫毛掩映下,黑玉般的双眸中几乎要滴出水来,微张的口唇释放出令人干渴的湿润。从林翔所在的高度斜望下去,刚好可以看见唇内可爱的粉红色舌尖,听到从中发出明显带有诱惑性质的呻吟。 林翔目瞪口呆地望着绻缩在怀里的应嘉。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想要重重深吻下去,再抱住对方肆意蹂躏的冲动。 他从未见过如此充满吸引力的应嘉。这已经不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女孩应该具有的神态,而是来自女人最致命的诱惑与挑逗。 林翔很奇怪应嘉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从医生联合协会把应嘉接回,在自己心里,她一直都是个可爱、天真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充满魅力?令人沉迷? 林翔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热,他忽然觉得应嘉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富有弹性,腰身更加柔软,胸部隆起的部分也比上次离开前更加圆润、丰挺,抱在怀里,有种类似触电后产生的奇异手感。 应嘉仰着头,带着脸上依旧惊心动魄的媚红,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刹那间,林翔脑海里忽然产生出一丝久以不曾出现,或者应该说早已被自己忘记的念头。 “她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人,是我带着旧时代记忆重新复活,并且准备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强烈的欲望和潜意识里的记忆,慢慢重合交替变成眼前的应嘉,难以自持的林翔附下颤抖的身体,在那张充满无比诱惑的嘴唇边沿轻轻一触,立刻如同被电击一般迅速回缩,带着内心深处的忐忑和紧张,昂起头,装作看着远处山坡上的风电机组景观,把怀里的应嘉搂得越发紧密。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刺激? 紧张? 还是心有惴惴然? 从正常的理念来看,她毕竟只是个一岁不到的小女孩…… 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就是在犯罪。 靠着林翔的胸口,应嘉粉妆玉琢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从布兰琪身上现学现用的东西,的确非常管用。我似乎应该多留意一下打扮方面的问题。款式新颖的胸衣,香水、丝袜、高跟鞋……男人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爸爸……应该也不例外。” 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唇尖那点刚刚被林翔碰过的部位,应嘉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厉害,仿佛……触电的感觉。 ……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 荒野上的草,早已变得一片枯黄。岩石缝里的小爬虫早已不见踪影,呼啸的狂风中经常夹杂着变异生物凄厉的嗥叫。不时有成群结队的腐狼从隐月城边缘匆匆跑过,它们一面用贪婪的目光死死注视着城内坚固的石制建筑,一面拼命寻找任何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荒野上落单的动物通常很少,庞大的双头牛群和强悍的暴熊,又是腐狼们根本无法招惹的对象。为了不被活活饿死,它们只能用锋利的牙齿嚼碎古代人类遗留下来的骸骨充饥。这些东西早已在风吹日晒下失去应有的口感和鲜美,变得像锯沫一样糙口无味,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们至少还能吃。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五辆辆武装摩托车出现在旧时代公路的尽头。它们的动力系统经过全面改装,驱动能源也从普通燃油变成小型动力电池。车头最前端架有一挺五点五六毫米口径m249轻机枪,车身中部原本应为油箱的位置,则改装成表面附有装甲的弹药容器。虽说整车外形看起来有些古怪,但是威力却不容置疑。 第一百七三节 外人 第一百七三节外人 按照林翔的要求,隐月城巡逻部队均配备了这种改装摩托。他们以五人为一班次,在耕种区域和城市周边轮流巡视。 从“黑铁熔炉”接收到第一批二百辆摩托车后,林翔如约支付了四百万骷髅元。当然,他手上并没有这么多货币,而是完全以等值的净化水和食品用于抵扣。对于这笔在价格上明显吃亏,属于强买强卖性质的交易,罗惊鹏非常明智的保持了沉默,表示出任何异议。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弱者在废土世界永远没有话语权。如果不是掌握了“黑铁熔炉”的核心控制终端,林翔也不会白白放任他成为潜在隐患。这种交易倒也并非完全让罗惊鹏感到愤怒,他需要把仓库里的存货尽快变成食物和水,才能供养更多的人口,拥有更强的武装力量。隐月城方面给出的价格虽然还不到市场价五分之一,但是林翔在实物支付方面却丝毫没有折扣。唯一值得忧虑的,只是这类交易究竟能够持续多久?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短时间内,隐月城和“黑铁熔炉”之间的货物交换仍会维持。半年,或者一年。至于更加久远的以后,谁也无法预料。 …… 被辐射云笼罩的昏暗的天幕下,一个瘦细的黑色身影从荒野上渐渐走来。他的速度不快,裹在身上黑色罩袍襟角被风高高吹起,在漫天风沙和冰冷气流的席卷下,在这一刻,似乎整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这一个孤单的人。 巡逻车队迅速驶朝来人的方向,组成“v”字形状的队形,分从两侧把黑色身影包围在其中。 这里邻近隐月城外围,属于正常的警戒区域,荒野上的流民很少有独自一人的孤身行走者。单就这两点,足以使巡逻队上前盘查一番。 对于这些突然出现,武装到牙齿的陌生人,黑色身影并没有像普通流民那样流露出恐惧,而是带着好奇和冷漠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这些胸前佩带有“秃鹫佣兵团”双头鹰标志的摩托车骑手。 为首一辆摩托在他面前三米多远的地方停下,巡逻队长跨下机车,稳稳的站在地上,用警觉的目光认真注视着来者。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前,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如此谨慎。 从这个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色布袍的男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至极的可怕气息。这使得巡逻队长感到非常不安,甚至应该说是畏惧。毫无疑问,这是进化后的变异人才会释放出异能气息,可他实在太强大了,那种充斥在身体周围的强烈磁场反应,压制得只有三级进化能力的队长几乎喘不过气。 “是寄生士,比团长王彪和杨华更加强大的寄生士——”刹那间,额头上冒出冷汗的巡逻队长,已经在脑子里做出本能判断。 林翔很少出手,对方实力相当或者偏弱的情况下,通常均由杨华或者王彪带劳。出于这种带有欺骗效果的隐藏,在众人眼中,他们很自然的成为隐月城数一数二的最强者,也是“突鹫佣兵团”理所当然的最高执掌。 至于林翔……不明就里的普通人看来,他其实只是一个丝毫无奇的行政官员。虽然没有强悍惊人的进化异能,却和杨华、王彪一起,构成共同统治隐月城的三大巨头。 黑袍男子笑了,他掀起罩袍边角,平摊开被裹在其中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敌意,淡淡地说:“我在荒野上迷了路,这个见鬼的地方到处都是腐狼和巨鼠,我只想找个营地吃点东西,再找个小妞陪着好好睡上一觉。呵呵!能够看到你们,感觉真的很不错。” 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舒缓开来。围住男子的几名巡逻队员脸上,紧绷的肌肉也略微有些放松。 “你是雇佣兵?”巡逻队长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眸深处警惕的目光却丝毫没有缩减。 “我有六家公司下发的“s”级执照。” 说着,男子从黑袍下面摸出一张身份证明卡,顺手递了过去,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找到活干吗?” 巡逻队长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卡片,便将它递还过去。对方是一个强大的寄生士,正常情况下,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撒谎。实力,就是信誉的保证。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寄生士都会这么做,总有例外和偶然,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巡逻队长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多余的举动。 “欢迎来到隐月城。” 队长的态度终于变得温和起来:“我们很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城里有几家格调不错的酒吧,在那里,你能找到新鲜的玉米面包和烤肉。当然,还有女人。” 几分钟后,巡逻车队继续沿着固定路线行进,男子把那张印有自己像片,姓名栏落款为“沈鹏”的佣兵执照装进口袋,重新裹紧身上的罩袍,朝着远处那条由无数建筑构成的模糊线条漫步走去。 …… 从流金城回来,除了安装风电系统,林翔一直在忙于两件事情——为即将投入使用的发电机组寻找对应的储备装置,考核那些完成任务返回的佣兵团成员实力,并且对他们的个人能力重新作出评估。 风力发电机产出的能源无法直接使用,必须首先进入储备器进行容纳、稳定之后才能进入城市能源供应系统。利用从流金城运回的各种物资,葛利菲兹派来的技术人员组装了一台功率巨大的中型储备器,足以对日常电量进行有效储备。但是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这种固定式储存器无法运输,如果要把获得的电力当作商品出售,就必需把它们以电池的方式进行二次储备。 由于石油枯竭引发的一系列问题,旧时代对于新型能源的研究,也把地球资源的使用率发掘到极限。阳光、地热、潮汐……为了满足庞大人口的消耗需求,各种不同类型的可再生能源得到无比详尽的开发与利用。其中,尤以电力为甚。 r12病毒肆虐引发的末日之战前期,林翔所属的国防军,已经开始逐步列装由电能驱动的各型作战车辆,市场上民用车辆有相当一部分也完成油电供能系统的改造,公路沿线的加油站里,也出现了小型供电器的身影。 这些代表人类智慧结晶的高新科技,并没有随着战争爆发与辐射的肆虐而消亡。骷髅骑士团在培植新生代人类的同时,也把相关技术全部灌输进无数人的大脑,而那些在避难所中得以幸存的豪门巨族,也同样拥有完整的资料。也正因为如此,定居点和废土城市的净化系统才能发挥相应的作用。 在废土世界,储有能源的电池价格极其昂贵,即便是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样的大型机构,也没有设备和能力对其进行量产。以卢顿家族为例,领地内各个定居点使用的储备器材,大多是利用废墟材料翻新拼凑而成,至于车辆使用的小型电池,则是从旧时代残骸里回收、改装后得到的组合产物。就林翔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除了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机构拥有完备的电池生产流水线。 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担心。 “秃鹫佣兵团”属于骑士团的下属机构,虽然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密切,林翔至今为止也不明白克劳德在生命最后关头那些话的全部含义,但是在物资和技术援助方面,索克上尉应该会给予自己足够的帮助。 退一步说,即便“骷髅骑士团”方面拒绝自己的要求,林翔还可以通过刘宇晨的关系,从医生联合协会方面另想办法。 他目前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雇佣兵团新进人员和老兵之间的实力评估上。 扩军,在隐月城的市民看来,绝对是堪比风电机组投入使用的另外一件大事。 三千名正式佣兵,五千后备役,这是一支极其恐怖,只能用“强大”来形容的军事力量。 数量并不代表质量,但是数量绝对能够形成对其它势力的威慑。即便是荒野上只需要吃饱,武器和异能方面不占优势的暴民,一旦超过万数以上的规模,仍然令人畏惧。 林翔一直坚持以任务委托的方式,对佣兵团成员进行实战训练。必须通过死亡筛选,才能完成从新人到老兵的进化过程。按照规定,“秃鹫佣兵团”成员每完成一项任务,百分之七十的酬金必须上缴给隐月城管理委员会。剩余的部分,才能归属自己支配。 这是一种强行捆绑的制约方式。林翔不可能保证佣兵团每一个成员都对自己保持忠诚,却能够通过物质方面的利益关系,在这些人的身上系上一道隐形绳索。 能够进入佣兵团得到强化药剂的士兵,其家人均为隐月城正式成员。他们拥有耕地,拥有房屋,也拥有贸易和居住的权利,他们的市民等级比普通人要高得多。为了保住这些东西,雇佣兵必须交纳一定数额的收益进行维持。百分之七十的上缴额度看似很高,但是这笔钱并不像外人想象中那样,尽数落入管理委员会某个私人库囊,而是以公众收益金的方式另有他有。 按照规定:佣兵团成员及其家人可以在隐月城医院得到免费治疗,作为缴纳佣金者和高位市民等级持有人,他们能够享受到普通市民无法得到的某些特权。比如牛奶、黄油、鸡蛋、肉类和糖等方面的供应,在布兰琪等人倡议下建立的学校,也优先收录佣兵家庭的子女。在经营店铺和其它赢利性商业活动中,他们缴纳的税率将会下调百分之五,更能得到净水供应、特殊食物配给方面的种种好处。 在种种条令法规当中,最令士兵们心动的,莫过于“退休金”一项。 雇佣兵们很少拥有积蓄,刀头舔血的日子和随时可能丧命的战场,使他们大多都有随意挥霍的恶习。除了必要的武器保养和购买弹药、给养方面的开支,他们所有的钱都会浪费在酒吧和女人身上。 “秃鹫佣兵团”则不同,它的所有成员都拥有一份退休金。隐月城管理委员会将根据市场发展和城市需求,对这笔钱进行适当的投资或者储备。一旦士兵退役或者伤残,就能得到一份数量丰厚的个人资产。即便是在战场上阵亡,也会根据他们事先立下的遗嘱,归属于指定继承人或者其亲属。 准确地说,控制手段其实早在旧时代就已经被广为使用。然而废土世界不同,这里没有法律,不会有人为雇佣兵的生命和未来多加考虑。雇主只关心自己的委托是否得到满足,以及最后付出酬金的数量。很多人都惧怕雇佣兵,认为他们是野蛮和暴力的组合体,但是就其内心感受而言,他们却比任何人都要感到孤独。 把士兵们的利益和隐月城牢牢捆绑在一起,他们会本能的为了城市和家人而战。不需要激昂亢奋的口号,也不用娓娓动听的劝说和空幻许诺,因为利益的牵扯,士兵们会主动要求战斗,而且,比那些用政治语言洗脑后的盲从者更加狂热。 这就是法律的力量。按照旧时代的标准,林翔其实是在打造一支表面上隶属于隐月城,实际控制权却紧紧握在自己手里的私人军队。 …… 凛冽的寒风从城市上空刮过,带起一阵令人悸动的冷意,走在街道上的人们纷纷裹紧衣服,绻缩着脖子,朝着各自所在的居所快步走去。 身材魁梧的克拉斯诺夫站在城主办公室里,硬扎的褐色短发显然刚刚剃过,露出隐藏在下面青灰色的皮肤,配合贯穿了整个面部的粗大肌肉条,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活像是一头凶残强壮的野蛮暴熊。 对面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埋头于厚厚纸页中的林翔看来显得有些狭小。他看得很认真,每一个数据都要进行仔细对比。这种细致到有些可怕的工作态度`,使克拉斯诺夫不由得产生出一丝本能的畏惧。虽然,这些经由自己亲手签署过的文件,丝毫没有造假的成份。 在隐月城,克拉斯诺夫很多时候显得像个外人。这主要是因为身份的关系。 尽管实力等级只有一星,但是不可否认,克拉斯诺夫的确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寄生士。拥有白俄血统的他,并不认为在无法战胜对手的时候主动投降是一种屈辱,恰恰相反,这应该被归类于重视自己生命的体现。也正因为如此,王彪和杨华对于他的态度都很平淡,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自从在加尔加索尼城堡投降的时候起,克拉斯诺夫一直有种惴惴不安的危机感。 他是“魔爪”公司的人。按照惯例,公司会付出一定数量的酬金,赎回战斗中被捕获的俘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实力字寄生士当中太弱,或者是没有按照卢顿家族要求完成任务的缘故,“魔爪”公司一直没有和隐月城方面进行联络。无处可去的克拉斯诺夫只能以雇佣兵的身份暂居于此。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林翔在“秃鹫佣兵团”里,给克拉斯诺夫安排了一个队长的位子。和所有士兵一样,这个白俄寄生士在隐月城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屋,管理委员会编排的退休金名单上,也有克拉斯诺夫的名字。他很快适应了这种舒适悠闲的生活,“魔爪”公司的收益虽然丰厚,却不像在隐月城里更加受人尊敬。 总而言之,克拉斯诺夫这段时间的生活很愉快。他甚至萌生了想要永远成为隐月城居民的念头。尤其是两个月前,在酒吧里邂逅了一个热情火辣的漂亮女招待之后,克拉斯诺夫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两个人已经约好——各自攒钱,在城内合适的地段建盖一间足够宽敞的房屋,然后,结婚,生子…… 美好的幻想,在克拉斯诺夫那颗硕大的脑袋里像肥皂泡一样不断冒出。他微眯着双眼,陶醉在自我制造的迷梦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林翔已经看完文件,正把探询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克拉斯诺夫先生,你和你的队员们,在上一阶段作战任务中表现非常出色。作为奖励,你们可以得到两个星期休整时间,以及半个基数的a级物资供应。”林翔微笑着伸出右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隐月城驯养的家畜已经开始有所产出。由于数量稀少,鸡蛋和奶油之类的奢侈品,有部分被当作对作战勇猛士兵的奖励下发。这些东西对于生活物资匮乏的民众而言,的确拥有强烈的吸引力。 第一百七四节 魔爪 第一百七四节魔爪 “谢谢——” 从迷梦中清醒的克拉斯诺夫连声道谢,略有弯曲的身板也挺得更直。 对于林翔,他有种本能的畏惧。 和其他变异人一样,克拉斯诺夫从林翔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丝进化气息。从表面上看,即便是实力最弱的初级强化人,也能轻而易举取下他的脑袋。可越是如此,克拉斯诺夫内心深处对他就越感到恐惧和畏缩。 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战斗和进化人类的直觉,克拉斯诺夫判断事务的标准非常简单——既然连王彪和杨华这种强人都对其俯首贴耳,那么林翔一定有其过人之处。秘密不可能随便对人宣扬,实力对比也并非单纯比拼谁的拳头更大。外表越是普通随和的家伙,越是要抱以十二分的关注。 这就是克拉斯诺夫的逻辑。 “在隐月城生活还习惯吗?”林翔从抽屉里摸出一盒“marlboro”,随手抽出一支递过。这种从骷髅骑士团弄到的上等香烟,数量已经不太多了。 “我很喜欢这个城市。”接过烟,克拉斯诺夫咧嘴一笑。 林翔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又转回摆在桌面上的文件:“战斗对于实力提升的确很有帮助。按照你的报告所述,总共有十二名士兵进化等级得到提升,人员损失情况也非常轻微。我会建议布兰琪市长,对这些士兵的家人进行新的市民等级评估。至于你本人……呵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好像就快结婚了。” 克拉斯诺夫一楞,随后勉强地笑了笑。他不明白林翔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按照隐月城的法律,军人外出执行战斗任务期间,家人都将受到城卫队的严格保护。” 林翔把身子朝后一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微笑着说:“婚姻,也一样。” 对于克拉斯诺夫来说,这绝对是一针强心剂。 废土世界的男女没有固定搭配标准,聚聚合合完全以食物和水的消耗程度进行衡量。只要有能力,可以同时拥有许多女人,这条法则对于男性同样适用。这种单纯的物质组合可能会维持几十年,也可能仅仅只有几天的保质期。为了一口面包夫妻反目的事情很常见,严重的时候,甚至可能勾结奴隶贩子直接把对方变成捏在手里的钞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女人为了食物而被迫投入别人怀里,这是很多男人感到无奈却又必须接受的现实。 要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就必须用各种严酷的法律,把士兵们潜在的担忧彻底清除。 “结婚的时候别忘记邀请我。有礼物的。”林翔微笑着,结束了这次谈话。 走出城主办公室,克拉斯诺夫一直沉浸在亢奋的激动状态。他很感激林翔,就目前的状态来看,虽然不可能对其本人绝对忠诚,但是就凭能够享受到的种种优厚待遇,他也会尽力保卫这座城市的安全。 有家,才有一切。 …… 离开城市大厅,迎面刮来一股强烈的冷风。即便是身强体壮的克拉斯诺夫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使劲儿扭了扭胳膊上饱满贲张的肌肉,朝着城市东面的街道大步走去。 这种时候,再也没有什么比喝上一杯纯烈威士忌,让浑身上下都燃烧起一团熊熊火焰更加舒服。 穿过两片街区,走进狭长的巷道,左右两边都是石头砌成为围墙。这一带属于隐月城内专门留出用于商业类型建筑的公共区域,只有得到城市管理委员会的特别许可,才能按照地面划出的位置编号进行建盖。除非像克拉斯诺夫这样需要走近路前往东区的酒馆,正常情况下。很少有人出现在附近。 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靠在巷道拐角的石壁上,拿着一瓶烈酒大口痛饮,酒的度数很高,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长长的罩袍遮住了头部和身体,侧面的轮廓线条很难判断出男子的相貌。克拉斯诺夫疑惑地从他身旁走过,忍不住又转过头看了看对方。刹那间,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瞳孔骤缩,沉稳的脚步也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 这是一个神情阴鸷的陌生人。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太过值得注意的地方,身上的衣服也很普通,可是从他身上却散发出浓浓的血腥,以及寄生士强大的生物气场。 “他,他究竟是多少星级的寄生士兵?四星?五星?不,不不,六星,至少是六星,或者……还会更高。”克拉斯诺夫战战兢兢地倒退着,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 男子戏谑地瞟了他一眼,仰脖喝尽瓶子里的最后一口酒,直起身子,把空瓶轻轻摆在旁边的石阶上。用蛇一样令人难受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声音低沉地问:“看够了没有?” 面色苍白克拉斯诺夫已经退到对面墙角,他紧靠着冰冷的石墙,粗声喘息着,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被血丝充斥的双眼绝望地望着对面。在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面前,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只毫无抗拒之力的可怜老鼠。 放下酒瓶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男子手背上,纹着一个自己熟悉的刺青图案。 那是一只爪子,灰色爪面上布满层层叠叠的鳞片,棱状的爪尖弯曲、锐利,有种令人发冷的狰狞。 只有“魔爪”公司的直属杀手,身上才会纹有这种形状的刺青。克拉斯诺夫自己,也不例外。 “你,你是……”他语不成句地哆嗦着,身体靠着墙壁慢慢下滑。 “我是谁无关紧要。” 男子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拖到近前,冷冷地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克拉斯诺夫先生?”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从男子口中喷吐出来的浓烈酒气,熏得克拉斯诺夫几乎窒息。他不得不偏过头,尽量避开对方冷如冰芒的目光。 “魔爪”公司从不放过一个叛徒。虽然没有公开反叛,可是克拉斯诺夫知道——自己的行为,与叛逃无异。 “求……求求你,我,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浑身颤抖的他连续吞咽了几次喉咙,语气干涩地哀求道。 “正常人的生活?” 黑衣男子讥讽地看着他,嘲笑道:“比尔死了,你的同伴也死了,索斯比亚委托的任务没有完成。而你却独自躲在这里过着快活的日子,还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酒吧女招待,呵呵……真是令人羡慕啊!” “不,别动桑琪亚,她和这事儿没有任何关系——” 克拉斯诺夫猛然扭过头,瞪圆的眼眶里陡现出一条条鲜红血丝,他一字一顿地咆哮道:“如果你敢动她,我会……” “嘭——” 话音未落,黑衣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转换成带有残忍意味的刻板和冰冷。他捏起右拳,以克拉斯诺夫无法想象的速度骤然轰上右边脸颊。恐怖的力量完全超过他能够承受的极限,克拉斯诺夫惨叫着,头部顺着力量袭来的方向,在半空中顺转出一个半圆,喷出一道夹着几颗牙齿的口水,魁梧强壮的身体应声飞出十几米远,重重地巷道另外一端的墙壁上,从砖石混合的缝隙中震下无数沙粒和泥灰,坚硬厚实的墙壁上,也出现几道触目惊心的清晰裂纹。 “你这个废物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奢谈什么别人?” 黑衣男子抓起摆在旁边的空酒瓶子,大步走上前来,从地上猛然拎起奄奄一息的克拉斯诺夫,把酒瓶凑近对方肿胀青淤的眼睛,狞笑道:“那个小妞儿长得不错,不瞒你说,这瓶酒就是从她手里递给我的。嘿嘿嘿嘿!如果我把她带出这个城市,扔进某个暴民营地……那些在荒野上流浪,饿得连屎都吃的家伙,一定会轮流把她干上一遍,用成百上千个男人的精液灌满那具光滑白腻的身体。然后,再把这个漂亮小妞切成大块装进锅里炖煮。滋味儿,一定很不错。” 克拉斯诺夫大口喘息着,强打起精神睁开肿胀的眼皮,痛苦而无助地颤声道:“你……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带我去见见这座城市的主人。” 黑衣男子的声音越发阴冷了:“至于你,我将把你带回公司,由会长大人亲自发落。” …… 按照具体方向和各自不同的使用功能,隐月城的中央大厅划分为四个部分。 其中,东区和西区的面积最大,分别属于城市管理委员会和专为流民特设的各类相关机构。北区划规为“秃鹫佣兵团”作为总部使用,除了特别加厚的围墙,这里的武器管理室和弹药储存仓库周边还设有大量电网。南区的面积最小,却拥有和其它区域相互连通的楼梯和过道,按照林翔的要求,这里被设置为他私人专属的城主办公室。 和其它三区不同,北区除了在大楼入口设有一处哨卡,整幢建筑里再也没有配备任何警卫。这在很大程度上固然是因为林翔经常外出,在这里办公时间极少的缘故所导致,更重要的,则是他觉得——如果真有某个实力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出现在面前,即便配备数量再多的警卫也无济于事。 克拉斯诺夫带着黑衣男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林翔正在一份关于提升市民等级的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察觉到出现在门口这股强大的异能气息,瞳孔骤然紧缩的林翔微皱起眉头,继续在纸页上写完自己姓名的最后笔划,合拢文件夹,轻轻塞进桌子旁边的置物架。他直起身体,朝前挪了挪座位,双手十指交叉平平摆放在桌面上,用无比清澈的目光,认真注视着已经走到桌子对面,拉开靠椅坐下的黑衣男子。 他没有喊叫,也没有做出任何激烈的举动。对方身上释放出来的异能实在太过强大,这种力量甚至远远超过骷髅中校克劳德。这种时候,轻举妄动只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愤怒和杀意。 七星,这是一名强大的七星寄生士。 “克拉斯诺夫先生,这位是你的朋友吗?”林翔故做镇定的把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白俄寄生士,脑子里却在飞快计算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 没有任何异能气息外放,这是林翔身上最好的伪装,也是他目前最大的依靠。 克拉斯诺夫的嘴唇翕张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黑衣男子身后,用没有受伤的右眼使劲儿冲林翔挤了挤。迫于黑衣人强大的实力,以及对自己喜爱女人的威胁,他现在能够做的,只有这么多。 黑衣男子似乎并未察觉到身后的异常,他放下戴在头部的面罩,露出一张瘦得厉害,带着阴冷笑容的脸。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普通人。”他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惊讶,神情也明显带有轻蔑成份。 林翔打量着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目光最终定格在对方手背锐利爪形的刺青图案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鹏。” 注意到他视线聚集的目标,男子不以为意地扬起手,微笑道:“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魔爪”公司的人。” 林翔浑身一颤,脸上的肌肉瞬间变得僵硬,摆在桌面上交叉的十指也下意识地回缩,慢慢捏紧成两个明显能够看出正在抖动的拳头。 他必须做出恐惧的模样,才能符合自己的身份。 沈鹏很满意自己话语带来的效果。他微微一笑,身体坐姿也变得更加放松:“看样子,你似乎已经明白我的来意?” 林翔沉默着,他的脸色苍白,显然是想起某些令人很不愉快的记忆。过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用干涩的语气问:“……是不是为了卢顿家族的事情?你,你受雇于伯格森?” 沈鹏把身体往后一靠,抬起双腿高高架在桌面上,傲慢地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来回摇晃。 “那么……你是为了比尔的事情?” 林翔说出被杨华杀死的寄生士名字,眼睛却不由自主斜向站在旁边的克拉斯诺夫:“或者……是因为他?” “说对了一部分,却不是最正确的答案。” 沈鹏的眼睛里凝固着讥讽:“在流金城,你杀了费屠。费家的族长费书,恳求我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他要用你的脑袋来祭奠自己的儿子。” 林翔目光一滞,脸上的神情变得慌乱而恐惧,他死死捏紧拳头,语无伦次地连声尖叫:“不!他没有搞清楚状况。我根本就不想杀他,那件事情从头至尾就是个错误。他,他,他……那个时候他要杀我,那种情况下,我,我根本不可能作出第二种选择——” 既然要演戏,就一定要逼真。惊慌失措的林翔,脑子里正在拼命寻找能够对付沈鹏的方法。 他并不认为自己和“魔爪”公司之间能够扯上什么有用的交情。比尔的死,克拉斯诺夫的投降,相当于赤裸裸的对抗宣言。尽管不是很清楚“魔爪”公司的内部事务,但是根据从各个方面搜集的情报显示,只要有足够丰厚的利益和酬金,这个臭名昭著的杀手集团会接受任何类型的任务。 干掉像自己这样毫无能力的一个城主,自然不在话下。 林翔的进化实力刚刚达到五星,单纯以力量比拼肯定不是对手,这也是最愚蠢,最白痴的一种举动。不过,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相对的概率,力量并不是杀人唯一的途径。如果一把锋利的小刀子运用得好,三岁小孩也能用它捅破绝世高手的肚皮。 “我得承认,你的解释的确有一定道理。但这无法改变已经存在的东西,不管有什么理由,费屠死在你的手上,这就是事实。”沈鹏脸上的神情开始变的不耐烦,他曲起手指,用力敲了敲桌面。 “那是个意外……不,你不能杀我,我,我不想死——” 林翔无比绝望地拼命摇头,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词句和语气上的变化。真正有杀意的人,绝对不会容忍目标长时间喋喋不休。毫无疑问,沈鹏的的确确是“魔爪”的人,他口中的雇主费家,也的确有着杀掉自己的动机,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对方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想要动手的意图。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并不想杀掉自己。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 那么,他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是一个非常仁慈的人。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不杀你。” 正当他暗自揣测对方的时候,沈鹏脸上慢慢露出邪恶的笑意:“除此而外,我还可以作为中间人,对你和费家之间的矛盾进行调解。” 第一百七五节 表演 第一百七五节表演 强行压下内心的疑惑,带着略有几分惊讶的狂喜,林翔激动得连说话声都变得颤抖:“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对没有问题。” 说话间,他悄悄伸出右手,按下抽屉底部凹槽里的一个隐藏钮键。这是城主办公室与北区佣兵团总部之间的一条密线,按照约定,一旦触发,也意味着自己遇到颇为棘手的麻烦。 沈鹏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收起架在办公桌上的腿,坐直身体,把手伸进罩袍下面,摸出一只淡蓝色的橡胶软管,慢慢递到他的面前。 “杰特?” 望着这种熟悉无比,但是自己却从未使用过的毒品,林翔下意识地念出它那具有魔力般令人憎恨的名字。 他已经大概能够猜到沈鹏所谓的要求。 “没错,就是杰特。” 沈鹏眼眸里放射出贪婪的目光,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这里,是一座新兴的城市。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在空旷无人的荒野上把它建成,但是就我个人而言,的确非常欣赏这种举动。这座城市里有成千上万的居民,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欲望和要求。有人喜欢滋味儿鲜美的食物,也有人喜欢酒和女人,当然,还有人对于“杰特”这种可爱的小东西情有独钟。它能给你带来前所未有的强烈快感,能够让你在吸入的一瞬间,产生拥有整个世界,乃至能够操纵上帝的美妙冲动。不夸张地说——拥有它,就拥有一切。” 林翔把身体往前挪了挪,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要拥有在隐月城独家经营“杰特”的权利——” 说到这里,沈鹏收起脸上笑意,重新释放出令人胆寒的阴冷与凶残:“这是你能够保住自己脑袋唯一的方法。我答应过费家的人,一定会把你的人头摆在费屠的供桌上。不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商量。只要你能拿出更多的好处,或者答应刚才提出的要求,我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其实,杀了你,我一样能够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个城市也仍旧会成为“杰特”的倾销地。如果不是你给我的第一感觉还算不错,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 这番话充满赤裸裸的威胁与恐吓。在林翔看来,其中很大成份其实是在虚张声势,一一旦隐月城失去控制或者法律体系崩溃,从各种渠道流入的外来商品将充斥整个市场。沈鹏是实力高达七星的寄生士,却无法控制隐月城规模庞大的武装力量,没有自己帮他维持和稳定,根本谈不上什么独占。 林翔微眯着眼睛,并拢在一起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对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提醒你一句,我没有太好的耐心。”沈鹏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呵呵!既然你谈到了钱,那么我们之间就有了共同的话题。” 带着商人特有老奸巨滑的笑,林翔站起身,走到壁橱旁边,取出一瓶年份久远的白酒和两只阔口玻璃杯摆在桌子中央,顺序倒上等同份量的酒,自顾端起一杯轻抿一口,淡淡地说:“恕我直言,你实在太贪心了。当然,我非常赞成你刚才的提议。不过……在得到隐月城市“杰特”独家经营权的同时,沈鹏先生你是否应该做出一点点相应的表示呢?” “表示?”沈鹏皱起眉头,阴郁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杀意。 “我需要至少四成的利润——” 林翔一副赤裸裸的奸商嘴脸,他口沫四溅的比划着,谈到“钱”字的时候,两只眼睛激动得直放光,身上的肌肉也会不由自主随之颤抖。与之前相比,这一次绝对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出于亢奋。 “这是一桩有利可图的大生意。我们都很清楚“杰特”带来的暴利。你应该明白,随着隐月城的规模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商品会进入这个庞大的市场。为了保证你的独家经营权,我必须安排军队驱逐其他经营同类产品的外来者。为了增加利润,我必须颁布相关法律让更多的人吸食“杰特”。我们还可以把这个利益圈尽量扩大,通过攻击其它城市或者定居点的方法,迫使他们接受“杰特”输入。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是区区几万人,就算几十万,上百万人都成为“杰特”的最坚定用户。呵呵!你能够想象,用无数散发着油墨香味儿的钞票堆满整个房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吗?” 林翔的表演极其逼真。在旧时代,他曾经看过几场有关传销商品的录像,对于金钱的渴求,在那个时代足以让正常人变成毫无理智的疯子,这种狂热的洗脑式灌输方法,对于目前的情况同样适用。他必须让沈鹏按照自己设置的路线一步一步踏如陷阱,从最大程度上解除他对自己的戒备心理。 几万,几十万,上百万…… 这几个数字,像一柄柄重锤狠狠撞击着沈鹏的心脏。“杰特”是一种强大的毒品,相比旧时代的海洛因,它最初的研究目的同样也是作为医疗药品所使用。但是,它对中央神经的刺激效果远比海洛因更加强烈,服用者会在超出身体承受极限的情况下,通过强行分泌体内激素的方法获得数倍乃至十数倍以上的狂暴力量。短暂的持续期过后,超载的肌肉和神经会出现疲软或者永久性萎缩,大脑思维能力也会大幅下降。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可怕的后果,人们开始把黑色的高纯化“杰特”加以稀释,分成不同浓度等级以适应更多的服用者。这种东西会产生强烈的永久依赖效果,沉迷于幻觉和短暂亢奋状态的服用者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们。毒瘾爆发的时候,即便单支“杰特”售价高达上百万货币仍然也会有人购买。当然,这仅仅只是一种比喻,即便是最疯狂的毒品贩卖者,也绝对不会标出如此令人恐惧的价格。 “上百万人……” 一贯沉稳的沈鹏,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喉咙也有些发干,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抓起桌上的杯子,把盛装在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沿着喉管徐徐下滑的纯烈白酒,仿佛一条炽热无比的火焰,引燃了整个胃部,烧燎着整个身体,神经、肌肉、骨胳,甚至就连大脑,也被一团越来越强烈的高温笼罩、包裹。 废土世界的人口非常稀少,即便抛除无法居住的中、重度辐射区和海洋、湖泊,在有限的轻度辐射区域内,人类活动的范围也极其有限。即便是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种大型势力机构,统治范围内的人口数量也最多不超过二十万。从理论方面来看,如果能够把荒野上的流民全部聚集,上百万规模的城市到也的确可能出现。但是就目前为止,沈鹏所知道最繁荣的废土城市,人口数量也仅仅只有十二万。 上百万人,这是什么概念? 服用“杰特”上瘾的人,会不顾一切用所有东西去换取一支小小的针剂,毒品贩卖者需要收取的东西也不仅仅只是单一的货币。食物、干净的无辐射水、女人、衣物……只要能够具备使用价值的东西,都可以代替钞票的位置。拥有这些,就能控制更多的人,形成更加庞大的利益圈,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不再是被人唾骂的毒品贩子,而是晋身成为控制一方权力的实际控制者。 即便是再丧心病狂的人,也不可能永远担任杀手。沈鹏也会厌倦刀头舔血的日子,正如克拉斯诺夫所说的那样,总有一天,他也会“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实现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钱。 充满漂亮色彩的幻想,使沈鹏阴冷的眼眸表面出现了一点淡淡的柔和。 林翔一直在微笑,一直在不留痕迹地仔细着他表情和身体的每一丝微小变化。那杯酒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里面有一种医生联合协会研制的特殊药物,能够迅速被酒精溶解。这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并不具备毒性,唯一的作用,只是在一定时间内舒缓服用者的神经,从而达到使大脑思维变得困顿,肌肉无法紧缩的效果。 这是一种强效安神药物,按照林翔的要求,刘宇晨对药物本身进行浓缩,使效果增强了整整五倍。配合烈性白酒一起服用,很容易让人觉得这是烈酒本身导致的反应,而不会产生或者察觉出身体上异常。 寄生士和普通人的神经反应系统截然不同,他们对于外界食物的感知更加敏锐。因此,林翔一直在按部就班进行自己的表演。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要求绝对到位,喝酒与谈话也顺理成章。他甚至没有主动邀请对方喝酒,只是把装有白酒的杯子放在对方面前。喝与不喝,完全依靠语言和思维上的诱导与暗示。 他必须让沈鹏的脑部思维陷入狂热的迷乱之中。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显然不错。 至于林翔自己,他所使用的杯子内壁则涂有对抗性的药物。只要喝下的酒液不多,对他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和我奢谈什么他妈的合作?哈哈哈哈——” 没有异能者特有的能量气息,从开始的恐惧到现在的款款自如,林翔的表现就是一个怕死而吝啬金钱的商人。沈鹏已经彻底放松自己的神经,内心的戒备也轻松和贪婪所取代,尤其是那番带有强烈煽动性质的人口数量对比,更是让他的大脑把本能的警觉彻底驱除,只剩下对于金钱的渴求与贪欲。 “在我面前奢谈什么四成利润,哈哈哈哈!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滑稽吗?” 沈鹏冷笑着,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别忘了,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商业伙伴。我是费家雇佣的杀手,交出隐月城的“杰特”独家经营权或者你的脑袋,二选一。”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保证你除了费家的酬金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林翔毫不畏惧地笑了起来:“让我猜猜,费家那个死不掉的老鬼用多少钱雇佣你?一百万?两百万?或者,还是某个听起来比较吓人,实际上却没有多少能够落在你口袋里的数字?我知道“魔爪”公司的雇佣费用很高,不过扣除必须上缴的部分,你自己,又能剩下多少呢?” 药性正在缓慢发作,这种时候,适当的刺激让对方变得愤怒,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是我们之间的合作却截然不同。” 未等沈鹏暴起,林翔已经适时转开话题:“商业贸易具有时间性和稳定性,在我的控制和操作下,你的收益将远远超过那点可怜的酬金。正如刚才所说的,我们可以利用“杰特”,加上隐月城自身的武力威慑,形成一个庞大的收益圈。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都将屈服于这种双重攻击。到了那个时候,收取的利润将以千万为单位的数字进行计算。请注意——我所说的可不是索斯比亚元这种使用范围有限的货币,而是骷髅元、黄金、甚至在全世界都能使用的硬通货——” 沈鹏浑身上下一阵激颤,林翔的话似乎拥有令他难以抗拒的魔力。尤其是最后一句,骷髅元、黄金、全世界使用的硬通货……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燃烧,所有的理智思维和判断能力,都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眼前,只晃动着一摞摞带有黑色骷髅标志的厚厚钞票,以及整齐码放在一起的梯形金色砖块……不知不觉,甚至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沉重起来。 “顶多给你一成收益——” 连沈鹏自己也没有发现,潜意识当中,自己已经没有像刚刚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那样,把林翔当作带有一定危险,随时准备杀掉的对手。而是在喋喋不休的争论和对方画出的空幻图画面前,不自觉地跟随对方的引导进入另外一种思维状态。现在的他,身上虽然仍然散发出强烈的寄生士异能气息,却丝毫感受不出冷厉的杀意,充其量,只是一种作为表明身份与实力的陪衬。 对于这一点,站在旁边的克拉斯诺夫感受最为深刻。 他原本以为林翔死定了,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望着两个人为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利益唇枪舌剑来回辨争,他的心里也不由自主产生出一股对于林翔难以言语的畏惧。 显然,林翔会因为“杰特”的缘故,成为沈鹏的亲密合作伙伴。克拉斯诺夫不明白他究竟真傻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一旦“杰特”涌入隐月城,法律和秩序立刻就会像泡沫一样崩溃。充斥于大街小巷成千上万的瘾君子,会让这个城市陷入彻底混乱。这样做固然会得到丰厚的利润,却无异于杀鸡取卵。否则,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也不会宁愿放弃与“魔爪”方面的合作,也要在所有辖区内严禁“杰特”销售。 克拉斯诺夫浑身都在发抖,如果隐月城真的因为“杰特”而陷入混乱,那么自己和桑琪亚究竟该怎么办? 他简直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只能瑟缩着身体,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最终结果。 “尊敬的沈鹏先生,如果你一定要坚持这种不理智的想法,那么我们之间的谈话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林翔摇晃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当然,作为合作者,利润方面我可以做出一些让步。但绝不是你所说的一成。” “是吗?” 沈鹏脸上充斥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嘿嘿”一笑,抓过桌上的酒瓶,倒满自己的杯子,仰脖把清冽的液体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抬起略显沉重的的眼皮,死死注视着林翔:“那么,我想先听听你的分配计划。” 林翔拿起酒瓶,把对面刚刚喝空的杯子再次倒满,微笑道:“这种酒味道如何?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 “……很不错,很烈,我很喜欢。” 不知为什么,沈鹏觉得自己舌头有些发大,说话声也变得不太清晰,眼前的景物边缘浮泛着一层淡淡的模糊。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却说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在思维陷入半困缓的被动状态下,他本能地端起林翔递到面前的杯子,把火辣的白酒再次喝尽。 “高级寄生士的体质果然强悍,正常情况下,搀有药剂的白酒只需要五十毫升就能把普通人活活醉死。这个家伙居然喝了这么多还能一直坐到现在。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显然支持不了太久。” 林翔笑容可掬地望着已显醉态的沈鹏,眼眸深处却慢慢放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 第一百七六节 依附 第一百七六节依附 越来越强烈的困意袭扰着大脑,清醒的意识正从身体里逐渐消失。沈鹏的身体在不受控制般左右摇晃,纷乱繁杂的思维充斥了整个大脑,它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却又被各种看似合理却又荒谬牵强的理由交揉在一起,拼合成一张破碎支离没有丝毫逻辑可循的古怪图画。随着思维意识的波动缓缓触及,立刻散碎成数以万计的裂片,就好像被浓密辐射云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的黑暗天幕,一点一点将其吞没,掩盖。 林翔静静地坐在对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沈鹏的目光已经变得非常散乱,瞳孔在没有规律的情况下忽大忽小,这表明他的思维意识正在受到药物外力的限制。尽管寄生士强悍的体质可以抵抗大剂量药物的伤害,甚至能够通过功能强大的肝脏排除已经摄入的毒素,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最初向刘宇晨讨要这种强效镇静类药物的时候,他就一再叮嘱——这种经过特殊浓缩的药剂,带有极其强烈的镇缓作用。从药品自身的疗效来看,应该与旧时代医生正常开列的“安定”、“三唑仑”之类的药物具有相似的效果。然而那仅仅是对普通人而言,由于辐射的缘故,医生联合协会从废土世界采集到的药品原料,大多比旧时代具有更加强烈的毒性,神经安抚与肌肉软化方面的作用也更加突出。其中的概率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成几何倍数的递增。考虑到这一时期出现的新生代人类当中有相当数量的变异种群,医生联合协会在制取药品的同时,也按照不同人群体质,顺序等分为不同浓度的成品。出于对应嘉的安全和林翔本人的好感,刘宇晨在给予药物的时候,选择了效果最为强烈顶级制剂。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看上去无色无味,和洁净的无辐射水一样呈透明状态的液体,竟然有人会混杂着高纯度烈酒一起服用……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杀。 “扑嗵——” 沈鹏重重地趴在办公桌上,使尽浑身力气,拼命抬起沉重得随时可能合拢的眼皮,带着意识深处勉强能够维持的清明,用恐惧和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对面的林翔,声嘶力竭地粗声喘息道:“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即便是再愚蠢的人,这种时候也肯定会发现身体状况出现异常。以沈鹏的经验和现在身处的环境,很自然的把问题矛头指朝林翔。 “我什么也没做。” 林翔的目光柔和而不失冰冷,黑玉状的眼眸充满令人惊讶的吸引力,他伸出皮肤白嫩得足以让任何女性为之嫉妒的细长手指,轻轻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动作优雅地缓缓摇晃着,用带有磁性的声音慢慢地说:“酒,就摆在桌子上。不过,我可没有让你喝。” “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沈鹏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身上的肌肉则如同藏满了虫子一样快速蠕动着,他摇晃着从椅子上站起,想要挥起拳头狠狠砸碎拦在面前的办公桌,再踩着遍地满屋的木头碎屑走到林翔跟前,把那颗漂亮得令人发指的脑袋,连同整条脊椎骨从身体里扯出。对于拥有七星寄生士力量的他来说,想要做到这一点,简直轻而易举。 “嘭——” 桌子没有碎开,拳头和木质板层接触,发出空洞而谈不上响亮的声音。用力过猛牵引着整个身体彻底失去平衡,酸软的腿脚也无法支撑起沉重的躯干。刹那间,沈鹏忽然觉得浑身上下所有力气似乎被看不见的黑洞彻底抽干。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和眼睛里的恐惧目光,他像山一样轰然摔倒在地,再也无法爬起。 就在这时,办公室紧闭的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神情紧张的王彪连同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卫兵猛然冲了进来,他们迅速围绕在沈鹏四周,形成一个用枪口正指其中的圆。 沈鹏的脸色一片青白,他忽然感觉到身体表面掠过一层森森寒意,这种陌生的感觉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他用胳膊撑住地板,拼命想要站起。然而,酸软的四肢和完全被麻痹的神经,根本无法回应来自大脑的指令,只能像浑身上下被抽去筋骨的死猪,瘫软着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力、绝望的挣扎。 “我承认,寄生士的确很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高阶变异人,只需要一根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点破我的脑袋。但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办法,呵呵!还是那句话——尊敬的沈鹏先生,你实在太贪心了。” 林翔平静地说着,声音柔和悦耳。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办公桌背后走出,站在已经连话都无法说出的沈鹏面前,抽出佩在腰间的m500手枪,拉过站在旁边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克拉斯诺夫的手,把枪塞进他的手心,用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杀了他——” 话一出口,克拉斯诺夫和沈鹏同时把转过头望着他。前者的目光充满惊讶和震撼,后者则是无比怨毒和绝望。 “为,为什么?”克拉斯诺夫艰难地张了张嘴,喉咙一阵发干。 “你不杀他,药效一过,他就会杀了你。” 林翔的话语带有赤裸裸的蛊惑:“魔爪公司的杀手心狠手辣,他甚至还会杀了桑琪亚,杀光每一个和你有牵连,有关系的人。” 最后这句话,彻底杜绝了克拉斯诺夫心里最后一丝潜在的幻想。一直畏惧于沈鹏强大生物力量压制的他默默点了点头,带着眼眸深处尚未完全消散的慌乱和刚刚出现,占据绝对主导的决然,拉开枪机,阴沉着脸走到沈鹏面前,弯下腰,把粗大冰冷的枪口,对准他的眉心。 “你这个肮脏的白俄杂种,即便是在地狱,我也不会放过你。老子在下面等着,等着你和你那个该死的婊子下来陪我——” 也许是感觉死亡临近,沈鹏脸上的恐惧也淡化了许多。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声色俱厉地诅咒着。 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愤怒,克拉斯诺夫用略微有些颤抖的左手握紧枪托,恶狠狠地低吼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用桑琪亚来威胁我——” 说完,他用力扣下了扳机。 …… 灰白色的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毁灭世界的核大战距今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地球气流层中仍然飘浮着一定数量的辐射尘。这些肉眼难以辨别的小东西无时无刻不在释放出强烈射线,让整个世界笼罩在死一样的灰暗之中。 辽阔,意味着荒凉。 寒冷的气候,使本就空旷的荒野看起来越发显得死寂。在温暖的季节,原野上至少能够看到飞舞在灌木丛中的小虫子,以及嚼吃鲜嫩茎叶的变异生物。现在,除了落有一层薄薄雪花的冰冷岩石,以及枯死植物在地面堆起的凹伏,一切都显得那么苍凉,幽深。 站在费城南面一道倾斜的缓坡上,身穿战斗服的林翔握着一具战术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正前方这座算不上十分坚固,却也拥有一定防御能力的中型定居点。 沈鹏的死,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收获。 注入身体内部的血,被寄生病毒以最快的速度吞噬、吸收,经过一系列基因调整和结构变化,林翔体内的细胞组织变得越发紧密。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骨胳更加坚硬,肌肉伸缩和韧性越来越强,瞬间爆发力和神经反应速度也足足跃升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如果用具体数据表示,他现在已经是实力强悍的七星寄生士。就在沈鹏血液与身体完成融合之后,林翔头脑中那个实际并不存在的声音,或者应该说是思维能力与病毒产生的内部意识再次出现。这一次,“它”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基因锁开启程度,已经达到了三级。 林翔一直不明白所谓的基因锁究竟有什么用。他只是意外地发现,自己具备的特殊异能产生了本质上的变化。 其中,由体内细胞引发的生物火焰,外观由原来的鲜红转化为淡蓝,释放出的温度,足足高达五千以上。 冰霜冻结能力直接演化为冰层,结晶的速度明显加快,厚度和硬度成倍增长。最可怕的是,这种依靠冻结空气水份产生冰层结构非常致密,防御能力足以和旧时代最坚硬的合金钢板媲美。 大脑感知范围进一步扩大,最远接触距离可以外放至一千米外。当然,距离和感知获得的具体图像信息成正比。对于一千米外的物体,林翔只能做到模糊性的探测。想要得到更加清晰的形态和具体数据,至少要和目标保持在八百米直线距离以内。 除了这三项,从伊拉利亚身上获得的拟态,以及“上帝之剑” 亚岱尔神父那里得到空气异能却没有丝毫进展。但就目前的结果而言,林翔已经非常满足。 克拉斯诺夫站在林翔身后,肩膀上斜挎着一支仿制ak突击步枪,布满两边腮帮的胡茬,使得他乍看起来显得粗糙而充满沧桑。胸口和肘部缝有皮制衬垫的战斗服敞开着,露出布满胸毛、纠结发达的胸肌。前端略有弯曲的鼻子不断耸动着,吸入冰冷新鲜的空气,再从微张的口唇中央呼出一团团温热的白雾。 在他的身后,两辆“斯特瑞克”装甲车正隐藏在坡脚,上千名胸口佩戴着“秃鹫佣兵团”双头鹰标志的士兵,分列成一个个独立的战斗小队,在算不上太过高陡,却足以遮挡对面视线的山丘掩护下,默默等候着即将从指挥官口里发出的命令。 “这座城市规模不大,把它抹掉应该不太困难。”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林翔淡淡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足够清晰,克拉斯诺夫听在耳中却感觉到不寒而栗的畏惧。 林翔没有使用“征服”或者“占领”之类的字眼,而是直截了当的要求将其“抹掉”。 深深地吸了口气,克拉斯诺夫拎起突击步枪,认真地问:“俘虏怎么办?” “我不需要活口。” 林翔脸上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未等克拉斯诺夫做出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另外,把费书留下来,我想见见这个固执的老人。” 默默点了点头,克拉斯诺夫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即将遭到蹂躏的城市,没有说话,转身走下山坡。 林翔背着双手站在坡顶,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 与王彪和杨华不同,克拉斯诺夫不是自己的心腹。临阵求降的经历,使他在林翔眼中永远都是一个无法值得绝对信任的人。尽管被编入“秃鹫佣兵团”担任队长职务,但他的实际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雇佣兵。他永远也不可能进入林翔的亲信圈子得到实际权力,只能游离在外成为地位高于普通士兵的作战人员。 隐月城目前的力量算不上强大,在这种时候,一个战力堪比上百名进化人的寄生士,无疑是值得花大力气招揽的对象。也正因为如此,林翔对于克拉斯诺夫的态度相对要温和一些,物质待遇方面也更加优厚。在这个到处都充满辐射的混乱世界,个人力量即便再强大,也无法对抗庞大的利益团体。 归根结底,寄生士仍旧属于人类,而不是万能的神。 让克拉斯诺夫亲手杀掉沈鹏,相当于古代人类取信对方所谓的“投名状”。“魔爪”公司不会放过叛徒,更不能容忍非任务情况下所属人员被杀。林翔正是要用这种简单、有效的方法,把克拉斯诺夫和隐月城的整体利益紧紧捆绑在一起,让他彻头彻尾变成不是自己亲信,却不得不忠于这座城市的守护者。 从扣动扳机把子弹射进沈鹏脑袋的一刹那,克拉斯诺夫才真正算是脱离“魔爪”。 他没有第二种选择。不杀沈鹏,林翔就会杀他。 何况,隐月城里还有一个他所喜爱的女人。无论最终结局是哪一种,克拉斯诺夫都只能身不由己的沿着被别人安排的道路走下去。 …… 费城的战斗没有任何困难,火力和武力占据绝对优势的“秃鹫佣兵团”摧枯拉朽般攻入了城市。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俯瞰,可以看到支离破碎的城市里东一堆西一簇到处燃烧着火光,低沉的炮声隆隆回响,密集的枪声与惨叫呼喊交织混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渐渐过去,前者变得越来越稀疏,后者也越来越消沉、暗淡。 林翔足足派出了两千名士兵,除了少部分带队的老兵,其余均为刚刚完成训练加入佣兵团的新人。发放的药剂仍然保持二级进化效果,加上配备精良的武器和参与作战的装甲车,费城的守卫者根本无法抵挡这股强大到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 踩着满地的乱石碎屑,从倒塌的墙壁缺口慢慢走进城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燃烧的房屋,还有残墙断垣中横七竖八的尸体。 林翔并不嗜杀,无论流民还是平民,他一向都会将其纳入隐月城的控制,成为壮大自身实力的一部分。 然而这次的情况截然不同。从流金城获得的情报显示——费城是费家苦心经营多年的核心城市,治安稳定,民众构成也与费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均为费家正式成员或者与之有血亲关联,外来者根本无法打破这种统治造成的心理壁垒。换句话说,即便杀光费家每一个人,把这里的平民全部迁回隐月,他们也不会成为安分守己的被统治者。 废土世界有其独有的规矩——弱肉强食。 隐月城想要得到发展,就必须在适当的时候展示出强大、狠辣的一面。一味退缩只会被认为弱小,借助费家雇凶这件事,林翔也在以另外一种可怕的方式,向隐月周边其它势力表明——自己的反击,会带来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惨重后果。 他必须屠城。 …… 宽敞的城主办公间里,一个老人搂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站在墙角。克拉斯诺夫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隐月城士兵站在周围,用乌黑冰冷的枪口瞄准这两个手无寸铁,实力也弱得几乎可以不计的最后幸存者。 林翔在两名士兵的护卫下走进房间,站在距离对方差不多三米左右的位置,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费书靠在墙角,身上的黑袍从侧面被撕裂开来,左边衣袖斜拖在地面,肩膀上残留着几抹不知是他自己还是别人留下的血迹。灰白的胡须已经烧焦,眉毛和头发上也有被火燎过的迹象。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努力瞪圆双眼,目欲眦裂地望着神情冷漠的林翔。 第一百七七节 孩子 第一百七七节孩子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压抑到极点。只有老人口鼻间呼吸发出的沉重粗喘,还有牙齿因为过于用力咬合,紧密得发出“格格”的摩擦声。 “你不该雇佣“魔爪”的人来对付我。” 深深地凝视了费书一眼,林翔用他那富有磁力的声音平静地说:“我不喜欢杀人,尤其不愿意对老弱妇孺下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 “你给我闭嘴——” 费书怒吼着,干瘦的脸因为仇恨已经变得完全扭曲:“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那是个意外。相信我,如果当时他手里没有枪,或者没有用枪口指着我,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第二种选择。”林翔并不是在辨解,他只是想让这个老人在临死前知道一些事实。 “哈哈哈哈——” 费书忽然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那么现在呢?你杀光我所有家人,毁灭了整座城市,甚至就连那些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这件事情的无辜者,也全部被你和你的部下变成尸体。这就是一个自诩为善人的举动?” 面对这番指控,林翔没有继续争辩下去。他从腰间抽出m500,把冰冷的枪口对准老人头颅。 杀人与被杀,永远都是充满血腥的循环怪圈。谈不上谁代表正义,也无法说明谁比谁更有道理。归根结底,死人将永远保持沉默,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继承一切,得到一切。 望着正指自己的枪口,费书只觉得全身变得僵硬,呼吸也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艰难地张开口唇,带着自己最后的尊严,颇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恳求道:“费城已经毁了,你也绝对不会放过我。可是……你能不能,能不能……不,算我求你,求你放过这个孩子。” 林翔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被老人拢在怀里的男孩。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柔和光线映在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显出对于这些手持武器陌生人的畏惧和恐慌,而那双本该带着清澈童真和几分慒懂的眼睛里,却释放出毫不掩饰的仇恨与怨毒,如同一头露出森森白牙,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猎物的幼狼。 “我有一个问题——” 林翔放下持枪的手臂,看着费书那张被仇恨与希冀同时混合杂揉的脸,淡淡地问:“你究竟是用什么价钱雇佣了“魔爪”公司的杀手?据我所知,那些人的要价通常很高,以你这座人口尚不及万的城市,显然不可能拿出足够的酬金。” 费书死死地盯着林翔的眼睛,本能的把怀里的男孩推朝身后,两边腮帮上明显有些下垂,点缀着稀疏老人黑斑的松散皮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了几下,空出的左手,下意识地抓紧拖挂在腿边的黑色布袍,在平滑的布面上,拧起一团朝着中央扭曲的波状皱纹。 “魔爪一直想把流金城变成“杰特”的倾销地。” 老人的声音带有哮喘般的粗重,其中还有几分被强迫的无奈与愤恨:“由于所罗门和大部分民众的抵制,“魔爪”没能完全打开那里的市场,`只有几家为数不多的酒馆和赌场在经营这种毒品。因此,他们需要在流金城附近得到一个稳定的货物存放仓库,同时兼具事务联络和商议,又能够形成掩护的场所。不过,“杰特”对于人体的伤害极大,售价也极其昂贵,几乎所有家族机构都在用各种方法抵制,或者将其清除出自己的领地,“魔爪”只能在暗地里对这些事情进行隐密操作。” “所以,你就把这座城市提供给“魔爪”,以此换来他们的帮助?”林翔代替对方说出了答案。 “如果有谁杀了你的儿子,你又没有实力报仇,在那种走投无路又无比绝望的时候,即便是魔鬼要求购买你的灵魂,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费书冷冷地望着他,直截了当地说。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片刻,继续问道:“魔爪的仓库在哪儿?里面有多少存货?” 费书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目光望着他,似乎是在思索,又好像是在犹豫,过了很久,才皱紧眉头,伸出右腿,用力顿了顿脚下坚硬的石制地板:“……就在这下面。” 苏如同雕像一样笔直站在那里,聚集了全注意力的目光,投注在老人努力挣扎并且饱含希冀的脸上。足足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指着对方怀里的男孩,慢慢地问:“还有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他姓什么?” 这句简单的话,在费书听来有种无比恐怖的质疑。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干瘪的嘴唇翕张半天,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我的名字,叫做费耀——” 突如其来幼稚而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沉闷压抑的气氛。男孩努力从老人怀里挣脱开,用充斥着熊熊烈火的眼睛死死注视着林翔,愤恨不已地怒吼:“你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认识的每一个人。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你——” “不——” 苍老的费书悲怆的大声吼叫着,把男孩拖回怀里紧紧抱住,同时伸出满是皱皮和筋络的手掌死死捂住男孩的嘴。 林翔怜悯地看着他们,瞳孔深处却闪过一阵如刀锋般森寒的光芒。他举起手枪,准星重新套上了目露凶光的男孩前额,扣动了扳机。 粗暴的枪声顷刻间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带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空洞回荡。 应声而倒的男孩颅前出现了一个圆形弹孔,整个后脑却被彻底炸裂、震飞。 望着怀里这张带有惊恐、骇然、疑惑和仇恨的幼小面孔,费书忽然觉得脸上的肌肉十分酸痛,皱缩的皮肤似乎禁锢了面部肌肉的所有活动功能,他想哭,却哭不出来。男孩额前那个巨大弹孔是如此的触目惊心,甚至让费书产生了某些古怪的错觉——似乎那些弹孔只是一种镶嵌在皮肤表面的装饰,男孩并没有死,只是睁着眼睛,以极其古怪的姿势睡着。 猛然转过头,费书的像刀锋一样凌利的眼神仿佛能够剜出林翔的心脏,而林翔的眼眸却如同一汪清澈却不见底深潭,看不出任何波澜。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任凭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 “……给我一支枪,这是我最后的要求。”良久,耗尽浑身精力的费书终于放开怀里的尸体,无力的瘫软在地面上,神情惨然地哀求着。 默默地看了几分钟,林翔从旁边卫兵身上抽出一支仿制九二f手枪,大步走到费书面前,轻轻塞进他的手里。做完这一切,便带着包括克拉斯诺夫在内的所有人,转身离开房间。 “砰——” 人群刚刚走出房门的一刹那,炸雷般的枪声突然响起,在空旷的建筑中迅速传播着,又立刻被呼啸而至的狂风吞没。 …… 费城,只剩下一片被瓦砾和尸体充斥的废墟。 灭城的同时,也意味着巨大丰厚的收益。 尽管只是一座废土标准的中型城市,费城却储备了足够八千人吃上半年的粮食。除此而外,费家的仓库里还储备了相当数量的盐、药品、衣物以及各种不同类型的生活物资。就在城市南面的地窖里,还存放有上百吨随时能够融化饮用微辐射冰块。 “把一切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全部带走——” 按照林翔的命令,费城的电力供应系统和净水处理设备成为优先装运的货物。从城内各个角落搜集得到的物资,堆积在城市西南面的开阔地带,士兵们用各种容器把它们进行整理、归类之后,再逐一装上卡车。 至于费书所说的“杰特”,它们的确就藏在城主办公室地下的一个隐密仓库里。足足一百个用轻度合金制成的箱子,装满了像海水一样湛蓝的胶质针管。以单支售价为五百索斯比亚货币单位计算,这批数量超过十万枝的“杰特”,其价值已经超过了五千万。 “天啊!五千万……” 手指轻轻抚摸着表面光滑的“杰特”, 克拉斯诺夫粗豪的口唇中释放出与他强壮身躯毫不匹配的呻吟。 无论旧时代或者现在,很少有人真正能够抵挡金钱带来的诱惑。这笔钱实在太过庞大,仅仅只是想想,就足以使人为之疯狂。 “如果你想要在隐月城继续目前的生活,最好离这些东西远一点儿——” 林翔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劝解。以克拉斯诺夫的智商,不难明白其中的道理。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深深地连吸几口气,强压下内心深处可能招至死亡的欲望,呼吸稍微平复的克拉斯诺夫问。 “先带回去。不管怎么样,隐月城绝不允许出现“杰特”的影子。这东西一旦泛滥成灾,整个城市都会灭亡。”林翔的语气充满不容置疑的严厉。 克拉斯诺夫点着了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在沉闷无语的环境下,香烟被肺活量大得惊人的白俄寄生士迅速吸短,很快,夹在指端的部分,只剩下几厘米左右的烟头。 他把吸到尽头的烟蒂扔在地上,用军靴使劲儿碾了几下,说:“这批货物的数量实在太大,“魔爪”公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肯定会派出更加厉害的杀手。我担心……” “每一个问题都有属于它的处理方法。“魔爪”……也不例外。”林翔微笑着,用力合上装满“杰特”的金属箱盖子。 …… 东十二大街六百一十四号。 在隐月城,这就是一个普通无奇的门牌号。所有市民住宅门口的石壁上,都有一个被城市管理委员会核准,由专门指派人员用凿子刻出,表面填充着黑色醒目涂料的数字标识。按照规定:各家各户的门牌编号禁止涂抹、遮挡和人为损坏,故意混淆门牌数字或者拒绝接受编码的市民,一旦查实,会立刻收回应有的市民资格,永远驱逐出隐月城。 时隐时现的阳光从辐射云层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狂乱的风吹动着昏沉厚重的乌云,迅速填充着天空表面每一个露出阳光的部分。没有完全锁紧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嘎”乱响,从门缝里透出一片好像鬼叫的“呜呜”风声。 临近傍晚的时候,狂野的风逐渐平息,飘摇的雪花从灰暗天幕上缓缓落下,在地面迅速溶化成冰冷的积水。温度很低,却不足以把浸入土壤的雪水重新凝结,只能任由它们被干燥的土块肆意吸收,直到每一个微粒都彻底吸饱水份,像吃得过多无法消化的贪食者瘫软在那里,无奈地望着越来越多的雪花从天空降落、溶化,把地面变成绵软、稀烂的泥泞。 一个身上裹着厚厚毡布,体格偏瘦的年轻女人从街道尽头慢慢走来。她的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似乎是拿着什么东西,颇为艰难的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蹒跚前行。她脚上穿着一双木头削成的鞋子,冰冷的泥浆迅速浸过低矮的鞋帮没过脚面,为了不让围在下身的破布裙被浸湿,她只能高高拎起裙角,在腿脚饱尝冰水刺激的同时,还必须忍受寒风从裙底刮进,带走身上最后一丝微弱、宝贵的热量。 一块破破烂烂的围巾裹住她的头发和脖颈,露出一张算不上漂亮,只能用普通形容,皮肤甚至略微有些粗糙的脸。 从街口过来的距离并不长,她却足足走了近半个钟头。在六百一十四号住宅的门前,她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幢外观形状和其它房屋没有太大区别的石造建筑。分为上下两层,下层面积比上层略宽一些,远远望去,好像两个大小不一的方块相互叠摞着。 “六百一十四号……没错,就是这儿。” 女人吸嘶着寒气,伸出快要冻僵的手,在粗糙的石头门牌上轻轻摸索。她很快辨别出一个刻画在数字正前方的红色“十”字图案,定了定神,走到门前,曲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 “请进——”从房门的另外一端,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推开门,立刻能够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温暖。这种无比舒适的感觉使女人打消了几分顾虑,本能地走进房间,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大褂的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前,正眯着眼睛,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自己。 “这天气可真够冷的。先过来烤烤火,暖和一下吧!”察觉到女人局促,男子从桌子背后走了过来,伸手关上房门,把呜咽呼啸的寒风彻底关在外面,又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把女人引到正在熊熊燃烧,释放出光亮和温暖和壁炉前。 “谢,谢谢……” 女人颇为不安的欠了欠身,在壁炉旁边的一只木凳上慢慢坐下,她解下包在头上落满雪花的破围巾,用力搓了搓僵冷的双手,呵着气,又把略微有些回暖的手掌捂住冻得通红的面颊,来回搓揉着。 “把鞋子脱下来烤烤,这种天气把脚浸在水里,很容易感冒。”男子看了看从女人木鞋里不断涌出的泥浆,善意的提醒道。 这建议实在太体贴了,冷得混身哆嗦的女人忍不住抬起头,用感激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态度温和的男子。 他个头不高,但是很强壮,黑外套领口露出柔软的白衬衫,向后倒梳的头发一丝不苟,嘴唇和腮帮上的胡须刮得非常干净,灰色眼珠里释放出充满智慧的目光。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而不是整天流连于街头晃荡的醉鬼和赌徒之类的粗野男人。 “谢谢——” 这已经是女人第二次说谢谢。与第一次的公式化口吻相比,现在的她更觉得这个词的确发自内心。 “那个……你,哦不,您,您是医生吗?”察觉到自己口误的女人,连忙把对方称谓改换成敬语。同时,用惴惴不安的眼神偷偷注视着男子。 “你没走错门儿,我是医生。”男子爽朗地笑了笑,走回办公桌背后坐下。 “该怎么称呼您呢?”已经暖和过来的女人说话速度流利了许多,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更加柔和。 “叫我兰德沃克吧!”男子毫无顾及地道出自己的姓名,继而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稍微犹豫了一下,女人从木凳上站起,拉开裹在身上的毡布,露出一条用各种不同颜色布料缝合拼成的围裙。她转过身,慢慢解开胸前的钮扣,带着几分羞涩和腼腆,把左臂从紧密的衣服袖口拖出,再小心翼翼的系起半敞的衣服,裹住胸口,这才慢慢转过身,走到一直保持微笑的兰德沃克面前。 第一百七八节 病人 第一百七八节病人 她的手臂浑圆光滑,小麦色的皮肤虽然略显得有些粗糙,却有着女性特有的美感和丰润。她一直用右手悟住左臂上端,直到完全转过身,才露出一块被灰色棉布裹住,边缘散发开青紫淤肿的伤口。 兰德沃克收起脸上的微笑,温和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站起身子,从办公桌背后快步走出,把女人带到用布帘隔开房间内侧的临时工作台前,就着悬挂在墙壁上,用银色锡箔衬垫在圆锥形瓦罩的炽光灯,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一条长度近二十公分,应该是被刀子之类锐器割裂造成的伤口。破开的皮肤没有经过缝合,为了止血,伤口中央填塞着一团柔软的棉布。粘稠的血块把整块破布染成一片淤黑,外翻的皮肉边缘已经干硬,夹带着微白腐液的黄色脓水从肌肉表面渗透出来,像胶质一样紧紧粘住破布,即便是轻微的碰触,也会牵动神经带起剧烈无比的反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这是什么时候弄的?”兰德沃克皱起眉头问。 “上,上个星期。”手指触摸伤口的举动带起剧烈的痛感,女人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她小口吸嘶着空气,艰难地回答着医生的问题。 “谁把你弄成这样?”兰德沃克的好奇心还没有完全得到满足。 女人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无奈和惨然,她顺了顺从额前垂落的头发,颇为犹豫地看了兰德沃克一眼,嘴唇微微张开,最终,还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只能落寞地摇了摇头,便不再有任何动作。 兰德沃克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站起身,走到一口墙角的木桌旁边,掀开一口扁圆形状的铝锅盖子,从中取出几把经过煮沸消毒的手术刀和镊子,又拉开钉在侧面墙上的壁橱,拿出一瓶高纯度的白兰地和一只急救包,重新返回工作台前。 “接下来会很痛,忍着点——” 没等女人做出点头或者摇头之类的答复,兰德沃克已经从台面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橡胶带,在女人左臂伤口下方熟练地扎紧。带着医生特有的职业化冷漠,他用力扯下塞在伤口中央的棉布,连带着浸透其中的脏血和脓液,还有附和干硬粘附在表面的散碎皮肉,全部扔进脚下的垃圾桶。 无法想象的痛苦让女人不由自主惨叫起来,突如其来的哀声显然使兰德沃克很不满意,他用阴沉冰冷的目光死死注视着女人,那双灰色眼眸中释放出来的冷意使女人不寒而栗。她连忙用右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用这种最简单,却又必须为之的方法,把呜咽和惨叫尽量堵塞在喉咙深处。 脸色稍有舒缓的兰德沃克继续被打断的工作。他抄起手术刀,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从伤口表面飞快割下腐烂的死肉,用镊子夹起潜缩在肌肉缝隙里的病变部分,毫不犹豫地将其切割下来。动作粗暴而野蛮,谈不上任何花巧或者技术,纯粹就是简单意义上的割裂。从本质来看,他的工作其实和熏肉铺里的屠夫没有太大的区别。二者之间唯一的差异——屠夫对于肉类的切割砍劈狂猛粗暴,单纯只以肥瘦好坏或者口感就工作对象进行区分。而兰德沃克却是在用精巧细密的手法割除腐烂,保留下新鲜完好的部分。 女人脸上一片苍白,撕心裂肺般的痛感强烈刺激着大脑能够承受的极限。她死死咬住牙齿,仿佛蚯蚓般疯狂蠕动的血管从皮肤下面凸显出来,如同一条条青灰色的异状树根,顺着胸口与左右两边颈咽部位朝着颅顶顺序延伸。 望着女人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兰德沃克略带怜悯地瞥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白兰地朝一只医用量杯里倒入少许,递到她的面前。 女人虚弱地接过杯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连她自己也听不见的“谢谢”,颤抖着将其喝干。未等完全缓过气来,兰德沃克又在量杯里再次倒入同样份量的酒。这一次,他把一块医用棉纱浸泡进去,用闪烁的银亮光泽的金属镊子夹起,放在刚刚清理完的伤口表面,用力洗擦着那些重新渗出鲜血的肌肉。然后,又撕开急救包,取出弯钩形状的医用针线,用旁边早已准备的细钳夹紧,把已经豁开的肿胀皮肤重新缝合在一起。 敷上药,用棉纱把伤口细细裹住……做完这一切,兰德沃克带着脸上特有的严肃表情,重新坐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桌子底层的立柜,抱出一只尺把高的阔口玻璃瓶,从中倒出一些经过晒干,分割成均匀条块,类似某种植物根茎之类的东西,用一张裁成四方形状的牛皮纸包住,塞动女人手里。 “记住,每天吃一次,每次吃一颗。不能多也不能少。这东西的毒性很大,千万不要让孩子不小心误食。”说完,他便开始收拾摆在桌上的各种器械和药品。 重新包扎过的伤口依旧疼痛,不过与之前相比,却也舒缓了许多。女人艰难地穿好衣服,抬起头,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桌子旁边的兰德沃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能张口,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用白布裹成的小包,带着迟疑和几分不舍,慢慢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干。从肉块表面排列的肌理和筋络分布来看,应该来自于双头牛之类的动物。几颗已经凝成结晶的盐粒附着在肉干的缝隙深处,灯光一照,反射出几点微亮刺眼的闪烁。 “医生……我,我只有这点东西。不知道诊费……如果不够的话,我,我……” 女人期期艾艾地望着兰德沃克,眼里满是哀求和紧张。看到对方一直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解开衣服扣子,以最快的速度脱去围裙……几秒钟后,一具浑身赤裸的躯干,赫然出现在兰德沃克面前。 身体,是可以多次使用并且用于各种不同类型交换的工具。 废土世界的女人把这一规律发挥到了极致。在某些必须得到,却又没有办法拿出等值交换物品的情况下,她们通常都会用自己的身体来填补差价。 女人很清楚——区区一块肉干根本不足以支付治疗的费用。她只是一个最低等级的“f”级别市民,按照隐月城管理委员长颁布的条例,在下一个收获季节来临前,自己只能得到维持生存的基本口粮,更不可能享受城市医院的免费医治福利。但是胳膊的伤势却严重到再也无法拖延的程度,如果不是逼于无奈,她也不会在熟人的指点下,找到兰德沃克所在的这间东十二大街六百一十四号。 在废土世界,医生是一个非常吃香,在任何定居点和城市都大受欢迎的职业。 由于骷髅骑士团在培养舱中注入抗病毒基因的缘故,新生代人类对于疾病的抵抗能力,远比旧时代人类强悍得多。医生联合协会的精英式集中研究,也使得癌症之类旧时代无法治愈的绝症得以控制。然而,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人类在进步,病毒同样也在恶劣的环境威胁下,重新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之路。再加上遍布地球表面的强烈辐射,从旧时代存活至今的病毒大多已经变异。流行性感冒无法再用简单的药片进行治疗,爱滋病毒也变得具有越来越强的传播能力,“埃博拉”曾被喻为世界上最可怕的病毒,然而医生联合的研究结果表明——为了抵挡辐射,从植物和各种存活下来的动物身上,也随之出现了更加可怕的病变基因。对于这些随时可能导致死亡,却又无法用肉眼加以观察的小东西,新生代人类根本没有任何有效应对措施。他们只能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那些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身上,无论从心理还是实际效果,至少能够让他们得到一点点可怜的安慰。 也正因为如此,在各个城市和定居点,医生通常能够享有某些行动和分配食物、饮水方面的特权。尤其是那些持有医生联合协会下发执照,能够出售强化药剂的医生,非但不会被所在地区的黑帮或者强势机构骚扰,甚至能够得到他们的保护和关照。想要弄明白这种复杂的关系其实并不困难——谁都没有绝对把握永远不会生病,至于医生联合协会……更是势力遍布世界,令人提起这个名字就觉得头皮发麻的庞然大物。 “如果一次不够,两次、三次,甚至更多,都由您说了算。” 女人咬了咬嘴唇,用畏惧和尊敬的目光望着兰德沃克,慢慢松开掩住胸部的手,颤声道:“我可以在床上满足您的任何要求,也可以按照您的命令摆出任何姿势。如果您喜欢暴虐一些的玩法也没有问题。只是,在诊费方面……” 并不是所有女人的身体都能够充当交换的货物。医生大多喜欢干净,并且有着某种特殊的嗜好,只有年轻美貌的少女,才能挑起他们的兴趣。 女人只是一个刚刚加入隐月城的流民,她根本不敢得罪高高在上的医生。尽管兰德沃克外表看上去很和善,也没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和语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白白给人看病——等价交换,是废土世界唯一的生存原则。 望着脸上满是期待和哀求,身体却在瑟瑟发抖的女人,兰德沃克慢慢走到她的旁边,从地上捡起脱落的衣服,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又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从置物架上取下另外一个杯子,把瓶力所剩不多的白兰地倒出一些,伸手拿过女人摆在桌子上的肉干,用力撕下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 “这东西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兰德沃克端起酒杯浅抿一口,带着嘴角公式化的微笑转过身子,对不知所措的女人说:“你的病诊治起来并不困难。用它当作诊费,足够了。” 女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呆呆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用充满惊喜的声音颤抖着问:“您说的……是,是真的吗?” 兰德沃克点了点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仰脖喝干。 …… 推开房门,一股迅猛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疯狂吹袭进来,冲散了房间里不少令人舒适的暖意。 女人下意识地裹紧身上的围巾,正准备离开,却又忍不住后退一步,转朝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兰德沃克深深鞠了一躬,带着几滴从眼角溢出的泪水,用信徒膜拜上帝特有的虔诚口吻认真地说:“医生……您是个好人。” 说完,她倒退着走出房间,轻轻合拢门板,消失在风吼雪飘的寒冷之中。 兰德沃克依旧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嚼吃着那块肉干。 他拥有医生联合协会下发的正式执照,因此,第一次进入隐月城的兰德沃克得到城市管理委员会的特别关照。不仅得到了“d”级市民的资格,还以极其低廉的价钱租用了六百一十四号这幢宽敞的小楼。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 “……好人……嘿嘿嘿嘿!我也能算是好人?” 一杯白兰地下肚,兰德沃克已经微微有些醺意。恪守严谨生活习惯的他很少喝酒,也许是因为天气实在寒冷,或者是被女人这句话牵动思绪,他摇了摇差不多快要见底的酒瓶,把里面所剩不多的液体全部倒进杯子,一饮而尽。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需要最基本的伪装。兰德沃克没有像在流金城那样,肆无忌惮继续利用尸体制造“玩具”,而是利用周围人群的需要,以刻意降低诊金或者干脆对穷困者减免费用的方法,给自己套上一层温和、善良、高大的漂亮光环。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今天这个女人是光临自己的第几位顾客。从这间小诊所开张直到现在,每天都有很多市民光顾。他们都是无权享受免费医疗福利的低等级市民,由于诊金低廉加上兰德沃克医术高超,很快在人群中得到良好的声誉和口碑。 他不缺钱,被物质和钞票所充斥的生活,并不是兰德沃克梦想世界的一切。 他有自己的目的。确切地说,应该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呼号的风,从玻璃窗外疯狂刮过,带起阵阵惨烈恐怖的哀嚎。 从椅子上慢慢站起,兰德沃克摇晃着身子慢慢走到窗前,隔着模糊的玻璃,望着远处被厚厚城墙包裹,只能大概看见简单轮廓的城市办公大楼,喃喃自语道:“这座城市的生存法则,很有些从那个毁灭时代延续下来的味道。就是不知道……那个叫做林翔的年轻人和骷髅骑士团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 从费城返回的卡车满载着物资,林翔并没有随同车队一起返回,而是把护卫全队的任务交给克拉斯诺夫,自己则驾着越野车沿着另外一条旧公路,驶向东南方向的新月之城。 克劳德曾经承诺过给予“秃鹫佣兵团”足够的物质援助,尽管不喜欢那些冰冷刻板的骷髅骑士,林翔却需要从他们手里得到更多的援助。况且,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武器和粮食。如果可能,他更想从骑士团那里得到一整套电池生产设备。 这也是隐月城目前最为迫切需要的东西。 …… 寒冷,永远也不会因为人类善恶或者生物种群不同而刻意加以区分。笼罩在隐月城和荒野上的严寒,同样也笼罩着新月之城。 走进索克上尉的办公室,林翔立刻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浓烈烟草气味。强烈的刺激使眼睛忍不住一阵发酸,他连忙闭上双眼,让泪腺分泌出部分液体浸润眼球,把带有大量尼古丁的外来物全部驱逐,这才重新睁开,从烟雾分布相对薄弱的墙角侧身走了进去。 上尉一个人坐在办公桌背后,新剃的短发使个头本就不高的他看上去显得更加矮壮,桌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漫出的烟灰沿着缸口散落在桌面,旁边还摆放着一杯显然是刚刚冲泡不久,散发出过于浓郁香气的黑咖啡。显然,正是得益于这两种提神物质的存在,可怜的上尉才能和堆积如山的文件进行激烈争斗。 第一百七九节 官员 第一百七九节官员 “每次看见你,都没有什么好事。说吧!这次你又想干什么?”看见走到办公桌对面的林翔,索克上尉放下手里文件,端起已经微冷的咖啡俨俨喝了一口,皱起眉头,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他。 “我需要一些比较特殊的东西。”林翔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比,寄生士实力仍然保持为三星标准的上尉,在气势上已经无法再让他感觉到更多的压力。恰恰相反,在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林翔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七星。 “具体点——”上尉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目光冷漠地盯着他。 “我弄到了一些风力发电机组,却没有用于储备能源的电池及配套的生产设备。”林翔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撒谎。这样做非但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瞒过骷髅骑士团的情报系统。 “老规矩,这种事情去找军需官解决——” 索克上尉从文件夹里抽出几张空白的单据扔在桌上,冷冷地说:“如果他同意你的申请,那么我就批准。” 没等林翔做出回答,上尉继续说道:“另外,我得提醒你——尽快强化你手上那支部队的战斗力。根据北方基地传回来的消息,“上帝之手”那帮宗教疯子正在集结力量,准备对我们的南方辖区发动全面攻击。届时,“秃鹫佣兵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征召编入战斗集团。你,也不例外——” …… 军用物资调配室依然和以前一样空旷,除了荷枪实弹守护在大门入口的几名骷髅士兵,唯一的摆设,就是那堵厚度足足超过半米,把整个房间从中央部分一分为二,除了留有一道用胳膊粗细钢筋排列构成,类似于旧时代银行柜台上常见的栅栏,只剩下旁边那扇用全钢打造的坚实防弹门。 在林翔的记忆当中,新月之城的骷髅军需官应该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女性,名字似乎是叫爱葛妮丝或者是爱尔妮拉。总之很绕口,不太容易记住。如果一定要从那个女人身上找出什么特别值得注意,让人一下子就能回想起来的东西,恐怕就是她胸前那对体积庞大得令人感到震惊的乳房。 记忆并不绝对正确,这一点在林翔身上很快得到了证明——当他走进物资调配室的时候,透过钢铁栅栏的缝隙,并没有看到那个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巨胸女军官。那张原本属于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干瘦,外观年龄大约为二十上下,神情淡漠的白种男子。 外观并不等于实际,走近栅栏,林翔立刻感觉到一股从男子身上散发出的异能气息。气场的强度等级并不高,大概只相当于一星寄生士的初步阶段。尽管如此,林翔仍然抱着十二分的戒备心理,慢慢走近摆在栅栏前椅子,坐下。 自然状态下,寄生士可能永远也不会死。骷髅骑士团的寄生士均来源于大战爆发前的旧时代,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男人从二十岁的时候就接受了病毒注射。虽然不清楚对方拥有的异能究竟是什么,但是林翔却很清楚军需官这个职位对于骑士团的重要性。如果在某方面没有过人的特长或者技能,根本不可能坐上这个位子。 从栅栏底部的空格里塞进填好的物资调拨申请表,林翔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候对方的回应。 里间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只三角形的名片夹,上面附有一张寸许大小男子的正面照片,右边留出的空白栏位里,是一行标准的印刷体字母。 “符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格里高利少尉。职位:新月之城军用物资调度需求考核官。” 格里高利,也就是栅栏对面的男子一直低着头在一份文件上写着什么。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过林翔一眼,林翔也一直保持沉默,房间里的气氛就这样凝固在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闷当中,只有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不时传来指针划过刻度发出的“沙沙”声。 半小时后,格里高利终于直起身子,把手里的钢笔套上盖帽,肩膀朝着侧后方向慢慢活动着酸软的关节。他推开椅子站起,从桌上拿过空杯子,走近摆在壁厨右边的自动热水器,从侧面的置物架上拿起一瓶速溶咖啡舀了两勺,冲上滚烫的沸水,慢慢走回到办公桌前,用细长的手指从放在文件堆旁边的纸盒里夹出两块方糖,扔进咖啡杯,用插在里面的一把精致小勺,慢悠悠地来回搅动。 自始至终,他没有和林翔说过一个字。也没有对那份摆在面前的物资神情单发表过任何意见。 “吱呀——” 这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一个身穿灰色标准战斗制服的骷髅士兵。他绕过坐在椅子上的林翔,走近栅栏,侧身递进一份同样格式的物资申请表。格里高利以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旋开钢笔,在表格下方的空白栏位签上自己的名字,拉开抽屉,取出印章,在名字正方盖上带有黑色骷髅记号的圆形图案,松开紧抿的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把表格从栅栏下方递还过去。 随着士兵走出房间,走廊上有节奏的脚步声逐渐淡化消失,格里高利脸上也重新恢复平淡而没有任何变化。他仍然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仿佛坐在面前的林翔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林翔此前从未见过这个男人,但是从刚才士兵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他终于明白了一点——对方在故意刁难,或者应该说是怠慢自己。 林翔没有动怒,眼眸深处释放出的目光却变得带有一丝淡淡的冷意。他伸出手,从栅栏的缝隙中拿起申请表的边角,把整张纸页用力推到格里高利面前,遮挡住他正在查看的文件。 格里高利抬起头,用阴沉冰冷的目光死死注视着他,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问:“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尖,没有男性特有的浑厚感,反而带有一种尚未渡过变音期青年特有的炸响和刺厉。 “我想让你看看这份东西。” 林翔目光渐渐转冷,但仍保持着礼仪应有的微笑。他指了指摆在桌上的物资申请表,说:“我需要尽快得到审核。” “我手上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必须一样一样来。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懂的规矩和顺序,那么这个世界也会彻底乱套。”带着刻板阴冷的笑,格里高利抛出足够充分的理由。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刚才那名士兵也在插队。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能够得到和他相同的待遇。”强压下想要拔出手枪把这个男人脑袋打爆的冲动,林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缓。 这里是新月之城,是骷髅骑士团的重要据点。他不希望为了一点小事引起反目。毕竟,隐月城想要得到发展还需要很多东西,而这些物资只有从骑士团手里才能获得。 “相同的待遇?哼——” 忽然,格里高利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有什么资格要求什么见鬼的待遇?你只是一个连最基本进化能力都没有的废物,我真不明白上帝为什么要造出你们这些肮脏下贱的普通人。不,你们根本就不配享有“人类”这个伟大的称号。你们是一群渣滓,是欲望和野蛮爆发时的最卑贱产物,除了浪费资源和食物,你们什么也做不了。你们应该被打回最原始的单细胞形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高据守在生物链条最顶端。哼——-想要从我这里得到公平的待遇……先去打上一针,让强化药剂把肮脏卑下的灵魂从你的身体里彻底驱逐,重新换上一具稍微干净些躯壳再说吧!” 说着,他一把抓起摆在桌上的物资申请表,用双手使劲揉捏成一团零乱的纸团,重重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隔着粗重的全钢栅栏,格里高利伸出右手,指着房门方向,用他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大声咆哮:“现在,给我滚出这间屋子。只有进化人或者强化人才能走进我的办公室。像你这样的平庸无奇的废物,趁早有多远滚多远——” 巨大的吼骂声惊动了门外值守的卫兵,他们迅速冲进房间,平端起枪口把林翔团团围在中间。格里高利的声音很大,足以让他们隔着墙壁也能听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卫兵们没有对林翔做出更加过激的举动。 一个肩膀上佩有中尉军衔的骷髅士兵走上前来,看了看林翔挂在脖子上的雇佣兵铭牌,又看了看他身上特制的骷髅军官制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善意的提醒道:“先生,先跟我们出去吧!冷静一下,对大家都好。”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因为愤怒产生的一抹红色从面颊两边迅速消退。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久久地望着站在栅栏背后的格里高利,平静地说:“我会记住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也希望你能牢牢记住今天发生的这一切——”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格里高利的眼神依旧充满不屑和鄙夷,他丝毫没有把林翔最后的话放在心上,仍然不紧不慢地继续喝着咖啡。过了几分钟,杯子已经见底,望着残留在杯底的咖啡渣,他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残忍的冷笑。 “区区一个普通人,老子一拳就能把你的屎都打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的脸蛋儿长得的确不错,如果能按在床上狠狠干几下他的屁股,感觉应该很舒服。嘿嘿嘿嘿——” …… 索克上尉的办公室依然烟雾缭绕,其浓烈程度甚至比林翔先前离开的时候更甚。也许,这种被尼古丁团团包围的环境,的确能够刺激大脑保持清醒状态,但是林翔却觉得——上尉总有一天会被充斥于身体周围的这些烟雾活活憋死。 “看起来,你似乎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望着刚刚走进房间,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怒气的林翔,索克上尉讥讽地笑了笑,从桌子上的“marlboro”烟盒里抽出一支,自顾点上,淡淡地吸了一口。 林翔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黑玉般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上尉,说:“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得到那些物资,请直截了当地说明。用不着以这种肮脏卑鄙的手段进行侮辱。你应该明白,激怒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恰恰相反,这种举动很危险,非常危险。” 索克上尉好像早就已经料到林翔会作出这样的反应,他没有动怒,也没有对这番指责表示出任何反对意见,而是神情淡然地摇了摇头,从文件夹里另外抽出一张新的物资申请表格,扔到了林翔面前。 “骷髅骑士团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就像一部汽车,每一个零件都有其固定的作用和功能。同样的道理——每一份物资的调拨审核都必须通过军需官的认可,我这里只负责确认具体用途和最后的发放。简单地说,这两个环节缺一不可。也正因为如此,担任军需官一职的人员,均由所在区域的核心主城直接委派。我承认,格里高利这小子的确有些难缠,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异人种群歧视者。不仅是你,他对所有非异能人类均抱有敌意。不过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他是拉斐尔城的直接委派人员,不属于新月之城正常管制。在这里,除了韦伯城主能够命令他对某些单据进行修改,谁也不可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 林翔接过申请表,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通过这个家伙?” “没错——” 索克上尉喷出一口浓浓的烟,用沙哑的嗓音说:“这是规矩,即便是克劳德曾经答应过你的后续援助,也得有他的签字和印章认可。” “看来,我永远也拿不到那些物资。”林翔自嘲地笑了笑,眼里充满了失望。 看得出,索克上尉的态度并非故意推诿或者刁难。况且,以目前的合作与彼此需求情况来看,他没有必要,也不会这么做。 “我也不喜欢格里高利那个混蛋,但是没办法,上一任军需官爱葛妮丝被调派到北方基地,还是那句话,在拿到格里高利的签字以前,我没办法帮你。”索克上尉直接点明了问题关键。 林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物资神情表在手上折了几折,装进衣服胸前的口袋。 上尉用复杂的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劝解性质的话。直到林翔从椅子上站起,转身走到门前,即将离开房间的一刹那,才重重地咳嗽两声,慢慢地说:“用不着急着走。至少,在这里呆上一晚。” 林翔迅速转过身,奇怪地问:“为什么?” “执行官阿芙拉大人已经结束对北方各个基地的巡视,最迟明天上午就能返回新月之城。她一直想见见你,有些事情,也必须和你本人进行商议。”说这番话的时候,索克上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口气却很认真。 “阿芙拉大人?” 林翔在脑海迅速搜索了一遍,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与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他皱了皱眉头,问:“我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 “但她认识你——” 上尉把已经抽近手指的烟头塞进烟灰缸,用力摁熄:“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能得到她的认可,格里高利那个混蛋……我可以帮你摆平。” …… 林翔虽然属于骷髅骑士团外围人员,甚至还拥有和骷髅士兵相同的军衔,但就实际编制来看,却不属于新月之城的正式成员。因此,他无法进入士兵餐厅,只能在城市里另外寻找就餐和住宿的地方。 和废土世界所有定居点一样,新月之城的酒吧除了供应各种酒精饮料,还附带着具有餐厅的功能。 酒吧的经营者是两名腿部带有残疾的骷髅老兵,对于林翔这个陌生的外来者,倒也没有表示出太多的疑问或者警惕。毕竟,进入城市以前,所有人都必须经过卫兵详细盘察。何况,林翔脖子上的雇佣兵铭牌,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得益于骑士团强大的后勤供应能力,酒吧里配备的菜肴品种非常丰富。抱着难得好好享受一番的念头,林翔要了一份酒焖葱蒜羊腿、一份蔬菜炖肉、配以焦糖烹制的粗胡椒苹果,再加上用蜂蜜和鸡肝蛋卷做成的热饼。至于甜点,则是一份在这个时代异常罕见,用奶油冰激凌混合做成的冰镇桃肉。 第一百八十节 狂想 第一百八十节狂想 毫无疑问,这是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所花费的钞票虽然高达三百五十六个骷髅元,但是在长时间一直以玉米面包充当主要食物的林祥看来,偶尔奢侈一次,却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 随着夜幕渐渐降临,酒吧里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喝酒和用餐的客人混杂在一起,一张张小圆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饮料,除了用香料混合制成的烤肉,还有添加了奶油熬煮出来的秋葵汤,以及各种制作精美的甜点和巧克力饼。在外面的世界几乎不可能看到这些食物,即便是拥有庞大领地的家族势力统治者,也很难有机会品尝到它们。但是在新月之城,在这间气氛与格调都算不错的小酒吧里,却仅仅只需上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就会有人用漂亮的银色餐盘装着它们,恭敬地摆在你的面前。 无论在任何时代,穷人和富人之间,永远都有着天地一般的巨大差别。 焖羊腿的味道不错,蔬菜炖肉也很香,表面淋上奶油的热饼新鲜松脆,裹在其中的鸡肝更是有种特殊的粘稠口感。就着一杯用白兰地调和成的温热淡酒,林翔吃得非常尽兴。他甚至考虑明天离开的时候应该多少带上一些回去,让应嘉和王彪等人也尝一尝。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在老板的安排下,几个衣着暴露,除了一件白色招待短裙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穿的年轻女人,开始在餐桌之间来回穿梭。她们长得很漂亮,凹凸有致的身材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一瓶瓶酒和装有热腾腾食物的餐盘被她们送上不同客人的桌子,放下东西的同时,往往也会有几只充满欲望的大手,在她们肥厚臀部和大腿上肆意拧捏。对于这些明显属于揩油却不用付钱的举动,漂亮招待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冲着对自己有意思的客人挤挤眼睛,或者来上一记充满无比诱惑的飞吻,在一片哄堂大笑中扭动腰身,款款走进柜台背后。 她们都是利用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培养人。唯一的用途,就是充当男人在性欲旺盛时候的发泄对象。酒吧女招待不会拒绝任何客人的邀请,前提是对方必须付出足够维持一整晚激情的钞票。这也是适用于废土世界任何定居点的规律之一。 享用完丰盛的晚餐,林翔要了一瓶口味偏淡的葡萄酒,一个人坐在靠近角落的桌子上自斟自饮。他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坐在这里消磨一下时间,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酒吧老板给唱机换上另外一张唱片的时候,从门口走进了几个身穿灰色制服的军官。他们显然属于这里的常客,女招待刚刚把酒送上,就被他们抓住手腕抱在怀里随意调笑。这种粗鲁的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尖锐的口哨和嘘声充斥了整个酒吧,弥漫在空气中的酒精与荷尔蒙气息也越发浓重。 就在这些人当中,林翔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令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的脸。 那是格里高利。 目光交汇的瞬间,他也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翔。 和白天一样,格里高利身上仍旧穿着骑士团特制的少尉军官服。他眯缝着眼睛,望朝林翔的目光里带着一些不屑的冷笑,可是嘴角扭曲得明显不自然,笑得十分狰狞,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残忍和玩弄的意味。他抓起摆在面前桌子上的一瓶朗姆酒,慢慢拧开瓶盖,一面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翔,一面仰头猛灌几口,然后重重吐出一口气,睁着血红的一双小眼睛,呆坐半晌,直到干瘦的面颊两边充满病态的潮红,才用力撑住桌面从椅子上站起。他抓起一瓶白兰地,带着几分微醺,摇晃着身子穿过几张坐满客人的酒桌,慢慢走到林翔面前。 “我看过你的那张物资申请表,一套完整的电池生产流水线,嘿嘿嘿嘿!新月之城的军用仓库里面有三套这种东西。如果需要功率更大的相关设备,也可以从拉斐尔主城要求调运。问题是……没有我的签字认可,任何人都没办法和那边联系,更不可能把仓库的物资直接调出来。” 格里高利散发着浓烈的酒意,口中喷吐的酒精气息当中,还夹带着令人恶心的呕臭。那双充斥了大量血丝,被酒精刺激得半凸出眶外的眼睛直勾陡地盯着林翔,目光里带有炫耀和鄙视的成份,也有赤裸裸的,毫不遮掩的肉欲和火焰。 “嘭——” 用力拔掉白兰地瓶口的软木塞,像喝水一样把纯烈酒液大口灌入喉中,格里高利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烫得厉害,好像整个身体都在燃烧,腹部下方更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那是太多液体涌入身体在膀胱里超过积存数量,必须尽快得到释放尿液所造成的结果。而强行憋住它们迫使膀胱受到进一步挤压,使神经和大脑同时承受临崩溃前膨胀感。 林翔冷冷地看着满面赤红的格里高利,没有说话。 他和他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这个时候,悬挂在房梁顶部的大灯忽然熄灭,整个酒吧里的光线顿时变得昏暗下来。伴随着从柜台后面爆起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一个化着妖艳妆束,身材和脸蛋都足够吸引视线的年轻女人,敏捷地跳上吧台旁边的小舞台,随着音乐节拍来回扭动着身体。她身上的衣物少得可怜,三块只有寸许大小,被几根黑色细绳拴系在一起的薄质布料,勉强遮盖住乳头和私处。酒吧里所有男人都拥挤到小舞台前,用狼一般狂热的目光紧盯着她。 和酒吧里其他女人一样,这名妖艳的舞女,也是一个通过无性繁殖技术产生的培养人。按照骷髅骑士团的相关条例,任何拥有军官阶级的人都能占有她们。甚至可以通过向后勤部门申请的方式,直接获得一个自己的私人陪护者。但是在酒吧里,在这种被酒精麻醉的气氛下,所有被雄性荷尔蒙占据大脑的男人,都有种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女人弄上床的冲动和欲望。 “这些没脑子的白痴……” 望着狂热的人群,格里高利干瘦的脸上流露出不屑一顾的鄙夷神情。 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智商指数比普通人要高得多。强烈的自恋倾向和极端自我的意识思维,使格里高利在潜意识当中形成轻视他人的性格洁僻。他看不起那些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类,觉得他们根本就是漫无目的存在,并且只能单纯消耗资源的低等生物。这种病态思维非但没有被自制能力所控制,反而随着生活环境和接触人群不同而变得越来越恶化。即便是对自己的同僚,格里高利也仅仅保持表面上的礼节,而关上门一个人独自呆在起居室的时候,总会以最狂暴和野蛮的姿态,把他们每一个人诅咒成厕所里最肮脏,最臭的粪便。 做爱,是人类发泄身体欲望,从而获得轻松和释放的途径之一。 格里高利并不排斥做爱,也许是因为精力过于充沛的缘故,他对这种赤身裸体的肉体纠缠有着本能的喜好。当然,高智慧型人材总要在任何方面都和普通人显得与众不同。格里高利也不例外——他不喜欢传统类型床上接触与性器官插合方法,而是绞尽脑汁设计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交合程序。 长达数十年呆在地下基地躲避核辐射的漫长岁月,使大多数骷髅骑士的心理状态都出现不同程度扭曲或者病变。他们的性格窘异于常人,思维方式也变得更加极端。为了改变这种可怕的状况,骑士团上层特意制造了一些培养人以供他们摧残,希望能够通过暴虐和凌辱的手段,让他们的心理病情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缓解,从而保持足够旺盛的精力和战力。但是即便如此,每一名骷髅骑士拥有的补给物资同样也有限度。在后勤部门提供的物资清单上,正常情况下,视各人军衔和担任职务高低不同,培养人“玩具”的数量每人每月最多只提供五至十名。在这种核定物资的控制下,和格里高利一样有着极端暴虐倾向的骷髅骑士,只能另外寻找新的欲望发泄途径。他们开始把目标瞄准荒野上的流民,以及那些居住在城市定居点的新生代人类。也有些喜欢刺激,口味比较特殊的家伙从流民手上弄来各种不同类型的变异生物,砍掉它们的四肢,拔掉它们的牙齿,在动物哀嚎与自己粗野狂放的亢奋吼叫声中,把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能量挥发到极致。 格里高利也经常玩这种把戏。 格里高利很喜欢挑战极限,他认为那是男人才应该具有的壮举。长久以来,他一直想弄上一头腐狼或者暴熊之类的变异生物,把它们捆在床上让自己过过瘾。可是考虑到这类动物的体格强悍,野性力量也远远超过自己一星寄生士实力,因此,只能把这种应该有利于人类和动物之间交流感情的想法仅限于幻想。 在他看来,这才是高智慧人类应有的消遣方式,也是彰显人类身为地球生物链顶峰地位的最佳体现——身为具有绝对统治力量的人类,本来就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酒吧里的音乐声越来越大,男人的吼叫也随着舞女身体摇摆幅度此起彼伏。朝着灯光最强烈,同时也是人群最拥挤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格里高利收回不屑一顾的阴冷目光,重新投注在对面的林翔身上。 林翔穿着一套只有军官才有资格配发的高效战斗服,细密结实的薄质材料紧绷在皮肤表面,显出一块块膨胀结实的肌肉和健美体形。他的皮肤非常细腻,尽管是黄种人,却显出类似温玉一般的柔和光泽。五官不像那些粗野男人一样刚棱坚硬,反倒有种仿佛素描画上利用涂抹造成的柔软,嘴唇和鼻梁的线条弯曲适度,性感得连最漂亮的女人都自愧不如。他的手指细长,白晰得如同精致瓷器。尤其是那双黑色的眼睛,更是在昏暗的灯光下释放出几分特殊而神秘的味道。 也许是因为酒的缘故,或者是因为酒吧里喧闹淫靡的环境影响,格里高利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下意识地拎起桌上的白兰地仰头猛灌,却丝毫没有解渴后的舒缓,身体反而越来越热,小腹越来越涨,而坐在对面的林翔,在他看来也越来越性感动人,越来越充满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之所以坐上这张桌子,格里高利本意是想彻底打击林翔的自尊心,让卑贱肮脏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明白,这个世界究竟应该由谁说了算。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奇妙,在这个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荷尔蒙味道的小酒吧,他的欲望却前所未有空前膨胀。而自己眼中连蚂蚁都比不上的一个普通人类,却转而变成类似旧时代封面女郎一般充满吸引力的存在。 这实在很诡异,也很奇妙。 “我说,如果你想得到那套电池生产设备,最好认认真真听好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 眨巴着迷离惺松的眼睛,格里高利打了两个异常响亮的酒嗝,半趴在桌子上,饥渴地舔了舔嘴唇。 林翔没有答腔,他早已习惯了女人或者男人投来的贪婪或挑逗目光。病毒强化身体让自己拥有更加强大实力的同时,也在悄悄改变着基因排列顺序和细胞的各种能力。这种变化应该是以人类的审美观点作为基础,皮肤越来越白腻,身体比例越来越均衡,五官也越来越精致……总而言之,相比旧时代,他正在逐渐变得更加英俊,或者应该说是漂亮。 这种情况放在一个女人身上绝对属于意外惊喜,然而对于一个男人却算不上什么好事——混乱的废土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道德,只要能够发泄身体欲望,狂暴的人类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看似可能的对象。何况,男人干男人这种事情即便是在旧时代也算不上什么新闻。尤其像坐在对面这个神情猥琐的家伙,显然是对自己产生了某种非友谊的身体交流念头。 想到这里,林翔就遏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有种拔出手枪打爆那颗丑陋头颅的强烈冲动。 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他需要电池生产设备。这关系到隐月城的后续发展,也关系到与之息息相关数万市民的未来和希望。 第一百八一节 赌场 第一百八一节赌场 “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格里高利仰脖又灌下一大口白兰地。瞬间,他感觉好像是打了整整一桶兴奋剂,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带着小腹快要涨破,膀胱强烈需要得到释放的冲动,他伸出手,在虚空中顺着并不实际摸到的林翔面部轮廓游走了一圈,用力狠咽了咽口水,说:“陪我上一次床,让老子好好捅几下你的屁股,我自然会让你得到想要的东西——” 林翔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他一直在保持沉默,然而心底深处却如同包藏了一团火焰,越来越炽烈,越来越狂暴。 “把屁股洗干净一点儿,我保证,你将渡过一个无比美妙的夜晚——”格里高利目光炯炯地盯着林翔,灼热之极的目光释放出赤裸裸的欲望。他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张精美绝伦的脸,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其一口吞掉。 “你是一个肮脏的杂种。” 过了几分钟,林翔平静地说着。他的声音柔和悦耳,充满磁性。 “你说什么?”格里高利虽然明显有些醉意,脑子却很清醒。他陡然睁大眼睛,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尽管酒吧里的音乐和嘈杂声很大,但是对于这句充满侮辱性质的话,他却听的非常清楚。 “我说,你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腐烂气息,肮脏下贱,连生殖器上都沾满了屎尿的狗杂种——” 林翔脸上柔和的五官瞬间变得一片狰狞,那双散发出性感光芒的黑色眼眸仿佛魔鬼一样可怕。不知为什么,格里高利本能产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对面这个漂亮的男人似乎根本就不是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他很强大,强大到自己难以想象,也根本无法对抗的地步。尽管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进化或者强化气息,可他的眼睛,他的气势,他的语言……所有的一切,都要比自己强大得多。 相比之下,自己引以为傲的一星寄生士力量,根本就是可笑至极的存在。 很奇怪的感觉……格里高利使劲儿甩了甩头,想要把这些混乱滑稽的念头从自己脑袋里驱逐出去。当他重新回过神来,把目光再次投注到桌子对面的时候,却惊恐无比的发现——面目狰狞的林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半空的白兰地酒瓶捏在手里,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挥下。 瓶子炸裂的声音异常响亮,飞散的玻璃碎片和酒精液体朝着四面乱溅开,无数道惊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甚至就连围在十几米外小舞台旁边的人群,也把探询的目光纷纷投朝这一方向。 “放心,他死不了——” 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从衣袋里摸出几张钞票,塞进闻讯而来的酒吧老板手里。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扑翻在桌面上,双眼一片迷离的格里高利面颊,朝他脸上恶狠狠地吐了口浓痰,推开身后的椅子,大步走出酒吧。 酒吧里的气氛很混乱,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围观者只能大概看清楚林翔和格里高利身上都穿着军官制服。他们也没办法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准确判断两人各自的异能气息,只能按照固定思维和以往经验,把这起意外归结为普通斗殴。 酒吧老板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情很常见,喝酒上头的年轻人需要发泄,女人和拳头是他们最常用的手段。林翔付了钱,结了帐,格里高利也没有死,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种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操心。军官之间的纠纷,自然有军衔更高的军官去解决。 柜台后面适时的放出一支节奏劲爆的曲子,随着狂野的节奏,舞台上的女人扭动得更加疯狂、卖力,台下的观众目光也纷纷从小餐桌上回转过来。他们很快忘记这个不甚明了具体原因的小插曲,把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如何把台上的女人抱下,搂在怀里肆意玩弄之类更加具体的方面…… 浓烈的酒,顺着格里高利蓬乱的头发一滴滴淌落。其中,也混杂着鲜红的血。它们顺着面颊流过嘴唇,冰冷疼痛的感觉使格里高利本能地舔了舔,一股血腥火辣的刺激,立刻顺着舌间弥漫到整个口腔。 “……等着,我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小子,你会跪在我的脚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舔干净老子的生殖器——” 侧扑在桌上他喃喃着发誓,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疯狂吼叫,阻塞了声音从口中传入耳朵的全部渠道,但这并不影响格里高利的头脑思考能力,就在这种咬牙切齿的暗自酝酿中,他一直保持紧绷状态的大脑忽然松懈下来,失去神经控制的生殖器疯狂倾泻出一条滚烫洪流,薄薄的军官制服根本无法阻挡突如其来的变化,只能任由散发着腥骚气息的淡黄液体浸透下身、裤腿、椅子……最终,连同从桌上流淌下来的白兰地,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肮脏难闻的混合物。 …… 淡淡的阳光从天顶散射下来,把灰暗的世界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黄。在临近岁末的时节,这绝对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走在街上的人们气色也好了不少,甚至能够看到一些淡淡的微笑。大自然就是用这种神秘力量操纵人类的情绪,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它的控制,自己却根本无法察觉。 神情悠闲的克拉斯诺夫漫步在大街上,可能是因为他那比暴熊还要粗壮的块头,以及厚实程度惊人的胸肌和大腿,周围过往的行人本能的和他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在废土世界,满脸横肉和粗暴野蛮的外表,恰恰是拳头和力量的最佳体现。 由于佩在胸前“秃鹫佣兵团”双头鹰标志的缘故,隐月城内的中、高级市民对克拉斯诺夫的态度都很尊敬,普通的低级市民眼里,也能看到敬畏的目光。加之身份特殊,以及林翔的特殊安排,他现在很少出战斗任务,而是以教官身份对刚刚加入雇佣兵团的新人进行训练。虽说杀人这种职业需要亲身实践,但是在自己动手用刀子割断对手喉咙之前,能够接受像克拉斯诺夫这么一个经验丰富强力人物的亲自调教,在战场上活命的机率,自然要大上许多。 克拉斯诺夫很满意目前的生活——他拥有一套占地面积超过上百平米的两层小楼,老婆桑琪亚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她漂亮性感,在床上很懂得男人的生理需要,家务方面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和这个时代所有女人一样,桑琪亚精通食物烹饪并且不会浪费任何材料。她烤的玉米面包比外面店铺卖的更加松软,腌制的熏肉和香尝滋味儿非常独特。这个善于持俭家务的女人酿得一手好酒,对于丈夫交回来的每一分钱都能做到精打细算。如果要说婚前婚后究竟有什么具体分别,大概就是她在酒吧里做招待的时候,无意例外拒绝其他男人的邀请和勾引。当然,桑琪亚不会把这种带刺儿的话说的很直接,而是非常巧妙地避开那些伸向自己胸口和屁股想要揩油的手,同时微笑着回上一句:“抱歉,我的丈夫正在等着接我下班。” 克拉斯诺夫和桑琪亚工作的酒馆老板已经混得很熟,每天晚上,他都会提前来到这里,坐在角落里的小桌子上,望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如同蝴蝶一般在餐桌之间来回穿梭。除了喝一杯解解馋,他更多的时候则是作为一种威慑存在。每当桑琪亚遇到某个比较“执着认真”,对她死缠烂打紧抓不放的酒客,克拉斯诺夫总会像最恐怖的魔神一样出现在桑琪亚身后,把那具娇小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示意性的晃晃自己硕大无比的拳头,露出森白发冷的牙齿,让对方明白——并不是每一个酒吧女招待都能够随意动手动脚。 酒吧老板很喜欢克拉斯诺夫,这个大块头男人的出现,给自己经营的店铺带来了不少安全,加之身份特殊,经常有不少雇佣兵会跟随克拉斯诺夫一起过来喝酒。因此,他经常都会给这个强壮的白俄雇佣兵来上一杯免费的酒。 隐月城的物资供应谈不上丰富,却也相对充足。以克拉斯诺夫的收入水平,在这座城市里绝对算得上高薪阶层。有房子,有女人,还有旁人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友好的生活氛围,他根本不想再回什么见鬼的“魔爪”公司——不可否认,杀手的酬金的确要比雇佣兵教官高得多,但是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今天的训练任务已经结束,桑琪亚正呆在家里午睡以应付晚上的招待工作,这个时段属于克拉斯诺夫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喜欢的,就是到城市西面的一家赌场里转悠,偶尔玩上两把。 酒吧、赌场、妓馆,是废土世界分布最广泛,几乎在每一个定居点能够找到的最普遍经营项目。隐月城也不例外,为了积累尽可能多的发展资金,城内的酒吧和妓馆都必须交纳高额税金,当然,为了保证收益,城市管理委员会也限制经营者的数量。除了持有特别许可证明的店铺,其余擅自经营此类业务的市民或者外来人员,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 因为赌场行业的特殊性,林翔只在城市西面特设了一家由管理委员会直辖的赌厅。那里靠近城门要道,周边已经发展成为繁华的自由贸易区,赌场收取的筹码交换物也不仅仅只限于钞票。粮食、衣物、药品、武器弹药……一切具有使用价值的东西,都可以交由城市管理委员会委派的相关人员进行评估,按照其价值发给筹码,让那些心存发财妄念的家伙,在种类繁多的娱乐项目中,自由寻找通往财富或者穷困的最佳途径。 比起其它城市,隐月城赌场在周围人群中有着良好的信誉口碑。这一带的治安巡逻力量是城市其它区域的五倍,所有进出人员都必须按照规定收缴随身携带的武器,产生纠纷可以通过赌场工作人员协助解决,欺诈盗抢之类的事件几乎鲜有发生,无论赌客是腰缠万贯的富豪或者口袋里仅有一文的穷鬼,赌场都会按照同样规格给予礼貌……诸如此类种种措施,换在其它定居点,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用林翔的话来说:“这就是法律和规矩带来的好处。” …… 克拉斯诺夫今天的运气不错,连续几把牌都能拿到三条或者十点以上的大对,摆在面前的筹码很快码成一座厚厚的小山。虽然大多都是十元和一元的小额筹码,但他很享受那种赢钱的过程和乐趣。他很有节制,桑琪亚给他的零花钱足够维持这种爱好。当然,如果想玩上几把更大的,可以去赌场二楼的贵宾室。那里是为真正有钱的款豪特设,赌桌上的筹码币值足足高达上万,不过克拉斯诺夫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生死搏杀,他现在变得非常理智,脑子也足够清醒。 翻开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与另外四张凑成一副漂亮的顺子,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的克拉斯诺夫张开双臂,把桌面上所有筹码统统拢到自己面前。这把的输赢其实并不算大,充其量也就赢了差不多两百索斯比亚元左右,可是看到对手气急败坏的脸,以及旁边那一双双充满羡慕和嫉妒的眼睛,他的内心总有种非常充实的满足感。 “傻大个,看来你的运气不错。我来和你玩两把怎么样?”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挤进人群,款款落座在赌桌对面的椅子上。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紧身战斗服的女人。紧密细致的高弹布料绷在身上,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处细节和线条,胸口和关节部分绑着厚而柔软的皮质护甲,虽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是就这身装束和衣物价值来看,已经远远超出普通流民能够承受的极限。 酒红色的头发,裸麦色的皮肤,平直修长的双腿斜靠在赌桌旁边,一双碧色的瞳孔紧盯着坐在对面的克拉斯诺夫,仿佛一条绻缩在草丛深处的蛇,正死死看住自己即将下手的猎物。 端起摆在旁边的白兰地一饮而尽,克拉斯诺夫长长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尽管围在桌子旁边的人们都用贪婪而充满欲望的眼神望这个女人,他的下身却丝毫没有硬起来的迹象。恰恰相反,身上的肌肉却在蠕动,脸上也逐渐浮现出带有些许狰狞的郑重。 他认识这个叫做葛瑞娜的女人。和自己一样,她也是“魔爪”公司下属的杀手雇员。 “魔爪”是一个名声显赫的杀手组织,隶属于这个机构的人员都拥有超乎寻常的实力。仅是克拉斯诺夫知道的,就有四名强大的九星级寄生士。“魔爪”的整体控制系统非常松散,接到灭杀对象任务之后,以公开竞标的方式,在内部人员当中,按照各自所报酬金价格最低者才能领取的方式进行发布。一般来说,雇主承诺给予十万元报酬的任务,公司通常会以九万的标准公布在内部平台上,杀手本人则按照自身实力和任务难度进行报价。八万、七万、甚至六万或者更低的价格都有可能。由此类任务大多涉及凶杀以及某些无法公开的秘密,报酬也比普通“s”级任务丰厚得多。因此,许多雇佣兵们纷纷趋之若骛。他们自愿形成“魔爪”外围,按照外界的猜测,实际操纵整个集团的核心,大概只有几个或者十几个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程度的寄生士。 在“魔爪”, 葛瑞娜算得上是个名人。 她只拥有三级进化实力,但是很少有人敢对这个身材火辣的年轻小妞动什么歪念头。具体原因克拉斯诺夫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他和葛瑞娜只打过几个照面,并没有更深层次的了解。但是就那些在她手上吃过亏的雇佣兵酒后醉言——这个女人的真正可怕之处绝对不是通常意义的力量对比,而是在于她的速度。 克拉斯诺夫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望着坐在对面,脸上带有几分嘲讽的葛瑞娜,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如果换在别的地方,他或许会考虑一下对方的身份以及可能带来的后果,然而这里是隐月城,是自己的主场,这个女人再可怕,也仅仅只是一个三级进化人。 想到这里,他咧嘴一笑,抓起一枚十元面额的筹码扔进赌桌中央,朝站在旁边的荷官挥了挥手,沉声道:“发牌——” 第一百八二节 窥密 第一百八二节窥密 红桃四、方块q、黑桃q,这是克拉斯诺夫摆在桌上的牌面,至于盖在最下面,只露出背面的牌,则是一张红桃q。 反观对面的葛瑞娜,三张朝上的牌面分别为红桃二、三、五,另外一张翻底的牌究竟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堆在桌上的筹码并不多,大概只有不到三百索斯比亚元的样子。显然,两个人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赢钱,而是通过这种极其特别的方式,对彼此之间的实力进行比较、试探。 随着一摞筹码扔上桌,最后一张牌也从荷官手里分发下来。克拉斯诺夫抱着手,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不用伸手翻牌,他也知道发给自己的是一张梅花q,至于对面的葛瑞娜,则拿到了一张黑桃j。 进化人的感知和速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类,早在荷官洗牌的时候,克拉斯诺夫已经看清楚每一张牌的大小和所在位置。依照顺序推断,他可以推断出葛瑞娜除了刚刚拿到手的黑桃j,另外一张底牌则是红桃六,一把杂牌对上自己的一条龙,必输无疑。 克拉斯诺夫翻开手上的梅花q,用饶有兴趣的目光看了看葛瑞娜,围在桌子旁边的观赌者一片大哗——敢主动翻出三张q牌的场面并不多见,代表的意义也再明显不过,稍有赌博常识的人都很清楚,这样的牌如果翻开最后一张底,不是葫芦,就是龙头四条。 葛瑞娜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她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牌有什么不妥。她用细长的手指夹住面前一张倒翻的牌,在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把一张带有红桃记号的“六”,轻轻摆在桌面上,与另外三张红桃二、三、五并列。 “看来,我今天的运气不错——” 克拉斯诺夫愉快地高声大笑着,眯缝着眼睛瞟了瞟对面的葛瑞娜,带着几分得意和满足,用粗大的拇指拈起底牌边角,准备翻出自己的最后一张红桃q。他并不打算在赌注上继续加码,这本来就是一场游戏,尽管不太清楚葛瑞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可是看在曾经都是“魔爪”同僚的份上,克拉斯诺夫不想给这个女人难堪。 底牌边角刚刚翻起三分之一,克拉斯诺夫脸上的笑意已经陡然僵硬。他惊讶地发现——最后那张红桃q不知什么时候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醒目无比的黑色j。虽然不知道究竟是黑桃还是梅花,克拉斯诺夫都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而且,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肯定,手里这张该死的牌,就是本该发给葛瑞娜的那张梅花j。 他有些发怔,这牌输得莫名其妙。显然,葛瑞娜暗中做了手脚,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以克拉斯诺夫拥有的一星寄生士实力,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一股巨大的寒意从心底升起,克拉斯诺夫忽然发现——关于葛瑞娜的传闻也许不像听起来那么毫无根据。这个女人的确很可怕,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一只蚂蝗咬了,却不知道这个一摁就死的小东西是什么时候爬到自己身上一样毛骨竦然。 葛瑞娜微笑着翻出她的底牌,正是那张莫名失踪的红桃q,加上桌面上已经翻开的四张牌,组成一副看起来很漂亮的同花。 深深地看了一眼正把所有筹码全部拢到身前的葛瑞娜,克拉斯诺夫拿起桌上属于自己的最后几个筹码,什么也没说,仰脖喝尽杯子里残剩的酒,转身走出拥挤的人群。 …… 走出赌场大门,扑面而来一股凛冽寒冷的风。克拉斯诺夫竖起大衣护领,转身走近旁边的墙角,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在身体营造出的避风港里点燃,用力深吸一口,慢慢走到赌场对面的一幢屋檐底下,靠着冷而僵硬的石壁,用锐利的目光在每一个走出赌场的人身上来回扫视。 半小时后,葛瑞娜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让克拉斯诺夫感到意外的是,她的身边还跟随着一个头发半秃,个子矮小,身形五官看起来都非常猥琐的老男人。尤其是那张被皱缩皮肤占据的脸,看起来足以当上葛瑞娜的祖父。老男人亦步亦趋紧跟着她,看样子对葛瑞娜充满无比关切和热情,但在旁人眼中,活像一头急不可待要求交配,正朝着中意雌性对象拼命展示漂亮羽毛的老公鸡。 对于身边的尾随者,葛瑞娜丝毫没有表现出厌烦或者愤怒。她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克拉斯诺夫所在的方向慢慢走来。看样子,似乎对旁边色迷迷的男人很是满意。 “活见鬼,那家伙难道是她的情人?”克拉斯诺夫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夹在指间的香烟险些掉在了地上。 就在他满怀恶意想象着这对男女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实质性联系的时候,葛瑞娜突然抓过旁边一个醉鬼手里已经喝完的空酒瓶子,照准老男人光秃的头顶重重砸下。 玻璃横飞,鲜血四溅,老男人头顶立刻绽开一朵鲜艳的红花。他紧抱住头,嘴里发出哀嚎的同时,也不忘记用最恶毒的语言拼命诅咒着。旁边立刻跑过两个肌肉扎实的壮汉,分从左右两边拦住葛瑞娜的去路。 克拉斯诺夫摇了摇头,叼着香烟双手抱在胸前,他不准备插手,也不想动手。 “小妞儿,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如果你喜欢暴力,我那里有一张很大的床,足够你玩任何花样——” 一个体格特别健壮的男人走到葛瑞娜面前,肆无忌惮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她,毫不掩饰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欲望。 这几个男人是隐月城治安署的巡逻人员,按照规定,首先动手的葛瑞娜必须被带回去接受审讯。当然,至于审讯过程究竟是什么样子,以及最终的结果如何,那只有具体经办人才清楚。这种事情也许只是偶然,但在任何时代都无法彻底杜绝。隐月城虽然在林翔和管理委员会的治理下出现了法律和规定,可是归根结底,它仍然还是废土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 葛瑞娜抬起头,仰望着这个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头的壮汉,指了指站在对面的克拉斯诺夫,微笑着说:“关于这件事情,你应该先问问他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克拉斯诺夫身上,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在心里暗自咒骂了几句,克拉斯诺夫皱起眉头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雇佣兵身份证明,递到几个男人眼前晃了晃,抓住葛瑞娜的手,把她从人堆里硬生生地拽出,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连拖带拉的迅速消失。 …… “你到这个地方来究竟想干什么?”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愤怒的克拉斯诺夫把牵在手里的葛瑞娜重重甩出,后者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在惯性和力量的驱使下撞上墙壁,而是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曲身抱膝动作,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又借助腿脚的力量,从对面墙壁反蹬过来,稳稳落在距离克拉斯诺夫两米多远的地方。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 葛瑞娜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大名鼎鼎的“魔爪”公司所辖杀手,实力强大的寄生士,你为什么又会躲在这儿?是因为那个漂亮的酒吧女招待?还是满足于和那些普通人摇摇骰子玩玩扑克,从他们手上弄几张微不足道的钞票?呵呵!这可不像你以前的作风。” “给我闭嘴,这和你无关——” 克拉斯诺夫粗糙的脸皮微微有些涨红,他粗暴地打断了葛瑞娜的话,烦燥地挥了挥拳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也不想改变目前的生活。如果你说上几句劝我回去之类的话,那么最好省省自己的口水。老子就喜欢呆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公司不会放过你。一个没有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临阵投降的杀手……嘿嘿嘿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葛瑞娜冷冷地笑着,仰起头,用力顺了顺火红色的头发。 闻言,克拉斯诺夫面色一沉,他以最快的速度从大衣内侧摸出一支口径粗大的仿制“蟒蛇”手枪,把准星牢牢锁定葛瑞娜的眉心。 “我不想杀你。别逼我——” 他的脸色变得凶恶而狰狞,说话的口气冰冷严厉,其中却明显能够听出几分淡淡的悲凉。 葛瑞娜收起脸上所有表情,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悠悠地叹了口气:“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克拉斯诺夫眉角一扬,握在手里的枪却纹丝不动。 “我跟踪你差不多快两个星期了。别误会,我对你这种肌肉发达的家伙没什么兴趣。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把你吸引在这儿?这座城市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一个寄生士杀手宁愿被人追杀,也不愿意回公司总部复命?” “真是荣幸!” 克拉斯诺夫嘲笑着问:“那么,到现在为止,你都发现了些什么?” “除了看到你拥有美满幸福的生活,我一无所获。” 葛瑞娜漂亮的碧色眼眸里闪烁出感慨的目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令我觉得羡慕,不,或者应该说是嫉妒。如果换在以前,我根本不会喜欢普通人的生活方式。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奇妙,你和那个酒吧女招待的家里,有种令人感到温馨的气氛。看着她为你烤面包,把几块不多的牛排全部拔到你的盘子里,坐在椅子上帮你缝补衣服上的破洞……呵呵!怎么说呢?恐怕连你都不会相信,我忽然很想尝试一下,这种看起来很不错的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你应该去找个男人,找个喜欢你的男人。”克拉斯诺夫的面色稍微有些缓和。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先把那支枪收起来。”葛瑞娜颇为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平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我不想和你打架。” 克拉斯诺夫用鹰一般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她,过了很久,确信从葛瑞娜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敌意,这才慢慢收起枪,淡淡地问:“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调查你和“秃鹫佣兵团”之间的关系,以及调查高阶杀手沈鹏和他手里一批数量庞大“杰特”的去向。半个月前,他和“魔爪”总部之间忽然失去了联系,会长和几名高级执事很担心他手里的那批货物。不仅是我,有很多人都在寻找这个突然失踪的家伙。” 葛瑞娜说话的声音不大,克拉斯诺夫听起来却觉得震耳欲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鹏的下落——在隐月城主办公室,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强大无比的七星寄生士被林翔用一瓶药酒灌翻,在丧失所有抵抗力的情况下,被自己一枪打爆了脑袋。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克拉斯诺夫对于林翔产生了本能的畏惧和盲从。一个普通人杀掉一名七星寄生士,这种事情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甚至只会当作荒谬的笑话用里打发时间。可他却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 死死压制住思维空间里蠢蠢欲动的恐惧,克拉斯诺夫故作镇静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同时斜睨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葛瑞娜,问:“怎么样,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 葛瑞娜坦然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看了太有关你家庭生活的缘故,我也不想回公司继续效力。我想留下来,尝试一下过过看你这样的日子。” “我的家庭生活?”克拉斯诺夫一楞,下意识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的表演非常精彩,各种不同类型的姿势和动作应有尽有。她的叫床声很大,你的体力也足够充沛。你们每天至少要做四次,每次时间都不少于半个小时。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在这方面能够得到淋漓尽致的满足感。呵呵!也许,这就是生活带来的乐趣。”葛瑞娜微笑着,语言放肆而大胆。 “活见鬼——” 克拉斯诺夫喃喃着,叼在嘴里的香烟也掉在地上。忽然,猛然醒悟过来的他暴怒地咆哮道:“你这个该死的偷窥爱好者——” 葛瑞娜毫不畏惧暴跳如雷的克拉斯诺夫,脸上继续保持着微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屁股脱光了的确很白,和那个叫桑琪亚的女人有得一比。” “变态、疯子——” “哈哈哈哈!下次做爱以前,先把门窗关好,再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房间。没坏处——” …… 林翔一点儿也不喜欢新月之城,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森严的规矩,虽然这里的人都保持着足够的礼貌和微笑,却丝毫感觉不到人类应有的真诚和感情。或许,这本来就是培养人最大的特征。 在旅馆住宿一晚的费用很便宜,只需要五个骷髅元,就能得到十分钟的热水沐浴时间。这点钱在荒野流浪者看来,毫无疑问是一笔足够维持一个星期生活的巨款,但是对于像林翔这样的人而言,实在微不足道。 格里高利也许还在昏睡,那个白兰地瓶子非常结实,砸在脑袋上的滋味儿并不舒服。或许……他已经患上严重脑震荡,变成一个流口水斗鸡眼的白痴。 当然,这仅仅只是林翔充满恶意的猜测而已。 …… 比起昨天,索克上尉的办公室显得清爽了许多。尽管房间里依然烟雾缭绕,却没有浓烈到足以令人窒息的可怕程度。也许他已经察觉到尼古丁刺激神经的方法不利于健康,不过林翔却注意到——摆在办公室上的咖啡杯底残留着厚厚的渣子,黑得像墨,浓得几乎快要凝固。 “听说,你昨天晚上在酒吧里玩得很愉快?”索克上尉把目光从摆在桌面的文件上收回,投注到刚刚走进房间,正坐在桌子对面的林翔身上。 “那家伙是个变态的基佬——” 林翔很清楚上尉指的是格里高利那件事情,他并不打算撒谎或者企图遮掩什么。自己在新月之城的所有举动相当于透明,既然过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人到旅馆找自己的麻烦,那么索克上尉也绝对不会把这个问题留到现在才处理。 “请注意你的用词。格里高利少尉是一名骷髅骑士少尉,而不是你口中所谓的什么基佬——” 忽然,上尉皱了皱眉,眼牟中放射出犀利而冰冷的目光。几秒钟后,逐渐变得淡化,刻意为了保持严肃一直紧抿的嘴唇也向上弯曲,看上去似乎想笑,又强忍着不让面部表情产生变化……到了最后,一向刻板如同机器般的他,终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第一百八三节 档案 第一百八三节档案 “格里高利可不是什么基佬,而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兽交狂和同性恋——” 心情大好的上尉笑着递过一支香烟,这种看似普通平常的举动,却让林翔颇有些局促和不适应——在他的印象中,索克上尉应该属于那种外表冰冷思维僵化的旧式官僚,“微笑”这个词,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我也不喜欢那个家伙。” 点燃香烟,上尉用力猛吸了几口,他咂了咂嘴唇,说:“按照相关条例,殴打上级官员必须处于禁闭或者鞭刑。尤其是对于你这样只拥有普通骷髅战士军衔的雇佣兵,他甚至可以将你直接射杀或者回收成营养化合物。不过你很会挑选时间和地点,加上这家伙在普通人当中口碑一向很糟糕,因此,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愿意出来指证。在宪兵记录上,也把这当作格里高利少尉酒醉之后的自伤行为……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实在很不错。” 林翔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话风一转,问:“执行官阿芙拉大人回来了吗?不知道她要见我,究竟要谈些什么?” “你很快就能知道——” 上尉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话题重新变得严肃,他猛吸了一口烟,让浓浓的烟雾在肺部缭绕徘徊,仿佛要用这种方法把每一根血管和神经彻底浸透,直到耗尽肺泡里储存的最后一丝氧气,才把憋闷的尼古丁重重喷吐出来,从办公桌背后站起身子,拍了拍略带皱折的军服,说:“走吧!这个时候,阿芙拉大人已经开始办公。让人久等,不是个好习惯。” …… 新月之城中央大厦共有三层,辐射云密布的灰暗天幕下,这幢具有同样浅灰色调,延续了旧时代风格且外表没有任何装饰的建筑,无论从个方向来看,都让人感觉到压抑和沉闷。 骷髅骑士团等级森严,林翔从来也没有踏足于这幢大楼三层以上的位置,跟着体格矮壮的索克上尉走上楼梯,穿过空旷无人的走廊,皮靴撞击木质地板发出的空洞声响,在冰冷的墙壁上反复回荡。 走廊尽头,是两扇左右闭合的半拱形大门。木质门面上雕刻着漂亮的巴洛克风格花纹,黄铜质地把手透出润滑的金属光泽,门梁顶端悬挂着一块钢制铭牌,上面凹刻着一串倾斜的花样字母——“城主办公室”。 站在门口,索克上尉昂着头,整了整军队衣领和袖口,带着脸上一贯的严肃神情,伸出右手,恭敬地敲了敲门。 “进来——” 门内传来一道不失威严的温和女声,收到命令的索克上尉用力一拧扶手,把房门朝着内向推开一条足够供人出入的缝隙,带着林翔大步走进。 这是一个面积大约为百余平米左右的房间,除了办公室里常见的壁橱和桌椅等摆设,最多的,也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分布在房间各个角落里的大量植物。 它们的外观与林翔记忆中的旧时代观赏植物极其类似,绿萝、龙血树、荫葛藤、君子兰……由于辐射的缘故,它们的形状与百年前的祖先已经略有差别,却并不影响观赏。这些生机勃勃的植物都栽种在白色的瓷盆里,潮湿的泥土显然刚刚浇过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气息,乍看上去,这个房间似乎不是气氛严肃的办公室,反倒更像一间绿意盎然的温室。 一个身材微胖,年纪差不多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站在壁橱旁边,用剪刀仔细修去一株近半人高植物的枯枝。让林翔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应该属于骑士团高层,拥有黄色皮肤黑色头发的妇人,并没有像其他骷髅骑士那样身着笔挺的制服,而是穿着一条具有欧洲风格的灰色宽松长裙,加上系在胸前的白色围兜,她的外表和残酷冷血的骷髅骑士丝毫没有联系。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长年从事劳作的居家主妇。 外表,并不等同于实际。 尽管妇人面色和蔼,林翔却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强至七星等级的寄生士气息。 “索克,谢谢你把他带过来。”剪下植物表面最后一根多余的枝条,妇人转过身,对站在桌子对面的索克上尉微笑道:“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 上尉点了点头,弯腰深深鞠了一躬,带着郑重严肃的神情,转身走出了房间。 “坐吧,年轻人。放松点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妇人拉过一张靠椅坐下,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伸手从旁边的置物架上取过一只漂亮的扁平金属盒子,打开盒盖,递到林翔面前。 盒里装着一些用蓝白色纸张包裹的小方块,犹豫片刻,林翔从中拈起一块,剥去表面包装,露出散发出阵阵甜香的洁白块状物质。 这是一块制作精美的牛奶糖。 “吃糖有益于帮助大脑思维,这是我用双头牛奶和甜菜汁做的。呵呵!用旧时代的话来说,没有添加任何工业原料,属于纯正的绿色天然食品。”妇人和善地笑着,也许是为了打消林翔的顾虑吧!她拿起一块糖,剥去糖纸,塞进嘴里。 林翔自嘲地笑了笑,把手里糖块同样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这里是骷髅骑士团的基地,如果真要对付自己,根本不需要在食物里下毒之类的手段。 “阿芙拉大人,您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简单的开场白过后,林翔开始直奔主题。 妇人没有说话,她端起摆在桌面上一只装有热水的杯子抿了几口,似乎是在思索着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从你第一次来到新月之城的时候,我就很想亲自接见你。由于时间和事务的关系,一直没有机会。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克劳德的缘故,我也不会特意挤出这半天时间。怎么说呢……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你应该先看看这个。” 说着,阿芙拉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标注有“绝密”字样的文件,轻轻递到林翔面前。 文件摸起来很厚,估计里面的纸页张数并不少。翻开带有黑色骷髅图案的封面,目光与文件内容首页接触的瞬间,林翔的瞳孔也随之骤然紧缩。 页面形式,是标准的旧时代个人档案表格。由左上角顺序往下,涉及的内容从年龄、籍贯、出生日期到个人简历一应俱全,后面的附页部分则是立功受奖情况以及各种相关记录,非常详尽,没有丝毫遗漏。 姓名栏里,用中文填写着林翔的名字。 纸页右上角那块寸许大小的长方形竖框里,印有林翔的头像。 出生日期、籍贯、简历,完全符合他本人的历史。 就在整张纸页正上方,赫然留有一行标准的印数字体——“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档案” 文件是一份复印文本,照片也是带有大量灰暗条纹的黑白颜色。显然,这是一份利用像机拍摄下来,经过翻印和放大,重新整理而成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冷汗,从林翔额头上渗透出来。虽然他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出轻松和淡然,却无法压制大脑神经的惊悸状态下的本能反射作用。 “林翔,原隶属于步兵七十五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为昆明作战中全师唯一幸存者。后因战功显著,特提升至少尉军衔,转入六十四机动部队所辖制。在成都防卫战和多次战斗中表现出色,积功升至中校。获得一等军人奖章、战伤勋章、国家卫士勋章及其多项荣誉称号。更因在最后战斗中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军事基地,被追认为“国家英雄”,并追授准将军衔。” 阿芙拉眼角带着浅浅的鱼尾印迹,浓密油亮的黑发在脑后绕成居家主妇最常见的式样,眼睛虽是单眼皮,但是很秀气、明亮。不算太高的鼻梁微翘着,皮肤略显松弛的嘴唇一直保持着微笑,单以外观形象而言,与旧时代和善的邻家大婶没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很柔和,说话速度也不快,口气和语言当中丝毫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然而越是如此,林翔就越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在那个被核爆炸毁灭的时代,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自己的档案,可是林翔明白,这张薄薄纸页上显示的内容,与自己的经历没有任何差异。这让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地方都被剥光,所有隐密的地方都被暴露在太阳下面,任由别人随意观看、探究的错觉。 隐藏了整整一个世纪的秘密,仍然还是被挖掘出来……林翔握住文件夹的手开始发抖,他不知道,自己认为是绝对秘密的东西,究竟有多少是早已被人知晓,能够摆在桌面上随意翻看的资料? 强烈的寒意,瞬间贯穿了林翔全身。由恐惧转化而来的杀意,也从大脑潜意识深处猛然窜出,充斥了整个思维空间,刺激着浑身上下每一条神经,甚至把整个眼眶也染成令人骇然的血红。 杀掉阿芙拉。 销毁所有文件。 以最快的速度远远逃离这座该死的城市。 电光火石间,大脑里迅速闪过一个个可供选择的方案,其内容和行动方式无一例外都充满暴力和血腥。这种时候已经无所谓智慧或者愚蠢,就好像人体在遭遇外来碰撞或者击打的时候,会下意识做出遮挡或者回避动作一样,林翔目前的思维状态完全出于本能。被混乱和绝望主宰的大脑根本无法进行理智思维和判断,只能凭借最原始,最野蛮的动物本性,做出逃跑或者反抗的决定。 幸运的是,这种状况维持的时间很短,仅仅只有几秒钟,林翔一直死死压制着想要暴起杀人的冲动,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清醒,拼命控制住这些足以把事情推向最坏结果的冲动。 这里是新月之城,是骷髅骑士团重兵据守的基地。虽然身体内部融合了“魔爪”杀手沈鹏的血,使自己成功拥有七星寄生士的强大力量,但是林翔却没有绝对把握能够冲出这座城市。 索克上尉昨天就通知自己准备晋见执行官阿芙拉,也就是说,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布置各种针对自己的陷阱。 骷髅骑士团强手众多,暂且不论数以千计装备精良的骷髅战士,单是坐在对面这个拥有七星之力的女人,就足以和自己对抗。当然,战斗结果自己不一定会输,可是谁知道这座城市里是否还有能力比她更高、更强的存在?别的不说,那为一直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人的城主韦伯,就是最大的威胁…… 林翔的身体温度开始缓缓下降,疯狂的战斗欲望被理智取代,紧绷的肌肉开始出现软化的痕迹,眼眸里的赤红也逐渐回复成原来的黑色。他整个人完全变得平静。如果说几秒钟前这具身体随时可能爆发成一头狂暴的饿狮,那么现在已经彻底转化成一只保持高度警觉,表面平静,丝毫不让对手感觉到威胁,同时更在脑子里飞快盘算着各种应对策略的狐狸。 既然阿芙拉敢把这份文件交给自己,那么她肯定还有尚未说完的后话。无论最终结果究竟如何,林翔觉得,自己应该先听听对方的说法。 “你很聪明,我一直以为你是那个人。现在看来,我错了,而克劳德却是对的。”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阿芙拉继续抿着杯子里的水。她脸上一直挂着如阳光般的微笑,温和的笑容甚至让她的面部隐约有一层淡淡的光辉。 “那个人?”林翔非常敏锐地抓对她话里最关键的部分。 “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阿芙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把话题直接引向自己感兴趣的方面:“我从你身上感应不到丝毫变异人应有的生物气息,但是综合目前所得的资料看来,你的个人实力至少在五级进化人以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翔沉默片刻,淡淡地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也很想弄明白。问题是,一直找不到答案。” “那么,你现在的具体实力究竟有多强?”阿芙拉直奔问题核心。 “六级进化,也许很快就能突破七级。” 短暂的犹豫之后,林翔又加上一句:“其实,能够进化到六级实力水准,这也是克劳德中校帮助的结果。我们一起逃离九十六号废墟的时候,他以爆发形态带着我冲出那些怪物的包围圈。在那个时候,有一部分力量被灌输进我的身体。尽管很少,但是对我的帮助却很大。” “原来是这样……” 若有所思的阿芙拉轻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 对她而言,林翔是一个谜。 身份、来历、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虽然克劳德一向有识人之明,推荐对象也从未有看错的先例,但是以往的经验不可能永远正确,在没有彻底弄清楚林翔实际身份和真正目的的情况下,阿芙拉不敢冒险,也绝对不会冒险。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拥有六级进化能力,却丝毫不会散发异能气息的变异人,无论在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红色共和军,或者是其它类似“魔爪”甚至大型家族机构势力,她还是首次遇到这种独特的个例。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特殊原因,克劳德才会把一个刚刚谋面没有多久的年轻人推荐给自己……的确,如果运用得当,这种气息不会外放的身体特质,足以成为一步隐藏在暗处不为人注意,随时能够启用并且收到意想不到收效的好棋。 但是在这之前,阿芙拉还必须确定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就目前已知的研究资料显示,除了被病毒感染产生基因突变的高阶寄生士,没人能够在充满辐射的环境下生存,更不可能拥有近百年的寿命而丝毫不见苍老——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怎么躲过那场可怕的核爆,一直活到现在?” 阿芙拉一直不愿意相信,眼前的林翔就是历史上的林翔。 每一个进入新月之城的非骑士团成员,都会受到情报机构的严密监视。从接受骷髅骑士团发布的任务,到参加雇佣兵资格审核,林翔在新月之城档案库里已经有了厚厚一摞个人资料。其中的内容甚至包括他在隐月镇的经营行为,以及与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两大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资料虽然按照克劳德中校的遗嘱销毁了一些,但是存留下来的部分却无法证明林翔本人的来历。再加上他那张实在过于漂亮,让人足以过目不忘的脸,阿芙拉手下的情报人员,很容易从战前封存的档案中找出一些对应的东西。 第一百八四节 来者 第一百八四节来者 每一个国家,乃至每一个民族都拥有自己的英雄。无论这些人在历史上究竟做过些什么,品行如何?是否谨守个人道德规范?有无做奸犯科?一旦被定论为“英雄”,他们的名字和高大光辉的形象,永远都会被无数人民当作崇拜者和榜样世代传颂下去。 这些英雄的所作所为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伟大,他们或许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在某个特定场合杀了某个人,利用别人想不到的办法解决某个难题,以举手之劳帮助了某个困难对像等等……但是无一例外,他们的行为都对那个特定时期的民众产生了巨大影响。他们并非绝对完美,和普通人一样,英雄也有属于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和心理阴暗点。他们可能会是手淫爱好者,也可能有过抢劫强奸之类的不良记录,甚至欺行霸市、打家劫舍、同时玩弄多个女人又将她们彻底抛弃……但是在统治阶层的刻意描绘下,他们都将一改曾经的肮脏与罪恶,而是以最圣洁的形像出现在教科书和传说故事里。用旧时代的话来说:“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就广义而言,国家需要英雄。 从狭义范围更加确切的理论来看,应该是为了更加便于统治民众,为了掩饰政策和时代局限性带来的某些目的,上位者才会制造出符合自己需要的英雄。 毫无疑问,二零一五年的林翔,的确是共和国军方在核战争时期最引人注目的英雄。为了鼓励士气,他的战绩被人为扩大了许多。诸如《战地日报》与《士兵号角》之类当时军内最重要的宣传喉舌,均以连篇累牍的方式,在重要版面对他的个人事迹进行详细报道。尤其是昆明城独力血战和成都防卫战中的优异表现,更是让他在广大士兵中拥有极高声誉。甚至就连当时身为六十四机动部队最高指挥官的齐越也坦言:“林翔是自己见过最优秀的军人,没有之一。” 那一时期的林翔,是身上带着无数漂亮光环的公众人物。由于r12病毒肆虐和战局一再变化等种种因素,他的影响力暂时局限于军队内部。尽管如此,他仍然引起各国间谍和情报机构的注意,各种有关他的详细资料被暗中搜集整理。这种行为其实不难理解,旧时代的地球国家之间随时可能因为各种理由爆发战争,情报收集范围也包括所有社会行业和文化等多个方面。以骷髅骑士团的能力,弄到林翔的个人档案自然毫不为奇。 尽管有照片做为参照,最初,阿芙拉根本不相信隐月城主就是历史上的林翔。第一次进入新月之城接受血液检测,林翔用王彪的血代替自己蒙混过关,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到王彪与自己的血型竟然完全相同。这可以算做是人物与资料除了照片之外的第二个共同点,却不足以当作最充分的证据——骷髅骑士团没有历史上林翔的dna对照样本,自然不可能利用生物技术对两者进行比较。何况,即便真有从一个世纪前保留下来的样本,两者非同一个人的机率仍然很低。 这一系列问题,都直接影响了阿芙拉的判断。可是在潜意识当中,以及现实需要,她都希望此林翔就是彼林翔。 所以,她特意安排了今天的接见。 说穿了,这就是一次试探。 林翔的反应让她感到非常满意——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先进科技,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整体外貌,甚至可以对指纹、基因、dna等所有的一切进行复制,但是大脑在突然接触某个敏感问题的时候,总会散发出大量意识波动,引导体内神经产生对应的反射。皮肤收缩、肌肉绷紧、血液流速加快……这些最基础的生物本能根本无法做伪,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间谍,也永远不可能违背生物规律做到这一点。 除非,他们对那些需要打探的机密一无所知,可是如此一来,也就失去了自己应有的作用。 这间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有监控器,通过摆在办公桌抽屉里的一台微型屏幕,阿芙拉可以对任何坐在面前的监控对象进行生理机能分析。在这种情况下,林翔根本不可能掩盖神经牵引给身体带来的强烈反射作用。 林翔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因此,他直截了当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而不是百般抵赖或者撒谎。 如果骷髅骑士团需要对付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借口,他们会直接碾平整个隐月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请你吃糖的同时,顺便再看看材料。 …… “我不相信上帝,也从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巧合。但是有些东西却不会随着个人意志进行转移。核弹头落下的一刹那,我的的确确感受到死亡临近。我张开双手,闭上眼睛,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强烈的酷热。冲击波撕裂了我的身体,炽热的火焰烧燎着我的皮肤,煮沸了我的内脏,把身体里每一滴血液都变成蒸汽。没有意识,也没有思维,一切都在耀眼的火红与无尽的黑暗中徘徊,我仿佛坠入深渊,一直在下沉……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我感觉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却仍然好好的活着。” 林翔面色平静地说完这些话,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慢慢地吸着。 他没有把一切和盘托出,而是说出了一部分事实真相。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会对阿芙拉说这些? “秘密”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多一个人知道,暴露的机会就越大,危险程度也越高。 虽然同为七星寄生士,但林翔并不惧怕阿芙拉。在战力相同的情况下,寄生士战赢的机率其实由各人操控的异能所决定。拥有异能的寄生士数量不多,双异寄生士更是凤毛麟角,至于同时拥有三种异能的寄生士……除了自己,林翔至今为止还有遇到过。 对于克劳德,林翔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谦疚。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缘故,林翔才第一次发现——骷髅骑士团内部并非想象中铁板一块,他们当中也有善恶好坏之分。否则,克劳德也不会拼着性命把自己救出废墟。 林翔有种直觉——阿芙拉应该和克劳德一样,属于同一种人。 这是一种非常神秘的感觉,但是从阿芙拉身上,林翔的确没有察觉出任何危险气息。何况,克劳德临死也交代过,让自己去找索克上尉和巴特莱姆将军。尽管不知道后者究竟是谁,但自己至少认识索克上尉,是他把自己带进这个房间——克劳德救了自己的命,他绝对不会托付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把自己重新推入陷阱。 阿芙拉靠在椅子上,绞着双手,陷入了沉思。 林翔不像在撒谎,监测仪器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生物波动。如果这一个早有预谋,已经熟练演习过无数次的谎言,那么编造者这样的借口也未免太过拙劣。 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谁会相信?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活到现在……如此漏洞百出的借口也能当作理由? 如果他是“那个人”,或者是那方面派来的人,编造的故事肯定要比这更加动听、合理、可信。 …… 层叠交织的阴云,把整个天空挤占的没有一丝多余空间。它们相互堆积、裹胁,仿佛一张灰黑色的巨盖,正朝着地面缓缓碾压。云层背后,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偶尔还会有一道被囚禁在乌云深出的闪电猛然炸开,露出一片骤然即,算不上太过明亮晃眼的白光。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不同于夏天太阳照射地面带来的闷热,冬季的沉闷里夹杂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严寒。虽然没有完全进入深冬,然而剧降的温度和越来越恶劣的天气,却让人们感到本能的恐慌畏惧。这意味着——今年冬天会比往年更加寒冷,在荒野上冻死、饿死的人和变异生物,也比平时要多得多。 在那些饥肠辘辘的人类和兽类看来,这并非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荒野上的冻尸,不会像夏天的倒毙者因为酷热而迅速腐烂,他们的尸体会在冰雪下面保存整整一个冬天。即便到了开春时节,缓缓化冻的尸体仍然能够保持新鲜。迫不及待跑出巢穴的野兽,以及荒野上随时随地都存在的流民,这种时候就可以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饱餐几顿富含高蛋白和脂肪的可口肉食。 谁也不知道该死的辐射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彻底散尽。 谁也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谁也不清楚在饥饿与寒冷之间挣扎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 没有答案。也不可能有什么所谓的答案。 …… 隐月城的大门,朝着东南、南、西北、东北四个方向敞开着。这种没有严格遵循直线方位的出入口设置,完全是因为城市本身所在位置和周围地形的限制。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座城市其实并没有所谓的“门”,那只不过是对应方向上由警戒塔和各类防御工事交叉组合,并且根据城内交通主干道进行设置,以及城市管理委员会指定的四个主要出口罢了。 借着从地平线上透出的一抹微光,隐约可以看到远处的荒野上飘扬起片片烟尘。渐渐的,从空气中传来大功率引擎的轰鸣。嘈杂的机械声越来越大,从最初有节奏的摩擦,慢慢变成震耳欲聋的可怕嘶吼,与此同时,一支由三辆汽车组成的车队,也从飞扬的尘土中露出身形,出现在早已发现异常,正用架在警戒塔上各类轻重武器指朝这一方向的守卫者视线里。 神情冷肃的考伯特站在钢制三角隔架后面,用警惕的目光望着距离越来越近的车队。 按照林翔的要求,“秃鹫佣兵团”绝大部分成员都外放在其它城市执行任务委托。王彪和杨华以交替值守的方式,带着他和亚奇帕得、卡尔文两名三人轮流外出。这种代替日常训练的高强度作战,对提高个人战斗力和异能非常有效。仅以考伯特为例,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超越了八级进化的障碍,一举突破到临近寄生士边缘的九级进化状态。 今天,轮到他值班。 “队长,这些家伙会是什么人?”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车队,一个呆在旁边沙垒工事里,坐在机枪哨位后面的年轻士兵探出头来,好奇地问。 “等他们来了,你自然就会知道。”考伯特头也不回地给出一个不太正规的答案。 “他们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 年轻士兵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把充满羡慕和热切的目光继续投向飞驰中的车队,认真地说:“我敢打赌,车里肯定坐着一个有钱的大富翁。他会在我们这座城市里挥霍掉大把钞票,运气好的话,我或许可以找机会和他搭讪几句。你们知道,我长得很帅,说不定,那个富翁的家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正期盼着爱情从天而降的女儿。” 这番明显带有自夸成份的话,在防守沙垒的另外几名士兵当中,顿时引起一阵带有口哨的嘘声。 考伯特转过头,面色古怪地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如果那些汽车里真有一位如你所说的富翁,那么他的家里除了女儿之外,还会有几十个坐守深闺的饥渴怨妇。把她们喂饱之前,我估计你是没什么机会去碰他的女儿,或者接触什么所谓的爱情。她们会把你榨干、吸尽,直到把你的生殖器玩成一滩烂软的稀泥,连撒尿都没有力气。” 来自旁边的起哄和大笑,让年轻士兵有些拉不下脸。他高高撸起衣服袖口卷至上臂,露出肌肉扎实的胳膊,炫耀性的做了个力量爆发动作:“瞧你说的……我,我很强壮。” “再强壮也没有,那些骚娘儿们一旦发起情来,连机器人都能被她们玩成铁水。就你这付身板,啧啧啧啧……要知道,女人上面那张嘴里流出的是口水,至于下面那张嘴里淌出来的液体,对于肌肉的腐蚀效果,有时候比硫酸还强——” 说完这几句充满人生哲学的经典语言,考伯特重新转过身,朝着聚在旁边的士兵们挥了挥手:“玩笑到此为止。小伙子们,都打起精神来。让我们好好看看,这些远道而来的家伙,究竟是些什么人?” …… 车队的速度极快,踩下刹车瞬间,紧急制动的轮胎与沙石之间也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车体在地面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在涂有黑黄斜纹道杆前大约三米的位置。 这是三辆用旧时代汽车改造出来的产物。为首两辆车身不长,直径超过一米的厚重轮胎,在车辆底盘和地面之间抬升出惊人的高度。表面车厢用粗大的钢筋进行加固,门窗和引擎盖板的漆面早已脱落,周边加挂有一块块防护装甲,车头上架着一挺能够全方位旋转的高射机枪。整体车形丝毫谈不上什么美感,却足以适应任何一种恶劣地形。 队伍末端的最后一辆车长度超过十米,铅灰色的金属挡板严密围合住整个车厢。它没像前面两辆车一样悬挂装甲,但是轮胎却被车身压得有些扁平。显然,这是一辆积载沉重的货车。 一只套着精致黑皮靴的脚,从第二辆车敞开的驾驶室门后面伸出,稳稳地踩在布满沙石的干燥土地上,带出一条蒙衬着灰色厚呢细裤管的腿。紧接着,是半边配有黑细绒外套的身体。最后,才是一颗带有冷竣神色的头。 这是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华贵的衣料套在身上,显出几分浮华的纨绔气息,英俊的脸庞在白色皮肤的衬托下,显出几分令人很不舒服的阴柔。然而他的体格却不像富家子弟般干瘦无力,仅仅依靠骨头撑起身上所有衣服。他很强壮,结实的肌肉在衬衫下面高高膨胀着,显出一片足以令乳房发育不良女性为之嫉妒和疯狂的鼓凸。棕灰色的卷曲短发盘绕在头部,眼睛里却流露出强烈的贪婪和占有欲望。 考伯特站在沙垒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刚刚走下越野车的男人。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紧纂成两只筋骨外凸的拳头。 这个年轻男子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寄生士气息。他的衣服领口还佩戴着一朵漂亮的银质胸针,图案,是一只锐利狰狞,令人不寒而栗的魔爪。 第一百八五节 蠢才 第一百八五节蠢才 “这里,就是隐月城?” 男子远眺着道杆背后那一片用石头砌成的新建住宅,颇为不满地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看上去还马马虎虎。情报上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个刚刚建立的城市。” 他丝毫没有想要主动上前与守卫哨卡士兵们接触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在无数轻重武器的枪口瞄准下,旁若无人地观察着城内的情况。 考伯特强压下内心深处的不安,定了定神,朝着男子走了过去。 林翔与“魔爪”公司之间的纠纷,只有包括王彪、杨华在内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尽管对于其中内幕一无所知,考伯特却也听过“魔爪”这个唯利是图的杀手组织名字。 考伯特本能地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和车队也许不会带来什么好事。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五星寄生士气息,也让他产生出强烈的敌意。同样都是寄生士,王彪或者杨华的气场同样强大,却不会让身边的人觉得畏惧甚至是恐怖。他们谦和、友好的态度,能够气息的对旁人造成的感官意识,使他们不再觉得那是一种威胁,仅仅只是强大个体的力量体现方式。 但是这个男人截然不同。他的气息很强,其中更包含着狂妄、残忍、傲慢。 …… “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走近男子旁边,考伯特带着足够的礼仪提出问题。这也是他身为城市守护者的职责。 男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他,皱起眉头问:“你是谁?” 未等考伯特回答,他又侧过身子,指着摆在几米外的三角形金属隔栏,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把那些碍眼的东西立刻搬走,我和我的人要进城。” “没问题。但是在这之前,请表明你的身份。并且按照隐月城相关条例,详细填写所有进入城市的人员名单、武器数量、货物和车辆种类等相关信息。”考伯特强忍着没有发作,尽量以最平静的语气说话。 男子转过身,用阴冷傲慢的目光死死盯着考伯特。在面部肌肉的牵动下,扭曲的嘴角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嘲笑。 “九级进化的渣子,居然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嘿嘿嘿嘿——” 他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猛然闪至考伯特身侧,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摸出一支勃朗宁手枪,用力抵上考伯特左边的太阳穴。 “布鲁克,随便杀人不是个好习惯——”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一刹那,从几米外的车子里忽然传来一道粗豪的声音。紧接着,走下一个异常彪悍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黑人。腰身挺拔,深黑色的脸膛上没有什么表情。前额很窄,高高的颧骨把两边面颊鼓凸到有些夸张的程度。厚厚的嘴唇略微有些外翻,鼻头朝下弯曲得很厉害。他穿着一套手工精美的白色西服,浑身上下都充满学者般儒雅的尊贵风度。 他的衣服领口,也佩着一只和布鲁克同样的银色“魔爪”标志。 “鲍里斯叔叔,我只不过想给他一个教训,让这个狂傲自大的家伙好好清醒清醒,学学应该怎样对强大的寄生士更加尊敬一些。” 叫作布鲁克的男子狞笑着松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突然举起左拳,朝着考伯特的腹部狠狠重击。如同钢锤轰砸般的力量疯狂涌入考伯特的身体,他双眼鼓凸,猛然喷出一口从体内倒灌上来的苦汁,失去控制的身体朝前倾斜、弯曲,未等双腿发软的他一头栽倒在地面,站在旁边的布鲁克已经抓紧衣服后领把他用力拽住,狠狠揪到自己身前。 “叫住你的人。如果不想死的话,谁也不要乱动——”布鲁克把手里的枪抵上他的下盍,恶狠狠地嚷道。 “住……住手——”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和剧痛,面色惨白的考伯特拼尽所有的力气,朝沙垒背后正准备操作重机枪的士兵命令道。 他很清楚这个叫做布鲁克男子的实力,守卫哨卡的士兵大多都是经过初步训练的后备警戒人员,虽然人数超过上百,却根本不是这个和魔鬼没什么区别家伙的对手。 这还不是最令考伯特感到恐惧的事情。那个刚刚从车上走下,被称作鲍里斯的黑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从他身上散发外放的寄生士异能气息,足足高达九星。 除了他们,考伯特从这支车队里至少能够感应到三十个进化人的存在。他们虽然没有布鲁克和鲍里斯那么强大,然而每一个人都拥有五级进化以上的力量。 这是一支强大的,具有毁灭力量的军队。 要对付他们,除非调动城里全部防卫力量。 “对,对不起。我,我为刚才的话向您道歉——” 考伯特艰难地扭动着脖子,从对方紧如箍扎的控制下,勉强挣扎出一丝可供呼吸的缝隙。他大口呼着气,涨红着脸,断断续续地说:“……请,请原谅我无理的举动。” “你他妈的就是一只卑贱肮脏的狗,只有狠狠打上一顿,知道疼,才会听话!哈哈哈哈——” 布鲁克狂笑着,用力捏了捏考伯特的脸,像扔垃圾一样把他重重甩在地上,拍了拍手,转身走回到越野车前。 “你不该那么粗鲁,我们是来谈生意的,而不是在这里挑起不必要的争端。”看着面色张狂的布鲁克,鲍里斯微皱了皱眉,脸上却带着笑意。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劝戒,口气却没有丝毫责备,更像是一种刻意的纵容。 “谨尊您的教导,尊敬的鲍里斯叔叔。”布鲁克随便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跳上自己的越野车。 几分钟后,金属三角架已经被搬开,车队顺序驶入道口,沿着用碎石铺成的公路,朝着远处清晰可辨的内城办公大楼疾驰而去。 考伯特靠在沙垒旁边大口喘息,那一拳的威力实在太大,直到现在也没有缓过劲儿来。他紧紧捂住翻腾不已的腹部,带着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对守候在旁边的士兵急促地说道:“快,快用无线电和总部联系……告诉他们,发,发布一级预警——” …… 隐月城卫军的反应非常迅速,车队驶进内城围墙边缘的时候,全钢打造的厚重城门已经关闭,士兵从各个方向涌入墙顶掩体和周围的所有警戒塔,他们熟练地打开机枪保险,从弹药箱里拖出备用链,把口径不同的武器,全部指朝车队所在的方向。 “该死,这帮混蛋的戒备程度比想象中要更加严密——” 坐在驾驶室右座的布鲁克狂怒地连声咆哮,由于太过激动,流速加快的血液在他的脸上显出一片异常鲜红,乍看上去,好像皮肤正在往外不断渗血。 “如果你用更加温和一些的手段,我们的处境就会比现在好得多。” 坐在车厢后座的鲍里斯竖起右手食指,冲着前排怒不可遏的布鲁克轻晃了晃,平静地说:“虽然你是克莱斯特副会长阁下的儿子,但是我必须提醒你,后面货车上装运的东西非常贵重。我知道你实力强大,可以毫不畏惧这些只拥有最基本进化能力的士兵,可是他们却能用一发炮弹轻而易举毁掉我们最重要的东西。亲爱的布鲁克,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没有进化异能的普通人。你可以鄙视他们,可以肆意割取他们的生命,也可以随便夺占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但你绝对不能对他们抱以轻视。要知道,即便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蚂蚁,联合起来的力量也足够啃光一头狮子。” 布鲁克英俊的脸庞因为暴怒已经变得扭曲,他焦燥地挥了挥手,用震耳欲聋的音量连声狂吼:“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对。可是现在该怎么办?这里到处都是该死的火力点,对面那道城墙上至少有十支rpg指着我们。” “如果刚在哨卡你没有打那个男人一拳,我们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 鲍里斯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都是你自找的——” “你他妈的说够了没有——” 布鲁克的神情已经无比狰狞,可怕的音量把旁边的司机吓得半死,他从前座上转过身,目露凶光死死盯着面带微笑的鲍里斯:“你可以管教我,但是最好不要惹怒我。别忘了,我父亲的名字叫做克莱斯特!克莱斯特!克莱斯特——。” 鲍里斯收起脸上的笑,神情逐渐变得冰冷。他默然地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回答:“没错,你说的对。” “究竟该怎么解决现在的问题?” 布鲁克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然而短暂的思维缓冲,丝毫无助于改变目前面临的困境。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从城市四面八方赶来的武装士兵越来越多,仅仅只是视线能够扫及的地方,数量就已经超过上千。至于那些隐藏在房屋和火力射位背后的防卫者,还不包括在这个范围内。 即便是强大的寄生士,也不可能在几千枝枪同时攻击下侥幸生还。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我可不希望这些货物受到损坏。”布鲁克懊恼地用脑袋朝着车窗上连连猛撞,似乎那里没有分布任何一条痛觉神经。 鲍里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鄙夷和蔑视深深隐藏在心里,推开车门,迈着轻捷的步伐,慢慢走到紧密闭合的城门前。 …… 隐月,是一座城市。 但这仅仅只是表面。 林翔不是社会学家,更不是什么具有管理天赋的天才、学者。他只是一个拥有旧时代记忆和丰富经验的军人。 他没有选择散乱的管理,或者依靠施恩于民众换取忠诚的办法,也不像其它大型家族机构那样,单纯进行高压性威胁统治。而是将所有居民按照居住区域编号、排序,以十户为基础规模,把他们分成一个个小型单位,责任连坐,管理高度集中,加上食物、饮水、社会地位逐级提升……以物质配作为辅助手段,把这座城市整合成为一个空前庞大的兵营。 隐月城市民没有绝对意义上的自由。但是,他们的生命却不像其它在聚居地那样,随时可能被统治者随意虐杀或者当作货物进行买卖。也正因为如此,隐月城居民对这座城市很容易产生依赖,他们的凝聚力比普通流民强得多。 他们明白——一旦离开或者放弃,在这个充满混乱杀伐的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隐月一样的地方。 他们可以不忠于林翔,但是为了生存,却不得不忠于这座城市。 五千名后备战斗人员的征调名单,早已由城市管理委员会下发到各个街道办事处和工作点。按照相关规定,他们可以拥有武装,并且每天都必须在规定时段接受军事训练。虽然不能像“秃鹫佣兵团”成员一样能够得到强化药剂,但是就武器基本操作、体能、小队战术协同等方面来看,这些人完全可以胜任城市的警戒工作。 就在上个星期,隐月城的市民数量已经突破了十万。按照废土世界的标准,这里已经变成一座巨城。但就实际占地面积来看,城市核心区的跨度其实不大,得益于分布在四个主要道路入口以及训练营的无线电装置,还有几十辆备用的卡车,一旦发生紧急状况,分散在城内的各个武装小队很快就能完成集结。 …… 通往内城的大门依然紧闭,站在这两扇厚重结实的金属制物前,鲍里斯忽然产生了一丝潜在的忧虑。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座城市的防卫能力竟然强悍到难以置信的程度。从外城哨卡到这里,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聚集起上千名士兵。这些人占据着有利地形,每一间房屋都是工事,利用建筑物之间的高度落差,和警戒塔形成相互错落的火力攻击网络。这样的搭配方式根本没有死角,虽然车队处于路口位置,但这里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地势空旷,没有任何遮挡。 他们的重机枪数量多得惊人,天知道这些家伙究竟从哪儿搞来如此之多的军火。仅仅只在鲍里斯眼睛所能观察到的范围,至少就架设了上百挺多管机枪和各类重型武器。至于那些距离稍远一些的警戒塔和城墙顶上,居然还有四联装轻型防空火炮,为了便于操作,这些威力惊人的武器干脆连必要的仰角都全部取消,转而以平射或者斜下角度进行固定。它们发射出的炮弹,足以把整个车队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全部打成废铁。 防卫者的数量还在继续增加,一个个手持武器,穿着打扮却和普通市民没什么区别的武装份子,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迅速涌来。他们从距离最近的仓库里搬出金属三角架,在通往周边区域的道路中央架设障碍,以层层推进的方式结成防御阵地。仅以南面方向为例,宽度超过十米的大路,已经被数十个用钢筋焊接而成的三角架所占据。这些边长至少超过三米的东西杂乱无章堆在道路中央,彻底阻塞了车队进退的空间,就在它们的后面,几道用沙袋堆成的胸垒已经完成。除了机枪,那里甚至配备了火焰喷射器。 这还不是隐月城所有的防卫力量,在远处的楼房顶端,鲍里斯甚至可以感觉到数百道生物气息——他们是狙击手,从几百米到上千米的距离,至少有不下五十枝枪口,正牢牢指向自己的脑袋。 根本就没法逃,这样的布置实在太可怕了。鲍里斯相信,以自己和布鲁克的寄生士实力绝对可以逃出这座城市。可是车队怎么办?那些随从人员都会被杀,还有那批随车运载的货物……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鲍里斯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场面。 “这个狂妄自大的傻瓜,没脑子的白痴,克莱斯特怎么会有这种混蛋儿子?这小子一定是脑袋被门给夹过,在“魔爪”总部仗着他老子的名头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妈勒个逼,他真以为自己是旧时代漫画上内裤外穿的超人吗?” 鲍里斯的内心的咆哮,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拼命布鲁克。可是表面上,他仍然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波动。 “很幸运,问题还没到完全不可化解的地步。只要抓紧时间和机会,和这座城市的控制者还可以好好谈谈。让那个小白痴老老实实呆在车上,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想到这里,鲍里斯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走近城门。 第一百八六节 战因(一) 第一百八六节战因(一) 王彪站在城头,用鹰一般冷厉的目光紧紧盯着鲍里斯。他缓缓活动着身体关节,强壮魁梧的身躯中响起阵阵噼噼啪啪的骨节爆响。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自己的身体状态调节至最佳。从这个看似友好的黑人身上,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强至九星以上的庞大能量。 变异人可以通过战斗,在激烈的拼杀中让细胞得到膨胀、扩张,从而达到进化的目的。王彪也不例外,带领雇佣兵分批外出执行任务,使他的异能从二星直接提升至三星,虽然和杨华相比仍有整整一个星阶的差距,在放眼隐月城乃至周边区域,却也是排名靠前的高手。 这个世界上一切事物的优劣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 在普通人眼里,王彪就是一头强悍的狮子。同样的道理,看着城墙下面越走越近的鲍里斯,王彪只觉得有股铺天盖地的可怕能量慢慢碾压过来,而自己……却是一只无力抵抗的蚂蚁。 他没有像平常作战那样使用武器,当个人实力强至一定程度的时候,武器自然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进化人每提升一级,速度、力量、思维意识都会成倍增长,这种变量一旦超过寄生级阶级,达到二星、三星、甚至级别更高的四星,速度会超过人类肉眼能够观察到的极限,只有一团模糊的虚影。以手枪子弹300ms的速度,近战中对高阶寄生士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胁。即便是狙击步枪和重机枪800——1000ms的速度,也仅仅只能勉强达到理论上的速度平衡。 “所有人注意,重点瞄准那辆体形最大的卡车,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要开火——” 王彪明白自己不是鲍里斯的对手,即便集结隐月城全部军事力量,恐怕也不可能对一名九星寄生士造成任何威胁。何况,考伯特在无线电报里已经说的非常清楚——除了这个外表文质彬彬的黑人,这支隶属于“魔爪”的车队里,还有另外一个拥有五星实力的寄生士。 五千士兵,可以随便灭杀像自己这种二、三星级别的初阶寄生士。然而,当实力骤然膨胀上升到九星的阶段,数量上的优势也荡然无存。 凭着两名寄生士的力量,足以轻而易举突破包围网,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样做——显然,那辆被严密守护的重型卡车里,肯定有某种让他们为之担忧,不得不拼命保护的东西…… “副团长阁下,对方要求与你直接面谈。”站在旁边的一名士兵提醒道。 面色阴沉的王彪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从鲍里斯身上迅速转移到更远处的车队,说:“向各哨位和火力点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命令,重点锁定那辆卡车,必要的时候,可以打穿轮胎或者进行适度威胁性警告。但是不要擅自攻击,绝对不要——” 说完,王彪把指挥权交给另外一名队长,转身冲下楼梯,站在厚重巨大的钢制城门前,望着它被粗长的绞链从两边慢慢拉开,露出一条逐渐变得宽大的缝隙。 鲍里斯和王彪分别站在城门两端,如果能够把城墙拆除,可以清楚地看见,在这道人为设置的障碍物左右两边,两个男人正在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准备应对即将发生的,无法预知的事情。 随着金属绞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厚重的门壁开始朝内回缩。鲍里斯眼眸深处的焦急终于变得舒缓,而王彪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甚至……有种近乎凝固般的紧张。 …… 阿芙拉的办公室充满着令人愉悦的绿意,与荒野上那些在恶劣环境下挣扎苟活的同类相比,这些清脆欲滴的植物无疑正享受着令人羡慕的优厚待遇。不过,它们的弱点也同样明显——没有坚硬的表皮,没有锐利的尖刺,也没有发达健壮的地下根系,一旦离开这个温暖如春的房间,没有人定期浇水、施肥,它们要么会成为变异鸟兽口中肆意乱嚼的美食,或者在烈阳、寒冷、狂风和酸雨等等各种攻击下迅速萎缩、死亡,变成泥土里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灰尘。 当然,表面上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判断事实的依据。娇弱的外表也许只是为了掩盖内在坚强的伪装,这些植物抵抗辐射的能力也许强得惊人,它们可能带有致人死命的剧毒。就好像坐在办公桌背后的阿芙拉,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活脱脱就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中年妇人,可是林翔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而是集中所有注意力,努力寻找对方身上任何一丝可能存在的敌意。 林翔没有像恶俗小说里那样编造虚假的,令人听起来惊心动魄,实际却经不起任何推敲的故事。他的回答每一个字都是自己亲身经历,死而复生虽然给人的感觉非常荒诞,可是结合已知情报和各种分析数据,阿芙拉却不得不承认,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撒谎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故事,作为交换,是否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之后,在继续我们之间的谈话?”林翔不想给阿芙拉太多的思考时间,尽管目前处于弱势,他仍然要努力得到一部分主动权。 阿芙拉脸上的神情一怔,继而很快流露出淡淡的微笑:“怎么,你还是想要知道关于“那个人”的情报吗?”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弄明白另外一些困扰已久的秘密。” “哦?” 阿芙拉眉角朝上一扬:“你指的是什么?” “一个世纪前核战争的真正起因。” 林翔英俊的脸上显出几分因为激动产生的不正常潮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带有几分恳求的口吻,急切,却又尽力压制住说话的速度:“能不能……求,求您告诉我。” 阿芙拉将双肘架在桌面上,用白晰的手指撑住下巴,凝视着坐在对面的林翔。她的黑色眼眸深处晃动着一些无法为人探知的东西,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正在联想着某种早已封闭在心灵深处,不愿意联想,却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揭开表面封印,把那些早就应该烂掉,忘掉的记忆,轻轻抹去表面积留的厚厚灰尘,重新摆在阳光下面。 …… “你听说过“孟山都”这个名字吗?”阿芙拉的声音很轻。 尽管对方的话语令自己有些意外,林翔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孟山都,全名缩写“mon”,这是一家旧时代在美国注册的跨国农业生物技术公司。这家公司创始于1901年,创始人是约翰。奎恩伊,公司是用他妻子的名字奥尔加。孟山都命名。他们的产品主要为转基因种子。其中,roundup(农达)更是全球知名的草甘膦除草剂。 “早在二零零六年的时候,美国国会曾经通过一项新的法案,其主要内容是调拨大量资金用于补偿农民种植燃料玉米。你拥有从旧时代存留下来的记忆,应该明白,能源——是那个时代最大的危机。” 林翔没有急于探询这番和自己问题没有任何联系开场白的实际含意,他明白——既然阿芙拉愿意回答,其中肯定会牵涉到许多自己从未听说过,也根本不可能想象的秘密。 “按照那个时代自然学家以及权威人士的说法,分布在世界各国数以亿计汽车发动机排放的二氧化碳,是造成北极冰层融化、城市洪水和海啸泛滥的罪魁祸首。这种说法其实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仅仅只是人们通过历史数据对照得出的主观结论。加上迫在眉睫的能源危机,从玉米和大豆当中提取汽车燃料以代替汽油,也就成为当时美国政府最为关注的项目。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媒体报道的那样,是政府为了寻找新型能源,减少环境污染的重大举措。说穿了,这不过是在越来越高国际油价压力的引导下,为了转嫁能源和财政危机,打着科学研究的幌子,重新划分利益分配的一场把戏。” “按照科学家的预计,当时地球上拥有的石油,最多只够维持二十至二十五年的消耗。几乎每一个国家都在进行新型代替能源的研究项目。利用玉米和甘蔗制造的酒精类代用品也大量出现,法国与德国也进行了大规模汽车能源系统的改装工作。在越来越强烈的市场需求下,各国农业集团开始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原因很简单——他们手里掌握着数量庞大的玉米和大豆,而这些传统意义上一直是用作人类对抗饥饿的粮食,也被赋予了新的,可以代替石油的伟大作用。”(参看《粮食危机》) “这是一种转换,用可再生资源代替不可再生资源的转换。人类曾经从土壤当中获取食物,食物又可以转化成控制国家命脉的能源。正如同二十实际七十年代美国国务卿亨利。基辛格所说的那样——“如果你控制了石油,那么你就控制了所有国家。如果你控制了粮食,那么你就控制了所有的人。”其实,这句话应该再加上一个后缀——控制地球,控制人类。” 林翔轻微的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什么。这些旧时代的密闻看起来错综复杂,他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不好轻易下论断。相比这个单纯只为了得到食物和水的饥饿时代来说,旧时代的那一切,都充斥着肮脏的政治气息。 不过有一点很清楚——利益纠纷总会产生矛盾,当加剧激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纠纷也就随之演变成战争。 “由于科技和研究进度所限,当时的植物能源提取效率非常低下。按照二零一零年公布的数据,全世界的汽车保有量,已经超过七亿三千万辆,单纯以植物提取获得的能源根本无法满足。当然,电力、太阳能、海水分解技术等其它新型能源利用项目的研究仍在继续,但是从技术成熟角度和产生功率等方面来看,植物能源的前景最为乐观。但是这也导致了新的矛盾产生——农作物产出首先是为了保证人类对于食物的需要,然而在能源方面的开发和利用,却强行夺取了本该属于食用的份额。经过加工提炼的植物燃料售价远远高于粮食,其中产生的巨大利润足以使人变得疯狂。为了得到更多的原料,能源机构开始和农业集团联手,以更加高昂的价格进行大量收购。在那一时期,大豆和玉米的国际交易价格整整提升了一倍,出于连带效应,小麦和大米也提升了百分之七十。各大产粮国都在拼命抛售仓库里的储备粮,从而换到丰厚至极的利润。然而这些粮食并没有变成维持人体存活的营养,而是成为能源机构用于代替石油的新型财源,政府也非常乐于看到这种局面。毕竟,与昂贵的石油相比,植物能源要便宜得多。” 阿芙拉的声音仍在继续:“这种情况并不是对每一个国家都有好处。除了中、美、法、英等等实力超前的大国可以从中受益,对于非洲、澳大利亚、孟加拉等国来说,这场能源革命简直就是可怕的灾难。由于严重的旱灾导致粮食减产,他们急需进口大量粮食。然而,昂贵的价格却使购买数量急剧下降。无力拿出更多资金的非洲各国,只能任由更多的人被活活饿死。因为政府干预,很少有媒体对这些事情进行全面、详细的报道。生活在富足国度的人们,也不可能为地球另外一端的同类考虑更多。他们所看到的,仅仅只是加油站里汽车燃料价格明显下降。” “能源危机与毁灭世界的核战争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还有,核战爆发前的那些生化怪物,它们究竟从何而来?那种能够把人类变成不死怪物的病毒,究竟是什么?” 听到这里,林翔忍不住张口发问。阿芙拉的话与实际想要知道的秘密似乎毫无关联。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加详细的东西。 “年轻人,耐心点儿,我很快就要说到你感兴趣的问题——” 阿芙拉淡淡地笑道:“试想一下,如果某块土地当年能够产出一吨粮食,这些食物刚好可以满足两百人的年需求量。因为能源的问题,这一吨粮食有半数必须成为制取植物燃油的原料。这个世界上的土地面积就那么多,也就是说,在没有新的耕地可以利用的情况下,为了满足一半人的能源需求,另外一半人就必须被饿死。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局面,任何国家政府都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很自然的,利用生物技术提高农作物产量,也成为各国科学家新的研究课题。” “作物产量与根部吸收营养多少有直接的联系,除了病虫害和各种不可预料的环境因素,自然界中的杂草对于土壤肥力会进行掠夺式的吸取。为了解除这一难题,早在一九九五年的时候,孟山都公司就开始秘密研制抗农达(roundup ready)大豆。这种大豆从农杆菌中复制了一个基因,用基因枪将其嵌入大豆基因组,使这种转基因植物能够经受住非选择性除草剂甘膦的喷洒。农达,是孟山都公司系列产品中最为著名的除草剂,而草甘膦是农达除草剂中必不可少的部分,这种东西能够杀死旧时代已知的绝大多数植物,其中也包括大豆。孟山都公司正是依靠改变基因的方法,迫使大豆适应草甘膦,最终,达到既能杀死杂草,又能把大豆保存下来,从而能够彻底吸收土壤肥力,达到全面增产的目的。”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发问。阿芙拉所说的这些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旧时代几乎所有国家都在进行转基因物种研究,很多农科院都有利用改变基因对抗化学药物的试验项目。那个时候,市场上充斥的大米、面粉袋子上到处都能看到转基因物种的特殊标志。高产、绿色、对人体无危害,几乎成为那个时代所有转基因食品商的统一宣传口号。 “为了在短期内获取足够的经济效益,孟山都公司没有采取长期有效的杂交培育方法,因为这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他们使用了另外一种更加简便的手段,对植物种子进行基因改换。不可否认,这种方法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产生收效,但是弊端也非常明显——连那些主持实验的研究权威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改头换面的粮食作物,究竟会给人体带来什么样的危害。” 第一百八七节 战因(二) 第一百八七节战因(二) “他们究竟是怎么做的?”林翔忍不住问。 “把外来dna注入特定的植物,利用不同生物的基因组合产生新的重组dna或者rdna,其中最著名的试验例子就是转基因(bt)甜玉米。它是把土壤中的苏芸金芽孢杆菌,也就是简称的bt,注入玉米染色体以起到预防欧洲玉米螟的作用。早在一九六一年的时候,bt就已经注册成为一种杀虫剂,从科学角度来看,这种把抗虫药剂植入自身的行为,的确是人类为了对抗自然以获得丰产的一种进化举动。但是,它的危害也非常明显。在最初的几年里,欧洲玉米螟的确不再对转基因玉米构成威胁,然而这种情况仅仅只维持不到五年——昆虫对于药物的抵抗能力,远远超出人类的预料。研究人员很快在欧洲玉米螟体内发现新的抗体,它们开始逐渐适应bt,并且把这种致命毒素转化为自身基因的一部分,从而在体内产生新的腺脉,即便是浓缩以后的bt喷洒液,也无法对它们产生任何威胁。但是人类却不可能像昆虫那样,在短时间内依靠基因遗传产生抗体,我们仍然吃着含有bt成份的转基因玉米。根据相关的数据表明,那一时期食用bt玉米的孕妇,产下畸形婴儿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五点六,由于当地政府和农业公司的暗中操作,这些事情没有被媒体大肆曝光,仅仅只是给予当事人大量赔偿金后,悄然隐匿。”(注:本节内容的植物品种历史时间与实际有所变更) “bt玉米只是个案,也正因为如此,孟山都开始寻求势力更加庞大的合作伙伴,以求得到资金和权力方面的帮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极其显赫,在美国政府内部拥有强力话语权的大家族,主动要求与孟山都进行合作。” “大家族?”林翔意外地问。 “就是大名鼎鼎的洛克菲勒家族。”阿芙拉看了他一眼,说出这个令他感到无比震惊的名字。 “洛克菲勒?他们怎么会插手这件事?”林翔再次皱起了眉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洛克菲勒家族的核心企业应该是石油。” “石油资源已经面临枯竭,新的植物燃料替代已经成为无法改变的事实。旧的能源机构与新的农业集团相互合作,是那个时候最明智的决策。事实上,如果没有洛克菲勒家族的加入,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今天的模样。”说着,阿芙拉不仅摇了摇头,轻声叹息着。 “你的意思是……洛克菲勒家族引发了那场战争?”林翔陡然睁大双眼,死死盯着她的脸。 阿芙拉没有直接回答。她收起脸上的微笑,带着沉静冷漠的严肃表情,默默望着坐在对面的林翔,复杂至极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内心全部看穿。 “你知道“骷髅骑士团”这个名字的具体来历吗?”过了一会儿,阿芙拉问。 林翔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却变得越发深邃。 “早在一八三二年的时候,威廉。亨廷顿。罗素(william huntington russell)创立了“骷髅会”。这是一个制度极其严密的组织,制定的入会条件,被征选的会员必须符合一系列几乎苛刻的标准,征选对象是耶鲁大学三年级学生,毕业那一年正好加入骷髅会。骷髅会组织非常紧密,规模也不大。每年只有十五人入会,这也就意味着在任何时间活着的骷髅会成员只有八百人左右。尽管人数不多,但是这些人却掌握着非常大的权力。毫不夸张地说,旧时代的美国,其实就是“骷髅会”控制下的国家。” “参加“骷髅会”的基本都是美国的名门望族,其中包括布什家族、庞蒂家族、哈里曼家族、洛德家族、菲尔浦斯家族、洛克菲勒家族、塔夫脱家族、古德伊尔家族、佩恩家族和惠特尼家族等等。在这个社团内部,只有那些公认的,得到绝大多数人认同的精英,才有资格被称之为骷髅骑士。” 林翔的面色逐渐变得发白,他紧紧抿住嘴唇,仿佛要把阿芙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铭刻在心。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洛克菲勒家族取得了骷髅会的绝对控制权。当时的主控者纳尔逊。洛克菲勒提议——在社团内部重新设置一个新的精英团体,这就是后来的“骷髅骑士团”。骑士团的实际参与者并不多,基本上都是洛克菲勒家族的成员。其中,以纳尔逊和他的兄弟戴维、劳伦斯、约翰和温思罗普最为显赫。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对于石油能源前景堪忧的戴维。洛克菲勒提议:与孟山都公司展开全面合作。” “戴维。洛克菲勒的建议并非高瞻远瞩,他也没有预料到几十年后的植物燃油狂潮,只是为家族机构拓展出一个新的收益分支。然而,正是由于洛克菲勒家族的大量资金注入,孟山都才得以进行一系列对农作物的基因改造开发项目。并且在八十年代末,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强势支持下,一个庞大的转基因项目正式启动,而该项目的实施地点,就在阿根廷。” “阿根廷?”这个旧时代国名,让林翔猛然联想起r12病毒的最初发源地。 “每一项新技术的产生,都需要进行一系列繁杂的实验。孟山都公司的抗农达大豆也不例外。与历经数代甚至数十代、百代反复培育后才能获得的传统杂交作物相比,利用植入外来基因手段获得的新dna品种,它们其实没有经过任何自然选择与淘汰。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孟山都缩减了必须的观察时间,他们只在实验室里利用注入营养液进行催化生长的模式,从当季成熟的转基因大豆身上得到一系列理论上的数据之后,便匆匆将其投放市场,急不可待的开始利益回收。” 阿芙拉的语速缓慢,平静的外表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因为与洛克菲勒家族合作的关系,孟山都从其家族成员戴维执掌的大通银行得到大量无息贷款。按照协议,孟山都必须按照洛克菲勒家族的指定范围,在阿根廷国内大力推行转基因大豆,用以取代,或者应该说是彻底摧毁阿根廷国内原有的农业经济。” “摧毁?仅仅只是依靠大豆?”林翔有些不明白。 “你不是掌权者,自然不会明白内幕究竟。” 阿芙拉微笑着摇了摇头:“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由于政权更迭与军事高压政策的缘故,阿根廷欠有美国大量外债。一九八九年卡洛斯。梅内姆接任总统之后,为了获得足够的支持,他以极其优厚的条件向洛克菲勒家族要求得到帮助。借着这个机会,洛克菲勒的大量资金得以涌入阿根廷,一夜之间,从国有电信公司到国营石油企业,甚至国家社保基金都被私有化,作为贷款提供方,洛克菲勒家族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额报酬。在那一时期,阿根廷比索严重贬值,尽管后来的继任者竭尽全力想要填补着个巨大的经济漏洞,却一直没有成功。直到二零零三年年,阿国外债总额已经达到一千九百八十亿美元。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拒绝任何来自洛克菲勒家族的要求。就这样,整个阿根廷,彻底沦为孟山都公司种植转基因大豆的实验场。” “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犹豫片刻,林翔咬了咬嘴唇,用颤抖的声音问:“那些寄生在人类体内的病毒,把活人变成行尸走肉的东西,是不是……来自于那些转基因农作物?” “我能够明白你此刻的心理,封闭了一个多世纪的秘密突然在自己面前被解开,那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震惊,可以把一个正常人当场变成活生生的疯子。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清楚——我可以非常详细地解释你的问题,但是,绝对不会把同样的话再说第二次。” 阿芙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推开椅子站起,走到壁橱旁边,拿出一瓶年份久远的葡萄酒和两只杯子,重新回到办公桌前。 “确切地说,孟山都公司与洛克菲勒家族虽然有着对于利益的共同追求,但是两者的实际着眼点并不相同。简而言之,前者更关注于如何使用新型科技使农作物获得丰产,至于后者……却想利用这些技术以达到控制国家,甚至全世界的最终目的。” “因为贷款的缘故,洛克菲勒在阿根廷占有相当份量的话语权,孟山都公司也得以顺利拿到包括玉米、向日葵、小麦和大豆等农作物品种的五百六十九张田间实验许可证。加之政府的高压政策,从一九九五年在阿国全面推广转基因大豆开始,直至二零零零年的五年时间里,这个国家的转基因大豆种植面积超过一千万公顷。到了二零零四年,面积再次扩大到一千四百万公顷以上。大量森林被砍伐,当地农民原有的生态耕种被全面破坏,所有的一切,只剩下大豆。” “由于抗农达大豆必须配合拥有专利的草甘膦农达除草剂一起使用,孟山都公司的一系列配套产品销售额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洛克菲勒家族和那些高高在上大人物点数着厚厚钞票的同时,根本不会想到,超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阿根廷土地,都被超剂量的农达草甘膦喷洒过。而且,由于抗农达大豆的确不需要太多的管理时间,这些转基因大豆种子被大量走私到邻近的巴西、巴拉圭、玻利维亚和乌拉圭等国。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种无序的蔓延,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孟山都与洛克菲勒之间的合作取得重大成功。垂涎于其中丰厚的利润,先正达、杜邦先锋良种、陶氏益农、巴斯夫等多家农业集团也逐渐加入了这个利益团体。同时,洛克菲勒还拉拢了嘉吉、雀巢、卡夫食品等大型机构对各类大豆食品进行全面推广。饼干、面包、通心粉、人工合成牛肉……大量搀有转基因豆粉的食品,被分发到缺乏食物的南美各国和非洲。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洛克菲勒家族和利益集团为了获取更多回报,以“食品援助”为名新的经济掠夺前奏。实际上,这里面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什么阴谋?”林翔下意识脱口问道。 “洛克菲勒家族及起集团所属成员大肆鼓吹大豆食物对健康有巨大的好处,甚至可以代替牛奶和肉类蛋白。但是,这种宣传纯属谎言。它故意忽略了这样的事实——以大豆为基础的食物并不适合人类长期食用。与用母乳和牛奶喂养的婴儿相比,豆奶喂养的婴儿过敏症发生机率会大为提高。所有未经加工和经过加工的大豆均含有一系列有毒物质,如果大豆作为人类食物中的主要成分,这些物质会损害健康并且可能导致癌症。更可怕的是,由于常年超剂量喷洒农达抗草甘膦,转基因大豆种植区附近的动物幼种开始出现严重器官畸形。香焦和甘薯也出现各种奇怪的变异。这种影响甚至波及附近的人类农庄,当地很多儿童身上出现奇怪的黑色斑点,性情变得异常狂燥。” 阿芙拉端着一杯酒,看似无心地轻轻摇晃着酒杯,酒液不住旋转着:“从最初单纯为了增加作物产量的转基因研究,到后来阿根廷全国沦为转基因大豆的实验场,再到上个世纪爆发的能源危机,看似是一团没有什么相互关联的纷乱线头,但是如果你看过一九七四年美国政府秘密起草的《国家安全备忘录第二百号》,那么一定会惊讶地发现,所有这一切,其实都是骷髅骑士团与洛克菲勒家族在旧时代阴谋的逐步实施过程。” “这份高度机密的备忘录内容,由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授意,当时的总统尼克松亲自布置安排。其中涉及粮食政策、人口增长和战略性原材料等几大项目。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在报告中声称——世界越来越依赖于发展中国家的矿产资源供给,如果迅速增长的人口。妨碍了它们未来的经济增长和社会进步,由此而来产生的不稳定,可能会对这些资源的持续供应环境造成破坏。这将对美国整体经济利益产生无法预料的灾难,因此,我们的战略,应该支持那些在妨碍生育控制目标的关键问题上,取得重大突破的行动。例如:通过生物医学研究,开发出更加简单有效的避孕方法。这些改进衡量人口变化的手段,将帮助许多不发达国家来稳定当前人口的增长速度……呵呵!这段话说穿了,其实只有一个含意——用各种正常或者非正常的手段,迫使那些拥有资源的不发达国家缩减人口。”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假如刚果人口超过两亿,那么庞大的人口势必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更多的动荡。新的武装势力崛起、种族问题、利益纠纷……这些问题会对当地自然资源造成巨大破坏,美国投资公司和资源收购也会随之产生一系列麻烦。而解除所有问题根源最直接,也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刚果的人口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一百万、五十万,甚至仅仅只有几万。毫不客气地说,就是让刚果国内的每一个女人彻底绝育。” “绝育?”林翔难以置信地问:“他们真的这么做?这与直接灭绝种族有什么区别?” “用机枪和子弹集体屠杀,那是令人发指的残忍暴行。但是利用先进的技术手段,在无法为人察觉情况下暗中进行,这就叫做科学——说白了,美国政府制订的《国家安全备忘录第二百号》,实际上就是“如果这些劣等人种妨碍我们获得充裕的廉价原材料,我们就必须想办法除掉他们”。” 阿芙拉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淡淡地说:“与孟山都公司的合作,表面上是为了赚取利润,其真正用意仍然是为了《国家安全备忘录第二百号》的实施。洛克菲勒家族执掌了骷髅会,并且在社团内部创建出精英化的骑士团组织,在控制整个美国的同时,他们也没有忘记这个世界上的其它国家。他们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从资源到金钱,再到土地和人口,他们的动作稳定有序,如果不是孟山都公司在转基因植物研究方面出现异常,这个世界……恐怕最终都会被洛克菲勒家族吞噬。” 第一百八八节 战因(三) 第一百八八节战因(三) “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就开始把波多黎哥当作巨大的实验场进行人口控制计划。在十五年的时间里,这个岛国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育龄妇女做了永久性绝育手术。由美国政府派出的所谓“医疗援助小组”深入波多黎哥乡村,利用金钱和各种农商便利措施鼓励当地农妇做绝育手术。但是,这样的速度远远无法满足约翰三世的计划要求。他开始把目光转向卫生医疗和食品等行业,希望找到另外一种更加便利、隐密、安全、高效的绝育方法,把所有产出资源的不发达国家人口尽量缩减,以达到能够廉价获取原料的目的。” “孟山都的转基因植物研究项目在这个时候进入了洛克菲勒家族的视线。严格来说,大豆食品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对人体有益,它含有胰蛋白酶抑制剂,尤其是大豆食物配方中高含量的植物性雌激素,会导致女孩性发育早熟、男孩性发育推迟甚至延误。大豆当中含有的异黄酮,甚至还会阻止排卵和刺激癌细胞生长,即便每天食用量仅为三十克,也会导致甲状腺功能减退,出现懒散、便秘、体重增加和疲劳症状……。但越是如此,大豆,尤其是转基因大豆制造的各种食品,开始为洛克菲勒家族感兴趣。与孟山都的全面合作展开之后,戴维。洛克菲勒也派出亲信人员对整个研究过程进行监控,并且按照他们的要求,在植入豆类种子的基因里,增加有相当机率致人绝育的成份。这些产自阿根廷的转基因大豆严禁在美国以及欧盟市场出售,而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甚至打着“慈善援助”的幌子大量发往拉美、非洲、澳大利亚和中亚等国。它们以逐步添加的方式,慢慢占有各目标国的食物市场,麦当劳和肯德鸡之类的快餐店,也开始出售含有转基因豆粉的汉堡。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绝对不会想到那些号称营养丰富,口味绝妙的食物,将在未来十几年内潜移默化改造食用者的身体,使女性排卵系统紊乱、萎缩、彻底绝育。在洛克菲勒制订的原料输出国名单里,也包括中国……” 沉默。 林翔神情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阿芙拉的话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他曾经设想过导致灭世之战的各种可能源由,却做梦也没有料到实际起因,竟然是小小的大豆。 “即便没有孟山都公司的参与,各国也会因为资源问题发动战争。二零一二年的繁荣与和平其实只是表面现象,洛克菲勒家族和骷髅骑士早已准备好以武力夺取不发达国家的自然资源。植物燃油和转基因大豆只不过使这个过程提前,更重要的是,孟山都的一次意外实验数据,促使洛克菲勒改变了整个计划。” 阿芙拉神情平静地看了看对面的林翔:“转基因是一种与正常动物繁殖完全不同的繁殖方式。转基因过程并不精确细致,这个过程是无法控制和不可靠的,它往往会对宿主基因造成损害和扰乱,产生完全不可预知的结果(候美婉博士)。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孟山都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对植物基因和动物基因进行搭配性实验,我只知道他们最初的时候,是利用老鼠的基因与大豆结合,从而制造出一种叫做“奥克巴胺植株”的东西。由于权限不足,我没有亲眼见过这种植物,但是从相关资料和数据分析,这种人工合成的植物会分泌出特殊的粘液,一旦进入动物体内,会造成奥克巴胺分泌紊乱,从而导致神经传导系统全面崩溃。依靠这种可怕的液体,几个月后,孟山都的实验室里出现了第一头“傀儡羊”。” “傀儡羊?”林翔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从外表看,它就是一头普普通通的羊。羊类生物应有的各种器官,在它的身上都能找到。” 阿芙拉仰脖喝尽杯子里所有的酒,舔了舔嘴唇:“但它没有自我意识,不会叫,甚至不会吃草喝水,所有维持生命的必须举动,都必须依靠研究人员发出的声音信号来完成。由于体内缺少必要的奥克巴胺,它只能像行尸肉肉般活着。没有本能,没有意识,即便被刀子之类的锐器扎入身体,或者切割掉某一部分肢干器官,神经系统也不会产生痛觉。在孟山都的研究计划当中,“傀儡羊”实际上是一种新的转基因动物。它的研究目的是为了减少家畜活动范围,以达到在最短时间里增肉加重,从而尽快上市销售。但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参与,却使这种原本善意的物种开发,变成充满血腥和死亡的研究活动。” “血腥和死亡?”林翔黑色的双眸中闪过一阵冰寒的光芒,尽管他已经逐渐开始习惯阿芙拉话语中那些骇人听闻的秘密,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两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词语,总会令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森冷。 “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洛克菲勒基金会就已经是世界上所有分子生物学研究的中心。基金会下属的洛克菲勒研究院(现为洛克菲勒大学)三名成员、基因学家艾弗里、麦克劳德和麦卡锡,识别出基因看似从一个细菌细胞传输到另外一个细菌细胞的过程。这其实是一种利用特定方法产生基因变异的试验。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项源自一九四一年的技术虽然早已为旧时代各国熟知、了解,但是人们并不知道洛克菲勒家族对这项技术的实际运用程度。“傀儡羊”研制成功后的第二个星期,洛克菲勒家族就强行索取包括历次实验数据在内的所有资料,全部归入洛克菲勒大学的生物实验室。” “阿根廷方面因为草甘膦污染造成身体伤害的人员数量仍在增加,由于洛克菲勒的授意,孟山都公司拒不承认农达系列除草剂对当地环境造成的破坏,但是他们却暗中买通当地主政者和军警系统,以“慈善救助”的名义,把伤者当中所有十二周岁以下的儿童集中运往美国。按照孟山都的说法,这些身体产生畸变和突发性生理异常的孩子,都将在洛克菲勒生物防治中心接受医治。这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幌子,实际上,整整两百六十二名儿童,全部变成了洛克菲勒研究中心的试验品。” “他们……把那些孩子与“傀儡羊”进行基因合并?”林翔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他并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联系阿芙拉的前后叙述,他多少能够猜到那些患病儿童的最终结局。 “不仅仅是傀儡羊,他们被注射了包括燃油玉米和抗农达大豆在内的多种转基因植物dna。”阿芙拉的声音很轻缓,语调却前所未有的凝重。 “把植物基因注入人体?他们,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林翔失声叫了起来。 “关于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其中的究竟。” 阿芙拉慢慢地说:“就dna而言,这种分子在试管中是稳定的。但是它在大量繁殖的生物中却并不稳定。在活体系统当中,dna会通过变异、基因流动、重组和自然选择被修改。因此,它们很难,甚至根本就不可能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基因改造。至少,以旧时代的科学技术标准来看还不能做到这一点。傀儡羊、抗农达大豆和燃油性玉米虽然分属于不同物种类型,但它们都是利用基因技术改造出来的非自然形成物。无论洛克菲勒还是孟山都,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对它们进行族代观察筛选。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忽视这种情况,还是想要利用基因活化特性达成某种目的,总而言之,在洛克菲勒的授意下,那些因为草甘膦污染患病的儿童成为基因变异的活体基础。关于这二百六十二名儿童的相关资料,被列为洛克菲勒研究中心的核心机密。谁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究竟接受了什么样的试验,也没人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如何,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最初的异生病毒原株,正是来自他们体内。” “异生病毒原株?”林翔把探询的目光投向办公桌对面。 “就是被你们旧时代情报部门称之为“r12”的病毒。” 阿芙拉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沉:“这是一种通过血液感染,寄生在动物内部,通过侵占活体细胞能量,达到维持自身并且大量繁殖种群的病毒。它带有极其强烈的变异性质,温度、水份、营养度的丰劣,甚至就连不同宿主的体质,以及体内带有的病原体都会让它产生截然不同的变异方式。它的适应性极强,对于能量的需求几乎可以用狂热和贪婪来形容。它就好像一块庞大的海棉,会疯狂吸收宿主体内的每一丝能量,使自己的短时间内迅速分裂、繁殖。新生病毒会强行占据那些尚未感染的细胞个体,把其中的营养物质吸取一空后,取代它们成为身体新的组成部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它是孟山都公司的研究所得,但是它却同时拥有傀儡羊、抗农达大豆和转基因玉米的一系列特性。根据我们后来的分析,洛克菲勒家族最初的目的其实并非想要毁灭世界,他们只是想要通过复杂的基因融合实验得到新的,能够有效断绝人类生育,而且产量丰足的新型农作物品种。但是基因在活体环境下产生突变,以及bt药物在大面积施用环境下出现生物抗体,使得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让他们得到了这种可怕的病毒原株。” “孟山都公司对这种新型病毒的威力感到震惊,他们强烈要求销毁包括人体培养基和档案在内所有和实验有关的东西。四天后,孟山都公司因为开发资金不足的问题,导致股票全面跌停。纽约交易所宣布该公司无限期停牌,此前引发的恐慌性抛售使孟山都市值一落千丈。六名公司主要负责人分别以不同方式自杀,按照官方说法,由于无法偿还银行贷款,奎恩伊家族成员集体逃往摩洛哥等国,其后下落不知所踪。经过对剩余资产进行全面清查之后,法院判定大通银行全面接受孟山都。自此,所有的一切尽归洛克菲勒持有。不过,他们并没有注销“孟山都”这个名字,而是仍然让它保有一定的独立性,但是在经济和资产方面,却完全依附于洛克菲勒家族。” “于是,洛克菲勒就顺理成章成为病毒的主人,并且在全球范围大面积投放这种该死的病毒变种?让它们彻底毁灭整个世界?”林翔的语气充满讥讽,更多的,则是愤怒。 不知为什么,阿芙拉没有像先前那样直接回答林翔的问题。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层略带犹豫的疑色,舒展的眉头也渐渐朝中央挤压,形成几道显而易见的皱纹。 “根据目前所知的情报,病毒的投放者的确是洛克菲勒家族。但是,这不合常理——” 阿芙拉深蹙眉头:“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洛克菲勒家族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野心和霸权。”林翔冷笑道。 “你说的不对——” 阿芙拉缓缓摇了摇头:“任何事情都有其规律和逻辑,就好像一桩最简单的谋杀案,罪犯必须有足够的理由和利益驱动,才会做出这种必将给自己带来很大麻烦的举动。洛克菲勒家族成员都是旧时代的社会精英,他们已经暗中控制了几乎整个美国,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把这个世界彻底毁灭。即便是最疯狂的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也仅仅只是提出以战争和技术手段削减其它国家人口,以达到控制和获取资源的目的。他们是那个时代最富有的人,拥有最先进的科技和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即便不顾道义上的谴责,他们仍然能够得到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洛克菲勒已经达到权力和物质的顶峰,而这一切的基础,是以亿万为单位的庞大地球人口。他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毁掉已经拥有的一切,在瓦砾和废墟堆里重新寻找那些已经被变成垃圾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疯子,他们的行为举动根本无法用逻辑加以判断。” 林翔用力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或许,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明白,临死前的人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偏执,他们都想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全部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即便拿不了,也要把所有物质遗产全部销毁。” “我承认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这显然不是最正确的答案。” 阿芙拉的话刚刚说完,林翔已经意识到自己思维上的错误。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阴沉着脸,无奈而颇不情愿地轻点了点头。 “寄生士的寿命相当于无限。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与人类此前自然认知截然不同的生物现象。” 阿芙拉往空置的杯子里又倒了些酒,端在手中来回摇晃着:“全面接管孟山都研究系统后,在戴维。洛克菲勒的授意下,洛克菲勒研究院对病毒原株进行了详细分析,发现这种综合了动、植物双重基因的病毒,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特性——只要有足够的能量,它们就会一直存在并且繁殖,扩散速度也超过人类已知的任何菌种。针对这些方面,洛克菲勒家族所属科研人员分成两派,对是否应该继续对这种病毒进行研究展开争论。持否定态度的人认为:由于无法预计它对地球生命可能造成的威胁和发生生态灾难的危险,应该彻底终止试验,并且把病毒菌株永久销毁。然而肯定者却觉得没有必要,恰恰相反,菌株带有的无限分裂特性恰恰是它最具价值的部分。两派观点持有者谁也无法驳倒对方,洛克菲勒家族内部也因此产生与先前不同的论调。权衡利弊之后,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最终决定——首先利用人类血液样本对病毒进行检测性研究,进一步探明其具体特性及可能产生变异倾向之后,再作出是否销毁或者继续应有的决定。” “这个决定是旧时代终结的重要分界线。洛克菲勒生物研究院拥有从世界各地收集的上百万份基因样本,他们以每千份为单位的速度,把病毒原株分别注入,在常温状态下进行观测。当这种实验进行到第十八天,按照顺序,病毒开始注入到编号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试管的时候,此前一直保持着强烈侵占性质的病毒,突然产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异。” 第一百八九节 战因(四) 第一百八九节战因(四) “病毒原株的特性是繁殖和能量掠夺,但是在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的注入过程中,它却极其罕见的没有破坏原有细胞结构,而是以渗透的方式突破细胞壁,彻底融入内部液质,与原有的核心并列共存。” “共存?”林翔下意识地想到自己在昆明城中被变异人骨刃划伤,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异的那一幕。 “这种奇特现象引起研究人员浓厚的兴趣,他们把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二十四小时后,与病毒融合的样本细胞基因排列顺序出现紊乱,它们像刚刚脱离卵壳的蝌蚪吸附在水草上那样重新组合`,排列空间紧密得找不出丝毫缝隙。确切地说,那已经不再属于人类应有的基因,而是变异成为另外一种更加强大的生物组织。洛克菲勒研究院紧急调配相关人员对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展开全面分析,根据已有的各种数据,他们用电脑模拟出这种融合样本应该具有的各类生物特征。结果令所有人感到瞠目结舌——即便是在身体基质最糟糕的情况下,拥有融合细胞的携带者比普通人类至少强大十倍以上。这种变异不仅仅只是针对肉体强度和骨胳产生作用,而是能够影响中枢神经网络、内分泌系统、心脏血液流速,甚至包括大脑思维状态在内的一系列整体反应。” “没人再对病毒原株抱有销毁之类的念头,在洛克菲勒家族掌权者的安排下,病毒原株被列入专项研究,实验室周围的保卫力量也得到全面加强。在约翰·d·洛克菲勒的强烈要求下,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来源体也被控制,成为进行病毒寄生实验的新活体基础。” “那是一个年龄还不到十二周岁的欧裔女孩,居住地为斯洛文尼亚的南方城市布洛什卡波利察。出于对遗传基因和dna血裔的共同点考虑,洛克菲勒把包括样本源体父母在内的所有家族血亲全部弄回了美国,把每一个人单独囚禁,并且注入病毒原株。然而,研究者预计当中的集体性强化改造并没有出现。除了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来源体,也就是那个小女孩,其余所有人均在两小时内变成通体遍黑,肘部延伸出锋利骨刃的人形怪物。他们的性格异常狂暴,没有丝毫人性可言。由于洛克菲勒研究院方面早有准备,这些变异体被守候在牢笼外的士兵当场灭杀。” 阿芙拉回味着口唇间残留的淡淡酒意,继续说:“家族血亲注入试验的失败,使研究人员对仅剩的小女孩更加关注。为了防止出现不可预料的后果,他们调派了大量武装人员把整个实验室团团包围。与此同时,附带在女孩身体表面的信息探测仪显示,其内体出现各种腺液大量分泌的异常情况。未等研究人员及时做出反应,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来源体已经徒手撕裂直径超过十厘米的全钢牢门,哭喊着扑向那些手持武器,却猝不及防的士兵。” 林翔默默地听着,脸上的神色一直保持平静。从昆明和成都尸山血海里走出的他,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怖、血腥的画面。 “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来源体要复仇。为了便于观察比较,研究人员把她的家族血分别关押在距离很近的独立牢笼之内,这也使得她能够看到自己亲人被活活灭杀的每一个场景。正常情况下,愤怒和意志能够增强人体力量和肌肉强度,使战斗力在短暂的时间里成倍上升,被注入病毒的宿主也不例外,加上十二岁女孩柔弱的外表,守卫在牢笼外的数十名士兵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虐杀一空。她在研究所里横冲直撞,灵活的动作可以随意躲避袭来的子弹,强悍的肉体使她根本不需要所谓的通道,而是直接砸穿墙体以供进出。惊骇不已的洛克菲勒家族留守者紧急调派包括坦克在内的大型作战车辆,想要把失去控制的试验体当场灭杀,却根本无法对其形成有效伤害。到了最后,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按照一名高级研究员的建议,在整个研究所内部全面释放带有致死效果的高浓缩麻醉剂,这才使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来源体丧失行动能力。做为代价,滞留在研究所内部的九十七名研究员和一千三百多名士兵也当场死于毒杀。” “洛克菲勒应该感到幸运。因为,与病毒融合之后的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来源体,只是获得了一星初阶能力的寄生士。如果那个小女孩能够生成二星、三星,或者更加高阶的力量,那么这个世界的历史肯定会随之改变。也许,后面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包括那场毁灭自然的核战。遗憾的是……对于历史,永远不存在“如果”这个词。” “两个月后,从研究所废墟里回收完所有资料的洛克菲勒家族通过了一项决议——把这种利用转基因物种生成,具有动、植物双重特性的病毒原株命名为“测试者”,并且动用家族全部财力,在全世界范围内展开人体血液样本收集工作。洛克菲勒家族已经意识到,“测试者”病毒只能寄生在拥有适合基因的活体基础内部,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注入者细胞只会面临两种结局——融合或者抗拒。前者可以进化成强大的寄生士,至于后者……病毒会根据宿主身体强度与基因组合的微妙差异,让他们成为拥有较强战斗的黑色变异人,或者是行动迟缓,彻底丧失个人意识,单纯只为了从肉类当中获取外来能量的活尸。其实,如果单从生物特征与融合机率来看,寄生士、变异人、活尸都是同类物种。就好像人类可以按照年龄性别划分为男女老幼,“测试者”病毒正是按照活体基因与自己能够相互融合的程度,把宿主分为强弱不等的存在。强者更强,弱者甚至连拥有独立意识的资格都被剥夺……这就是病毒的优胜劣汰法则。” “寄生士……就是骷髅骑士?”林翔长长地叹息着,似乎是在发问,有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洛克菲勒家族极其重视血液样本收集工作,他们已经发现“测试者”病毒具有无限繁殖和自我保护、改良的特殊性质。这种病毒不像任何已知物种那样具有新陈代谢,它们的分裂永远也不会停止,如果针对人类而言,这就意味着长寿,甚至可能是无限的生命。想想看,当你拥有足以买下整个地球的惊人财富,又掌握了控制第一大国的绝对权力,那么你人生的欲望还会剩下什么呢?你是千方百计搜寻一切可能延续自己寿命的东西?还是像性格高洁六欲皆空的修行者一样遁入空门,青灯古佛,靠着清淡的素斋渡过余生?呵呵!我想,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阿芙拉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大了起来:“融合,是一个非常困难的过程。虽然对“测试者”病毒带来的特殊效果感到羡慕和震惊,但是洛克菲勒家族成员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尝试注入。他们所有人都经过血样检测,结果显示,没有任何人的细胞能够与病毒原株产生融合。强行注入,只会让他们变成丧失理智的活尸。无奈之下,约翰·d·洛克菲勒只能把甄选目标进一步扩大,从那些忠于家族的直系武装和企业人员中寻找新的适体接受者。一周后,从十七万四千余份样本中,有四名拥有融合体质的对象被筛选出来,他们接受了洛克菲勒的重金利诱,成为打上家族烙印的首批寄生士,并且获得了“骷髅骑士”的资格。” “强大的战斗力和无限生命力,使寄生士成为类似超人一般的存在。虽然他们和普通人类一样必须进食,拥有同样的身体要害,但是就体质和能力方面而言,其实已经进化成另外一种具有高智慧思维能力的变异种群。洛克菲勒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在他们的授意下,美国外交部门开始同其它各国进行交涉,以“保存人类基因”的名义,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大规模血液采样活动。由于洛克菲勒家族联合辉瑞制药、默克生物以及阿斯特拉捷利康等多家药品公司共同行动,并且对样本采集地所在国家进行所谓“技术合作“与各种名目的专项投资,这种本该隐密的活动得以堂而皇之的进行。仅在中国一地,就收集了高达两亿九千四百万多份血样。” “两亿九千四百万……”这个庞大的数字使林翔忍不住一阵心悸,他下意识地问:“那么,从中筛选出来符合注射标准的寄生士,究竟有多少?” “根据洛克菲勒生物研究中心储存的资料显示,全面发动末日之战二十四小时以前,骷髅骑士团总共拥有正式成员三万六千八百七十四人。除去没有战斗能力的普通家族成员,拥有进化异能的寄生士至少也在三万六千人以上。这还仅仅只是接受笼络愿意成为骑士团成员的部分,如果加上那些已经血液样本显示能够与病毒融合,却拒绝接受洛克菲勒家族拉拢,被列为敌对势力的未加入者,数量恐怕还要再翻一番。” “三万六千……居然有这么多?”林翔惊叹不已地连连摇头,按照他的理解和旧时代的亲身经历,寄生士从普通人当中的产生比例应该比这要小得多。 “病毒原株和寄生人体后产生的变异病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 阿芙拉看穿了他的内心的疑惑:“没有进入活体基础的病毒原株相对要稳定一些,它们不像寄生于普通人体内的变异病毒那样狂暴。早在对一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号样本源体进行试验以前,洛克菲勒研究中心就已经发现两者之间的差异。如果把“测试者”病毒原株看作是一头从未尝过血肉滋味儿的幼虎,那么寄生在活尸身上的变异病毒,就是吃过生肉并且明白其中鲜美的掠食者。虽然就本源特性来看,两者同样都具有改造活体宿主的特殊异能,但是病毒原株的适宜程度至少比变异体强化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即便是试验中能够接受病毒原株与之融合,从而可能进化成寄生士的样本来源体,一旦被变异病毒感染,也会被狂暴的寄生物占据整个身体,成为毫无思维意识,只能单纯依靠掠食本能行动的黑色变异人。” “原来如此……”林翔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依靠病毒原株与雄厚的经济来源,洛克菲勒家族在全世界展开了疯狂的甄选活动。一方面,他们以各种方式最适合改造成寄生士的目标进行威胁利诱,要求他们效忠并且加入骷髅骑士团。另一方面,对于那些拥有可融合体质,但是拒绝接受参与的对象,洛克菲勒也派出武装人员直接将其杀害。其中,印度和中国的被杀者数量最多,总共达到二十万以上。” “二十万?”林翔的瞳孔骤然紧缩:“他们在其它国家的土地上如此肆意妄为,难道就没有人察觉或者对其进行反制吗?” “钱,是旧时代最神通广大的东西——” 阿芙拉嘲讽地笑了笑:“仅以中国为例,两亿九千四百万份血液样本……这意味着洛克菲勒家族必须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中国城市进行全面收集,才有可能得到如此之多的血样。这种近乎情报收集的工作非但没有受到政府部门监控,当地官员甚至对此表示欢迎。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与下属研究人员一同抵达血样采集地的,还有洛克菲勒所属的投资公司。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没人会对这种打着“医学调查”名义的举动进行监管。恰恰相反,当地民众对血样采集工作也非常支持,他们甚至在每一个血样采集点前排成长队,自愿接受所谓的“健康医疗咨询”。呵呵!套用当时情报调查人员在报告里的一段话——“中国人的医疗福利制度实在太糟糕了,政府医疗机构昂贵的诊治费用,使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免费治疗自己的机会。他们不会去考虑这种血液采集的背后究竟会有什么样的阴谋,即便有个别官员对此感到忧虑并且加以制止,普通民众也根本不会相信。因为,原本属于他们看作看病治疗的福利基金,早已装进官员口袋,成为个人享受的专有特权”。” “依靠“测试者”病毒原株,洛克菲勒迅速建立起一个庞大的,远远超出想象的异能者地下王国。但是随着这项工作的进行,家族内部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反对的声音——他们担心那些已经成为骷髅骑士的寄生士不再服从命令。和强大的变异人相比,每一个洛克菲勒都是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人。虽然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资金储备,也高高站在权力最顶端,但那毕竟是在建立在普通人群体基础上才能产生的结果。个体实力强大的寄生士完全可以形成新的权力阶层,谁也不敢保证这些“超人”当中不会出现利欲熏心的反叛者,一旦他们不再满足于现状,需要寻求更加刺激的生活和更多的利益,洛克菲勒将再也不可能对其形成控制。因此,对病毒原株的研究也随之改变方向,越来越偏重于如何与普通人进行细胞融合方面。” “一群异想天开的疯子……毫无疑问,他们肯定失败了。” 听到这里,林翔冷笑道:“否则,他们也不会发动那场毁灭世界的战争。” 阿芙拉缓缓摇了摇头,慢慢地说:“事实恰恰相反,一次非常偶然的事件,使洛克菲勒家族找到了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什么事件?”林翔追问道。 “约翰·d·洛克菲勒被誉为整个家族中最具智慧的人,而他的孙子艾伯特。洛克菲勒则打破了这一家族记录——他的智商高达一百八十七。由于在商业方面拥有惊人的天赋,艾伯特被任命为家族企业第二顺位继承人。西西伯利亚油田二期勘探工作结束后,艾伯特被委任与俄罗斯政府方面进行能源合作谈判。签订合乎家族利益的投资意向书后,艾伯特在第一时间搭乘专机返回美国。也许是出于好奇,他特意要求俄罗方批准从核泄露的切尔诺贝利上空飞过。” 第一百九十节 摊牌 第一百九十节摊牌 “切尔诺贝利?” 林翔下意识地联想起那座在旧时代被称之为“鬼域”的核辐射死城,他皱起眉头问:“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当时负责俄罗斯国家安全的一名将军也是这么问,但是出于经济合作方面的考虑,俄罗斯政府最终答应了艾伯特的请求,并且派出两架战斗机作为引导,在特别指定的航线上对专机进行监视性护航。然而事情却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飞机刚刚进入切尔诺贝利上空,就因为液压系统失灵被逼迫降,当俄方地面搜救人员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飞机残骸已经被数以百计的变异巨鼠团团包围,依靠紧急调派的军队一番杀戮之后,终于从机舱里救出艾伯特和另外三名幸存的机组人员。据事后调查,飞机失事原因其实源自与俄罗斯政府的例行安全检查——一名负责安检的工作人员认为,机舱下方的几颗螺丝是经过改装的隐蔽摄像头,他取下螺丝,并没有发现异常,却忘记把与之固定的盖板装上,最终引发液压输送系统破裂。” “回到国内的艾伯特,被送进家族研究中心接受康复治疗。这个时候,研究人员惊讶地发现:和几个月前相比,他的生物基因已经产生了某种细微变化,与病毒原株的融合配比也达到惊人的吻合程度。经过家族议定,并且在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的亲自陪同下,艾伯特接受了病毒原株植入,成为洛克菲勒家族的首位寄生士。” “艾伯特身上的变化,让洛克菲勒家族其他成员看到晋身为寄生士的可能,同时把这种非正常变异归纳为辐射造成的效果,研究方向也随之改变,上百万份从普通人身上取得的血液样本被送入充满射线的铅室接受辐射。结果表明,在一定强度的辐射环境下,人体细胞会出现膨胀、破裂,如果能够承受住射线对细胞核心造成的伤害,在本体液质达到丧失功能临界点前接受病毒注入,就有相当机率进化成寄生士。但是这种方法的危险程度极高,艾伯特只是具有太多无法复制巧合的特例,这种方法不可能普及使用在其他人身上。毕竟,与进化成寄生士那百分之一的渺茫机率相比,因为辐射致死的机会足足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无奈之下,洛克菲勒家族只能使用另外一种在当时看来只存在于理论方面,尚未得到实际验证,但是危险程度却要小得多的方法。” 林翔轻轻地呼了口气,问:“什么方法?” “基因甄选法则。” 阿芙拉一字一顿地说:“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细胞促激法”。” “细胞促激?”林翔的声音骤然提高。 “一九九一年的时候,孟山都公司向市场投放过一种品牌为“posc”的产品。这其实一种含有rbgh激素的针剂。它可以刺激奶牛产奶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但是也刺激了另外一种激素——胰岛素样生长因子(igf—1)的产生。这种激素可以调节奶牛的新陈代谢,刺激奶牛细胞分裂,抑制细胞死亡,大幅度增加奶牛患上蹄和乳房患病机率。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当时的孟山都研究人员尝试给奶牛注入更多的抗生素,却意外地发现:注射过rbgh激素的奶牛后代,会分泌出一种对激素具有抵抗效果的微量腺素。如果在第二代奶牛身上继续加大rbgh的注射剂量,第三代奶牛的腺素分泌量也会随之增加。正是受到这起特殊病例的启发,洛克菲勒研究中心开始有计划的向普通人注入病毒原株,在严密监控的加固牢笼内让它们生长。用句简单的话来加以概括——就是让那些被病毒感染变成活尸的人类重新交配,诞下新的活尸幼体。” “你说什么?幼,幼体?” 林翔简直不敢详细自己耳朵听见的这一切,他神情茫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颤抖的声音艰难地问:“……那些活尸,它们,它们……居然能够像人类一样正常生育?” “从理论上来说,应该可以——” 阿芙拉淡淡地点着头:“病毒原株对不具备融合特征的活体基础会产生强制控制,本体细胞会在这种强行挤压、强占下引起核心破裂导致大量死亡,被病毒感染的人类身体会出现腐烂、萎缩等现象,性器官和子宫也会受到影响。因此,活尸不可能像正常人类那样,通过生殖器官交合引起精卵交配形成受孕体。洛克菲勒研究中心得到的所谓“幼体”,其实是利用从活尸脑部取下,具有旺盛活力的感染细胞植入液体培养基,与人工制造的试管婴儿进行二次感染产生的新个体。” “他们为什么样这样做?”林翔有些不明白。 “地球上所有生物都会对外来病菌产生抗性。细胞自身携带的免疫机能,会对病毒引起的病损部位进行修复。接种牛痘预防天花就是最好的例子。尽管病毒原株对人类基因能够产生强烈破坏,本体细胞仍然会形成对抗,它们通过大量分裂与死亡方式逐渐适应病毒,最终达到把外来寄生体变成自己的一部分。说穿了,这其实就是一种生物进化。洛克菲勒研究中心正是利用这种生物特性,以隔代传染的方法,尽量弱化病毒原株的非适应破坏特征。就好像一滴沾唇即死的剧毒,被一份份清水逐渐渗透、淡化,其中的有害物质也会随之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能够引用的时候,虽然它仍然含有与毒药相同的化学成份,但是浓度已经无法导致死亡。换而言直,通过一代代幼体反复感染并且生成抗性的细胞,将与植入的病毒原株彻底完成融合。” “他们成功了吗?”虽然嘴上在问,但是林翔却并不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四日,研究中心为艾伦。洛克菲勒进行了病毒原株植入手术。至此,与洛克菲勒家族有直系血亲关系的八十六名成员,全部与病毒原株完成融合,进化成为新的寄生士。”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整个家族,都变成了寄生士……”过了很久,林翔才缓缓自言自语。口气也说不出究竟是感慨或者憎恨。 “他们不是普通的寄生士,而是以细胞抗体为基础产生的新型宿主。就融合度而言,每一个洛克菲勒都要比普通寄生士更加彻底。”阿芙拉补充道。 “他们的实力如何?其中的最强者究竟是多少星级?”林翔下意识地问:“八星?九星?或者……达到了更高阶级?” 阿芙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嘲讽。 “九星,这就是你对病毒原株的理解概念吗?” “你的意思,在这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林翔心里猛然一震,他意外地发现——阿芙拉望向自己的目光里,还搀杂了少许探询和疑问。 …… 高大厚实的石砌墙壁,在分割隐月城内外分界的同时,也成为了一道隔绝死亡和希望的屏障。 “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望着站在对面的王彪,面皮紧绷的鲍里斯长长地呼了口气。 “说吧!你想谈些什么?我们这里对外来者没有偏见,如果是包含恶意的敌人……那就不在这个范围内。”王彪强压下内心深处对于高阶寄生士的本能畏惧,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会成为朋友,相信我。” 鲍里斯点了点头,被黑亮皮肤衬托得有些妖异的眼眸深处,飞快掠过一丝暗自庆幸的目光:“我为之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向你道歉,可以的话,请把这个交给那名受到伤害的人,我没有恶意,那只是一个意外。” 说着,他拉开外套衣领,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物件,轻轻抛了过来。 那是一张附有索斯比亚独角狮图案的白色磁卡。王彪曾经不止一次在大规模交易中见过这种储有信用点的卡片,其中的金额大至少在一万以上,对于普通人而言,绝对是笔很大的财富。 “如果一开始你们就能拿出像现在这样的诚意,那么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犹豫片刻,王彪把磁卡装进口袋,目光中的冰冷和敌意也开始变得淡化。 “这个世界上总有几个自以为是,爱招惹麻烦的家伙。” 鲍里斯苦笑着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现在,可以让你的手下收起武器吗?那些威力巨大的机枪和rpg令我感到非常不安。如果他们当中有谁不小心走火,这件事情会彻底变得无法收拾。” “这不可能——” 王彪断然拒绝道:“不是我不相信你的人品,而是你们实在太强大了。一名九星寄生士,再加上一名实力强达五星的副手,还有几十个五阶以上的进化人,我实在没有办法放松警惕。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鲍里斯默默点了点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过了半天,才抬头看了看周围冰冷的石墙,不悦地叹了口气:“好吧!就照你说的做。在这种鬼地方进行贸易洽谈,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王彪看着他的举动,捏紧的双拳慢慢松开,眼睛里仍然充满警觉,却明显多了一丝淡淡的友善。他侧过身,让出足够通过的空间,指着不远处的城市办公大楼说:“你说得对,这里的确不是谈话的地方。我想,来上一杯滋味儿醇厚的酒,应该有助于缓和我们之间紧张的气氛。” …… 也许是因为曾经接受过系统性教育的缘故,布兰琪的办公室很有些旧时代简约、细致的布置风格。房间里的摆设大多以合金或者木质材料为主,虽然它们都是从废墟里翻捡出来的旧货,可是经过抛光、整理、清洗,又能重新焕发出略带新意的古旧气息。 鲍里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很难相信布兰琪竟然会是隐月城的市长。在看重于进化实力,单纯只依靠异能者数量掌握权势的大人物看来,通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允许像布兰琪之类的普通人跻身于权力上层。当然,他们也会配备几个经过特殊训练,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作为闲暇时的玩物。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力量拥有绝对话语权。 显然,与力量相比,隐月城那位尚未谋面的神秘城主,更加看重智慧。 想到这里,鲍里斯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他不喜欢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女人最好的生存位置应该是在床上,在男人的蹂躏下呻吟娇喘,而不是与自己拥有同等地位,面对面的交谈。 当然,那些拥有进化能力的女性强者例外。但是这个鲍里斯勉强能够接受的范围当中,并不包括布兰琪。 “隐月是一座自由的城市,我们欢迎任何一个抱着友好态度的外来者。如果鲍里斯先生您愿意的话,我们之间的谈话应该会很轻松。” 布兰琪的开场白不卑不亢,她没有像对待其他陌生外来者那样使用带有威压气势的语言,而是选择更加温和的口吻,而且用上了极上出现的敬语。 她没有进化异能,但是她却非常清楚一名九星寄生士对于隐月城意味着什么。虽然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自己一方也掌握有部分主动,可是一旦对方不再顾忌卡车里的货物,这种微妙的平衡立刻会被残忍和杀戮所取代。 她不能惹怒鲍里斯,也不敢表露出丝毫傲慢或者轻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等到林翔回来才能做出最后决定。 不仅是布兰琪,这也是包括王彪和其他管理层核心人员的共同想法。 鲍里斯端坐在椅子上,翘着腿,黑色的细长手指在膝盖上来回轻点。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布兰琪胸前那片从领口透出的隆起和腻白,过了一会儿,才带着颇感兴趣的口气慢慢地说:“你是一个很懂得利用自身优点的女人。虽然算不上很漂亮,但是却很有吸引力。和你在床上做爱,一定很舒服。” 话一出口,站在旁边的王彪脸色骤然变得冷厉,面带微笑的布兰琪也神情一僵,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换做是另外一个人说出这番话,肯定会被当场打成肉渣。但是拥有九星力量的鲍里斯却不同,即便他的举动再无礼,布兰琪也必须保持应有的礼仪。 这就是力量带来的特权。 “这似乎和我们的谈话核心内容没有什么关系。” 布兰琪目光流转,恬恬淡淡地说:“贸易,才是我们最为关心的共同话题。” 鲍里斯“呵呵”一笑,双眼炯炯地盯着布兰琪,灼热之极的目光说不上善意还是其它的什么,他毫不顾忌旁边在场其他人的感受,直截了当地说:“你给我的感觉很不错,你应该是我的女人。嘿嘿嘿嘿!当然,这个话题应该留在某个具有浪漫色彩的夜晚,让我们躺在床上慢慢谈。至于现在嘛……正如你刚才所说,先谈谈正事——” 说罢,他从别在腰间的皮套里,取出一支淡蓝色的胶质软管,轻轻摆在桌面上。 那是一支“杰特”。 王彪和布兰琪的目光焦点不约而同集中过来,前者的眼角猛然抽动了几下,后者瞳孔骤然紧缩,两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现出诧异或者惊讶,但是这丝毫不能掩盖他们内心深处的震惊和恐惧。 “这是一种非常可爱的小东西。相信你们对于它的作用和名字并不陌生。” 鲍里斯把瘦高的身体朝后靠去,微笑道:“我代表“魔爪”公司全权负责对此次贸易洽谈。这是一桩对我们彼此双方都有好处的大买卖,你们可以从中抽取百分之十五的利润作为收益。当然,这些钱并不白给,作为合作方,隐月城必须保证“杰特”的销售渠道和“魔爪”的独家经营权。” 鲍里斯不喜欢太多的废话,言简意赅表明自己的态度和要求,比模棱两可猜测彼此底线的做法显得更加粗暴无礼,但是却非常管用。 布兰琪和王彪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目光中都看到忧虑和愤怒。 以官方名义在城市里公开出售“杰特”,无疑是自我毁灭。任何稍有头脑的经营者,都不会允许这种毒品在城市内部肆意蔓延。 亲眼看着隐月城从荒野崛起的布兰琪,绝对不会答应鲍里斯的要求。那相当于把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可是她也无法拒绝,对方实在太过强大,足以杀光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管理者。 第一百九一节 内斗 第一百九一节内斗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无论正或者负,都不是布兰琪想要的结果。 她有种非常无力的虚脱感……长久以来,布兰琪一直认为,知识和智慧是引导人类走向文明辉煌的根源,进化人的力量再强,终究会被先进的科学技术所取代。这也让她在王彪等人面前有种本能的冷傲。然而鲍里斯的出现,却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智慧和手腕在绝对力量面前简直毫无可比性。就比如现在,这个外表儒雅的黑人寄生士根本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客套,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自己——答应,可以生。拒绝,就去死。 “尊敬的鲍里斯阁下,恐怕您得失望了。” 布兰琪脑子里飞快转过无数个念头,她浅浅地微笑道:“据我所知,隐月城吸食“杰特”的人群并不多,即便答应您的要求给予独家经营权,收益情况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观。您应该明白,隐月是一座刚刚建立的新城市,这里的居民大多是从荒野……” “他们都是荒野上的流民,这一点我很清楚——” 鲍里斯“哈哈”笑了起来,他把身体前倾,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沉声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考虑也很全面。不过,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可以按照我们的要求进行改变。我会用皮鞭抽打一头腐狼,让它按照我的要求放弃吃肉的习惯,转而以树叶和草根为食。它拒绝,我就用刀子砍断它的四肢。如果它仍然固执地坚持不肯放弃,那么我就割掉它的脑袋,另外寻找一头新的,可以调教过来接受吃素的新腐狼。呵呵!人类也是一样,既然他们不喜欢“杰特”,那么我也不介意使用一些强制性的小手段,迫使他们改变自己的想法。比如,让他们免费试用,或者给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打上一针,让他们亲自感受一下这种蓝色小可爱给身体带来的快乐与刺激……相信我,他们会喜欢的。” 布兰琪表面非常平静,然而心底深处却在发抖,愤怒与恐惧两种思维在疯狂交织着,过了很久,她才勉强笑道:“这样做,会毁了隐月城。” “绝对不会——” 鲍里斯仍在微笑,目光却已然变得冷厉:“只有亲自尝试过“杰特”神奇滋味儿的人,才会产生更加强烈的占有欲望。他们会更加卖力的工作,把每一颗收获物都用来交换“杰特”。当然,过度疲劳和神经受损会让他们死得更快、更早。不过这并不是问题。荒野上到处都是流民,很多人都知道这块土地下面有干净的水。他们会很快取代那些死去的家伙,成为新的购买者,我们也能得到一条新的收入来源——要知道,这个世界的食物非常珍贵,把尸体上的肉割下来制成腌卤成品出售,能赚大钱。” 布兰琪本能地正准备张口反驳,却见鲍里斯收起脸上的笑意,阴冷而认真地说:“我已经表示出足够的诚意,但是,你最好不要过分挑战我的耐心。没错,外面那辆卡车上的货物的确非常重要,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你们讨价还价甚至拒绝的资本。如果这次谈话超过我忍耐的限度,隐月城整个管理层的成员都会遭到全面清洗。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别把我的话不当一回事。货物终究是货物,即便损毁,我们还能继续生产。但是人命就不一样了,死人,永远不可能复活——” “够了——” 王彪怒吼着猛然拔出手枪对准鲍里斯,未等扣下扳机,忽然听见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 房间里的三个人脸色同时骤变。布兰琪陷入焦急,王彪明显有些懊恼,至于鲍里斯……则是毫不掩饰的惊怒。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竟然出尔反尔。难道,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鲍里斯咆哮着从椅子上跃起,以鬼魅般的速度冲近王彪身前,用左手死死抓住他的喉咙用力挤按在墙上,捏握成拳的右手则朝着对方左肩狠狠砸下。伴随着清脆的爆裂声,王彪高耸的肩膀立刻塌陷下去,剧烈的痛感迅速传递到大脑感知中枢,在脖颈两边带起一根根仿佛蚯蚓般蠕动的粗大血管。 “我的货……不,我要杀光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用他们的脑袋来抵消我的损失——” 鲍里斯死死盯着对面那张痛苦万状的脸,用强有力的拇指恶意扳高王彪的面颊,让他在近乎窒息的环境中感受到死亡随时可能临近。 “呼,呼呼……你的货……应该,应该没有受到损坏。” 满面青紫的王彪用力抓住扣住自己咽喉的手,艰难地说:“我……我没有,听见……爆炸。” 鲍里斯一楞,下意识地松开虎口,任由王彪像被抽去筋骨的死鱼一样滑落在地。他转过身,正准备拉开房门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指尖刚刚触及扶手,却感觉从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能量波动。他本能地侧身躲到墙壁背后,就在身体刚刚离开门框范围的一刹那,一道自外向内的狂暴拳力把厚重门板轰得粉碎,分散成无数细小的木屑渣块,纷纷扬扬洒落在办公室整洁的地面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棕发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双手袖口高高挽起,一直卷过手肘,脸上带着残忍的笑,配上那张英俊的面庞,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恐惧。 “布鲁克?你,你来这儿干什么?” 看清楚来人的面孔,鲍里斯不禁生出强烈怒意。他横迈一步挡在门口,怒吼出声:“我反复交代过让你呆在车上,你都干了些什么?那批货呢?有没有损失?” “别用那种教训人的口气和我说话——” 布鲁克傲慢地瞟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大步走进房间,在原本属于鲍里斯的那张椅子上坐下,阴侧侧地笑道:“呆在车上实在太过无聊,我留下足够的人手守护车队,这座城市里的士兵其实虚有其表,我一口气杀了好几个,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更不要说是炸毁卡车。这些家伙在如何保命方面的确很有一套,哈哈哈哈!放心吧鲍里斯叔叔,没人敢动那批货——” 鲍里斯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捏紧双拳,又慢慢松开,神色凝重地说:“……你这是在玩火。这批货物非常重要,如果出了问题,不要说是我,甚至就连你的父亲克莱斯特也要受到牵连。” “够了——” 这句话像刺一样狠狠扎进布鲁克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地方,他收起脸上虚伪的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椅子上跳起,瞪圆双眼死死盯着皮肤油黑的鲍里斯,如同野兽般咆哮道:“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我已经忍了太久,别他妈的动不动就搬出我父亲的名字作为威胁。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过就是个身份卑贱的黑鬼——” 鲍里斯闪亮的眼眸里掠过一丝狠厉,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点儿也不喜欢布鲁克这个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如果不是看在老朋友克莱斯特的份上,早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直接轰成渣沫。 他很清楚,隐月城士兵之所以没有炸毁货车,而是任由布鲁克毫无阻拦地冲进办公大楼,完全是因为王彪之前那道“没有命令严禁攻击”的命令。这些力量远比自己弱小的人明白,那批货物是他们唯一的倚仗。所以,他们绝对不敢轻易发动攻击,也不会放任车队从包围圈里转移。说穿了,两者之间都拿捏出彼此双方弱点,也正因为如此,尽管自己下手重伤王彪,布兰琪却没有下达反击的命令。事情的发展态势,陷入一种极其微妙的,也随时可能被打破的平衡。 “魔爪”是一个庞大的机构,维持日常运转需要数以万计的资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出售“杰特”更加赚钱的行业,其利润程度甚至能够达到十倍以上。当然,连“魔爪”高层也明白“杰特”带来的危害。因此,他们总是把货物的经营范围扩大到其它未受控制的城市,也不会轻易杀害城市原来的管理者或者加以取代。其中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魔爪”没有那么多人手对城市进行控制。二:一旦原有管理层全部被杀,城市本身势必陷入混乱,甚至会彻底瓦解或者崩溃、荒废。如此一来,非但无法达到出售货物换取收益的目的,还会大幅度增加“魔爪”的其它城市的恶名。 虽然“魔爪”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可是在“烂”与“更烂”两者之间,前者显然要比后者略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与布兰琪之间的谈判,说穿了就是赤裸裸的威胁。鲍里斯非常清楚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逼迫对方就范,但他从未想过要杀死王彪或者布兰琪,如果能够利用物质引诱使对方接受自己的各种条款,那么结果和收益都会超乎想象的丰厚。 何况,布兰琪给他的感觉非常不错。这个女人算不上漂亮,可是不知为什么,鲍里斯总有种想要把她弄到床上剥光衣服肆意蹂躏的冲动。当然,他所需要的绝对不是强奸。那是野蛮人没脑子的暴力勾当,鲍里斯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喜欢女人心甘情愿脱光并且主动配合,这就需要金钱、人品、智慧,甚至是手段阴谋的综合配比,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鲍里斯在拥有强烈征服感的同时,更体会到激情和欲望同时达到顶峰的快感。 现在,该死的布鲁克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越是细想,鲍里斯就越觉得心里有团炽热燃烧的愤怒火焰正在不断升腾。 他忽然变得暴燥起来,冲着布鲁克恶狠狠地咒骂着:“你给老子闭嘴,如果再让我听见从你那张臭嘴里说出一个字,我现在就把你活活打成残废。就算克莱斯特和会长大人在这儿,我也一样会把你的生殖器打回肚子里面永远封闭。” 布鲁克目瞪口呆地望着如同怒狮般的鲍里斯,张口结舌半天,苍白的脸上才因为羞怒重新恢复几分潮红。他抬起右手微指对方,难以置信地颤声道:“……你,你敢骂我?” “如果你不是克莱斯特的儿子,老子早就把你的内脏挖出来喂狗——” 鲍里斯声色俱厉地暴喝:“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个房间,如果再敢惹事生非弄出什么意外情况,那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克莱斯特的精力非常旺盛,寄生士的寿限也足够长,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搞上一堆女人生出十个八个。记住——他不缺你这一个儿子,” 布鲁克只觉得自己耳膜疼得厉害,鲍里斯的声音实在太大了,几乎把他活活震聋,“嗡嗡”作响的回声干扰着大脑正常思维,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头疼欲裂。可是布鲁克丝毫没有想要反抗或者暴跳的意思,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每一丝恨意深深压制在心底,脸色铁青地跌坐在椅子上,用仿佛可以把人活剥生吞的仇恨目光,死死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身影。 他终于看清楚了一点事实——只要愿意,鲍里斯随时可以砍下自己的脑袋。的确,这个肮脏的黑鬼不是父亲的对手,但他却可以随手干掉自己。 在这种时候与他作对并不明智。 忍吧!只要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回到“魔爪”总部,我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收拾你…… 办公室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平静状态。 扫了一眼正用阴毒目光盯着自己的布鲁克,鲍里斯烦躁不已地走到王彪身边,抓住他完好的右肩,将其整个人拖到靠墙的椅子上,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形状扁平的银制酒壶,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这是酒性极烈的纯威士忌,炽热如火的液体顺着喉管直接流进胃腹,刺激着奄奄一息的王彪立刻清醒了几分,被重拳打碎的左肩痛感也随之减缓不少。 “我没时间和你们玩口舌上的文字游戏——” 鲍里斯冷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布兰琪:“拒绝或者接受,立刻给我一个答案——” “我没办法接受你的条件。” 布兰琪把目光从受伤的王彪身上收回,毫不畏惧的与鲍里斯对视着,淡然道:“你可以在隐月城进行任何形式的物资交易,唯独不能出售“杰特”。这就是我的答案。” “下贱的婊子——” 未等鲍里斯回话,坐在身后的布鲁克已经连声咆哮:“让我给你打上一针,尝试过那种欲生欲死的痛快滋味儿以后,我看你还会不会继续嘴硬?” 鲍里斯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制止。他面色阴沉地看着布兰琪,说:“你听到了,他所说的话,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 两个人之间虽然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差异产生纠纷,但就实际利益方面,却是共通的。 布兰琪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中有恐惧和绝望的成份,更多的,则是冰冷的果断与绝然。 “这是我建造的城市。我亲眼看着它一步步成长,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镇,慢慢变得雄伟、壮观。这座城市几乎每一个人我都认识,他们耕种的土地由我亲自核准,街道铺设和区域划分也出自我的手笔。毫不夸张地说,它就是我的孩子,让一个母亲答应把“杰特”这种肮脏的东西进入自己孩子的身体,哈哈哈哈!尊敬的寄生士阁下,你觉得可能吗?” “你这个该死的贱货——” 闻言,勃然大怒的布鲁克从椅子上再次跳起,挥舞着拳头正准备砸向布兰琪的头颅,却被旁边面色阴沉的鲍里斯重重一记耳光打得回转过去。 “我说过,让你闭上那张臭嘴——” 大步走到办公桌前,鲍里斯瞳孔深处泛起幽幽的亮光。他摆开双手撑住桌面,把整个身体朝前倾斜,一直抵近布兰琪的鼻尖,看了她很久,冷冷地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布兰琪平静地点了点头。 “知道吗,我很喜欢你,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你阻拦甚至违背我意愿的理由。” 鲍里斯面色狰狞地轮起右拳,在平滑的桌面上轻轻擂了擂:“最后问你一次,接受?还是拒绝?” “没必要问来问去,你早就应该知道答案。” 布兰琪信手拈起摆在桌上那支装有“杰特”的胶管,慢慢举至鲍里斯和自己中间,微笑着柔声道:“你是个英俊的男人。但是因为有这个东西存在,无论怎么看,你都像是一个披着漂亮外皮的恶魔。” 第一百九二节 明了 第一百九二节明了 鲍里斯怔住了。 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而且,还是一个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异能的普通人,一个女人。 沉默。 冷然。 死一样的寂静。 突然,鲍里斯暴怒了。全身上下的肌肉迅速膨胀,隔着外套,甚至能够感觉到掩盖在下面的肌肉在恐怖地蠕动起来,脖颈上的一条条经络在跳跃着,眼皮也在不受控制地胡乱跳动。他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从牙缝中挤出来:“你,你,你竟敢……竟敢……” 他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或者害怕,而是愤怒,难以遏制的狂怒。 “杀了她,割掉这个婊子的脑袋,或者把她扔出去让每一个男人为所欲为——” 身后,刚刚挨了巴掌的布鲁克,捂着肿胀的面颊咬牙切齿连声叫嚷。脸上火辣辣的痛使他忘记了之前的侮辱,他迫切需要寻找新的发泄对象。 忽然,他觉得好象有一列火车迎头撞来,鼻骨喀嚓一下就陷了进去,然后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倒撞在背后的墙壁上。 “混帐小子,你把我说的话当作是在放屁吗?” 面色铁青的鲍里斯收回拳头,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快步走近奄奄一息的王彪,抓起他的衣服后领,把他重重扔出门外。又把阴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坐在办公桌背后的布兰琪:“既然如此,那么我只能等到能够做出聪明决定的人回来。据我所知,你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他同样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布兰琪脑海里飞快掠夺林翔的影像,摇了摇头。 “那可不一定——” 忽然,鲍里斯咧开嘴笑了:“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很多……不过,你的固执却让我越发感觉到有种特殊的吸引力。我喜欢在床上听话的女人,但是偶尔换换口味倒也不错。嘿嘿嘿嘿,我也一样喜欢暴力点儿的妞儿——” 说着,他抬起右手伸向自己外套的领口,慢慢解开第一个纽扣。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无论在隐月还是新月之城,在这个缺少阳光的寒冷季节,都被同样的灰色覆盖着。 “这个世界上所有生命都在进化,从最原始的单细胞生物,到最高级的人类,都必须遵循以适应环境为基础的进化原则。病毒也不例外,被寄生的宿主也会根据它们的要求,被强行改造的同时,由中枢神经开始向全身每一个角落进行缓慢的转变。一旦突破某个临界点`,病毒与宿主都能得获得更加强大的生物能力。以寄生士为例,这就是星级提升。” 阿芙拉的声音温和、自然:“一至九星,那是病毒自身对力量的界定标准。突破的瞬间,你肯定会感觉到身体内部有一个潜在的声音对次做出提示。这种情况并不奇怪,病毒原株也在进化,它们虽然不像人类一样拥有五官,却可以通过控制大脑和中枢神经的方式,让宿主“感觉”到声音的存在。它们和人类一样,可以按照不同实力标准,划分为幼、中、老三个阶段。九星,只是判断实力的一个标准等级,在这之上仍然可以进化出更加高级的标准。当然,那已经不再属于寄生士的范畴,而应该被称之为“寄生将”。” “寄生将?”林翔不由得浑身一震。 “那是远远超出寄生士力量的可怕存在。寄生将的数量极其稀少,据我所知,在骷髅骑士团内部进化到这一标准的人寥寥无几。至于其它势力,更是凤毛麟角。” “等等!” 林翔猛然出声打断阿芙拉的话:“我想知道,在那场毁灭世界的战争中,医生联合协会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医生联合协会?” 阿芙拉显然有些意外,她微皱起眉头注视林翔许久,慢慢地说:“如果不是手上拥有你的全部详细资料,我肯定会因为这句话,把你归类为红色共和军的间谍……也罢,既然你是被克劳德承认的继任者,那么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医生联合协会的前身,是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这是一个完全由医生和生物学家构成的学术团体,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拥有英国皇室字旧时代颁赐的爵位。他们的成员不仅仅只是来自于英国本土,为了吸纳最优秀的医学人材,理事会对世界各国颇有建树的医生都会发出邀请。由于药物研究和其它生物商业方面的合作关系,洛克菲勒家族和皇家医学理事会之间一直保持友好的合作态度。简而言直,洛克菲勒从理事会手里得到技术支持,而理事会方面又从洛克菲勒那里获得大量资金。从表面上看,这种合作是商人为了研制新型药品与科学家之间的互利行为。实际上,却是为了谋求彼此共同的利益。” “他们在谋求什么?”林翔追问。 “二零零五年十一月一日,当时的美国总统布什,在位于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的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召开了一场不同寻常的高调记者招待会。他宣布了一份长达三百八十一页,被官方称为“大规模流感战略计划”的文件。从表面上看,这是对于h5n1病毒,也就是禽流感新型病毒的一种预防措施,但是究其核心重点,却是要求国会通过金额为七十一亿美元的应急资金议案,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同时再三强调要求国会紧急拨款十亿美元,以便采购在加利福尼亚开发的一种叫作“达菲”的药品。” “当时,达菲是被华盛顿和世界卫生组织宣称,唯一能够有效减少一般或季节性流感症状,并且“可能”减少禽流感症状的药品。瑞士国际大型只要企业罗氏持有制造达菲的唯一许可证。二零零八年全世界禽流感大爆发后,几乎所有国家都在争相抢购达菲,甚至把这种药物当作战略物资进行储备,造成罗氏公司生产的达菲供不应求,订单甚至排到生产计划足足十一个月以后。” “当时,很多人都佩服布什政府的高瞻远瞩,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达菲是由一家加利福尼亚生物科技公司——吉里德科学公司研发并且持有专利。这家美国上市公司在世界对达菲日益增长的过程中一直保持低调。当惊慌失措的世界人们在禽流感威胁下,争先恐后购买这种疗效仍不确定药品的时候,吉里德科学公司也从专利使用费和股票生值中大赚狠赚。在那个时候,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吉里德公司的后台其实就是洛克菲勒家族,禽流感病毒则是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根据病变菌种提取出来的东西,身为美国总统的布什同时也是骷髅会的一员。他们共同编造了一个欺骗世界的弥天大谎,这帮家伙一个负责散播禽流感病毒,一个负责全面宣传,另外一个则开动马力拼命生产对抗病毒的特效药品。在全世界制造混乱与死亡的同时,也用滚滚而来的钞票把自己口袋装得几乎涨裂。” “禽流感是人为释放造成的结果?这,这怎么可能?”林翔实在难以置信。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阿芙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要有需求,就能产生利益。旧时代人类几千年文明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战争只不过是最原始,最暴力的利益获取手段,对病毒原株的研究耗费了洛克菲勒家族数以亿计的金钱,他们急需开拓新的财源进行补充。在这种情况下,再也没有什么比悄悄发动一场基因战争,同时让自己掌握唯一能够灭杀病毒药物更赚钱的事情。如果他们觉得赚得不够,禽流感之后,很可能会出现变异口蹄疫、sh5n1之类的新疫情。除了达菲,更多的新型药物也会随之出现。人们只会对制造这些药品的公司感恩戴德,认为是他们用科学拯救了全人类。实际上,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正捧着原本属于你的钞票放声狂笑,并且在酝酿着下一次应该使用什么样的经济掠夺手段,掏空你口袋里的每一个子儿——” “为了得到能够融合于普通体质的“测试者”病毒,洛克菲勒家族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与皇家医学理事会进行全方位合作。试制成功的隔代抗性细胞,有百分之五十属于理事会所有。我不知道这些细胞具体如何进行分配,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家医学理事会从洛克菲勒方面得到了核战爆发的具体时间等信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得以提前进入底下避难所,并且保存了完整的研究资料和大量相关器械。利用这些东西,医生联合协会才能在这颗充满辐射的荒凉星球上站稳脚跟,同时研制出能够提升人类体质的强化药剂。虽然究其实力而言尚不及骷髅骑士团,可是在生物研究方面,却牢牢占有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高度。” 说到这里,阿芙拉停顿了片刻:“我知道你的想法。在普通人看来,寄生士实力提升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但是说穿了,其实就是生物进化与身体适应性之间的配比关系。早在核弹头爆炸的刹那间,这个世界的格局已经被完全打破,异能者早已取代普通人成为新的统治阶层。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个人力量在最短时间得到全面突破,那么一定是医生联合协会。当然,这仅仅只是我个人猜测。” 林翔黑色眼眸里一片幽深,看不到光,也看不见冲动和欲望。他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是在默默酝酿着什么。 “在北方基地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一些身穿棕色战斗服,自称为“上帝之剑”的宗教狂热信徒。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他们是一群可怜而疯狂的家伙——” 阿芙拉轻声叹息道:“如果把旧时代的人类世界按照理想和现实加以区分,信仰者会在其中占到半数以上。科学和宗教是一对双生子,也是不死不休永远都会存在争斗的仇人。教庭的影响力遍布地球每一个角落,早在二零零六年四月十四日的耶酥受难日祷告总,罗马天主教的最高权威,教皇本笃十六世作出了一个既明确又大胆的声明,他谴责遗传学家在“冒充上帝”。针对基因生物工程领域的最新科学进展,教皇抨击遗传学家“疯狂的、充满风险和危险的勾当,是在企图取代上帝的位置而又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教皇本笃十六世对现代社会“撒旦般的”习俗给予强烈谴责,指出这些习俗有毁灭人类的危险。他所指的除了性、欲方面滥交、近亲结合以及各种非正常性行为方面,更多的,则是专门指对类似孟山都公司支流单纯只为了利益,丝毫不考虑未来可能造成后果的转基因生物研究。” “本笃十六世的谴责发挥了难以想象的效果。同年五月,孟山都公司与洛克菲勒下属企业当中,有六名研究人员主动提交辞呈。据事后调查,他们都是虔诚的教徒。虽然这仅仅只是一起普通个案,可是洛克菲勒家族却敏锐感受到教庭的潜在威胁。我不清楚洛克菲勒发动核战争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在据那个时候保留至今的部分资料显示,洛克菲勒家族正准备把罗马教庭当作盟友加以拉拢。尤其是在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的备忘录中,甚至还记录了这么一句话——“如果对手力量太过强大,没有绝对战胜的把握,那么就应该让出一部分利益,把他们拉进我们的圈子,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洛克菲勒家族向教庭提供了病毒原株?”联想起神父亚岱尔曾经说过的那些密闻,林翔本能的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不是提供,而是利用欺骗的手段,摧毁了整个教庭。” 随着叹息,阿芙拉的思绪也仿佛回到那个早已被忘记的时代:“约翰·d·洛克菲勒没有直接通过本笃十六世,而是暗中联系了另外三名红衣主教,以私人聚会和其它一些理由,让主教们在家族研究中心亲眼看到病毒原株植入适宜融合体内部,把普通人改造成寄生士的全过程。同时声称,世界的未来将掌握在强大的进化人类手中。如果教庭想要继续保持现有状态或者得到更加强力的支持,就必须在信徒当中尽可能培养属于自己的守护势力。思虑再三,红衣主教们决定接受洛克菲勒提出的各种附加条件,开始在信徒和梵蒂冈卫队当中利用病毒进行筛选。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洛克菲勒提供的病毒属于无法融合的改良品种,它们根本不可能产生出寄生士,而是制造出一批浑身腐烂的活尸。由于不堪承受良心谴责,洛克菲勒研究院一名生物学家,偷偷向教庭提供了真正的病毒原株,教皇本笃十六世才得以知晓整个事件来龙去脉。而这个时候,各个教区因为病毒寄生死亡者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十万。” “愤怒的本笃十六世决定向全世界揭发洛克菲勒的阴谋,然而红衣主教们却对此持否定意见。他们拘禁了教皇,并且向各教区大量分发病毒原株,要求所有神职人员全部接受病毒融合试验。时至核大战爆发的前一个星期,教庭所属的寄生士数量已经超过两千余人。绝望之下,本笃教皇只能被迫接受病毒注射,但他并不具备融合体质,几天后,教皇的遗体被送进了焚尸炉。” “巨大的权力空缺在梵蒂冈引起新一轮争斗,得益于分布在各国权力机构内部的信徒帮助,红衣主教们提前获知核战即将爆发的消息。他们带着所有亲信和寄生士进入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避难所。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权力纠纷一直都在进行,教庭也逐渐分裂为几派互不承认对方的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新任教皇根本无法产生。久而久之,以教庭护卫队为基础的那一部分逐渐掌握大权,他们改变旧有编制,自称为“上帝之剑”,其中的军事力量组成部分则被称为“新十字军”。旧时代的教义宗典仅仅只是作为精神寄托存在,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者,他们到处捕捉新生代人类强迫信教……总而言之,他们与旧时代的信徒根本无法划上等号,而是一群使用粗暴、杀戮手段,满足自身利益的狂信、盲信者。” 坐在椅子上,林翔满面冷肃,仿佛一尊石化的冰冷雕像。 他一直期盼着了解真相。然而,事实却让他感受震惊的同时,也产生出深深的恐惧与茫然。 第一百九三节 援助 第一百九三节援助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林翔一直认为自己已经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可是阿芙拉所说的这些,却让他有种不言而喻的惶恐——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就越是感觉无法分清楚所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毫无疑问,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甚至就连教庭,都应该是站在正义对立面的阴谋集团。如果毁灭他们就能达到报复的效果,那么这个世界的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究竟并不困难——旧时代的文明科技全部都掌握在他们手里,杀光骷髅骑士和所有医生、教士,新生代人类也会因为出现文明断层最终走向灭亡。 杀戮与报复……到了最后,地球上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人类。 林翔觉得前所未有的彷徨——自己本该是正义的,然而毁灭邪恶的同时,却要连带毁灭更多的无辜者,甚至包括整个人类。这……又该算是什么呢? 默默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充满无数复杂的念头,林翔一直想要说话,可是每次张开口唇,却又在转瞬间重新恢复沉寂。 “克劳德选择了你,他从未看错过任何人。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阿芙拉淡淡地说。 “选择?” 林翔慢慢抬起头,疑惑地问:“我一直不明白,所谓的“选择”究竟指什么?没错,克劳德救了我的命,但他却没有对我说过与之有关的任何东西。” “很简单,从他救下你性命的时候起,你就已经是我们的人。”阿芙拉的声音非常清晰。 “你们的人?”林翔微微皱了眉头。 阿芙拉认真地注视着他,似乎想要从那张英俊的脸上找出某种自己需要的东西。过了几分钟,才慢慢地说:“作为拥有旧时代记忆的人类,你应该明白,有些东西不能光从表面进行判断。内在结构与组织形态,才是决定物质因素的真正依据。” “你指的是什么?”林翔的眉头越发皱得深凹。 “骷髅骑士团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早在战前,它的人员编制就已经超过四万。由于各种原因,这些从战前一直存活至今的骷髅骑士只剩下不到半数。呵呵!大脑思维是地球自然界最神奇的创造之一。任何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生物,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想法。人类也不例外,即便是寄生士,也不可能因为利益产生绝对向心力。何况,这个世界早已脱离了曾经的梦想。” 林翔怔怔地看着阿芙拉,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古怪。他曾经无数次猜想过克劳德不惜生命代价救下自己的真正原因,却丝毫没有料到,现实,竟然是自己从未想象过,也根本不敢想象的那种可能。 “克劳德是一名骷髅骑士。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骷髅救赎者。” 阿芙拉淡定的声音在办公室中回响着,久久不散,在林翔听来,就如同初夏的雷鸣一般震撼。“新月之城绝大部分人都是骷髅救赎者。我,也不例外。” “救赎者?”林翔若有所思地问。 “在旧时代,洛克菲勒家族用金钱和权力收买了数以万计的寄生士。他们抱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美好愿望接受病毒植入,带着自己的家人在核战爆发前进入地下避难所。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亲人开始变得衰老、死亡,亲情、友情、爱情一点点消失,他们也越来越寂寞,越来越绝望,甚至怀疑最初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们开始拒绝接受来自骑士团高层的命令,转而以自己的方式,和这个陌生、荒凉的世界重新进行接触。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自己的赎罪,也是拯救世界和未来唯一的方法。” 林翔静静地坐在那里,内心却充满汹涌狂暴的暗流。 “所有救赎者都是骷髅骑士,但是,我们与普通意义上的骷髅骑士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不再属于洛克菲勒,也不是被金钱和物质束缚身体和思想的奴隶,我们是自由的,没有权力欲望,也不想成为什么所谓统治者。我们只想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辉煌文明,洗清往日罪孽的同时,让迷茫的灵魂得到救赎。” 林翔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未知的事物,更不喜欢未知的情绪。尽管在此之前,他多少已经料到阿芙拉刚刚说出的部分内容,可他仍然有种不太舒服的,被强行捆绑和要挟的感觉。 救赎者……显而易见,骷髅骑士团内部出现了分裂。林翔对此并不觉得奇怪。从旧时代霍根中校只身迎上铺天盖地活尸群的一刹那,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骑士团内部其实并非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无论金钱、物质、性欲,还是愧疚、悔恨、愤怒,行动可以让情绪得到最直接体现。核大战前,洛克菲勒家族用金钱买通了数以万计的寄生士为自己效力,随着时间流逝,糜烂的享受生活已经无法提起人们的丝毫激情。他们开始静下心来思索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们想回到过去,却只能在破碎荒凉的城市废墟中奔跑。他们想恳求上天饶恕自己的罪恶,却连用于寄托情感的教堂也无法找到,更不要说是虚无缥缈中是否真正存在的上帝。空虚、泪水、抽泣……当这一切过后,绝望的思维从狭窄空间当中猛然挣扎出来,循规蹈矩的心,也会随之被狂放冲动的身体所取代。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林翔收起迷乱的思绪,把注意力重新投注到办公桌对面的阿芙拉身上。 “我们要改变这个混乱的世界。我们需要秩序,需要法律,需要重新构建所有旧时代文明的辉煌。如果有谁敢于阻拦,我们会毫不犹豫用最严厉的雷霆手段将其灭杀。不论骷髅骑士团还是医生联合协会,“上帝之剑”或者红色共和军,我们需要一个全新的,没有辐射的美丽世界,而不是成年累月死气沉沉,到处都散发着腐肉恶臭,弥漫着饥饿哀号的荒野……不要忘了,这里是地球,而不是地狱。” 和刚才不同,阿芙拉的语调一改曾经的平淡柔和,变得狂热、激动,面颊两边也出现不太正常的晕红。那种神态根本不像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更像是一头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撕裂对手的母兽。 林翔平静地看着阿芙拉,目光平淡,其中却有几丝难以辨别具体意义的复杂成份。 “一定要让我加入救赎者吗?听起来,我似乎毫无选择。” “克劳德救了你,我可以不相信你,但我必须相信克劳德。” 阿芙拉轻喘几口,再次拔掉葡萄酒瓶口的软木塞,朝空置的杯子里倾泻出鲜红色的液体:“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任何人。这或许是寄生在身体内部病毒赋予他的某种特殊异能,我和你,都应该相信他。呵呵!千万不要把我说的话当作威胁。我仔细研究过你的资料,从最初与这个世界的新生代人类有过接触开始,你就一直有意识的建立属于自己的私人武装。不管以任何借口,任何方式、手段,在自己身边凝聚起一个绝对服从的小团体,用所有获取的资源和物质对其进行武装、强化。从一个小小的定居村镇,发展到人口数量过万的大型城市,你一直在努力经营自己的势力范围。你不像其它家族机构或者强者势力那样横征暴敛,而是把收益标准衡定在可以接受的比例,既能让人感觉到富足,又有极大的上升空间。所有这一切都证明,你是一个具有理智思维的家伙,头脑冷静,很少冲动,而且善于伪装自己,隐藏那些本该暴露在阳光下面的强大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的个人实力至少已经达到九级进化甚至一星寄生士的标准,只不过由于体质特殊或者其它什么原因,使得其他人无法察觉到外放的能量气息……也许,这也正是克劳德之所以看中你,并且极力推荐的缘故。” 林翔沉默着,宁静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芙拉说的没错,救赎者对他的资料掌握非常全面。在他们眼里,自己就好像一块透明的玻璃。被人看透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是林翔却没有丝毫反怒或者杀意。究其根本,也许是因为救赎者的意图在某些方面与自己不谋而合。况且,从最初来到新月之城与索克上尉、克劳德中校等人的接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从主观意识而言,“救赎者”这个团体反倒给他以一种淡淡的亲和力。虽然,他们的实际身份,同样也是骷髅骑士。 “看起来,我似乎毫无选择?”过了几分钟,林翔淡淡地问。 “你可以拒绝!” 阿芙拉的话令他感到惊愕,继而话风立刻一转:“但是不要忘记,在这个世界上你只有一个人,孤独的力量永远都会吞没。你的树敌很多,索斯比亚、费迪南德、魔爪……即便其中部分暂时臣服,一旦获得外来力量支援,他们会在最短的时间进行反扑,把你拥有的一切撕碎、嚼烂、瓜分。你需要盟军,需要一个坚强的后盾,除了救赎者,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朋友。” 林翔的神色依然平静,眼瞳深处的光芒却微微地亮了一下。 阿芙拉没有说谎,这番话也丝毫没有恐吓的成份。 “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我们也是来自同一个时代,拥有同样悲伤、惨痛记忆的幸存者。我们不应该是敌人。地球上再也没有所谓的国家和阵营,只有为了洗清往日罪孽的救赎者。也许,这个世界的未来与我们的想象截然不同,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首先为之付出。”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林翔身边,带着善意的微笑,平平伸出右手。 思索了很久,林翔终于抬起手臂,与那只柔软、温暖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我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当房间里的气氛重新恢复平淡,阿芙拉也松开手掌,坐回到办公桌背后椅子上时,林翔再次提出新的问题。 “这个问题牵涉到红色共和军。” 也许是因为刚刚接纳了新成员,阿芙拉的语调显得缓和不少:“其实,从集团名称来看,相信你应该能够猜到,它其实就是旧时代中国残余力量的新构成部分。考虑到你的实际身份和固有观念,有关红色共和军的资料,最好由你自己去收集、判断。不过,对于那个人……我想先问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相貌外表,语言谈吐,甚至所有细节部分都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人出现在面前。你……会怎么做?” 林翔的心脏,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猛跳起来。 如果换成是在旧时代问这句话,他肯定会将其当作玩笑或者是无聊时候的调侃。然而现在的环境与过去截然不同,阿芙拉是一个思维严谨的女人,骷髅骑士与救赎者的双重身分,使她不可能,也绝对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联想到废土世界新生代人类的最初来源……“那个人”的身份,可想而知。 “无论在任何时候,我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有谁敢冒用我的名字,我的身体,我的外表甚至我曾经拥有的一切……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他都必须死——” 林翔的声音很平淡,其中充满不可抗拒,也绝对无法否决的冷厉。 阿芙拉端起酒杯,若有所思地说:“复制人终究只是没有灵魂的代替品……看来是我多虑了,你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更加强烈。” 林翔用力咬了咬牙:“他们……总共复制了多少?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不止一个两个。” “我说过,关于红色共和军的一切,你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我,帮不了你。”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发现——每当提起红色共和军的时候,阿芙拉的眼眸深处似乎在燃烧着一团火焰。至于其中蕴含的意义究竟是仇恨或者兴奋,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 “你需要的物资,我已经安排索克上尉从仓库调运。这些东西都会以支援“秃鹫佣兵团”的名义下发,这也是我们通过正规渠道给予你帮助的唯一借口。至于格里高利那个变态,如果在公开场合遇到,你仍然必须保持应有的尊敬。尽管你已经成为救赎者的一员,但是从表面上看,他仍然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骷髅骑士。而且,他不是我们的人。” 看得出,阿芙拉尽量想寻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把自己的情绪重新调整回正常状态,可她的面容依然有些阴沉。 “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林翔摇了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一拳砸烂他那颗丑陋的脑袋。” “最好别做这种傻事——” 阿芙拉冷冷地说:“尽管我们在力量对比方面已经取得一定程度的优势,但在表面上,我们仍然还是骷髅骑士团的成员。现在还不是公开决裂的机会,只有这样,才能从美洲总部源源不断获得补给和其它物资。暴力的确可以改变世界,但是要让重新建立文明,还需要很多东西。” “我需要更多的援助。” 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隐月城目前没有任何产出,防御状态也极其堪忧,武器、食品、药物、能源……我们缺乏所有东西。”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阿芙拉显然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纠缠,她轻轻地揉搓起自己的额头,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林翔面前:“这批物资,算是我个人送给你的礼物。” 打开文件夹,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填写完毕,落款加盖了红色印章的物资调拨单。 ak100突击步枪和加特林多管机枪生产流水线,附带5。56与12。7毫米两种口径弹药生产设备。五辆m1a3型主战坦克,二十辆“斯特瑞克”装甲车,一百辆m939型军用卡车,以及其它各种不同类型的工程器械和车辆。当然,被一串串物资名称和数字填充得满满当当的表格里,也没有拉下林翔最想要的电池生产流水线。 “由于运力限制,美洲总部发来的所有车辆均以小型高能电池作为驱动。另外,还有二十吨药品和五十吨罐头食品,以及五千套作战制服。拉斐尔城方面已经认可“秃鹫佣兵团”的资格,并且把你们编入外围战斗力量。因此,隐月城可以使用骷髅骑士团的正式标志。” 第一百九四节 守卫 第一百九四节守卫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收获。 按照林翔最初的想法,仅仅只是作为“救赎者”新进成员要求得到一定程度帮助。口头上提出的条件,其实就是一点连他自己都不抱希望的牢骚。他只希望得到阿芙拉的帮助,以便能够从格里高利那个该死基佬手里弄到电池生产流水线,却做梦也没有想到,阿芙拉居然豪爽无比送给自己如此丰富的一份厚礼。 这的确是一个惊喜。但是震撼过后,林翔心里也产生出隐隐的戒备。 机械,尤其是能够制造出武器的生产流水线,在荒芜的废土世界有着旧时代人类难以想象的价值。拥有它们,则意味着不需要变卖大量食物,向其它势力购买更多装备,多余的产出也可以成为自己手中待价而沽的筹码。隐月城将不再需要依靠费迪南德与索斯比亚在武器方面的“支持”,如果愿意,林翔甚至可以成为这一地区最大的军火商。 这份清单上罗列的物资实在太多,其价值已经无法用简单的货币加以衡量。如果一定要从自己拥有的私产当中找出对等的部分,林翔甚至愿意用整座隐月城进行交换。 何况,阿芙拉承诺的物资里,甚至还包括m1a3主战坦克和足足多达二十辆装甲战车……由此可见,“救赎者”的实力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庞大得多。虽然不清楚这些早已叛离骑士团的寄生士究竟拥有多少家底,但是不可否认——他们的的确确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骷髅骑士团的物质基础,并且正在利用各种方法将其转化为战斗力。显然,“秃鹫佣兵团”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呢?他们潜伏的力量究竟还有多少?如果真正释放出来,是否真的能够摧毁整个洛克菲勒家族? “除了这些,如果你还有什么额外的需要,可以直接与索克上尉联系。只要是合乎情理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 阿芙拉的话,把林翔从沉思状态重新拖回现实。他点了点头,把物资清单仔细对折,小心翼翼塞进自己胸前的衣袋,说:“我有两个疑问。” “说吧!”阿芙拉扶着桌子,把身体坐直。 “洛克菲勒用于改造家族成员的病毒融合细胞应该能够复制,但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对培养人进行注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只要能够控制思维意识,也就意味着能够得到一批新的,绝对服从于自己的强大寄生士。这让我很不明白……另外,我想知道,有没有某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寄生士实力的特殊方法?” 阿芙拉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她望着林翔,慢慢微笑道:“你真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呵呵!我的回复可能会让你失望——两个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只是抱着可能的念头说说而已,实际上,连他自己都对此不抱什么希望。 “虽然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个地方却能满足你的好奇心。”忽然,阿芙拉话风一转。再次勾起林翔即将丧失的兴趣。 “医生联合协会——” 阿芙拉曲起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连他们都无法解答你的问题,那么你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任何答案。” 林翔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起刘宇晨那张带着阳光般微笑的英俊面孔。 “最后,我要给你一个忠告——” 看着目光略微有些迷离的林翔,阿芙拉收起微笑,声音也突然变得深沉而森冷。她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你可以轻视任何人,但是绝对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洛克菲勒家族成员。即便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只要他姓洛克菲勒,你都必须集中全部注意力认真面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冬季的天空,死一样阴沉。无边无际的辐射云,仿佛灰郁沉闷的阴影,它默默的笼罩着同样灰色的大地,仿佛两者之间正在一点点缩减着距离,把中间那段尺寸惊人的高度慢慢压缩、碾平,让这颗星球上所有的一切重新归于浑沌。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在严寒的力量控制下,云层中坠落的水珠直接凝结成六角冰棱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洒落。最先掉落在地面的雪片很快就会融化,不等那点冰冷液体被干燥土壤完全吸收,接二连三坠下的雪花又迅速覆盖上来。一层堆一层,密密麻麻,黑色、土黄、泥红……所有的一切都被飘零的雪片吞没,天地之间只剩下令人绝望的苍白。 隐月城内的建筑很有特色,这些用大块石料与泥灰堆砌起来的房屋,有种浑厚坚硬的扎实感。它们非常坚固,板硬的墙壁甚至和旧时代凝固的钢筋混凝土差不多。利用胶泥烧制砖块,是旧时代人类引以为骄傲的文明技术之一,但是在废土世界生存的新生代人类,却缺少包括大型挖掘机在内的各种工程器械,加之缺少足够的燃料,只能采取其它简便可行的建筑手段。不过,除了在外表美观方面略微欠缺一些,总体而言,石制房屋和高楼大厦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城主官邸和城市里其它建筑外表看起来都差不多。如果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可供区别的差异,那么就是体积略大,楼层更高。如果走近细看,你会发现这种差异顶多就是十几个平方不到的样子。与旧时代特权阶层动辄成百上千的倍数差额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克拉斯诺夫坐在官邸门口的青石台阶上,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灰色棉质大衣,这种具有良好保暖性的衣服能够有效抵挡寒冷,但是克拉斯诺夫仍然觉得冷得够呛,透骨的寒气似乎完全占据了身体,他甚至觉得血管已经彻底冻硬,至于那些流淌在其中的红色液体,早已变成半凝固状态的浓浆。 “呼——” 长长吐了口气,他把粗大的手掌伸进怀中,从紧贴身体的大衣内袋里,摸出一瓶带有微暖余温的白酒,用力旋开瓶盖猛灌几口。透明的纯净酒液仿佛一道火线,沿着喉咙顺滑直下流进胃袋,进而蔓延到全身。它如同一个个面目狰狞狂暴凶残,肉眼无法看见,却又实际存在的彪悍监工,正分散在自己身体的各个角落,用带有锐利倒刺的皮鞭狠狠抽打着每一个细胞,让它们从寒冷中苏醒,挣扎着跳跃、跑动,让僵硬的神经重新恢复知觉,焕发出温暖与活力。 这是克拉斯诺夫花了五十个索斯比亚元,从黑市上弄到的一瓶陈酿。瓶身上附贴的标签上写着旧时代的汉字——“红星二锅头”。这种六十五度的烧酒呛辣、辛烈,加上足足过了百年的封存时间,早已变成近似酒精一般的液体。但是克拉斯诺夫却很喜欢,尤其是在冷得连撒尿都会冻成黄色冰棍的冬天,再也没有什么比喝下一口烈酒更舒服的事情。 天色已经逐渐放亮,远处阴冷沉闷的街口,不时传来几句嘈杂的人声,偶尔还能听见汽车引擎轰鸣与车轮碾压路面的碰撞。呼啸而过的狂风把这些声音迅速传播开来,即便隔着很远,也能感受到内城主门附近正在延续着混乱。 摸了摸别在左掖下皮套里手枪,又从右边衣袋里拿出装在扁形饭盒里的面包和熏肉,配上一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洋葱,克拉斯诺夫开始闷头大嚼,充满警惕的眼睛,却也没有忘记随时扫视周围,观察一切潜在的危险。 玉米面包的质地非常粗糙,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奶香。桑琪亚的手艺很不错,这个婆娘至少往面团里揉进了整整半磅黄油。用她的话来说:“如果要男人在外面和床上都拥有足够的力气,那就得让他们吃得更饱、更好。” 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渣屑,克拉斯诺夫照例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仿佛被冰冷冻硬的活体雕塑,把自己整个人笼罩在口鼻间喷出的浓浓烟雾之中。 街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轻盈而有节奏。 几分钟后,一个披着宽大黑袍的身影慢慢走近,借助昏暗微亮的天光,可以隐约看到葛瑞娜。雷吉尔那张随时都带有几分讥讽和嘲笑的漂亮脸蛋。 克拉斯诺夫最后吸了一口快要燃尽的烟,把闪亮的烟头重重弹上街道对面的墙壁,飞撞出一片散乱的火星。他站起身,活动着酸麻发软的腿脚,长长伸了个懒腰,拿出怀里剩下的半瓶白酒递了过来。 “你自己留着吧!我不喜欢那种东西。”葛瑞娜拉开肩膀上的背包链口,露出一瓶斜插在其中的威士忌。就在浅褐色酒瓶的旁边,还插着一支精致小巧威力惊人的乌兹冲锋枪。 克拉斯诺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着街口方向大步走去。身后,葛瑞娜放下背包,重新坐在台阶上那块还带有少许余温的位置。 站在二楼窗前,应嘉伸出白腻的手指,在雾气朦胧的玻璃上来回抹绕着。很快,便画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透明。从这个角度望去,刚好可以看见慢慢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克拉斯诺夫背影,以及从屋檐下面伸出,葛瑞娜斜摆在台阶侧面的军靴足尖。 从前天开始,这两个人就昼夜交替轮流守候在官邸门口。既没有说过要进来,也没有对应嘉提过任何要求。看得出,他们很担心独自居住在屋子里的这个女孩。 隐月城正在逐步陷入混乱。 尽管各个街道和区域管理机构正在努力维持秩序,可是由于全部防卫力量和城卫军都被抽调一空,使得原本用于维持治安的相关机构陷入瘫痪,恐慌和不安的心理也在民众当中蔓延、增长。一些刚刚加入城市,仅仅只获得最低等级市民资格的人开始哄抢商店。少数拥有初阶进化能力,因为身份和贡献程度不足,未能进入城卫军并且享有更多福利待遇的人,也明目张胆建立属于自己的地下黑暗势力。 这本来就是废土世界每一个定居点都存在,而且永远也不可能调和的矛盾。由于拥有强大的进化力量,能力者往往可以占有更多的资源份额,食物、干净的饮用水、酒类和糖果,甚至还包括女人……而在另一方面,作为普通人的一方,也正在助长着这种倾向。有姿色的女人们会悄悄向异能者提供服务,以换取保护或者是更多的食物。另一些自由的女人则是公然的争夺能力者床上的位置。而有些丈夫,甚至会鼓励自己的女人去陪能力者上床,以交换更多的生活必需品或者是优待……总而言之,这种现象存在于地球每一个角落,人们早就习以为常。唯一不同的,仅仅只是那些不需要干活,却能得到大量物资供应的家伙,已经从旧时代拥有各种官员头衔的上位者,变成肌肉扎实,身材魁梧,彪悍凶残的进化人。 林翔从未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他只是想让隐月城拥有最基本的法律体系。杀人、赌博、卖淫……所有人类社会最肮脏罪恶的活动,隐月城都不会禁止。但是有一个最关键的前提条件——无论你想在隐月城里做什么,都必须首先遵循法律,只有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才能得到实施。人类本来就是在压制与被压制之间寻找规矩,林翔和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构成了统治体系最顶端。尤其是拥有四星寄生士力量的杨华,更是成为震慑以及威吓其它窥视者的最强大存在。 遗憾的是,“魔爪”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即便隐月城的有着高达数千人的军事力量,可是在拥有九星实力的鲍里斯面前,就如同一群徘徊在巨象面前的蚂蚁般微弱无力。林翔苦心构建的基于旧时代道德伦理的社会架构,仅仅经过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在无形的力量压迫下,逐渐陷入崩溃。 远处,不时传来枪声。爆炸的火焰会在被水汽蒙遮的玻璃上,映出一团红黄色的光。它们都来源于城市外围,其间甚至能够隐隐听到嘶吼的人声,还有微弱的,难以辨别却又实际存在的哭喊。 克拉斯诺夫的身影已经消失,葛瑞娜拉开背包,仔细检查了一遍乌兹冲锋枪的弹匣,把两枚防步兵手雷放在自己最顺手的位置。做完这一切,她才从包里拎出那瓶威士忌,旋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两团略带粉润的红晕,也随着流速骤然加快的血液,瞬间覆盖上皮肤细滑的面颊。 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街道转角。官邸所在的位置陷入街道凹深,从这里可以观察到任何微小的动静。 城市刚刚陷入混乱,克拉斯诺夫就主动来到官邸门前值守。第二天,葛瑞娜也主动加入到这个行列。 他们都见过应嘉。虽然没有面对面地说过话,但是他们都对这个名义上为“城主女儿”的女孩抱有好感。用克拉斯诺夫的话来说:“尽管我们远远不是鲍里斯那个狗杂种的对手,但是我却能保护这个女孩,并且在情况危急的时候带她离开这座城市。” 葛瑞娜知道,克拉斯诺夫这番话多少有点儿言不由衷。 确切地说,他只是想用这样的动作,为守护隐月尽一点力气。 城内的情况已经陷入僵局。“魔爪”的车对被城卫军团团包围,包括王彪和布兰琪在内的多名城市管理委员会成员被扣压,但是彼此双方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他们都在寻找最适合自己出手的机会,都在等待着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时候降临。如此一来,远在新月之城的林翔,很自然的成为双方势力迫切等待的焦点。 克拉斯诺夫不希望隐月变成“魔爪”用于倾销“杰特”的金钱回收地。他曾经无数次亲眼看到过那些被迫出售“杰特”的城市,从繁荣逐渐走向毁灭。他不是圣人,旁人的死活也和他无关,但他不愿意放弃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隐月城有他的家,有桑琪亚,有一个个善良熟识的面孔,有他必须为之守护的一切。 葛瑞娜有些难以理解这种感受,她正在逐渐适应新环境。当然,平淡的生活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能够得到数量丰厚的佣金,但是她也觉得克拉斯诺夫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们不可能每天都活在杀戮之中,总要寻找一处属于自己的家。” 雪花,渐渐蒙附在窗户玻璃上,把刚刚抹出的那块空白逐渐填充,再次恢复曾经的朦胧。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都是好人。” 望着静静守候在台阶前的葛瑞娜,以及街道上那串正在慢慢消失的脚印,应嘉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第一百九五节 起义 第一百九五节起义 从天空俯瞰,隐月城就像一个被无数石造建筑团团拥抱的不规则圆环,被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贯穿、缠绕。 到处都是刺眼的火光,疯狂且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一个个拿着火把的人在街巷中来回窜行,不时发出野兽般的吼叫,他们脸上都带着残忍疯狂的冲动,手里拿着棍棒、斧头之类的武器。冷兵器的威力固然无法和枪械子弹相比,但是砍削在人体身上,一样能够发挥出相同的效果。而且,这个过程比单纯扣动扳机,让子弹钻进身体更能刺激神经。断开的四肢、横飞四溅的鲜血、从破裂腹部流淌出来滑腻绵软的内脏……所有的一切,都在诱发着施暴者体内分泌出更多的激素,让他们在理智和野蛮之间徘徊,一点一点脱离人类应有的思维方式,逐渐变得越来越像野兽。 “嗖——” 一把破空袭来的斧头飞速旋转着,在巨大惯性力量驱使下,带着低沉的啸音,砸上一个正在夺路狂奔女人的后背,刚硬的斧刃深深没入肩膀,使其整个人身体猛然向一倾,仰面喷吐出一口浓血,重重扑到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 女人爆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叫,不等声音完全平息,一个看上去特别粗壮,脸上横七竖八地分布着许多伤疤的男人大步冲上前来,抬起脚,用力睬住女人的背,又一把抓住斜插在她肩膀上的斧柄,恶意地使劲儿左右摇晃着。伴随着一声声女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还有“吱吱嘎嘎”的骨头裂响,卡住斧头的胛骨被硬生生撬开一条足够宽敞的缝隙,剧烈的痛感使女人双眼朝外猛凸,仿佛脱水濒死的鱼一样圆鼓着。她大张着嘴,双手十指深深插进冰冷的泥土,抠出一条条带着鲜红血痕的清晰沟槽。 望着脚下奄奄一息的女人,面目凶残的男子狞笑着,他鼓起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肌肉,朝手心里用力啐了口唾沫,来回搓了搓,高高举起斧柄举过头顶,照准女人已经半埋在泥水当中的脖颈中央,狠狠猛劈直下。 金属和骨头的戗响,立刻被旁边爆发出来的叫喊声瞬间淹没。男子飞起一脚,把尚在抽搐的无头尸体踢得仰面倒翻。他弯下腰,把手伸进女尸衣袋来回摸索,掏出几张已经被血水浸透的钞票,又顺手抓起滚过在旁边,眼睛一直保持鼓圆睁开状态的头颅,用斧刃用力砍开坚硬的头盖骨,把沾满鲜血的手指插进柔软脑部来回乱搅,直到变成一团团模糊黏腻的半凝固体之后,才抓紧附带在头颅侧面的毛发,将骨块破口凑近自己张开的大嘴,连嚼带吸大口吞咽着温热的浆液。 到处都是杀声和惨叫,四散狂奔的人群,不时爆发出阵阵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欢喜的喊叫。暴乱者们肆无忌惮冲进任何一间被他们看中的房屋,用各种残忍手段杀死原来的主人,把房间里所有一切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装进口袋。大件器具被砸得稀烂,带不走的木质品用火把点燃,女人们被撕裂衣服压在床上轮流强奸……欲望得到释放的狂吼、绝望无助的呻吟、火焰燃烧发出的爆音……人世间最丑陋,最肮脏,最野蛮的声音全部混合在一起,在隐月城上空来回飘荡。 局面已经失去控制,失去武装人员监管的流民在城市里肆意妄为。他们大喊着“赶走城主”、“我们要吃饭”、“我们要生存”之类古老时代被称之为“起义者”才会使用的口号,闯进那些拥有更高社会等级市民的家里,用暴力和野蛮夺取自己曾经羡慕的一切财富,凌虐别人的妻女……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迫不得已,身为临时指挥官的考伯特只能从包围车队的士兵当中,分出一部分很少的人手,对粮食仓库、车辆修理车间、发电厂之类的重要目标进行防御。在内城局势尚未明了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敢放松对“魔爪”车队的监控力度。用几千人围住几辆汽车这种事情,听上去的确有些滑稽,但是他却不得不这样做——谁也不敢保证鲍里斯和布鲁克什么时候从城市办公大楼里出现。一个五星,一个九星,只要愿意,他们可以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杀个精光。在没有其它更好制约手段对他们形成压制的前提下,考伯特手里唯一的倚仗,就是那辆被“魔爪”士兵严密守护的重型货车。 城市越来越乱,按照考伯特的命令,士兵家属和分散在城内各处的管理委员会成员,都被集中到城市东部的食品仓库。由于社会等级和利益等方面的因素,这些人的忠诚度也最为可靠。考伯特唯一能做的,就是打开武器储存库的大门,把枪支弹药全部下发到他们手中,用这些从未受过训练的人,去对抗自称“起义者”的暴徒。 …… 阴沉的天幕笼罩着荒野,厚重的云层封闭了每一丝阳光想要进入地面的通道,在这种时候,黑夜或者白昼,再也没有任何可供判断的依据。 一群手持火把的暴徒正在房屋中央的大街上肆意窜行,他们身上穿着各种不同款式的衣服,从肥大的女式罩衫到短小的男式马甲应有尽有,布料质地也五花八门。这些人肩膀上扛着大大小小的背包,腰间缠绕着用布条围绕捆扎制成的腰带,包裹里鼓鼓囊囊的,被压得很沉实,中间凸起一个个被坚硬物体挤压形成的边角。由于东西塞得实在太多,以致于背包根本无法合拢,只能朝着四边拼命撑开,露出一团团被用力填塞在里面,乱七八糟,种类各异的无数物件。 所有人脸上都充满狂热和亢奋,除了火把,他们手里还握着各种简单的武器——长柄刀子、钢斧、带有锈渍的铁锯、锋利的吊肉钩……这些东西表面都浸裹着粘稠的血浆,发黑,变硬……与其说是人类为了适应环境制造出来的工具,不如说是直接用于杀人的凶器, 今天,是大有收获的一天。 每个人的口袋里都装满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面包、熏肉、衣服、钞票……那些该死的高级市民简直富得流油,他们的厨房里甚至连牛奶和黄油这种奢侈品都能找到。妈的,这不公平,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们可以喝酒吃肉,老子却只能就着凉水啃干乎乎的玉米面包? 一个特别强壮的家伙走在人群最前面,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腹部两颗衣钮随意扣合在一起,背着两只显然是用床单临时结成的巨大包裹,一边走,一边用狼一样贪婪的目光朝周围建筑来回扫视,搜寻一切可能当作目标,有价值的猎物。 天气很冷,下着雪。 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寒意,高挽的袖口下一条条肌肉虬结着,上面爬满了不住跳动的青筋,额头上满是湿黏的汗水,在粗糙皮肤表面浸出一层油亮的光。抢劫和杀戮带来的快感冲淡了身体对于严寒的畏惧,他只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狂热的火焰在拼命燃烧,从天空中飘下的雪花落在身上,甚至有种非常舒服的清凉、微爽。 “大块头彼得,你他妈的都弄到那么多东西,怎么还觉得不够?再背上一包,小心被活活压成肉酱——” 一个尾随其后的暴徒,盯着他身上沉重的背包一阵眼馋,颇为嫉妒地嘲弄道。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赞同的嘘声和口哨。 “你懂个屁,这点东西根本就不够用——” 彼得把手里的刀子插进后腰皮带,左右手掌不住互握着,全身上下的关节啪啪作响,狞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真他妈的爽,老子一口气干了四个女人,都是脸蛋漂亮皮肤光滑的小妞儿,我把他们的肝脏都割了下来,非常新鲜,嫩得很——” “再水灵的妞儿,也比不上胖子罗波的女儿。那个小骚货显然还是个雏,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那小妞儿就会脸红。要不是胖子罗波那个狗杂种仗着自己是高等级市民,又有管理委员会那帮家伙撑腰,老子早就把那个小妞儿弄过来好好尝尝鲜味儿。” 说话的暴徒用力吸溜着嘴角流淌下来的口水,转过身,朝着来路方向咬牙切齿地观望片刻:“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赶在老子前面抢先下手,我赶到罗波家的时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被抢得一件不剩,那个小妞儿更是跑得连影子都找不着。妈了个逼的,亏大了——” “嘿嘿嘿嘿!你应该好好翻翻罗波家的床底下,说不定,还能找到几块很不错的嫩肉——”彼得很是阴险地笑了起来。 暴徒眯缝着眼睛,皱起眉头,问:“大块头彼得,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你说得没错,那个妞儿的确够味儿。我干了她两次,居然还是个处女。那女人长得很漂亮,她说什么也不愿意跟我走,老子也不想把这种鲜美的上等货留给别人继续享用。嘿嘿嘿嘿!我划烂她的脸,用刀割开她的肚子,又在里面拉了一泡屎……反正我是玩够了,就算真有哪个混蛋想捡捡老子的剩手,也就只是一堆又脏又臭的烂肉。哈哈哈哈——” 彼得得意地连声狂笑,脸上交织着残忍和亢奋。站在旁边的暴徒脸上一阵铁青,他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目光与对方魁梧身躯接触瞬间,报复和想要杀人的心思又被过于悬殊力量对比强压下来……最后,他只能恼羞成怒地怪叫几声,恨恨地冲地上啐了口唾沫,阴沉着脸,嘴唇紧绷,再也不说一个字。 …… 在一座五米多高的小楼顶层,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面孔清秀的少女,坐在一挺威力强大的加特林六管重机枪背后,努力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从黑暗街道尽头逐渐推移过来的密集火光。 她穿着一套黑色网格花纹的睡衣裤,过于宽大的衣服尺码与她干瘦的身体并不匹配,显然属于另外一个人,只是不知道某种原因穿在了她的身上。左脚套着一只明黄色的女式皮鞋,右脚却用一块厚厚的毛巾包裹,这样做虽然能够免于脚底被粗硬地面扎伤,却无法制止冰冷的泥水浸透毛巾,让整只脚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一个手持ak步枪,头发花白的老人蹲在旁边,一边瞄准远处的人群,一边不时回过头来,用颇为不安的眼神注视着她。 老人是第一批获得武器发放的武装平民。按照临时指挥官考伯特的命令,数百名城卫军从包围圈里撤出,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分派为十个或者数十个武装平名的队长。依靠这支临时组建的力量,考伯特开始向城内的叛乱份子发动反击。 在一幢被砸得支离破碎的小楼卧室里,老人发现了这个和床单裹在一起的女孩。 女孩没有跟随救援队一同返回内城据点。她拼命重复着一句话——“武器!给我武器!” 远处暴民们的叫喊声变得愈发高亢,轰笑、尖叫、口哨,以及重物摔打和各种器具碰撞的声音相互交汇,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火把上摇晃的红光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它们不像正常火焰那般拖拽着桔黄色焰尾,而是透出血一样夺目耀眼的鲜红。 少女眼中还有未拭干的泪痕。她死死咬着下唇,一缕缕鲜血从齿缝间汩汩而下,操握着重机枪的白腻双手,也因为过于用力而凸显出清晰的青紫色脉络。 “哒哒哒哒——” 枪口吞吐的火舌,将她写满了仇恨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沉闷得令人心慌的枪声,把混杂的黑暗中的人群撕裂成无数碎片。猝不及防的暴民们被打得四散窜逃,在几乎没有死角的疯狂射击下,重机枪对他们产生出致命的杀伤力。街道中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卧着尸体,少女控制的机枪丝毫没有想要停止的迹象,密集的子弹仍然呼啸着钻进倒在地上的伤者,把濒死惨叫的他们打得连连抽搐。 清空的弹链从枪匣侧面跳出,软绵绵的掉落在旁边的弹药箱上,惯性力量正在减弱的机枪轮圈转速逐渐变得缓慢,少女连连猛扣枪机,却只听见因为没有供弹发出的“咔嗒”空响。她甩开扣在手里的机枪尾座,从堆放在旁边的弹药箱里抓起一支m92f手枪,又顺手拎起一把军制格斗匕首,从石头材质的厚厚墙壁背后纵身跃出,走下用木架搭起的简易楼梯,孤身一人走上散发着血腥气息的阴暗街道。 “快回来,你不要命了?” 老人怒吼着拉过机枪,另外接上一条新的弹链,把瞄准镜头瞄准远处黑黝黝的街道。由于人手不足,这条路口只有他和少女两个人把守。尽管他也很想冲上去亲自射翻几个该死的暴民,可是他也明白——如果对方蜂拥而上,唯一能够制止那些家伙的,只有这挺火力强大的加特林。 少女置若罔闻地朝前走着,残余暴民躲在阴暗的墙壁角落,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越来越近的身影。隐月城对枪械类热兵器的管辖非常严格,这也使得暴民根本无法在火力上与防卫部队相抗衡。因此,他们从未想过要全面占据这座城市之类的荒诞念头,仅仅只是想要在管理委员会无法全面遏制局势以前,尽可能抢劫到更多的财物,玩弄更多的女人,最大限度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贪婪。 “这妞儿长得不错,老子要干死她——” 大块头彼得咆哮着从藏身处一跃而出,他一手挥舞着手里的刀子,一手向前伸出,想要抓住少女衣领将其揪到面前。就在指尖刚刚摸触到对方衣服的一刹那,他忽然目瞪口呆地发现——这个面色惨白,脸孔因为仇恨而扭曲的少女手里,竟然握着一支小巧精致的枪,微微反射出金属光泽的枪口,正指着自己胸膛。 “不——别,别杀我——” 彼得连声狂呼,浑身上下直冒冷汗。 也许是被他的哀求所打动,少女的胳膊略微偏了偏,把枪口指朝更低的角度。 第一百九六节 弱者 第一百九六节弱者 “砰——砰砰——” 散射开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准确钻进大块头彼得左右膝盖和肩膀两侧的关节,爆起几股滚热的血泉。 生活在废土上的人们都懂得使用武器。他们也许在操作方面不如专业士兵那么熟练,但是在近距离内扣动扳机命中目标,却并不那么困难。 彼得惨叫着重重摔倒在地。见状,另外几个藏在附近的暴民连忙冲上前来,却被守候在屋顶的老人几个点射当场打翻。彼得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眼眸里满是恐惧和绝望,他望着越走越近的手女,艰难地咽下几口唾液,强忍着枪伤给身体带来的痛苦,故做镇定地连声大吼:“婊子!你……你,你他妈的究竟想干什么?” 少女蹲下身子,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她翻弄着彼得失去行动能力的腿脚,这种奇怪的举动使彼得越来越感到恐惧,他拼命扭动身体,像是被抽去筋骨的蛇一样软绵绵朝前扭动,却终究无法脱离对方的控制。 她的手指很白,很细腻,如果换在平时,彼得肯定会非常享受生殖器与这类柔滑皮肤之间的接触。但是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少女右手握着的军用格斗刀正缓缓指向自己阴茎根部,用力狠戳进去……彼得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象征男人身份最重要、最关键的证明物,被活活从双腿中间割断,两颗被浓亮鲜血和大量黏液裹附的卵形肉质物,永远离开自己的身体。 惨叫、鲜血、瞬间被黑暗吞没。 远处,一颗从内城方向发射过来炮弹在暴民群中轰然炸开,化作一团给火焰裹挟翻滚的云,向天空中缓缓升腾。 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打破了荒野上死一样的寂静。在高出地面的牵引轮带动下,坚硬的钢轮顺着金属卡槽缓缓滚动,把宽厚沉重的履带慢慢铺向远方。沉重压力把几块凸出地面的岩石硬生生地碾爆,它们呻吟着开始龟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两道规则整齐的辙印中间,留下一团团散碎成白色粉末的清晰伤痕。 粗大的一百二十毫米口径主炮,从“艾布拉姆斯”斜棱形状的坦克塔顶昂长延伸出来,笔直指向灰暗的地平线尽头。 它曾经是旧时代人类制造最具威力的机械兵器之一,甚至被称之为“永远不会落伍的盔甲骑士”(时代周刊),威力十足的穿甲弹头可以透穿任何对手的身体,厚厚的贫铀装甲也能抵挡空中飞袭而来的杀物。它们曾经在战场上肆意奔驰,冷眼傲视任何敢于挑战自己的妄为之辈,甚至还是被各国军事机构绞尽脑汁想要得到系统资料的研究对象……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们终究只是用金属堆积起来的人类造物。没有操纵者,永远都是一块无用生锈的废铁。 由五辆坦克为先导,二十辆“斯特瑞克”装甲车负责押后与前引侦察,中间夹杂着上百辆满载物资卡车的庞大队伍,在空旷的荒野上沿着旧时代公路蜿蜒行驶,破开薄薄积累的雪层,在白茫茫的冰冷世界里,划出像蛇一般弯曲扭绕的线条。 这批物资的数量异常庞大,为了圆满完成护送,阿芙拉派出包括六百名骷髅战士和十辆装甲战车在内的强力战斗集团。无论生产流水线或者各种型号车辆,都是盘据在轻度辐射区域家族机构梦寐以求的珍物。骷髅骑士团严禁此类物品以变卖的方式流入其它势力。无法制造,也不可能从市场上购买,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抢劫与杀人越货之类的手段,自然层出不穷。 骷髅骑士团的确非常强大,他们可以轻而易举推平一座城市,把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大型机构势力彻底扫空。但是,他们却不能够把控制触角延伸到地球上每一个角落。他们并不要求自己制造出来的新生代人类绝对臣服,也很少插手家族势力之间的恩怨纠纷,只是紧紧守护在坚硬厚实的城堡里,就像传说中拥有无可匹敌力量的强悍巨龙,懒洋洋的呆在自己的巢穴死守宝藏。 车队离开新月之城的时候,林翔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格里高利那张苍白寡瘦,充满刻骨仇恨与怨毒的脸。 很少有人能在受到侮辱之后,仍然保持表面上的冷静与亲热。即便有人真的对此不以为意甚至继续冲你微笑,那么他的思维状态肯定停留在白痴阶段,或者就是因为实力不足,只能暗地里舔着伤口,等待你放松警惕的一刹那猛扑上来,用尖利的牙齿撕裂你的喉管。 格里高利并不在这两种人之内。他憎恨林翔,同时也对这个英俊男人有着超乎友谊的狂热眷恋。 我恨你! 坐在摇晃的车厢里,林翔与格里高利之间的距离超过五十米远。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能够从这个猥琐变态的男人身上,闻到一股刺鼻的,令人恶心欲吐的屎臭味。来源,却是对方胯下裹藏在裤子中央的生殖器尖端。 “肮脏的基佬——” 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和厌怒,林翔转过身,把目光转向正前方苍茫空旷的荒野。 “救赎者”,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但是他没办法拒绝阿芙拉的邀请——如果不是觉得自己亏欠克劳德太多,并且曾经答应过他的请求,林翔绝对不会冒然加入这么一个连基本信息都无从知晓的利益团体。 这个世界不再是自己熟知的地球。诚然,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愿望,在没有国家和民族的前提限制下,所有的一切都能打着“自由”旗号肆意妄为。“救赎者”也许是正义的,但是和所有事物一样,“正义”这种东西也必须有“邪恶”作为参照,他们最主要的敌人当属骷髅骑士团,至于红色共和军、“上帝之剑”、医生联合协会……虽然阿芙拉在这方面没有明确表态,可是林翔仍然能够听出其中的敌对口气。 一家独大,与全世界为敌? 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很古怪。可是如果把对应点放在其它任何一家势力身上,林翔意外的发现——它们似乎都有同样想要操纵、控制、征服对方的目的。表面上的合作,其实并不足以当作永远友好的依据。 控制世界,征服地球……。一个老掉牙的,在无数漫画和电影故事中层出不穷,被阴谋家视为最伟大目标的举动。从旧时代至今,仍然还有人对其感到着迷,为之疯狂。 “去他妈的,我就是我,谁也无法操纵,谁也不可能控制。我只想活着,自由,有尊严的活着——” …… 太阳在慢慢升起,在冬季,很少能有这种晴朗的天气。但是幽暗的角落里仍然存在阴暗和污秽,即便阳光撒满地球上每一个地方,在那些无法被光明笼罩、波及到的缝隙,永远都有丑陋、血腥、黑暗。 鲍里斯仰靠在红木雕成床架上,以最舒服的姿势,把两条粗壮的胳膊沿着床肩分朝左右平平伸展开来。他没穿衣服,赤裸的上身鼓凸着如同黑色铁块般的结实肌肉,它们像一团团紧密连接的橡胶包块组合在一起,膨胀出略微拱圆的形状,在骨架的支撑于配合下,散发出强悍与健美的力量感。 填塞着厚厚棉织物的被子很柔软,尽管腰部以下的部分被完全遮盖,可是没人会相信那些整齐排列的腹肌下面,会突然变成满是脂肪的肥胖赘肉。眼睛不能看到的地方,甚至有助于思维想象进一步发挥自己应有的能力。何况,就在鲍里斯两条大腿与腰腹连接的中央部位,覆盖在上面的棉被,已经由下自上被锐利强硬的凸物,高高撑起一团显而易见的三角坡面。 旁边,同样浑身赤裸的布兰琪好象游泳一样,整个人趴伏在凌乱不堪的被单上。双手向两面伸开着,撕碎的白色衬衫被裹卷交蹂成杂乱的破布扔在房间地板上,露出细嫩光滑的后背。她的臀部微翘,保持着令男人遐想连篇也最适合从后面进入的姿势。不过,她显然不是在用这种身体形态诱惑躺在旁边的男人,而是曲着膝盖,并且在手肘的帮助下勉强撑起身体。 神情悠爽的鲍里斯侧过身子,抓起扔在旁边椅子上的黑外套,从口袋里摸出一枝塞在铜制套壳里的雪茄,用食指轻轻一划就切去了雪茄头,然后用打火机弹出一缕蓝色火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浓烈的烟雾。 香浓辛辣的烟草气息,刺激着他的神经重新恢复亢奋状态。鲍里斯伸出右手,在布兰琪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抚摸着。他的眼光很准,这个女人虽然不是那么漂亮,可是身体的确能够让自己释放出最强烈的快感,尤其是从后面望去,整个躯干就像是一把做工精美,漂亮得令人忍不住想要赞叹的小提琴。 鲍里斯只喜欢在床上很听话的女人。他不喜欢强奸。但是布兰琪却让他彻底改变了固有观念——这个女人就像狂暴的母兽一样难以驯服。整个晚上,鲍里斯都在搏斗与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渡过。他无法随心所欲使用自己的力量,稍有不慎,就会把没有任何进化异能的布兰琪活活捏死、砸死。他必须非常小心、谨慎地进行这场强暴,调节浑身肌肉,把力道控制在一个非常微妙,足以压制对方,却不会产生任何伤害的程度。 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顽抗或者拒绝都不可能产生效果。被粘稠液体浸湿的床单就是最佳证明。当然,其中大半部分肯定属于鲍里斯。至于剩下的另外一部分……鲍里斯虽然不是女人,也没有被人用肉质棍棒插入身体的另类体验,但他却多少能够猜到,即便是在强力胁迫的情况下,女人的身体往往会和意志产生截然不同的反应。至于这种反应具体时间能够持续多久,会不会进一步影响甚至改变固有思维,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跟我走吧——” 喷出一股浓烈的烟雾,回味着残留在口腔内部的尼古丁气息,鲍里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手指漫不经心地滑过布兰琪圆润的肩膀,用男性特有的浑厚嗓音说:“离开这座城市,我会让你过得比现在更加舒服。” 布兰琪依然保持半趴在床上的姿势,满是疲惫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蹂躏已经耗尽她体内全部精力,如果不是下身被撕裂的痛感实在难以忍受,她真的很想闭上双眼扑到在床上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想。 “如果你现在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那么我可以等到明天或者后天再说。”鲍里斯侧过身,凑近她的耳边,体贴入微地轻声细语。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也明白昨晚粗暴的举动对布兰琪造成了伤害。现在,他只想用一切可能的方法,尽量弥补,并且改变自己在布兰琪心目中的野蛮形象。 “滚——” 布兰琪的声音冷得像冰。 鲍里斯不由得皱起眉头。他喜欢这个女人,但并不意味着可以任由对方呼来斥去,在记忆当中,除了比他更加高级、强悍的存在,还是头一次被毫无抵抗能力的普通人如此责骂。 “没人敢违背我的意志,你也不例外——” 他面色一沉,语调阴冷地说:“解决完这里的事情以后,就跟我走。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记住一点——你,是我的女人。” 布兰琪偏过头,用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这让鲍里斯感到很不舒服。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像这样触犯自己的威严,他早就大发雷霆把对方活活撕成散碎的肉块。然而布兰琪不同,尽管昨天晚上整个强暴过程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哼过一声,但是每当与那双充满仇恨与冰冷眼睛接触的瞬间,鲍里斯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冲动,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征服感。 “我会安排你成为这座城“杰特”的唯一代理销售商。除了能够继续拥有管理职权,你还可以从利润当中得到半成的收益。” 考虑再三,鲍里斯决定选择和解。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并不容易,尤其是像布兰琪这种不被强势压倒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当中的女性成员应该都有着某些共通点。给她们足够的钱,让她们拥有更多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再加上一些晶莹闪亮的宝石首饰……在这些充满绝对杀伤力的物质诱惑下,贞洁烈女也会变成淫荡少妇。 “杰特?” 布兰琪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又立刻恢复了正常。只是盯着鲍里斯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点罕有的凌厉和讥讽。 “城主没有回来之前,你的货物一枝也别想卖出去。” 鲍里斯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却冷不防窗外映出一团耀眼夺目的炽热火焰。从距离上看,应该是一颗字远处爆开的炮弹。 “你在隐月城不会得到任何收益。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趁早离开。如果等到那个人回来……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布兰琪的口气异常平淡。 “你在威胁我?”鲍里斯的目光变得森冷。 “我只是说出事实。” 布兰琪坐直身体,用被单紧紧捂住自己胸前,一字一句地说:“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仍然要呆在这里幻想所谓的交易,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是弱者的报复。” “报复?” 鲍里斯意外地看了看她,感觉有些好笑:“就凭你?” “不相信的话,可以走着瞧。”布兰琪的唇角略微朝上弯曲着,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笑。 第一百九七节 压制 第一百九七节压制 从地平线尽头升起的火焰,在阴暗的天幕下渲染出一团团红黄相间的光。浓密的黑色烟柱火焰尖端摇曳弥漫,火苗越烧越高,很快就把天空都变成可怕的血红,浓烈的黑烟盘旋而上,在空中形成翻滚的巨浪。冷热气流突然交集,形成一道道狂猛无比的风,它们在城市上空横冲直撞,把刺鼻的糊臭和烟尘气息吹得到处都是,一直飘向远处的荒野。 林翔站在“艾布拉姆斯”坦克巨大的车身上,双手举起战术望远镜,默默地看着几公里外被火焰和烟雾交相笼罩的隐月城。 “阁下,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一名肩膀上佩有骷髅战士中校衔章的军官站在旁边,认真地问。虽然他不是真正的骷髅骑士,却拥有高达八级进化的能力。而且,也是除了林翔之外,唯一能够指挥现场包括护送部队在内所有兵力的人。 中校并不清楚林翔的真实身份。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培养人一样属于人类,但是制造者往往会有意识的对他们隐瞒一些极其关键的信息。从培养槽中就被灌输了绝对服从意识的被制造者自然也不会违逆。就好像现在,这名中校军官正是根据阿芙拉的命令,主动询问林翔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看得出,林翔体内正在孕育着狂暴的愤怒和杀意。虽然他一直保持沉默,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但是那双握住望远镜的手却捏合得异常紧密,指掌间巨大的压迫力,甚至已经把镜筒外表捏得有些变形、弯曲。 “咔嚓——” 清脆的玻璃裂响,打破了几欲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松开被生生捏烂,已经完全报废的望远镜,下意识地抖落飞散在手掌间的玻璃碎片,林翔表情僵硬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冷厉狰狞的愤恨。 “斥侯小队回来了没有?”他头也不回地问。 “六分钟前就已经回归。根据报告,这应该是一场因为失去监管力量导致的叛乱。” 中校准确地重复着斥侯获得的信息,顿了顿:“另外,据接触者透露,引发这一切的源头,似乎是因为一群实力强大的来访者。其中两名领队都是寄生士,一名五星,另外一个……强至九星。他们,都是隶属于“魔爪”的人。” 林翔眼中瞳孔骤然紧缩,片刻,又迅速恢复常态:“和斥侯接触的人是谁?” “他们已经把他带来了。” 中校神情恭敬地侧过身,让出足够宽敞的空间。顺着指引,林翔很快看清楚考伯特那张被烟雾熏黑,神情疲惫,眼里充满焦灼与血丝的脸。 “情况怎么样?”跳下坦克,林翔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把心里所有疑惑全部归纳为一句简单的问话。 “局势已经基本上得到控制,参与反叛的流民虽然数量众多,但他们没有武器优势,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考伯特擦了一把从额头上流下的汗,露出很勉强的笑容,其中同时也充满无法掩饰的焦虑:“我们和“魔爪”的人仍然还在僵持,杨华已经收到消息正带领其它部队迅速回防。那两个带队的家伙简直强大到变态的程度。他们胁持了布兰琪,由于信息封闭,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真不知道应该……应该……” 话没有说完,情况介绍的也不是很全面,林翔完全可以理解考伯特此刻的心理——隐月城对外公开的最强者,就是实力高达四星的寄生士杨华。无论从哪方面看,丝毫找不到获胜的可能。 但是考伯特没有离开,不仅是他,这座城市里许多人都在坚持战斗。在寄生士眼里,他们都是如同蝼蚁般弱小的存在,他们并非不明白对手的强大,而是尽一切可能反击。原因很简单——这座城市里有着他们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宝贵财富,他们不愿意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林翔默默点了点头,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考伯特的肩膀,沉声道:“相信我,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他们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 冲天的火焰正在逐渐消退,由于城内建筑材料均为石块,加上一直持续的降雪,狂暴的烈火并没有燃烧太久,可是原本灰白色的墙壁和房屋外表已经变得一片焦黑,其中也涂抹着大量干硬发黑的血痕。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大多残缺不安,有颅、四肢不是被割断砍下,就是被巨大外力砸扁、扭曲。暴民们缺少枪械之类的热兵器,他们只能用棍棒刀斧加上自己的力量,恶意、残忍的释放出自己最野蛮的意愿。 死者尸体腹部大多都被割开,肝肠心肺所有内脏全部都被掏空。食人,确切地说应该是食用死者的尸体,在废土世界其实算不上道德沦丧。荒野流民从不放过任何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即便进入隐月城,成为能够每天获得食物配发的市民,他们仍然很难改变曾经的旧有积习。长达数十年之久的流浪,使他们早已淡化了人类与兽类之间的区别。只要不被饿死,即便是自己大父母妻儿同样也能砍碎扔进锅里熬煮。尤其是内脏,据说这些柔软的东西必须趁新鲜尽快食用,一旦尸体冷却僵硬,就会失去粘稠的口感和鲜嫩爽脆的嚼头。 每一个警戒塔周围都挤满了逃难者,他们以高大坚硬的塔身为依托,形成一个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人圈。这里是距离最近的安全地带,塔里的守卫数量虽然不多,却能够操纵机枪在人圈外围形成保护。慑于架在塔楼顶端重型武器的威力,暴民们只能远远离开这些坚固的防御性建筑,把掠夺的目标转向那些仍然散落在城内各个角落的市民。 骷髅士兵的进攻非常突然,也异常凶狠。沉浸在抢劫与杀戮当中的暴民,丝毫没有发现这股从城市东面突然出现的强大武装。当炮弹带着刺耳的音爆从头顶呼啸而过,在人群最密集的位置轰然炸开,被血腥和兽欲刺激得完全丧失理智的人们才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冲出一辆辆火力强大的装甲战车,还有数以百计全副武装,身上佩戴有黑色骷髅标志的士兵。他们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充分利用废弃建筑,借助各种地形向自己倾泻子弹。这些家伙的射击又准又狠,攻入城市不到二十分钟,被暴民控制的东部区域已经全面瓦解。 林翔抱着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走在队伍最前端,不时扣动扳机把一个个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暴民射翻。街道两边房屋有许多窗户仍不停地向外喷吐着滚滚浓烟,甚至有几扇窗内还可以看到吞吐不定的光焰。“噼里啪啦”的火焰炸响与升腾的热量相互交汇在一起,炙烤着林翔那颗完全被愤怒占据的心,释放出越来越强烈,难以遏制的狂暴杀意。 隐月城,是他复活后对这个废土世界上唯一的寄托。 他创造了这个地方,并且被这块土地上的原住民所接受、认可。这里有他最亲近的人,最爱的人,必须为之呵护,永远守卫着的人。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处别人无法碰触,也绝对不能被外力侵犯的柔软,隐月,就是林翔心底那块最隐密的私地。 “砰——” 林翔黑色瞳孔深处不断闪烁狠辣的光芒,身体内潜藏着的力量一点一滴地发挥出来,他越走越快。身后战车群接二连三发射出炮弹,爆炸声不断从各个方向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死亡前的惨叫,把他的双眸涂染成一片赤红。 这是一场可怕的暴乱。 当然,用旧时代那些陈条列因教科书上的话来说,应该被称之为一场贫者因为不满压迫和剥削,对富人统治阶层愤而爆发的“起义”。 没错,对于那些刚刚加入城市,拥有最低“f”等级的市民,林翔的确只发给他们仅能维持半饱的食物和水。按照城市管理委员会的相关条例,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等级提升以前,他们每天都必须有专人监管,在采石场或者农田里劳作十二小时以上,才能得到在这座城市里居住的权力。 没有人是天生的富者,隐月城里也并不排除依靠权力和其它因素,获得更多生活物资的巧取豪夺阶层。但是不可否认,在一片荒芜的废土世界,除了家族机构和各种不同势力的上位者,平民当中绝大多数富裕部分,都是通过自己努力与劳动才得到别人羡慕的一切。 十二岁的孩子懂得强奸,杀人掳掠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吃饱。没错,他们都有解释自己行为的最充分理由。但是林翔不想知道,也不想明白那么多。这里是隐月城,是他的私人财产,是他的禁地—— “嘉嘉……如果嘉嘉出了什么意外,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人——” 林翔斜拎着突击步枪,看着远处正在燃烧的建筑,心头的怒火越来越狂热、膨胀。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苍白,又迅速被血一样的潮红瞬间代替,眼瞳深处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像死人一样冰冷,像即将捕猎食物的狼一样残忍。 …… 鲍里斯斜躺在宽大的皮椅凹陷里,双脚高翘着架在办公桌上,细长的手指摆在光滑的木制扶手表面,随着从窗外穿来的爆炸轰鸣和子弹尖啸,有节奏地轻轻来回点动。 他的神情非常悠闲,叼在嘴边的雪茄释放出腔鼻的烟草气息。对面,头发蓬乱的布鲁克坐在沙发上,双腿分开到近乎夸张的程度,他紧紧抱住双臂,歪着头,用充满怨毒的冰冷目光,死死注视着坐在对面的这个黑种男人。 “别用那种可怕的眼光看着着——” 鲍里斯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作为克莱斯特的老朋友,我有必要对你的行为作出一定程度的约束。我们来这儿是为了做生意,杀人对获取金钱没有半点好处。我知道你心里很不舒服,恨不得拧下我的脑袋当球踢。但是在这件事情没有结束以前,你必须得听我的命令——” 连鲍里斯自己也记不清楚究竟是第几次对布鲁克说这些话。他实在觉得头疼,他不明白——像克莱斯特这种精明智慧的男人,为什么会生出如此愚蠢、暴力的儿子?这家伙血管里流着的显然不是血液,而是稍微有点儿火星就能立刻引燃的汽油。除了杀人和操逼,布鲁克这家伙什么也不会做。虽然实力足足高达五星寄生士,但是和一台没有智慧和机器没什么区别……不,这个混蛋甚至还不如机器。至少,机器会按照程序和指令乖乖听话,可他会什么呢?野蛮、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鲍里斯已经得知林翔回来的消息,他很期待与这名陌生城主的会面。在他看来,这次谈判其实就是一次走过场的形式而已——没人能够抗拒强大的九星寄生士,用不了多久,隐月城很快就会变成“魔爪”公司的附庸。“杰特”将在这里倾销,毒瘾发作的人们会用所有东西与自己进行交换。钱、粮食、衣服、女人……不需要分派太多人手,只需要控制城市管理阶层,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能装进“魔爪”的口袋。一旦注射,没人能够抗拒“杰特”的力量,嘿嘿嘿嘿!这种蓝色小玩意儿实在太可爱了。 当然,在此之前,必须牢牢约束住布鲁克。让这个蠢货闭上嘴,别的关键时候惹事生非。力量虽然可以控制一切,可是当尊严和底线受到侵犯的时候,弱者也会不顾一切释放出自己的愤怒。 鲍里斯很清楚这一点,他并不希望看到鱼死网破的结果。 他当然知道隐月城正在陷入混乱,他并没有把自己与这种情况联系在一起。这是城市管理方的事情,死人和暴力事件几乎在每一个定居点都时有发生。谁都有欲望,流民和居民的矛盾本来就不可调和。至于我……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 除了钱,鲍里斯现在的需要又多了一点——尽管布兰琪对他态度异常冰冷,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女人产生着魔般的眷恋。他已经考虑过,一定要把布兰琪带走。 走廊上传来阵阵有节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第一百九八节 威压 第一百九八节威压 鲍里斯的手指一直在轻快地跳动,他坐在椅子上,用阴沉冷酷的双眼紧盯着那扇用木板和各种金属构件重新修复好的房门。他拥有惊人的记忆力和判断能力,走廊上传来的脚步节奏非常陌生,既不属于自己的手下,也不是隐月城卫兵或者自己知道的任何一个人。除了那个尚未谋面的神秘城主,他再也想不出第二种答案。 鲍里斯现在坐的这把椅子,正是原本属于林翔的城主专座。 他很喜欢这把椅子,确切地说,应该是椅子所在的位置。财富固然能够让人拥有数之不尽的物质基础,但是相比之下,权力的诱惑对鲍里斯更加具有吸引力。他并不打算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他准备就一直坐在这里,静静地等候着城主回来,当着对方的面,用最野蛮的方式,霸占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挑选,也是摆明自己意图的最佳方式。鲍里斯要用这种方法让布兰琪明白————你为之崇敬、拜服,并且甘愿受其驱使、驾驭的那个人,很快就会趴在我的脚下,用最卑微,最惶恐的态度,亲吻我的皮鞋,舔去上面的灰尘。 脚步的节奏很稳,也有些凌乱,显然,来者不是一个人。 “咣当————” 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全副武装的骷髅战士潮水一样涌了进来。为首一人,正是林翔。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鲍里斯愕然怔住,脸上得意阴冷的笑容瞬间凝固,叼在嘴里的雪茄差一点儿掉落在地。他下意识地举起右手夹住松动的烟头,却忘记合拢因为震惊而略微张开的嘴唇。 有十几名士兵跟随林翔一起冲进房间,他们身上都散发出相当于四级进化以上的异能气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占据房间里各个有利位置,把乌黑冰冷的枪口对准鲍里斯的脑袋,还有绻缩在另外两条沙发上的布兰琪和布鲁克。 毫无疑问,这些士兵都是久经战斗的精锐。即便是在“魔爪”内部,也很难找出与他们具有同等实力的雇佣兵。但是不管怎么样,区区一群士兵鲍里斯并不放在眼里,以他的身手和实力,即便是被上千名这样的士兵团团包围,他也能轻而易举杀出生天。 然而,眼下他却丝毫没有想要动手的念头。甚至,鲍里斯还有些潜在的担忧和恐惧————这些士兵身上都穿着骷髅骑士团的正规制服,手里的武器也并非常见的仿造款式,他们甚至配备有价值昂贵的个人通讯设备。。。。。。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普通雇佣兵所能拥有。据鲍里斯所知,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几家大型机构会用如此奢侈的方式装备部队。它们的实力都异乎寻常的强大,如果不是因为相互制衡或者其它某些原因,这些势力足以占据整个世界。在它们面前,“魔爪”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偶尔玩弄一下阴谋诡计,从其嘴边弄到一点点残渣剩饭勉强还行,如果正面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从外观来看,这些士兵显然隶属于骷髅骑士团。这也是最令鲍里斯感到震惊的原因。 他从未得到过有关隐月城与骷髅骑士团有联系的任何情报。事实上,“魔爪”用在情报收集方面的人员很少,他们也并不看重这方面。倒不是说“魔爪”高层没有远见卓识,这个世界上所有势力都拥有自己独特的标志,他们通常会在城市大门或者其它显著建筑表面,用最醒目的颜色涂上自己的徽记。一来,用于表明身份。二来,可以震慑其它力量不如自己的势力。也正因为如此,鲍里斯才会带着整整一卡车“杰特”,堂而皇之冲进隐月城————他早已观察这座城市很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的记号。 至于城内可能存在的高手。。。。。。这种情况几乎可以不计。九星寄生士可不是旧时代满大街两毛钱一斤的大白菜,即便真的出现比自己更加强大的对手,鲍里斯也会改变策略和方法,用丰厚的金钱和利益把他牢牢拉到自己一边。 事实上,“魔爪”一直都在这么干。用物质诱惑强者加入自己的阵营,再利用他们的力量去奴役、驱使弱者,以换取更多的好处和报酬。这就是“魔爪”的经营之道。 当然,这种手段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能产生效果。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红色共和军。。。。。。这些实力庞大的超级存在,随便一个都能把“魔爪”轻而易举碾成碎渣。 鲍里斯认真地盯着林翔,那张精致绝伦足以让大多数女人为之嫉妒的脸,丝毫没有漂亮男人所谓的奶油味儿,薄韧的战斗服紧绷在扎实的肌肉表面,显露出饱满、膨胀的力量感。强壮的胸肌把整个上身高高托起,健美粗长的双腿与身体形成完美比例,再加上比牛奶还要细腻柔滑的皮肤,鲍里斯甚至在恶意猜想,如果把这颗漂亮头颅从这具充满男性刚气的躯干上取下,利用高级生物技术缝合在另外一具女性身体上,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最重要,也是最令鲍里斯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英俊得连男人都会对其产生非份之想的家伙,身上竟然没有散发出任何进化或者强化气息。他根本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正常人。 眼睛永远不可能看到所有的秘密。鲍里斯也并不认为单凭表面就能看透事物内在本质。旧时代有很多富家子弟和王室贵胄都喜欢乔装改扮成平民,他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仅仅只是血缘和头衔。没错,林翔的确是个普通人,但他身上却穿着骷髅骑士团军官才有资格使用的战斗服,胸前更佩戴有显而易见的黑色骷髅徽章。虽然“魔爪”与骑士团之间的关系非常平淡,但是鲍里斯很清楚————如果不是拥有骑士团编制的正规作战人员,绝对不可能得到并且堂而皇之佩戴这些东西。 林翔同样也在看着鲍里斯,目光比他更加冰冷、锐利,黑色眼眸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愤怒。甚至,还有赤/裸/裸/的鄙夷和傲慢。 视线碰撞,并没有像旧时代电影里,用夸张手法表现镜头里常见的碰撞出激烈火花,整个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没有人说话,就连性格暴燥易怒的布鲁克也老老实实闭上嘴,绻曲着身子缩在沙发边角,带着内心深处的得意与快感,冷言旁观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争斗。 “这是我的座位,让开————”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林翔富含磁性的声音很快回荡在房间里,其中明显带有不可抗拒且令人无法质疑的强烈气势。 鲍里斯脸上神色骤然微变,全身浮肉立刻一僵。随后强笑了一下,耸了耸肩:“恕我直言,这个房间里能坐的地方实在太少了。” 说着,他推开椅子,从办公桌背后站起,慢慢走了出来。 他很清楚与骷髅骑士团做对的下场。“魔爪”根本没有能力与骑士团正面对抗,自己更不可能强行撼动那头庞然大物,选择适当的时候服软并不丢脸,虽然对方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却拥有让自己不得不加以重视的强大身份。 只是一把椅子,没必要争得脸红脖子粗。与实际利益相比,鲍里斯并不看中面子。 何况,那个漂亮小男人说得对————这本来就是他的座位。 身体与皮质椅面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只觉得有种难以言语的舒缓突然释放出来,在身体内部每一个角落来回旋绕着。与此同时,大脑思维也猛然感受到强烈的精神压迫,两种截然相反的能力在拼命纠缠、挤压对方,都想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鲍里斯很强大。尚未走进房间,从走廊里隔着厚厚的墙壁,林翔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根本没有把握击杀如此强大的对手。虽然,历数曾经遭遇过的那些敌人,其中绝大多数实力都要强于当时的自己,但是彼此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加上林翔拥有层出不穷的特殊异能,这才突显奇效,从对方最不经意的地方一击致命。 林翔只能恐吓鲍里斯。 利用自己的身份、外表,以及押运物资车队一同前来的大量骷髅士兵作为筹码,一齐压上这张看似没有任何赢面的赌桌。同时,把自己那张没有任何威慑力的底牌,小心翼翼藏在看似强大的牌面之下。 从进入走廊到踢开房门,林翔一直在努力扮演着嚣张、傲慢、目空一切的上位者角色。只有这样,才符合骷髅骑士真正的身份。 这可不是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白痴行为,林翔真正考虑过自己的每一个步骤。隐月城与鲍里斯能够一直僵持到现在,彼此双方都有必须为之忌惮的利益切入点。他甚至已经想好——-如果鲍里斯不买自己的帐,那么就立刻通知身在新月之城的阿芙拉。自己刚刚加入“救赎者”,于情于理,她都会出手帮助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林翔并不愿意这样做。 阿芙拉一旦介入,则意味着与“魔爪”之间很可能会形成和解。鲍里斯的实际能力已经达到寄生士九星标准,如果以力量强弱作为身份象征,“魔爪”公司的实际掌控者绝对比这要强大得多。在这种情况下,“救赎者”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力保隐月城?或者,还是本着联合一切可能力量的前提,把自己当作弃卒一脚踢开,当作交易筹码以便从“魔爪”方面换取更大的好处? 林翔没有绝对的把握。尔虞我诈是人类最肮脏的本质,口蜜腹剑更是被称之为高明的谋略。阿芙拉的确给予了自己大量物资援助,但这并不能够保证她在更加强大的压力面前,把自己像垃圾一样抛弃。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林翔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现在,他只能相信自己。 “为什么要在我的城市制造混乱?” 林翔缓缓地说,他的脸上隐约笼罩了一层阴影,似乎是在压抑着随时可能爆发的烈怒:“你最好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普通人敢于用如此冷厉的口气质问九星寄生士,听起来就好像蚂蚁冲着大象在咆哮,但是鲍里斯并不这么认为————林翔的确有这资格。当然,这并不是指其个人,而是来自他身后的庞大势力,骷髅骑士团。 “我只是想要与贵城进行交易。” 鲍里斯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带着淡淡的微笑道:“这种指责其实毫无道理,相信您已经从驻守士兵那里了解到,这件事情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的想要找出为之负责的人,不妨把眼光收回来,多看看自己身边。” 林翔的眼眸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波动。“如果我的人没有说谎,最初的时候,似乎是你们先挑起矛盾。” “那是一个误会。” 鲍里斯轻描淡写地一语而过:“我们已经就此做出了补偿,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影响彼此之间的贸易。” “贸易?” 林翔冷笑着反问:“你所谓的贸易,就是指杰特?” “这是一桩收益丰厚的好买卖————” 鲍里斯坐直身子,把右腿搭上左边膝盖,继续巧舌如簧:“这座城市的人口数量多得惊人,相信您也看到了,管理一个村镇与一座城市之间,有着难以想象的天壤之别。庞大的人口会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麻烦。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暴乱会在什么时候发生,那些从荒野上聚集过来流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秩序,他们永远也不会服从于法律。这帮家伙是一群猪,一群狗,一群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细菌和渣子。他们不会满足于现状,即便给他们再多食物和再好待遇,他们也不会对你感恩戴德。管理他们简直就是精神自杀,他们会仇视你,把你的名字刻在石头上,每天都冲着那个位置撒尿拉屎,用最卑鄙恶毒的语言诅咒你。哦!千万不要认为我是在故意挑拨你和属民之间的关系,你根本无发想象他们的内心有多么罪恶。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他们不会报恩,也不会觉得是你把他们从饥饿与干渴中拯救出来。他们只会认为你限制了自由,把他们禁锢在这座城市里永远成为自己的奴隶。这帮该死的家伙就是这样,目光短浅,思维混乱,没有道德,没有廉耻,父女同宿与母子交欢在他们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便暂时被武力压制,一旦事情过去,他们又会继续酝酿着下一次暴动。他们永远也不会服从任何命令,除非用铁链把他们牢牢捆绑,或者干脆用子弹把这些家伙杀光。我承认,我们冒然来访的确是促成这场混乱的诱因之一,但是究其根底,其实。。。。。。仍然在于你的管理手段有问题。” 这番话说得非常精彩,林翔也注意鲍里斯从最初使用敬语,到后来慢慢改变为普通代称的过程。这其中固然有说话速度过快引起的概念混淆,当然也可能是寄生士对于普通人的轻视所导致。但是不管怎么样,作为打动人心的开场白,鲍里斯的口才的确不错。 林翔缓缓靠回到高背椅中,安静地看着这个跃跃欲试的黑种男人,用最冷傲的态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说。” 强压下心里想要把林翔揪过来痛打一顿的冲动,鲍里斯挤出一丝富有男性魅力的笑:“你可以用“杰特”管理他们,只需要一针五毫升的剂量,他们会立刻变成任由宰割的听话机器。这种可爱的小东西是上帝赐予我们的神物,只要尝过一次,他们永远都会牢牢记住那种特殊的滋味儿。为了重新回到令人激动的彩色梦幻世界,他们会付出自己所有一切进行交换。你可以榨干他们身上的每一个子儿,让他们去做最肮脏、下贱的工作,却无需付出任何报酬。你会惊奇地发现,他们心甘情愿,不会有丝毫怨言和反抗。千万不要怀疑我说过的话,如果不相信,您可以亲自试试。呵呵!免费的。” 林翔静静地看着神采奕奕的鲍里斯,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你以为每一个人都是没脑子的蠢货,可以任由你肆意愚弄的对象吗?” “我只是用最简单的例子说明事实。”鲍里斯油黑的皮肤丝毫看不出其它颜色,更不可能分辨出他是否会因为撒谎而脸红。 “你似乎忘记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 林翔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别忘了,这里是隐月城,是隶属于新月之城管辖的大型定居点。敢在骷髅骑士的势力范围出售“杰特”,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第一百九九节 抽血 第一百九九节抽血 黑色眼眸,死死注视着拥有同样颜色皮肤的鲍里斯。林翔的眼睛非常漂亮,在长长睫毛的衬托下,甚至有种女性为之羡慕的特殊光彩,但是鲍里斯丝毫不希望被这只黑色眼睛如此注视。他觉得,林翔的目光似乎能够透视自己身体每一部分。表皮、肌肉、骨头。。。。。。甚至就连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也被这对黑玉般的眸子生生看穿。 妈勒个逼的,老子怕他做什么?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常小子,没有进化异能,甚至连最基本的强化能力也没有,一拳就能把他砸成肉饼,连屎都能打出来———— 鲍里斯很愤怒,除了几个实力远超自己的“魔爪”高层掌控者,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冷漠傲慢的口气和他说话。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早就被鲍里斯一顿暴打,烂成一堆面目全非的肉浆。 然而,现在坐在面前的林翔却拥有骷髅骑士团的深厚背景。别的不说,他肩膀上的军官衔章和胸前的黑色骷髅标志,就是最好的证明。 鲍里斯可以轻易杀光包括他在内的所有骷髅士兵,可是这以后呢?骑士团绝对不会坐视己方势力被外来者侵占,肆意屠杀率性而为的结果,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深深地吸了口气,鲍里斯鼻孔中喷出浓烈的白气,他目光阴沉上上下下打量林翔好几个来回,暴烈的脾气和林翔表面上的虚弱相互纠缠,两种念头不断争斗。。。。。。最终,理智占据了上风。 “我说过,这是个误会————” 思量再三,鲍里斯决定有限度的服软。他绞起两道浓浓的眉毛,不冷不热地说:“隐月之城任何地方都没有悬挂骷髅骑士团的标志。城墙、大门、中央大楼,甚至就连这间最具有代表性,也是权力最为集中的房间里,也丝毫找不到任何与之有联系的东西。恕我直言,这本身就很值得怀疑。” “怀疑不怀疑,你说了不算。如果对此抱有什么问题,或者你觉得可以在骑士团的领地进行什么所谓的交易,那么大可以试试。我现在就可以派车送你去新月之城,向韦伯城主大人当面质询。相信从他那里你一定能够得到满意的答复。” 林翔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他,脸上满是不屑一顾的讥讽。 林翔没有见过韦伯,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个陌生人的名字,对鲍里斯进行恐吓与威胁。 “你在威胁我?”鲍里斯看穿了他的目的。 “没错————” 林翔直起身子,针锋相对紧盯着他的眼睛:“我承认,你说的对,这座城市无论任何一处都没有悬挂骷髅标记,,不过,这并不影响城市本身的归属权。就好像你身上这件漂亮的外套,如果扔在荒野上,任何人都有资格捡起来随意穿用,但就实际拥有权而言,你仍然是它的主人,随时可以收回它的使用权利。隐月城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的关系其实就这么简单。你已经侵犯了我们的利益,非但不知悔改,还巧言令色拼命推销你所谓的“生意”。 呵呵!鲍里斯先生,我不知道你脑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明白你是真聪明或者假傻,要不就是在故意装糊涂。不过你应该明白,与骷髅骑士团做对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说一千道一万,就算我在威胁你,那又怎么样?” 鲍里斯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说:“年轻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别忘了,你只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而你却是强大无比的九星寄生士。”林翔冷笑着帮他道出另外半句尚未说完的话:“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随心所欲杀光我们,带着外面那车货物一走了之,这件事情从此以后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是这样吗?” 鲍里斯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尴尬,他像野兽一样粗声喘息着:“不,你这是污蔑。我,我,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有没有,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以你的能力,地区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不过有一件事你或许很感兴趣。” 林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我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用无线电向新月之城方面进行了详细报告。韦伯城主大人已经派出由相关人员组成的事故特别调查小组。最多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他们就能抵达这里。在他们尚未抵达之前,嘿嘿嘿嘿!你是自由的。” 鲍里斯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像一头暴怒的黑豹,分开肌肉扎实的粗壮臂膀撑在桌面上,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爬满了血丝,而且这些细小的红色网状线条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攀爬着,直到彻底占据整个眼眶。 “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他忽然发出一声类似困兽般绝望的咆哮,大张的鼻孔中喷着道道粗气,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办公桌对面的林翔,猛然举起如同黑色钢块的巨大右拳,带着山崩地裂般的强大气势轰然砸下。 拳头,在离林翔头顶还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鲍里斯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他脸上结实坚硬的肌肉像绵软脂肪一样来回颤抖。他必须发泄自己的愤怒,然而理智却告诉他————如果杀掉眼前这个像开屏孔雀一样满脸得意的漂亮小子,肯定还会给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鲍里斯的拳头朝下略微偏转了一些角度,重重落在光滑的桌面上,将整张办公桌砸得四分五裂,散成一堆再也无法拼合的木片碎屑。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空了浑身上下所有力气,倒退着跌坐在身后的上,碾压出一阵“吱吱嘎嘎”的乱响。过了好几分钟,才神情颓然地摇了摇头:“小子,你赢了。说吧,你想怎么办?”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林翔身上。这一刻,他真正拥有可以发号施令的话语权。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不过是在演戏。 除了口头上的威胁,林翔根本没有能力动上鲍里斯一根汗毛。 他神情安详地坐在高背皮椅上,静静地看着眼睛里已经开始出现恐惧目光的鲍里斯。尽管带有这种成分的目光很淡,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可是林翔仍然敏锐地捕捉到它的存在————这个不可一世的黑人寄生士,强如王者般的九星异能者,终于流露出他内心深处可能早已被忘记的一些东西。 林翔抬起右手,竖起两根并拢在一起的手指。站在身手不远处,负责带领护送部队的骷髅战士中校会意地走上前来,俯下身,尊敬地问:“您有什么吩咐?” “控制外面的货车,命令所有留守部队在最短时间里平息暴乱。这件事情。。。。。。该结束了。” 簇拥在身边的士兵们从房间里迅速消失,拥挤的空间重新变得宽敞起来。林翔开始把关注的目光,投放在旁边沙发上布鲁克与布兰琪两人身上。 “事情,我们会一件一件解决。” 冷冷地瞟了一眼坐在面前的鲍里斯,林翔站起身,走到墙壁的立柜前,拉开木制橱门,取出两支经过消毒的真空注射器,分别扔给他和布鲁克,用明显带着厌恶的语气说:“自己抽血,我们必须对所有责任人进行血样基因身份验证,然后进行个人档案和相关文件整理收集。动作快点儿,我的时间不多,也没什么耐心。” 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林翔已经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用宁静如冰的目光注视着鲍里斯,阴沉地说:“你打坏了这里不少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照价赔偿。” 看着手里的真空注射器,鲍里斯皱了皱眉头,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他和骷髅骑士团接触的机会不多,事实上,这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很少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因此,即便是掌控“魔爪”的高层人员也并不清楚骑士团内部各种相关条例。鲍里斯只知道这些佩带黑色骷髅标记的家伙拥有强大实力,以及各种不同类型的机械和战车,他们从不对外出售,也很少与其它势力机构进行贸易交换。同样,鲍里斯也不清楚骑士团是否真有利用血液进行身份检测这项听起来有些古怪的规矩。但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相信林翔。 何况,那些自称为骷髅骑士的家伙,的确是在重金收购所有变异生物的血液样本。所有雇佣兵都知道这件事,也许在他们看来,强大变异人类的血液,同样具有收集和研究的价值吧! 想到这里,鲍里斯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疑虑,带着被强行压制的愤怒和不满,恶狠狠地瞪了林翔一眼,高高挽起衣服袖口,把锐利的金属针头,用力扎进从皮肤表面凸起的血管里。 林翔侧着身子,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略为有些扎手的胡茬,望着酱红色的液体从鲍里斯粗壮的胳膊里被抽出,慢慢填充进空白透明的塑料管壁,他那张被冷漠与傲慢占据的脸上,也慢慢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骷髅骑士团是否真有利用血样对身份进行检测的程序?这一点林翔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利用威胁与恐吓,让鲍里斯按照自己的要求,主动交出原本流淌在他体内的血液。五毫升的份量并不算多,但是足够改变自己的体质,催化融合在细胞内部的病毒,一举突破障碍,进化成强大的九星等级。 拔出针头,用早已准备好的胶质药棉封住伤口,怒气冲冲的鲍里斯把装满血液的针管用力扔了过来,很不高兴地说:“不过是砸坏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外加一扇破破烂烂的大门,你想要多少钱?” 他并未对林翔产生任何怀疑,只是觉得对方可能会狮子大开口,趁机从自己口袋里好好捞上一把。 “你还打伤了我最得力的手下,这笔帐该怎么算?” 林翔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尊只会说话而不能移动的雕塑,目光焦点也从鲍里斯身上转移到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布兰琪:“除此而外,你还犯有强奸、胁迫、人身伤害等多项罪名。。。。。。哼哼!你的麻烦,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愤怒的表情僵凝在鲍里斯脸上,本就深皱的眉纹被挤压得越发紧密,他略低下头,抬起眼睛,用带着杀气的双瞳死死盯着林翔。 他原本以为,林翔的目的仅仅只是想要敲诈勒索。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的要求显然不会这么简单。除了钱。。。。。。他究竟想要什么? “关于这个女人,我想把她带走————” 转过身,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布兰琪,鲍里斯阴冷的目光重新回转到林翔身上:“别用所谓的在编人员那套场面话来敷衍我,我知道她不是复制的,骷髅骑士团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与“魔爪”为敌。不管你说我强/奸也好,强横也罢,总之这个女人老子要定了。我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也愿意答应你提出的赔偿条件。作为交换,你必须把这个女人让出来,我,要,她————” 最后三个字,鲍里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压出来。 林翔微眯着眼睛,这个表情让那黑玉颜色的眼睛显得无比性感迷人。鲍里斯的回答让他感觉有些意外————废土世界的男性通常都把女人当作货物或者商品,甚至是随时可能抛弃的附庸。“爱情”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只存在赤/裸/裸/的利用被利用。可是从鲍里斯刚才的表现来看,他显然是对布兰琪动了心。 这也许只是暂时的冲动,或者是迷恋状态下产生的强烈占有欲望。但是不管怎么样,林翔都觉得有必要首先征询另外一位当事人的意见。 他把带有疑问的目光转向布兰琪。 与上次离开的时候相比,布兰琪的脸色憔悴了许多,眼眸深处甚至可以看到无法掩饰的疲惫。她的衣服凌乱,衬衫领口没有经过整理,歪斜的钮扣甚至没有对齐,肩膀上很随意地披着一件灰外套,裙子表面还留有几道显而易见的皱痕。她没有化妆,左边眼角上有一大块青淤,嘴唇很干,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神情也有些恍惚。如果不是死死盯住鲍里斯的目光中还能分辨出仇恨的意味,林翔甚至怀疑,这具自己熟识的女性躯体里,似乎已经丧失了灵魂。 “我不会跟你走,永远不会————” 布兰琪的声音很轻,很微弱,似乎已经没有太多力气浪费在这个问题上。 “你必须跟我走。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鲍里斯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他没有回头去看坐在侧后方向的布兰琪,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森冷地说:“我会好好对你,我能给你需要的一切,让你成为所有女人嫉妒和羡慕的对象。” 这番话,与旧时代男人向心仪女子求爱的肉麻语言没什么区别。可是在林翔听来,却充满令人畏惧的恐吓意味。 布兰琪霍然站了起来,忽然握紧了双拳,爆发出一阵令人难以置信的咆哮:“闭上你那张该死的臭嘴,我和你之间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就因为你这几天一直和我睡在一张床上?那是强/奸,是没有经过我同意的强行施/暴,除了野蛮和力量,你的脑袋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别的东西。滚!远远滚出我的视线,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丑陋的脸,即便是死,我也不会留给你一具完整的尸体————” 说着,她愤然扯下身上的外套,露出两枚别在腰部裙带上的防步兵手雷,纤长细腻的手指,死死紧扣住手雷表面的金属拉环。 鲍里斯神情冷然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突然,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就是你所谓的报复?” 他缓缓张开嘴唇,瞳孔中忽然掠过一片因为愤怒产生的妖异红色。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慢慢地说:“小妞儿,你的脾气实在太火/暴了,这对你的皮肤没好处。不过,你越是这样,老子就越是喜欢。听我一句劝,趁早把那两颗炸弹扔掉,这种东西在我面前没有任何作用。我不会让你死,就算你真的趁我不注意,在某个时候用这种方式自杀。我也会从尸体上收集新鲜的细胞组织,利用生物技术重新制造出和你一模一样的复制人。哈哈哈哈!别忘了,医生联合协会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随时都能帮我做上十个八个。那些复制小妞和你没什么区别,至于名字。。。。。。同样也会叫作布兰琪。” 第二百节 目标 第二百节目标 布兰琪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满是绝望和悲愤,身体一软,似乎所有的力量瞬间都从身体内流失,无力地歪着身子瘫软在沙发上,松开紧紧抓住手雷拉环的指头,闭上双眼,把整张脸深深埋在双手中间,无声地抽泣着。 “我不会让你死,我也舍不得让你死。老子玩过成百上千的女人,却没有对其中任何一个产生过如此浓厚的兴趣。小妞儿,你应该感到幸运,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和男人,唯独我会把你当作宝贝捧在手心。你大概是看多了旧时代那些该死的书,没什么好哭的,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鲍里斯的声音依然嚣张,充满赤裸裸的狂放和得意。 林翔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黑色眼眸发散出来的冷厉目光扫过鲍里斯全身,慢慢停留在布兰琪身上,然后淡淡的说:“布兰琪,我最后问一次。你……愿意跟这个男人走吗?” “不……不……决不——” 布兰琪的双手紧紧捂住面孔,带着哽咽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断断续续,模糊而带着哭音,但是代表的意义却无比清晰。 “你没权力拒绝。顺便说一句,你最好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没错,我是喜欢你,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个限度。如果硬要一意孤行,我会满足你的愿望,让你死得很难看。活人和复制人没什么区别,扒光衣服和裙子,一样都能干——” 鲍里斯阴侧侧地笑着,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仿佛雕塑一直没有动弹的林翔,示威性地“桀桀”笑道:“女人都这样,偶尔会发点儿小脾气,只要按住屁股结结实实打上她们一顿,或者用其它方法让她们明白其中的道理,她们又会重新变得规规矩矩。嘿嘿嘿嘿!管教自己的婆娘,这和尊敬的骷髅骑士团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林翔把玩着手里灌满鲜血的真空注射器,用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话题扯远了。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事实——布兰琪不承认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关于这件事情,她和你说了都不算——” 鲍里斯伸出腥红色的舌头舔着嘴唇:“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你不是骷髅骑士,我已经答应不在这座城市里出售“杰特”,也愿意就所有损坏物品进行赔偿,至于这个女人的问题,相信你的上司一定会满足我的要求。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趁早乖乖闭上嘴。否则,我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在特定的地点,狠狠插烂你漂亮圆润的小屁股。” “是吗?” 林翔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淡淡地说:“你似乎忘记了一点——死人,永远不会有任何要求。” 说着,他用力拧开真空注射器上的橡胶皮套,把盛有暗红色的血液的管身凑到唇边,张开嘴,把这些带着微咸浓腥的液体,全部倒入口中。 膨胀,这是此刻林翔大脑里唯一的思维意识。 几滴不属于自己的外来液体,迅速融入寄生于细胞中的病毒。它们以可怕的速度拼命催化着身体里的一切东西,病毒就像被突然注射了一针超大剂量的兴奋剂,浑身上下都充满原始、亢奋的欲望。它们在细胞内部左冲右突,把沉凝的细胞质搅动成沸腾的岩浆,拼尽全力撕咬攮撞,把狭窄的内壁强行扩充、外撑到快要破裂的极限。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居巢有随时可能被撑爆的危险,病毒在疯狂挤压的同时,也释放出强大能量对细胞壁上破损的裂缝进行修补,在薄薄的壁质上层层覆盖,让它变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强韧。 力量,顺着中枢神经的传导,迅速蔓延到每一个神经末梢。好像一股巨大的电流从脊髓深处猛然崩发出来,瞬间贯穿身体,把刺激、狂暴的感觉传递到骨胳、肌肉、皮肤的所有角落。林翔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挤涨感蕴淤在身体里,它们迫切需要寻找释放的出口,甚至每一个毛孔里都透射出能量外放的气息。它们实在太多、太强、太猛,浸透血液使之沸腾,牵引肌肉使其颤动,甚至就连控制整具身体的大脑,也开始逐渐丧失冷静,陷入越来越刺激,越来越炽热的疯狂。 血液融合产生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在身体尚未完全适应并且为之接受的情况下,它们,就是控制一切的主宰。 鲍里斯一直在看着林翔,他并不认为这个丝毫没有能量外放的普通人,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没错,自己的确是触犯了骷髅骑士团的利益,不过这种事情完全可以弥补。况且,自己也有说得过去的种种理由。想到这里,他紧皱的双眉慢慢舒缓开来,嘴角也向上弯曲,露出充满冰冷意味的讥讽嘲笑——在他看来,林翔充满威胁性的语言其实就是弱者苍白无力的恐吓。除了显示一下无奈的愤怒和绝望,根本不会产生任何作用。 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具有很大程度的欺骗性。他当然不可能看出,就在林翔身体内部,基因正以惊人的速度全面崩解,又在病毒的催促下飞快重组,强化细胞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形成一条条坚不可摧的组合链,把每一个基因份子牢牢砌在其中,形成紧密结合的共生体。奔流汹涌的力量正在经络肌肉中来回翻滚,仿佛一头饥饿凶猛的狂兽,正在用恐怖的声音咆哮、嘶吼。 鲍里斯已经习惯于利用气息判断对手强弱。不仅是他,每一个拥有进化力量的变异人类,都会使用这种方法就彼此之间的力量进行对比。但是他们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无法探测到外放气息的寄生士。这就好像一个手持凶器,拥有强悍实力的杀手,正躲藏在一层如同婴儿般软弱无力的伪装下面,微笑着慢慢走向自己。 林翔平静地摸出别的腰带上的m500,当着鲍里斯的面,把五颗威力惊人的点五零口径子弹顺序压进槽孔,合拢转轮,举起枪身,将鲍里斯的脑袋慢慢纳入准星中央。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鲍里斯丝毫没有感受到威胁,恰恰相反,他甚至觉得这种举动实在可笑、滑稽。 “小白脸,枪对我没用——” 鲍里斯嘲笑着摇了摇头:“你永远也不会明白速度与力量之间的关系。我承认,你手里那支枪的确粗得可怕。这种东西用来对付女人的确很管用,你可以在身体疲软的时候,把它当作阳具的代替品。哈哈哈哈!至于我……子弹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它们永远也无法追上我的脚步。” “是吗?” 林翔唇边残留着淡淡的微笑,手掌背面的肌肉顿时蠕动起来,从皮肤下面凸起的血管也显得更加粗大,握住枪柄的指掌间紧密得没有丝毫缝隙,套进枪环扣住扳机的食指,也朝着侧下方向略微有些缩动。 鲍里斯收起脸上的笑,神情变得森冷凝重——这个漂亮的年轻小子绝对不是开玩笑,他随时可能用力扣下扳机。 鲍里斯不明白,他身上那种可怕的沉稳和冷静究竟从何而来?即便三岁小孩都知道,普通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寄生士的对手,身为骷髅骑士团的成员,他为什么还会表现出如此刻板,甚至令人恼羞成怒的固执? “砰——” 林翔忽然动了,以鲍里斯意想不到的速度重重扣死扳机。m500如鲍里斯预期的那样轰鸣起来,从枪口喷射出带有炽热焰尾的弹头旋转着,嘶吼着破开空气,径直射向他的眉心。 鲍里斯清楚地看到子弹飞行的轨迹,林翔手指刚刚扣下扳机的一刹那,他已经迈出左脚朝前伸直,重重踏在地上,拖动整个身体朝左侧迅速偏移出差不多二十公分的距离。他的反应极快,被变异病毒操纵的眼球,可以将飞行中的子弹以慢桢画面的形式在大脑中形成影像。 正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枪对他毫无作用。即便被瞄准射击,子弹也无法超越身体运动的速度,只能在空中顺穿而过,流下一道带有刺鼻硝烟气息的窜痕。 “啊——” 短暂尖利的惨叫声,瞬间划破房间里几欲令人窒息的沉闷。鲍里斯猛然回头,只见坐在身后沙发上的布鲁克胸口几乎被整个炸开,点五零口径玛格努姆弹头内的合金弹丸如雨幕般散开,一颗颗合金颗粒在动能的驱动下破开布鲁克胸口的衣服、皮肤,不住地翻滚变形,撕扯着他坚硬结实的肌肉纤维,钻进心脏、血管,形成无比可怕的,致命的伤口。 “救,救我……我,我不想……不想死……” 布鲁克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破裂的胸口。翻滚的血水顺着食道汹涌而上,从口唇中央大团大团奔腾溢流出来。布鲁克举着双手在空中拼命颤抖,他本能地想要抓住某种东西堵住胸前四散流淌的血液,甚至还想把破烂的皮肤慢慢抚平,重新恢复几秒钟前完好无损的样子。然而大脑中的意识却越来越淡漠,越来越模糊……最后,只能带着瞳孔里最后的怨毒和绝望,歪斜着身子无力地躺靠在沙发上,再也无法动弹。 双眼一片血红的鲍里斯骤然转过身,却见林翔已将手里的m500垂下,同时以灵活无比的动作从口袋里摸出一发子弹,用力塞进枪膛。 林翔瞄准的目标根本就不是鲍里斯,而是坐在他身后,差不多在同一直线上的布鲁克。身材高大的鲍里斯完整遮挡住布鲁克的视线,出于对其实力的信赖,以及虽然略带火药味却一直没有撕破脸皮的谈话气氛影响,布鲁克没有产生丝毫警觉。他一直抱着坐在旁边看戏的心理,和鲍里斯一样,习惯利用气息判断实力强弱的他,根本没有把林翔当作值得警惕的对手,猝不及防之下,自然一枪毙命。 鲍里斯实在太强大了,即便利用从他身上得到的血成功晋级,林翔也不敢对其有丝毫放松。他必须尽最大限度减少其它危险因素。速度提升到极致的情况下,拥有五星寄生士力量的布鲁克完全可以轻易避开玛格努姆弹头,林翔不过是利用对方的轻视心理和惯性思维,从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将其一枪解决。 只要机会巧合,普通人同样可以干掉寄生士。归根结底,他们仍然属于人类。 “……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鲍里斯胸腹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大,他用力吞咽着干粘的喉咙,用颤抖的声音低吼:“你竟然杀了布鲁克……你,你知道他是谁吗?克莱斯特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是新月之城的骷髅骑士全体出动,他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到了这个时候,鲍里斯仍然把林翔的举动归结为骷髅骑士团的授意。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做任何解释,把粗大的枪口再次指向他的眉心。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鲍里斯怒声咆哮:“我已经答应作出补偿,也决定放弃交易,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骷髅骑士团难道真的打算与“魔爪”全面开战吗?” 突然,鲍里斯就像狂猛的黑豹从椅子上一弹而起,粗大的拳头挟着以吨计算的拳力,带着缠绕在拳头表面“噼里啪啦”的闪电,狠狠砸向林翔的脸。同时爆出一声怒吼:“死吧!骷髅骑士团的小/杂/种——” “嘭——” 拳头并未如他想像那样砸在林翔的脸上,而是硬生生的被挡在距离距离他身体十厘米左右的半空,爆发出沉闷的撞音。 一道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冰墙,把两个人分隔在各自不同的空间。隔着透明的冰块,鲍里斯看到林翔正把握枪的右手朝下移动,枪口掠过自己头部、脖颈,重新指向心脏所在的胸口。 鲍里斯从不惧怕子弹,速度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子弹永远无法跟上移动的脚步。他相信林翔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他不知道林翔为什么要使用这种没有任何效果的攻击方式。布鲁克的死可以归结为意外,可是现在……他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这个看上去丝毫无奇,没有任何异能气息外放的漂亮年轻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变异人。 毫无疑问,那道凭空出现的冰墙,就是他的杰作。 他居然拥有特殊异能? 自从进入隐月城直到现在,鲍里斯第一次产生了恐惧。林翔手中的m500也不像刚开始那么让他觉得可笑,他侧过身,有意识地避开枪口。对拥有惊人速度的他而言,枪的威胁几乎可以不计,但那毕竟是枪。弹头一旦命中要害,等待他的,同样也是死亡。 “嚓”的一声轻响,鲍里斯右手袖口弹出一把细长的刀刃。他身体向前一弓,反手握刀平平切过冰墙表面,把厚厚的透明障碍物破穿。林翔几乎是在瞬间就作出了判断,身体一个晃动,迎面向着鲍里斯扑去,握枪的左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连连猛扣扳机,张开的右手则迎上鲍里斯从侧面袭来的左拳。拳掌碰撞瞬间,周围不断响起细微而密集的爆鸣,强大的力量让两个人身形不由自主来回摇晃着。 紧紧扣住林翔右手,鲍里斯以此为支撑从地面猛然跃起,以敏捷的身法避开飞袭的弹头。同时,持刀的右手从空中猛劈直下,狠狠砍向林翔肩颈。不得已,林翔只得松开握枪的手,用力抓紧鲍里斯右腕,使锋利的刀刃停留在半空,被两股强大力量挤压推攮着,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鲍里斯嘴边露出一丝狞笑,左臂上的肌肉突然一抖,从袖口猛然弹出另外一把刀刃,“嗖”的一下刺穿握住自己拳头的林翔手掌。细长且薄的金属刃锋顺序下滑,像切豆腐一样割裂开整条手臂,直到临近肩关节的时候,才被林翔强忍剧痛将身体朝侧后一别,死死卡在坚硬的骨缝当中。 “嘿嘿嘿嘿!死吧——” 鲍里斯得意地笑着,松开握刀的手,正准备握拳从正面发起攻击,却意外地发现——林翔那张略带痛苦的脸上,竟然露出诡异的笑。 “轰——” 一团巨大的火焰从他左手腾空而起,把鲍里斯整个人瞬间吞没。他丝毫没有任何防备,只能眼睁睁看着炽热高温烧化自己的右臂、肩膀,进而蔓延到整个胸腔、腹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焦臭,被烧成碳状的脆化皮肤从身体表面脱落,散坠在地板上,带着尚未燃尽的余烬和苍白的火灰,慢慢微缩、熄灭。 第二百零一节 要求 第二百零一节要求 “扑嗵——” 鲍里斯惨叫着摔倒在地上,温度极高的生物火焰烧化了他大半个身体,被意识引导的火苗瞬间包围全身。手臂和双腿已经被完全烧尽,勉强保持完整的躯干表面,露出一片片令人心悸的焦黑,根本无法分清楚究竟是他原本的皮肤颜色,还是碳化肌肉造成的效果。 鲍里斯还活着,这样的状态和死没什么区别。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腹部脏器已经被煮熟,只有心脏还保持微弱的跳动,让生命能够在苟延残喘的状态下,最后延续几分钟。 他艰难地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翔那双黑玉般的漂亮眼眸。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对方受伤的手臂上——那条被自己刀刃顺切成两半,本该完全丧失作用,仅仅只有皮肉相连的胳膊,竟然正在以肉眼能够看清的速度飞快愈合。不到半分钟的光景,整条手臂已经完好如初,只有残破的战斗服衣料从肩膀上垂下,表面沾染着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 “你,你究竟是……不……不,这,这不可能——” 鲍里斯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变异人类才会具有的特殊异能。 自我修复? 坏肢再生? 无论这种异能的具体名字是什么,拥有者肯定不像普通寄生士那样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他只有一个要害,也许是头部,或者是心脏,只要那里没有遭到破坏,再严重的身体损伤,也能够在短时间里迅速恢复。 不仅仅是这一项,鲍里斯亲眼目睹林翔使用冰墙阻隔自己的攻击,更用温度高得可怕的火焰把自己活活烧熔。暂且不论他的实际能力,单就这三项异能而言,足以立于不败之地。 更可怕的是,从他身上居然感受不到丝毫异能气息。伪装,才是他最大的杀着。 “我真他/妈/的是个蠢货……” 鲍里斯感到一阵虚弱,他喃喃着,抬起早已不存在的右手,把已经烧成焦碳,只剩下与肩膀相连不到十厘米左右的胳膊,慢慢指向正从沙发方向走过来的布兰琪。 “怪,怪不得你要等这小子回……回来。他,他的确有令人惊讶……惊讶的实力。嘿,嘿嘿嘿嘿!小,小妞儿,没,没想到……这次老子,老子真的看走了眼——” 鲍里斯断断续续地嘟囔着,不时从口中涌出混杂有内脏碎块的大团粘稠血浆。他把头再抬高了些,迎向布兰琪的目光,疯狂而热切地死盯着她足足看了好几秒钟,拼尽最后的力气问:“有件事……我,我不明白。你,你说过,要……要报复我……究竟,究竟怎么回事?” 布兰琪蹲下身子,偏过头,沉默地看着这个用凶残狂暴手段夺去自己身体的男人。 “我怀了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在鲍里斯听来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濒死的他猛然睁大双眼,嘴唇微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任何音节。 “用不着怀疑这一点,那天正好是我的排卵期,我用特殊的方法测试过,的确受孕了。” 布兰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充满讥讽的口气慢慢说道:“被你强奸以后,我在床上躺了很久。只有这样,才能让你的精子充分融入我的身体。我没有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冲洗干净,我是故意的——” 一抹鲜润的潮红瞬间冲上布兰琪的面颊,她顿了顿,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激烈与冲动,仇恨而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打不过你,但是我会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女孩,我会把她送进妓院,让她每天被无数男人轮番蹂躏。如果是个男孩,我会亲手阉了他,再扔给奴隶贩子卖给那些有特殊需要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他们的名字都将叫作鲍里斯。当然,这并不是报复的全部。我还会从他们身上取下足够的细胞样本,送到医生联合协会,让他们复制出成百上千的小鲍里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很容易就能做到。哈哈哈哈!别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你,你,你……” 鲍里斯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还有恐惧和绝望。突然,他以令人震惊的动作从地上猛然坐起,爆发出野狼一般的嚎叫。片刻,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天空中出现了阳光,它从辐射云层的缝隙中透射下来,形成一道道散碎零乱的倾斜光柱。就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剑,将厚厚的云块刺穿,让久被阻隔的光线能够出现在大地表面,耀出一片能够略微感受到暖意的区域。 城内燃烧的大火已经熄灭,填塞在贯穿城市交通主干道上的各种障碍物被清理一空,主战坦克与轮式装甲车组成的攻击小队正以内城边缘为中点,对整个城市进行全面搜索。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分散成一个个十人小队,在街道上设立起密密麻麻的警戒哨卡。他们尾随在战车部队后面,对每一幢建筑进行搜索清理,一旦发现潜藏在其中的暴民,当场格杀勿论,如果是被困居民,则会把他们带到在城北面专门设置的临时安置区,由专人进行身份甄别,并且发给水和食物。 零星的枪声一直在城市上空回荡,其中不时搀杂着尖利的惨叫。阳光变得越来越淡,厚厚的云层在天空中慢慢移动着,把最后一丝光线野蛮吞没,再也无法透出分毫。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映衬着灰暗的天幕,这个冬天,显得越来越冷了。 几辆漆面斑驳的推土机在城市街道上缓缓前行,前端巨大的铲斗里,堆满了状若小山的厚厚尸体。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他们身上粘满干硬冻结的血块,手脚无力地塌落着。铲斗划过地面,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散布在街面上的尸体被巨大的机械力量朝前缓慢推行。他们越堆越高,数量多得已经无法被铲斗容纳……终于,在一处宽敞的街道交叉口,推土机在轰鸣的马达声中慢慢抬起倾斜的金属斗面,把冷硬的尸体码成一座金字塔形状的堆积物。 地面,残留着几道被铲齿划出的灰白槽痕,还有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它们从尸山边缘发散开来,一直延伸至远处的街道尽头。 在占据绝对武力优势的城卫军面前,暴乱者们选择了投降。他们被骷髅士兵和武装平民从城市里驱赶出来,在东面临近外城出入口的空地上团团包围。从天空俯瞰,就好像一个形状怪异的巨大人圈。 考伯特动用了所有装甲部队和上千名士兵,才在包围圈边缘构筑起临时警戒线。粗略统计,被围的暴乱者数量已经超过两万。他们全部都是男性,与几小时前相比,狂暴野蛮的气息正从他们体内消散,驯良与温和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一双双眼睛里早已看不到血腥和残忍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指过来的乌黑枪口,让他们感到恐惧,被血肉和暴力刺激产生的狂热彻底冷却。他们相互瑟缩在一起,尽量挤进人圈内部,用别人的身体遮挡自己的存在,又把惴惴不安的目光从人群缝隙中透射出来,不住地打量着站在警戒线边缘,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 流民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他们在荒野上流浪,一块面包外加一杯干净的水就能轻易把他们招徕。他们不挑食,只要能够给身体提供营养,即便是粪便里尚未完全消化干净的食物残渣他们也不会放过。这一点,与能够进入中、重度辐射区的变异暴民极其类似,却又有着本质上为微妙区别。总而言之,在荒野上流浪的人比城市居民的适应性更强,流民其实就是介于平民与暴民之间的中和体。他们可以接受规则,并且被法律所限制转化为平民,也随时可能因为外部诱因转化成野蛮、凶残的暴民。 每一个人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这些东西是掠夺的战利品。他们把包裹抓的很紧,生怕被人抢走。他们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杀人夺物这种事情在荒野上很常见,流民营地几乎每天都会产生诸如此类的纠纷。如果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区别,那就是争夺区域已经从荒野变成了隐月这座城市。 人群外围停放着数以百计的装甲卡车,它们与散落在附近的几座警戒塔相互配合在一起,形成一条不太规则的防卫线。隶属于城卫军的士兵们用沙袋垫高地面,架起机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单薄的警戒圈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临时火力点。 身穿灰绿色军制大衣的考伯特站在一辆轮式装甲车前,默默地望着被围在百米开外的人群。呼啸而过的风,翻卷着大衣下摆来回飘舞,刺骨的冰冷摔打着面颊,硬生生地驱散刚刚聚集起来的一点点暖意,在杂乱的胡须表面凝结成淡淡的白霜。 考伯特的心,冷得像一块冰。 就在半小时前,他刚刚得知——在外城一间面包店的废墟里,发现了自己妻子塔拉尚未完全烧尽的尸体残骸。 她本来可以不用死。 按照林翔颁布的法令:包括考伯特在内,隐月镇上的所有原住民都居住在有墙壁和警戒塔守卫的内城。如果不是自己前天晚餐的时候曾经提过,外城那家面包店的酥皮馅饼味道不错,塔拉也不会离家外出购买。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算不上漂亮,但是很健壮。就在几个月前,考伯特还带着她到医院专门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医生明确地告诉自己——塔拉已经怀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她的尸体就躺在面包店空荡荡的柜台上。碳化的手脚与散落在旁边的火灰余烬混合在一起,只剩下几根与身体连接的黑色焦骨。原本外凸鼓涨的腹部,被刀斧之类的锐器割裂开来。也许是因为刃锋过于钝秃的缘故,伤口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夹杂着毛细血管的浓黄色脂肪外翻在皮肤表面,黏稠的流状物质堵塞了被割断的肠管断口,干硬发黑的脐带从腹腔内部拖出,耷拉着被拽出两米多远。地面上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以及破碎的衣物和散落的面包屑,似乎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斗。就在尸体左侧,用几根木头临时搭成的三角形烧烤架子上,还留有一只被烤熟的,孤零零的婴儿手臂。旁边,则是一堆很小的骨头。 塔拉的头部大半已经烧焦,只剩下嘴唇以上和眼睛相连的部分保持完整。她的眼睑已经翻白,鼻孔扩张到几乎涨裂的程度。从这块巴掌大小的残留部分,考伯特完全可以感受到她临死前遭受到的惨烈剧痛,以及导致面部彻底扭曲的恐惧…… 风,越来越冷。 考伯特下意识地把手插进大衣口袋,触摸到一块冰冷的硬物。 那是塔拉的头骨。准确地说,应该是从颅骨中央取下的最坚硬部分。由于缺乏食物,废土世界的死者很少入土安葬。作为怀念,人们通常会从尸体上取下头骨带在身边,作为寄托哀伤的凭物。这种习俗可能是在新生代人类步入世界的早期产生,进而延续至今。即便是那些在轻度辐射区建立定居点,早已放弃流浪生活的平民,仍然保持着这种与旧时代人类截然不同的丧葬方式。 一名满面灰尘,神情略带疲惫的城卫军士兵走上前来,“啪”地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军礼,说:“队长,暴乱者推选出一名代表,要求晋见城主大人。” 考伯特脸上呈现出病态的青白,他用力捏紧手中的骨片,又慢慢松开、放下,被冻的有些僵硬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古怪的冷笑:“……把他带过来。” 这是一个非常强壮的中年男子,超过一米九几的身高,足足超出考伯特半头,脸上的胡须很粗,也很硬。他穿着一件穿着黑色的粗布罩衫,透过半敞的开口,可以看见布满胸毛,纠结发达的胸肌。 高大,强壮,这就是流民判断力量的标准,也是他们选择首领的唯一准则。 “为什么还不放了我们?” 男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其中充满了不满的口气:“我们已经投降,按照相关条例,你们应该向我们提供食物和水。” 他说的没错,城市管理委员会制订的收容规则当中,的确有这么一项。 考伯特的目光里充满不加掩饰的讥讽,他冷冷地看了男子一眼,说:“你的记忆力不错,这种时候,居然还记得所谓的条例。” “这是一场混乱,我们,我们也不想这样。” 男子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加重语气道:“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我们希望回到自己的居所。你也看到了,现在正下着雪,我们需要御寒的衣服和房子,还有食物和水。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话,有很多人都会被冻伤。我们有力气,而且……都是男人。” 这番话明显带有威胁。倒不是说男子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而是流民们已经习惯于在“投降”和“反抗”当中左右摇摆。鉴于人口和提升自身实力的考虑,很多定居点控制者在平定叛乱的时候,大多都选择惩治首恶,把其余人员继续收容管理的办法。 在男子看来,死的人已经够多,任何一个有眼光的城主都不会拒绝自己的投降。况且,这还是足足两万名身强力壮的男人。在废土世界,这相当于一笔巨大的另类资源。 因此,自己有权力要求得到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物资,并且重新获得自由。 考伯特冷冷地注视着他,眼眸深处释放出的目光,从冰寒转为狠毒,又慢慢变幻成仇恨、狰狞。 “你们……居然还要食物?”他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古怪,略显嘶哑,带着压抑的速度,甚至还有一点点让人难以理解的急促感。 “我们已经整整一天都没吃过东西。再饿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这里有两万多健壮的男人,如果让他们听见这些话,你应该明白会出现什么状况。”男子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话里更是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你们身边有的是食物,何必来找我?”考伯特微笑着咧开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第二百零二节 复恨 第二百零二节复恨 男子楞楞地看着他,过了好几分钟,才慢慢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什么。” “想要理解我的话,并不困难。” 考伯特缓缓转过身,望着远处嘈杂拥挤的人群微笑道:“去,随便叫上五个人过来。” 男子紧皱着眉头,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远处,又把视线焦点重新回转到他的身上,脸上的神情有些犹豫,也没有说话。 “如果你能自己解决食物问题,那就趁早给老子滚回去——” 突然,考伯特猛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滚!别他妈的站在这儿碍眼。滚——” 男子的脸上一片铁青,眼睛里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他张了张嘴, 却没有说话,只是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瞪着考伯特,过了好几分钟,这才转身朝着人群快步走去。 凭心而论,就个人实力而言,他根本不是拥有八级进化能力考伯特的对手。然而人类的思维就是如此奇怪——男子并不是一个人,他身后站着足足两万多名人组成的庞大群体。这是一股令任何统治者感到震撼的力量。虽然他们制造了暴乱,杀死数以万计的居民,让整座城市陷入空前混乱,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投降。换句话说,他们愿意接受林翔的命令,重新成为隐月城的一员。在这些反正者看来,自己已经远远脱离了危险,回归城市并且利用抢来的东西重新开始生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按照以往隐月城对待流民的经验,以及自己亲身的经历,男子认为林翔一定会在城市管理委员会里,给自己安排一个合适的位子。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被两万人推选出来的代表。抛开武力不谈,从纯粹的行政角度来看,已经和考伯特的地位相当,平起平坐。 “等着!我一定会收拾你。你会后悔今天说过的一切——” 回首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考伯特,男子脸上掠过一片阴云,咬牙切齿地低吼。 愤怒和咆哮没有任何意义,单纯为了发泄的狠话也不可能当作食物填饱肚子。一无所获的男子立刻引起暴乱者的不满,他们迫切需要返回原来的住所躲避严寒,辘辘饥肠也需要得到足够的食物填充。 “我们要喝水,要吃的——” “老子饿了一整天,我需要食物——” “妈勒个逼的,我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实在太冷,我要回去——” 群情激涌的人群开始出现骚动,他们朝着警戒线慢慢推移过来。愤怒不满的叫嚷声越来越大,暴乱者边缘与防卫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在欲/望和狂/热的驱使下,人群朝着前面拼命拥挤。 望着如同蚂蚁般蜂拥而来的人流,考伯特阴沉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残忍的冷笑。 “开枪,把他们给我压回去——” 沉闷粗暴的枪声,把人群中爆发出来的混乱彻底碾平。子弹呼啸着钻进冲在最前面几个人的身体,随着他们倒下,人群立时陷入了混乱。他们拼命退缩着,在狭窄的空地上来回奔跑,寻找每一个可能离开包围圈的出口。然而他们很快发现事实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无论朝任何方向冲击,总会引来密集的阻拦弹幕。死者越来越多,人群开始陷入更大的燥动和不安之中……混乱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疲惫不堪的暴乱者终于认清现状,一个个瘫坐在地面上,大口喘着粗气,不再说话,也不再反抗。 男子重新来到考伯特面前。这次,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老老实实按照考伯特的要求,带来另外五个颇为可靠的心腹。 虽然,他一直没能弄明白,考伯特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向城主大人申诉——” 男子恼怒地咆哮着:“你竟敢随意射杀我们,要知道,我们已经不再反抗。城市管理条例规定——必须向投降的民众提供食物和水。我们现在就需要这些东西。” 考伯特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站在其身后的另外几个人,慢慢地说:“你们,都需要食物?” 乱民们相互对视片刻,同时点了点头。 考伯特从后腰上拔出一枝仿制的勃朗宁手枪,瞄准男子。 “不!你,你想干什么?你,你不能这样——” 男子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惊慌失措地连声尖叫着,随后猛然爆发出巨大枪声,刺耳的尖叫也随之嘎然而止,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 男子脸上顿时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几乎整个脑袋都被轰飞。 考伯特缓缓放下握枪的手臂,指着地面上还在不断抽搐的尸体,用带有凌虐快感的森冷语气对剩下的人说:“把他吃下去。记住,一定要吃完——”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意思却足够清楚。 乱民们沉默了。 他们都吃过人。不过,主动杀人吃掉,与同伴在自己面前被杀,再分而食之送进自己的肚子,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暂且不论城主暴乱者的最终处置究竟是什么,单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恐怕就很难善了。看看考伯特手中的枪,又看看面目全非的尸体,乱民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没有刀,单纯用牙齿撕扯,完整的身体很快被啃咬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可怕伤口。随着铜黑色的皮肤被慢慢撕开,黄色的脂肪和鲜红的肌肉也层层显露出来。 生肉的口感和味道远远不如熟肉,结实的肌肉经络咀嚼起来也很费力,但是乱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长年在荒野上流浪的他们早已习惯于这种生冷的食物,不要说是人类,腐狼、双头牛,甚至就连皮糙肉硬的暴熊尸体也吃过不少。由于人多肉少,只要在荒野上发现腐烂度不是很很严重的动物死尸,流民们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连争带抢割下一块连吞带嚼咽下。他们根本不管营养和口感,单纯只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拼尽全力吃下最多的东西。 男子的尸体很快被啃得七零八落,乱民们也很快适应了自己食尸者的新角色。他们吃的很投入,很专心。毕竟,他们的确很饿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走过来围观,人们脸上显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生活在废土世界的人们都见过同类相食,因此,这种残忍野蛮的场面没有引起混乱和愤怒,士兵们也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几个头发蓬乱,浑身是血,两边腮帮高高鼓起,上下蠕动的乱民。 血腥盛宴一直持续了很久,完整的尸体被啃啮得露出一根根惨白的骨头。被扯裂肌肉层中渗出浓稠的血,把干燥的地面染红、浸湿,又被迅速冻结成光滑的冰。 五个乱民瘫坐在尸体旁边,双眼鼓涨,大口喘着粗气,双手向后撑住地面倾斜着身体,浑圆的腹部高高隆涨成球体,凸起的肚皮从衣服缝隙中腆露出来,表面布满树根状的密集血管。乍看上去,就好像五只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形蛤蟆。 他们吃得实在太多了。 尽管五个人不顾一切拼命朝嘴里填塞,也仅仅只将男子尸身啃食了不到三分之二。地面上到处都是散乱的碎肉和内脏,还有被撕成几段,绵软滑腻,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肠子。从肠管侧面的断口望去,甚至能够清楚地看见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以及从大肠末端被挤压出来,夹杂有大量植物纤维的黄绿色粪便。 考伯特大步走上前来,伸出右脚踩在一段已经被冻硬的碎肉上,用力来回碾压,暗红色的肉冰顿时散落成无数细小屑粒剥落,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考伯特再次拔出手枪,指着距离最近的一个乱民脑袋,冷冷地说:“把他吃完,一点儿也不准剩下——” 乱民脸色一片灰白,尽管天气很冷,他的额头却冒出细密的汗珠。这个可怜的人挺了挺凸度惊人的肚子,艰难地从地面上摇晃着站起,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考伯特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他淡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乱民,嘴角忽然朝上微微弯曲成一条不太规则的弧线,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起手臂,把乌黑的枪口对准张口结舌的暴民,重重扣下扳机。 飞散的热血溅在脸上,迅速被寒冷吸尽所有温度,变成一团团鲜红色的圆形冰点。冷冷的,很凉,很不舒服。 考伯特拔出勃郎宁的弹匣,把散发着金属质感光泽的铜制子弹一颗颗取出,又顺序重新装填进去。没有说话,只是用充满仇恨和报复快感的眼睛,死死盯着剩下的另外四个人。 没有催促,也没有应答。乱民们彼此对视片刻,不约而同抓起地上的碎肉,默默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 空瘪的胃袋早就已经被填满,混合着唾液血浆的肉块,把整个囊部鼓撑得没有丝毫缝隙。他们早已吃饱,甚至饱撑得再也装不进任何东西,然而他们没有选择——除了吃,就是死。 “呕——” 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乱民突然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呕声,他一手抱紧腹部,一手猛然扯开衣服在胸口位置拼命乱抓。透过大张的口部,可以看见一块没有完全嚼烂的肉死死卡住他的咽喉,无法吞下,也无法拿出,就像一块巨大的障碍物把整条喉管彻底堵塞。 他只能拼命瞪大双眼,身体扭曲成各种夸张的角度和形状,在血肉与冰块中痛苦地来回蠕动。很快,便彻底丧失力气,僵硬地横躺在地面上,再也没有动静。 考伯特抬起脚,把扑倒的尸体慢慢翻转,又用左脚踩在死者胸口略下的部位用力挤压,从那张一直无法合拢的嘴里,顿时涌出一团团被胃液混合的半黏状物质,仿佛拌好作料正准备用来制造香肠,却又从肠衣里被挤出的馅团。 “你们不是饿吗?你们不是喜欢吃肉吗?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吃个痛快。把所有剩下的东西全部吃完,不准剩下。浪费,不是个好习惯。嘿嘿嘿嘿——” 考伯特的笑声很冷,很残忍,但是意义也非常明确。望着神情狰狞的他,乱民们彻底断绝了心里最后一丝侥幸、希望。 看了一眼坐在地上木然嚼肉的几个人,考伯特转过身,叫过站在旁边的传令兵,指着不远处已经完成集结的几辆“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说:“告诉他们,开始吧——”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与钢铁碰撞,很快成为吸引人们目光和注意力的方向引导。开足马力的坦克隆隆驶入被围在圈中的乱民群,像一头头张牙舞爪的钢铁巨兽,从尖叫怒骂的人流中硬生生地碾过,留下一条发出呻吟惨叫,用鲜血、碎肉、骨头和冰屑泥块铺就而成的黑红色道路。 狂号的风从荒野上刮过,把人们的绝命呼救和声嘶力竭的咒骂高高卷向天际,吹的很远,很远。。。。。。 站在冰冷的岩石上,任由夹杂着血腥的风吹打在脸上,考伯特只觉得自己正被渐渐冰冻、石化。 两道热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在粗糙的面部划出两条清晰的痕迹,又被瞬间冻结。 “塔拉。。。。。。我帮你报仇了!帮你报仇了——” 。。。。。。 按照旧时代和绝大多数男人的观念——女人,应该被归类为弱者。 布兰琪显然不应该属于这个群体。她是女人,可是从获救之后,她就带领城卫军和武装平民一起,在隐月城的各个角落里忙碌着。 从混乱中重整秩序,需要时间,也需要人力、物资等方面的支持。 据统计,连同刚刚被考伯特群杀的两万乱民在内,暴乱造成的死亡人数已经超过四万,这还不包括那些正在接受调查,意图制造阴谋,由各方势力委派、渗透进入城市潜伏,随时可能被控制、处决的间谍及身份不明者。 鲍里斯只想在隐月城里出售“杰特”,但是由此引发的混乱,却使这座城市足足失去了将近半数的人口。 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然而林翔却不这么认为——由于自己先前的严令,加上考伯特等人处置措施得力,分布在城内的仓库、发电厂、机械维修厂、医院等要害位置并未遭到冲击,车辆、食品、武器弹药等重要物资保存完好。乱民们所破坏的只是高级市民的住宅和财产,也正因为如此,武装平民们对于暴乱者有着难以言语的仇恨。他们主动协助城卫军抓捕漏网的残余份子,用最残忍、狠辣的手段对付那些毁去自己家园的抢掠者,甚至自发组成一支支警戒部队,在城内指定区域昼夜巡逻。 如果在旧时代,这样的混乱足以彻底摧毁整座城市。然而废土世界却截然不同——只要有食物和水,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能迅速组织起一支数量惊人的流民大军。 “我们失去了近半数的人口,却得到了五万多名立场坚定的拥护者和支持者。只要适当给予物质补偿,提升其中战功卓著者的市民等级,他们会成为这座城市最稳定的社会阶层。即便是在没有城卫军驻守的情况下,他们也能主动守护城市并且抵抗任何外来侵略力量。至于城市繁荣与规模……现在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冬天,为了得到食物和居住地,荒野上的流民将非常愿意成为隐月城最低层的构成部分。” 重新整理过的城主办公室里,布兰琪坐在林翔对面侃侃而谈。除了面部和脖颈上几团用化妆品很好掩饰起来的青淤,她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当然,如果仔细分辨,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的目光比从前更加热烈、疯狂。 布兰琪说的没错。 流民之所以在荒野上流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食物和水。他们同样不喜欢颠簸流离的生活。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辖下的人口数量有限,是因为他们无法拿出更多的食物和净水招揽流民,加之自身粮食产能有限,净化水必须消耗大量能源等因素,治下人口只能维持在一个衡定的标准。 隐月城则没有这方面的制肘。利用机械耕种节省了大量人力,充沛的地下水和降流灌溉面积非常庞大,加上骷髅骑士团和阿芙拉的支援,林翔手上能够动用的物资非常丰富。正如布兰琪所说,这个冬天,从荒野上蜂拥而来的饥饿流民,足以抵消暴乱中丧生的死者数量。甚至,还要远远超过数倍。 第二百零三节 量化 第二百零三节量化 天亮了,却感觉不到太多的光。辐射云下面的世界灰蒙蒙的,荒野上看不到任何一只活的动物,只有枯黄的植物叶子被风吹动着,在苍茫的原野上飘动起伏。 从外观上看,隐月城医院很难与旧时代具有同类职能的建筑联系起来。未经打磨过的大块石料使建筑外表看上去显得很粗糙,用钢筋混凝土浇铸起来的警戒塔散落在四周,通往主要入口的道路两边,堆立着相互形成掩护的沙垒,上面架着口径惊人的双联装机炮,还有两辆专门配备给医院警卫部队的轮式装甲车,在房屋周边来回巡逻。 这里的防卫力量仅次于仓库。不仅仅是因为医疗器械完全来源于医生联合协会,从其它地方无法得到,也不可能购买的缘故,任何家族机构都需要控制疾病,战斗中受伤的人员也需要医治,很自然的,即便是在乱民最疯狂的时候,城卫军仍然分出足够的力量,对整个医院进行全面护卫。 医院科室与旧时代没有什么区别,用白色涂料刷过的墙壁同样散发出淡淡的来苏味,楼内房间和走廊用水泥铺成,光滑、平整,不时有身穿白衣的护士和医生匆匆走过,带起一阵略显冰凉的风。 四楼以上,属于为特殊病人配备的加护病房。按照惯例,能够进入这里的病患大多都是城内的高位实权者。当然,也有例外,如果普通病人被安排住进这些配有特殊维生装置的房间,那么也意味着他们的生命已经岌岌可危,很难有康复的希望,大多是用于观察实验,或者提取病原菌株作为研究或者预防。 身材魁梧的王彪躺在病床上,一件用螺栓扣合的钢制背心,把他与床架紧紧联系在一起。左臂向外凸伸,两根从金属背心上外延出来的钢筋形成三角,由下自上高高支撑着。他无法动弹,只能保持仰靠在床头的姿势,没有旁人帮助,他只能一直这样躺着,不能翻身,更不可能下床走动。 鲍里斯那一拳力量极大,直接砸碎了他的整个左肩,医生已经把碎裂的骨片清理复合,并且用夹板和金属背心进行固定,却无法让他在短时间内复原。 王彪的康复状态并不乐观,甚至可能导致半身不遂或者瘫痪。主治医生直言——以隐月城医院的医疗技术只能维持现状,如果想要得到更好的治疗,必须前往生命之城,与医生联合协会进行交涉。 “别担心,我死不了。” 看见出现在门口的林翔,王彪举起右手,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微笑。 慢慢走到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林翔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金属背心,叹息着摇了摇头。 “我很后悔。” 王彪没有接话,只是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 “如果我把血液感染的范围扩大,让接受融合的对象数量更多,寄生浓度再提高一些,这次混乱也许就不会发生。你也不用受伤,死去的人……也不会那么多。”林翔的声音很低,其中明显含有压抑的愤怒和自责。 “谁也不可能预料到每一件事情。况且,你已经做的很好。” 王彪脸上依然挂着微笑:“这只是个意外。” “如果让这样的意外继续下去,或者还会出现更多的同类事件……又该怎么办?” 林翔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是在自问,又好像是在征询别人的意见:“魔爪不可能放任隐月城以目前的状态一直存在下去,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赚取丰厚利润的机会。这些家伙不事生产,“杰特”是他们最主要的收益来源。我们和“魔爪”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调解的可能,加上这一次的事情……永远都不死不休。” “你打算怎么办?”王彪尽量把身体坐直,询问地望着林翔。他完全能够理解林翔此刻的心情,也明白他现在其实并非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对于如何处理解决现在的问题,林翔心里早就已经作出决断。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一个值得信赖,可以保证绝对机密的听众。 “强化,扩充——”林翔斩钉截铁地说出两个干脆、直接的词语。 “扩充?”王彪敏锐地抓住他话里最关键的部分。 “对于普通人而言,四至五级的进化异能的确非常强大。然而这种等级的实力在面对寄生士的时候,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即便数量无比庞大,也不可能在质量上给对手造成足够的威胁感。正应了那句旧时代的老话——“羊就是羊,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狮子”。” 王彪皱起眉头,他已经大概能够知道林翔究竟想要说什么。他慢慢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要造就一批寄生士——” 林翔的语气森冷而果决:“考伯特、亚奇帕得、卡尔文,还有布兰琪,我打算把他们全部变成寄生士。“魔爪”是个无法确定的危险因素,谁也不敢保证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出现第二次、第三次。他们必须拥有自我保护或者逃命的能力,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人受到伤害。他们是我们的人,他们是为了这座城市而战斗。不!千万别说什么劝我打消这个念头之类的话,设身处地的想想看,如果被侮辱和蹂躏的那个女人不是布兰琪,而是尼娜或者与你有着血缘至亲的人,你会怎么做?” 王彪的手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沉默片刻,他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你也必须考虑到实际战斗能力方面的问题。一星与二星的实力对比就已经是天壤之别,更不要说是九星甚至更加高级的存在。“魔爪”肯定还有像鲍里斯那样强大的恶棍,面对这些人,即便考伯特和布兰琪他们能够进化成寄生士,在力量上也不可能形成对抗。” “单单依靠他们的力量当然不够,如果在数量上形成规模,成百上千,甚至成千上万,即便是最强大的九星寄生士,也会被铺天盖地的一星寄生士活活撕成碎片。”林翔的声音很轻,却充满无比的血腥和狰狞。 王彪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掌心里全是冰凉的汗水,滑腻、湿冷,十分的难受。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液,结结巴巴地问:“成百……上千……你,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这是保住隐月城唯一的方法。” 林翔慢慢走到窗前,把目光投向远处灰暗的地平线:“辐射造就了太多的异类,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变异强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和普通人相比,变异人其实已经进化成为另外一个全新的生物种群。他们是废土世界的统治阶层,家族机构依靠资源和金钱占据主导的时间不会太久,如果这个世界按照目前的情况一直延续下去,强大的变异人终将代替他们成为新的统治者。随着通婚、食用变异兽肉、辐射等各种各样的非正常因素,这个群体的规模还会不断扩大。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普通人类会彻底绝迹。而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这个过程稍微提前,并且做出最符合我们需要的利益规划。” 王彪彻底震惊了。 他一直认为林翔是因为愤怒而产生如此疯狂的想法,但是就刚刚所说的这些话来看,那并不是口头上说说或者要和自己商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最后决定。 成百上千的寄生士……这,这是什么概念? 王彪并不怀疑林翔所说的力量对抗有什么问题。寄生士不同于普通进化人,一旦形成规模,数百名初阶寄生士完全可以灭杀实力强悍的高阶寄生士。他们合并产生的力量,甚至比鲍里斯之类顶级强者庞大得多。要知道,即便是强如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之类的大型机构,也只拥有寥寥几名寄生士充当家族核心护卫,上百名寄生士……足够并吞、控制超过他们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区域。 “人员方面怎么办?” 想清楚了这一点,王彪不再对林翔的计划继续报以反对,但是他的大脑却仍然感到紧张和忧虑:“他们的忠诚度怎么办?到了那个时候,你的血……再也不可能成为秘密。” “我会尽量挑选合适的人。” 林翔从窗前转过身体,声音充满威严和不可抗拒的冷厉:“第一批改造者为两百名,雇佣兵亚尔曼、新近加入的市民王大厦、还有另外一些值得相信的人,都会得到特别配发的浓缩强化药剂。当然,这个范围暂时只会锁定在我所认同的圈子里。如果你愿意的话……尼娜,也会成为强化名单上的成员之一。” “ 尼娜?” 王彪猛然地抬起头,用惊愕的目光死死注视着林翔。他终于明白林翔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个扩充计划看似疯狂,然而其中涉及的人员却是他最为信赖的对象。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谁也不敢保证隐月城不会出现下一次混乱,没有强大的武力控制,这座城市永远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你不可能随时随地让尼娜跟在自己身边,即便能够做到这一点,遭遇比自己强大对手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最直接,最根本的办法,就是让她拥有和你一样的异能。当然,如果需要,你的儿子也可以拥有这样的能力。” 王彪彻底沉默了。 他承认,林翔说的很对。 可是从心理和思维意识方面,却很难接受。 “尼娜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也是孩子的母亲。她……她不是战士。”过了好几分钟,他几乎是呻吟着说着这句话。 “我从未说过她是战士——” 林翔耐心地解释道:“她只是做为一种潜伏在普通人群里的威慑力量存在。她拥有寄生士的体质,同时仍然还是你的妻子。她的日常工作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她会呆在家里烤面包,帮你准备晚餐和收洗衣物,也会帮你把孩子抚养长大。她不会编入城卫军,也不会进入雇佣兵团承担外出作战任务。不仅仅是她,布兰琪、杨华的妻子、还有隐月镇上那些最早的原住民,他们的生活不会因此产生任何改变,他们仍然和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他们的存在将是隐月城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底牌。你……懂我的意思吗?” 王彪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首先征求他们每一个人的意见。这种事情需要自愿。强迫,没有任何好处。” 最后这句话是林翔的解释,也是他的态度。 林翔沉默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几乎整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是用消毒注射器插进手臂上的血管,抽出一管管酱红色的粘稠血液,再按照衡定的剂量,一滴滴分别注入早已准备好的空置胶管当中。 整整一天,他都是呆在办公室里这样度过。除了几支骷髅骑士团配发的高能营养剂和水,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紧闭的房门悄悄朝里被推开一条微小的缝隙,逐渐扩大到能够容纳进出的宽度,随之出现的是杨华高大魁梧的身影,还有被他双手捧住,用厚布块垫住底部的一只粗糙瓦罐。 “你这是在玩命——” 把瓦罐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杨华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走近旁边的壁橱,取出一套干净的碗盏,掀开瓦罐上涂有黑色釉质的盖子,顿时,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郁香气,在整个房间里迅速弥漫开来。 罐子里装着一只煨得很烂的母鸡,滚汤的汤汁表面,浮着一层颜色鲜亮的黄油。看上去,就令人很有食欲。 用一块药棉按住伤口,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胳膊,林翔微笑着接过递到面前的汤碗,轻轻吹了吹表面热腾腾的蒸汽,带着说不出的舒服大口喝尽。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不够的话,我再给你炖上一只。”杨华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怜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林翔拿起勺子,把喝空的汤碗再次装满,问:“第一批药剂发下去没有?” “两小时前已经全部注射完毕。” 杨华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轻轻吸了一口,说:“除了没有成年的孩子,所有原住民都选择接受注射。连同女人和老人,总共有五百六十二个人进化成寄生士。能力基本上从一星到四星不等,另外,包括尼娜在内,还有四个女人获得高达六星的异能。” “六星?” 正在喝汤的林翔愕然地抬起头,不禁哑然失笑:“王彪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觉得非常郁闷。如果以后遇到某种家庭矛盾,他肯定不是尼娜的对手。” 杨华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旋即又恢复正常:“说真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们需要拥有能够作为震慑性的中坚力量——” 林翔放下汤碗,缓缓地说:“无论从忠诚和利益方面来看,隐月镇的原住民都要比后来加入的高等级市民可靠得多,他们是最值得信赖的力量。但是仅仅依靠他们还不够,而且这部分人我并不打算直接投入战斗,仅仅只作为隐藏性的后备力量。真正摆在台面上的,仍然还是城卫军和秃鹫佣兵团。” “那可是足足五千名武装士兵。” 尽管杨华早已知晓整个计划,他仍然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把他们全部改造……影响实在太大,这会引起很多人注意,也谈不上什么所谓的秘密。” “我当然不可能把他们全部改造成寄生士,力量只能赋予那些最值得信任,同时拥有和我们共同利益的人。” 林翔直指问题核心:“至于秘密……骷髅骑士团就是最好的掩护。他们会帮我们接下所有不必要的麻烦,包括魔爪。” 这番话并非虚言。事实上,从新月之城返回途中,在尚未接到隐月城混乱消息的时候,林翔就已经在考虑对自己现有力量进行大幅度提升。鲍里斯的出现和乱民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让酝酿中的计划以更迅猛的速度得到实施。 废土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力机构就是骷髅骑士团。由于环境和其它因素限制,远在美洲的骑士团总部,不可能像旧时代那样随时知晓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他们采用以基地驻守的方式进行区域控制。换句话说,隐月城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被新月之城获悉。 如果换在以前,林翔绝对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然而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新月之城的实际控制力量已经不再是骷髅骑士团,而是站在其对立面的敌对势力“救赎者”。 第二百零四节 法规 第二百零四节法规 和旧时代一样,废土世界的敌友关系很大程度上同样依靠利益进行维系。 暂且不论阿芙拉究竟是因为什么目的把自己拉进“救赎者”集团,或者真的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完全是因为克劳德的缘故,这对林翔目前的处境而言,都有着能够加以利用的巨大帮助。 “秘密”这种东西具有相对性。既然不可能瞒过阿芙拉的眼睛,不如索性让她知道。力量威慑不仅仅只是针对敌人才有作用,盟友也会因为隐月城的强大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态度。本着彼此利用并且拥有共同对手的基础,林翔可以断定——阿芙拉一定会帮助他向骷髅骑士团隐瞒这个秘密。虽然这个精明的女人并不清楚如此之多寄生士究竟从何而来,但她肯定能够猜到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 至于医生联合协会方面,林翔对于刘宇晨的印象和感觉很不错,就利益方面而言,隐月城和那帮喜欢研究生物科学的医生也没有任何冲突。当然,他们肯定会非常想要得到这种可以把普通人改变成寄生士的神奇配方。只要把这一切归结于商业交易的范畴,或者用其它生物的血液样本加以混淆,倒也不难和他们继续虚以委蛇。 “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这是在废土世界生存乃至保住秘密的根本。如果这座城市在战争中被毁灭,居民全部被杀,所有的一切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秘密。我仔细考虑过,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林翔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 杨华默默地吸着夹在指间的烟,在缭绕上升的白色烟雾中轻轻点了点头,长长呼了口气:“你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林翔笑了笑,把注意力重新转向摆在办公桌上的鸡汤:“这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 改造计划进行的速度比预料中要快得多。除了隐月镇上最初的原住民,还有另外一百六十五名经过长期考察的目标,接受药剂注射进化成等级不一的寄生士。按照各人不同实力和原来的工作职能,林翔把他们分别编入“秃鹫佣兵团”和城卫军担任管理职务。同时,向所有城卫军分发强度相当于五级进化标准的改造药剂。拥有士兵身份的佣兵团成员,则全面接受八至九级进化异能的改造。 这是一个庞大而疯狂的计划,然而每一名高级参与者都表示出毫无保留的赞同。如果换在几个月前,这种情况根本不可想象,甚至会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可是当他们亲身经历过那场几乎摧毁整个城市的可怕混乱后,再也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甚至就连平时最反对使用暴力的布兰琪,也坚定地站在林翔这一边。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仅仅没有任何根据的计划。即便是在最愤怒的时候,林翔也从未让自己的大脑思维丧失冷静。暴乱固然缩减了隐月城将近半数的人口,然而存活下来的人都是拥有“f”级别以上的中、高级市民。他们拥有财产,拥有家庭和高于普通人的生活待遇。他们憎恨那些破坏自己生活环境,肆意杀戮自己亲人,抢劫并且毁灭自己家园的暴徒。他们为这座城市奉献过,并且享有某些常人无法得到的特权。为了保住自己应得的东西,他们会不顾一切杀光所有掠夺者和破坏者。因此,他们会拥护林翔,并且坚决支持给予自己所有福利的统治者。 天气,越来越冷。 每天,都有大量流民聚集在隐月城外围的警戒哨前。他们按照管理者的要求排列成队,依序接受身份和卫生等方面的检查。 无论老人、孩子、男女,都要全身脱光像牲畜一样排队等候。有人对此感到耻辱,也有人觉得这是对自己人格的侵犯,更多人则对此抱以漠然和麻木。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仍然老老实实呆在队伍里,偶尔因为言谈举止引发某种小小的骚乱,也会被守候在旁边的城卫军武装人员把闹事者揪出当场射杀,在血腥和死亡中让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曾经废弃的个人财产收缴条例被再次实施。 按照规定,任何想要加入城市的流民,都必须把个人财产全部上缴,由管理委员会派出的核查人员进行检查。其中,黄金、通用货币、枪械之类有价值的东西会全部予以没收,衣物、照片、普通小首饰等物件会归还各人。委员会将根据收缴物资的实际价值,决定原拥有者在隐月城的具体市民等级。当然,这种略微带有补偿性质的变动并不大,最多就是在“f—”或者“f+”之间来回徘徊。但是一旦上升到具体食物和饮水配给方面,其中差距则会变成一百克玉米面包或者五十克糠麸面饼这种更加具体的表示。 隐月城对于流民的优待期已经过去了。 荒野上的流浪者再也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加入城市后就能获得免费食物和土地。他们现在虽然同样可以得到这些,却必须付出更加艰辛的劳动和更多的汗水,直到获得更高市民等级之后,才能在管理委员会认可的情况下,得到几个月前轻松容易就能拿到手的东西。 几乎所有隐月城市民都对流民抱有敌意,这种情况不可能依靠几张通告或者劝慰就能消失,林翔也丝毫不想改变这种状况。仇恨有助于形成自己的拥护阶层,他必须牢牢掌握住这部分人。虽然,这需要用另外一部分人的血,甚至生命作为交换。 林翔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走进废土,呆在破旧废墟里凝神苦思的年轻人。他的外貌和旧时代没有任何改变,但是残酷的现实和沉重、血腥的遭遇,早已将他的内心磨励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麻木。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字眼。 但是,爱永远不可能毫无节制泛滥施予。它仅仅只针对某几个狭窄圈子里的特殊对象。废土和旧时代无法相提并论,充满爱心的慈善之举永远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肮脏的世界。 善意和爱心只会被当作懦弱和卑微的表现,暴行和残忍才被所有人认同的强悍与不可违逆的存在。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 市民们对于林翔的称呼也五花八门。有的叫他“城主大人”,有的叫他“领主阁下”,还有的干脆直接尊称他为“国王”。 严格来说,这些称谓其实都没有错。对于市民和流民,他的确就是高高在上的唯一主宰。 隐月城的法律变得越来越森严,规矩越来越多。 林翔仿照旧时代的武装警察编制,以拥有“d”级以上资格的市民为基础,给城内各个街区管理部分配属了持有武器的执法人员。他们对城内流民拥有处决权,不需要像过去一样繁琐的审判,只要有一定程度的证据和事实,他们可以杀死每一个“f”等级的嫌疑对象。当然,其中也可能存在误杀和错杀的情况,一旦找出诬告者,他的尸体会代替被误杀者高高挂在街区中央的木杆顶端。流民们丝毫不觉得这是对自己权利的践踏和侮辱,恰恰相反,甚至认为这才是司法公正的最直接体现。 一个月后,隐月城的人口数量再次回升到七万。严寒与饥饿的确是催促人口增长的最佳助手,只要有食物,有干净的水,没人会在意所谓的权利和该死的自由。 鲍里斯和布鲁克的尸体被秘密烧成灰烬,同时,一队经过伪装的士兵也乘上他们来时的货车,在林翔的“礼送”下,堂而皇之驶出隐月城大门,沿着旧时代留下的残破公路,朝着北面荒野疾驰而去。 林翔不知道这种表面上的欺骗究竟能够维持多久,他需要时间让那些刚刚获得强大异能的寄生士得到适应。也许“魔爪”和阿芙拉早已知悉这里发生的一切,也许他们仍然和以前一样被蒙在鼓里,但是林翔作为整座城市的实际控制者,他必须为自己的现在和以后进行谋划和打算。 坦克和装甲车被分别编入佣兵团和城卫军,按照旧时代的编制,这些兵器足够编成一个实力强悍的装甲团。林翔相信,只要自己提出要求,阿芙拉所属的“救赎者”集团肯定会提供数量更多的战车和兵器。但是这些东西都需要熟练的人员进行操作,能源、弹药、零件损耗等方面的也必须考虑进去。在隐月城人口规模没有得到进一步提升,基础尚未完全牢固的情况下,他只能以手上的兵力暂时维持现状。 日历,慢慢翻到了十二月。 新生代人类不像旧时代人类有着圣诞或者春节之类的假日习俗。他们通常在秋季收获之后的第一个星期进行庆祝,旧年十二月份与新年一月首尾相接的那几天,则被所有人视为最隆重的节日。这一时期的俗称也很多,“年假”、“冰雪节”、“神赐日”之类的说法五花八门。不过在林翔看来,他仍旧按照旧时代的记忆,固执而坚决地要求所有隐月市民把这一节日称之为“过年”。 每一个市民都得到配发的物资。按照各人等级身份不同,实际领到手的物资种类,也从被视为奢侈品的牛奶、黄油,到双倍配发的面包、肉干不等。在节日的欢乐气氛掩盖下,即便是最悲伤的人,也开始露出自全城暴乱以来的第一个笑脸。 苏特。兰德沃克站在拥挤的人群里,跟随着从物资发放窗口一直排到广场边缘蜿蜒扭绕的队伍,慢慢向前挪动,耐心地等候着由城管理委员会配发,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新年礼物。 荷枪实弹的城卫军在道路两侧来回巡逻,尽管排队领取物资的人很多,现场的秩序却非常井然。站在身穿粗糙布料和破旧服装的平民当中,一袭黑色呢料大褂,脚上皮鞋擦得光亮照人的兰德沃克,的确引人注目。 他的脸上一直带着令人非常舒服的微笑,不管认识或者陌生,他都会向每一个人彬彬有礼地点头示意。没有人觉得这是一种讨好或者弱者故意献媚的举动,很多平民都认识这个和蔼可亲的医生,如果有人因此表露出轻蔑或者不屑,立刻就会有一大群人冲上前来,用暴力的拳头让你明白“礼貌”这两个字的真正含意。 兰德沃克对心理学很有研究,他非常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对待不同的人。当然,这仅仅只是针对他认为有所需要的人群而言,如果自身位置站得更高,甚至直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他同样也想把那些肮脏该死的乱民全部杀光。 毕竟,这是解决问题和麻烦最直接,也是最管用的手段…… “医生,这是你的东西——” 一个胸前佩有管理委员会黄色三角星徽章的中年男子,从办公桌背后的木制板条箱里拿出一只白帆布捆好,体积明显比配发物资要大一些的包裹,重重塞到兰德沃克手中。 这种明显带有贪墨性质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不满。恰恰相反,尾随其后的平民或者站在旁边的城卫军成员,丝毫没有对此提出抱怨或者疑问。而给予包裹的管理者本人脸上也满是自然,他并不觉得给这个曾经治好自己儿子寒热的医生多发一点节日配给品有什么不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兰德沃克微笑着接过包裹,顺着被布条结起的缝隙把手伸进去,抓出一把用甜菜汁制成的粗糙糖块,弯腰递给站在身后,约莫五、六岁大的一个孩子。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小男孩感到分外惊喜,他结结巴巴地道过谢,满面欣喜地蹦跳着跑开。很快,几个站在附近并且看到这一幕的孩子纷纷围上前来,兰德沃克照例微笑着继续分发糖块,直到从包袱里所有的糖全部掏光,这才无奈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失望的孩子们立刻被他这副有趣的模样所吸引,纷纷嘻嘻哈哈大乐起来。 “医生……你对他们实在太宽容了。” 中年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刚刚加入城市的流民,不值得你这样做。” “他们都只是孩子。” 兰德沃克微微一笑,顺手从包裹里拿出一块新鲜的奶酪递了过去:“接着,这是我给你儿子的新年礼物……” 在所有人看来,兰德沃克无疑是个合格的医生。 正直、善良、富有爱心、医术精湛、对每一位病人都一视同仁。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随时身穿黑大褂的男人家里,在温度最低的地下室,却堆放着几十具洗剥干净的尸体。 兰德沃克非常注意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没有像在流金城的时候一样,肆无忌惮选择活人作为“玩具”的改造对象。但他并不因此而缺乏足够的实验材料——城市爆发混乱的时候,他从大街上搬回来的尸体装满了整个地下室。这些死者年轻健壮,加上特殊的冷窖藏法,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新鲜。 兰德沃克没有什么特殊的恶心嗜好,他只是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制造一些能够充当保护者的“玩具”。 节日的气氛影响了每一个人,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愉快的微笑。在人群中穿行的兰德沃克频繁地打着招呼,所到之处总会有人朝他尊敬地鞠躬,或者面带感激地连声道谢——他收取的诊费不高,医术也极其精湛。无论在任何时代,这样的人总会很自然的成为众目关注的核心。 木质办公桌面上布满漂亮的浅褐色波状花纹,没有任何装饰,体积却庞大得惊人,厚厚的桌脚上套着漂亮的黄铜隔层,一缕从窗口射进的淡淡阳光照在上面,映出林翔那张模糊而英俊的脸。 重新整理过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些原来没有的东西。对于这些单纯只能用于装饰的物件,林翔倒也没有表示出反对或者拒绝。摆在桌面上厚厚的文件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在没有把这些东西批阅完以前,他不会产生任何额外的兴趣。 “……苏特。兰德沃克?” 翻开文件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从正面拍摄的半身照。像片上的中年男子体格匀称,肩膀很宽,一双碧色的眼睛似乎随时都在散发着迷人微笑。 “他是在大暴乱发生前就进入城市的居民。医术精湛,诊治费用也不高,在普通平民当中有着良好的声誉。最近一段时间,他和王彪副团长走的比较近。据说,他正在为副团长的断肢进行治疗,而且效果不错。” 刚刚被任命为隐月城情报主官的考伯特,重复着自己知道的信息。 第二百零五节 盐路 第二百零五节盐路 “他拥有“c”级市民资格,这主要是基于暴乱时期对民众救治给予的奖励。我们接触过所有被他治疗过的病人,其中没有任何一例反复或者恶化。他在居住的街区非常有名,正是由所在区域管理人员的推荐,才得以认识王彪副团长并且对其进行治疗。我仔细调查过其中每一个环节,所有的一切都合乎逻辑,没有任何可疑的部分。” 暴乱给隐月城造成的损失极其惨重。为了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林翔大力加强城内的军事化控制和情报收集。在他的安排下,刚刚接受完寄生士改造,拥有三星实力的考伯特被任命为情报总署主官,对城内进行全面监控,并且负责对外情报收集与渗透工作。 望着粘贴在文件右上角苏特。兰德沃克的照片,林翔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的记忆力很好,也清楚地记得曾经在流金城里听到过的这个名字。按照俘虏供称,王燚统帅的反叛份子当中也有一个兰德沃克,这家伙的职业同样也是医生,而且……还是那种不惧子弹恐怖尸人的制造者。 现在,隐月城也出现了一个兰德沃克医生。两者之间,究竟有着什么联系? 或者,只是同名同姓同职业的两个人? 如果是第二种,那么巧合的机率也未免太大了些。隐月城和流金城里都有医生,但是绝对不会有两个医生都叫兰德沃克。 “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是有损维持稳定的特殊言论?”林翔抬起头,把视线焦点转移到考伯特身上。 考伯特摇了摇头:“从搜集到的情报分析,这个人品格正直,性情也非常温和。他没有仇视者,也从不对管理委员会和法律发表任何评论。医院方面曾经邀请他担任主治医师一职,但是遭到拒绝。除了病人,他很少主动与外人进行交流。至于王彪副团长,则是在分发节日配给品的时候偶然遇到。当然,并不排除其中是否存在故意为之的可能。” 林翔把健美的身体后靠在椅背上,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撑住下巴,用分开的食、拇指在明显可以感觉到粗糙胡茬的面颊两边轻轻摩挲着。 “安排专人盯紧这个家伙,对他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静静地坐了几分钟,林翔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另外,让医院方面对王彪的身体进行一次全面检查,重点观察细胞和基因方面是否出现异常。如果发现什么问题,立刻拘禁兰德沃克。” 天很冷,地面上的积雪却很薄。几根干枯的树枝从石头缝隙中挤挤挨挨的生长出来,仿佛一支支毫无血肉的瘦骨拼命伸展到极致,想要抓住悬浮在天空中的厚厚辐射云,从中拧纂出几滴自己迫切需要的水份。 有光,却感觉不到太阳的存在。整个世界都笼罩的半灰半暗的云层阴影下面,虽然是冬天,但是在没有风的时候,甚至让人感觉比闷热的夏天更加难受、窒息。 越野车沿着旧时代遗留的公路向东面飞驰,宽厚的轮胎把积雪碾压得朝向左右两边乱溅开来,夹杂着黑黄泥水的脏雪掉落在远处的同类身上,把原本一片洁白的它们,迅速沾染成如同梅毒病人身上溃烂脓疮一般的肮脏斑点。 林翔握着方向盘,脚尖微微踩下油门让车辆保持足够的动力,眼睛一边观察着前方道路和四周状况,一边不时朝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指北针偶尔瞟视着。 这是一条从隐月城边穿过,与备用便道相互连接的旧公路。拨开路面上的积雪,可以看到已经裂开的柏油表层。公路两侧的护栏大多已经腐朽,稍微用力推攮,它们就会发出刺耳脆响,像干裂树枝一样轻而易举的断开。横悬在道路上方的指示牌已经锈得不成样子,除了勉强能够看清楚几个残缺不全的数字,地名、线路、方向等等旧时代高速公路必须具备的相关信息,根本无法查找。 除了粮食,隐月城日常消耗最多的生活必需品,就是盐。 虽然有着杀人夺城的深仇大恨,林翔却一直与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保持着非常友好的贸易关系。其中,费迪南德的棉织品和索斯比亚的盐,是贸易项目中占据比重最大的两部分。尽管卢顿家族的伯格森和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安东尼奥都不喜欢林翔,甚至对这个突然崛起的年轻人恨之入骨,但他们却非常喜欢隐月城与自己用作交换的摩托车和电池。为了这笔数量可观的利润,再加上武力和稳定等方面种种因素,两大家族有选择性的对以往仇恨保持沉默,转而刻意营造出一种和谐、互补的良好贸易氛围。 谁也不知道这种局面究竟能维持多久,但是棉花和食盐却像两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悬挂在林翔头顶。尤其是后者,尽管隐月城修建了大量底下仓库,并且将其当作战略物资进行储备,可是林翔明白——一旦索斯比亚切断供应,隐月城将在五个月内陷入盐荒。 伯格森是个聪明人。 此前加尔加索尼城堡惨遭血洗,已经让他明白林翔是自己绝对不能招惹的对象。可是,他也不甘心眼睁睁看着隐月城在荒野上崛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物资供应方面尽量对林翔进行限制。 伯格森做的非常巧妙,他没有直接拒绝隐月城的贸易要求,而是利用天气、自然灾害、人力等方面的借口,逐渐对隐月城的食盐供应份额进行缩减。 就这件事,布兰琪与索斯比亚方面曾经进行过多次交涉,葛利菲兹和艾琳娜也从爱玛城方向对盐类物资进行大量调运,同时开拓更多的商道和贸易项目。由于卢顿家族的暗中操作,这些措施收效甚微,也无法起到彻底改变贸易格局的作用。 隐月城目前虽然不至于缺盐,但是供应量却岌岌可危。身为市长的布兰琪一再警告——如果继续按照目前的供应量进行贸易,隐月城就不得不缩减对平民的食盐配给份额。这不仅会影响城市本身对流民的吸引力,还可能在内部引起新一轮的恐慌。 林翔没有选择与索斯比亚直接撕破脸皮,而是命令行政部门继续与卢顿家族维持贸易。同时,带领经过特别挑选的突击队,一路向东寻找新的食盐产地。 车队的规模不大,除了林翔的越野吉普,只有一辆标准型号的“斯特瑞克”轮式装甲车,和一辆加挂有防弹装甲的武装卡车。 “秃鹫佣兵团”仍然保持着和过去一样以任务进行提升战斗力的方式,新近加入城卫军的成员需要接受训练,刚刚得到血液改造进化为寄生士的原住民,正在杨华的带领下在山谷里的隐蔽位置进行战斗适应。为了防范“魔爪”以及应对各种的突然事件,同时也便于行动和增加给养携带量,林翔只带出一名拥有八级进化异能的老兵,还有九名刚刚经历暴乱,得到相当于五级进化药剂配给的新晋战士。 一辆锈烂得不成样子的汽车残骸趴在路边,车身表层的漆面几乎完全剥落,露出夹杂着大块黑斑的铁红色夹层。车头顶端的引擎盖朝上翻起,弯叠出一个非常生硬的折角。堆积在盖板表面的雪层和灰尘仿佛拼命想把它压合回原来的位置,却被一颗早已锈死的螺栓牢牢挡住,只能保持这种不上不下被架在半空的状态,好像一头大张着嘴的金属怪物。 车队缓缓停住。一名身穿骷髅骑士团制式战斗服,肩膀上用醒目金线绣着中士标志的军官跳下装甲车,从背包里取出一台辐射检测器,小心翼翼地拉开机器两端折起的金属探针,用力插进脚下的泥土。 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汽车残骸,大多堆积在城市和村镇之类曾经人口密集的废墟。这也成为废土世界判断环境的重要标志。一般情况下,汽车残骸出现越多的地方,不是被核弹头攻击过的重度辐射区,就是没有遭到打击的轻度污染区域。 “安全指数,属于无危险地区。” 中士满意地收起探测器,大步走到越野车前,从背包里取出行军地图,在对应位置用红色记号标注上详细数字,恭敬地递到林翔手里。 看着地图,计算着与隐月城之间的实际距离,林翔轻点了点头。忽然,他偏过身子,从车身右边的侧镜看了一眼尾随其后的装甲车,问:“molly怎么样?她的情绪如何?” molly是个女孩,大暴乱的时候,被编入武装平民。她和一个老人共同守卫着通往内城的四十七大街入口。由于战斗表现出色,被招入城卫军,成为“秃鹫佣兵团”的候补人员。 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女孩。她很漂亮,却很少说话。对于男性,她似乎有着本能的抗拒和排斥。同时,她对战斗和杀人也显露出异乎寻常的狂热。她的新兵训练成绩比同期任何人都要优秀得多,但是,在单兵格斗项目中,却将六名男性对抗者当场打成重伤。如果不是教官果断插手终止,她甚至会疯狂到用牙齿撕裂那些人的喉咙。 新兵训练署将她列入必须被监管的危险份子名单,经过管理委员会多方查询,终于从那名与之共同守卫的老人口中了解到——这个可怜的女孩曾经被乱民们轮/流/施/暴,与之有关的所有亲人,都在那场惨烈的混乱中全部被杀。(参看一百九十五节) “和以前一样,不说话,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高兴或者愤怒。” 中士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不是个好兆头,我看过她的相关资料,这女孩只有十五岁,一直这样下去,这辈子就真的废了。” 废土世界的新生代人类生长速度很快。十三岁,已经相当于旧时代十八至二十左右成年人的生理水平。隐月城后备武装人员受训期也以此为最低标准。这并非特殊个案,事实上,包括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在内的诸多家族机构,同样也以此作为判断领内人口是否成年的依据。 “尽量多给她点照顾,有些事情,只能由她自己才能解决。” 说着,林翔收起手里的地图,把身子缩回驾驶座,朗声道:“注意周围环境,加快速度,争取今天晚上能找到一处可以在房间里过夜的地方。” 铁笼镇,距离公路只有不到两百米。站在装甲车顶端的了望兵,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个显著的流民聚居点。 确切地说,这里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的小镇,而是一列由十五节车厢组成的旧式列车,由于脱轨偏离了原来的行进路线,歪七八扭相互簇拥在一起,在荒野上形成一个可供居住的临时营地。 这里没有大、中型定居点常见的警戒塔,周围也没有设置铁丝网或者栅栏之类的障碍物,偶尔有几张好奇的面孔从车厢侧旁的窗户里出现,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迅速消失在厚厚的隔板背后。 没有防护,这其实也是荒野流民的一种自保手段。 这意味着小镇没有什么值得引人觊觎的财富,水和食物很少,甚至非常缺乏。盗贼和匪徒通常不会对这种地方产生兴趣,家族机构也不会派出军队占领这些没有开发价值的地区。镇上居民也谈不上什么武装程度,一枝手枪,或者是拥有一把稍微锋利的刀子,都有可能让你成为这里所有居民的最高统治者。 车辆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铁笼镇近乎死一样的寂静,顺着公路旁边的便道,控制住速度的车队慢慢开下土坡,在混杂着枯死灌木的积雪地面上,碾出两条带有清晰轮印的车辙,缓缓驶入被破旧列车厢围成半圆形状的小镇。 林翔推开车门,从越野车上走了下来。身后,装甲车上搭载的士兵们也纷纷跳下,迅速把守住各个值得注意的处点,用警惕的目光来回扫视着。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黑的天幕,林翔信步走到一扇半开的金属门前,望着显然是用刀子刻在门壁表面,用黄/色涂料抹刷过边缘,歪歪扭扭勉强能够判断出酒杯的图案,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和旧时代以直立男女外形代表不同性别厕所的方法一样,这个符号同样代表着废土世界的酒馆。 酒吧的面积不大,狭长的车厢里只有近三分之二的面积被用于客座。从布置和座位安排来看,应该是一节旧时代的餐车。 几个衣衫破旧的男人分坐在与车厢固定连接的椅子上,默默地注视着刚刚走进房间的林翔。目光的内容不一而定,冷漠、嫉妒、羡慕、警惕……没有人说话,唯一的声音,就是液体顺着喉咙咽下发出的清脆响动。 门开了,肩上背着突击步枪的中士走了进来。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里很安全,我刚刚和旅馆老板谈过,他有足够的房间安排我们过夜。” 林翔点了点头:“安排好值班哨兵,让大家都轻松一下。” 这里只是一个平常无奇的流民聚居营地,镇民也都是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实力最差的小队成员也拥有五级异能,只要没有突然出现的外来者,在这种地方过夜,其实远比野外宿营安全得多。 酒吧的经营者是一对中年夫妇。老板个子不高,干瘦的身形像虾一样佝偻着,脸上堆着讨好般的媚笑。感觉,活脱脱就是一个没有脊椎骨的软体人。 相比之下,老板娘却要魁梧得多。不仅足足高出丈夫两个头,体格更是健壮得如同发育良好的母牛。浸着灰色油污的白罩衫只能勉强裹住她粗犷的身躯,一对硕大到令人恐惧的乳房几乎要从上衣里挤涨出来。她的胳膊非常粗壮,皮肤毛孔很大,表面长满粗长硬扎的黑色体毛。如果不是胸前那对体积和篮球差不多大小的肉质隆起,恐怕谁都不会相信——拥有如此巨大体形的她,竟然会是一个女人。 酒吧只提供两种食物——烘烤过的土豆和双头牛肉。荒野上的净水非常珍贵,尤其是在特别缺水地区,一般情况下只用于解渴,很少用来熬煮食物或者清洁身体。 酒,只有一种颜色偏淡,黄得不太正常,瓶底带有大量杂质的液体。尽管老板娘擂着胸口一再保证这是店里最好的威士忌,林翔却丝毫没有想要开上一瓶尝尝的欲望。 烧土豆的味道马马虎虎,牛肉也烤得半生不熟,虽然厨师技巧远远达不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不过这些东西的辐射含量很少,价钱也足够便宜。林翔只花了六发九毫米子弹,就得到了足够十一个人吃饱的食物。 忽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短暂的嘈杂过后,酒吧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踢开。几个外形粗旷、神态如虎似狼的彪形大汉重重走了进来。 第二百零六节 枉杀 第二百零六节枉杀 这些人非常彪悍,他们似乎不惧寒冷,身上只穿着薄汗衫和无袖短褂。露在外面的肌肤上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疤。他们似乎是用这种方式故意显露自己发达的肌肉,甚至炫耀似的在抖动着。他们手里的武器有翻新的自动步枪和自制火药枪,虽然式样不统一,身上的服装也颇有些破旧,总体穿着打扮与流民乞丐没什么区别,但是看得出这些家伙都很凶残,身上似乎随时都散发出血的味道。 用直接一点的话来说,就是都杀过人。 为首的男人年纪大概已经超过四十多岁,体型之巨大简直足以装进一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脸上的横肉与凌乱的胡须勾勒出一幅掩饰不住的狰狞面孔。他阴沉着脸,用贪婪而警惕的目光在小酒馆里每一个客人身上来回打转,久久地观察着林翔和他手下所有突击队员。过了好几分钟,这才慢慢收起眼眸里外放的傲慢与不屑,举起粗壮的胳膊朝后挥了挥,带着自己的人走到角落里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旁边,坐下。 荒野的人们,对于实力有着简单有效的认知方法。除了进化人特有的异能气息,他们一般会通过对目标外表衣着和持有的武器进行强弱对比。没有补丁的漂亮衣服,带有特殊金属质感的枪械,再加上停放在外面院子里那几辆外形奇特,拥有厚重装甲和威力惊人大口径机枪的重型车辆,足以让男子在短时间内判断出自己和林翔等人之间悬殊的实力对比。 这应该是一群在荒野上流窜的盗匪。他们会抢劫所有值得掠夺的目标,偶尔也会加入某个雇佣兵团顺手捞上一票。由于自身实力限制,他们大多选择落单者或者相对富裕的小型村镇下手,甚至还兼作奴隶贩子。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强,即便是那个为首的男人,也仅仅只拥有相当于一级初阶进化的异能。 他的目光仍然在林翔等人光滑的战斗服表面来回打转,视线焦点也有意无意聚集到那些靠在酒桌旁边,伸手便可触及的崭新突击步枪上。 不仅仅是他,围坐在其身边的所有盗匪,都在盯着林翔和他的队员。他们在默默评估着对方身上装备的价值,仅仅是粗略的估算,就让他们的眼睛变得血红,甚至喷射出贪婪与狂热交织的火焰。 餐刀很钝,斜面上的槽齿早已被磨损得只留下浅浅印痕。林翔费力地把盘子里的牛肉切下一块,用叉子送进嘴里使劲儿咀嚼。在这种地方吃饭自然谈不上什么口感和美味,充其量不过是能够补充身体必须的消耗。 谁也不知道东面的目的地究竟在哪儿,车上装载的给养品能省则省,能够用钞票和少量子弹换到食物,总好过在短时间里把所有食物储备消耗一空。 林翔明显能够感觉到盗匪们的敌意,他对此没有任何表示。强者固然能够肆无忌惮随便杀人,但是也会因此带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只要对方没有主动招惹自己,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盗匪们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尽管眼红林翔等人身上的装备,他们却也没有利欲熏心到丧失最基本理智的程度,仍然老老实实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肥壮魁梧的老板娘也适时的送上酒……很快,酒吧里不安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充斥在人们耳朵里的,只有喝酒与咀嚼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一个穿着粗布短褂,满面凶恶的男人坐在桌子旁边,狠狠将一杯烈酒灌了下去,边擦嘴边大声嚷嚷:“妈勒个逼的,就这么干喝真没意思。老板——来盘烤肉——” 老板娘扭动着尺寸惊人的肥臀走了过来,耸了耸肩,说:“抱歉,店里的存货不多。最后一点双头牛肉已经全部卖完。你们来晚了。” “放你妈的屁——” 男人猛地跳了起来,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他像狼一样盯着足足高出自己半头的老板娘,从后腰抽出一把半尺来长,带有锋利锯刃的匕首,“嗖”地用力插进桌面,恶狠狠地说:“马上给老子弄盘烤肉来——” “肉都在那张桌子上。” 老板娘毫不退让地挺高胸脯,指了指旁边林翔等人围坐的酒桌,鄙夷地瞟了男人一眼:“有本事自己去弄,老娘的店里现在只卖烧土豆。” “你这个满身肥油的贱货——” 男子感到受了侮辱,他咆哮着拔出插在桌子上的匕首,正准备把挥舞胳膊刺穿老板娘胸前那两团粗糙肥滚的脂肪。却忽然看见,站在对面这个比母牛还要强壮的女人,从满是油污的围裙下面猛地摸出一把口径粗大的九毫米手枪,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不想吃就滚,别在老娘的店里撒野——” 凶悍的老板娘把枪口逼近男子鼻尖,咆哮的口水甚至喷溅在他皮肤表面,很臭,很腥,但是男子却不敢伸手抹擦,生怕引起对方误解扣动扳机,只能瞪圆双眼死死盯着对面,握在手里的刀子,却微微有些颤抖。 “莫,莫妮卡,别,别这样……他,他是客人。”满面恐惧的老板从酒柜后面颤微微地走了过来,胆战心惊地轻轻拽了拽自己婆娘的裙摆。 “滚——” 老板娘暴跳如雷地转过身,冲着自己男人那张可怜巴巴的脸连声怒吼:“没用的东西,滚回你自己的座位上去,否则老娘今天晚上把你活活榨成人干——” 老板抱头鼠窜。 老板娘手里的枪距离男子额头又更近了一些。 “够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盗匪首领终于开始发话:“卡森,把你手里的刀放下——” “可是头儿,这个婆娘实在是……”男子颇不甘心地嚷道。 “我让你坐下——” 盗匪首领捏紧拳头,把酒桌擂得轰隆作响:“连老子的话也不听,你/他/妈的是不是想造反?” 男子脸色立刻变得青白,脸上和脖子上每个伤疤都在渗着淡淡的血光。他慢慢松开握刀的手,锯齿利刃“哐啷”一声掉在桌上。 凭心而论,酒吧老板娘的确是个敢下狠手的硬角色,如果争执继续下去,这个暴怒的女人绝对会一枪干翻自己的手下。盗匪首领并不怀疑这一点。当然,他也不会因此而惧怕一个女人。铁笼镇酒馆是附近地区唯一能够提供食宿的补给点,大家都是熟人,为了一点小小的争执,导致以后出现不可预知的各种危险并不划算。 何况,老板娘本身并没有错——现在是冬天,荒野上能够弄到的肉食,的确不多。 不过,自己手下也有一定道理——累了一整天,喝酒没肉,的确很不舒服。 想到这里,盗匪首领不由得头疼地皱了皱眉,一边摸了摸面颊上浓密扎手的粗硬胡须,一边向旁边打了个手势,说:“加斯东、卡森,去,抬件货物进来。弄点鲜肉,好好犒劳一大伙儿。” 话一出口,所有围坐在酒桌边的盗匪不约而同抬起了头,疑惑、惊喜和不解的目光,纷纷投注到首领身上。 “……头儿,你说的是真的?”被叫作卡森的男子颇为意外地问。 盗匪首领点了点头:“去吧!动作快点儿,大家都饿了。” 林翔从放在脚边的背包里取出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他一直观望着酒吧里这场小小的冲突。仅仅只是看看,丝毫没有想要插手。 这里不是隐月城,他不可能所有事情都一管到底。 倒不是说他变得越来越冷漠甚至毫无人性,而是那场几乎摧毁整个城市的暴乱使他意识到——废土世界有其特殊的生存法则,不可能每一个获救者都对你感恩戴德,他们更不会根据你的安排和期望行事。他们只会垂涎甚至嫉妒你拥有的财富和地位,如果得不到,宁愿用暴力把所有一切全部摧毁。 人,都是贪婪的。 无论文明辉煌的旧时代还是荒凉的废土,没有任何区别。 差不多十分钟后,两名盗匪扛着一只半人多高的木笼走了进来。 笼内的空间非常狭窄,纵横交错的木制栅杆间,绑扎着一个个向内倒立的尖刺。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赤身裸体站在木笼中央,狭窄的空间迫使他只能并拢双脚佝偻身体蹲站着,双手紧紧抓住两处勉强还算光滑的木栏。身体活动稍微剧烈一些,皮肤立刻就会撞上锐利的尖刺,在身体表面扎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孔。 男孩身上伤痕累累,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目光触及到的每一个人。他的头发蓬乱,被肮脏的泥垢淤结成一条条干硬的发绺。骨架高大,肌肉也非常结实。如果不是那张略带稚气的面孔,单从背后判断,简直就是一个强壮的成年人。 林翔脸上的神情陡然变得冷厉。联系之前的话,他已经多少能够猜到这帮盗匪究竟想干什么。 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的m500枪柄上,慢慢握紧。 尽管已经决定不再干涉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林翔也有自己必须为之谨守的底线。 盗匪们显得很高兴。尤其是那个叫作卡森的男人,甚至急不可待地抽出带有剧齿的匕首,满脸狞笑着准备拧开捆绑在木笼接口处的铁丝。 就在他走近笼子,把手伸向笼顶的一刹那,男孩忽然张开嘴,像受伤的野兽般疯狂嗥叫起来。 林翔微微一怔,慢慢松开了握枪的手,眼眸中的厉芒迅速暗淡下去。他把身子转向酒桌,端起盛水的杯子凑近唇边,缓慢,小口地浅抿。 男孩张开嘴的一刹那,林翔清楚地看见——他的左右犬齿足足长达三厘米,狭长的齿形向内略有弯曲,锐利的齿尖与内侧齿线形成一条锋利的刃面。门齿也不像正常人类那样整齐排列,而是一前一后交错斜生,表面沾满一层厚而黏稠,令人恶心的黄色堆积物。 这是一个暴民。 他们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比人类更强,甚至能够在中、重度辐射区域里生存。他们的食物来源比人类要多得多,饮用水也不需要绝对保持洁净。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他们其实就是在辐射影响下产生突然变异的人类。虽然不像进化人那样拥有远超常人的异能,却有着普通人类无法比拟的特殊体质。他们更强、更壮、更凶残。相应的,大脑思维能力也出现下降的趋势。按照废土世界的生物划分,他们其实已经不再属于人类的范畴,只是一种拥有与人类相似外形的异类。 无论荒野流民还是定居点里的平民,都不认为暴民是自己的同类。这种观点,就好像旧时代人类与黑猩猩之间的区别一样明显。 “莫妮卡老板,今晚的酒钱我照付。不过,得借你的厨房用用——” 盗匪首领走到木笼前,弯下腰,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面目狰狞的暴民男孩。直起身子,冲着站在酒柜后面胖胖的老板娘大声说着。 “让你手下那帮小子把地板弄干净点儿,每次都要老娘收拾半天。”老板娘抓起一块抹布使劲儿擦了擦柜台,颇为不满地应道。显然,盗匪不是第一次在她的小酒馆里做这种事情。 “没问题,我还会给你留下半条新鲜的大腿——” 盗匪首领粗豪地笑了笑,转过身,叫起一个腰圆膀大,身上肌肉饱满贲张的光头大汉:“巴里,这活儿你最顺手。这小子很嫩,拿出你的本事来,让我们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没问题。嘿嘿嘿嘿!我就喜欢看你们吃完我做的肉,一个劲儿舔手指头那副馋样儿。这小子很壮实,细细切了炖上一锅,明天早上起来就有肉汤喝。” 巴里的嘴咧得很开,他一步步朝着木笼走了过来,一边不断活动着手腕和脖子,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 卡森用力拧开捆在笼顶的铁丝,握在手里的匕首灵活地转了个刀花,耀起一片刺耳的白光。 林翔坐在桌子旁边无动于衷。 那只是一个暴民,不是人类。 他们只相信弱肉强食,弱小的人们就是应该成为他们的食物。 虽然是无恶不作的盗匪,但他们食用的对象只是已经趋于野兽化的变异种族。按照旧时代的观点,这种事情可能在心理上多少有些接受不了。然而按照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却是再正常不过。 巴里从卡森手中接过匕首,狂笑着把左手从木笼侧面的小口伸了进去。那里是一个预先留出的位置,可以在对方无法转身反抗的情况下,用力捏住笼中囚徒的后颈,再从正面打开活动笼门,从容不迫一刀割断猎物的咽喉。 林翔叉起一块已经变冷的土豆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关注事态发展的同时,他也把目光转回到围坐在桌边自己手下的脸上。 忽然,他意外地发现——坐在自己斜右方向的新兵molly,那张从出发以来一直保持沉默冰冷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罕见的狰狞。 “molly,坐下——” 曼妙的女性的身形和林翔口中的警告同时暴起。来不及阻止,molly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拎起放在脚边的ak一百突击步枪,把枪口对准站在木笼旁边的巴里,重重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 巴里左手一松,右手本能地捂住被子弹击中的腹部,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molly,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却说不出来。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不住地抽搐着,一道鲜红血流顺着半开的唇角汨汨淌下。 molly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的嘴唇紧抿,甚至可以听见清晰刺耳的牙齿摩擦声。 被战斗服薄质面料紧紧绷住的胸前隆起,也随着急促呼吸剧烈起伏。 “动手——” 林翔心里暗自叹息着,以迅猛无比的速度拔出m500,对准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满面骸然的盗匪连连猛扣。身后,反应迅速的士兵们飞快占据房间里的有利地形,朝着围坐在酒桌旁边的其他盗匪扫射。 乱战的结果毫无悬念,尽管交战双方都很仓促,但是在强大火力和远超普通人的进化异能反应面前,盗匪们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 盗匪首领左手从肘部被生生炸飞,他歪斜着身子,勉强倚靠在墙壁上,右手托着一团模糊黏滑的肠子,颤抖着塞进腹部那道十余公分长的可怕伤口……做完这一切,他仰起头,睁圆双眼,神情悲愤地瞪视着站在面前的林翔:“我们,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过节。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二百零七节 乱逆 第二百零七节乱逆 握枪的手,有些汗湿。 林翔从未杀过一个无辜者。 盗匪们也许恶贯满盈,他们手上或者同样沾满鲜血,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并未主动招惹林翔。按照废土世界的法则,他们属于毫无利益纠纷,两个没有任何关联的独立群体。 盗匪首领问的没错——你为什么要向我们下毒手? 尽管在道义上不占优势,林翔却必须站在自己人一方。暂且不论molly为什么要开枪,作为指挥官,他都要帮助这个从大暴乱中幸存下来的女孩。 “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没有任何过节。” 抖开m500滚烫的枪筒,“哐啷”倒出其中的弹壳,从口袋里摸出子弹逐一装填,林翔眼眸中那点不多的内疚也在逐渐消失。他把装满子弹的枪重新指向奄奄一息的盗匪首领,淡淡地说:“杀人,不需要理由。如果你一定要我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我比你强,这就已经足够了。” 盗匪首领一怔,继而脸上的表情变得惨然。他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说:“妈勒个逼的……你,你,你……” 一口浓血涌上喉头,挤噎得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林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举起枪,对准盗匪首领那颗满是横肉的头,用力扣下扳机。 …… 酒馆里一片狼籍,胖乎乎的老板娘坐在酒柜前面,短粗的肉腿横放在膝盖上,肥嘟嘟的胖手里捧着一把瓜子,不时朝嘴里扔进一粒,嗑得脆响。那张被白粉和劣质化妆品涂抹甚浓的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这种事情在酒馆里已经发生过太多,她已经记不清楚这究竟是第几次?死过多少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自己也能从中得到很多好处——死者身上的衣服、武器、个人物品都可以回收使用。腌制过的尸肉块味道很不错,酒客们也很喜欢。如果没有这些冲动热血的家伙相互撕杀,小酒馆早就关门大吉,根本不可能在荒野上一直维持到现在。 林翔转过身,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默默呆立的molly,冷冷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认识这些人?还是和他们有仇?” 女孩仍然保持沉默,眼眸深处的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 她端着枪,慢慢走到木笼前,伸手拉开扑倒在笼子上的盗匪尸体,用力拧转着卡在笼门前的铁丝。 林翔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让冰寒的夜风迎面吹在脸上。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燃烧的烟草散发出辛辣的气味,烟雾缭绕下的molly身影,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个女孩,有一颗冰冷得几乎没有情感的心。 但她却保留着最基本的人性。 林翔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也明白这样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不想制止,也不会横加阻拦。 亲人被杀,家园被毁,自己被轮暴……几乎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都集中在那个脆弱娇稚的身体上,如果换做是他自己,也需要强烈发泄,也需要寻找寄托与希望的平衡点。 木笼被打开了。 笼门松动的一刹那,囚禁在笼内的暴民男孩异常粗暴地推开木栏,像野兽一样狂吼着冲出,一头扑进站在面前的molly怀里,狠狠张开满是尖利牙齿的嘴,重重咬住她持枪的右手。 也许是因为变异造成的结果,暴民对于危险的判断能力比人类敏锐得多。他们会选择距离最近,并且拥有武器的对手发起攻击。 和站立距离略微偏远的其他人相比,手里拿着突击步枪的molly,无疑是暴民男孩眼中最危险的目标。 “混帐,这个该死的暴民渣滓——” 站在旁边的中士愤怒地举起手里的枪瞄准男孩,却被林翔伸手挡下。 “谁也帮不了她。这个问题,必须由她自己解决——” molly很吃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和意外。她大张嘴,痛苦而绝望地看着拼命嘶咬自己的暴民男孩。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哼起来,眼角,流下一滴泪水。 “哧——” 尖利的牙齿死死错紧衣服纤维,强劲的咬肌从紧密编织的布料表面撕出一个不大的破口。鲜红色液体从里面渗透出来,血的味道让男孩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亢奋。他紧紧抱住molly的胳膊,从破开的战斗服下硬生生撕咬下一大块肉,带着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低吼,在口中肆无忌惮一阵乱嚼。 “你救了他,但他却想吃了你。这就是现实——” 林翔的话像重锤一样狠狠撞击着molly的心脏,女孩眼中饱含无法掩饰的痛苦,还有难以言语的恐惧。她拼命挣扎着,左手猛然抽出别在腰间的格斗刀,横向狠狠刺进男孩咽喉,用力搅动。 男孩踉跄着后退,他昂着头,双手死死卡住自己的喉咙,仿佛这样做可以缓解强烈的窒息感,让流血的伤口重新恢复如初,然而吸入的空气却无法顺着咽喉进入身体,他的面色越来越白,乌黑的眼睛也朝着眶外拼命挤压,微张的瞳孔已经因为充血而变成红色。 林翔仍在吸烟,神情冰冷,没有任何变化。 molly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这一切。突然,她发狂一般端起斜垂在手边的突击步枪,仿佛一头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狂暴母龙,对准步履蹒跚的暴民男孩拼命倾泻子弹。直到把那具年轻的身体打得满是弹孔,轰然倒伏在墙角,这才无力地松开握枪的手,双腿一软,神情颓然的瘫倒在地,用双手紧紧捂住脸,痛苦地抽泣着。 …… 站在灰色的天空下,呼吸着冰寒的空气,刘宇晨只觉得刺骨的寒冷正在慢慢冻却着血液,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块坚硬的冰。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白色拱形穹顶和以前一样漂亮。远远望去,好像一片片被粗暴撕裂,又随意撒落在荒凉原野上的破碎蛋壳。 从穹顶的天台望去,可以看到天地尽头很远的地方。荒凉的世界,也有一种特殊的,原始的美。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一根根粗大的木杆矗立在地平线上,零零散散,仿佛一道无规律的栅栏,从四面八方把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团团包围。 每一根木杆顶端,都悬挂着一具浑身赤裸的尸体。 有男人,也有女人。 他们的死状非常凄惨,大多是被子弹贯穿身体,也有的是被刀斧之类的锐器伤及要害。有的尸体没有四肢,有的直接失去头颅,还有的腹部被直接掏空,或者干脆从后背剔出整条脊椎骨,只有绵软的肉体被绳索拖吊着,在寒冷的风中来回飘荡。 他们都是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成员。确切地说,应该是由这座城市制造,分别隶属于各个部门的复制人。 与设置在这个世界上其它地方的同类型基地一样,二十四生命之城同样拥有作为一个城市的各种必须附属人群。巨大的蛋形建筑只是这个城市的核心,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医生联合协会利用生物技术制造出大量试管人。按照灌输在大脑中不同类型的记忆,这些非自然产物也具有不同的功能。军队、维修人员、厨师、下级管理人员……他们的数量多达以万为单位,就好像巢群里密密麻麻的工蜂,在所属不同的位置默默忙碌着,只为了供养居于城市金字塔顶端,对所有一切拥有生杀、号令大权的最高级存在。 围城,从上个月就开始了。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 袭击者没有直接进攻防御力强大的中央大楼,而是首先蚕食城市外围的附属区域。发电厂、水体净化中心、能源储备仓库、食品加工厂……这些原本漂亮的建筑,已经变成被被硝烟熏黑的残墙断垣。从战略角度看,这些地区对于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有着无法替代的支撑作用。它们是构成城市必不可少的组合部分,一旦缺失,将在短时间内造成防御体系全面崩溃。 成千上万的人被杀死,无数尸体被悬挂在木杆顶端,在风雨严寒中慢慢腐烂。在引导战争的人看来,这其实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必不可少的手段。谈不上残忍,更于道德无关。毕竟,被杀的都不是从母体当中自由诞生的自然人,而是从培养槽中走出的基因复制品。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资源浪费,那些在凄风冷雨中来回摇晃的腐烂尸体,其实只是一块块发臭变腐的人形蛋白质。 医生联合协会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只要拥有最基本的阶层和社会构架,“权力”这种东西永远都会存在。 协会的成员大多数都是醉心于生物科学的学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当中会出现几个喜欢控制一切的异类。 “萝拉、克里克斯……还有……莱斯尔。” 望着远处阴暗的天空,刘宇晨喃喃着这几个曾经被念叨过无数次的名字,脸上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冰冷气息。 他们都是医生联合协会的副会长,也是仅次于约瑟芬会长的三大巨头。他们曾经像一个小型金字塔,把约瑟芬稳固的架在权力颠峰。现在,牢固的三角支点已经开始弯曲、破裂,他们脚下的权力构成基石仍然牢固,而受到影响,摇摇欲坠的,仅仅只有约瑟芬一个人。 三巨头对约瑟芬不满,这在医生联合协会里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暗中聚拢自己的势力,以威胁、利诱、胁迫等一切方法,让更多会员加入到自己的独立团体。由于协会本身的构成形式特殊,每一名成员都拥有能够独立制造培养人的实验室,换句话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物资供应,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制造出一支战斗力惊人的生化军队。当越来越多的会员倒向三大巨头,约瑟芬的实际控制能力也会大为缩减。 全世界,有上百座生命之城。然而目前忠于约瑟芬的却只有这座被命名为“二十四号”的城市。而且,它正在遭受攻击,随时可能陷落。 早在半年前,刘宇晨就已经察觉到三巨头的异动。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萝拉、克里克斯和莱斯尔这三个家伙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以最直接、最野蛮的战争方式,向约瑟芬会长的居城发动进攻。 说起来,他其实早就应该发现那些蛛丝马迹。 上个季度的人工蛋白质产量只有预订计划的三分之一。 由中亚方面二十二号生命之城输送过来的铀矿石,比应该运抵的实际数量整整少了一半。 配发给培养人士兵的冬季装备拖延了近一个多月,严令催促下,负责后勤管理的克里克斯才很不情愿的下发了五百套。 还有武器弹药、电力、食物等等各方面的问题……不是运输日期延误,就是数量大幅度缩减。 刘宇晨是个医生。确切地说,是一名优秀而天才的生物学家。 他对于政治和权力斗争的反应非常迟钝,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具备和那些家伙对抗的物质基础。他忠实于约瑟芬,对这个病入膏肓的老女人有着异常深厚的感情。当然,这里所指的并不是肉体纠缠和男女情爱,而是发自内心的呵护与尊重。 反叛者的推进速度极其迅速,在他们的驱使下,复制人军队逐一拔除了城市周边一切有战略价值的据点。断水、断电、断绝食物供应……作为一种看似有效的恐吓手段,每一名俘虏都被吊在了木杆上。他们用这种原始、残忍的方法告诉那些据守在中央核心建筑里的人,这就是反抗和拒绝的下场。 中央大楼是一幢独立的建筑。 早在设计之初,建造者就在地下部分安装了独立的大型发电装置,以及生物培养和食物生产工具等各种配套器械。也正因为如此,刘宇晨才得以聚集起数量超过五千的培养人士兵,对整幢建筑进行防守。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节省,把每一点资源都合理分配在最急需的部门。 把战死者的尸体回收,在溶解池里进行物质分解,由此产生的蛋白质和营养物进入培养槽,重新生成新的复制人。 利用弹壳进行弹药复装的工作已经全面展开,固定射击位上的机枪和直瞄火炮,正在逐步换成电力驱动的磁力武器。 食物实行配给,室内农场收获的多余部分,全部分解成为浓缩营养液,尽一切力量保证培养人生产。 刘宇晨不是战士,可他毫无选择——除了约瑟芬,他是这座城市里最后的自然人类,也是能够指挥、命令所有培养人的唯一一个非人工生命体。 战争在全世界范围内蔓延,其余的城市也在相互攻击。他们都打着反对或者拥护约瑟芬的旗号,刘宇晨不知道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正能够算是自己人,他也从未把这种混乱当作甄选敌我行之有效的方式——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思维,无法看透人心,忠诚和反对只能单纯停留在口头上,即便他们真的拥护那个躺在病榻上行将就木的女人,谁又能够保证,在获得绝对支持和利益的情况下,不会出现更多的萝拉、克里克斯和莱斯尔…… 不论白天还是夜晚,炮声不时响起,枪声则连绵不绝。 反叛者的力量比守卫者强大得多。 刘宇晨很清楚,依靠手下这几千名最高不超过四级进化异能的培养人士兵,根本不可能阻挡三巨头的进攻。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寄生士。据说,其中最强大的克里克斯,其实力已经超过九星。 他们根本不需要如此麻烦的进行围困。只要克里克斯一个人,就足以攻破中央大楼的所有防御。 但是,他们并没有这样做。 三巨头甚至没有切断大楼顶端与外界进行联络的信号发射装置,他们只是命令军队把这幢巨型建筑团团包围,不让人出去,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他们似乎是在等待,又好像是在观望。至于实际原因……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明白真相的,也许不仅仅只是他们。 约瑟芬会长尽管已经病得半死不活,每天都依靠大量药物和各种维生装置苟延残喘,但意识却非常清醒。她从不对战局发表意见,也不对刘宇晨下达任何指令,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用浑浊的目光望着遥远、灰暗的天际。 刘宇晨有种预感——僵局不会维持太久,三巨头之所以围而不攻,似乎是在等待着生命的迹象从约瑟芬身体里慢慢消失。 他们似乎很惧怕这个女人。 第二百零八节 海湾 第二百零八节海湾 也许,他们是想从这个女人身上获得某种秘密? 无论结果究竟是哪一种,都不需要等待太久。 约瑟芬已经没有多少时候好活。 刘宇晨是医生,他比谁都清楚会长的身体状况。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约瑟芬居然可以一直撑到现在? 不过,她的病情随时可能恶化,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可能救她。 阴暗的天空下,突然响起刺耳而异样的呼啸。很快,一团鲜艳之极的火球突然在距离大楼百米开外的地方猛然绽开,迅速化成一团红黑相间的炽云,冉冉上升。 这样的攻击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次,目的很明显,反叛者不想让大楼里的守护者得到休息。甚至,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加快约瑟芬消耗所剩不多的生命。 苍茫的夜色笼罩着荒野,即便隔着很远,刘宇晨仍然能够感觉到火焰正在灼热自己冰冷的脸。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孤寂。 “朋友……我需要朋友的帮助。” 喃喃中,他的眼眸中似乎浮现出林翔那张漂亮得令人心颤,带着迷人微笑的面孔。 …… 路,一直延伸向远方。 林翔不是无所不能的先知,他知道东面肯定有盐的产地,但是,他没有具体、确切的位置。 大海,显得宁谧而浩瀚。那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世界,无论谁看到它,都会下意识地感觉正在被冰冷和黑暗所吞噬。 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也没有诗篇画卷中令人震惊的咆哮与澎湃,它沧桑而粗犷,安静而沉默的存在着。 感觉不到风,黑色的海水从无边无际的远处慢慢涌来,层层叠叠冲上沙滩,裹挟着白色的浪花和泡沫,还有无数被力量推动的细微沙石,周而复始,又似乎永远不会疲倦地进行着单调、枯燥的运动。 身材魁梧的中士像往常一样跳下装甲车,把辐射探测器深深插进脚下的泥土,细长的红色指针仿佛打了激素一样在扇形刻度间疯狂跳跃。过了近一分钟,才如同药效耗尽的瘾君子一般有气无力的逐渐缓慢,软绵绵地停留在介于黄、绿两大色块中央的分界线上……慢慢的,又似乎是被颜色相对柔和的淡绿所吸引,朝着那一方向微微偏移了几毫米。 “轻度辐射区,指数接近于中度污染标准,射线含量勉强可以接受。” 在地图上标注出数字与坐标的同时,中士下意识地看了林翔一眼:“如果要长时间呆在这里,建议使用抗辐射药剂。” 林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的海面。 记忆中的大海,是一片柔和无比的淡蓝。 现在,它仍然保持着也许是从远古时代就拥有的蓝色基调,却早已失去了清澈、淡爽的颜色。只有距离岸边很近的范围能够看到一抹深蓝,越往深海,颜色越暗,直至变成如墨似漆般的黑。波浪相互拥挤、撞击的时候,偶尔也会泛出一层令人恶心的腻白泡沫。 突然,延伸到远处的黑色海水出现了大片波纹,一只高达数十米,如同刀锋般钢硬的背鳍把海面破开,在胶油般深凝的黑色液体中来回搅游。虽然无法看到潜伏在水面以下那头海洋生物究竟是什么,可是谁也不会怀疑它的庞大和强悍。 辐射改变了世界,也同样改变了海洋。 即便是在旧时代,创造了辉煌文明的人类也无法控制大海。 至于现在……风暴、乱流、辐射、恐怖的变异生物会把船只撕成碎片。虽然不知道酷髅骑士团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在两大洲之间往来运输,可是林翔明白——如果他们真是利用船只进行这类活动,那么肯定是掌握了某种足以保障安全的秘密科技。 直觉告诉他,应该远离海洋。这里太危险,随时可能遭遇意想不到的死亡威胁。 然而他却不得不这样做——隐月城需要盐。 按照旧时代的观点,食盐的来源其实很多。岩盐和井盐同样可以代替海盐的位置,给人类提供必不可少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但是谁能保证这些盐矿产地没有被辐射污染?那里没有实力强大的武力集团驻防? 最重要的是,林翔并不知道这些食盐产地的具体位置。 他只能向大海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 公路变得越来越残破,龟裂开的路面迫使车队只能像蚯蚓一样来回弯折绕行。到了最后,一条长度超过百米的巨大塌陷,把整条公路截分成互不连通的两部分。站在布满碎裂水泥块,其中裸露出无数钢筋的断口边缘,可以看到脚下一块块斜凹的桥面,还有从裂缝中央拼命伸出,在瑟瑟寒风中左右摇晃的干枯树枝。 “掉头,另外寻找新的行进路线吧!”望着对面公路上拥挤混乱的汽车残骸,林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跳上越野车,朝着来路默默反转。 荒凉、寂静,找不到人类生存的痕迹。 偶尔有几只饿得发慌的巨鼠出现在路边废墟里,也只是颤抖着身体缩进角落,磨着牙,用贪婪而畏惧的目光死死注视着这支全副武装的车队,幻想着新鲜血肉特有的粘稠口感,却永远不可能冒着死亡威胁把近在咫尺的鲜肉吃到嘴里。 云层背后的光线逐渐变得暗淡,黄昏时分,站在装甲车顶的了望兵终于发出惊喜的喊叫——地平线尽头靠近海滩的位置,有一片高高竖立,颜色灰白的三角形物体。 那是一张帆。 …… 这是海岸线上一个平凡的小镇。 海边有一条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混凝土堤岸,“y”字形栈桥顺着坚硬的堤坝一直延伸进海面深处。几艘老式帆船靠在岸边来回摇晃着,车队缓缓驶入小镇的时候,其中一艘正在慢慢收回那片已经降下三分之二高度的帆。 几十栋大大小小的建筑围绕着港湾平缓地展开。每一幢房屋前后,都竖立着几根或木质或铁质的长杆。上面挂着肚皮被剖开的鱼,也有被取掉外壳,用线串起的贝类。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咸腥。 这里的房屋很旧,从残留在建筑材料表面的各种痕迹来看,至少拥有上百年的历史。这意味着它们大多是从旧时代保留至今,而且很可能会一直存在下去。 从海面上吹过来风不大,很冷,有股淡淡的咸湿味。引擎轰鸣和轮胎碾压碎石沙砾发出的摩擦声,使空荡荡的小镇街道上逐渐多了一些居民身影。他们站在屋檐和自家窗前,靠着墙壁,抱着双手,用明显带有好奇,却又颇为淡漠的目光打量着这些外来者。 关上越野车门,林翔慢慢走到路口,目光落在一根用金属材料制成,表面布满斑驳锈渍,整体形状已经弯曲,上部镶嵌着两块三角形标牌的指示道杆。 左边绿色带黄格镶边的标牌指向海边小镇,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歪歪扭扭地写着“虹湾镇”。 右边标牌指向一条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土路,上面画着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扁圆怪鱼。就在鱼嘴中间那片被锋利獠牙团团包围的空白,是一连串漂亮的斜体英文字母——“鲨鱼城”。 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街道上。显然,虹湾镇居民对这支突然出现的车队有着异常浓厚的兴趣。 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辐射使得人类活动圈子被压缩在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废土世界几乎没有什么娱乐,也没有旧时代种类繁多的信息来源方式。很多人只能居住在自己的小屋里直到终老,商人和流窜犯是他们唯一能够与外界进行交流的信息来源。他们并非不想走出这种无形禁锢,让好奇心和求知欲得到满足,然而无所不在的辐射和遍布荒野的变异生物,还有那些残忍的暴民、利欲熏心的奴隶贩子,以及各种潜在危险和难以想象的死亡威胁,最终使得他们打消了内心的希望,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像一块沉闷的木头,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居所,慢慢朽化、腐烂。 “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一个栗色头发的壮小伙子从围观人群里挤出,带着几分隐隐的渴求与不安,微笑着朝林翔伸出右手。 “如果你能带我找到去酒馆的路,我会请你好好喝上一杯。”林翔看了看他,同样微笑着握住那只伸到面前的手。 就在街道南面差不多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块钉在屋柱上的木制招牌,上面用颜色醒目的涂料画着一倍泡沫膨胀的啤酒。 以林翔的眼力,当然不会对如此显眼的目标视而不见。 他此行的目标是盐。 虽然已经来到海边,可盐毕竟不是海水,随便打捞或者用手一抓就能得到。 他需要一个向导,或者是一个出售情报的中间人——能够花钱就能得到的东西,总比肆意滥杀用暴力解决问题好得多。 对方已经表示出想要帮忙的意愿,林翔自己也必须那出足够的诚意。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喝上一杯,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与铁笼镇狭窄的餐车相比,这里的酒吧规模显然要大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酒吧里的客人很多,气氛却并不热烈。他们大多围在火炉附近的桌子上,带着惬意而满足的神情轻抿杯子里所剩不多的酒,享受着那丝香醇顺着喉管徐徐进入身体,在所有流经地慢慢燃烧起的辛辣与火焰。 林翔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中士则带着其他队员在镇上寻找合适的旅店。这里的人口大约在三百左右,在林翔能够感知到的探测范围中,没有发现任何拥有进化或者强化力量的异能者。 大概是因为找到很不错的主顾,栗发青年显得很激动,他像骄傲的公鸡一样昂着头,高高举起右手,冲着柜台后面的老板捏了个清脆的响指,中气十足地喊道:“嗨!老彼得,给我来一瓶最好的白兰地。” 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年纪大约五十上下的男人。他显然并不在意栗发青年的颐气指使,没有理睬,也不搭话。反倒是从里间跑出一个身穿白色围裙的娇艳酒吧女郎,弯着腰,几乎将过度发达的胸部整个摆在林翔的眼前,然后才将酒单放下,妩媚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把迅速变成冷淡的目光转向青年:“伯尼,你还欠着我一大笔酒钱。” 被叫作伯尼的青年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很不高兴地回道:“妮莉雅,我有客人。” “别人口袋里的钱可不属于你。” 妮莉雅的话刻薄而冰冷。 “这得看我能对他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伯尼把目光投向林翔,用带有几分鼓惑的声音自信满满地说:“我能够提供你需要的任何东西,相信我。”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钱包,从中抽出几张带有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钞票摆在桌上,对妮莉雅微笑道:“就照他说的,来瓶白兰地。顺便问一下,可以用这种钞票付帐吗?” 虹湾镇距离隐月城之间的图面距离将近一千五百公里,这里已经远远超出索斯比亚的势力范围。在这种地方,卢顿家族发行的货币,很可能只相当于一张废纸。 果然,妮莉雅接过钞票,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淡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有这种东西能够用来付帐,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一杯海水。” 林翔点了点头,又另外拿出一张骷髅元,轻轻递了过去。 妮莉雅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她收起钞票,扭动着浑圆的臀部转身离开。几分钟后,一瓶开封的白兰地和两只杯子,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说说看,你都需要些什么?我认识这个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她们很热情,可以让你和你的手下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当然,除了女人,你还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酒一下肚,伯尼的话立刻多了起来。不过,就算没有酒,他的话也一样很多。 “什么地方能弄到盐?”林翔的问题很直接。他不喜欢,也不想在这方面拐弯抹角。 “盐……” 伯尼并不对此感到吃惊。显然,他已经把林翔的问题列入准备回答的范围内。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微弱,似乎是在思考,或者是在犹豫。 “这东西可不好弄。”过了一会儿,他颇为意味深长地说。 林翔笑了笑,从钱包里拈出两张骷髅元,慢慢摆到他的面前:“呵呵!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价钱。不是吗?” “我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 伯尼收起桌上的钱,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兴奋地擦了擦嘴,又拿起酒瓶把面前的空杯再次倒满,说:“你想要多少?” 林翔的声音温柔如水:“你能提供多少?” 伯尼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没有说话。 他大口喝着酒,这一会的功夫又把杯子喝空,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却被林翔抢先一步抓在手里。 “你喝得已经够多了。我不喜欢和酒鬼谈话,尤其是故意装疯卖傻的酒鬼——”林翔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凌厉,口气也迅速转为森冷。 伯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翔摆在脚边的突击步枪,叹了口气:“只有像你这样第一次来这儿的人,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如果我对这里很熟悉,你也不可能坐在这儿。”林翔笑了笑,松开握住酒瓶的手。 伯尼没有伸手拿酒,他把身子向后一仰,抱起双手盯着林翔看了半天,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能够从你身上弄到一笔中介费,但是现在看来,这似乎很困难。” 林翔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话没有说完,还有下文。 果然,伯尼放下手,朝前拖了拖椅子,压低声音道:“这事情我作不了主,你得和另外一个人谈谈。当然,我可以帮你引见。” 林翔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我会呆在这里享用晚餐。如果在我吃完以前你没有出现,那么以后我们永远也没有见面的必要。”虹湾镇酒吧提供的饭菜都是海产品。 肥美的红胭脂鱼、对半剖开的鲣、嫩滑可口的烤章鱼,还有一些类似旧时代牡蛎的贝类,加上几瓶口味偏淡,算不上很好,却也勉强可以入口的酒,对于刚刚经过长途跋涉的人来说,这顿饭倒也算得上丰盛。 这些食物都有明显变异的特征。鱼类的牙齿变得锋利而巨大,骨头也非常坚硬。章鱼触手上的吸盘带有密集小刺,至于牡蛎……厚厚的外壳边沿,甚至进化出硬度堪比金属的锋利齿槽。 不过,一旦剔除吓人的外表装在盘子里,它们肥美的身体立刻就会显示出对饿者的诱惑力。 林翔吃得很慢,眼睛也一直有意无意地瞟着紧闭的酒馆大门。 当他叉起一条牡蛎,浸进用酸汁制成颤料里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去而复返的伯尼。 第二百零九节 税官 第二百零九节税官 男人的个头不高,岁数大约四十左右,腆着颇为累赘的肚子,头光秃的颅顶周围残留着一圈稀疏凌乱的黑发,面颊两边密生着长短不一的胡须。这些显然很久没有修剪过的毛发行贿连接在一起,几乎把整张脸完全遮挡,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实面孔。 他大步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两只深陷在皱纹和灰尘中的眼睛,一直在林翔身上来回打量。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慢慢地问:“听伯尼那小子说……你想要盐?” 林翔笑了笑,拿起摆在手边的空杯子,把酒倒满,递了过去。 男人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呢料大衣,在废土世界的居民当中,这已经属于非常难得的奢侈品。不过它实在很旧,表面摞满大大小小的补丁。看得出,主人对它非常关爱,穿戴的时候也极其小心。但这并不能制止时间对衣物本身的摧残,衣领和袖口上仍然不可避免的出现大量磨损,透过不时被风吹起的衣摆,甚至可以看到一缕缕已经瓤化的织物纤维。 “我需要的数量很大。” 林翔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继续道:“不瞒你说,我们急需那东西。否则,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儿来。” 这番话半真半假,残酷的生活环境使废土世界居民变得尔虞我诈,陌生人之间几乎谈不上什么所谓的信任。即便双方真正有利益需求,也必须建立的消耗大量时间,弄清楚彼此身份和目的的前提之下。 这个亚裔男子拥有相当于三级进化的异能,虹湾镇压的规模不大,居民的武装也只有一些自制火药枪和锋利的冷兵器。当然,这仅仅只是能够被眼睛观察到的表面,也许这些居住在海边的人们,暗地里却拥有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杀手锏……但是在林翔看来,这些东西在自己面前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要愿意,他轻而易举就能屠尽整个小镇。 因此,他并不介意首先打出一张本该隐藏的底牌。如果对方足够聪明,应该不难看出自己表露的诚意,还有话里没有说出,半隐半藏的强悍实力。 中年男人丝毫没有去碰递到面前酒杯的意思。他眯着眼睛,盯着林翔看了一会儿,审视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前用黑色丝线绣出的骷髅标志上,慢慢地说:“我认识这个图案。如果你是他们的人,应该随心所欲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谈不上缺乏盐的供应。” “你说的没错。” 林翔低下头,用手指掸了掸落在骷髅标志上的灰尘,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呵呵!怎么说呢……我需要盐,这就是现实。” 男人仔细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任何强势或者冰冷的气息。他的表情有些犹豫,甚至还有一丝不知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畏惧。 或者,应该说是本能的戒备。 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 他终于端起酒杯,慢慢送到嘴边,忽然,又很快闭上已经微张的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认真地说:“我们的存货只有两吨,如果要的话,现在就可以交易。伯尼说过,你有带着骷髅标志的钞票,我只要那种货币。” 林翔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作为买方和以后持续不断的交易所考虑,你似乎应该告诉我一下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人喝了一大口酒,驱散寒冷的酒精,在脸上迅速熔化开一片被冰霜雪花封冻住的柔软。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丝犹豫、小心的笑:“我叫唐虎。” …… 与构成这个辐射世界的基调一样,盐,也是灰色的。 虹湾镇没有大规模的盐场,只有一些在海滩上用光滑石块拼成的粗糙盐池。每年夏天,滚滚而来的海水顺着沟渠灌进盐池,在阳光和热浪的炙烤下慢慢蒸发,留下薄薄一层浅灰色的盐粒结晶。至于现在,与大海连接的沟渠早已被堵塞,除了杂乱的垃圾和凹地里凝结成冰的积水,盐池里空空如也。 按照唐虎的说法,制盐,只是虹湾镇居民的副业。这里的土地不适宜耕种,捕鱼是维持生计的最主要手段。当然,这仅仅只限于距离海岸很近的范围活动。谁都明白去远海的收获更大,但是,谁也不愿意冒着风暴和海洋变异生物的威胁跑那么远。 唐虎给的盐价很合理,比卢顿家族卖给隐月城的价格足足低了百分之九十五。林翔对此并不觉得奇怪。恶劣的环境和交通情况,使废土世界几乎所有定居点都很少与外界往来。尤其是那些位置偏远,没有与旧公路连接的地方`,更是没有任何人与之进行接触。当地居民手中的货物自然谈不上什么对外贸易,他们没有运输工具,没有能源。以虹湾镇为例,林翔相信,如果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唐虎完全有可能在现有基础上,再把价格让低一半。 这种没有经过提纯的粗盐含有大量杂质和辐射尘,即便如此,它仍然是供应整个索斯比亚贸易区域范围内所有平民的日常必需品之一。和地球上所有生物一样,人类也在拼命融入新的自然环境。辐射对于他们的威胁早已不像旧时代那么明显,废土世界的新生代人类已经能够适应一定程度的射线,甚至食用含有微量辐射尘的食物。 望着整齐码放在卡车后厢里的巨大盐包,林翔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摞点过数量的骷髅元递到唐虎面前,微笑着说:“我们之间的贸易还会继续下去。除了盐,我还需要其它更多的东西。” “你指的是鱼?” 唐虎偏过头,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屋檐下面晒至半干的鱼片。 “包括鱼在内,所有能够食用的海产品。” 林翔从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两支递了过去:“我需要的数量很大,价格方面也完全合理。如果你们不喜欢钞票,我还可以用别的实物进行等价交换。面粉、玉米、武器、被服……只要是你们所需要的,我都能提供。” 这番话,在旁边围观的小镇居民当中引起阵阵惊讶的议论声。 一个身材佝偻,裹着厚厚粗布围裙的老妇,拼命睁大被皱纹挤压得眯成线条的双眼,急切地问:“玉米和面粉?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翔没有回答。他转过身,冲站在卡车上的中士捏了个响指,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从摆在车厢的储物袋里拿出一块重达半公斤左右的玉米饼,跳下车,递到老妇手中。 用满是皴皱的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饼干,老妇把脸凑的很近,贪婪地深嗅着玉米饼特有的甜香。过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咧开干瘪无牙的嘴唇,满意地笑道:“没错,这是玉米……你们要鱼是吗?我换,我换给你们——” 虹湾镇居民拥有的货物数量比想象中多得多。鱼干、海带、贝肉……一只只用粗藤编织的大筐被搬上卡车后厢,原本装满玉米饼干和面包的帆布食品袋也迅速瘪缩下去。就实际交换比例而言,林翔的确占了很大的便宜。 “我们长途跋涉而来,车辆磨损、能源消耗、人员守卫费用支出等方面都要考虑进去。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成本。当然,我可以提供地图,也非常欢迎你们到我的领地进行交易。同样,你们也能够用很小的代价,换到足够多的物资。” 这番解释有理有据,唐虎等人也没有在这方面进行深究。核战毁灭了旧时代,由于所处环境不同,海洋生物的繁衍速度远比陆地生物要迅猛得多。旧时代由捕捞过度造成关闭的近海渔场,在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已经全面恢复。尤其是在夏天,当鱼群沿着洋流往来形成讯期的时候,外出的渔船每天都能得到无比丰厚的收获。 虹湾镇居民并不缺少食物。吃鱼,固然能够看作是一种幸福,但他们同样期待餐桌上能够出现面包或者其它农产品的影子。在没有运输工具进行长途贸易的情况下,这样的念头无异于奢想。因此,他们并不觉得林翔的交换是一种剥削。恰恰相反,这些全副武装,实力强大得可怕,却彬彬有礼一直保持善意的陌生人,终于使自己有机会能够清空仓库里所有的存货。 林翔脸上一直带着令人舒服的微笑。 隐月城非常需要,并且愿意全部收购虹湾镇的每一项出产。市民们单一的食物配给内容需要有所变化,他们同样喜欢盘子里出现鱼类和海带。这不仅能够摆脱索斯比亚对盐类物资供应的控制,还可以开辟一条全新的贸易商路。利用以鱼类为主的海产品,可以从居住在其它内陆城镇的居民手中换取到品种更多的物资。 隐月城可以产出足够的电能,庞大的车队能够在沿海城镇与内陆之间往来运输。这种贸易的利润非常丰厚,甚至能够带动更多的人在商路沿线设置定居点。到了那个时候,隐月城所需要的绝大部分物资都能自给自足,统治区域也将随之扩大,与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也不必继续虚以委蛇。至于卢顿家族和阿雷桑德罗家族……它们将被并吞,或者直接毁灭。 虹湾镇人口不多,物产数量也非常有限。单单依靠一个小镇当然不可能满足林翔的整体战略需求。他还会继续派出更多的武装商队,沿着海岸与周边所有定居点进行贸易。林翔甚至已经在考虑,是否应该派出管理者和军队,在某个重要临海城镇建立直接管辖的势力据点,对收购的所有物资进行统一管理,与隐月城之间形成稳定、牢固的贸易线…… 雪,越来越大。 “这该死的天气……走吧!去喝一杯暖暖身子,我请客。” 抬头看了看纷纷扬扬的雪花,唐虎摇着头,伸手拍了拍林翔的肩膀,转身朝着酒馆方向大步走去。 …… 燃烧正旺的炉火透出明亮和温暖,不用吩咐,妮莉雅已经主动送上一瓶威士忌,还有诸如烤鱼、干煎贝肉和虾蟹肉丸之类虹湾镇特有的美食。不仅如此,她还换上一身领口开得很低的粉色短裙。裙子质地虽然略显粗糙,却能够把她火辣的身材完美勾勒出来,让男人的眼神一直聚集在胸口那两团高高隆起的中央。 妮莉雅平时很少这么做,虹湾镇上根本就没有像林翔这么英俊的男人。而且,他的钱包也够大,够厚。尤其是他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每看一次,都让妮莉雅觉得着迷,让她忍不住口干舌燥,甚至就连双腿中间的最深处,也能够明显感觉到温热与潮湿。 “我还需要更多的盐。当然,我指的是下一次交易。” 威士忌的味道很淡,可以喝出用水搀兑过的滋味儿——在虹湾镇,这已经是最好的酒。林翔没有说破,他只是轻抿一口,把话题重新转向自己感兴趣的方面。 “没问题。” 唐虎脸上的戒备已经消散大半,却仍旧保留着几分必要的警惕:“如果你出的价钱和这次一样,我保证,你一定可以弄到足够的货物。” 他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 “如果没有什么突发状况,最多不超过半个月,我们还会过来。” 说着,林翔举起杯子:“合作愉快。” “哐——” 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未等两只握住杯子的手收回,酒馆外忽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紧接着,是刺耳、混乱的嘈杂声。 刹那间,所有坐在酒馆里的人都流露出恐惧和畏缩的神情。满面微笑的妮莉雅脸上一片苍白,唐虎的身体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怎么回事?”林翔探询地看着他。 “……是苍影城的征税官。”唐虎狠狠捏紧拳头,又慢慢放开,眼眸深处浮现出一丝炽热的怒火,又迅速熄灭。 “征税?”林翔疑惑地望着他。 “苍影城是周边区域最大的定居点。他们控制着包括虹湾镇在内数十个小型村镇的贸易权。每一个定居点都必须缴纳一定数量的税金。如果拒绝,他们会派出武装人员对该镇进行全面封锁,禁止物资和商队进出。利用这种方法,苍影城控制了所有定居点药品、粮食和其它物资的数量。他们以很低的价钱强行收购我们手上的存货,再转手卖给那些外来商队从中赚取高额利润。这些家伙非常凶残,他们会杀光每一个反抗者,甚至……屠镇。” 唐虎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难以听见。只有从他胸膛里喷发出来的喘息,沉重、充满不甘和无奈。 林翔转过身,目光从酒馆窗户上的缝隙慢慢透了出去。 屋外有七个人,五男二女。男人都很强壮,手里拎着仿造的突击步枪。女人长相一般,不过身材不错,腰细臀丰,看起来非常惹火。她们身上裹着厚厚的皮制大衣,双腿却绷着薄薄的丝袜,下身什么都没有穿。 车厢里传来一阵阵阵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别闹了,该干活了——” 坐在驾驶座上一个特别粗壮的男人熄灭引擎,骂骂咧咧地跳下车,举起手里的突击步枪朝天空一阵乱扫,同时放开嗓门冲着空荡荡的小镇街道狂吼:“所有人都他妈的给老子出来集合,动作快点儿,我的耐心有限——” 街道上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影,他们手上都抱着或多或少的财物。有的是一包重达数十公斤的鱼干,也有的是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人,越聚越多,堆积在车辆前面空地上的物资也累成小山。人们脸上满是恐惧和臣服的表情,眼眸深处的目光,却隐隐可以看到仇恨和愤怒。 第二百一十节 脱罪 第二百一十节脱罪 “妈的,这点东西怎么够?我看你们恐怕是安生日子过久,忘记被鞭子抽打的味道了!” 男人暴怒地走到一个老人面前,用枪口挑了挑装在藤筐里的鱼干,顺手抡起拳头重重砸在他的脸上,溅起一片四散乱飞的血花。 “老子先去喝杯酒,给你们半小时回去拿东西。别想着能够蒙混过关,如果被我发现有谁缴纳的物资数量不足,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做人!” 说着,男人吼叫着走到酒馆门前,抬起脚朝着大门重重踹去。 “哐!” 一声巨响,本就松散的木门从中间被踢成两半,踩着散落在地上的木屑,男人像一头高傲的狮子昂首阔步走了进来。狰狞狂暴的目光从店里的客人身上飞快掠过,最后,停留在站在酒柜背后,满面惊恐,瑟瑟发抖的妮莉雅身上。 他没有注意到坐在唐虎对面,被身影完全遮住的林翔。 “嘿嘿嘿嘿!几个月不见,妮莉雅你变得越来越漂亮了。” 男子的目光中满是邪恶的淫欲,他的胸口急剧起伏,大张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粗气,猛然大步向酒吧女招待走去,一边近乎狂暴地扯开了自已的衣服。 妮莉雅身上的这套衣服的确充满诱惑,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多等,甚至已经在幻想扑在这具漂亮身体上疯狂蹂躏的快感。 “不!别,别过来!” 妮莉雅从旁边柜台上猛然抓起一把餐刀,双手紧紧握住刀柄,钝秃的刀尖死死对准男子,仿佛疯了一般尖声嘶吼。 “老子又不是没干过你,装那么贞洁做什么?安静点儿,我会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男子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妮莉雅,毫不掩饰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欲望。 包括唐虎在内,酒馆里至少坐着六个人。他们低着头,不约而同保持着沉默。看得出,他们都对男子的暴行充满愤怒,可是眼睛里的怒火却被恐惧死死压制,越来越小,越来越冰冷,制止彻底熄灭。 林翔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他很奇怪!这些征税者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他们的体质或许要比虹湾镇上的居民略微强壮,但就数量和战力方面,其实落于绝对下风。除了坐在面前的唐虎,林翔甚至可以感觉到镇民当中还有另外两个拥有二级进化能力的强者。他们没有抗拒,也没有人站出来制止,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角落里捏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望着坐在面前,头部几乎快要埋进桌子下面的唐虎,林翔在心里暗自叹息着,伸手从后腰摸出装满子弹的m500。 他不是个爱心泛滥的人。但是他也不喜欢看到这种肮脏、野蛮的暴力举动发生在自己眼前。 忽然,从破碎的门外窜进一条人影,以最快的速度猛然冲近男子身旁,把一支口径粗大的自制火药枪,狠狠抵上他的后脑。 “放开她!”伯尼的面孔被愤怒烧得一片赤红,声音却因为恐惧而颤抖。 男子脸色一片铁青,他缓缓转过身,勃然大怒地狞笑道:“小子,你也想来试试这个妞儿吗?别那么着急,老子爽过以后就让给你。嘿嘿嘿嘿!” “泰德,别逼我!” 伯尼握枪的手颤抖得厉害,他的眼里几乎在喷火,腿脚和手臂却在不停地打颤:“求求你放过妮莉雅,你可以拿走我所有的东西。” 酒馆里的争斗,吸引了守侯在外面其他人的关注。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和一个女人走进酒馆,不约而同举起手里的枪,瞄准伯尼的后背。 “老子对你的屁股不感兴趣!” 泰德狞笑着。他恶狠狠地盯着站在身后的伯尼厉声咆哮:“开枪啊!有种就扣下扳机,老子给你这个做英雄的机会,这个骚娘们儿肯定对你感恩戴德,说不定还会免费让你上她的床。不过你最好考虑清楚,杀了我,我的兄弟们会屠光你全家!” 闻言,伯尼眼眸中精光一闪,随即又迅速变得暗淡。他死死咬住嘴唇,脸色苍白得吓人,手里的枪,却仍然抵住泰德后脑,没有松开,也没有移动。 窗外,传来一阵喧哗,随即是刺耳的枪声和凄厉的尖叫。 分派到镇子另外一端收取货物的战斗小队回来了。 林翔从座位上站起!这场戏已经看得够久。对于虹湾镇上的男人,他很失望,也有一丝淡淡的欣慰。 “你,你是谁?” 站在酒馆门口的女人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对准伯尼的枪口也迅速掉转方向。未等扣下扳机,却被几发从屋子外面射来的子弹打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横撞在墙角,嘴里喷涌出大团鲜血,无力地抽搐着。 另外一个男人则脸色惨白,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他下意识地举起枪瞄向林翔,却感觉自己象是被一柄重锤正面撞中,身不由已地向后飞出,而胸口完全是一片麻木,根本没有任何知觉。他勉强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胸前已经完全凹陷下去,露出一根根从反向刺出身体表面的断裂肋骨。 林翔扭了扭拳头,一脚踢开男人掉落在地上的枪,慢慢走到目瞪口呆的泰德面前,用宁静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伯尼,杀了他!”林翔的声音柔和得如同低语的恶魔。 “不!你不能这么做!” 泰德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颤栗,他避开林翔如刀般冷厉的目光,把视线焦点聚集到战战兢兢的伯尼身上,怒声咆哮:“小子,你知道我是苍影城的征税官。杀了我,格雷克城主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我发誓,他一定会把你全家都吊死在城门上!” 伯尼脸上满是冷汗。他知道泰德的话并非恐惧,对于那些反抗者,苍影城的人的确这么干过。 勇气,正从他瘦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流失。 “从你用枪指着他脑袋的那个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林翔的声音充满诱惑,又似乎是在威胁:“他不可能放过你。即便你现在放下枪,他一样要回来报复。与其让这个男人杀光你全家,骑在妮莉雅身上继续发泄欲望,不如现在就让他闭上那张该死的臭嘴。呵呵!这仅仅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何和何从,还得由你自己选择。” 伯尼的双眼一片血红,瞳孔骤然紧缩。 泰德连声尖叫:“别听他的,他胡说,我不会!” “轰!” 粗暴的枪声,代替所有杂音,成为回荡在虹湾镇上空唯一的存在。 七具破破烂烂的尸体,整齐排列在小镇中央的空地上。旁边,围站着所有镇民。一双双望向尸体的眼睛里,有惊恐、绝望、欢畅、疑惑! 唐虎站在所有人前面,原本憨厚老实的脸上,满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你们!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所有征税官都死了,苍影城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他们会派出军队杀光镇上每一个人。格雷克城主手下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我们根本无法抵挡。没错,他们是一群恶棍,一群该死的人渣。但是他们不想要我们的命,他们需要从我们手里收税,需要我们缴纳的盐、鱼和其它物资。没有他们,我们同样得不到药品和衣服。伯尼,我真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泰德他们哪次来不找女人?他们每个人都干过妮莉雅,以前能忍,为什么这一次你偏偏要自己跳出来?他们只是玩玩而已,又不是要妮莉雅的命。你这样做无异于毁了整个镇子,害了大家!” 神情麻木的伯尼站在人群对面,头发散乱,只披着一件外套的妮莉雅靠在旁边,牙齿死死咬住渗血的嘴唇,冰冷的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胳膊。 “还有你们这些外来者!” 唐虎话风一转,把目标对准林翔等人:“你们破坏了我们拥有的一切,你们必须承担责任,必须留下来向格雷克城主大人请罪。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够了!” 忽然,妮莉雅猛然从伯尼身边冲了出来,重重扇了唐虎一记耳光,哭喊道:“你口口声声是为了大家,那么我呢?我就应该白白被泰德那个混蛋强奸?别忘了,你也上过我的床,也喝过我免费的酒。那个时候,你抱着我,一个劲儿地说爱我,要攒够钱娶我,要保护我!你的那些话比任何人都要肉麻,结果呢?在我最绝望,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坐在那里冷眼旁观。你曾经不止一次吹嘘自己是变异人,拥有强大的进化力量。泰德这个恶棍随便恐吓几句,就把你吓得缩在一边不敢出声。现在,伯尼救了我,你又要把他抓起来送给格雷克!你,你还有没有良心?是不是男人?” 唐虎脸上一阵铁青,他摸了摸脸上滚烫的指印,阴沉地看着妮莉雅:“刚才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伯尼必须去向格雷克城主大人请罪。如果他拒绝,我们只能把他的尸体送去!” 妮莉雅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环视着站在周围的人群,只见所有人脸上都是冰冷阴郁的神情。尤其是那几个酒馆常客的眼睛里,更是充满对自己赤裸裸的欲望和毫不掩饰的贪婪。 漂亮女人对于男人有着难以言语的吸引力。 在虹湾镇,妮莉雅几乎是每一个男人心目中的意淫对象。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一样,妮莉雅并不拒绝男人,只要对方能够拿出足够的钱,她不介意和任何人上床。她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用取悦强者达到震摄其他觊觎者的目的。长久以来,她一直周旋在包括唐虎在内几个虹湾镇强势男人的身边,利用他们维持自己的生意。 妮莉雅知道伯尼喜欢自己,但她从未考虑过这个身体瘦弱,看上去性格甚至有几分懦弱的青年。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需要实力,她不可能白白陪人睡觉,更不可能冒着被打压的危险触怒唐虎。妮莉雅并不相信唐虎会娶自己,但是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个拥有进化力量的男人,肯定会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在这个没有爱情的废土世界,男人能够为女人偶尔出一次头,足够了。 残酷的现实却如同肥皂泡般迅速破灭。被泰德压在身下的时候,妮莉雅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唐虎会冲过来拯救自己,然而他却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任凭那个混蛋对自己为所欲为!只有那个平时看起来懦弱的伯尼,却在那一刻表现出任何男人都无法比拟的勇气。 这帮混蛋玩了我,还要把救我的男人活活推进火坑! “把伯尼捆起来,送去苍影城!” 唐虎的声音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他大步走上前来,义正词严地指挥几个男人抓住伯尼,用麻藤制成的粗绳从头部绕过,紧紧捆绑在空地旁边的一根木杆上。 林翔靠着越野,双手抱在胸前,冷眼旁观。 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唐虎,后者偶尔也会抬起头来与他的目光有所接触,却总是在交相碰及的刹那间,以最快的速度滑向旁边。 “头儿,我们应该帮帮那小子。”站在旁边的中士凑上前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再等等!” 林翔摇了摇头:“命令我们的人不要随便动手,尤其是molly。我想看看情况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得到一个对隐月城绝对忠诚的代理人。” “你指的是那个年轻人?” 中士若有所思地问。紧接着又加上一句:“但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实力,更不可能服众。” “我可以给他需要的一切。实力和身份,都不是问题。前提是,他必须合我的胃口。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表现让我很满意。”林翔低声自语着。 “嘭!” 一个特别强壮的男人,挥舞拳头重重砸上伯尼左脸,顿时肿起一块膨胀的青淤。 “小子,你害了我们全镇的人,格雷克城主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好好帮你照顾妮莉雅,我保证,那个骚货很快就会忘了你。她几乎和我们所有人都睡过觉,换个人上床,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伯尼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满是痛苦和屈辱。 “强森,你给我住手!” 唐虎厉声喝止正想继续挥拳的男人,他看了看已近昏黄的天色,朝围聚在尸体前的镇民们说:“大家先回去准备好应该缴纳的物资和税金,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前往苍影城。希望在我们抵达之前,格雷克大人不会提前收到消息而震怒。至于伯尼!派人看紧他,再给他弄点儿好吃的!到了苍影城,他再也不可能回来。” 说着,唐虎心情沉重地拍了拍伯尼的肩膀,摇头叹息。 “混蛋!把你的脏手从伯尼身上拿开!” 就在这时,暴怒的妮莉雅冲出人群,她手里端着那支掉落在泰德尸体旁边的火药枪,枪口死死对准唐虎,像一头狰狞的母兽嘶声咆哮:“放开他,快!” 突如其来的意外,使所有在场的人纷纷怔在原地。 “妮莉雅,别那么冲动。我也是为大家好。” 唐虎皱起眉头,他不太自然地把手从伯尼肩头挪开:“你应该明白,格雷克大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抗者。与其全镇人都为那些家伙陪葬,不如主动送出伯尼一个人。即便是死,他也是为了大家。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第二百一一节 恍悟 第二百一一节恍悟 “放你妈的屁——” 妮莉雅一声暴喝,抬高枪口正指唐虎眉心,怒不可遏地狂吼:“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那些鬼话,你这只肮脏的人形蠕虫令我感到恶心。我没有耐心和你多费口舌。立刻放人,快——” 飘扬的雪花,慢慢掉落在妮莉雅的肩膀、头顶,聚成一片薄而松软的白色。她紧紧握住火药枪柄,清丽的脸上被干涸泪水划出一道道显而易见的弯曲拖痕,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流淌出粘稠恶心的涕液,一坠一坠的,随着短促的呼吸,在鼻孔与嘴唇之间不断来回伸缩。 头发上沾着血。那是泰德的血。干硬、腥浓,把柔顺的发丝粘涸成一条条手指粗细的发绺。它们沿着脖颈弯弯曲曲扭绕,垂落在肩膀上,仿佛无数纠结恐怖的蛇,吐着黑色的舌信,默默散发出潜在的威胁。 漂亮的低胸短裙早已被扯得稀烂,残余部分被几根还算结实的带子挂在腰间,一直拖到脚跟,没入泥泞。她死死咬紧牙齿,圆瞪的眼睛如血样通红,看上去,简直一个散发着性感魅力,却又肮脏无比的巫婆,时刻准备释放出淤积在内心深处最狂暴的怒之火焰。 “放了伯尼,放开他——” 接二连三的嘶吼,使妮莉雅的嗓音完全变得沙哑,甚至还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丝毫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仍然端着枪,疯狂而执着地瞄准站在面前的唐虎。 没有人说话,只有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在风雪中回荡。 被绑在木杆上的伯尼慢慢转过头,久久地望着神情颠狂的妮莉雅,目光中有痛苦,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满足。 “回去吧——”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伯尼张开了口:“快回去吧妮莉雅,你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这身打扮和你不配。唐虎说得没错,我给大家带来了麻烦,这个问题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不管格雷克城主最后的判决究竟是什么,我都会独自承受。最后,我只想说一句……我,我……我喜欢你。” 一片冰凉的雪花飘落在额头,瞬间化开,驱散了愤怒产生的火焰,让几乎沸腾的大脑得到一丝淡淡的清明。 妮莉雅神情凄冷地望着伯尼,强忍着泪水,问:“喜欢……仅仅只是喜欢吗?” “你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爱情。” 伯尼艰难地耸动着喉咙:“那只是存在于旧时代小说里的神话。” “只因为喜欢,所以你从泰德手里救了我?” 妮莉雅的嘴唇颤抖得厉害,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究竟是哭还是在笑:“我,我从未和你上过床,你连我的手都没有摸过一下,我,我,我……” “那些,都不重要。” 伯尼脸上带着温和而满足的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妮莉雅呆呆地望着这个曾经无数次被自己拒绝的男人,一股无法用言语说明的惊涛骇浪在内心深处汹涌翻滚。 就在今天以前,她一直把伯尼看作是无数追求者当中排在队伍最末的存在。 他没有钱,也没有力量。年轻得稍嫌稚嫩的面孔多少还算帅气,表面上看看还可以,但是在这个实力至少的废土世界,女人只青睐肌肉发达身材魁梧的力量型男人。即便是躺在床上做爱的时候,小白脸的生殖器就和他的身体一样,中看不中用。 她曾经无数次嘲笑过伯尼。 为了摆脱纠缠,她曾经当着伯尼的面,坐在别的男人大腿上肆无忌惮地亲吻,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身体。 她甚至把这个年轻小子追求自己的各种举动告诉身边每一个人,让他们在喝酒之余多了不少解闷的话题。 她从未想过这对于伯尼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总是叉着腰,挺着胸脯站在柜台后面,用挑逗而鄙视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对自己充满狂热爱慕的小男人。她以玩弄这种无聊的感情游戏为乐。她喜欢折磨伯尼,看着他沉浸在痛苦之中,在沙滩上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地走着。看着他因为郁闷坐在酒馆里独自大醉,看着他捶胸顿足仰望天空放声怒骂……那个时候,妮莉雅只觉得是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滑稽戏。她就是导演,伯尼是唯一的演员。在无声的命令和控制下,这个可怜的小男人会永远围着她拼命献媚,让她乐,让她笑,至于痛苦和忧愁,只能由他自己默默吞咽。 任何人都有权力拒绝身边的追求者。妮莉雅也不例外。 她同样有着自己喜欢的男人。 两者之间并不冲突,谈不上谁对谁错。正如旧时代那句话——“你可以拒绝别人,别人同样可以拒绝你。” 纠缠、哭闹、欢笑、或者会有拥抱和做爱,也可能永远只能停留在目光交汇而心灵永远无法理会的边缘……这就是他妈的爱情,旧世界被称之为人类社会最神圣的东西。 这里是充满辐射的废土。男人和女人都不相信爱情。它早已随着铺天盖地的爆炸和布满世界每一个角落的辐射,被遗忘在某个不知名的旮旯。 妮莉雅也不相信。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神奇,当她觉得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从最意想不到的角落里,走出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男人,用他的生命和未来,帮助自己争取到活下去的希望。 原来,这就是爱情。 它一直都在我身边。 我,却把最宝贵的珍物当作垃圾扔进角落,让它蒙尘积灰,差一点儿与之失之交臂…… 两行滚烫的泪水从眼眶边缘滑落下来,模糊了视线,在瞳孔与景物之间,抹上一层浑浊的酸咸。 “我怎么这么傻?简直傻得透顶……不过,现在改正错误还不算晚,还来得及——” 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妮莉雅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快步冲到尸堆前,右手平举着枪,左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沾血带锈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跑近木杆,挥舞匕首,照准捆绑伯尼的绳索重重挥下。 “嗨!婊子,你究竟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围站在附近的人群一阵骚动,身材魁梧的强森睁圆双眼咆哮着猛扑过来。他伸出粗黑的大手想要拧住妮莉雅细瘦的胳膊,却忽然瞥见握在对方手里的火药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转方向,乌黑粗大的枪口,正指着自己胸膛。 “不!等等,你,你怎么敢……” “轰——” 一声巨响,强森的叫声骤然止住,数百粒铁砂轰进他的胸口,把整个身体打得血肉模糊。他大张着嘴,难以置信地望着从肌肉层中伸出的一根根断骨,“扑嗵”一声,仰面重重地摔在地上,手脚无意识地抽搐着。 见状,几名守候在旁边的壮汉立刻冲上前来,脸上已是一片狰狞的妮莉雅端着枪连连猛扣扳机,却只能发出阵阵清脆的空响。无法在短时间内填充弹药的枪彻底变成废铁,从不同方向袭来的拳头重重砸上她的面部、身体,剧烈的痛楚和神经反射让妮莉雅绻缩着腰,惨叫着,从口唇中喷吐出大团鲜红的血。 一个肌肉虬结,面色铁青的凶猛男人一把抓紧妮莉雅的长发,把她的头部用力拽近自己。张开嘴,冲着满是青淤的脸上恨恨地吐了一口浓痰,仿佛恶龙般如雷咆哮:“婊子,你竟敢杀了强森……我要给我的兄弟报仇,老子要活活干死你,操烂你的逼——” 说罢,他挥舞着铜锤般的拳头,朝着妮莉雅腹部重重一击,把这具瘦弱的身躯砸得飞出数米远,瘫软在地上,半天也无法爬起。 “扑——”喷出一口血雾,妮莉雅用手肘慢慢撑住地面,艰难地喘息着,被肿胀挤压得明显变形的嘴唇里,却发出“格格格格”的怪异冷笑。 “伯尼……是,是我的男人。谁,谁要敢动他,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双眼一片通红的男人越发怒不可遏,他嘴里喷着带着浓重臭气的热风,拳头紧拧得可以看见快要凸出皮肤的指骨,狂暴的力量催促肌肉膨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他使劲儿扭了扭脖子,骨节爆发出清脆的响动,狞笑道:“很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 带着残忍的笑,男人正准备挥拳活活砸碎妮莉雅的脑袋,却被从旁边伸出的一只手臂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神情阴郁的唐虎站在男人身前,慢慢弯下腰,神情复杂地望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妮莉雅,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说:“你没必要这么做。就算我们不动手,格雷克城主大人一样不会放过他。” “老娘喜欢,干你屁事——” 妮莉雅大口地喘息着,死死地盯着他,双眼中充满了仇恨、欢快的光芒。 唐虎的瞳孔骤然紧缩,又迅速放大回原来的状态,用略带关切又不失威胁的口气微笑道:“我没有骗你,我的确打算和你结婚。你知道,我已经盖好新房,用不了多久,我……”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泰德那个混蛋骑在我身上为所欲为?让他肆无忌惮的强奸我?蹂躏我?” 妮莉雅讥讽地嘲笑。 “我们没有能力对抗苍影城,退一步海阔天空,即便你是我的女人,为了大家,我也必须做出牺牲。何况……你也不是没和别的男人睡过。我完全可以理解。” “呸——” 妮莉雅啐出一口带血的痰,重重喷在唐虎脸上,不无鄙视地恨恨道:“你他妈的也能算是男人?” 唐虎慢慢收起脸上的笑,他曲着膝盖从地上站起,取出一块干干净净的手帕,用力而缓慢地擦着吐到自己脸上的痰,眼眸深处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森冷,充满愤怒和耻辱。他颤抖着,指着妮莉雅,用歇斯底里的声音,神经质般吼叫着:“杀了她!给我杀死这个下贱、肮脏的女人——”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被重新捆住的伯尼像疯了一样死命挣扎,却换来几记恶狠狠的重拳。 “婊子,你会为今天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唐虎脸上呈现出病态的青白,他一把拧住妮莉雅的下巴,将其硬生生向上抬升到几乎窒息的角度,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她的脸,又仔细扫过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忽然狂笑起来:“等这里所有男人玩够以后,我会把你送进苍影城,让你成为被上万人轮流干的玩具。知道吗?我从未想过要娶你,那只是一个谎言,一个能够免费继续在床上干你的谎言。也只有你这种没脑子的骚货会相信那是真的。话说回来,伯尼这小子的确傻得可爱,居然会为了你这种女人杀了泰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下去的路上,你们都不会感到寂寞。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该死的爱情,去另外一个世界好好享受吧!也许,在那里,你们能够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哈哈哈哈——” 越来越多的男人围了上来,他们眼睛里放射着狼一样的光,脸上交织着残忍和亢奋,很快站成一个圈,把唐虎和妮莉雅团团围在中间,睁大眼睛,舔着嘴唇。欲望产生的狂热让他们根本不惧寒冷,甚至已经忘记,现在是滴水成冰的冬天。 林翔一直站在越野车前冷眼旁观,包括中士在内的所有士兵不约而同握紧手里的武器。尤其是molly,她死死咬住嘴唇,用几乎滴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拥挤的人群,浑身都在颤抖,细长的手指几次落到扳机上,又被巨大的意识力量控制着慢慢放开。 默默点了点头,林翔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最后一支“marlboro”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搭在车门上的手指却有意无意地轻轻弹动着,似乎是在考虑,又好像在等待…… “一个一个来,所有人都有份儿——” 人群迅速排列成混乱的队伍,望着这些急不可耐,似乎随时可能射精早泄的家伙,唐虎阴冷的眼睛里释放出一丝狠色。他弯下腰,带着颇为不舍的语气,对妮莉雅急促地说:“你也看到了,这些家伙根本不可能放过你。但是他们会听我的。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放弃伯尼,做我的妻子,你会活得很好。” 唐虎不愿意轻易放过妮莉雅。像她这样漂亮的女人并不多见,即便是在苍影城也很少能够找到与之类似的女人。随随便便杀了或者送给格雷克,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虐杀女人固然很痛快,可以杀过以后该怎么办?除了妮莉雅,虹湾镇上的女人不是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就是腰身粗壮程度和水桶有得一拼的健壮悍妇。和这些女人上床,就跟遭受远古时代母性暴龙强奸没什么区别。 那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妮莉雅冷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僵尸:“真不明白,我以前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不,你根本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唐虎猛吸了一口气,头部随着呼吸缓缓上下移动着位置。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液,忽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当笑声慢慢终止,他的目光也完全变得森冷、残忍。 “如你所愿——” 淡淡地说完这句话,他冷笑着向后退开,同时朝着推推攮攮的人群挥了挥手。顿时,一个站在最前面,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薄薄汗褂的粗壮男人张开双手,带着从嘴角流淌出的恶心涎液,疯狂兴奋地猛扑鼻上来。 一个闪亮的烟头从半空中飞过,划出一道漂亮的桔红色弧线,准确地掉在男人朝前凸伸的生殖器尖端,带起一阵高温烫烙在肉体上发出的“哧哧”声,以及从伤者口中骤然爆发的凄厉惨叫。 “谁?他妈的究竟是谁干的?我,我要杀了他——” 男子吸呵着嘴,双手捂着已经瞬间缩软的生殖器,暴怒连声地朝着四周咆哮。围观者当中立刻有大部分人轰笑起来。几个排在后面的男人也趁机向前推挤,跃跃欲试并且猴急地看着半躺在地上的妮莉雅。 “谁扔的烟头?出来,给老子滚出来——” 疼痛和焦急像蛇一样啃啮着男子的心。他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搜索,却意外地发现——原本站在越野车前的林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慢慢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枝威力强大的突击步枪。 第二百一二节 苍影 第二百一二节苍影 “哒哒哒哒——” 急骤的枪声,彻底压没了嘈杂与混乱。当刺耳的颤音从虹湾镇上空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望着越走越近的林翔,人群也慢慢朝两边分开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 虹湾镇上每一个居民都很清楚——这些身穿战斗制服的陌生人拥有强大的力量,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对象。 男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正在欲望高涨的时候被突然阻挠,那种难以忍受的暴怒,刹那之间几乎撑炸了男人的脑袋。加上耻辱的伤口和被众人嘲笑的经历,最后的理智,早已从他的大脑里彻底消失。 面色一厉,挥拳,咆哮,猛冲上前,整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嘭——” 拳头即将撞上目标的一刹那,林翔手里的突击步枪也忽然掉转方向,钢制枪托狠狠砸上男子左边面颊。伴随着头骨被活活砸裂的脆响,男子粗壮的身躯像断线风筝般摇摇晃晃倒飞出十几米远,整个人被打得仰面朝面翻扑过来,趴在地上,挣扎片刻,再也不会动弹。 身后,中士和所有士兵以装甲车和防弹卡车为依托,把围聚在空地上的人们锁定在射界中央。望着那一个个指向自己的乌黑枪口,燃烧在人们心头狂热亢奋的火焰也迅速熄灭、冷却。 林翔抬起头,用低沉而富于磁性的声音问:“谁还不服?” 没有人回答。 林翔径直走到木杆前,抽出格斗匕首,用力割断捆住伯尼的绳索,对满面感激的他微笑着说:“去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伯尼跌跌撞撞地跑进人群,张开颤抖的手,从地上抱起遍体鳞伤的妮莉雅,两个人久久对视着,彼此的目光中有悔恨、痛苦、忏悔,也有欢快、喜悦、幸福。 中士抱着突击步枪,坐在装甲卡车车顶,顺手拍了拍站在旁边molly的肩膀,不无感慨地说:“我喜欢看到这种场景。就好像旧时代童话故事里从恶龙嘴里救出公主的王子。嘿嘿嘿嘿!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公主也真够强悍。一把刀子和一支枪就敢对抗所有人……啧啧啧啧!这小妞的确凶悍。” molly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枪柄,似乎是在思索,又好像是在感悟…… 唐虎脸上一片铁青,他微微迈出脚,挪动了一下身体,握紧双拳,冲着林翔愤怒地低吼:“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由强者制订——” 林翔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拥有三级进化的异能者,的确是这个小镇上最强大的存在。因此,你可以随意制订或者更改这里的规矩,决定每一个人的命运,控制他们的生死。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废土法则。不过,和世界上任何事物一样,规矩不可能永恒存在,它只会随着强者的意志进行改变。这两个人我要带走,我也可以理解你的愤怒。呵呵!我这个人非常讲究民主,只要你能打赢我任何一个手下,这里,仍然是你说了算。” 唐虎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眼睛中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 林翔的话看似给了他相当大的选择范围,其实这不过是比当众抢人更加严厉的侮辱。他仔细查探过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对方实力最差的成员都拥有五级进化的能力。和这些与怪物没什么区别的家伙对打,无异于自寻死路。 至于林翔……唐虎则把他列为最危险,也是最可怕的存在。虽然从他身上没能感受到任何异能气息,可是能够统领一群高阶变异战士的人,即便没有异能,也不敢轻易招惹。 伯尼抱着妮莉雅从人群里缓缓走出,他的目光没有在这些熟识的镇民身上做丝毫停留,直接望向停放在人群外围的隐月城车队。 在这里,他们已经没有立足之地。 世界很大,能够居住的地方,并非仅仅只有一个虹湾镇。 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中,车队从唐虎身边顺序驶过,轮胎两边飞起的泥水溅了他一头一脸。荷枪实弹的士兵们站在车厢里冷冷地看着他,透过车栅中间的缝隙,还可以看到伯尼和妮莉雅充斥着鄙夷和轻蔑的目光。 唐虎紧紧纂着拳头,他的大脑正以难以负担的速度发疯般拼命跳动。他唇色灰白,五指关节全是因为过于用力而产生的青色。而身体更是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直到车队从视线里完全消失,他才带着沉闷的呻吟,长长地喷吐出一口憋闷在内心深处,久久不得爆发的怨气。 “格雷克大人不会放过你们,他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可怕实力。五级进化算什么?城主大人的变异能力远远超过任何级别限制,他会轻而易举杀光你们每一个人!哈哈哈哈——” 唐虎张开双臂,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魔鬼,目欲眦裂地狠狠瞪视着灰暗的天空,咬牙切齿怒声狂吼:“……我,我,我会让你们,呼呼!呼!为此,付出代价——” ……行驶在崎岖的路面上,车身左右摇晃着,似乎永远也无法保持平衡。 “头儿,为什么你不干脆杀了那个叫唐虎的男人?那家伙看起来很碍眼,我可不认为放过他是什么好主意。”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中士颇为不满地问。 “在没有发挥出足够效用以前,他还不能死。” 林翔单手操纵着方向盘,一边灵活地绕开路面上足以陷住轮胎的深坑裂缝,一边用手指了指坐在后面装甲车里的伯尼和妮莉雅:“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其实已经对我们拥有很大程度的忠诚。这两个人心理素质不错,相互之间也有足够的依赖感。我需要在这里培植几个不错的代理人。如果提供给他们足够的物资和强化药剂,很容易就能组建一支实力强大的军队。当然,没有人愿意主动交出手上的权力和利益,战争在所难免。这一地区原来的控制者会想方设法消灭这支突然出现的军事力量。想要从普通平民转化为合格的战士,他们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你的意思是,那个家伙……得留给那对年轻人?”中士若有所思地问。 “唐虎曾经是他们心目中最强大的存在。这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确切地说,是一种由积习和生活环境造成的心理屏障。那个人的确该死,但是却要由他们自己对其进行清除。这种情况就和molly面临的问题一样,没人能够帮助他们。” 林翔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刚刚从睡梦中苏醒,对一切都慒然无知的复活者。他已经逐渐适应这个充满辐射废土世界的生存规律,并且尝试着按照自己的需要,对其进行潜移默化的修改。毫无疑问,隐月城将成为他未来的权力中心。然而,“实力”这种东西并非一城一地就能得到稳固。他需要建立更多的定居点,需要更多的管理者。葛利菲兹和艾琳娜可以暂时满足他的权力维持要求和欲望,但是他还必须得到更多的亲信和心腹——只要对方拥有足够的忠诚和信念,他就能够给予对方最强大的力量。 中士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忽然转过头,认真地问:“头儿,你也有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吗?” 林翔没有说话,过了很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障碍,每一个人都有,就看你如何面对。 索斯比亚、费迪南德、魔爪、骷髅骑士团……它们都是自己必须打倒的对手、敌人。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想起克劳德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远离红色共和军,远远离开他们。” 共和军……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势力呢? ……苍影城,是一个建立在旧时代废墟上的城市。 这里曾经遭受过核弹攻击,属于人类无法居住的重度辐射区域。不过,由于城市内部建造有反辐射力场,射线对人体的威胁也被降到最低点。 维持力场运转需要消耗大量能源,苍影城之所以能够存在,得益于建立在附近海岸上的一座潮汐电站。除了维持力场,产出的能源还必须满足净化城内居民日常饮用水、照明、食品加工等方面的要求。 因此,尽管苍影城所在旧时代废墟相当庞大,但实际可供居住的抗辐射区域却非常有限,仅仅只占到相当于旧城区不到二十分之一的面积。 虽然拥有庞大的占地面积和密集林立的建筑,苍影城的居民数量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多。这里只有两万余人,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庞大建筑群为人们提供了足够的住宅,却无法满足他们在其它方面更多的需要。 比如,水。 临海,却没有水喝。听起来似乎很滑稽,但这却是几乎所有东部海岸城市和定居点都必须面临的最大难题。 维持一个城市存在的关键,是电力。 在旧时代,东部沿海属于开发程度较高的人口密集地区。这里拥有繁荣的文明和商业网络,是整个国家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正因为如此,战争爆发后,这里也成为被核弹头集中攻击的重点区域。 没有防辐射装置产生的能量场,苍影城所有居民都会暴露在超过承受极限的辐射威胁之下,而能够用于净化水体的电力,最多只能满足三万人的需求。 尽管位置临海,拥有异常丰富的食物资源,但是笼罩在城市周边数万平方公里的重度辐射区域,却把那些想要进入城市的流民彻底阻拦在外。在没有高浓度抗辐射药剂的情况下,擅自进入重辐射区无异于自杀。缺少大型运输工具的城内居民也无法与外界进行贸易,只能困守在空旷、庞大的废墟中默默终老。 ……望着辐射探测器上那根偏朝扇面显示屏右侧方向,仿佛被红色区域牢牢吸附住,丝毫没有任何动弹的细长指针,林翔不由得慢慢皱紧了眉。 这里距离苍影城已经不远,可是从土壤当中测到的辐射含量,足足超过隐月城三百一十六倍。 由于体内病毒产生变异,林翔对辐射全无感觉。小队成员在得到他的血液对身体进行全面改造,融合了部分基因后,对辐射的抵抗力也大幅上升。即便是molly这种刚刚加入城卫军,服用强化药剂时间不超过一个月的新兵,同样对辐射具有远超常人的抵抗能力。 伯尼和妮莉雅则不同,虹湾镇周边虽然也是污染严重的辐射区,但是以小镇为中心,直径大约十余公里的范围,却属于射线含量低下的轻度辐射区域。一旦离开,体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他们必须每天都按时服用抗性药剂。 离开隐月城的时候,林翔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车上的食物、弹药、电池足够维持两个多月的消耗,药品方面的储量也很充裕。退一步说,即便真的出现抗性药剂耗尽的情况,林翔也会用自己的血对这两个年轻人进行改造。 ……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仿佛用散乱积木胡乱搭建起来的不规则线条。弯弯曲曲,高矮不一,在青灰色的天空映衬下,仿佛怪兽口中的牙齿,令人心悸。 这是一座宏伟的城市。 生活在资源匮乏的废土,新生代人类很难理解旧时代祖先究竟是如何创造出如此辉煌伟大的文明。他们无法想象建立一座城市究竟要花费何等巨量的物资。即便脑海里拥有被灌输的科技思维概念,他们仍然不明白旧时代人类这种近乎浪费的行为。当然,他们并不认为祖先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只是在废墟里拼命寻找古旧书籍和一切可供研究的资料。旧时代把这种行为叫作“考古”。现在,则称之为“寻找失落的文明”。 一条宽度超过三十米的高速公路,从西南方向把苍影城与荒野连接在一起。通往城外方向的路面上,挤挤挨挨簇满了数以万计的车辆残骸。它们大多只剩下残破的车架,橡胶制成的轮胎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面上,漆面斑驳的外壳早已无法分辨原来的颜色,散乱的零件和各种不同类型的胶管、容器堆得到处都是。透过破碎的车窗玻璃和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车厢里凌乱的人类骸骨。有些保持着死亡前的姿势,有些则被变异生物啃得面目全非。它们的颜色像堆满辐射云的天空一样灰。也许,永远都会保持下去。 弯曲变形的中央隔离栏把公路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与离开城市方向水泄不通的拥挤截然不同,进入城市方向的路面空旷得几乎找不到任何杂物。时间虽然能够抹去残留在世界上的一切痕迹,然而看到眼前如此震撼的这一幕,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想象出——当年末日降临的一刹那,居住在旧时代城市里的人们,是在何等恐惧、焦急、绝望的情况下,抛弃拥有的一切,疯狂逃离。 踩下刹车,越野车缓缓停在公路中央。神情冷肃的林翔推开车门,跨过隔离栏,爬上一辆门头上印着“中国南方旅游公司”几个模糊文字的金龙大巴车顶,默默站立着。 公路,蜿蜒绵长。 拥挤的车流仿佛一条用无数机械零件拼成的巨蛇,奄奄一息趴在路面上,看不到头,也找不到尾。 微微闭上双眼,半仰着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寒风,还有从天空徐徐飘落,在脸上迅速溶化雪片带来的冰冷。 林翔仿佛又回到了近一个世纪前的那个世界。 咆哮的汽车引擎轰鸣,震耳欲聋刺耳喇叭声,男人在咒骂中拳脚相向,浑身是血老人的哭喊,瘫坐在地上女人绝望无助的哀求,还有孩子在无数腿脚践踏之下发出的凄厉惨叫……最终,所有的嘈杂混乱,都被天空中那团突然出现,炽热和亮度比太阳还要强烈的光,彻底、永远吞没。 眼睛里慢慢出现一团温热的潮湿,视线里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当眼眶再也无法容纳酸涩的液体,只能任由它们顺着脸庞滚落的时候,被泪水挤压得摇晃莹动的景物,也重新恢复原有的清澈与透明。 这个世界,再也不可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活着,是一种幸运。 可是当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独自守护着空旷与孤独的时候,只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悲伤。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嘉嘉,有朋友,还有……隐月城。” 风,吹散了只有林翔自己能够听见的低语,把它们高高卷上天空,钻入云端,飘散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百一三节 城主 第二百一三节城主 格雷克的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个天生的军人。 他的个头足有两米五,身体壮实得堪称恐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乎刻印得一丝不苟。他的实际年龄已经五十多岁,可是看起来,只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和普通人相比,高大健壮的身躯足以装进一个身材瘦弱的女人。 这是辐射导致的变异效果。 城主官邸,是一幢具有浓郁哥特建筑风格的白色尖顶式塔楼。这里原本是旧时代的城市博物馆,战争摧毁了所有和艺术有关的东西,除了门厅和走廊上几十座残缺不全的大理石雕塑,这里的展品早已随着文明化为灰烬。 格雷克非常喜欢这幢建筑。清理掉堆积如山的垃圾,擦去墙壁和屋角密布的蜘蛛网与积尘,再用白色涂料和废墟中收集到的各种古旧器具一一进行装饰,这里已经变成苍影城新的权力中心。 站在六米多高的二楼阳台上,沉默地看着楼前广场一队正在操练的士兵,格雷克厚而粗糙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些士兵平均身高与格雷克差不多,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饱满贲张,筋络虬结如巨蟒缠身。单兵负载能力可以达到五百公斤。他们有着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生命力,即便是在刺骨的寒风中,许多人依旧赤裸着上身,炫耀似的抖动着身上的肌肉。乍看上去,仿佛一个个面目狰狞,表情凶狠的筋肉魔神。 他们是直属于格雷克的精锐卫士,也是他花了很大力气重金打造的变异人军队。总人数大约为一百名左右,却拥有不亚于任何家族机构武装的强大战斗力。 进化人是废土世界最高端的存在,这是任何人都认同的事实。 凭借高达五星的寄生士力量,格雷克轻而易举拿到了苍影城的统治权。和所有以强力获取权势的纂位者一样,他把上任城主的脑袋割了下来,高高吊在城门顶端,以恐怖和暴力摄服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反叛者。 格雷克是一个残暴的统治者。在他的字典里找不到“温和”、“亲民”、“仁政”之类的词语,取而代之的只是“强势”、“血腥”、“镇压”。他并不在乎民众对自已的评价如何。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格雷克受到的最恶毒诅咒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最终,都是他把诅咒自己的人亲手肢解,脑袋割下来,用最好的防腐技术制成标本摆放在陈列室里。用他的话来说:“敌人的仇恨,是最好的力量源泉。” 统治城市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格雷克自己也很清楚,单单依靠杀戮和暴力不可能长久维持下去,他需要更多人的帮助和拥护。尤其是在面对外来侵略和战争的时候,军队的力量,永远无法以个人能力作为替代。 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苍影城注定是一个与外界封闭、隔绝的城市。 不过,世事无绝对,有眼光的商人都明白利润与风险并存这个道理。六年前,一支隶属于卢顿家族的小型勘探队依靠抗辐射药剂进入了苍影城。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条在苍影城和索斯比亚之间往来的商路被秘密建立。 由于运力和能源方面的限制,索斯比亚要求苍影城提供的物资只有粗盐一项。作为交换,他们把布料、面粉、酒运进城市,从中赚取数量惊人的丰厚利润。 凭借从卢顿家族那里得到武器,格雷克迅速建立起一支庞大的军队。他明白异能者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因此,他要求得到足够的强化药剂。不过,这种东西只有医生联合协会才能生产。卢顿家族也要强化自己的私人军队,因此,能够供应给苍影城的药剂数量极其稀少。再加上索斯比亚方面恶意抬高售价,六年间,格雷克被迫付出高于市场价格近百倍的财富,只换得区区四十二支一级强化药剂。 格雷克很清楚—卢顿家族想要得到这座城市。也许是畏惧拥有五星寄生士力量的自己,也可能是因为被重度辐射区包围的特殊地理环境,总而言之,这些黑心商人没有直接撕破脸皮,而是以另外一种温和却致命的方式,逼迫自己就范。 他们控制着唯一一条进出苍影城的商道,垄断城内所有重要物资来源。他们根本不用派出军队占领苍影城,花费大量抗辐射药剂和维持驻军成本极其高昂,精明的卢顿家族只需要关闭商道,断绝苍影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络,用不了多久,城内居民就会因为缺乏各种生活必需品引发全面***。 索斯比亚从源头上死死卡住格雷克的命脉。 没有强化药剂,就没有精锐部队。 苍影城潮汐电站的能源出现有限,无法供应超过三万人以上的净化水份额,即便有大量从废墟中搜集、翻新的武器,也不可能维持数量过万的平民武装。即便格雷克独自一人离开城市,对卢顿家族高层进行报复,他们也可以通过雇佣实力更加强大的寄生士对其进行反制。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凭心而论,格雷克根本不愿意离开苍影城,放弃已经到手的权力,另外寻找新的统治区域。但是,他也无法摆脱索斯比亚的控制。他没有汽车,没有能源,也没有药剂对军队进行全面强化,只能死死守在这里,无法动弹。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会一成不变,在权力和欲望的支配下,人类总会产生出一些极其可怕的念头。 格雷克也不例外。 为了打破僵局,他拼命寻找所有可能对抗索斯比亚的方法。当他完全出于偶然,在城内奴隶市场上看到两个装在木笼里,被当作货物出售暴民的时候,一个大胆而疯狂的计划,也随之从他的脑海深处慢慢浮现。 暴民,大概是这个星球上最肮脏、最野蛮、最强悍的智慧生物。 由于被死亡和饥饿所威胁,从荒野上捕捉到的暴民奴隶,会在棍棒殴打下服从主人的命令。几乎所有矿山都在使用这种不需要付出报酬的劳动力,他们只需要很少的食物就能养活。但奴隶主同时也必须付出大量精力,对他们进行最严密的监管。这些家伙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逃跑的机会,甚至会强夺监工手中的武器引发全面混乱。至于发给他们枪支弹药编组成军队……恐怕只有最没脑子的白痴,才会做出这种相当于自杀的举动。 格雷克的计划很简单—从平民当中筛选出身体强壮的男性后备兵,在他们的食物当中添加经过严重辐射污染的成份。同时,让他们与捕捉到的暴民女***配、怀孕。 这一计划并不只是针对男性,女性市民同样有部分在强制状态下,被迫与暴民进行结合。 暴民与人类拥有几乎完全相同的基因,两者结合诞下的后代进化机率远比普通人高得多。寄生士的寿命接近无限,格雷克有足够的时间等待这些混血人种出生、成长。他们将从出生后就接受全面军事化管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最终,格雷克会得到一支完全由进化人组成的强大军队。 他们也许不像正常人类那样拥有足够的智慧,但是他们一定非常野蛮、粗暴、强壮。对于格雷克而言,他们只要服从自己的命令,会利用战斗技巧杀人,这就已经足够。 这是一个可怕的计划,格雷克也不是生物学家。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经验行事。他愿意等待,也愿意为之付出大量时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第一批接受高辐射食物喂养的士兵当中,出现了一些令他感兴趣的变异者。 这些人非常强壮,短短两年内,身高已经超过两米以上。他们体魄惊人,野蛮、好斗、力量更是足足超过普通人数倍。这种变异令格雷克感到惊讶,但他也明白,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的进化。他们的变异程度仅仅只停留在体质和力量方面,速度和反应能力丝毫没有变化。而且,出现变异的士兵数量非常稀少,产生概率仅为百分之五、六。至于其他人,则在完成最初几次交配之后,便因为各种不适症状大量死亡。 足足付出了数千居民,才勉强凑足一百名变异人卫队。 对于这个结果,格雷克已经非常满意。 他就像一个酝酿着扫翻庄家的赌徒,苦心积虑拼凑着每一个可能当作筹码的铜板。只要力量日渐丰满,便立刻以最血腥暴力的手段,从索斯比亚和卢顿家族手中重新拿回自己曾经付出的一切。 …… 进入城市外围的隐月城车队没有遭遇任何麻烦。高高架在车顶的大口径机枪,比任何级别的通行证都具有说服力。没有异能的守城士兵当然不可能依靠气息判断,来者究竟是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但他们却能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对方身上防护能力惊人的高弹战斗服,还有那辆配备厚厚装甲和重型武器的“斯特瑞克”战车。 除了索斯比亚商队,苍影城几乎没有任何外来者。所有人都对这支车队感到好奇,很多居民从自己的住宅楼里跑出来,站在路边仔细打量着车身上下每一个零件,还有那些坐在车厢里,手中抱有突击步枪的年轻面孔。 几名神情慵懒的士兵守在通往城市中央的道路旁边,用羡慕而惊讶的目光望着缓缓驶来的车队。其中一个身穿黑色皮背心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抬起左手,示意车队停下。 “嗨!你们从哪儿来?”他把枪背在肩上,凑近最前面的越野车,好奇地看了看坐在驾驶室里的林翔。 “隐月城,离这儿大约一千六百公里。”林翔瞟了一眼方向盘前的里程计数器,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香烟,微笑着递了过去。 无论在旧时代还是废土,这都是男人之间代表友好的最佳举动。 “嘿!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看到香烟上的“marlboro”标志,男人惊喜地叫了起来。他忙不迭地摸出火柴点燃,深深狠吸一口,过了很久,才带着无比畅快的刺激感,从口鼻中喷出几乎快被彻底吸收干净的淡淡烟雾。 飘散开的烟雾很快引起另外几名士兵的注意。他们纷纷围拢上来,从林翔手中接过属于自己的礼物。把本该严加盘查的冰冷举动,变成一次充满欢快气氛的小型聚会。 “很少看到有人从这个方向过来了。实际上,除了索斯比亚的武装商队,你们是苍影城这几年来唯一的客人。西面的辐射实在太强烈,没人会在那种地方活动。呵呵!当然,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你们很强,啧啧啧啧!瞧瞧这漂亮的车,再瞧瞧这些枪。暴民和变异生物要打你们的主意,简直就是在找死……嗯!那么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中年男人的态度非常友好,就像是对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林翔笑了笑:“我们只是一支负责勘探的小部队。上面可能会根据这次外出的报告,对这座城市设置一条新的商路。当然,这还得看你们这里的特产和物资产量而定。至于现在……你也看到了,我们走了很远的路,需要一个干净的房间,也需要食物和水。如果能够洗上一个热水澡,那就更妙了。” 男人认同地点了点头,笑着补充道:“或许,你们还需要一个女人。城里的酒吧有很多不错的姑娘,只要有足够的钱,她们会让你们明白,什么才是男人应该享受的快乐。” 林翔微笑着应道:“你说得没错。” 几分钟后,重新发动引擎的车队,开始朝着道路另外一边的城市中央区缓缓驶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队,一名士兵狠狠吸了口夹在指间的烟,不无羡慕地说:“这些人对我们的态度比索斯比亚商队好多了。老子在这儿守了整整两年,来往的商队差不多过了五、六十次,那些黑心的家伙不要说是香烟,就连笑脸也从未见过。”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格雷克城主大人。看看他对这件事情会怎么处理。” 站在旁边另外一个士兵凑上前来,低声道:“队长,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很光鲜,武器装备也很精良,他们人数不多……说不定,我们能够好好干上一票。” 中年男人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你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些人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别忘了,他们的车辆和衣服上,都有黑色骷髅标志。” 骷髅骑士团不可能把控制触角延伸到地球每一个角落,但这并不妨碍新生代人类在记忆深处对他们的本能敬畏和恐惧。荒野上出生的婴儿也许不知道黑色骷髅标志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的父母却会口传身授,把自己的制造者和他们的标志当作传说,在后代子孙中慢慢流传。 …… 虽然属于大型定居点,林翔在这座城市里却丝毫感受不到繁华的气氛。 街道肮脏,到处都是垃圾和粪便。无论走到哪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道路两边几乎没有什么商店。偶尔有一、两间店铺半敞着窗户,货物品种也仅仅局限于几种单调的海产品和布棉、鞋子之类的东西。而且,数量少得可怜。 空旷的城市稀释了平民的密集程度,居住旧建筑里的他们很少聚集在一起。缺少外来者和新鲜气氛,使这座城市缺少足够的活力。感觉,它正在慢慢腐烂,索斯比亚的掠夺性贸易正在逐渐抽去支撑它的筋骨,只留下一堆发臭的烂肉被泥土和空气缓缓吞噬。最终,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苍影城的旅馆不是以“家”或者“间”之类的计量单位进行统称。而是被冠加以“区”的头衔。 城市里到处都是空置的房间。交纳足够的押金,老板会提供一些诸如毡垫之类的床上用具。至于洗澡,则集中在几间特别指定的屋子里。相比廉价的房间租金,以分钟计数的用水量显得尤其昂贵。 让林翔感到惊讶的是,和虹湾镇一样,旅馆老板拒绝收取带有独角狮图案的索斯比亚货币。这里只接受诸如骷髅元或者黄金之类的硬通货币。当然,其中也包括子弹。 “商队那些家伙是些真正的恶棍,我们不喜欢他们,也不愿意使用他们的货币。年轻人,看在你是第一次来这儿的份上,给你个忠告—别在城市里使用这种钱。否则,会给你们带来很多必要的麻烦。” 尽管不太明白旅店老板的劝诫,林翔却也没有继续使用索斯比亚钞票的念头。 他百思不得其解—卢顿家族究竟做了些什么,会让这座城市的居民如此憎恨他们? 第二百一四节 狗食 第二百一四节狗食 临近夜晚,街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在旧时代,女人把逛街当作一种幸福的享受。这种可能永远都存在于女性思维深处的亢奋因子,能够有效激发她们对于商品的狂热喜好,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男人的口袋越来越瘪,家里衣柜空间越来越小,各种看似没有太大作用,却总能让女人有无数理由让它们留下的杂物越来越多。而她们,却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伸直脖子拼命叫嚷—“我没有合适的衣服可穿”。 呆在旅馆里睡觉不是个好主意,留下中士和几名士兵看守车辆,林翔带着其余的人离开房间,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每走过一条街道,都有无数的目光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这种关注固然因为他们是外来陌生面孔的缘故,更多的则是目标身上做工精美的漂亮服装,还有那些带有强烈金属光泽和质感的枪械。无论在任何时代,女人都会遏制不住诱惑对前者产生浓厚兴趣,男人则会用审视与渴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能够让自己发挥出更加强大实力的后者。 风,终于把厚厚的云层推开几道微小裂缝,夕阳柔和的光芒从天空斜射下来。一缕带有淡淡金辉的明亮映在林翔身上,在玉色的皮肤表面泛起一层令人非常舒服的柔和,朝后倒梳的黑色短发越发显出男性特有的刚健。加上黄金比例的确身材和独一无二的气质,以及仿佛永远都挂在唇角的迷人微笑,足以让女人有种想要冲上前来,把他推倒、按翻、榨干的冲动,男人则想轮起拳头一顿猛砸,彻底碾烂那张看上去就让自己生气、恼火漂亮的脸。 夜幕,在朦胧中缓缓降临。 与白天相比,夜晚的苍影城要相对热闹一些。在黑暗的保护下,每一个人都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刺激与快乐。 距离城市核心越近,喧闹声就越大。一幢外观呈三角形的六层大楼矗立在街口,高度超过四米的门头上,悬挂着一块闪烁耀眼的霓虹灯。灯光散发出令人迷醉的色彩,从建筑内部飘散开的强烈音乐刺激着人们的耳膜,从各条街道上出现的人群顺着入口不断涌入大楼内部。即便隔着几十米远,也能清楚看到从那两扇敞开大门里透射出五颜六色的灯光,还有随着音乐节拍来回扭动身体,折射出一道道奇怪影子的疯狂男女。 “索斯比亚玫瑰……” 林翔看了一眼悬挂在大楼三层,用金属熔铸而成,代表卢顿家族的独角狮标志,轻声念着闪亮得有些刺眼的霓虹灯招牌。笑了笑,朝站在身后的一干尾随者挥了挥手,说:“走吧!进去看看。” 这是一间装饰简陋的酒吧,不过占地面积却很大,足足超过上千平米。昏暗的灯光,悬挂在大厅顶端时亮时灭的激光射灯,激昂疯狂,音量大得令人有些发昏的电子音乐,以及混杂着汗臭、体味、香水和酒气的混浊空气,共同构成了这间酒吧荒唐颓废的主基调。 舞池里挤满了人,他们很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在黑暗与灯光交替中来回乱扭,活像一条条被拢在网中被拖离水面,正在张大嘴巴拼命跃动的鱼。 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靠在门口,他们的上身都只穿一件黑色皮背心,露出布满刺青和体毛的肌肉,衣服左胸都佩戴着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他们用嗜血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酒吧的人,手里炫耀性地玩弄着锋利闪亮的刀子,不时从旁边柜台上抓起一瓶烈酒,大口灌入喉中。 “嗨!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一个面色凶恶的壮汉从座位上站起,把林翔等人堵在柜台旁边。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站在他身后的molly和妮莉雅,毫不掩饰目光中熊熊燃烧的欲望。 “我以前从未见过你们。如果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格雷克那个软蛋刚刚从某个地方弄来的新玩宠吧!”壮汉伸出散发着酒腥的舌头,贪婪地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嘴唇。 林翔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家伙,微笑着说:“这与你无关—” “嘿!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 壮汉顿怒目圆睁,他拉开皮外套,露出肌肉扎实的胸脯,“嗖”的一下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用锋利的刀尖对着林翔慢慢比划,狞笑道:“看在这两个妞儿的份上,老子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这张脸实在太干净了,让我看了很不舒服。说说看,你想在上面刻点什么?你的***?或者是一对乳房?” 林翔眼中的瞳孔微微一缩,挂在唇角的微笑瞬间凝固。 “哐—” 未等他动手,一只漂亮的白色瓷杯已经在半空中斜斜划出弧线,重重砸上壮汉后脑,摔落在地上,在清脆的裂响声中,破碎成无数带有锋利边缘的渣块。 “谁?究竟是谁?站出来,老子要宰了他—” 壮汉紧紧捂住受伤的后脑,黏稠的血从指缝中慢慢溢出。他眼睛里释放出凶狠的目光,转朝四周拼命张望,恼怒地大声咆哮:“出来,给我滚出来—” “杰克,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 一个看似头领模样,身材精悍的男人从二楼看台上探出身子,冲着暴跳如雷的壮汉怒声斥骂:“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儿别动。如果在我下来以前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伊丽丝今天晚上的餐盘里,会多上一条你的大腿—” 伊丽丝是一条荒野上捕获的变异角犬,也是楼上这个男人最喜爱的宠物。那条脑袋上长角的母狗只吃新鲜血食,尤其喜欢人肉。 林翔抬起头,把目光投向酒吧二楼。 透过粗大的金属栏杆,隐约可以看到包间深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西服的干瘦男子。 头领的速度很快,半分钟后,他已经站在林翔面前。 “头儿,这些陌生人来历不明,应该抓起来好好审问。” 羞怒使壮汉的脸立刻涨成了紫红色,呼吸都为之停滞,他在皮衣表面使劲儿擦了擦手上的血,连声尖叫。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头领眼神突然变得十分凌厉,他皱着眉,低声喝止正要妄动的手下,同时把身体转向林翔,神情恭敬地欠了欠身,说:“阁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今晚您在这里的所有消费将全部免单。希望,您能感到满意。” 这个男人身上释放出相当于三级强化的异能者气息。显然,他的身体经过药物改造,也能感受到从molly等人身上散发出的进化气息。这番话虽然是对林翔而说,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畏惧和警惕,却明显针对包括molly在内的另外两名士兵。同时,眼角余光也不时在林翔等人胸前的黑色骷髅标志上来回扫视。 比起无知的壮汉,他更加清楚这个标志意味着什么。 林翔脸上一直带着微笑:“有些问题,不是单凭嘴上说说就能解决。” 头领浑身一震,仍然保持着此前恭敬的神态,问:“您的意思是……” “刚才你说过一句话,伊丽丝好像有些饿了。”林翔猩红双唇的忽然微张,露出一线森白牙齿。脸上的笑容,仿佛魔鬼一样狰狞。 头领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呼吸也明显粗重了许多。忽然,他右手一挥,强壮有力的虎口猛然抓住站在旁边壮汉的咽喉。本来显得十分精瘦的手臂上此时肌肉贲张,粗了一倍不止,同样加大加厚的手掌上青筋浮现。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壮汉瞪圆的双眼逐渐凸出眶外,拼命挣扎的身体也慢慢不再动弹,只有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依然僵凝在灰白的脸上。 林翔颇为欣赏地看这一幕。当几个男人七手八脚拖着尸体迅速消失在酒吧门口的时候,他也踱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酒吧东侧一张空桌前坐下。 两个穿身穿白色高腰泳装,大腿上裹着黑色网格裤袜的酒吧女郎迅速走了过来。她们在酒桌和吧台之间来回穿梭,几分钟后,宽大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酒和各种小食餐碟。虽说品种有些单调,但是数量足够把包括林翔在内的每一个人都灌醉。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酒精、暴力、荷尔蒙的味道在空气中肆意蔓延。男人和女人互相碰撞着,狭窄的空间让他们能够近距离摸到对方身上任何部位。男人和男人也在互相碰撞着,酒精的刺激使血液沸腾,也让深埋在潜意识中的暴力因子逐渐膨胀。狂乱的音乐淹没了一切,噪音中除了吹牛、尖叫外,谩骂和挑衅也开始多了起来。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没有任何男人会觉得别人比自己强,女人也使出浑身解数拼命诱惑着每一个值得注意的对象。在欲望的诱导下,人们开始亢奋,目光变得迷离,麻木的神经远远驱逐了理智。他们大把大把掏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带着足以号令天下的狂傲和豪气,以贵得可怕的价钱,从满脸媚笑的酒吧女郎手中,接过实际价值低得可怜的劣酒。 一个算不上太漂亮,但是足够年轻的女孩从舞池里被拖了出来。五、六个喝得有些上头的男人围着她,连拥带抱把她带进酒桌旁边的卡座。为首一个身材干瘦,面部肌肉萎缩得厉害,看上去活像绷皮骷髅般的男人从座位上摇摇晃晃地站起,卷起袖子,把一根带有金属针头的橡胶软管扎进胳膊。随着透明管壁中淡蓝色液体在活塞推动下迅速注入体内,他那双迷醉的双眼,也爆发出亢奋的精亮光芒。他几下扯掉女孩身上不多的衣服,在旁边围观者的轰笑声中,用力抓紧女孩细长的双腿,朝着两边狠狠扳开,同时张开嘴像野兽一样拼命嗥叫着,昂首挺胸朝着中间最深凹的部分来回冲刺。 林翔一直在关注着molly。 倒不是说他对这个女孩有什么非份之想,他只是想让molly尽快走出心理阴影。她是隐月城的人,是自己治下的民众。林翔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值得争取的对象。如果说这是一种怜悯,那么它适用的范围,永远只会局限于可能成为林翔拥护者的人。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病毒改造后的大脑对一切外来信息都拥有敏锐的感知能力,即便坐在桌子对面,旁边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干扰,林翔仍然能够听清楚molly口中的喃喃。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事物都符合自己的心意。你无法改变它们,它们也不可能改变你。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在两者中间寻找可以共存的平衡。” 林翔的声音并不大,但这种被气流锁定方向的声音可以传得很远,足够molly听见。 女孩意外地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惊讶在她的眼睛里瞬闪即逝,不过几秒钟的光景,又重新恢复到那副冷漠、僵硬的表情。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出这次任务吗?”林翔拿起一瓶威士忌,拧开瓶塞,倒入杯子里褐黄色的酒液,缓缓盖过壁面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部分。 molly注视着他的眼睛,默默摇了摇头。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和父母是从烈焰城迁移过来最早一批市民。你一直居住在城市,可能无法想象那些荒野流民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错,他们杀了你的父母,毁了你拥有的一切。如果说到报仇,那些乱民已经全部被杀,你或许可以把怒火延续到其他人身上。但是,你永远也无法改变现状。” 林翔抿了一口酒,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废土是一个资源匮乏的世界,很少有人会奢侈到用粮食酿酒。即便像索斯比亚这种家族机构也不例外。这酒显然是用酒精和香料兑出来的劣等货,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你想告诉我什么?” molly低声问。 “不要被仇恨迷失双眼,你还活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林翔认真地回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肮脏的东西。从隐月城一路过来,相信你自己也亲眼目睹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它们虽然同样存在,却并非一成不变。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无论吃人还是杀人,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但是,你可以改变它,让世界朝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 molly摇了摇头:“这很难。” “但并非没有可能—” 林翔放下手中的杯子,笑了笑:“用你自己的方式活着,适应这个世界,同时也让这个世界适应你。就这么简单。” 没molly有说话,她在静静地思索。 她承认林翔说得对。这个灰暗的世界里找不到一丝希望。但是,奇迹,总是从毫无希望中开始。 林翔没有把谈话没有继续下去。molly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完全能够从刚才的话里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问题和食物一样,都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消化…… 把视线转向琳琅满目酒桌,林翔苦笑着摇了摇头。 似乎来错了地方。这里的酒……实在难以下咽。 想到这里,他又把目光转向人群汹涌的舞池。 显然,这间叫做“索斯比亚玫瑰”的酒吧,应该是卢顿家族设在苍影城的联络点,同时也是在这座城市里拓展财源的一种方法。 由于被重度辐射区与外界隔离,苍影城的居民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尽管“索斯比亚玫瑰”里的酒贵得离谱,他们仍然只能接受。 林翔开始有些明白旅店老板之前针对索斯比亚愤愤不平的那番话。不过,实际情况倒也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夸张。索斯比亚元在苍影城依然通用,只是由于商业流通范围狭窄和消费群体的关系,被一些固执的当地居民拒收。至于那些与卢顿家族有频繁贸易往来的权力者和统治阶层,他们根本不会计较这些。尤其是城里的年轻人……那些塞进酒吧女郎胸前的钞票,都是印有独角狮图案的索斯比亚元。 “阁下,我的主人想请您到楼上去坐坐。” 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林翔的沉思。转头望去,只见先前已经离开的头领又来到自己面前,操着和刚才同样恭敬的口气,说:“这里有些嘈杂,酒也一般。请跟我来,那里已经准备好真正的白兰地。” 林翔心头微微一动,目光随即瞟上二楼包间里身穿白西服的男子:“你说的主人,就是他?” 头领躬了躬身子,以沉默作为肯定的答复。 “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林翔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离开酒桌。 “他的名字是“晓”,至于姓,则是卢顿。” 第二百一五节 弃儿 第二百一五节弃儿 舞池非常拥挤,男人和女人都在随着节拍强烈的音乐疯狂扭动。很难判断他们的激情来源究竟是因为酒精或者“杰特”?狭窄得随时都能碰触到对方身体的环境,让***和暴力有了更多释放的借口。夹杂着浓烈体味和汗液发散出来的臭气,早已使得嗅觉器官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作用,只有荷尔蒙弥漫在空气中,像张开巨大黑翼的欲望之魔,把所有人统统笼罩在自己肮脏、丑陋的怀抱深处。 在头领的示意下,十几个身穿皮衣的魁梧壮汉从各个方向聚拢过来,轮起肌肉发达的胳膊,毫不客气地推攮着人群朝两边散开。一些人立刻识趣地让出足够的空间,也有些正在兴头上的人很是不满,但他们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距离壮汉们较远的位置冷眼旁观,似乎在那里有条无形的边界,让他们不能再前进一步。人群中有几个人不明状况,还在拼命向前挤着,嘴里不干不净骂着那些挤压自己活动空间的家伙。两个身材强壮得暴熊般的男人立刻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头发,在惨叫和咒骂声中把他们从舞池中央硬生生拖出。那几个人还未反应过来,脸上早就挨了重重的几拳,身不由已地摔倒在地。周围的人立刻拳脚相加,毫不留情。过了好一会,壮汉们才将这几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家伙扔出酒吧外面,还恨恨地吐上几口浓痰。关上酒吧大门的瞬间,从他们身后也立刻传来刀子切割身体的特有声响,还有高亢刺耳的凄厉惨嚎。 “请吧!我的主人在等您—”头领躬***子,朝着从人群中分出的通道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翔身上,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挤到通道旁边,用毫不掩饰的火辣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一个特别大胆的女孩甚至干脆解开上衣纽扣,露出一对显然是用某种特殊方法造成,体积膨胀到惊人地步的硕***房,还冲着林翔撅起嘴唇,做了个充满无比诱惑的飞吻。遗憾的是,这种自荐之举并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却把站在旁边的几个男人刺激得两眼放光。他们迅速围拢过来,为首者死死捂住女孩的嘴,其余的人分别抱住女孩身体不同部位,连拉带扯把她弄出人群,拖进酒吧最黑暗的角落深处。 没人去管,也没有人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这种事情在“索斯比亚玫瑰”已经司空见惯,每天晚上都会来上这么几次。维持酒吧秩序的壮汉们对此也视而不见。那些男人和女孩只是玩玩,很少会惹出性命纠纷。在酒精和“杰特”的刺激下,人们都需要寻找属于自己的发泄方式。那个女孩说不定会感觉很爽,站在旁边的围观者也会趁机上去占点便宜。在意识麻醉的情况下,即便是被上百个人轮流干过,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走进通道前,林翔又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molly认真地说:“好好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生存的世界。也许你会认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笼罩,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这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乐园。” …… 二楼很空,临近舞池的四个方向,用漂亮的装饰材料和沙发隔出足够占地面积超过上百平米的包间。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清楚看到下面舞池里的所有动静。 除了双手交叉叠在身前,穿着统一黑色皮衣的保镖,包间里只有两名大约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女孩。她们身上裹着高弹面料制成的紧身泳装,充分诠释了什么才是身材。脚上鞋跟尺度高得惊人,却把修长平直的双腿绷出流畅诱人的线条。她们站在沙发两边,水波荡漾的眼睛里充满赤裸裸的诱惑。 林翔已习惯了女人以及男人投来的贪婪或挑逗目光。某些特定场合,他过于漂亮的容貌反倒是种麻烦。对于两个女孩的暗示,他当然无动于衷。虽然女孩们投向自己的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渴求,甚至带着一丝随时可能爆发的狂热。 一个光彩夺目的年轻人坐在沙发中央。他身上的白色西服装异常华贵,裁剪熨帖合体,手工精致,黑得发亮的皮鞋更是一尘不染。他的体形偏瘦,肩膀以非常柔和的角度朝身体两边慢慢倾斜,然而整体却十分匀称,充满了柔和与力量。他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有刀削般的鼻子,柔顺的短发和眼睛同样都是黑色。这个年轻人显得格外安静,甚至还有些羞涩。他同样在好奇地看着林翔,瞳孔深处,有点点光芒在隐约闪动。 他是一个亚裔。 以卢顿家族的血统而言,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林翔并未对此感到意外—血统与人种之间其实没有绝对必然的联系。早在旧时代,跨族通婚和自由恋爱已经使得所谓王室血统变得混杂不堪,更不要说是毫无秩序可言的废土。 真正让林翔感到奇怪的是,这个坐在沙发上的年轻小子,居然是个女人。 虽然她穿着男性化的服装,头发也修剪得很短,但是从她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男性应有的阳刚之气,反倒有种女性特有的柔美、精干。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实性别,她的嘴唇上涂着晶莹闪亮的紫色唇膏。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在白西服紧紧包裹下,从胸前部分高高外凸的两团隆起。 看到林翔,她立刻露出热情的微笑,大步上前,握紧了林翔的手,语气亲切地说:“欢迎来到索斯比亚玫瑰。今晚,你是这里最尊贵的客人。” 说着,她微微躬身,带着无可挑剔的礼仪微笑道:“请坐。” 一名侍女在林翔面前放上一只新的玻璃酒杯,另外一个则端起白兰地瓶子,朝里面缓缓倒入足够的酒。浓郁的香气立刻散发出来。单从味道就能判断出,这绝对不是提供给下面舞池里人们疯狂牛饮的劣质酒水。 看了一眼被安置在隔壁包厢里的molly等人,林翔转过头,把目光重新投聚在面前的男装女子身上,说:“我们似乎并不认识,此前也从未见过面。” 倒不是他天性冷淡,只是不愿意和卢顿家族扯上太多联系。 隐月城已经摆脱了粮食危机,稳定和安全也得到保障。随着与“救赎者”集团的全面合作,林翔得到数量庞大的基础物资援助。在食物和水的吸引下。越来越多的流民从荒野上蜂拥而来。城市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发展,扩张,势在必行。 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是隐月城目前最大的物资供应商,这种合作关系不可能永远保持下去。最多不超过半年,林翔就必须选择其中之一作为新的战争目标。 隐月城周边所有适于居住的轻度辐射区域都被两大家族占据,他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叫作“晓”的女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但是林翔不想和她之间产生什么太多的牵扯。所谓的友谊或者爱情,在利益和战争面前,根本一钱不值。 看在酒的份上,林翔可以在这里稍微坐上一会儿。毕竟,这个女人身上只散发出差不多等同于二级进化的异能。除了站在包间外的那名头领,她是林翔在酒吧里能够探测到的第二个异能者。换句话说,这里非常安全。 晓的脸上挂着似乎永远都存在的微笑:“没错,你的确不认识我,但是我见过你。” “哦?”林翔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在加尔加索尼城堡的那个夜晚,你砍掉了艾伯伦的脑袋,用手枪打断了威佛的喉咙,把碧翠丝撕成碎片,还把菲蕾德翠卡从四楼窗户里扔了出去。” 晓微笑着说:“那个时候,我就躲在二楼化妆间的角落。” 她没有说谎,林翔同样记得那一幕。如果不是因为葛利菲兹和艾琳娜,他也不会独自冲进加尔加索尼城堡,几乎杀光整个卢顿家族所有血亲。 “怎么,你打算为他们复仇吗?”林翔抬起腿,把双脚高高架在酒桌上,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兰地。 “如果你还想继续保持现在这样友好的谈话气氛,那就最好不要把我和那帮渣滓联系在一起—” 晓的脸上显出一抹因为愤怒产生的炽红。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她抓起摆在面前的酒杯猛灌几口,强笑道:“对不起,我有些冲动。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也丝毫没有责难或者问诘的意思。我非常感激你所做的一切,事实上,你应该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林翔皱了皱眉,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叫做晓的女人,也许不好对付。他放下杯子,认真地问:“你的手下曾经说过,你,也姓卢顿。” “我宁愿放弃这个肮脏的姓—” 晓向林翔看了一眼,用力捏了捏手掌,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慢慢地说:“我身上没有流着卢顿家族的血。我是一个弃儿。老卢顿,也就是卢顿家族的上一任家主,他从荒野上把我捡了回来。他也许是出于善意,或者是因为某种特殊的缘故,总之,我没有成为变异巫鹫和腐狼的食物,也没有被流民们撕碎扔进铁锅里熬汤,而是非常幸运的活了下来,还摇身变成令人羡慕的卢顿家族成员之一。” 林翔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神情激动的女人,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无的放矢。虽然在苍影城的这次会面完全出于偶然,但是她绝对有某种计划和目的。 “这些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卢顿家族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的身份。即便在这里也不例外。” 平复了一下情绪,晓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只是卢顿家族当中可有可无的存在,我的死活与他们毫无关系。哈哈哈哈!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呆在这种地方?这里其实是苍影城最热闹的区域,也是索斯比亚在这座城市设置的联络中心。他们利用商业控制的方法,把苍影城的物资贸易权紧紧抓在手里,直到把这里所有生产潜能全部榨干。我憎恨这里所有的一切,我讨厌这座城市,包括每一个人—” “你可以选择离开。”林翔摇晃着杯子里的酒,冰冷的话语没有夹带任何感情色彩。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晓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他们把我扔在这儿,目的是为了引起新一轮的纷争。你也看到了,除了哈维,就是那个带着你们上来的男人,我身边的保镖都是些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他们或许比一般人要强壮得多,却无法应对真正的异能者。毫不客气地说,这些废物全部加起来,也敌不过我一个。我只是个***纵的木偶,索斯比亚设在苍影城的实际控制者,是另外一个拥有寄生士实力的家伙。我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他的监视,包括与你会面也不例外。如果不从他手里拿到足够的抗辐射药剂,我只能呆在城里寸步难行。可是,在他面前,我根本没有机会。” 林翔盯着晓看了很久,微微一笑:“安于现状其实很不错。你的处境比那些荒野流浪者要优越得多。至少,我看不出你现在究竟有什么不妥。那些流民在冰天雪地里靠死尸和腐肉过活,而你却不用为衣食担忧,甚至还有上好的白兰地。” “我活不了多久。” 晓的脸上猛然泛上一阵异样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颤声说:“你不明白,他们把我放在这座城市里,仅仅只是为了充当诱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城主格雷克,但是你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另外一股势力正用商业贸易的方法,从你手中逐渐夺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在城市核心地带设置专门的办事机构,驻有家族代理人……你会怎么做?难道就不想杀掉对方泄愤,取而代之?” 林翔开始明白晓的话:“卢顿家族故意把你留在这里,成为那个家伙的眼中钉。只要你发生某种意外,索斯比亚就有足够的借口发动战争。反正,你只是带着家族头衔的一个外人。姓卢顿,实际上却和卢顿没有半点关系……呵呵!的确是很不错的计划啊!” “他们会得到这座城市。事实上,格雷克虽然还是名义上的城主,却已经完全丧失对物资的收取和控制权力。用不了多久,苍影城会变成索斯比亚的新殖民地,城门上也会刻上独角狮图案。” 林翔慢慢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索斯比亚和苍影城之间的矛盾纠纷应该由他们自行解决。我帮不上忙,也不想插手。” “不是帮助卢顿家族,我只希望你能够帮助我。”晓的声音变的低沉而平缓。 林翔从酒桌前站了起来,慢慢走近用金属栏杆围起的平台边缘,面色平静如水地望着脚下舞池里疯狂汹涌的人群。 他能感觉出这个叫作晓的女人并没有撒谎。如果她真的想要对付自己,应该有比这更好的手段和借口。索斯比亚和隐月城之间的矛盾早已公开化,如果伯格森打算赶在自己前面动手,也不会千里迢迢把一个女人送到这种地方。况且,自己这次外出属于机密,只有管理委员会几名核心掌权者知道。即便隐月城内有索斯比亚安插的间谍,也决不可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进行情报反馈以及作出应对安排等一系列措施。 那么,她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呢? 仅仅只是为了报复? 或者,是为了逃离这座城市? “我可以帮助你得到苍影城。我也想亲自感受真正掌握权力的滋味儿。” 身后传来晓的声音:“我研究过你和你的城市,我也知道你们最为迫切需要的物资。连同苍影城在内,索斯比亚在东部海岸总共拥有三座大型定居点的控制权。得到它们,你就能得到盐。” “没有你的帮助,我一样能够得到它们—” 林翔没有转身,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似乎有些贪心。我并不反对交易,但你至少要让我得到足够的好处。恕我直言,你的筹码,实在太少了。”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晓从沙发上站起,款款走到林翔身后,用女性特有的悦耳音调说:“我知道葛利菲兹和你的关系很不一般。他是个聪明的家伙,也知道不少关于索斯比亚的秘密。但他一定不会清楚卢顿家族隐藏在暗处的秘密财富。对于这些东西,相信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第二百一六节 冷欲 第二百一六节冷欲 卢顿家族的财富? 林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某种锐利的器具狠狠扎了一下,许许多多陌生而熟悉的东西,顺着刚刚被破开的口子疯狂涌入,压制着心肌跳动速度越来越缓慢,越来越沉重,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从核大战终结至今,废土世界的历史前后不超过一百年。除去呆在地下避难所里等待辐射慢慢散去,还有骷髅骑士团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投放培养人等因素,人类在这片满目疮痍土地上真正活动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八十年。 废土世界不存在所谓的经济循环系统,贸易形态很大程度上仍然保持着与原始时期类似的以物易物。因此,“财富”这个词的含意与旧时代截然不同。它已经不再代表钞票、珠宝、金银之类具有价值代替功能的货币,而是专指那些可以实际利用的粮食、被服以及其它生活必需品。当然,其中也包括从旧时代保留至今,仍然能够继续使用,却无法以现阶段工业技术重新复制的各种机械设备。 林翔并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晓也许隐瞒了某些事实,故意想要挑起自己和卢顿家族之间的战争。但这对林翔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与索斯比亚之间的矛盾迟早都会爆发,区别仅仅只在于时间早晚。即便她真的是在策划阴谋,一个低阶进化人与实力高达九星的寄生士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当实力强大到常人难以比及程度的时候,阴谋,也无法发挥出预料中应有的效果。 林翔没有直接答复晓。他分开双手杵在平台的金属栏杆上,仿佛一尊充满力量和威严的神,冷漠地注视着脚下拥挤混乱的世界。 “如果你觉得这些筹码仍然不够,那么,我还可以再加上一些令你感兴趣的部分。” 晓的声音,已经完全没有刚才初见时状若男子般的干练与精明。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特有的娇糯与柔媚。她慢慢解开白西服上的纽扣,张开双臂,从背后把林翔紧紧抱住。隔着质地纤薄得战斗服,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胸前那两团正在背肌上慢慢挤压、摩挲着。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这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尽管晓的穿着打扮十足男性化,但是不可否认—她的确拥有足以自傲的面容和身材,而且充满了活力和多余的精力。很大胆,很狂放。男人通常在现实中对这类被冠加以“风骚”之类字眼的女人深恶痛绝,甚至义正词严大加指责,但是在床上,他们却一再要求赤裸裸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用各种***手段挑起自己的亢奋和欲望。 由于对方身体背对自己,晓丝毫没有发现,林翔那张无论线条还是肌肤都令大多数女人为之嫉妒的脸上,正显露出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淡漠的神情。 …… 格雷克背着双手,做在宽敞的官邸大厅中央的高背皮椅上,用阴沉冷酷的双眼紧盯着跪在自己脚下,浑身上下瑟瑟发抖的唐虎。 虽然是白天,从窗外射进的光线多少还算明亮,可是房间里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冷得像冰,从敞开大门里呼啸而过的风寒至刺骨,六名身材魁梧,荷枪实弹的卫兵分列在城主座椅两边,与格雷克一起,用凶狠冷厉的目光漠然、残忍地盯着跪倒在大厅中央的这个男人。 “这么说,我派去虹湾镇收税的人,都被你们给杀了?” 一片厚重的辐射云被狂风推攮着从天空飘过,慢慢停留在官邸上空,正好遮挡住从透明天窗里投射下来的那一抹阳光,并将阴影投在格雷克的脸上,让这张爬满了浓密胡须的面孔显得更加荫翳、狰狞。 “不,不,不是我们干的。是,是那些外来者—” 唐虎用力咽下一口唾液,让备受恐惧折磨的干燥喉咙得到一点点湿润,战战兢兢地纠正对方的话:“他们杀了您所有的手下,抢光了所有应该缴纳的物资和税金。还,还……” “你撒谎—” 格雷克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虹湾镇外围都是重度辐射区,实力不足的小型团体根本不可能弄到抗辐射药,家族势力也不会为了几块咸馊发臭的鱼干和海带,沦落到抢劫杀人的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这帮该死的家伙监守自盗,杀了人,又装模做样跑到这里演习。嘿嘿嘿嘿!你真的以为我就那么容易欺骗吗?” “不!我,我没有撒谎!这,这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汗水从唐虎额头上疯狂涌出,浑身颤抖的他语无论次地连声尖叫:“那些人从西边过来,他们都佩有黑色骷髅标志,武器精良。除了领头的家伙,其他人的平均实力都在五级进化以上。他们开着装甲战车,我们,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丝毫没有想要欺骗您的念头……我,我发誓—” “撒谎—老子和他们无冤无仇,苍影城与外界也几乎没有什么联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格雷克从座位上猛然窜起,抡起巨大的拳头狠狠砸上唐虎左边面颊,未等对方有所反应,又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从地上揪起,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杀了我的人,还敢抗税拒交,你们这帮混蛋是不是日子太好过了,非得让我用鞭子好好抽打一下,尝尝血和死亡的滋味儿?” “我,我真的没有骗您。他们,他们甚至还从镇上带走一男一女。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但这是事实……是事实……” 唐虎也是进化人,不过在格雷克面前,他的那点力量根本就无法抗拒。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高高拽起,从明显肿胀的嘴唇缝隙中,拼命吐出充满哀求的祈语。 格雷克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紧绷得像岩石一样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得意而狰狞的笑。他松开手,把唐虎像垃圾一样重重扔在地上,转过身,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大步走到皮椅面前,坐下。 一个身穿紧身制服,年轻貌美的女军官从座椅后面走出,把深度惊人的胸部凑近格雷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个人应该没有撒谎。他所说的这些,与城门哨兵报告的情况差不多。那些外来者的确实力强大,装甲战车与骷髅标志都没有做假。按照我们的分析结果,很可能是他们与收税人员之间起了冲突。您知道,下面那些收税官脾气都很糟糕,自大、狂妄、目中无人。说得不好听点儿—死了,也是活该。” 格雷克黑粗肥壮的大手在女军官浑圆***的臀部上来回摩挲着。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沉思,目光却一直锁定瘫软在地的唐虎身上。 “这么说,你能认出那些杀掉收税官的人?”忽然,他皱起眉头问。 “能!能!当然能!就算把他们烧成灰,我也能认得出来—”唐虎敏锐地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部分,忙不迭地连声答道。 “很好—” 格雷克动作粗暴地把女军官揽到怀里。野蛮的举动显然给这个女人带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但她并没有惨叫,而是发出一阵夹杂在痛苦与释放边缘的***。 “刚才你说过,那些人从镇上带走了一男一女?” 尽管不太明白这个坐在城主座位上,像远古猿人般强悍凶暴的男人究竟想干什么,唐虎仍然战栗着身体点了点头。 “我给你一队士兵,从城里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格雷克阴冷地说。 唐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不由自主倒退几步,勉强保持住摇晃身体的平衡,用干涩的语气说:“阁下,您应该明白……那些人实在太强了……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这种怂包除了会趴在女人肚皮上抖抖威风,别的还会做什么?” 格雷克狞笑着,猛然提高音量:“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杀掉他们从镇上带走的那两个人。你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不需要你和他们产生直接冲突。归根结底,那两个人都属于苍影城辖下的平民,他们无权插手我们自己的事。去,把他们弄过来,杀掉—” “可是,可是……他们,他们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放过我。” 浑身颤抖的唐虎“扑嗵”一下再次跪倒,苦苦哀求:“大人,求,求求你,我,我不想死……” “如果你不去,老子现在就轰爆你的头—” 格雷克嘴角咧开,从挂在座椅旁边的武器皮套里抽出一支口径惊人的手枪,枪口正指唐虎的脑袋,阴险地笑道:“如果做成了这件事,并且能够活着回来,你就统管虹湾镇和周围三座城镇的财税官。我只需要能干的手下,废物,只配去死—” “可是大人……”尽管明白事情已经不可为,唐虎仍不死心想要最后争取一下。 “滚—” 格雷克的咆哮仿佛史前巨象,把唐虎吓得连连倒退几步,跌跌撞撞迅速消失在大厅门口。 “你想让这个家伙去试探一下那些人?”鄙夷地瞟了一眼大门方向,女军官伸出绷着黑色丝袜的平滑长腿,侧身坐到格雷克粗壮的大腿上。 “一个初阶进化人,当然不可能是那些家伙的对手。” 格雷克的眼眸里闪烁着与其魁梧身形毫不匹配的精明与狡诈:“虹湾镇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那里的人就算全部死光也没什么关系。这个男人看似是因为忠诚主动跑来向我禀报一切,实际上,他不过是打着想要因此得到赏识,或者从我这里得到更多收益的如意算盘。嘿嘿嘿嘿!我怎么可能会被这种小伎俩迷住眼睛,想从老子手里拿到好处,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所以,你就让他去找那些陌生外来者的麻烦?”女军官细而纤长的高跟鞋用力踩住地面,趴服着身体贴近格雷克,伸出红润湿滑的舌尖,一面微喘,一面在他耳垂上轻轻舔弄。 “这是一种试探—” 格雷克摊开双臂,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地说:“我需要弄清楚那些家伙的态度。如果他们真的打算与我为敌,他们会毫不犹豫杀掉我派去的这些人。反之,他们也绝对不会为了两个普通人撕破脸皮。苍影城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在彻底解决索斯比亚以前,我不想招惹上其它对手。何况,那些陌生人还拥有骷髅骑士团的身份……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因此惧怕他们。如果他们实力一般或者对苍影城抱有某种额外目的,我会调集所有军队让这些家伙彻底消失。嘿嘿嘿嘿!这个世界很大,到处都是吃人的暴民和变异生物。一支小小的勘探队意外失踪并不稀奇。如果真有某个骷髅骑士因此找上门开,我也能拿出充分的证据,把他们的视线转向卢顿家族。” “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我喜欢聪明的男人。尤其是像你这样,强壮有力,并且拥有超人智慧的家伙。” “索斯比亚玫瑰”里的狂热仍在继续,几个只穿着用少得可怜布料织成内衣的少女被推到台上,在无数双充满欲望通红眼睛的注视下,随着强烈音乐节拍和声嘶力竭的吼叫拼命扭动身体。 包间里只剩下林翔和晓两个人。前者的队员和后者的保镖都被赶到了外面,隔着长长的沙发,加上舞池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或者听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晓已经脱掉身上的白西服,丝质衬衫的领口敞开着。她的头发散乱,纤长的双手仿佛章鱼吸盘一样巴在林翔胸口,双腿也从后面分张开来,朝前弯曲死死盘在他的腰间。从侧面望去,如同一只紧紧粘连在林翔身上,永远也无法摆脱的欲望女妖。 晓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燃烧,她忽然象头母狮一样,反扑着猛转到林翔身前,死死将其抱住,一边粗重地喘息着,一边用力撕扯着林翔身上的战斗服,口中传出的是混杂了***与低吼的声音:“给我!快给我!我要,我要你—” 晓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可恨的是,他竟然连看不都看一眼,丝毫无动于衷。 “混蛋!你,你还是不是男人?”晓狠狠咬了咬嘴唇,带着被欲望控制的颤音说。 “在你所提出的条件当中,我对卢顿家族的财富和东部城市很感兴趣。至于别的东西,你完全可以不用支付。”林翔终于开了口。然而,这番话的内容,却并不是晓目前最希望得到的。 “我需要权力,也需要男人。尤其是你—”晓死死盯着林翔那张漂亮得令人心悸的脸,双眸中几乎要滴出水来。 第二百一七节 决斗 第二百一七节决斗 “呵呵!你实在太贪心了—” 林翔的微笑里,始终如一地带着明显嘲讽:“至于我是不是男人,这一点你用不着怀疑。” 晓直勾勾地望着他魁梧的身躯,恨不得扑上前去在发达的胸肌上用力咬上几口。她使劲儿咽了咽口水,脸上恶狠狠的表情忽然变得无比哀怨:“求求你!我要!我现在就想要—” “ 抱歉,这个要求可不在我们谈话的范围内。看在卢顿家族财富的份上,我可以保护你,但这并不包括满足你的要求陪同***。” 林翔用力拉开晓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缓步走到房门前,正准备伸手拉开,似乎又想起什么转身走了过来,从桌子拿起一个喝空的酒瓶放进晓的手里,用最温和的口气微笑道:“如果实在觉得难受,建议你用用这个,效果应该不错。” 说完,他转身拉开房门,离开。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包间里传来瓶子被重重砸在墙上,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还有发情母狮般歇斯底里的咆哮。 …… 夜已经深了,但是距离天亮似乎仍然遥不可及。 离开“索斯比亚玫瑰”,转过几个街道拐角,震耳欲聋的喧闹与迷醉耀眼的光线也渐渐消失,当最后一线明亮被夜幕吞没,视线范围的一切,也彻底变成如墨似漆般的黑暗。 苍影城的实际控制区不大,从酒吧返回旅馆的路也不算很长,然而林翔却有种被人躲在暗处窥视的感觉。 不,这不是什么错觉,它真实存在—发射开的探测意识察觉到,就在正前方,那条从旅馆门口延伸过来的道路中央,站立着几个被黑暗笼罩的身影。 “啪—” 四道巨大的强光从街道两边交叉射来,把林翔等人牢牢锁定。 六个身穿深绿色军制战斗服,身材高达两米以上的男人站在街道中央。他们过于魁梧的身躯与两边房屋极不协调。乍看上去,仿佛一群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野蛮巨人,穿越时空限制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们手里都拿着突击步枪。虽然是翻新过的旧货,不过看上去保养得很不错,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没人会怀疑它的威力。 护卫队员立刻端起手中的枪,站在林翔旁边的molly更是准备直接扣动扳机,却被他伸手轻轻压下。 林翔有些奇怪—这些身穿苍影城战斗制服的人拥有很强大的力量,甚至超过相当于五、六级进化程度的标准。但是他们的实际进化能力并不高,大概只相当于二级左右。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杀意,却有着本能的冰冷和敌意。 在这些神情冰冷,目光凶悍的士兵当中,林翔还看到了另外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唐虎。他就站在一名士兵旁边,用狠厉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他的嘴唇抿得很紧,虽然距离隔得很远,林翔似乎也能清楚听见他嘴里发出“吱吱格格”的磨牙声。 一个三十余岁的白种男***步走上前来,若鹰一般的双眼紧盯着林翔与其站在周围的手下。他脸上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额头很宽,皮肤仿佛被镀上一层如铜般坚硬冰冷的金属光泽。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在无数战火中才能粹炼出的凛冽气息,和其他人相比,这种高达四级进化的异能标准,足以使他成为被绝对服从的领队人物。 “欢迎来到苍影城。自我介绍一下,警卫军第十一战斗中队队长,昆西。普雷斯科特。”他伸出筋络盘绕的右手,声音如同暴雨前的闷雷,脸上的表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 “林翔,隐月城城主—”林翔微笑着伸手握住,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城主?” 也许是意外于林翔的身份,昆西略微有些惊讶,眼眸中因为察觉不到对方变异气息的本能轻视也慢慢收起。他皱着眉,用不太高兴的口气说:“我们欢迎每一个友好的外来者,但是对于那些对这座城市抱有某种企图的家伙,我会用拳头让他明白,什么才是苍影城的法律。” “你说得一点儿没错—” 说完这句话,林翔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淡淡地问:“那么,把远道而来的客人拦在旅馆外面,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律吗?” “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 昆西后退半步,侧过身,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唐虎:“据说,你们从这家伙所在的小镇上带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的女人?”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地等待对方尚未说完的下文。 “这件事必须按照苍影城的规矩来解决。他们是我们辖下的居民,即便要离开,也得首先服从于格雷克城主大人的判决。” 昆西瞟了林翔一眼,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那些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队员身上。至于林翔……虽然这家伙是城主,可是没有异能,就和垃圾没什么区别。 “所谓的判决是什么呢?”林翔的声音听上去很冷。 “很简单,如果那两个人能打赢他,那么你可以带走他们。如果我的人赢,那么他们就必须永远成为奴隶,或者被杀—” 昆西看了看站在队伍中间面色惊慌的伯尼和妮莉雅,笑容显得无比阴森。 这本来就是一种试探。 格雷克需要知道这些外来者对苍影城的态度,至于输赢……虽然对方是两个人,但唐虎却拥有不折不扣的三级进化异能。昆西毫不怀疑战斗结果。 林翔看了看他,又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瑟瑟发抖的伯尼和妮莉雅,淡淡地说:“你说的对,任何人都必须遵守所在城市的法律。如你所愿,让他们决斗吧!” “不!你,你不能这么做—” 伯尼飞快冲上前来,死死抓住林翔的衣服,难以置信地问:“你,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要带我们离开这儿。我们,我们已经没地方可去。” 林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着站在旁边的妮莉雅,说:“你喜欢她吗?”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问,脸色苍白的伯尼仍然点了点头。 “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真正意图—” 林翔的声音忽然变得深沉而严肃,沧桑且沉重:“究竟是爱?或者仅仅只是出于喜欢?想要和她长相厮守,永远呆在一起?还是单纯贪图美色,只想在床上***几次?别急着告诉我的答案,也不要头脑发热或者因为该死的男人尊严而违背本意胡说一气。没错,你在虹湾镇的表现的确像个真正的男人。但这个世界并不是如你想象中那样,时刻都被美丽光环所笼罩。爱情,不是一个空幻漂亮的词语。它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承担一切,意味着必须为之付出曾经拥有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随时可能死亡的未来。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辐射,把这个女人卖掉,你能得到一大笔钱,足够供你下半辈子吃喝。接受决斗,你可能会死。很多男人都会选择前者,后者可能也有,不过他们都被称之为傻瓜或者白痴。我并非故意诱惑,你已经得到这个女人的身体,两个人继续呆下去,充其量只是多睡几晚。不想死的话,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伯尼脸上死一样惨白,他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朝两边乱扯,用力纂紧拳头,又飞快松开,混乱的目光在妮莉雅和林翔两个人身上来回转动。虽然难以接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残酷的现实正在迫使自己做出选择。 妮莉雅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用悲哀的目光默默注视着伯尼。 离开虹湾镇的时候,她已经放弃一切自愿成为伯尼的女人。这其中固然有林翔插手的缘故,更重要的,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在废土世界,除了拥有强大力量的变异者,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庸。 妮莉雅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陪男人睡觉。可是妮莉雅没有第二种选择,她需要食物,需要干净的水。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需要等价交换,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付出肉体。 她不知道人有没有灵魂,她只知道自己是为了延续生命,被迫让那些浑身上下散发恶臭的醉鬼为所欲为。无论是镇上的男人或者收税官她都不会拒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泰德像从前一样把自己按翻,狂笑着撕裂衣服的时候,妮莉雅丝毫不觉得快感或者认命。她想要反抗,想要撕裂那个骑在自己身上男人的腿,再用一根削尖木桩从他的屁股缝隙里捅进去,让他尝尝被硬物***身体究竟是什么感觉。 伯尼出现的一刹那,妮莉雅觉得自己已经找回了失落的灵魂。也许是因为厌倦,或者是出于憎恨,她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倚门卖笑的生活。她需要一个能够呵护自己,保护自己的男人。 爱情,有些时候来得的确很突然。令人惊喜、意外。 林翔的话让她本能感到恐惧。更可怕的,则是伯尼的沉默。但是凭心而论,妮莉雅却知道这是他应该做出的选择。 现实和梦幻,你究竟会选什么? “你只有一次机会—” 林翔认真地看着满面痛苦的伯尼,指着站在旁边的妮莉雅,冷酷地说:“你和她,我只会救一个。如果放弃决斗,我会带你走。虽然我有力量,却必须遵守苍影城的规矩。如果接受,那么就算你战死,我也会让妮莉雅得到一个好的归宿。你应该明白,我有这个能力。” “为什么……不能,不能是两个人?”伯尼抬起头,看看妮莉雅,又看看林翔,啜满泪水的眼里满是哀求。 他毕竟只是一个年轻人。 “两个人不可能都活下去。” 林翔的声音残酷得像是地狱判官:“这个世界随时可能遇到死亡威胁,妮莉雅很漂亮,她跟在你身边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她可能会移情别恋找上别的男人,其他人也可能会因为垂涎美色引诱或者把她强行占有。谁也说不准这种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明天?后天?或者再后天?我能帮得了你们一次,不可能永远呆在身边帮你们无数次。现在,选择吧—” 伯尼猛然睁大双眼,瞳孔骤然进缩,他的身体颤抖着,想要站立都显得十分困难,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显得无比僵硬。他绝望地看看林翔,又转过身,用凄凉哀绝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妮莉雅,异常粗暴地把她拽到面前,拉进怀里,对准那张冰冷得微微颤抖的柔软嘴唇,重重吻了下去。 “他说的没错,你应该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至少,能够保护你—” 从近乎窒息热吻中松开的一刹那,伯尼坚毅果决地狠扣住妮莉雅的肩膀,又迅速放开,朝着被探照灯笼罩的街道中央迈出脚步。 “考虑好了吗?”林翔脸上露出魔鬼般的微笑。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吼出内心深处愤怒与绝望的瞬间,伯尼年轻的脸上也掠过一丝痛苦。他垂下头,喘着粗气,没有去看林翔的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记住你说过的话,让她好好活着。” 林翔默默点了点头。 对面,唐虎已经脱掉身上的外衣,从荷枪实弹的巨人士兵群中慢慢走出。探照灯刺眼的光芒照在他魁梧身躯表面,映出结实肌肉下一块块具有震撼力量的阴影,还有那张背对光芒,隐约能够看出是在狞笑的脸。 “伯尼,别去送死,快回来—” 突然,妮莉雅像发疯一样冲了出来,带有哭腔的尖声嘶喊,打破了黑暗中被众人默默遵守的寂静。 “molly,拦住她—” 林翔冷冷的下着命令,黑夜掩盖了眼睛里的光,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尽管有些迟疑,molly仍然死死抓紧妮莉雅的胳膊。 “回来—你回来啊—” 妮莉雅的声音由高转低,从尖利变成沙哑。最后,只剩下泣不成声的痛哭。 自始至终,伯尼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 寒冷的夜风,把地面上的灰尘吹起一个个旋转的旋涡,从人们的腿脚中间迅速飘向远处。 分属于苍影城和隐月城的人们站在街道两侧,用各自不同的负责目光远远望着站在道路中央的那两个决斗者。 “我说过,格雷克大人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看着比自己矮了近一头的伯尼,唐虎毫不掩饰脸上的凶残与狰狞:“我会先杀了你,然后是妮莉雅。” “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伯尼眼眸里闪烁着冰一样寒冷的光。 “是吗?那我可真是有些迫不及待。” 唐虎用力挥了挥拳头,冲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就你这种连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我一只手就能……” 话未说完,面无表情的伯尼忽然身形一矮,腿脚骤然加速,像脱膛的炮弹飞撞着猛扑过来。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在拥有进化能力的唐虎看来,被眼睛捕捉到的速度显示画面,却被足足削减了一半以上。尽管对方的攻击出奇不意,也充分利用自己的麻痹和傲慢,可是这并不致命—普通人对进化人,这中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小子,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 唐虎狞笑着,右手一把抓住伯尼重重挥向自己腰间左拳,如钢爪般坚硬的五指扣紧他的手腕,左手张开用力抓住对方右臂,像玩具一样把伯尼整个人拖到身前,以强大的力量分朝两边狠狠拉伸。随着衣服布料被撕开的“哧哧”裂音,伯尼手臂与肩膀交接的位置也迅速绽破。被绷得越来越薄的皮肤再也无法承受巨大张力,纷纷散成一条条状若烂絮的丝条。肌肉和韧带交相扭绕,鲜红的液体从破裂血管中喷涌溢出。随着唐虎手上力量逐渐增加,带有新鲜粘膜保护的骨头也从肌肉团中高高凸出,在强烈的灯光照耀下,反射出惨白的光。 伯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痛苦地皱紧双眉,深色的眼瞳中掠过一丝森寒的光芒。 “老子先拧断你的手,看看你究竟怎么跟我斗—” 唐虎用力拽紧对方破损的手臂朝两边反拧,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越来越残忍。 他很不满意伯尼的表现—这小子居然没有惨叫,也没有求饶,这样杀人,丝毫没有快感可言。甚至,眼睛里只有仇恨和蔑视。 妈的,老子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化人。就算再来十个这样的小子,一样拧成肉干。 第二百一八节 情殇 第二百一八节情殇 “你他妈的到是叫啊!叫出来,老子会给你一个痛快,让你死得轻松点儿—” 唐虎在咆哮。 林翔依旧站在那里,宁静地看着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一点也没有想要出手制止的迹象。 突然,伯尼疯狂地笑了起来,他尖号着,双腿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推动摇摇晃晃的身体朝前猛冲。尽管双手被唐虎扣住,但是反向拧转的角度却让身体得到足够前冲的距离。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唐虎有些慌乱,他本能地想要抓紧对方胳膊朝两边拽开,却惊恐地发现—伯尼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用头撞击自己的身体,而是拼尽全力俯***子,低头,张嘴,朝着自己两腿中间的位置狠狠咬下。 撕心裂肺的痛苦尖啸,在苍影城被黑暗笼罩的上空骤然爆起,久久回荡。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我,我要宰了你—” 脸色煞白的唐虎暴跳着,粗大的拳头挟着数百公斤重的拳力,狠狠砸向伯尼的脸和身体。一下、两下、三下……狂暴与剧痛搀杂的怒吼使他的嗓子早已沙哑,只能机械地连连挥拳朝着咬住自己***的男人猛砸。伯尼则丝毫没有动弹,他拖拽着已经残废的双手半跪在地面,似乎已经失去知觉,象是僵硬的尸体,只是偶尔***几下,从紧闭的嘴角边缘不受控制流出的口水。 只有牙齿如同钢钳般死死咬住那团绵软的烂肉,被狂暴的力量像树叶一样高高抛弃,又重重摔下。 大滴的冷汗,从站在旁边观战昆西的额角慢慢渗出,滚落。 这场战斗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或者应该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惨烈的场景。 普通人不是进化人的对手,这是人所皆知的道理。可是为了一个女人,那个叫作伯尼的小子居然会如此拼命,这实在令昆西感到震惊,甚至还有一点点好奇。 妈勒个逼的,爱情,真有那么伟大的力量吗…… “哧啦—” 巨力拖拽和撕扯,终于把两个紧紧扭在一起的男人分开。刺耳的裂音与惨叫混合声中,伯尼瘦弱的躯干被远远抛出,重重摔落在数米外的冰冷地面上。唐虎则嚎叫着用双手死死悟住血液喷涌的***,绻曲着身体在尘土间痛苦的来回翻滚。 “放开我—” 双目通红的妮莉雅猛然从molly手中挣开,连滚带爬哭喊着扑倒在奄奄一息的伯尼身上,像疯了一样拼命推攮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男人,眼里满是无助和绝望。 忽然,她抬起头,用怨毒无比的目光死死盯着倒在远处的唐虎,用颤抖的手抓紧从耳边垂落的长发,绞了绞,张开嘴,狠狠咬住。 “杀了我的男人,我要你偿命—” 妮莉雅瞪圆双眼,愤怒让她漂亮的脸蛋看上去一片紫黑。她从旁边的乱石堆里抓起一块带有锐角的碎砖,口中发出令人恐惧的“嗬嗬”低吼,朝着唐虎猛扑过去,高高抡起砖块,朝找那颗令她感到无比憎恨的头颅狠砸。 虽然痛得死去活来,唐虎毕竟是拥有三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砖块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板砸烂他的脑袋,剧痛刺激着体内血液以可怕的速度涌动,感知器官也在麻木与灵敏之间来回反复,难以忍受的他口中爆出阵阵粗野嘶吼,震得街道两边墙壁上瑟瑟落下层层积灰。他一手撑住地面挣扎着站起,抡起筋骨凸显的拳头狠狠迎上。“嘭”的一声闷响,冲力巨大的拳锋轻而易举穿透了妮莉雅的腹部。 妮莉雅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身体和手脚都在无规律的***着,她的呼吸极为短促,气流根本没有进到肺中,而只是在喉间打着转,散发出仿佛窒息者濒死前从胸腔里发出的空响。 “***!来啊!老子要活活整死你—” 拳头在烫热的腹内翻滚搅动着,血腥和湿粘的触感,越发刺激着唐虎被疼痛刺激得快要发疯的大脑。他张开插在妮莉雅腹部的拳头,用强劲有力的手指死死扣住肠子,把湿滑绵腻的肠管在手腕上绕了几个来回,拽紧,狞笑着拼尽全身气力狠狠一拉,妮莉雅整个人就好像被麻线控制的木偶般立刻站直,被红色毛细血管和淡黄脂肪层层裹符的肠子,也从腹腔里被活活拖出,硬生生地拽出两、三米远。 林翔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这一切似乎与他毫无相干。 唐虎隐隐微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最担心的人就是林翔。不知为什么,这个看上去丝毫无奇,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异能气息的年轻人,总令他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嘿嘿嘿嘿!没人会帮你们,两个自以为是的傻瓜……带着你们幼稚可笑的爱情下地狱去吧—” 超过极限的痛苦给他身体带来的伤害还远未过去,可是生理和心理上的耻辱,更令唐虎感到前所未有的疯狂。他勉强保持着站立姿势,一步步拖着身体挪到妮莉雅面前,满怀恶意地用力拽紧拖在手中的肠子,凶残地狞笑道:“死吧!***—” 积蓄已久的力量在身体里来回奔涌,爆发力十足的拳头狠狠砸向妮莉雅眉心。就在拳锋与目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唐虎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死死卡住自己手腕,再也无法前移分毫。 不知什么时候,林翔已经出现挡在身前,比女人更加纤细、白腻的手指,仿佛柔若无物般轻轻搭在唐虎腕间,却产生出重若千钧的豪力。 唐虎双眼眼角跳了跳,死死盯住他,怒声狂吼:“你想干什么?你说过,不会干涉我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林翔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你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进化人对行普通人,这已经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他们现在需要休息,不用很久,最多十分钟。” “你做梦—” 唐虎暴跳如雷地连声咆哮:“这些家伙毁了我,我要拧下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恐惧的滋味儿—” “够了—” 站在旁边观战的昆西慢慢走了过来,用力吸了一口夹在手里的香烟,沉声喝止:“他说的对。这的确是一场不公平的屠杀。不管你和这两个人之间曾经有什么样的过节,至少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其实,拖延时间对你有好处—他们受伤很重,活不了多久。” “我不想让他们就这么死,我要让他们感受到比现在更加可怕的痛苦—” 唐虎歇斯底里地怒吼:“这两个混蛋毁了我的一切,他们让我丧失了做为男人的权力,我要报复,我要杀……” “你这头没脑子的猪—” 忽然,昆西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揪到面前,口沫四溅地咆哮:“亏你还是拥有变异能力的进化人,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搞成半残废。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可是……”唐虎脸色涨得通,他握紧双拳,想要据理力争。 “可是你妈个逼—” 昆西松开手,把他重重甩开,狠狠啐了口唾沫:“够了!这里是苍影城,不是你为所欲为的虹湾镇。如果不是格雷克大人的命令,我现在就把你这个垃圾一拳打出屎来,省得活着丢人现眼。给老子滚到一边呆着去,照他们说的做,休息十分钟。” …… 伯尼和妮莉雅并排躺在地上,只剩下最后喘息的力气。伴随着每一下喘息,嘴边就会涌出大片的血。生命的气息正从他们体内迅速流失,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丧尽最后的力气,变成两具冷冰冰的尸体。 林翔蹲在伯尼旁边,从急救包里摸出兼具兴奋和止血恢复功能的针剂,分别给两个人注射了一针。 “我,我还能活……活多久?”伯尼双眼睁得斗大,死死注视着林翔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 “恨不恨我?”林翔答非所问。 “恨!” 伯尼强咽下一口已经涌到喉头的血,面色狰狞地说:“你,你救了我们,却……却又要让我们去死。你,你,你……” “我从未答应过你们可以得到永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控制生死的只有自己。还有……神。” 林翔安静地看着他,冰冷的目光逐渐让伯尼变得安静下来。这时,他才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还有血液流失造成的冰冷。 “为了一个女人而死,你现在后悔吗?”林翔半跪在地上,右手搭着膝盖,认真地问。 “如果后悔,我,我根本就不会这样做。”伯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艰难地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躺在身边的妮莉雅。 “那么你呢?” 林翔抬高视线,目光越过伯尼,微笑道:“妮莉雅,你本来可以不用死,但你还是不顾一切冲了上去。现在,后悔吗?” 妮莉雅挣扎着想要从地上坐起,一口鲜血从喉咙涌上,让她剧烈地咳嗽着。当粗重的喘息逐渐平复,她努力睁大疲惫的双眼,虚弱地说:“他,他是我的男人……我,我不可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你,你这个傻瓜—” 伯尼无力地摇着头,含糊不清地说:“活下去,我要你活下去。懂吗?” “……一个人活着……还,还有什么意思?” 妮莉雅脸上的表情说不清究竟是哭或者在笑:“我,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生活,即便,即便是死,两个人一起,一起死……也要比这好,好得多。” “……你,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伯尼摇头叹息。 “你这个自私……自私的家伙。”妮莉雅喷出一大口血,话语勉强可以听清。 林翔的眼眸沉静得像坠入湖底的冰。他默默看着这两个已经剩不下多少时间的恋人,一丝随着旧时代毁灭而早已消失的触动,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悄悄重现,慢慢潜入他的心里。 “还有五分钟—你们这对该死的奸夫***,我要活活撬开你们的脑壳,喝干里面的浓浆。快滚出来受死—” 百米开外的街道对面,传来唐虎疯狂狰狞的咆哮。 充满死亡威胁的刺耳尖啸,丝毫没有让两个濒死的人感到恐惧。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妮莉雅,伯尼年轻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他用力喘息着,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摸索,指尖碰触到妮莉雅手臂的瞬间,像充满能源般飞快张开,紧紧抓住,再也不愿意放松。后者脸上同样带着虚弱的笑,她艰难地在挪动着身体,尽量靠近伯尼。直到头部与对方肩膀碰合在一起,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呼了口气。她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痛苦,微笑起来,脸上也泛起了美丽的晕红,甚至微微合拢沉重的眼皮,随时准备睡去。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们,脸上显露出柔和、温暖的笑。 他拉过别在身后的腰包,从中取出两支早已准备好的真空试管。透明的胶质管壁中央,两滴颜色鲜润的红色液体,在探照灯雪白光芒的映照下,显出诡异、神秘的晶莹光泽。 “你们不会死。我将给予你们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已经很难找到美好的东西,它们不应该随着时间慢慢消逝,它们会一直存在于每个人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说着,林翔把胶管分别凑近伯尼和妮莉雅唇边,把那滴蕴含有神秘力量的血,用力挤入他们口中。 …… 这注定是一个被疯狂和暴力统治的夜晚。 空旷的公路上,两辆外观老旧,车身两侧涂有索斯比亚独角狮图案的卡车,像发疯一样飞驶着。嘶吼的引擎爆发出强大动力,轮胎碾过路面上的坑凹,把庞大的车身高高颠起,又重重落下,发出“丁零咣啷”的沉闷撞击,车底饱受摩擦的零件甚至会擦出大片火星。它们似乎随时都可能散架,却丝毫不肯停下野蛮猛冲的势头。 跑在前面卡车的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并不英俊,外貌甚至可以说是普通。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双散发出冰冷光芒,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此刻,奥勒尔的内心完全被疯狂燃烧的烈火占据。即便以他拥有高达五星寄生士的大脑思维,也无法把这股淤积在体内的愤怒彻底驱除。 他是卢顿家族当中最受宠信的心腹,也是由伯格森本人亲自安置在苍影城的贸易执行官。索斯比亚早城内的一切商业活动,都必须得到他的许可。 奥勒尔很清楚—除了贸易,自己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晓,并且安排合适的机会,让这个拥有卢顿家族头衔,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家族血脉的女人接近格雷克,促使他们之间产生纠纷或者某种超友谊的关系。无论这对男女之间的发展态势如何,他们都会被一系列矛盾诱发出愤怒,斗得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索斯比亚需要这座城市。苍影城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包括食盐在内的各种海产品,卢顿家族依靠它们能够赚到丰厚无比的利润。至于奥勒尔本人……伯格森承诺过—如果能够用最安全,最稳妥的办法拿到苍影城的控制权,那么,他就是新一任城主。 这种诱惑根本无法抵挡。 但是,想要从别人手里拿到被承诺属于自己的东西,很难。 格雷克与奥勒尔实力相当,他手里控制着一批数量惊人的军队,长时间的统治,使城内大部分居民已经习惯目前的生活。他们完全可能在征召令下迅速组建起数量过万的武装平民。奥勒尔在这方面根本无法可想,由于实力限制,加上每次进出苍影城都需要大量抗辐射药剂,他手中只有不到两百名索斯比亚卫兵。而且,卢顿家族的巧取豪夺和强买强卖行为,早已在苍影城居民当中引起怒怨,短时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倒向自己这边。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得到这座城市,奥勒尔就必须使用另外的手段。 城内很多地方都安置有索斯比亚的眼线,林翔等人进入城市的消息,奥勒尔早在几小时前就已经得知。这些不明身份的外来者让他产生了本能的恐惧。根据报告,这些人当中虽然没有一个寄生士,数量也很少,但他们却拥有索斯比亚无法获得的装甲战车,身上还佩有骷髅骑士团的特殊标志。 奥勒尔简直无法想象—如果那些带有黑色骷髅的家伙也看中苍影城,那么自己耗费心机做出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绝不— 第二百一九节 尊主 第二百一九节尊主 在普通人眼中,寄生士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 然而,奥勒尔并不这么认为。 任何强大与弱小,都有一个相互对比的参照物。 对于苍影城居民而言,索斯比亚商队绝对是令他们憎恨无比的黑恶势力。这些佩戴着独角狮图案的家伙强买强卖,用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从自己手中换走辛勤劳作才能得到的大量产品。可是民众却不敢得罪他们—苍影城需要棉花、布料、药品,还需要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物资。在这个没有网络,缺乏远程交流手段的荒芜世界,无法得到抗辐射药的居民,只能依靠能够这些该死的,可以在重度辐射区内自由往来的索斯比亚人。 也正因为如此,格雷克对卢顿家族在城内那些不合规矩的行为,一直保持沉默和忍让。 奥勒尔也不清楚这种情况能够维持多久。他只知道一件事—想要打破卢顿家族的垄断经营其实很简单,只要有另外一家商队出现,索斯比亚在这座城市苦心经营的势力堡垒,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竞争,是一个充满赤裸裸血腥利益的词。 为了获取利润,竞争者会以削减售价和增加商品种类等手段,不顾一切扩大自己的顾客来源。如果苍影城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家族势力,索斯比亚商队再也不可能独自享有所有利益,甚至会被愤怒的民众拒绝、驱逐,永远撵出这个城市。 奥勒尔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场景。 卢顿家族不会放过自己,更谈不上成为什么所谓的城主。 他必须制止,必须赶在那些外来者在城肆意散播影响力以前,把他们带来的威胁降到最底,甚至彻底扑灭。 这绝对不是狂妄。在苍影城,奥勒尔分派了大量眼线。林翔等人进入城市不过半小时,一份关于他们的人员数量、武器装备、车辆器械,以及依靠气息感受到的强化、进化变异能力和战斗实力的详细评估报告,已经摆在他的办公桌上。 没有寄生士,实力最强的家伙也只有进化八级。 奥勒尔不愿意轻易招惹其它势力。但是,他也不可能与其他人共同享有这座城市。 如果这些家伙愿意谈判,奥勒尔倒也勉强愿意让出一部分很少的利益。 不过……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杀光— …… 夜晚的风,刺骨的冷。 唐虎目瞪口呆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伯尼和妮莉雅,血红的双眼上上下下地看了十几遍,从发梢到脚尖,甚至每一个毛孔,每一片肌肤,每一根头发,都被他用堪比显微镜还要细密的目光死死笼罩。 “这不可能……不……这,这不可能……” 他一直在喃喃,脸上布满死一样的灰白。他大张着嘴,却感到面前有两股无比沉重的压力让自己无法呼吸,几乎窒息。 唐虎记的很清楚—就在十几分钟前,自己已经拧断伯尼的双手,破开妮莉雅腹部,把她的肠子活活拽出、扯断。按照正常状态,他们早就应该变成毫无生命的尸体,躺在地上发硬、变冷。 现在,他们却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强壮、精悍,正用充满仇恨与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他们面色红润,散发出健康的气息。站立姿势随意自然,丝毫看不出伤口带来的影响。破损的衣服被血浸透,潮湿产生的重量使布料沉甸甸往下坠,被探照灯直射的衣服表面显出脓淤发亮的血泥,边缘已经干硬发黑,隔着很远,仍然可以闻到充斥在空气中那股令人恶心欲呕的浓烈血腥。 伯尼上身赤裸着,肩膀两边全是纵横交错的伤痕。它们已经愈合,扭曲、撕裂的伤口只剩下一条条状若螺旋的浅淡线条,凹凸处泛着白,附近的肌肉略微有些膨胀。看上去,和陈年旧痕没什么区别,顶多就是外观有些吓人,实际并不影响身体行动。 妮莉雅偎依在他的旁边,衣服下摆被交叉拧纠成一个缠绕紧密的疙瘩,使得破损的上衣刚好能够遮挡住胸口,却把乳房下侧直至腰臀的部分都暴露出来。她的小腹左边有一块直径大约二十厘米左右的疤,中央部位的粉红色嫩肉微微有些内陷,周围的皮肤则如同环形山一样浅浅隆起,十几条从伤口边缘裂开的线条像枯树根一样弯曲扭绕。尽管这些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也完全能够想它们究竟对身体造成何等严重的伤害,但它们已经愈合。 靠在街边墙壁上的昆西双眼瞪大到了极致,刚吸了一半的香烟,从颤抖的指缝中掉落下来,身体也在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这个充满辐射的世界,昆西曾经看到过许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诡异事件。但其中任何一桩,都无法与发生在自己面前的这一幕相提并论。 他对伯尼和妮莉雅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废土世界的普通人和蚂蚁差不多,如果不是看在林翔等人身上那个黑色骷髅标志的份上,他也不会出手制止唐虎,让他们得到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昆西从不相信什么死者会变成鬼魂回来索命之类的说法。即便真有怨气变成的死灵,他也会狞笑着用手枪在它的脑门上开个大洞。 昆西可以听见自己牙齿在拼命撞击发出的“得得”声,他还是头一次对格雷克城主以外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恐惧。 唐虎脸上的肌肉在颤抖,愤怒产生的狂热正从他的身体里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寒彻心底的冰凉。他的额头不再冒汗,只有瞳孔仍然保持紧缩状态,从那两只比针尖还要狭小的微孔里,绝望地窥视着站在面前的对手。 伯尼和妮莉雅冷冷地看着他,前者身上散发出足足高达六星寄生士标准的强烈异能气息。后者的能量磁场虽然没有那么强大,却也拥有等同于四星的实力。 唐虎可以说是看着伯尼长大,至于妮莉雅,他摸过这个女人身上每一处肌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然而短短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从卑微濒死的状态,突然变成拥有强大力量的寄生士。 上帝啊!这,这就是所谓的神迹吗? “不!我不相信,这,这不是真的—” 唐虎尖利的叫声瞬间刺破了深沉的夜空,他整个人猛然弹起,嘶吼着挥舞拳头朝伯尼重重砸下, 却冷不防被站在旁边的妮莉雅旋转侧身,从半空中一脚踢得倒飞出十几米远。 “扑嗵”一声,唐虎从空中栽到了地上,滚了几下,仰面躺在了满是灰尘的地上。他的右肩已经完整个塌陷下去,身体无意识地拼命抽搐着,甚至连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嘴唇大张,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一脚并不致命,但是心理上遭受的重创,却比身体直接伤害严重得多。 曾经是蝼蚁般的两个普通人,瞬间竟然变成远远强于自己,甚至高高在上的最可怕存在……他根本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 唐虎双眼中已经满是血丝,脸上忽然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喉咙间更是涌出阵阵野兽般的吼叫,喉结不住地上下起伏,双手颤抖着。突然,他好象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颓然跪倒在地,竟然哭了出来。 “你们骗我,所有人都欺骗我。你是魔鬼,这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巫术,是邪恶的妖术—” 他神经质般尖声嚎叫着,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从地上跳起,冲近街道旁边的房屋,以近乎于癫狂的状态朝墙壁表面猛撞。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也没有想要停下来的迹象。一下、两下、三下……沉闷的撞击声顺着空旷街道远远传递开来,震落一片散积在废墟楼层间的碎石陈灰。 墙壁表面的装饰涂层已经剥落,露出一块块被已经被撞至碎裂的硬砖。唐虎的力量极大,额头落点位置已经变成一个浅凹的坑。他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丝毫不顾从破裂头皮边缘溢出的血,仿佛执拗狂妄的人形怪兽般重复着单调却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直到头骨无法承受剧烈碰撞,松动,开裂,露出颜色白得发腻的脑浆。 “他已经疯了。” 看着随时可能死亡,但是仍然朝着墙壁机械撞击的唐虎,林翔淡淡地说。 进化人的身体强度比普通人要致密得多,却无法超过砖石,更不可能承受如此强烈的碰撞。正常人不可能用如此如此可怕的方式自杀,当理智被现实摧毁,狂暴和执念也彻底统治身体,成为大脑中唯一存在的部分。 “嘭—” 最后的碰撞,使整个头颅彻底爆开。红色血液与腻白黏浆的混合体溅在墙上,飞散成一片形状怪异的放射状图画。堆积凝厚的浆汁顺着图案边缘缓缓下滑,流淌出一条条平直得令人心悸的线。 伯尼和妮莉雅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中的神色一片木然。 这一晚,他们看到了太多从未见过的东西,经历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事件。突然之间获得强大异能,这相当于得到在废土世界的生存保障。可是,他们也很清楚—物有所值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规律。 得到力量的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必须付出,或者应该说是失去某些东西…… 最后看了一眼唐虎已经僵硬变冷的尸体,又回过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妮莉雅,伯尼双眼跳了跳,脸上瞬间转过惊惧、释然、希冀等等无数种意义复杂的神情。他慢慢握紧双拳,又狠狠张开,高昂着头仰望黑沉沉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林翔面前,双膝一屈,重重跪到在地上。 他分开双手撑住弯曲下坠的身体,额头直接碰触冰冷的地面。用这种抛弃尊严且充满奴性的方法,毫无保留的,表现出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绝对服从。 “你,是我的主人—” 伯尼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成为寄生士,拥有力量的感觉很不错。身体里突然之间增加了许许多多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从林翔身上没有察觉到像自己一样的异能气息,可是他明白,这个赋予自己一切的男人,绝对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普通无奇。 除了服从,他想不出究竟能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林翔。 瞬间进化,这是只有神才能拥有的能力。 他能给予这一切,自然也能剥夺这一切。 伯尼毫不怀疑这一点。他没有,也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妮莉雅缓缓走了过来,以同样的姿势,跪倒在伯尼旁边。 林翔眼中幽碧如水,没有一丝波动。他安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人,黑玉般的眼眸飞快扫过他们全身,点了点头,脸上慢慢显露出温和的微笑。 …… 远处的街道,传来汽车轮胎碾压地面发出的闷响,随着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慢慢变得震耳欲聋,两辆涂有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卡车,也咆哮着疯狂驶近这片混乱、狼籍的死亡之地。 在一片尖锐的刹车声中,卡车紧急刹停在路上。神情冷肃的奥勒尔直接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纷纷从卡车里跳出,跟在他的身后,向正前方被探照灯笼罩的地方大步走去。 越来越接近那群站在白光里的人群,奥勒尔心里的不安和暴燥就越来越强烈。当他走到距离林翔等***约二十米左右位置的时候,两股扑面而来的强大异能气息,使盘据在他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六星,一个四星。这两个家伙是谁?他们究竟从哪儿来?” 奥勒尔看到站在街道对面的昆西,还有他手下那些块头巨大,身体结实的变异士兵,也看到背对自己站立,身上佩有黑色骷髅标志的那些陌生人。不过,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伯尼和妮莉雅。 这两个人身上穿着最常见的破旧衣服,似乎是苍影城的普通居民。但他们却跪在那些陌生人面前,这让奥勒尔无法判定对方的身份,也不可能像预料中那样妄动杀机。 “嗨!你们是谁?” 奥勒尔大步走上前来,皱起眉头盯着林翔看了半天,带着傲慢和冷厉的口气,问。 对于没有异能气息的普通人,他从来不假以颜色。如果不是现场气氛太过诡异,那两名寄生士的举动也实在古怪,奥勒尔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直接挥拳砸碎林翔的脑袋。 林翔抬起眼皮,目光直接忽略了围站在四周,端着武器枪口正指向自己的数十名士兵,落在奥勒尔胸前用白银制成的独角狮标志上。淡淡地说:“索斯比亚的人来得可真快。看来,伯格森把你放在这座城市里,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你说什么?” 奥勒尔全身一震,目光立刻变得狰狞。 在苍影城,他与城主格雷克地位相当,是数万平民头上的绝对主宰。从未有人敢用如此冷傲的口气对他说过话。就算是卢顿家族的上位者,即便命令,其中也含有相当成份的尊敬。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未等奥勒尔有所反应,跪在地上的伯尼全身肌肉突然隆起,腿脚配合着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改变着位置,右拳如同横冲直撞的坦克,由下而上狠狠砸中奥勒尔左边面颊。立刻,奥勒尔超过上百公斤的身体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庞大而沉重的身躯呼啸而下,眼疾手快的伯尼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借助惯性用力轮圆,狠狠砸在地面上。 “嘭—” 一声闷响,一道环形能量波以奥勒尔身体落点为中心,分朝四面八方猛然爆开。破碎的石块和重量轻微的杂物,像雨点一样激射出去,用柏油和沙石铺成的旧时代公路立刻凹陷,出现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大坑,巨大的力量让地面骤然沉了下去,然后凹陷如水波般向外蔓延。 林翔下达命令的瞬间,站在身后的molly已经端起突击步枪,朝围在旁边的索斯比亚士兵迅速扫射。 实在太突然了。尽管士兵们都明白奥勒尔的目的就是杀掉对方,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人动手居然比自己还快。没有口头上的争执,没有哀求,没有言语上的利益往来,赤裸裸就两个字—“杀人”。 第二百二十节 蔑视 第二百二十节蔑视 刹那间,无数血花从人体表面绽放,在没有死角的疯狂射击下,猝不及防的索斯比亚士兵们纷纷惨叫着歪倒在地。 除了几个接受过二、三级药剂强化的异能者,他们大多数都是身体强壮的普通人。大脑反应和身体控制能力,根本无法和林翔身边的进化人相比。顷刻之间,环顾在林翔周边的索斯比亚兵已经全部躺卧在血泊中。他们痛苦地惨叫着,在哀鸣声中抽搐着身体,消耗完残存在体内最后的生命气息。 伯尼脸上的表情像冰一样冷,紧抿的嘴唇间,隐隐透出一丝被狂热和亢奋支配的残忍。他像疯了一样抓紧奥勒尔的足踝朝地面猛砸,根本不给对方还手或者挣扎的机会。每一次摔落,道路中央的凹坑面积也会随之扩大,很快,已经露出铺在最下方大块的岩石基层。碎裂的硬石边缘像钢刀一样锋利,它们割裂了奥勒尔的衣服和皮肤,露出一块块外翻的肌肉,粘稠温热的血涂染在石缝上,顺着倾斜的坡面向下缓缓流淌。 奥勒尔口中爆发出炸雷般的怒吼,他拼命想要挣脱控制,却无法改变身体运动方向,只能任由对方捏住腿脚肆意***。强悍的身体状态使他并不在意表面伤口,但是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差距仅仅只是一星,却如同天地般巨大,无法弥补。 突然,奥勒尔瞪得滚圆的眼珠中,映出了妮莉雅那张漂亮的面孔,映出了她走近旁边破碎的墙壁,从中拔出几根粗如婴臂的钢筋,靠近,抬高,在那个男人轮起自己身体从半空重重砸下的瞬间,将钢筋狠狠插下。 “扑哧—” 一道冰冷惨烈的力量穿身而过,牢牢固定在坚硬的岩石缝隙间。奥勒尔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肝脏已经被搅碎,剧烈的痛感在神经传输下迅速返回大脑,刀割斧劈般刺激着随时可能崩溃的理智。 嘴里涌出的血,堵塞了声音。未等口中的惨叫发出,妮莉雅手中的第二根钢筋已经落下,穿透胸膛和心脏,把原本尚能勉强扭动的身躯彻底封死。 林翔似乎在笑,不过笑与不笑已经不再重要。奥勒尔已经搞清楚令他后悔莫及的事实—这个看似普通无奇的年轻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 一个能够号令六星寄生士的人……这一次,老子他妈的看走眼了。 吐出一大口顺着喉管倒涌上来的血,奥勒尔张开被染得一片鲜红的嘴唇,粗声喘息着说:“……你,你也想得到这座,这座城市?”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属于索斯比亚。”林翔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我,我就知道是这样……呼,呼呼……接,接下来,你,你打算怎么做?下,下一个……是不是……呼,呼,是不是,格雷克?” 尽管已经明白即将发生的事实,奥勒尔忍不住还是拼尽力气想要问个明白。 林翔点了点头。这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秘密。能够让一个濒死的人带着最后的满足闭上双眼,这点要求,应该满足他。 忽然,奥勒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号。他的声音直上夜空,在低垂厚重的辐射云层下徘徊往复,久久不散。 伯尼从妮莉雅手中接过最后一根钢筋,高高拎起,对准奥勒尔右眼重重插下。沉闷的砸肉声和骨裂声,好像捣烂了一个脆弱的果实,奥勒尔连惨呼都办不到,沾满红白黏液钢筋从眼窝里缓缓抽出,他的手脚也在残存神经的触动下,仿佛电击一般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 昆西平静地站在街道对面,眼角却在微微***。 他是一名战士,看过无数血腥场面,也亲手杀过人。 可是,任何经历都没有今天晚上发生在眼前的这些场景更加恐怖,更加触目惊心。 没错,自己的确是拥有四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那个叫作林翔的家伙简直就是地狱里最狠毒,最凶残的魔鬼。 虽然不太清楚伯尼和妮莉雅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可是昆西明白,这种瞬间变异的来源就是林翔—他让那两个人吃了某种东西,也许是一种药,或者是只在传说中才会存在的神物……总而言之,他把两个普通人变成了寄生士。 就在自己面前,真实的不能再真实。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他明明可以提前对那两个人进行改造,却要让他们以普通人状态和唐虎殊死对抗。接此让他们感受死亡,在最绝望,最无助,已经放弃世间一切,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给予他们重生复活,一举变得前所未有强大的希望。 即便傻瓜也能看出,那两个人只会对他绝对服从。那家伙已经得到他们从心灵到肉体上的彻底臣服。 奥勒尔死了,索斯比亚在苍影城最强大的镇守者完蛋了。 尽管隔着很远,凭借进化人敏锐的耳朵,昆西听清楚了最后那番对话。 接下来,是格雷克城主大人。 这个世界上的进化人数量非常稀少,寄生士更是凤毛鳞角。 能够成为苍影城的实际控制者,身为五星寄生士的格雷克的确拥有令人侧目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昆西心肝情愿成为他的手下。 废土世界不是被民主光环笼罩的旧时代,进化人注定要成为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统治者。有力量,就有利益,就能享有一切。 昆西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刚吸了几口,又扔在地上,抬起脚狠狠碾熄。他大步走到林翔面前,丝毫不顾自己手下怪异不解的目光,像先前伯尼做的那样,曲起双膝重重跪倒在地,用充满诚挚和坚定的声音说:“阁下,请接受我,成为您永远的奴仆—” …… 天色,已经微明。 整个苍影城死一样寂静,人们还在沉浸在睡梦中。放眼望去,宽大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丢弃的垃圾和杂物。两边房屋的大门紧闭着,街角上还倒着几个人事不醒的醉鬼。这个世界不像久时代那样必须遵守严格的时间制度,人们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当然,在无法忍耐饥饿与干渴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清醒过来。 格雷克也在睡觉。 从废墟里翻捡出来的大床虽然很旧,却有着废土世界工匠无法复制的漂亮古典花纹。洁白的松软床垫上绣着格雷克的名字缩写,暗红色的被罩表面用金线绣有精致细密的百合花图案,床沿四角的帐幕用银制挂勾高高栓起,金黄色的流苏从钩底流畅坠下。暂且不论这些东西的实际价值,单是它们拥有的造型和工艺,就足以成为倍受人们追捧、收藏的珍物。 曲起长满浓密黑毛的粗腿,格雷克很是不雅的用手挠了挠盖在被子下面的裤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丝毫没有想要睁开眼睛的意思,翻了个身,鼻孔里发出不满的轻哼,嘴里似有似无地慢慢嚼动着,使被沉重头部压住的肌肉得到片刻舒缓。又过了几秒钟,他伸出右手,顺着床头朝外慢慢摸去,在空中虚张着,抓住一根用白色丝线编织的细绳,用力拽拉。顿时,从被墙壁阻隔的另外一个房间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轻微铃声。 膨胀的小腹,催促着格雷克尽快去卫生间释放憋闷了整整一晚的积尿。但他却还没有完全睡醒。每当他遇到这种情况,又不想起身下床自己解决的时候,拉铃,是唯一的办法。 隔壁,有两个年轻漂亮的少女。 她们会在铃声的召唤下来到卧室,慢慢掀开被子,供他发泄***。 权力,的确是个好东西。 它能让你享受到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好处。格雷克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过分,身为普通居民,就得有绝对服从城主命令的觉悟。就算是让她们躺在自己屁股下面张开嘴,她们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吃屎的命运。 按照往常的惯例,最多只需要拉三下,二十秒内,隔壁的侍女就会出现在自己床前。 今天的情况显然有些特殊—格雷克足足拉了几十下铃绳,紧闭的房门也丝毫没有动静。 这不正常。 格雷克慢慢睁开双眼,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支口径粗大的手枪。 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似乎发生了某种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也许,隔壁房间的侍女恰巧外出。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总有些人不愿意遵守规矩。 手枪如果不能应对意外,用来轰爆那些不听话家伙的脑袋,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总而言之,这个早晨,很快就会变得充满血腥味儿。 格雷克静静坐在床上,握枪的手一抖,转轮已经弹出,看了一眼填充在槽孔中黄澄澄的子弹,又重新合拢,对准。 窗外,没有像往常那样传来军队早操的口号声。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官邸,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 走廊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很杂乱,也很有节奏。格雷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至少有四个人,正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卧室。 他抬起握枪的手,平平对准正朝床面那扇紧闭的门。 也许是察觉到门板背后的危险,脚步缓缓停下。与此同时,格雷克也慢慢垂下举枪的手,猛然睁大双眼,惊惧地望着正前方。他感觉到巨大的无形压力扩面而来,几乎呼吸都为之停滞。如同身处水底,周身都充斥着沉重的压强。 有三道异常强大的气息。一个三星,一个四星,还有一个六星……都是寄生士。 除了自己和奥勒尔那个混蛋,苍影城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变异强者?难道,卢顿家族已经失去耐心要对自己下手?可是,这些异能气息与奥勒尔的星级对不上号。他又在哪儿呢? “咣—” 紧闭的房门从外面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几个荷枪实弹的***步走进房间。为首一个,正是林翔。 “昆西?” 看清楚来人的格雷克,把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张自己最熟悉的脸上,又惊又怒地咆哮:“怎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我只是服从废土世界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昆西欠了欠身,带着必不可少的礼仪,神情恭敬地说:“格雷克阁下,如果您比他们强大,我仍然会同样效忠于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无所谓忠诚,只有力量永恒存在。” “那么你的力量又从何而来?” 残暴跋扈惯了的格雷克紧盯着已经进化成三星寄生士的昆西,强压下内心深处的紧张和恐惧,阴森森地说:“该不会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吧……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主人赐予了我力量。对于他,我必须绝对服从—”昆西把身体转向林翔,敬畏地低下头。 格雷克愕然地转过头,目光在伯尼和林翔身上来回打转。慢慢的,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过了好几分钟,才狰狞地冷笑道:“真是看走了眼,我一直以为,力量才是统治一切的基础。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没有变异过的普通人。” 林翔微微一笑,在三个刚刚效忠的手下面前,这种笑容甚至比国王的威严更加令人畏惧。他慢慢踱到床前,冷冷俯瞰着坐在床上的格雷克,说:“给你两个选择。生,或者死。” 格雷克仔细打量着这个过于年轻的人。借着明亮的晨光,可以看到他那张宛如凝玉般光滑柔和的脸,黑色的眼眸散发出智慧和冰冷的光,朝后倒梳的短发显露出精悍的气势,修长、刚劲、微弯的眉毛,勾勒出面部轮廓的线条,一同构成了英俊得令人心颤的完美画卷。 他实在是很漂亮。 脸蛋漂亮有个***作用。从他身上格雷克感觉不到一丝异能气息—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虽然不清楚林翔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收伏自己的手下,格雷克还是不由得生出强烈无比的怨怒。 这个世界不应该由普通人作主。他们永远都是匍匐在变异人脚下的渣滓。 惟有强硬,才能宣泄愤怒。 格雷克本能地觉得这是个阴谋。尽管昆西的突然变异令他感到震惊,但他却不认为这种变化和林翔有什么必然关联。也许,那个家伙本来就是潜伏在苍影城内的间谍,一直等待着能够压到自己出卖城市的机会。 至于另外两名寄生士,显然是站在他那一边的援手。格雷克从未见过伯尼和妮莉雅,唐虎对这两个人虽然有过描述,却仅仅局限与普通人的层面。格雷克很少关心平民的事情,在强大的自己面前,平民永远都是蚂蚁。 但是格雷克非常愤怒—他实在难以理解发生在眼前的这些变化。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叛变,赤裸裸的反叛,所有人都选择背离……当然,也许有个把,或者更多的士兵忠实于自己,可是在无法抗拒的绝对力量压迫下,他们只能选择死亡或者屈服。 妈勒个逼的,昆西这个背心离肝的狗杂种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服从力量,这就是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 “服从……嘿嘿嘿嘿!服从于你吗?” 脸色铁青的格雷克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歇斯底里地咆哮:“区区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废物,有什么资格命令老子?想谈判的话,叫你的主子来—” 说着,他身体前倾,口中发出猛兽般的低吼,身体顿时胀大一圈,胸前更肌肉贲张,铜锤般的拳头顿时朝着林翔狠狠砸去。他本能地以为林翔只是个传话人。真正掌握实际控制权的幕后操纵者并未现身。身为苍影城主,格雷克无法忍受这种侮辱,他必须用拳头和实力,争取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第二百二一节 国人 第二百二一节国人 林翔微微一笑,身上肌肉瞬间膨胀,右肩略微朝后倾斜,带着充满爆炸性力量感的狂暴冲劲,挥拳重重迎上格雷克的拳锋。 病毒改造了细胞,宿主大脑与中枢神经系统也随着强化变得更加灵敏。思维速度更快,神经反应更敏捷,对外界信息的收集、观察能力早已远远超出正常人类感知器官能够承受的极限。在拥有九星寄生士实力的林翔看来,格雷克的动作实在太慢,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 他至少有上百种方法可以杀掉格雷克。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没有直接用蛮力轰杀更干脆,更彻底,更具有震撼性。 伯尼和妮莉雅的忠诚勿容置疑,昆西的效忠多少带有一些投机的性质,他们都当众表明过态度,认同林翔成为唯一领导者。内心的狂热和突然进化成寄生士的惊喜,会使这种***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继续维持下去。但是,不管是伯尼和妮莉雅,或者是昆西,他们都是在环境逼迫下,以半强制手段承认林翔是自己的主宰。换句话说,这种所谓的忠诚只会保持在相当有限的范围。他们缺少王彪和杨华的绝对服从,甚至是朋友一般的友谊基础。更多的时候,他们只能成为执行者,而不是参与者。 因此,林翔需要拿出更加令他们感到震撼和畏惧的手段,让他们明白—自己能够给予一切,也能收回一切。 从普通人成为寄生士,已经让他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震惊。随着时间推移,优越感和傲慢也会从他们内心深处慢慢萌芽、生长。林翔并不关心统治者是否残暴跋扈,也不想知道对方私生活究竟奢侈糜烂到什么程度。他只需要服从,绝对的服从,按照自己总体战略需求,从统治领地提供足够的资源。 如果,把一名高高在上的寄生士打回普通人,彻底剥夺拥有的一切,哪怕他曾经是个没有异能的常人,也绝对无法承受如此惨重的打击。 有威胁,才有动力,才会觉得拥有一切的珍贵,才会对赋予自己能力,并且随时能够将其剥夺的林翔永远心存畏惧,感恩戴德,绝对效忠。 “轰—” 两只拳头瞬间撞在一起,力量碰撞产生出一个小小的圆形能量场,它仅仅只闪现了一瞬,就在林翔那股无法阻挡的狂暴力量挤压下,朝着格雷克所在的方向迅速推移,狂奔,直至彻底吞噬整条手臂。 格雷克脸上的狰狞笑容瞬间凝固。他浑身上下都爆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右拳已经不复存在,扑面而来的巨力摧毁了整条手臂,把骨头和肌肉全部碾压成散碎的渣块。他猛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整个人朝着身后大床仰面翻倒。 这一切的速度实在太快,前后间隔最多不超过零点五秒,格雷克整个右肩已经完全坍塌,中央脊椎和所有肋骨全部都被震碎,强大的力场直接波及心脏和其它附属器官。仅仅只是一拳,就让他彻底丧失引以为骄傲的力量,永远变成一个废人。 “不—” 躺在床上,格雷克大张的鼻孔中喷着道道粗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不存在的胳膊,又艰难地转过头,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面前的林翔,连连爆发出高亢的尖叫。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出他内心深处前所未有的恐惧的震惊。 “不,我不相信……你,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格雷克粗糙的脸上满是痛苦和屈辱。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有着你无法想象的神秘。” 林翔慢慢收回右拳,斜睨着已近濒死的格雷克,冷冷地说:“变异力量固然强大,却不是控制这个世界的唯一方法。你太自信,太傲慢。你只需要服从,就能得到活下去并且继续统治这座城市的机会。但是……你拒绝了。” “不!我愿意,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条件—” 忽然,格雷克像打了激素一样猛然从床上坐起,疯狂地伸出残存的左手朝林翔连连空抓,口中喷溅着腥浓血沫拼命咆哮:“求你!求你让我活下去—” 林翔垂着头,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如果单单依靠哀求和企怜就能得到宽恕,这个世界永远也不会存在罪恶。” 林翔眼眸里释放出冰寒的光芒:“机会只有一次,任何人,都一样。” 格雷克脸上一僵,用最后精力聚集起来的专注目光迅速变得散乱,大量血液流失使他的面色像死一样灰白。长长地呼了口气,带着口中尤不甘心的喃喃,还有被失望和恐惧占据的心,身体不由自主朝后慢慢仰倒,重重摔落在大床正中。 “……怎么可能……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 自始至终,林翔身上都没有散发出变异者的气息。尽管这是现实,可是格雷克至死也不相信,他的双眼一直圆睁,再也没有合拢。 看着背对房间走来,目光有如深沉静水般清澈的林翔,守候在门口的伯尼等人本能地躬***,带着充满整个面孔的恭顺,以最谦卑的态度分列在两边。 林翔径自从三人中间穿过,走向与房间连通的走廊。在擦身而过的刹那,人们听见他以平淡无波,却又令人无法抗拒的口气说:“伯尼,从现在起,你就是苍影城的新城主。” …… 地球终究要围绕太阳旋转,这个世界因此拥有光明与黑暗的区别,黑夜与白昼交替轮换,严寒与酷暑轮流值守,谁也无法更改,也永远不可能违逆自然。 寒冷不会因为地域和人种不同而产生差异。无论在地球的任何角落,都必须经受严冬煎熬,苦苦等待着春暖花开的另外一年。 但是,这需要时间。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光滑的蛋形建筑表面,到处布满坑坑凹凹的弹痕。洁白的墙壁被硝烟熏成一片焦黑,到处都能看到炮弹爆炸留下的放射状痕迹。把身体凑近地面,可以闻到泥土中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木杆上的尸体大多已经腐烂。虽然是冬天,死者也不可能违背自然规律永远保持完整。绵软的肉块从尸体身上慢慢下坠,疯狂入侵的细菌摧毁了细密的肌肉组织,让它们发酵,变酸,释放出大量水份,液化……一系列紧张有序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之后,坚硬的肌肉也变成比浆糊还要黏烂的浓浆。释放在空气中令人欲呕的恶臭,吸引着饥饿的小虫子从洞穴里跑出来,用锋利的牙齿撕开肿胀的死人皮肤,钻进去,大口吞咽着难得的美食。 很多尸体只剩下骨头,不时有一团团腐肉从死者身上坠下。天空中随时能够看见巫鹫的影子,它们早已吃饱,或者是对腐烂的肉浆彻底失去了兴趣,正在这片散发着熏人尸臭的土地上空来回盘旋,寻找更加新鲜、美味的肉食。 刘宇晨趴在只剩下一半的窗户背后,端着一挺口径粗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乌黑的枪口在手臂控制下,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移动着,把数百米外一个被枯黄灌木遮挡的模糊身影,慢慢纳入瞄准镜里的黑色十字中央。 “砰—” 巨大的后座力沉重地撞在刘宇晨肩上,将他推得猛然退后了近十公分。他在瞄准镜中看得很清楚—就在枪口喷出火花的瞬间,潜伏的黑影也仿佛被某种重物迎面撞上,喷溅出一片灿烂鲜红的血花,双手分朝两边散开,倒仰着躺在身后薄薄的积雪上,无力地抽搐着。 “第一百七十九个。” 默念着头脑中以个位形式堆积增加的数字,他飞快拉开枪膛,清出滚烫的弹壳,又从旁边的弹药箱里摸出一枚杀伤力巨大的子弹,轻轻压入弹仓。 反叛军的围困仍在继续。虽然拥有完备的后勤供应系统,战斗人员的补充却无法跟上损失的速度。即便使用了死者回收重新提取蛋白质的方法,从培养舱中制造的试管人数量依然越来越少。加上制作材料和电力供应等方面的问题,他们的动作也显得尤为僵硬,缺少柔韧性,与其说是战士,不如说是拥有武器,站在掩体背后却不知道回避的活靶。 叛军每天都会派出一名士兵与城内联系,克里克斯的要求从来都没有变过—交出约瑟芬会长,无条件投降。 刘宇晨不是傻瓜,旷日持久的叛乱和三名副会长怪异的举动,已经让他隐隐约约能够察觉被战争掩盖的阴谋气息。 死多少人并不重要,约瑟芬会长才是反叛者计划中最核心的存在。 那个躺在病榻上半死不活的老女人,显然掌握着某种秘密。莱斯尔、萝拉和克里克斯都想得到它,掌握它,控制它。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得到城市和医生联合协会的主掌权,他们早就派遣军队把这座残破的城市直接碾平,不留一个活口。 与外界的地面联系已经全部中断。只有分布在欧洲和南美的六座城市依然保持着无线电联络。不过,这个数字同样也在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两个星期以前是六座,上周有四座,到前天为止,只有最后一座城市发来联络电文,信息也非常简短。从那以后,刘宇晨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外界的消息。 困守,是一个死局。 刘宇晨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目前的困境。战死者越来越多,留守城内的自然人不是被杀就是叛逃。从上星期开始,整个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只剩下他和约瑟芬两个真正的人类,以及不到三千名培养人士兵。 防御缺口越来越大,按照命令,所有士兵已经放弃其它附属建筑,全部集中到主体大楼内部进行防守。即便如此,越来越猛烈的攻击仍在迅速消耗士兵数量,无法得到优质材料的补充兵源战斗力日益下降,破局,只是时间问题。 刘宇晨不知道自己还能守多久。为了填补战力缺口,他已经转变身份成为一名普通士兵。几天战斗下来,死在枪下的人已近两百,他自己也被流弹命中数次,如果不是得益于城内完备的治疗设备,恐怕早就和那些挂在木杆上的人一样,成为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微微挺起上身,凝望着远方的战火。从硝烟、火焰和剧烈的爆炸中,刘宇晨感觉到了一点模糊的熟悉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 他不是寄生士,也没有任何变异能力。从旧时代活到现在,完全是利用精密医疗器械和内部器官移植手术的结果。 医生联合协会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科技。即便是在旧时代,它的前身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就已经获得大量不为人知的多项医学成果。那些拥有会员身份的医学精英比外界想象中更加疯狂,他们曾经成功让两名实验者互换大脑,或者在人类与其它动物之间进行肢体更替,从而达到变更新陈代谢,延长寿命的最终目的。 地球科技其实远比外界想象中要先进得多。出于保密和所谓的“战略需要”,各国、各大机构、跨国财团都严守自己的研究成果。无论在旧时代还是废土世界,“科学无国界”永远都是一句狗屁不通的废话。 刘宇晨本能地觉得—约瑟芬会长手中可能控制着某项技术的关键部分。也正因为如此,莱斯尔、萝拉和克里克斯才会假意迎奉。以求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这个过程实在太漫长,倍受煎熬的他们实在无法忍受,只能以叛乱的形式强行索取。 就算猜中真正的答案,又有什么用呢? 现状已经一片混乱,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被团团包围,无论空中还是地下都无法逃脱。结局……只能是死。 一百多年……感觉好长,活够了。 把狙击步枪轻轻放在身边,屈起腿,靠着墙壁坐下,刘宇晨眼前似乎又闪现出那一幕幕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画面。 他是一个华裔。 也许是因为父母遗传的缘故,在多伦多上学的时候,他就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和求知欲。八岁那年,他把邻居养的一只猫弄到地下室里解剖,观察完整体内部构造之后,在学校内刊上发表了一篇猫科动物与人类的对比论文,引起当地医院一名主治医师注意,继而与他联系,并且引导他对医学研究产生浓厚的兴趣。 十四对的时候,刘宇晨已经被皇家医学理事会破格接收为会员。他在医学方面的卓著表现和独特个人见解,使众多老会员大为震惊。当时,身为理事长的约瑟芬对他青睐有加,经常安排他参加重要病例会诊和临床试验,更给予优厚待遇让他专注于研究。 刘宇晨从未去过中国。当然,这指的是战前。 他曾经问过身为哈佛大学工科博士的父亲,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再回去。那片土地只看中政治和金钱,依靠科学和技术,你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养活。” 刘宇晨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究竟指的是什么。直到十五岁那年,驻加大使馆的一名参赞叩响家门,以国家需要的名义,要求父亲回国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气质儒雅的父亲,竟然愤怒得如同随时可能把人活活撕碎的狂狮。 “我回去能做什么?继续呆在办公室一杯茶水一张报纸的发呆?还是在独立研究成果报后面加上无数不相干的人名?在我妻子分娩的重要关头,负责接产的医生和护士为了看明星演唱会直播,竟然让她躺在病床上,疼得整整惨叫了两个小时。等到他们心满意足回来的时候,我妻子已经诞下孩子,自己却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医院对此只用一句“医疗事故”就轻松掩过。两千五百六十一块赔偿,这还是法院判决后的结果……哈哈哈哈!这些钱连买条贵点儿的狗都不够,居然可以换来一条人命。我还回去做什么?难道继续去过这种连狗都不如的生活吗?” 参赞走了以后,父亲开始酗酒。他经常喝得大醉,然后一个人跑到天台上,朝着东面默默流泪。 十七岁,父亲因为车祸重伤。刘宇晨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弥留的父亲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管怎么样,你……毕竟是一个中国人。” 也许是因为这个理由,刘宇晨一直呆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而没有选择坐落在其它洲域的城市。 国家和种族的界限早已随着旧时代毁灭烟消云散,可是血脉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想到这里,刘宇晨自嘲地笑了笑,抓过摆在旁边的巴雷特,继续在瞄准镜中寻找新的目标。 第二百二二节 旧镇 第二百二二节旧镇 隐月城的运输力量已经被全部调动起来。除了维持日常巡逻的武装战车和摩托分队,以及往来运送建筑石材和邻近城市的车队,总共有九十四辆卡车投入到与苍影城之间的贸易中。 林翔委派了五十名管理人员前往苍影城协助管理。让伯尼担任城主,威慑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控制力。他太年轻,没有多少经验。尽管有妮莉雅和昆西的协助,他仍然可能把这座城市的日常事务弄得一团糟。如果单纯以经验和能力作为判断标准,三名刚刚依附自己的寄生士当中,昆西才是最适合的城主人选。 然而林翔依然选择了伯尼。他不需要一个过于精明,对任何事务都拥有全盘控制能力的城主。有力量,熟悉当地情况,可以威慑其它觊觎者,这就已经足够。 至于别的方面,可以交给管理委员会的人来操作。 经验可以通过学习获得。就目前为止,苍影城只是作为附属殖民地存在,它的作用就是向隐月城源源不断提供食盐和各种海产品,主要是鱼类。当然,隐月城也会给予当地居民相当数量的其它生活必需品。但是就本质而言,林翔依然遵循着索斯比亚的老路,以物资有限供应和贸易垄断控制民众。尽管这种方法残酷冰冷,却非常有效。 这本来就是一个充满绝望的废土世界。善良和爱心,只会被看做软弱可欺。在没有共同利益的前提前,民众不会产生任何忠诚度,吃得更多,生活再好,只会让他们产生更加强烈的索取欲望,而不是想要如何维持现有状态。最终结果,就是导致新一轮的叛乱。 对于这些家伙,前期统治必须残暴、铁血、野蛮。压榨他们每一丝剩余价值,直至奄奄一息,再慢蛮给予他们一点点甜头。让他们在无比感激的情况下,毫无保留接受统治,成为利益圈中的一员。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拳头够大,才有话语权,才有说服力,才能让所有人趴在脚下,对你顶礼膜拜。 当然,手段和谋略,同样重要。 …… 一滴带有少许温度的水珠凝聚在应嘉肩头,就像是光洁如玉的肌肤上冒起一滴莹露,随着身体扭动,它开始顺着肌肤柔滑的曲线欢畅地向下流淌,一直滑到足踝,慢慢坠落在地面洁白的瓷砖上。 刚刚洗完澡,浴室里到处都升腾着尚未散去的蒸汽。伸出手,轻轻抹去蒙在镜子表面的模糊,在并不规则的擦抹面上,立刻显现出清晰的投影。 镜子里的应嘉,仍然还是那么漂亮,美得令人心悸。 静静地凝视片刻,她放松身体,慢慢解开围裹在胸的宽大浴巾,露出雪一样细腻白润的肌肤。由于刚刚洗过澡的缘故,皮肤表面渗透出状若微雾的粉红。一丝不挂,丰腴细白的胸部高挺着,显示的惊人的弹性和无以匹敌的诱惑。 应嘉忽然浮上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如果,这样的身体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了,都会让他们变成由原始本能支配的禽兽吧? 瞬闪即逝的想法,迅速被脑海中浮现的林翔面容取代。和他一起升起的,还有和煦而温暖的阳光,以及随时保留在脸上,只为自己专门释放的柔和微笑。 擦干净身上的水,应嘉慢慢走到用布帘隔起的换衣间里,从置物架上拿起一个用亚麻粗布缝成的背包,轻轻拉开系在封口上的细绳,把装在里面的东西一一取出。 只能遮住一半面积的***、一条做工精致,长度超过膝盖以上二十多公分的短裙、贴身衬衫、还有几双质地轻薄,弹性惊人的连裤丝袜。 这些,都是应嘉让布兰琪从爱玛城帮自己买来的。 它们都是价值昂贵的货物。不过,对于这笔数量不大,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因为应嘉要求的产生的买卖,布兰琪倒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这些货物对于男人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但就实际而言,仍然还是普普通通的女性服装。 应嘉已经长大了。 她的身形外观和十九岁少女差不多,虽然尚未达到完全发育的程度,却显露出令所有女人为之羡慕的傲人曲线。 厨房方向,传来油锅与食材接触时爆发的“哧哧”声。 每当和应嘉在一起的时候,林翔总是很喜欢亲自下厨,烧上几道两个人都喜欢的菜。这次从苍影城回来,也不例外。 用一根白色发带系住头发,在脑后挽成结,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无可挑剔的面孔,应嘉满意地走出浴室,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走进厨房,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羞涩,以及内心深处久已存在的渴求和欲望,用力咬了咬牙,张开双臂,从背后轻轻搂住林翔的腰。 “别着急,很快就能开饭。去,把菜摆到桌子上,再拿……” 转过身,目光接触的瞬间,林翔只觉得无比惊讶,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眼前的应嘉充满令人震惊的魅力,少女美丽面孔与少妇成熟身体的结合,虽说有些不太合适,却令他产生出口干舌燥的冲动感。目光顺着细长鞋根缓缓上移,在短裙边缘和胸口部位停留了很久……最后,才带着惊喜与略微不安的情绪,慢慢迎上对面那双充满期待的黑色眼眸。 “嘉嘉,你……” 林翔有些慌乱。他很清楚,一个生理功能正常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应该做点什么。然而理智却告诉他—从生理年龄上看,应嘉只是个孩子。 虽然,她拥有令所有女人都为之嫉妒,完美、成熟、性感的身体。 “吻我。” 应嘉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我……这……你……怎么……” 惊慌、意外、手足无措。 林翔此刻心里乱成一团纠葛缠绕的麻。想要,却有些不敢。犹豫,又隐隐有些不甘。这比他同时应对上万名寄生士更慌,更乱。 没错,他的确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和应嘉结婚。可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实在太早了。 她太小,自己也没有完全准备好。 废土世界的女孩发育很早,然而,眼睛看到和耳朵听到的事情,与自身实际要做的举动根本就是两回事。应嘉已经显露出越来越强烈的女性魅力,现在就把她推到按翻当然没什么问题,可以林翔脑子里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观念,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意志—现在就把应嘉变成自己的女人实在太早。 虽然,应嘉的外貌和身体已经成年…… 应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细瓷般的肌肤上沾染着一抹耀眼的红晕。忽然,她伸出双手,越过林翔宽阔的肩膀,勾住头,将他整个人拉到怀中,踮起脚尖,把自己抬高到勉强够得上他的位置。犹豫片刻,闭上双眼,对准那张线条柔和的嘴唇,轻轻吻了上去。 很软,很滑。 舌尖相互接触,让两个人同时产生出异乎寻常的强烈刺激。束缚已久突然得到释放的情绪,像潮水一样冲垮了最后的心理戒备。久久地拥抱着,贪婪而畅快索取对方的唇。 良久,从近乎窒息的冲动中慢慢冷却,林翔依依不舍地从应嘉鲜润的嘴唇上移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一声徘徊在喉咙深处的呐喊。 “嫁给我,好吗?” 应嘉脸上透着惊心动魄的媚红,从狂热中清醒的她似乎有些羞意,连忙扑进林翔怀里,把耳朵贴进他的胸膛,默默倾听着那颗跳动频率与自己同样强烈的心脏,微笑着……点了点头。 …… 悉悉沥沥的雨水从阴霾天空中落下,在地面薄薄的积雪上摔打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灰凹孔。 雪,不是冬季唯一的景观。浓重的辐射云使气候再也不可能像旧时代那样具有规律。冰冷的雨水虽然具有浸润土壤的作用,但它却具有强烈的酸性和大量辐射物质。当然,并不是每一场降水都是令人恐惧的酸雨,然而在某些特定的地区,特定的环境,酸雨却终年存在,无休无止。 黑金镇的面积不大,镇上的建筑大多经过修葺,勉强保持完整。不过,由于缺少必要的材料和装饰,它们看上去都显得破旧。街道很宽,杂物清理得倒也算还干净。走进镇口得土路,可以清楚看见残留在泥泞当中,被积水掩盖了大半的一条条轮胎辙印。 建筑外围的残墙断垣,仍然保持着大战前的旧时代格局。火烧砖和混凝土堆砌而成的屋壁表面积满灰尘,酸雨和阳光慢慢侵蚀着坚硬的内部结构。许多地方已经出现坍塌,偶尔有轻微的外力推动,碎石和渣块立刻就会像干燥沙粒一样轰然垮塌,只有进出小镇街道两边的石墙勉强还算完整。尽管刷抹在表面的白色装饰涂层大多已经剥落,却也能够看到那些仍然附着在墙面上部分,保留着零零散散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文字残体。当然,如果你是一个熟知旧时代规律,并且在那个社会实际生活过一段时间,很容易就能依靠墙壁上的残枝末节,猜测出它们本来的真正面目。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社会主义好,伟大的中国***万岁……”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 文明虽然在暴力的战争中消亡,可是前人的智慧和信息却无法被时间掩盖。无论善恶美丑,它们都会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延续下去。也许会被后人遗忘,或者被当做另外一种意义截然不同的东西加以对待。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们终究在这个星球上存在过。 …… 黑金镇北面,有一幢孤零零的两层小楼。它的外观很旧,很脏,酸雨在原本光滑的墙壁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凹凸,从屋顶流淌下来的泥水涂染出一道道棕灰色的污痕。墙边屋角随处可见散乱的杂物,还有一蓬蓬在寒风中左右摇摆的枯黄灌木。 这里,是黑金镇上防卫力量最严密的重要位置之一。小楼内外虽然没有安装任何防御设施,也不像其它定居点那样架设有重机枪之类的武器,附近几条街道上的酒馆和店铺里,却随时能够看到荷枪实弹,拥有进化能力,神情冷肃的变异佣兵。 很少有人把黑金镇与“魔爪”联系在一起。即便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也绝对想象不到,充斥于各个定居点酒吧、赌场,操纵着无数吸毒上瘾者生死,从他们身上赚取数量惊人利润的“杰特”,正是来源于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荒凉得令人绝望的小镇。 第二百二三节 消息 第二百二三节消息 克莱斯特。戴纳坐在客厅里,深邃阴冷的目光望着敞开的窗户,死死盯住被挂在对面墙壁上奄奄一息的女人。 房间面积不大,沙发和立柜虽然占据了半数以上的空间,但是经过协调有序的摆放,整体倒也显得精致。 用泥灰砌成的壁炉里燃烧着旺火,把整间屋子烘烤得暖意融融。偶尔有风从窗户里迎面吹来,感觉到的不是令人畏惧的刺骨冰寒,而是经过室温中和,已经少却大部分凉意,让人觉得清新、舒爽的刺激。 房门发出艰涩的***,慢慢打开。一名身着深黑色制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走到距离沙发三米时,停下,深深躬身,恭谨地问:“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克莱斯特眼眸里释放出被冰冷和傲慢交揉掺杂后产生的残忍。他端起摆在面前小圆桌上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着在杯子里来回荡漾的红酒,抿了一口,伸出肥厚的舌头,飞快舔净嘴角残留的酒液,神情威严地说:“让外面那帮家伙控制好利昂娜的药水注射量,如果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就提前死亡,所有负责监控的人……都得为她陪葬—” 利昂娜半年前就来到黑金镇。那个时候,她是镇上酒馆里最红的脱衣舞娘。虽然这里是“魔爪”的核心所在,却并不拒绝普通外来者。尤其是女人,“魔爪”高层一向都抱着放任与自由的态度。在镇上,外来者可以做任何事情。定居、建盖房屋、开设产业、耕种、狩猎……总而言之,你可以在黑金镇进行人类应有的所有正常生存活动。 尽管如此,黑金镇上的居民数量却仍然只保持在两千左右—由于辐射和地形的关系,降落在这里的雨水大多含有酸性。因此,黑金镇上居民的日常饮用水,必需从邻近城市用车辆运输。这里的土壤构成成分非常复杂,稻麦之类的农作物根本无法成活,田地里唯一能够生长的东西,就是变异罂粟。 这是一种从旧时代残留下来,已经完全适应辐射环境的基因突变物种。废土世界的居民不可能像旧时代植物学家那样,对某种新生物种进行全面、细致、系统的分析,他们只会用最简单的方法,从实用角度看待这些从核大战中幸存下来的生物。标准不外乎两种—第一,能吃。第二,能用。 变异罂粟与旧时代的祖先截然不同。它们喜欢酸性指数很高的土壤,根系能够承受腐蚀并且吸取更多的水份。也正因为如此,果实浆液含有更多的致幻成份。利用它们制成的“杰特”,能够对中枢神经系统产生强烈的刺激作用。尤其是纯度越高的“杰特”,越能让意识崩溃的大脑产生异乎寻常的迷幻效果。当然,副作用也同样明显—吸食越多,药物依赖性就越强。如果没有更多的药物维持,大脑传导系统会崩溃,使思维反应能力越来越迟钝,最终,变成状若行尸走肉般的白痴。 黑金镇是“魔爪”最大的“杰特”产地。镇上居民操持的营生,都与“杰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平民种植变异罂粟提供给“魔爪”当作生产“杰特”的原料,“魔爪”则将这里作为基地,从外界换购大量生物物资提供给平民享用。这种互补关系使两者之间的合作非常融洽,民众并不反感“魔爪”,甚至对其感恩戴德。 很多人都抱着发财的目的来到黑金镇。与废土世界的所有定居点一样,卖淫和赌博在黑金镇同样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利昂娜是个漂亮、性感的女人,因为她的缘故,镇上小酒馆的生意越来越火爆。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甚至引起火并的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这个女人却不拒绝任何追求者。她经常是脱光衣服坐在一个男***腿上发情***,眼睛却对另外一个垂涎欲滴的男人妩媚放电。谁也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也不清楚她真正喜欢什么类型的人作为终身伴侣?不过,黑金镇上所有男人都明白—这个漂亮娘们儿是个不折不扣的***。但是人们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有诱惑力,够疯,够浪,绝对是个能让男人在床上享受无与伦比快乐的***。 克莱斯特并不拒绝女人。利昂娜给他的感觉很不错。 用四张五十货币单位的红旗元,换来一个销魂迷醉的夜晚,克莱斯特并不觉得昂贵。事实上,如果利昂娜安安静静躺在身边,克莱斯特甚至会多她几张红旗元作为奖励。这种和骷髅元一样被废土居民承认的钞票,可以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流通。男人喜欢,女人也不例外。 可是利昂娜远比克莱斯特想象中要贪婪得多。两个人的床上翻滚缠绵的时候,她早已盯上放在壁橱旁边的一只皮箱—克莱斯特曾经当着她的面打开过,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数千枝淡蓝色的胶质软管。它们抵得过成千上万的红旗元,利昂娜根本无法抗拒,也不可能拒绝这种近在咫尺,赤裸裸的诱惑。 趁着克莱斯特熟睡,利昂娜蹑手蹑脚下了床,在恐惧与亢奋的支配下,拎起皮箱,以最快速度溜出了门。 身为实力高达九星的寄生士,克莱斯特当然不可能被这么一点小伎俩迷昏头。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利昂娜的一举一动。当这个被钞票和金钱冲昏头脑的女人,刚刚跑出小楼不过几分钟,赤身裸体站在窗户前面的克莱斯特已经端起狙击步枪,瞄准她的右腿重重扣下扳机。 虽然这是一个小偷与窃贼横行,没有任何道义可言的世界,但是克莱斯特却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在黑金镇,发生在自己身边。即便是黑暗势力,也拥有规矩和法律—利昂娜必须为自己的贪念付出代价。 她必须死,而且死得很惨…… 克莱斯特的目光尤如两道寒冷的冰流,从钉在对面墙壁的利昂娜身上慢慢收回。他一口喝尽杯子里的残酒,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问:“有没有鲍里斯和少爷的消息?” 年轻的黑衣侍者恭顺地答道:“两个月前,他们向总部发回最后一次无线电报。从那以后,就一直没有联系。” “两个月前?” 克莱斯特疑惑地抬起头:“去,把地图拿来。在上面给我标出他们最后一次发回联络点的坐标。” 两分三十四秒后,抱着地图的黑衣侍者再次出现在克莱斯特面前。由于活动剧烈,他的鼻尖上冒出一层薄薄的微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尽管如此,他仍然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礼仪和恭敬。 在克莱斯特面前,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他可不想因为一点点看似平常的疏忽,像利昂娜那个女人一样被钉在墙上。 地图很空,上面没有像时代那样密密麻麻多如牛毛的地名和标识,只有几条从大战前遗留下来,勉强还算完整的公路线条。以黑金镇为核心,代表公路的红色线条像蜘蛛网一样分朝四面八方散布开来。就在这张不规则大网经过的区域,罗列着一个个用黑色圆圈划出的点。 兆吨镇、爱玛城、索斯比亚、费迪南德…… 一个个熟悉的地名从克莱斯特眼前逐一晃过,沿着旧公路顺序移动的细长手指,在一处显然是刚刚加上没多久的黑点旁边停了下来。 “隐月城……”望着地图上标示的名称,克莱斯特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这里就是鲍里斯和少爷最后一次发回电报的地方。” 黑衣侍者小心翼翼地说:“我派人调查过,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停留了一个多星期,然后车队继续沿着公路向北面离开。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顿了顿,他继续补充道:“阁下,鲍里斯和少爷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鲍里斯大人实力强悍,布鲁克少爷也是拥有五星力量的寄生士。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够对他们造成威胁。他们大概只是像以前那样,走得稍微远了点,或者是因为电力和其它某些原因,暂时无法与总部取得联络。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先例,这一次……应该也差不多。” 克莱斯特没有说话,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地图上用作表示隐月城的那个黑点。 “他们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过吗?”过了几分钟,克莱斯特换了另外一个问题。 “是的,很多人都能为此证明。” 说到这里,黑衣侍者略微有些迟疑:“不过,根据我们获得的情报显示,鲍里斯和少爷与隐月城之间似乎有过矛盾纠纷,但是应该没有什么伤亡。因为,离开城市的时候,车队和人员都保持完整。” “有人亲眼看到过鲍里斯和布鲁克安全离开?” 克莱斯特的语气非常平淡,话里的意思却很清楚。 黑衣侍者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冰冷。犹豫片刻,才战战兢兢地说:“……没有。” 克莱斯特从沙发上站起,慢慢走到敞开的窗前,迎面吹来清冷刺激的风,算不上魁梧的身影却象山一样庞大、沉重。 他凝望着对面墙壁上半死不活的利昂娜,一字一句地说:“召集卫队,我必须亲自去隐月城走一趟,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恕我直言,副会长阁下,这种事情,请交给我去办理就已经足够,您不需要为此费神劳力,何况……”黑衣侍者上前一步,用讨好的口吻说。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克莱斯特猛然厉声喝止,声音也变得更加深沉和森冷:“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竟敢质疑我的决定?你是不是活腻了也想尝尝死亡的味道?命令卫队半小时内完成集结。要快!我没那么好的耐心—” “……听,听从您的吩咐。”年轻侍者结结巴巴地答应道,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得厉害。 克莱斯特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却从利昂娜身上慢慢抬高,望向远处地平线上那团与天空混合的铅色灰暗。 “斯图尔特,等一等。” 就在年轻侍者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克莱斯特慢慢转过身,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我答应过你父亲不再轻易发火。可是你要明白……布鲁克……他是我儿子,唯一的儿子。” 斯图尔特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过了近三分钟,才逐渐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倒退着慢慢走出房间。 …… 冬天,的确是一个令人绝望的季节。 隐月城外的荒野上铺满积雪,凸出地面的岩石和灌木枯枝已经被厚厚的白色覆盖,不时可以看到雪层缝隙间露出被冻僵的动物尸体,还有一群群在荒野上来回逡巡,在寒风中拼命嗥叫、奔跑的腐狼和鬣狗。 时间,早已翻过年末。按照旧时代的历法,现在应该是新年的第十六天。 城卫军的防御范围已经扩展到耕地外侧,田地边沿林立着一座座新建的防卫塔。这样的设置足以对荒野流浪者形成威慑,任何想要进入这一地区的外来人员,都必须首先考虑应该在生与死之间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在隐月城外,衣食无着的他们只能放弃自由成为城市附庸者。当然,这是人类社会的文明代称,如果以实际身份来看,他们其实应该使用另外一个更加贴切的名词—“奴隶”。 战争,使整个地球社会体系全面崩溃。毫无人性的奴隶制度,又重新占据人类社会发展的绝对主导。当然,这都是冠冕堂皇的说法,但就实际而言,奴隶,的确是废土世界继续发展的唯一道路。 …… 林翔站在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上,微眯着眼,望向晨光升起的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茫茫无尽的辐射云和大地浑若一体。 数以千计的流民聚集在五十多米外的警戒塔旁边,挤挤挨挨排列成三条不太规则的队伍,在城卫军的指挥下顺序通过检查,逐个进入第二道警戒圈,开始新一轮的卫生与病理检测。 队伍旁边,已经堆起几座被各种杂物层层积起的小山。 每一个人从旁边经过,都会把除了身上衣服之外的所有物件全部交出,由核查人员认真检视,挑出其中具有价值的货币和贵重金属。其余的部分,在对方通过卫生检疫后发还。 失去自由和财产,只为了成为隐月城最低标准的“f”等级市民。说穿了,其实就是没有任何权利的奴隶。 他们不甘心,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寒冷清除了一切食物来源,一旦秋天的存粮吃完,流民们根本熬不了多久。土地被冻结得比铁块还硬,挖不到草根和虫子,即便依靠吃自己人勉强渡过严冬,也会在春天被活活饿死。 一对刚刚接受完卫生检疫,看似夫妇的男女,披着简单破旧的衣服,跟随队伍从远处走了过来。他们相互搀扶着排在人群中间,男人外表看上去大约在四十上下,很瘦,个头却很高。他用胳膊紧紧搂住女人,仿佛那是一件宝贵的珍物,丝毫不敢放弃。 用石头垒成的入口前,堆放着一个个装满玉米饼干和面包的木制板条箱。几个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的城卫军士兵站在宽大的木桌背后,用锋利的刀子把面包切割成小份。按照规定,每一个通过检疫的流民,都能得到半公斤口粮。当然,这个供应标准会根据各人的不同工种和劳动表现有所增减。但就目前而言,他们的第一顿饭的确应该稍微吃饱一点,才能从饥饿与恐慌中逐渐摆脱绝望心理。 数以千计的目光落在面包上,有渴求,有羡慕,更多的是像狼一样的贪婪。尤其是那些饿得两眼发绿的人,更是拼命耸动喉咙吞咽着口水。他们不时吸溜着鼻子,闻嗅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面包香气。如果不是警戒塔和远处胸垒上架设着机枪,他们早已一拥而上,在兴奋的嚎叫与狂喜咆哮中,肆无忌惮地抢夺,撕裂,吞食。 第二百二四节 夺妻 第二百二四节夺妻 一名肩膀上佩有中士标志的城卫军站在面包堆前,按照从卫生检疫场那边传递过来的名册,依序对照从面前走过的每一个流民。确定对方姓名和身份,在名册对应行列末尾用红色铅笔打上勾,旁边负责分发食物的士兵才会送出一份面包。如果有人冒领或者重复领取,守候在对面的武装护卫会立刻冲上前来,把那些心存侥幸的家伙从队伍里拉出,捆绑在早已竖起的“十”字形木架上,任由他们活活饿死,冻死。 流民只会遵守废土世界弱肉强食原则。但是林翔却必须用强权和冷血让他们明白—隐月城有自己的法律和规矩。除了服从和死亡,不可能有第三种选择。 男人搀扶着女人慢慢走到中士跟前,他神情卑微地欠了欠身,眼巴巴地等待对方叫到自己的名字,拿到久已期盼,付出最珍贵自由才勉强换来的面包。 中士低着头,铅笔尖在名册上飞快移动着:“姓名?” “安德烈……安德烈。克鲁维依斯。”男人忙不迭地回答。 “配偶?”中士在名单上轻轻划下一笔,头也不抬地继续问题。 女人正准备张口,却被男人用力捂住嘴唇。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凯丝,凯丝。克鲁维依斯。” “闭上你的嘴,让她自己说。否则,以身份无效论处。”忙碌的中士依然没有抬头,口气却充满不容抗拒的冰冷。 无奈,男子只能颇为不甘地松开手。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微微张开嘴,怯生生地答道:“……我,我就是凯丝。克鲁维依斯。” 这声音很动听,感觉很娇小,很柔软,有种令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亲近的冲动。 中士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直接跳过近在咫尺的男子,直接投射到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女人身上。 那是一张年轻、精致的脸,皮肤略有些粗糙,却并不影响清秀的面部整体轮廓。由于接受卫生检疫必须脱光身上全部衣服,又急于得到面包,她只是很随意地罩了一件灰布长袍。透过空荡荡的袍领,隐约可以看见足以令大多数女人为之羞愧的饱满胸部。 她的年龄大概只有十三、四岁,不会超过十五岁。 男子警觉地看着中士,他抓住女人的手,用力拖到身后,用紧张和不安的语气问:“那个……我们已经通过检查,应该可以得到面包了吧?” 中士点了点头,顺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过一份切好的面包,颇具玩味地在手里抛了抛,目光让开男人身体的遮挡,认真地注视着被掩住大半部分,只露出眼睛和腿脚的女人。 没有人对这种带有明显侵犯意义的举动表示不满,就连那些紧跟在队伍后面,饿得两眼发光的流民也丝毫不敢多说什么。他们很清楚在这里究竟谁说了算。显然,男人想要尽量掩盖漂亮妻子的存在。但他犯了个错误—废土世界不存在所谓的文明,即便你非常幸运,得到一个无比美貌的女人,也不可能永远或者长时间拥有。在无法用力量保护自己私有财产的情况下,她的存在会带来更大的麻烦,甚至是一场灾难。 过了好几分钟,中士伸出右手,指了指瑟缩身体藏在男人背后的女人。同时,左手紧紧按住那份本该属于男人的面包。 使劲儿咽了咽口水,强压下想要扑上去抢过面包肆意乱嚼的冲动。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过身,在中士和女人之间,让出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 妻子很漂亮。他也完全可以猜到中士究竟想干什么。 确切地说,这个女人实际上只是男人的奴隶。利用她,男人和许多人有过交易,用陪睡的方式换取维持两个人生活的食物。 …… 中士把女人拉到自己面前,伸出手,在她的脸上贪婪地抚摸着:“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就是凯丝。克尔曼……记住,这是你的新名字。” 废土世界的女人通常都随夫姓。男人们也用这种方法宣布自己对女人的合法占有权。很明显,中士看中了这个叫做凯丝的女人,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易,而是永远占有。 克尔曼,是中士的姓。 “不!你不能这么做—” 男人浑身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她是我的,是我的。你,你无权这样做—” 中士蛮横地把女人拉到身后,皱起眉头看了看他,从桌子上拿起面包扔了过去,粗暴地吼道:“现在她是我的了。拿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不!她是我的妻子……我,我不要面包了,把她还给我……我们,我们现在就离开这儿—” 男人双目已经变得通红,面色发白的他咆哮着,朝女人猛扑过来。 “砰—” 一声巨响,男人的叫声骤然止住,他下意识地按住正朝外喷涌鲜血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站在对面,正举着一只冒出白色烟雾手枪的中士,喉咙里发出阵阵血水翻腾的“荷荷”声,张了张嘴,身体慢慢瘫软。 中士收起枪,把不知所措的女人按在椅子上。又从旁边抓过一件呢料大衣和几块面包塞进她的手里,微笑道:“稍等一会儿,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做完。” 说着,他把面孔转向略微有些骚动的队伍,用冰冷而略带急促的口气说:“动作快点,下一个—” 人流依然维持秩序朝前缩短。 两名士兵把男子尸体从队伍里拖出,重重扔在距离检疫通道几百米外的地方。见状,围站在附近等候检查的流民立刻蜂拥而来,用简单的工具把男子尸体迅速分割成零散肉块,连骨头和内脏也没有放过。不到半小时,雪地上只剩下一滩已经冻结成冰的凝血。至于男子……似乎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 站在岩石上的林翔远远目睹了整个事件全过程。 如果换在旧时代,他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当场枪毙那名强占***的中士。 毫无疑问,这种举动是正义的。 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城卫军是隐月城的下属武装力量,其成员都是拥护林翔的利益群体。他们坚决服从并且认真执行林翔的所有命令,不会背叛,更谈不上什么反乱。 和没有任何忠诚度可言,仅仅在食物和水诱惑下加入城市的流民相比,他们更加可靠、可信。 按照隐月城法律—杀人霸妻,应该处以极刑。 不过,这条刑法仅仅只适用于被承认正式身份的市民。至于那些刚刚通过检测的流民,则不在保护范围内。 隐月城鼓励掠夺,鼓励市民用任何方法扩大、增加自己的私有财产。无论掠夺还是杀人,只要对象不是隐月城的民众,那么这种行为都将被视作合法。 这种政策不可能永远执行下去。但就隐月城目前的现状来看,的确能够在短时间聚集大量拥护者。况且,这个世界非常庞大,隐月城占据的区域仅仅只是其中微小到几乎可以不计的部分,暴力、野蛮的扩张方式,在缺乏资源的发展初期非常适用。 黑暗和正义永远是相对的。 为流民出头,只会丧失更多拥护者。 在林翔看来,只要站在自己这边,即便是魔鬼,他也会给对方安上一个“天使”的头衔。 …… 从阿芙拉那里得到的武器生产流水线已经安装完毕。崭新的ak突击步枪和子弹,开始大量出现在隐月城的地下仓库里。城卫军和“秃鹫佣兵团”会分批接受换装,至于那些淘汰下来的老旧枪械经过挑选,将成为对外贸易新的组成部分。 第一批前往苍影城的运输车队已经返回。只要持续不断投入运力和简单的物资,临海城市会源源不断提供更多的货物。至于守卫……昆西已经把城内原有军队重新整合,忠于格雷克的人员被全部处死,剩下的部分,则交由昆西统领。 精简后的苍影城军队规模仍然很庞大,这支人员数量超过五千的武装力量,绝大部分由普通士兵构成。在战斗力方面虽然达不到隐月城卫军的标准,更不可能与“秃鹫佣兵团”相比,但它却比东部临海地区,另外几座隶属于索斯比亚城市总和军事力量更加强大。当然,这也得归功于格雷克的穷兵黩武政策,以及卢顿家族的强势敌对态度。 林翔根本不担心昆西会反叛。苍影城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的封闭性,抗辐射药剂属于废土世界的珍惜物品,除了包括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在内的几个大型势力能够生产,即便是索斯比亚这样的家族机构,也必须向它们购买才能获得。依靠“救赎者”集团的后续援助,隐月城得到了一条新的药剂生产流水线。因此,林翔可以随意出入苍影城。退一步说,即便真的出现昆西带头叛乱这种事情,他和手下数量众多的军队也不可能离开城市范围。在断绝供应的情况下,林翔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呆在城里自生自灭。 有电、有水、有食物,各种基本生活资源都不缺乏……隐月城已经不需要再为物资方面的问题忧虑,确切地说,林翔已经具备扩张的一切先决条件。 连同最新一批刚刚获得居住资格的流民,隐月城的人口数量已经突破了十二万。从上周起,这个数字一直没有得到太大增幅。从荒野上出现要求进入的流民虽然每天都有,却不像以前那样能够形成大规模族群,而是以百人、数十左右的小型群体为主。这也意味着—隐月城能够波及的影响范围已经达到极限,尽管这里拥有数量丰富的食物和水,荒野流民却已经被城市本身吸收的差不多。当然,更加遥远的地方肯定还有被饥饿所困扰的流民,由于种种原因和地域限制,他们无法来到这里,也不能进行路途如此艰难的长途迁移。 …… 暗淡的天空下,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只有两种颜色—白和黑。 那是残留在地表还有完全融化的积雪,还有从雪块中间凸伸出来,在明显感受到温暖微风吹抚下,裸露在空气中的潮湿土壤。 坐在隐月城中央大楼的宽敞的会议室里,林翔矫健魁梧的身躯吸引了所有目光。围坐在条形长桌两边数十名与会者,脸上同时写满崇拜、畏惧、尊敬和臣服的表情。 林翔的亲信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最初的王彪和杨华,鲍里斯的出现,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为了保住已经拥有的一切,他疯狂而不计后果拼命扩充自己的力量。目前为止,包括小镇上所有原住民在内,接受过血液改造,成功进化成寄生士的人员数量已经超过五百,成为隐月城中占据绝对主导的强大力量。 “经过管理委员会反复核查对比,我们最终一致认定,首先扩充目标应该定为爱玛城—” 布兰琪像往常一样,身穿剪裁合体的修身西服套装,烫得笔挺的衣裙,完美显露出傲人的女性身体曲线。她脸上带着自信与惯常的刻板,也只有这样,才能符合她隐月城市长的身份。 林翔坐在宽大的高背皮椅上,双手交叉叠在胸前,微眯着眼,黑玉般的瞳眸紧盯着悬挂在对面墙壁上的地图。 爱玛,是距离隐月城最近的索斯比亚城市。也是最适于大规模定居的区域之一。 核大战,彻底改变了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区域观。新生代人类再也没有以往固定的国家和民族概念,而是单纯以辐射含量强弱作为衡量地域是否适合生存的唯一标准。 爱玛城地处两条旧公路交叉口,是连接几个主要贸易方向的中继站。那里有河流经过,城市内部有完备的电力和水质净化设施,虽然附近地形多山,耕地面积稀少,却可以通过贸易运输获得足够的食物来源。 扩张,最好的办法是由近及远,逐渐渗透和并吞。葛利菲兹在爱玛城苦心经营多年,加上艾琳娜的协助,那里早已变成一块独立于索斯比亚之外,仅仅只是在名义上属于卢顿家族,不接受直接管辖,只是象征性缴纳贡金和物资的飞地。无论从哪方面看,都适合将其纳入隐月城统治范围,成为新的势力据点。 林翔正在努力营造一个庞大的新势力。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和所爱的人。 他不知道苍影城的变化是否已经引起卢顿家族注意,即便伯格森已经察觉自己的战略意图,也无力与实力雄厚的隐月城对抗。这已经不再是几年前那个人口稀少,随时进出都必须警惕防御外来者的隐月小镇。它的发展速度惊人,林翔的出现,加上来自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以及“救赎者”的物质援助,已经把这里催化成前所未有庞大的实力集团。即便是在隐月城最困难的时候,林翔也敢独自一人与索斯比亚对抗。至于现在……如果多达五百余名寄生士尽数全书,单是那种浩大壮观的声势,恐怕足以将伯格森活活吓死。 不要说是区区一座爱玛城,就算直接并吞整个索斯比亚,也简单得易如反掌。 但是,林翔并不打算这么做。 隐月城尽管拥有强大生产能力和为数众多的人口,但是将这一切完全消化,还需要时间。在城内支持者数量尚未达到预想数值以前,林翔只打算并吞爱玛城。反正,伯格森对于这座城市已经完全放弃,占与不占仅仅只是名义上的问题。为了不引起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双方抵制,他至少还需要半年,甚至更久。 至于东部地区……晓是一面很好的挡箭牌。即便伯格森对苍影城有所怀疑,他也不可能做出更大的动作。卢顿家族不可能一次性给予数千军队抗辐射药剂,他们顶多就是派遣几名寄生士进行调查。以昆西等人加上军队的力量,足够让他们来多少,死多少,而不会把这一切与隐月城联系在一起。 第二百二五节 不走 第二百二五节不走 天边的地平线上,忽然透出一线灰白,淡淡的晨光倾泻出来,如一幅巨大的幕布,平平地铺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上。 围城仍在继续,反叛者们丝毫没有想要撤退的意思。二十四号生命之城邻近的地面,到处都是的弹坑,坑体表面的土壤已经焦化,如果凑的很近,甚至能够闻到一股呛鼻的硝烟味。 披着黑灰色的防水外套,靠着冰冷厚实的墙壁,撕开一块用黄豆和米面混合压榨而成的粗制饼干,送到嘴边,咬了一口,慢慢用唾液浸湿、泡软,缓缓咀嚼着。 刘宇晨已经彻底麻木。 死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利用尸体进行蛋白质回收,也仍然会出现一定数量的损害。可供使用材料严重短缺,从培养槽中制取的复制人越来越少,身体质量也非常糟糕。就在昨天,一名刚刚走下生产流水线不到七十二小时的培养人,由于缺乏足够的蛋白基础,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情况,体内细胞组织彻底崩溃,整个人突然水解。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能源与后勤系统仍在照常运转,产出的食物和弹药也足够维持日常消耗。不过在刘宇晨看来,这些放在荒野上足以让流民为之兴奋疯狂的东西,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没有人类使用,它们永远都是一堆死物。 饼干很糙,嚼在嘴里的感觉就像干巴巴的锯末。 除了面包和饼干,仓库里数量最多的食品就是肉质罐头。对于这些同样是以蛋白质为基础合成的东西,刘宇晨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他是医生,死者与活人在他看来,其中差别实际上就是细胞组织是否继续保持活动。他并不歧视死者,心理素质也极好。在旧时代,为了节约时间,他曾经呆在手术室里吃过半生不熟的烤牛排……可是现在,只要想起肉,想起那些水解的培养人,刘宇晨就忍不住觉得恶心反胃,有种难以遏制的强烈呕吐欲望。 反叛者军队已经近抵到两百米外的阵地,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守卫者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偶尔有狙击手从楼顶命中目标,立刻会引来叛军阵地上十数道反击,猛烈的火力足以将任何掩体瞬间摧毁,守卫者只能用一条又一条人命填上越来越大的防御窟窿。 还能坚持多久? 两天? 一天? 或者……仅仅只是几个钟头? 刘宇晨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中央大楼被叛军攻破。也许,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才会真正得到解脱。 有些时候,死亡的确要比活着强。 脑子里杂乱无序的思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歪扭着身体,面部五官略微有些非正常偏斜的培养人士兵慢慢走了过来,举起右手,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用听上去颇为古怪的声音说:“阁下,会长大人请您过去。” 没有足够的优质蛋白基础,从培养槽里出来的复制人也开始出现一系列不良反应。他们的身体天生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或者缺失某一部分反应神经。按照二十四号生命之城以前的制造标准,他们都应该被归类于废品之列。可是现在……刘宇晨根本不可能按照曾经的标准进行制造。他缺少材料,除了灌输战斗意识和维持几条必要的主神经反应系统,新近制造的培养人已经取缔了一系列不必要的部分。 就在昨天,他甚至改变电脑程序,制造了两百名没有下肢,仅只保持上身完整的复制人类。这些无法移动的士兵,将被派遣到大楼高处装有重型武器的火力点。他们的任务就是呆在那里,朝外面不停地倾泻子弹。不能撤退,不能移动,也永远不会有“离开”的命令下达给他们。 这样做听上去似乎很残忍,可是刘宇晨已经没有选择。节省下来的材料至少能够多生产上百名士兵。反正只是呆在那里机械地扣动扳机,有没有腿,对复制士兵的影响不大。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看着站在面前这个大概只有五至七天生理存活期的士兵,刘宇晨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新近制造的培养人都是粗制滥造的产物,城外叛军的凶猛火力时刻能造成死亡,与其白白浪费材料生产出昂贵精良的人肉活靶,不如能省就省,让这种不死不活的局面能够持续下去。 …… 中央大楼顶部的拱形房间和以前一样整洁,为数不多的家具使房间看上去显得有些空旷,淡黄色的布帘从三米多高的落地窗顶垂下,在地面光滑的大理石板上堆叠层皱,仿佛被人抛弃,只能永远呆在那里落满灰尘,在阴暗和潮湿中等待发霉、腐烂。 身穿白布长刨的约瑟芬站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远处满目疮痍的大地,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无法测知她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 刘宇晨把狙击步枪靠在墙角,径直走到约瑟芬身后三米多远的地方,弯腰,曲腿,单膝跪下,没有说话,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娇小、苍老的背影。 “他们一直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只不过是在等待着,用这种方式逼我就范……呵呵呵呵!这可能吗?” 约瑟芬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与旁人商讨。 刘宇晨没有回答,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古怪的说话方式。每当这种时候,约瑟芬心里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 “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儿?” 最后看了一眼地平线山幕布般的微薄光线,约瑟芬缓缓转过身,淡淡的阳光投射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照出一片被光明与黑暗相互夹杂的凹陷与凸亮。 沉默了很久,刘宇晨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沙哑:“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会呆在这里,陪着你……直到死亡。” “为什么?” 约瑟芬用探究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流转,想要从中找出可能存在的答案。 “你救过我的命。” 刘宇晨平静地说:“如果不是接受了你的肾脏移植,我早就随着那个被毁灭的时代一起消失,更不可能活到现在。” “你撒谎—” 突然,约瑟芬的口气瞬间变得冷厉,目光也充满刀一样锐利和残忍:“仅仅只是一次肾脏移植手术,虽然当时我给了你一个肾,但那种东西我多的是,随时可以从培养人身上割取。换句话说,你不过是得到一颗批量生产的身体器官。哼哼哼哼!就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你居然会留在这里为我陪葬?这种谎言谁会相信?” 望着眼前暴怒得如同传说中巫婆一般的约瑟芬,刘宇晨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上释放出的愤怒和绝望。她很心虚,很害怕,她只是在虚张声势,把内心深处的恐惧完全掩盖。 她并不惧怕那些包围城市的叛军。莱斯尔、萝拉和克里克斯所谓的逼迫,对约瑟芬其实毫无作用。刘宇晨很清楚这一点。这个没有任何进化能力,也从未使用药剂对身体进行改造的女人,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固执、强悍得多。她其实并不怕死,也从不在乎威胁。她只是畏惧另外一些东西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东西。 比如……孤独。 约瑟芬是一个非常自我、优秀的女人。在旧时代,她曾经得到过无数次世界级的最高医学奖项,被英国皇室授予伯爵头衔。她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尽管身边有数量庞大的追求者,却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或者情人。 她拥有所有女人奋斗终生恐怕都无法获得的东西,也失去了普通女人应该得到的一切。 名誉、地位…… 家庭、孩子……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也是一架永远不可能同时兼顾,必须作出取舍的矛盾困境。 父亲离开的那一年,刘宇晨被检测出肾功能衰竭。如果不是约瑟芬,他早就已经变成泥土里腐烂的尸骨。 她说的没错—那具移植进自己体内的肾脏,虽然是从约瑟芬体内取下,但究其实际来源,仍然还是培养槽里的复制人。 死亡和生存,有些时候不可能用简单的物质关系进行解释。就好像某个亿万富翁,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捐出几十万,挽救了一个贫困病患的生命。在他看来,这些钱其实就相当于普通人眼里十块钱差不多,谈不上重要,算不上珍贵,富瓮也不需要什么所谓的报答。可是在获救者眼中,这却是一笔永远无法得到的天文数字。他会永远感激,甚至在家里供上长生牌位每天顶礼膜拜。 刘宇晨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约瑟芬的那天早晨。 她穿着一件白大褂,脸上带着微笑,金色头发把面孔掩映成非常好看的角度。当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刘宇晨忽然想起自己从未见过面,只存在于旧照片和模糊思维概念里的母亲。 没有口口声声的誓言,也不需要具有法律效果文件的束缚,他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就加入医生联合协会,成为约瑟芬身边的近侍。 很多事情不用说得非常明白,感动和报答也不用随时显露在表面。自己在做,知道,清楚,这就已经足够…… “说!你一直呆在城里没有离开,究竟想干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骗子—小偷—强盗—” 约瑟芬脸上满是狰狞,她高高举起双手,张开枯瘦细长的手指朝空中乱抓,飘散的金发已经失去往日的漂亮光泽,仿佛一条条干枯的异状蔓藤,在声色俱厉的疯狂咆哮声中,随着身体剧烈起伏拼命抖动着。 刘宇晨木然的眼睛里,慢慢涌出大滴酸涩的泪水。 这哪里还是当年风姿卓绝的女伯爵? 哪里还看得出握着手术刀气定神闲高高凌驾在医学界顶端的女神模样? 她已经失去年轻,失去美丽,失去自信……她必须紧紧抓住手里仅剩的东西,虽然不多,甚至在外人看来简直少得可笑,却是她唯一能够有所寄托的心理依靠。 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膝盖上立刻传来一阵近乎麻木的酸涨。缓缓走近眼眸里明显带有惊慌的约瑟芬,张开双臂,把这具苍老的身躯拥入怀中,抱紧,用面颊在对方枯黄的头发上慢慢摩挲,伴随着滚落的泪水,刘宇晨口中的呢喃,听起来很轻,很平淡,却能一直钻进那颗倍受恐慌和绝望折磨的心。 “……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 一发炮弹在距离大楼十多米远的地方轰然炸开,腾起一团夹杂着红黑色火焰的浓密烟雾,在滚滚热浪中迅速上升、扩散。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约瑟芬已经恢复平静。 她并未丧失理智,病痛折磨虽然使她的大脑随时处于混乱边缘,却总能在清醒的时候重新恢复到正常状态。 刘宇晨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这个孩子可以说是她亲眼看着长大,与莱斯尔、萝拉 和克里克斯那三个利欲熏心的恶棍不同,他是自己真正的心腹。从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应该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平静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约瑟芬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慢慢绽露出看起来有些令人恐惧,实际上却代表着善良与温和的微笑。 她慢慢拉开布袍上的系带,从腰间皮带上取下一只尺寸差不多十厘米左右的金属小盒,轻轻摆在桌面上。用力按下盒身侧面的锁扣,盒盖弹起瞬间,一只摆放在泡沫材料垫层中央,透明管壁里储有近十五毫升微黄液体的真空注射器,也赫然出现在刘宇晨眼前。 “这就是克里克斯他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东西—” 约瑟芬的声音很轻,飘渺不定、柔和,但却有着很强的力量感:“我保留了它整整一个多世纪,现在……它是你的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高背椅上,刘宇晨没有伸手,他疑惑地看了看约瑟芬,问:“这是什么?” “是造成旧时代毁灭的源头—” 由于病痛的关系,约瑟芬脸色显得很苍白,声音也带有几分疲惫:“你应该明白,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的关系吧?” 刘宇晨点了点头。 “早在核大战爆发前,洛克菲勒家族就已经全面控制了孟山都公司。那个时候,他们最大的目的,是利用经济和技术手段对全球贸易进行控制,从而操纵美国政府在其它各国中获得主导地位,进而同化对立阵营,最终,统治或者应该说是占有全世界……呵呵!这个阴谋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老套?但是不可否认,这的确是所有野心家梦寐以求的最高成就。当金钱膨胀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权力的欲望也会随之膨胀。洛克菲勒家族的确有这个实力。” 刘宇晨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从约瑟芬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他有种很奇怪的预感—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会长似乎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第一次看到这种病毒样本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可怕的生物存在。它们是天生的寄生者,不会自己合成营养物质,也无法像其它生命一样以正常方式存活。它们只能依靠宿主存在,为了延续种群,它们把掠夺、控制、感染等等一系列寄生手段进化到极致。而洛克菲勒家族的所作所为,则是把这些令人恐惧的特质空前强化,以至于能够使用每一个正常人类。” “有钱,却不能掌握世界上所有科学技术。这是旧时代洛克菲勒家族最大的遗憾。” 约瑟芬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道:“从这种病毒身上,洛克菲勒看到了统治世界的可能。他们提供原始样本要求我们进行全面分析,并且利用无数人类基因进行适度配比实验。我浓缩了足足两千七百多万份血清样本,从中提取出各种可能配对的基因与病毒进行组合,最终,得到了能够把改变普通人身体,可以直接进化成寄生士的基础注射液。哈哈哈哈!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站在足以操纵整个人类的科技颠峰,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拿到最甜美果实的同时,也为地狱恶魔打开通往人间的大门。” 刘宇晨默默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无生命的雕塑。 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的关系,旧时代毁灭和寄生士的种种密闻,甚至就连洛克菲勒家族的改造计划,他都多少知道一些。不过,他从未把这一切与毁灭和死亡联系在一起。 毕竟,那个时候他只有十九岁。 第二百二六节 清醒 第二百二六节清醒 在旧时代,刘宇晨没有一个亲人。 虽然父亲临终前留下一句令人感慨的话,但他并不觉得真正要实施并且做到什么。没错,自己身上的确流着中国人的血,然而那个国家距离实在太远。他根本记不清楚出生时发生的一切,只知道母亲死了,父亲也已经不在,整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按照签定的合约,洛克菲勒如愿以偿得到了基础注射药剂。他们利用这种东西,改造了整个家族里每一个血亲。当时的家主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的目标很明显—他只相信自己人。换句话说,他准备用这种融合了成千上万人类血清制造出来的药剂,让整个家族高高凌驾于地球之上。” 刘宇晨脸上的表情由麻木逐渐变得充满惊讶,他从未听约瑟芬说起过这些,会长的声音虽然充满疲惫甚至有些绵软无力,但就内容而言,却足以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洛克菲勒……他们……想统治整个世界?” 他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一个老掉牙的阴谋,被无数所谓正义人士深恶痛绝的黑暗勾当。哈哈哈哈!还记得旧时代那些可笑的漫画书吗?把***穿在外面的超人、脑袋上竖起两只尖角的蝙蝠侠、浑身上下一片鲜艳的红色闪电、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美国队长……真不知道那些编造故事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喜欢穿紧身衣,都有着醒目到不能再醒目的标志,就算刀枪不入,隔着老远也能看清楚他们到底是谁。维护世界和平?简直就是一句无聊的废话。这个世界从浑沌之初到现在,哪里有什么见鬼的和平?不是你砍我就是我杀你,国家和民族的界限造就了越来越多的矛盾,正因为有了那些打着大义名份的国家元首和解放人士,这个世界才变得越来越肮脏,越来越令我感到恶心。” 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迅速消耗着约瑟芬本就不多的体力。她仰靠在椅子上,张开嘴,大口喘息着,皱纹密布的额头上也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所以,你帮助洛克菲勒研制出了这种药?”刘宇晨一边皱眉思索,一边看了看摆在桌面上的注射胶管。 “让洛克菲勒统治世界,总比让那些恐怖份子和其它国家得到好得多—” 约瑟芬转过靠椅,凝望着窗外。弥漫的雾气笼罩着天幕,隔着高大的落地窗,视线虽然能够越过透明的玻璃,却也看不了多远,但她仍然看的非常专注,非常仔细。 “他们为什么要毁灭这个世界?” 刘宇晨继续问:“这与洛克菲勒的初衷截然不同,也不符合他们的利益。看看现在,所有一切都变成荒凉、满目疮痍的废土。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呢?” 显然,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约瑟芬皱眉思索着,认真地想了想,才不确定地说:“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的关系不错,但是关于那场毁灭之战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一定要从分析的角度找出一个合理答案,我想……得到这种经过改良的药剂以后,约翰。d。洛克菲勒三世的目的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变化?”刘宇晨有些不明白。 “或许……洛克菲勒不再想要统治世界,而是想更进一步……统治整个人类。” 约瑟芬的语速逐渐变得缓慢:“虽然两者从表面上看起来很相似,但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统治世界,他们可以得到权力和财富。就像那些古代的国王,从臣民身上收取利益的同时,也必须面对隐藏在暗处的窥视和不忠,随时担忧反叛力量与不和声音的存在。统治人类则不同,这代表着力量的绝对威压,以及生物和遗传方面不可违逆的绝对优势。他们剔除了利益纠纷,不再着眼于简单的纯物质方面。不需要法律和民主,原有的道德体系将被彻底取代。除了死亡和臣服,民众再也不可能有第三种选择。确切地说,利用力量,他们完全能够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地球。即便臣民仍然存在不忠者,也无法违抗他们的命令。” 莫名的恐惧悄然抓紧了刘宇晨的心。他是一名医学家,完全可以理解这些具有专指代称的话。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有些吃力地说:“就像……旧时代草原上的狼和羊?” “羊当然不愿意接受随时被杀死,成为食物的命运。然而它们无法选择,只能接受。除非……它们进化出比狼更加锋利的牙齿。否则,永远都是别人嘴里的肉。” 约瑟芬的声音很冷,也很坚决。 刘宇晨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寄生士和普通人的地位转换,相当于狼和羊。 约瑟芬说得没错—与统治世界单纯只获得物质利益相比,拥有绝对力量,统治人类更加具有诱惑力。 “当然,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测。如果你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最好,还是去问洛克菲勒本人。” 约瑟芬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 “即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慢慢朝后一靠,刘宇晨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酸软无力,他摇头苦笑道:“我终究要死在这里。城里的物资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天,也许还剩下几个小时……很高兴你让我知道这些,只是……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约瑟芬静静地看了着他,眼眸深处隐约透出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 “你……可以不用死。” 她的声音平淡而温和,然而却让刘宇晨悚然一惊。 “克里克斯他们的目标是我。至于你……无足轻重。” 约瑟芬的话很简短,意思却足够清楚。 刘宇晨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是我不能扔下你,我们……是这座城市里最后的两个纯种人类。” “你不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约瑟芬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起来,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注射器,神经质般狂吼道:“克里克斯那帮混蛋的目标就是为了得到这个。知道他们为什么迟迟不肯发动全面进攻吗?他们在等待,在利用时间消磨我的意志。他们想让我变得绝望,让我主动交出这管原始药剂。他们和当初的洛克菲勒一样,也梦想成为站在地球生物链顶端的最高级存在—” 她死死抱紧手里的金属盒,眼睛因为愤怒和紧张几乎完全凸出眶外,紧紧咬合在一起的牙齿被磨得“格格”作响,剧烈抖动的身体使头发从肩膀两边垂落下来,遮住大半个面孔,透过稀疏不齐的发丝缝隙,可以看见她的双眼正在迅速被血丝充斥,一片赤红。 “你给予我的东西已经太多。” 刘宇晨仰起头,悲哀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你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些……足够了……除非他们踏着我的尸体,否则,谁也不可能在没有得到你同意的情况下,走进这个房间。” 约瑟芬怔怔地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喃喃地问:“……为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在旁人看来似乎有些繁琐,可是刘宇晨明白—约瑟芬的大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逐渐变得混乱。她随时都处于迷茫和清醒之间,强烈的情绪会使她的思维前后中断,同样的问题,往往需要回答两遍、三遍、甚至更多。 “我没有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寄托和牵挂。” 刘宇晨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柔、宁定,隐约透出的磁性更加深沉宽广。 “牵挂……和寄托……” 约瑟芬脸上的凶厉神情逐渐淡化,她仰着头,眼角慢慢溢出一滴浑浊的泪珠,顺着如同木雕般坚硬皱皴的面颊缓缓淌下。 忽然,她像疯了一样从椅子上跳起,冲进刘宇晨身边,把抱在怀里的金属盒塞进他的手中,用含糊不清的语气急促地说:“快!快走—” “你让我去哪儿?”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宇晨有些不知所措。 “带着这东西离开这儿。有多远走多远,千万别回来,也不要让它落到那些该死的反判者手里。” 约瑟芬的话语充满坚决和果断,这表明她正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 “不—” 刘宇晨毅然拒绝。 “如果你继续坚持,那么克里克斯会顺利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约瑟芬眼眸里闪烁着愤怒和疯狂的光:“在旧时代,洛克菲勒利用改良药剂催化出一大批寄生士。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与血清融合的病毒已经产生变异,它们改造被注射者身体的同时,也将细胞活动限制在有限的框架之内。由此产生的寄生士虽然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再也不会进化,只能永远被禁锢在最初界定的级别。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种能力提升的确可以称之为飞跃,可是如果在这前面加上一个“无限时间”的缀引,那么,拥有这种特殊体质的人很快就会从最初的惊喜中冷却,陷入彻底绝望。” “亿万年来,人类在不断的进化。从大脑到四肢,人类经由蒙昧成为现在的高等智慧生物,在细胞和所有身体器官都产生了与祖代截然不同的变化。新生代人类的变异尤其明显,尽管他们当中只有极少部分得到变异力量,但他们可以进化,只要突破进化人和寄生士中间那道隔膜,他们就能拥有无限生命向着更高等级冲刺。八星、九星、寄生将……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进化成为何种形态,细胞的变化就和宇宙一样神秘,我们不可能看见未来,也无法预测。进化到顶点的寄生士也许可以成为传说中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能够肆意操纵自然而不是服从于现实世界,也许能够在没有任何辅助设备的情况下自由往来宇宙,也许单单依靠意念就能毁灭整个星球……呵呵!很吃惊是吗?我没有发疯,我很清醒,谁也不知道人类进化的最终点究竟在哪儿?以现有科技为依据对未来进行评判,无疑是一种可笑的举动。就好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被预测成为是否拥有重大使命的英雄或者无能的废物。哈哈哈哈!洛克菲勒家族是人类中的特例,他们全部都被自我禁锢,永远也不可能进化。他们妄想征服人类,却首先把自己限制在无法突破的框架里。骷髅骑士团的确非常强大,不过这种情况又能维持多久?一百年?两百年?当新生代人类中诞生出新的高级寄生士,数量也越来越多的时候……洛克菲勒会绝望的发现—他们在旧时代的所作所为,其实是给自己提前挖下坟墓。” 刘宇晨强行从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冷静下来,他看了看手里的金属盒,难以置信地问:“阁下……你的意思是,这种药剂能够把普通人改造成寄生士?” 约瑟芬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那种,是专门提供给洛克菲勒家族的x1型药剂。至于这一份……是我利用原始病毒改良出来的x2。它的效力比x1强大得多,服用者非但不会产生限制,而且……还能从普通人身份,一跃进化成比寄生士更加强大的寄生将。” “不!这不可能—” 刘宇晨瞪大双眼,像着魔一样盯着手里的药剂,喉咙里发出一阵类似野兽般的低吼:“我,我不相信。这,这不是真的。” “在科学面前,没有什么事情不可能。” 约瑟芬微微一笑,带着了然于胸的神情说:“微生物是伴随地球出现的最古老生命体。人类完全由细胞组成,它们的意志,决定一切。” “你,你撒谎—” 一向沉静的刘宇晨全身震动,一把抓住了约瑟芬的手臂,声音沙哑地咆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使用?也没有这方面的实验记录?寄生将……那实在太强大了,简直难以想象。” “你说的没错。” 约瑟芬轻松挣开了他的手,慢慢地答道:“x2的药效仅仅只停留在纸面数据。我没有进行过任何具体实验,没有给任何人注射。它的威力实在太大,我不可能把这种力量凭空给予某个无法确定忠诚的普通人。这个世界的问题已经太多,突然出现几个超越寄生士实力的寄生将,这意味着混乱的开始。在权力和物欲的支配下,他们很可能把整个世界带入彻底毁灭。” “但是你可以操纵这一切。你可以给自己注射—”刘宇晨的反应很快,他一眼看穿约瑟芬话里最大的问题。 “我不能……” 她淡淡地摇了摇头:“x2虽然早已试制成功,但我一直无法确定它的实际效果。它只有理论上的数据支持,我不知道它会给注射者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改良细胞产生力量的同时,它可能会摧毁中枢神经系统和大脑,把被注射者变成毫无理智的野兽。这种力量可能不会长时间存在,或许仅仅只是短暂拥有,一旦耗尽,就会像“杰特”那样使人萎靡不振。作为制造者,我必须活着看到它产生的效果,才能对其进行下一步修改。” 约瑟芬的话已经足够清楚—这就是一支半成品药剂。或者应该说是不确定效果的成品。 “你的意思……是让我使用它?”刘宇晨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问。 约瑟芬脸上露出一丝倦容,这是即将陷入思维混乱的先兆。察觉到身体不适的她掀起衣袍,从口袋里摸出一只黑色的信息存储器,同时加快说话速度:“中央电脑存储的相关资料已经被我全部抹掉,这是拷贝下来的唯一一份数据。用它继续我的研究,让x2变得更加完美。如果你确定这种药最终能够达到最可靠的程度,那就使用。我无法控制这个世界最终变成什么样子,我只能尽量缩短让人类进化的时间。现在,这一切都将取决于你。” 刘宇晨的双手在颤抖,他尽量控制住激动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用尽可能稳定的语气问:“那么,你呢?” “我会呆在这儿,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以前,克里克斯不会杀我,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约瑟芬长长地呼了口气:“洛克菲勒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也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改变,但在得到x1的时候,他们至少说对了一句话—力量,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二百二七节 恩威 第二百二七节恩威 爱玛城的天空,太阳照样升起。 浩浩荡荡的车队,在荒野上排成一条蜿蜒扭曲的钢铁长龙,由五辆装甲车组成的前导,毫无阻拦冲进没有设防的城门道口。 几个胸前佩带着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士兵站在警戒塔顶,神情复杂地望着从自己眼皮底下堂而皇之进入城市的庞大车队。 在废土世界,城镇定居点的控制权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前一天隶属于某个势力的城市,第二天就会因为战乱而成为另外一方的囊中之物。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身处何方。 “瞧瞧这些家伙,简直强大得可怕。就算是伯格森大人的直属卫队,也绝对无法用上如此豪华的装备。” 坐在哨位机枪后面的一个年轻射手,看着从脚下经过的装甲车和武装摩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 “他们的实际数量也远远要比表面上看起来庞大得多。” 一个满面风霜的老兵摸着脸上的胡茬,伸手指了指一辆装甲卡车涂在侧面的黑色骷髅标志,说:“看到了吗?和骷髅骑士团相比,索斯比亚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占领这座城市……那,那我们怎么办?” 年轻射手有些紧张:“我们会不会被当作战俘处理?” “没有战斗,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俘虏。” 老兵把身体朝石柱上一靠,悠悠地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这个该死的世界到处都是混乱和战争,雇佣兵,是他妈最有前途的职业。” …… 林翔坐在红木和真皮制成的高背椅中,微笑地看着分列在条形长桌两旁的新下属们。 这里是爱玛城中央大楼的五层的会议室。由于是白天,房间里没有开灯,因为过大的面积而显得有些昏暗,从窗户里透明入的微光,把林翔的身影在地板上透射出一团模糊黑色,却把他三分之二的脸庞映在光线下,充满令人难以抗拒的英俊感和活力,更隐隐带有几分淡淡的神秘。 葛利菲兹坐在长桌右边,除了他那肥胖到令人震惊的身体,以及油光满面随时带着公式化微笑的脸,倒也没有什么太过引人注意的地方。对面的艾琳娜穿着一套深黑色办公裙装,完美地衬托出了让人惊叹的身材。 两人身后,顺序坐着四十余名脸上带有瑟缩和畏惧表情的城市管理者。他们分别属于这座城的各个部门,虽然早已明白爱玛城和隐月城之间的实际联系,也很清楚卢顿家族对这些外来者抱以不置不理的态度,但在潜意识当中,他们仍然把自己当作索斯比亚的一部分。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忠诚,而是长时间积累下产生的惯性思维。 尽管如此,他们的眼睛望朝林翔的时候,却充满了强烈的渴求与热切。尤其是几个拥有进化能力的雇佣兵队长,目光瞟及距离与之最近的艾琳娜时,也会随之产生出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期盼。 他们记得很清楚—就在几小时前,林翔刚刚进入这座城市的时候,艾琳娜还是一个普通无奇的女人。然而现在……从她的身上,竟然散发出令他们感到恐惧和强烈压迫感的四星寄生士气息。 惊恐万状的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可以猜测—这种突然产生的剧变,应该和林翔,也就是这个被葛利菲兹称之为“城主”的男人有关。 怀疑群体仅仅只局限在五名拥有六级进化能力佣兵队长的小圈子里,然而说法却多种多样。其中,最令人能够接受,也是被所有人认同的一种。 “阁下,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 葛利菲兹轻咳几声,用甜得有些发腻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 “重新规划这座城市,基本法律和管理框架以隐月城为参照蓝本。扩大与其它城市的贸易规模和物资数量,重点区域实行军管。另外,把城内所有武装士兵编成雇佣兵团,城市整体防御和安全,由隐月城派出的城卫军全面接管。” 爱玛是一座不设防的贸易都市。除了几个主要出入口有为数不多的警戒塔,重点防卫区域就是中央大楼和工厂、仓库所在的核心位置。因此,守卫人员一直维持在五百左右,依靠地形和先进武器,足以对城内虎视眈眈的普通民众形成威胁。 由于没有足够的耕地和水,葛利菲兹的实际控制区,只是用黄色警戒线标出的部分。爱玛城的大部分民众比乞丐还穷,根本谈不上什么税收,充其量就是一个围在中央主楼附近,依靠色情、赌博、和其它各种黑暗行业为支撑,向索斯比亚换取水和食物的寄生群体。 林翔的计划非常清楚—他要在最短时间内对所有居民完成身份鉴别,将其中多余人口移向隐月城定居。剩余部分尽量利用城外可耕种的土地,同时强化妓院和赌场等赢利设施,以自己为核心,创造出一个新的,和隐月城相同的利益群体。 有食物,有水,有武器,“秃鹫佣兵团”和城卫军的规模很快会变得越来越庞大。 “我一向赏罚分明,对于那些办事得力认真的人,我会让他们明白“慷慨”这两个字的真正含意—” 环视了一圈会场四周,林翔随口叫出两位佣兵队长的名字,又拉开上衣口袋,取出两支嵌在透明塑料管套中的橡胶注射针剂。 “葛利菲兹在最近几份报告里都提到过你们,雇佣兵的管理很到位,城内也没有因为权力更替出现混乱的迹象。我很满意,这是你们应得的。” 说着,林翔把两只淡红色的针剂朝桌子中央推了推。 会议室里的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名佣兵队长身上。好奇、疑惑、嫉妒、幸灾乐祸…… 没人知道那两只胶管究竟是什么东西。从外观上看,很像是医生联合协会生产的强化药剂。不过,这类包装代表的物质并不仅仅只有一种。麻醉剂、毒药、抗辐射剂、甚至就连从大便中提炼出来的恶心液体,都有可能装在其中。 上位者所谓的奖励,并没有字面上看起来那么容易理解。他们或许会出于捉弄心理故意让你服用某种非食物类型的物质,甚至利用毒药对手下进行控制。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谁能肯定,那种神秘的红色药液对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 两名佣兵队长面色变得很难看。 强化药剂的售价非常昂贵,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许能够得到褒奖,但绝对不会达到这种令人羡慕的程度。况且,医生联合协会制造的强化药,最高只能产生相当于进化人三级的改造标准(六级强化),他们的实际变异能力已经超过进化六级,即便服用强化药,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新任城主和葛利菲兹的关系不错,他应该清楚这一点。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阁下,我……” 一名佣兵队长拿起胶管,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林翔,迟疑着想要拒绝,却意外地发现—葛利菲兹和艾琳娜眼睛里,不约而同流露出鼓励和赞同的目光。 他可以不相信林翔这个陌生人,却不能不相信葛利菲兹和艾琳娜。 想到这里,佣兵队长再无怀疑。他咬了咬牙,高高卷起左手衣袖,轻轻拔下卡在胶管表面的封闭套,把锐利的金属针头用力***盘凸虬绕的血管,在活塞的推动下,将那些不知名的红色液体全部压进自己的身体。 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力量,即刻如滚水般在身体里迅速沸腾。被药剂促发出活性的活体细胞飞快散向四处,不断向佣兵队长的神经中枢前进。它们拼命吞噬着旧的死亡堆积体,疯狂释放出强大能量进行可怕的分裂,当改造了神经中枢之后,其余的活体细胞才会进行基因层面的改动。这个过程充满了痛苦,而要将全身上下的肌体组织改造完毕,更需要长达数天的时间,等待新生组织取代坏死的旧有部分。佣兵队长的身体住地抽搐着,时不时发出一阵痛苦的低吼。细胞改造的过程极度痛苦,强烈的新旧交替会更加剧烈刺激中枢神经系统。“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中,他的身形不断变幻,肌肉也在膨胀与萎缩中来回变化。但是佣兵队长丝毫没有感到绝望,而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狂喜。 强大的力量,正从身体内部难以遏制的迅猛爆发出来,它游走在骨胳与肌肉间,充斥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扑嗵—” 他双膝一曲,重重跪倒在地,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撼与拜服,用最崇敬的口气连声颤抖着说:“阁下,我,我,我……我将任由您驱使,永不违误!” 改造全面完成,至少还需要几天时间。但是就在刚刚过去的这几分钟里,他的的确确感受到力量与身体的融合。从进化六级到八级,这个看似遥不可及,也许终生也无法达到的目标,竟然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 能力,是废土世界的生存根本。 一级到九级,意味着差异巨大的物质待遇。从最简单的粗面包和清水,到最细嫩可口的双头牛腰肉和年份久远的陈酒,同样是摄取营养满足身体需要,但就实际意义而言,却截然不同。 索斯比亚、医生联合协会、骷髅骑士团……这些庞大的机构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产生这种堪比神迹的效果。再加上艾琳娜的活例,以及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这一瞬间,林翔得到的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的效忠,而是信徒对于神的虔诚,以及毫无保留的崇拜。 所有与会者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羡慕和嫉妒赤裸裸写在他们脸上,渴求和希冀像毒蛇一样疯狂吞噬着他们的意识,撕裂着思维深处那点对索斯比亚所剩不多的忠诚,卢顿家族在数十年间建立的高大心灵建筑,也随着毫不犹豫的抛弃,在瞬间倾覆、崩塌。 林翔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他平和宁定地看着众人,意味深长地说:“爱玛城将重新归于公平、合理,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只要愿意,你们都会得到自己应有的一切。” …… 寒冷的风从门廊里呼啸而过,卷起轻微得无法控制自身的尘土,也带走残留在地面那一点点所剩不多的温度。 中央大楼里有足够的空房间,只要派人打扫清理,摆上对应的家具,开通电源,立刻就能投入使用。 虽然隔着五十多米的距离,周浩仍然能够看清楚走廊对面那道狭窄而高大的房门。由于是四周墙壁遮挡,走廊里黑深深的一片,似乎要吞噬所有敢于进入的人,只有悬挂在天顶的两盏白炽灯,散发出勉强能够照亮空间的光。 车队进入爱玛城的时候,他和那些喜欢热闹,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平民聚集在城门附近,打量着那些涂有黑色骷髅标志,数量多到令人恐慌和畏惧的车辆。 他看见了林翔。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时刻保留在记忆深处,已经成为自己身体一部份,带着阳光般温和微笑的脸。 他清楚地记得是谁给予自己现在的一切。 他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小耗子”,现在,人们只会尊敬而献媚地称呼他为“浩哥”,或者“浩老大”…… “嗒嗒嗒嗒—”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幽暗深凹的走廊内部。周浩身体一震,立刻将本来就很挺拔的身躯挺得更加笔直了些。目光视及之处,却是艾琳娜对任何年龄男子都充满无限诱惑力的窈窕身影。 “城主大人在等你。” 深深地吸了口气,周浩只觉得浑身上下忍不住一阵微颤,他机械地迈出僵硬的脚步,在艾琳娜的带领下,直线走进大门被推开的房间。 林翔坐在办公桌后面,像以前一样面带微笑,目光炯炯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他。 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熟悉无比的脸,周浩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淤堵。 他很想大声说点什么。 想笑。 也很想哭。 “他们说有个孩子要见我,我一猜就是你。” 林翔的声音充满悦耳无比的磁性:“最近怎么样,你母亲还好吗?” 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过了好几分钟,周浩才从近乎窒息的错觉中清醒过来,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我……” 林翔一直微笑着看着站在面前的男孩,也完全能够理解他此刻的激动心情。 林翔从未忘记过周浩。事实上,他一直通过葛利菲兹和艾琳娜,对这个曾经被叫做“小耗子”的男孩进行暗中调查。对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平民窟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记录在案。 废土,是一个残酷,充满死亡和欺诈的肮脏世界。 林翔不可能看穿每一个人的内心,出于义愤,他在爱玛城中帮助周浩对抗黑帮,并且在尚不知道对方全部底细的情况下改造体质。这些善举在旧时代看来理所当然,但在废土世界却有可能引来无数觊觎者的窥视。很冒险,可是林翔却无法改变曾经发生的现实。 葛利菲兹的调查报告上写的很清楚—两年来,周浩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林翔。即便有人用重金收买,他也一口咬定自己的突然变异是因为辐射造成。他忠实地坚守着自己的誓言,滴水不漏,让人无从查起。 和爱情一样,“诚实”这种东西在废土世界早已绝迹。为了活下去,为了一块面包,人们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出卖,区区一句无足轻重的承诺,又能算得了什么?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 在报告末尾,葛利菲兹及其罕见地加上了这么一句评语。胖胖的地区经理非常懒惰,也从不为任何人作额外的评价。但是在知道事情前因后果,亲自查阅过所有调查记录之后,连他自己也觉得感慨、惊讶。 “其实,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一样会去找你。” 看着满面疑惑的周浩,林翔从椅子上站起,绕过办公桌,微笑着说:“你已经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第二百二八节 群杀 第二百二八节群杀 夜晚的风,很冷。 骤降的气温仿佛要冻结空气中所有的尘埃和水份,岩石和土壤默默忍受着这种残酷的折磨,房屋顶上破裂的毡布被吹得四散翻卷,夜空中不断回响起如同鬼哭般的风号,它们在城市上空横冲直撞,狠狠撞击着敢于阻挡前路的一切东西,撕扯着歪歪倒倒的棚屋,无情地夺走屋子里穷困平民仅存的热量,并且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一块块从屋子表面被刮起的碎布、树枝、干枯的草叶。 林翔站在办公室窗前,背起双手,凝视着脚下。 虽然与地面隔着数十米的高度,仍然能够看见大楼外侧用醒目黄色涂料画出的警戒线。用沙袋码成的胸垒林立在黄线周边,巡逻士兵像黑色蚂蚁一样来回游走,二、三楼层外延的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根根口径粗大的重机枪管。 这就是爱玛,一个混乱而充满诱惑的都市,也是林翔准备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重要支点。毫无疑问,隐月城将成为统治核心。以庞大的粮食产量为基础,逐渐向外扩展出一个个作为联络支点的城市、定居点,进而纵横联络,形成一个庞大、稳定的势力。 艾琳娜和周浩站在他的身后,周浩的脸上已经消退了很多刚刚见面时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停留在面颊两边,依然滚烫、通红的晕色。 “这座城市里还有多少像你一样的孩子?” 垂首俯瞰着脚下黑茫茫的平民区,林翔淡淡地说:“我指的是两年以前,在城外最初遇到的那个你。” 周浩张了张嘴,又重新合拢,默默地摇了摇头。 即便是专门负责城市人口调查的官员,恐怕也不可能知道确切数字。何况,他只是一个普通身份的平民。 “***、抢劫、虐杀、卖淫……这是一个充满黑暗和肮脏的城市,任何外来者进入,都会被浸染成浑身漆黑的污垢。也许有人会说,这个世界本来充满阴暗和暴力,改变只是不切实际的妄念。与其浪费时间和精力做那些无用的举动,不如放松心态让自己也融入其中,成为罪恶与黑暗的一部分。呵呵!你觉得呢?”林翔望着仅只闪烁着几点零散微光的平民区,头也不回地问。 “我……我,我不知道。” 周浩的神情有些迷乱,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林翔所说的这些距离自己实在太远,其中搀杂了太多陌生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人对他说起过。 对于普通平民而言,有饭吃,有水喝,有块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栖身,这就已经足够。他们很少甚至从不考虑自己切身利益之外的事情,旧时代如此,现在也一样。 “从接受我血的那天起,你就不再是个普通人。” 林翔转过身,用锐利但不失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周浩的眼睛,说:“你必须承担更多的东西,学会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当然,付出的同时,你也会得到更多的收获。这个世界终究会被变异人统治,尽管历史发展必然如此,可我们仍然要为此做点什么。” “您的意思是……”周浩开始明白林翔的话。 “带上你手下的人,扫平爱玛城里所有黑帮。记住,你只有两天时间,并吞他们,杀掉一切敢于反抗的人。用血腥和暴力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强势,用死亡和哭喊让他们懂得服从。如果你想追随我,就一丝不苟按照我说的话去做。否则,就老老实实呆在贫民窟里,继续经营你的那间小店,做一个永无出头之日的普通人—” 林翔说话的口气前所未有的冷厉,他直接给出最终答案,简单得令人发抖,毫无商量的可能。 “清除……所有的黑帮?每一个人?” 周浩使劲咽了咽干粘的喉咙,为了在爱玛城中活下去,他的确杀过几个人。被鲜血和碎肉溅在脸上的感觉并不陌生,可是像这样赤裸裸直接谈论大规模屠杀计划,他还是第一次。 他丝毫没有想要拒绝或者反对的意思,对于林翔的崇拜,已经将其整个人像神一样深深刻划在他的内心。对他而言,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就是不可抗拒的命令,除了服从,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何况,爱玛城里的黑帮……他们本来就该死! “千万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如果我失望了,那么你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林翔神情安静地说。 周浩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拉开房门,很快,已经消失在狭长的走廊尽头。 “你对他实在太苛刻了。他只是个孩子。” 走廊上的脚步声慢慢远去,艾琳娜款款走到林翔身后,伸开双臂,挺起胸脯,从背后轻轻搂住他宽阔的肩膀。 “荒野上的男孩十岁已经成年,甚至九岁、八岁就要独自外出狩猎。他接受过血液改造,就必须承担更多的责任。” 林翔静静地站在窗前,纹丝不动,好象一尊雕像。 “你想训练他?” 艾琳娜微微张开柔润的唇,凑近林翔耳畔轻吐声息。 “隐月城需要更多的附庸群体,爱玛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它们只能由我信得过的人进行管理。”林翔的话如同不可置疑的宣言。 艾琳娜没有继续说话,她闭上双眼,把脸贴在林翔背上,隔着战斗服丝滑的高弹面料轻轻摩挲,感受着从衣服下面透出的体温,还有那股充斥在鼻息之间,令自己迷醉,充满震撼力和征服力,熟悉、特殊的男人体味儿。 深思之际,林翔望着窗户玻璃上反射的走廊投影,默默注视着周浩消失的方向,唇角微微上翘。 …… 中央大楼南面,是一片显得拥挤而混乱的街区。这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棚户和简易房,用破烂木板和废铁皮拼成的墙壁,在没有任何规划和设计可言的房间里,隔出一个个狭窄的空间。街道上随处可见四溢的污水和垃圾,它们散发出强烈刺鼻的恶臭,令人欲呕。 这条通道两边,居住着几十户上百口平民,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和“厕所”这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黑人仍旧把它当作粪坑,他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天冷、太黑、专门指定的厕所太脏……不管怎么样,老子就是要蹲在这里拉屎。哪怕屁股正对着别人房门。觉得臭?那你就等着老子拉完,自己出来把这块地方清理干净。 他每天都这么干,早已习以为常。 爱玛城贫民窟的规矩和荒野上差不多,依靠强壮的身体和硕大的拳头,再加上“奥卡”帮众的身份,黑人在附近是出名的狠角色。他可以肆无忌惮进出任何人的厨房,大口嚼吃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食物。充足的营养在身体里积累了足够的脂肪和力量,结果使强的更强,饿的更饿,即便那些瘦得像柴一样的穷酸饿鬼想要反抗,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除了几幢按时交纳税金的特殊建筑,贫民窟绝大多数棚屋都没有通电。不过,人们有的是办法给自己在夜晚找到光明。 枯死的灌木、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塑料垃圾、汪积在臭水坑里的肮脏油垢……总而言之,一切可以当作燃料的东西都被充分利用,旧时代肆意制造垃圾的人们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当自己随意扔弃五颜六色塑料袋子和各种生活废品,被日趋严重环保问题大伤脑筋的时候,废土世界上的新生代人类正在努力寻找自己丢掉的一切,把它们从土壤里翻刨出来,当作足以抵挡冬天严寒与黑暗的依靠,像宝贝一样严严实实储藏在房间里最隐密的地方。 除了屎臭,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呛味。 那是塑料燃烧后发出的味道,不仅是爱玛城,每一个有人类居住的地方,都能闻到这种独特的气味。用旧时代学者专家的话来说,塑料燃烧后会释放出大量有毒物质,对人体有害,还会污染环境破坏大气臭氧层。但是这些东西距离新生代人类实在太过遥远,充满辐射的废土就是最大的威胁,至于说到死亡……还有什么比活活饿死、冻死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酣畅淋漓的释放感让黑人觉得身体无比轻松,他手中捏着几块准备用来擦屁股的小石头,脑子里却把附近的女人映像全部过了一遍。这些娘们儿他都干过,对身体的了解程度甚至比她们的男人还要清楚。冬天很冷,虽然没有被子,不过叫上几个娘们儿躺在旁边,床根再来一个专门给自己暖脚,倒也是种不错的享受。 她们又老又丑,皮皱肉松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吸引力。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们毕竟是女人。 这个该死的废土世界什么都缺,女人也一样,能日一次算一次,不要挑肥拣瘦。 一个身材干瘦,只穿着一件没有左边衣袖布褂的中年男子,从黑人背对的棚屋里慢慢探出头来,用凶狠暴虐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男子从屋里小心翼翼地伸出脚,侧出身体,略微有些颤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块呈不规则梯形的铁片。那块金属已经被改造成菜刀的形状,被磨利铲薄的刃锋表面,泛出一层冰冷的光。 “咔嚓—” 铁片划过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颤音。刃锋切入黑人肩膀的同时,也爆发出一阵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咆哮。坚硬的骨胳挡住了致命的刀锋,却无法制止断裂的神经向大脑传递难以忍受的剧痛,黑人一边惨叫,一边狼狈不堪蹦跳着提起裤子,以最快的速度系上皮带,转过身,睁大双眼又惊又怒地死盯着站在身后的男子。 他认识这个男人。那是附近一个经常被自己叫来陪睡娘们儿的丈夫。他曾经好几次当着男子的面,欺负这个女人。那个时候,男人总是一声不吭离开房间,用旧木板隔成的墙壁背后,也会很快传来轻微的呜咽。 “妈勒个逼的……你,你竟敢杀我?” 暴怒的黑人咬紧牙齿,忍痛反手从肩上用力拔出卡在骨头中间的刀,闷雷似地咆哮着,朝着男子猛扑过来。 男子浑身都在颤抖,饥饿的身体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刚才那一刀已经耗尽大部分体力,尽管如此,他仍然瞪圆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头,体格超过自己两倍,像暴熊般野蛮冲来的黑人。 “嗖—” 刀锋即将临近男子头颅的瞬间,从道路两边千疮百孔且四处透风的简陋房屋里,突然刺出几枝前端削尖的木棍。锐利的刺尖反向迎上黑人,捅进他的胸口和腹部,深深地***内脏,力量之大,几乎将他强壮的身体完全刺穿。还没等他痛苦的嘶吼喷出喉咙,站在对面的男子已经抽出别在后腰上的石锤,狠狠砸上黑人浑圆粗壮的头上。顿时,他的眼前全被各式各样的闪光以及众多散乱而无意义的画面填满,耳中全是尖锐的啸音,几乎震破膜鼓。 几个衣衫褴褛的平民男女从棚屋里走出,拔出***黑人身体的木刺,朝倒在地上的他拼命乱捅。平静的小巷里立刻变得嘈杂起来,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越来越短……最终,完全陷入沉寂。 男子弯下腰,夺过捏在黑人手里的刀,带着眼眸深处被鲜血刺激出的亢奋和残忍,挥舞手臂朝着黑人粗壮的脖颈狠狠砍下,一下、两下、三下…… 从颅顶割开一块带肉的皮肤,把血肉模糊的脑袋拎高,凑到眼前久久地看着……男子那颗跳动剧烈,几乎随时可能冲出胸膛的心脏,慢慢变得缓慢、平复。 杀人,原来如此简单。 真不明白,以前为什么会容忍这个肮脏的黑鬼肆意***自己的女人?而那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屋子后面哭。 “妈勒个逼的,这才是男人应该过的生活……” 男子喃喃着,把手里的头颅拎近道路中间那泡尚未冻硬的屎,翻了个面,把死者面朝下,重重按了上去,又跺上一只脚,使劲儿踩碾。 转过身,男子把手里的刀递给站在背后的女人,又从黑人尸体上用力拔起一根木刺,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另外几个人,用沙哑的声音说:“浩哥说了,今天晚上,杀光所有奥卡帮的杂种—” …… 由于辐射的影响,废土世界人类的发育周期比旧时代要迅速得多。尽管只有十一岁,可是周浩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八,除了脸上稍嫌青涩的几分稚气,和其他成年人没有任何区别。 穿着一件粗麻布缝制成的灰色外套,神情平静的周浩慢步走在贫民区狭窄的街道中央。身后,跟随着数百名手持简单武器的男女。他们的体格基本上偏于瘦弱,眼睛里却释放出狼一般凶悍、贪婪的目光。 武器很粗糙,大多是削尖的棍棒或者自制刀具之类。刃口上带着新鲜的血,远处巷道里不时传来阵阵尖利的惨叫,以及金属锐器与皮肉骨胳交错的声响,还有阵阵充满兴奋的叫喊。每走过一个街口,总有几名全身裹在各种碎布杂料当中,甚至浑身赤裸的平民加入到队伍里。他们尾随在周浩身后,神情紧张而窃喜地小声攀谈着,偶尔会爆发出一阵轰笑,却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静默状态。 在爱玛城,很多人都认识周浩。 这个曾经被叫作“小耗子”的男孩,是个不折不扣的传奇。不少人出于羡慕他突然变异获得的强大力量,故意进入中度,甚至重度辐射区,却最终只落得悲惨身死的下场。 盘据在爱玛城的黑帮,大大小小有十几个。“奥卡”是其中最大的地下势力,它没有并吞其余的帮派,而是选择与之合作,用威压的方式逼迫对方臣服。 奥卡帮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招揽周浩,这个男孩拥有的力量令他们感到威胁和垂涎。对此,周浩从未答应,也没有表示过反对。他一直都保持中立,既不干涉奥卡帮在城内的所作所为,也不参与其中得到任何利益。久而久之,黑帮已经逐渐把这个奇怪的男孩忘记,只有在街上偶尔遇到的时候,才会表示出足够的畏惧和尊敬。 第二百二九节 神人 第二百二九节神人 周浩也有自己的帮派。确切地说,那只是一个结构松散,谈不上什么管理的小群体。其成员,大多都是周浩住家附近的邻居。 他不可能帮助爱玛城里的每一个人。欺男霸女、强占食物这种事情在任何定居点和荒野上都司空见惯,他也对此曾经感到迷茫。不过,他现在已经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对于那个给予自己寄生士能力的男人,绝对服从、忠实、崇拜。 林翔需要扫平爱玛城的所有地下势力,却没有给予周浩任何帮助。葛利菲兹对爱玛城里每一个势力都了如指掌,那些在普通平民口中被称之为“强者”的家伙,充其量不过是利用药剂改造身体,拥有最基本一、二级强化能力的初阶异能者。以周浩强至四星寄生士的力量,用“催枯拉朽”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 林翔要看看这个十一岁孩子会用什么方法完成自己下达的命令?或者应该说,让周浩自己亲身尝试一下,突然之间获得权力和拥戴的感觉。 最初的时候,消息只在周浩身边小范围的圈子里传播。从第一个奥卡帮众被杀,到聚集起上百名拥护者,仅仅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骚乱,像瘟疫一样在整个城市里迅速传播。越来越多的平民参与到混乱中,他们也许是因为复仇,有的是为了获取利益,还有些则纯粹是抱着趁火打劫的目的……总而言之,乱民群体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从城市各个角落里传来的撕杀与惨叫声也越来越强烈。 新生代人类当中虽然出现了一部分异能者,但是和普通人相比,进化群体的数量非常稀少。民众间的反抗或者斗争,很大程度仍然保持在普通人相互较量的层面。 当然,这也多少得益于葛利菲兹的统治。他严禁爱玛市民拥有枪械之类的武器,一旦发现,雇佣兵们会立刻将持有者当场捕杀。 …… 穿过杂乱无序的棚屋区,顺着比小巷宽敞不了多少的大路走到尽头,是一幢用砖石和泥灰砌成的两层小楼。以这幢建筑为核心,周围数千平米区域内的房屋表面,都用红色和黄色颜料涂刷着狰狞的兽头图案。虽然画工看上去显得拙劣,也谈不什么美感,但就实际效果而言,的确足够吓人,也有相当程度的威慑力。 这里,是奥卡帮的总部。也是爱玛城最大的酒吧和赌场所在地。 几十个身材粗壮的男人守在门口,用紧张嗜血的眼神盯着越走越近的人群。他们的衣着比平民要相对齐整一些,尽管天气寒冷,很多人仍然半袒胸口露出布满刺青和体毛的肌肉。这种炫耀性的举动的确具有威胁效果,目光交汇之下,不少身材瘦弱的平民已经悄悄改变方向,侧过身体,战战兢兢的尽量隐藏在别人身影背后。 一个剃着光头,身穿皮制夹克,光着臂膀,嘴唇上满是灰白胡须的男人,从楼房底层的大门走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一把形状半弯,在旧时代被称为“狗腿刀”的反向弧圈刃器,分开双腿,稳稳地站在众人面前,用愤怒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周浩。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亚特伍德和奥卡帮从来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肆意屠杀我的人?” 他不停地咆哮着,暴怒的眼眸中同时也流露出隐隐的恐惧。 亚特伍德不明白周浩为什么突然发难?自从上次招揽失败以后,他就一直告诫手下帮众不要靠近这个强悍到只能用变态形容男孩的住宅和家人。他不想因为某种意外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低头,这种事情说起来的确很丢脸,但是亚特伍德很清楚—以自己依靠四级强化药剂改造得到的力量,根本不是一名四星寄生士的对手。 “有人要你的脑袋。” 周浩的回答异常简短。倒不是他才思敏捷,事实上,来的路上,他曾经反复思考过与亚特伍德会面后所有可能出现的场景,这是他仔细考虑后认为最适合的答案。 亚特伍德一愣,继而爆发出无比粗暴的怒吼:“谁?究竟是谁要杀我?” 周浩没有回答。只是缓慢有节奏地向前迈出脚步。 寄生士强大的气场死死压迫着亚特伍德,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动弹,用眼睛和身体表示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绝望与仇恨。 冷冷地看着这个足足高过自己近一头的男人,周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冲动和亢奋。把别人的生命捏在手里,这种感觉的确不错。 “你不需要知道,也没有必要问那么多。死人,用不着弄明白为什么—” 周浩直截了当回答了亚特伍德的询问。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挥出右拳快若闪电般砸穿他的左腹,在温热的腹腔里张开五指,抓住黏滑的肝脏向外猛拖,同时运起全身力量集中在膝盖顶端,重重撞上亚特伍德的左腿。一连串清脆入耳的“喀嚓”声中,粗大的腿骨竟然居中断裂,双目发直的亚特伍德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伴随着每一下喘息,嘴边就会涌出大片的血沫。 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他根本无法反抗。 望着他逐渐变得灰白,失去生机的面孔,周浩长长地呼了口气,用充满尊敬和崇拜的语调轻轻地说:“那个人的名字实在太过尊贵,我甚至连提及他的资格都没有。如果真有地狱,在那个地方……或许,你能知道。” 奄奄一息的亚特伍德猛然睁大双眼,喷涌出鲜血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你……就连你也……不能……那个人?” 周浩点了点头,劈手夺下亚特伍德仍然握在手里的狗腿刀,左手运势成爪,如同最坚硬的钢勾一样***进亚特伍德颅顶,右手反向飞砍,在一片闪耀着暗淡金属光泽的暗芒中,把整颗人头从身体上硬生生地削开。 “我当然不可能抗拒那个人。他是神……给予我一切的神……” 拎着滴血的人头,侧身走过亚特伍德仍然保持半跪姿势的尸体,望着远处嘈杂声越来越大的城市,周浩冷漠的脸上,慢慢流露出一丝虔诚无比的微笑。 …… 爱玛城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为了获取最大利益,亚特伍德一直控制着奥卡帮正式成员的数量。除了守护在核心区域内的五百多名帮众,加上被平民杀死的外围成员,以及大大小小的其它帮派,死者总数大约为三千左右。 林翔在第一时间派出城卫军对局势进行控制。他的目的是清除城内所有可能成为潜在危险的群体,而不是毁灭一切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周浩的表现令他非常满意,暂且不论血腥和残暴是否会对这个年轻人造成什么心理负担,单就果断和忠诚方面,足以使自己放心。 天气正在逐渐变暖,刮在脸上的风依然冰冷,却没有严冬时节那种刀割刺骨的生疼。地面的积雪差不多已经化尽,除了从土壤里凸伸出来的岩石和枯死的植物,越来越多的地块开始露出被掩盖一冬的地貌,只有在那些被阳光无法照及的阴暗角落和凹坑底部,才能稍微看到一点点冻结成冰状,与周围环境完全融合,表面残留着一层像粗盐颗粒般的灰白色雪晶。 庞大的车队已经第三次由南面进入爱玛城,加上葛利菲兹原先的储备,城内积累的物资足以维持半年以上消耗。索斯比亚曾经对城市周边的地质情况进行过详细勘探,按照相关档案的标注,林翔在临近山脉方向设置了三处石料采集点,有了充足的建筑材料,装备有各种重型武器,坚固结实的新警戒塔,正在逐渐取代城内原有的防御设施。 车队已经运走了超过五千平民,按照林翔的计划,除了两千名武装士兵外,爱玛城的市民数量只能维持在三万左右。在这个以粮食决定人口基础的荒凉世界,居民超过区域耕种收获量上限的唯一下场,就是全城爆发可怕的饥荒。隐月城虽然有足够的产出,可是考虑到运输、能源消耗和道路情况等方面的问题,爱玛城居民如果想要得到富足,就必须接受迁移的现实。 周浩和城内原有的雇佣兵,全部编入“秃鹫佣兵团”。废土世界到处都是土匪和暴民,几乎每天都会爆发小规模战争,随着征战区域逐渐扩大,隐月城的触角也开始伸向地图上那些越来越远,没有经过标注,也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连同上一批交付使用的货物计算在内,“黑铁熔炉”方面提供的摩托车数量已经超过上千。除了五百辆留做巡逻人员专用,剩余的部分全部通过葛利菲兹之手,以超过成本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昂贵价钱卖给其它势力。刨除必不可少的运输费用,林翔从这笔绝对划算的买卖中,弄到了数量惊人的食品和矿石。 苍影城的盐和海产品在隐月贸易圈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部分。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在能够吃饱的前提下,咸鱼、海带、贝肉之类的东西对他们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频繁出入重辐射区的车队,也迫使林翔不得不一再增加隐月城医院对抗辐射药剂的产出数量。就在上个星期,整条药剂生产流水线已经迁入医院旁边刚刚兴建完毕的厂房,它们将单独成为隐月城商品的重要支系。 阿芙拉非常信守承诺,“救赎者”集团答应给予的后续援助,正在陆续运抵隐月城。完备的熔炼设施使林翔拥有自产钢铁的能力,虽然暂时没有稳定的矿石来源,但是依靠回收进行资源再生,完全可以满足城市本身的消耗与发展。 林翔统治的区域总人口数量还不到二十万,只相当于旧时代一个小型城市的规模。废土世界到处都有大战时代遗留下来的车辆残骸,从残墙断垣里挖掘出来的钢筋,是最好的熔炼材料。 每天都有流民从荒野上出现,他们惊诧于隐月城的繁华,更无比羡慕居民们食物丰足的生活。尽管加入城市只能得到勉强维持温饱的最基本生活物资,但这种生活毕竟不是一成不变。高等级市民能够得到的牛奶、肉类、鸡蛋等等配给品,令他们感到眼红和嫉妒。也有人想要通过抢劫和暴力手段得到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最终落得被城卫军当场抓住,活活钉死在十数米高的木杆顶端,发霉、腐烂的下场。 林翔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旧时代人类。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人,却不会毫无理由地杀人。假如隐月城中有一百位居民,只要能够得到其中五十一个的支持,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掉另外四十九个。 取舍去留的分辨标准很简单—他只要忠于自己的人。 …… 一道细短的黑线,从荒野西面尽头沿着旧公路迅速驶来。 两辆明显经过改造,前端装有可升降铲斗,侧面加挂防弹装甲的重型卡车分列在前后,连同被夹在中间的一辆黑色轿车,共同组成车队。 临近荒野,破败的旧公路开始从中间分开,逐渐环绕形成几个“人”字形的弯道。残留在路边的金属横杆,以及站在路沿就能隐隐看到建筑轮廓的废墟,可以判断这里应该是旧时代某个靠近高速公路的集镇。时间已经把所有生命气息抹去,只留下被风雨侵蚀的标牌和残破建筑默默矗立着。 车队行进的速度极快,轰鸣的引擎轻而易举破开荒野上淤积的死寂,庞大的车身以极其嚣张的姿态像野兽一样狂奔,湿泥土块被宽厚的轮胎碾压成无数黑色碎点,分朝四周散溅开来,只留下几条相互交叠、缠绕的黑色辙印。 在距离公路分叉口十多米远的地方,车队缓缓停住。一个身穿黑色战斗服的中年男子从队首卡车的驾驶室里跳下,迈着稳重坚实的步伐,走到居于队伍中间的黑色轿车旁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车身侧面用白色涂料刷成的“魔爪”标志,垂着头,面朝车身后座靠近窗户的地方,微躬下腰,默声肃立。 这名男子非常强壮,超过两米的身高给人在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膨胀的肌肉把大腿和上臂部分的衣料高高鼓起,头发很短,密密麻麻像扎手的钢针一样,具有斯拉夫人种特征的脸庞看起来如同石头般坚硬。尤其是顺着颧骨两边向下凹陷的咬肌,仿佛是用钢铁溶铸成的棕黑色雕塑。 随着略显杂乱的齿轮卡合声中,紧闭的车窗缓缓下沉,露出克莱斯特。戴纳那张随时充满冷漠,像骷髅一样令人不寒而栗的僵硬面孔。 “阁下,前面就是分别通往加尔加索尼城堡和隐月城的岔口。按照你预先的吩咐,请指示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中年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震耳欲聋的闷雷从天空滚过,然而语气却无比恭敬。 克莱斯特没有任何动作,他抬起布满皱纹的眼皮,注视着远处残断的指示路标,差不多过了近三分钟,才张开薄薄的嘴唇,用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去加尔加索尼,我想先听听伯格森那个家伙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男子微微有些发怔。作为心腹,他当然明白“魔爪”和索斯比亚之间曾经有过雇佣关系,也很清楚克莱斯特此行的目的。犹豫片刻,他皱起眉头,说:“恕我直言,根据情报显示,卢顿家族和隐月城方面虽然属于贸易伙伴,但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友好。除了负面评价,甚至可能是谩骂、指责,我们大概不会有任何收获。” “亲爱的墨菲,判断事物不要过于主观—” 克莱斯特显然并不在意男子所说的这些,他淡淡地笑了笑:“表面关系并不能够成为实际存在的证据。没错,伯格森和隐月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小子之间,的确有着无法调和的过节。但伯格森并非一无是处,他非常聪明,也很谨慎,只要能够得到足够的利益,他甚至可以把整个卢顿家族所有成员,串在铁钎子上做成人肉烧烤,其中可能还会包括他的妻子儿女。至于他们两人之间谁咬谁?谁更受伤?这些都与我们无关。我只想知道有关布鲁克和鲍里斯下落的相关情报。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是!” 墨菲重重点了点头,短促有力地回答。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克莱斯特叫住他,又朝着远处苍茫的荒野看了很久,才慢慢地叹了口气:“差不多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吧!当你真正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就能明白我现在的想法。” 第二百三十节 喝酒 第二百三十节喝酒 落日的余辉斜斜射下,在阴暗的辐射云表面染上一层模糊的金黄。凝厚的云层蕴积了太多水汽,偶尔有几滴冰冷的雨水从天空坠下,不等完全掉落地面,已经被疯狂窜行的气压流裹胁着卷向远处。就在这种杂乱无序的纷争抢夺下,微薄的日光竟然隐隐映出一圈如雾气般虚无缥缈,只能勉强看到几缕边缘的彩虹。 仰着头,站在岩石和灌木混杂的荒野上,用迷醉的目光久久注视着这点珍贵无比的彩色,刘宇晨只觉得自己心脏正随着被蒸发的水汽一起,朝着黑沉沉辐射云层之外那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慢慢飘扬,缓缓上升。 暮阳渐渐落下,地平线上的崎岖不平的山脉轮廓已是一片漆黑,略微带着金黄的光,从山脉背后隐隐透射出来,越来越少,越来越暗,仿佛有一只肉眼无法看清的巨爪,把它死死卡住,狞笑着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把沉重的背包重新扛在肩上,拎起靠在脚边的法玛斯(famas)突击步枪,转过身,迈出酸软沉重的脚步,拖着长长的投影,朝着背离光明的方向,刘宇晨越走越远。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离开二十四号生命之城。 他没有答应约瑟芬的请求,更没有把那支x2药剂据为己有的意思。然而事情发展根本出乎意料之外—就在他转身拉开房门,正准备离开的一刹那,后脑突然被某种硬物重重一击。在眩晕和迷乱中瘫倒昏阙的一刹那,刘宇晨只看见约瑟芬那张充满坚毅和怜悯的脸。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生命之城东北面五十多公里一间小木屋的平板床上。没有人,没有家具,只有一支靠在床边的famas突击步枪,还有一个装有弹药、净水、食物,当然也少不了那枝“x2”药剂的军用帆布背包。 约瑟芬经营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多年,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脱困手段。刘宇晨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走?留在那座被叛军包围,几乎相当于废墟的城市里,又能做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彷徨。 没有目的。 没有去向。 我……究竟该做些什么? 刘宇晨第一次觉得—对于人类而言,有限的生命,其实是上天的一种恩赐。那些在旧时代死于战火中的人们要比自己幸福。至少,他们不需要为明天担忧,不需要考虑未来,也不需要承担什么所谓的义务和责任。 死亡,也是一种幸福啊! 默默抚摸着戴在左手上,代表会长身份,表面刻有银色柳叶刀图案的戒指,刘宇晨似乎有些顿悟。 约瑟芬可能早就知道克里克斯等人的反叛,她早已做出安排,虽然没有公开张示,但是这枚戒指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她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了自己。 医生联合协会、城市、对手梦寐以求的药剂、科技…… “收回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救回约瑟芬—” 潜意识里,有个被光明笼罩的声音,正在义正词严地催促自己。 “放弃吧!你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你为她已经做得够多,接下来,好好找个足够繁华的城市,或者投向骷髅骑士团或者叛军也不错。你是一个拥有生物技术的科学家,任何一方都会对你表示出足够的尊重和优待。放松心情,去过过属于正常人的生活—” 对面,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妖魅而邪气,但是听起来却很舒服,令人想要放弃一切,昏昏沉睡。 我……究竟该怎么办? 他躺在床上,整整沉默了两天。 麻木的身体已经忘记饥饿与干渴带来的生理反应。旁边有水,有食物,但是刘宇晨丝毫没有想要张嘴的欲望。他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天花板,视线似乎穿越了屏障,落在无尽遥远的地方。 终于,他想要离开床,想要喝水,想要吃东西…… 远方的路,很长,但是仍旧必须走下去。尽管脚步蹒跚,却终究是在缩短漫长的距离。 朝着东南方一直走,这是他唯一的方向。那里,也是隐月城的所在地。 刘宇晨已经没有亲人,没有城市,佩在胸前那枚代表医生联合协会执事身份的银色柳叶刀标志,也落满了灰尘。 在这个荒凉得令人绝望的废土世界,至少,他还有一个朋友。 …… 夜,越来越深沉。 辐射云吞没了星辰和月亮的光,战争毁灭人类社会代表文明的一切设施。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世界会从此陷入永无休止的黑暗。即便是荒野,仍然能够看到光的存在。 黑夜里的光,代表很多不同类型的含意。 那可能是几只带有剧毒,利用发光诱源捕捉食物的昆虫;也可能是腐狼在饿得快要发疯时,双眼中透出的莹绿;甚至会是还没有完全挥发干净,仍然具有致命威胁的放射性核废料。它们都在用各自不同的方法,释放出诡异无比的光线,诱惑那些需要得到帮助的动物或者人类靠近,带着惊恐无比的绝望神情,成为被死神大镰刀勾去生命的一个个猎物。 芦苇镇上的光,可能也具有相同的功能。但是不管怎么样,那毕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光明。 望着那些用木条、铁皮拼凑起来的围墙,用破碎砖石在废墟基础上堆砌出来的狭窄房屋,刘宇晨不由得停下脚步,站在距离小镇一百多米外的岩石旁边,神情复杂地望着这个在地图上只用一个小黑点标注出来的定居地。 他皱着眉,凝望着前方无止尽的黑暗,心头那隐约的警兆始终徘徊不去。危险的感觉非常微弱,时断时续。 生活在废土世界,却并意味着每一个人都拥有在这个世界生存的经验。 刘宇晨从来没有过单独离开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他知道流民会为了食物相互杀人取肉,也明白荒野上的女孩十岁就已经不是***,男孩在更小的时候就必须外出狩猎,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更没有亲身体验过那种喉咙渴得足以着火,胃囊饿得随时可能被酸液蚀穿的生活。 旧时代有人生下来就是乞丐或者亿万富翁,现在也不例外。 不过,他同样也很清楚夜晚的荒野有多少危险。没有光,没有火,游荡寻食的腐狼和变异巨鼠,会把每一个在黑暗中熟睡的流浪者撕成碎片。 尽管是个陌生的小镇,这里也许还可能存在反叛者安插的巡逻哨兵,可是刘宇晨别无选择。 他只能,也必须在这里过夜。 …… 芦苇镇没有守卫,只有两条土路纵贯交叉的街道上也看不到人影。一间外观相对还算干净的小石屋里,透出可以明显感觉到暖意的光,横挂在门头的圆形木牌上,用刀子歪歪扭扭刻出一只勉强能够看出基本形状的高脚杯,下面有三个醒目的英文字母—“pub”。 酒吧面积不大,充其量不超过五十平米。刘宇晨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走进店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不同方向汇聚过来,久久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们感兴趣或许并不是这个陌生的外来者,而是背在肩膀上厚厚的帆布包,还有那枝威力巨大的famas突击步枪。 每一张桌子旁边都坐着人。迟疑片刻,他走到靠近窗户的一张旧木桌前坐下,把背包和步枪靠在脚边伸手可及的地方,放好。 对面,一个长相凶狠,胳膊上密布着黑色体毛的大汉死死盯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示威性地轮起餐刀,狠狠切割着盘子里一块半生不熟的烤巨鼠肉,再用叉子把切好的肉块送进嘴里用力咀嚼。血水和调料混合成的液体。从白森森的牙齿缝隙中被挤压出来,顺着嘴角流出口腔,一直滴淌到桌面上。 一个身材肥胖,穿着满是油污,只能从款式上勉强能够看出那是一件白色围裙的女招待,扭动着尺度惊人的肥大臀部走了过来,低下头,凑近刘宇晨的耳朵,用明显已经半醉,却充满挑逗和诱惑的口气说:“嘿嘿嘿嘿!漂亮的小伙子,你想要点儿什么?” 从外貌判断,这个女人的实际年龄至少超过四十岁。如果她的体形能够在现有基础上减瘦三分之二,那么倒也算得上清秀。遗憾的是,太多的脂肪占领了原本属于面部五官的位置,把眼睛挤得完全眯成一条缝,腮帮与鼻翼中间已经产生了可怕的凹隙,至于嘴唇……红色唇膏实在涂抹太多、太厚,开口说话的时候很难让人将其与“嘴唇”这两个字联系起来,总会下意识想起油光滑亮的新鲜***。 如果一定要从她身上找出某种优点,那就是胸很大,屁股也大。乍看上去,仿佛四个成双对排列,被衣服遮盖住的篮球。 “请给我一杯白兰地。” 刘宇晨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骷髅骑士团发行的钞票。他不想喝酒,但他也明白—在所有定居点里,酒吧和旅馆其实都是具有相同意义的设施。不花点钱买上一杯酒,自己恐怕根本不可能得到需要的房间的干净床铺。 “仅仅只是白兰地吗?” 肥胖的女招待顺手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把整个胸部重重摆在桌面上,使劲儿扭动肩膀,让宽松的罩衫几乎滑到手肘,带着脸上甜腻得令人恶心的笑,说:“除了酒,你应该再来点儿别的什么……比如,我怎么样?哈哈哈哈!” 一股汗馊与口臭的混合气味扑面袭来,呛得刘宇晨差一点儿活活窒息。他本来恬淡宁定的脸上顿时阵红阵白,侧过脸,感觉熏人的味道稍微淡了部分,这才强笑着摇了摇头,说:“谢谢……嗯!那个,有空房间吗?我大概得在这里过夜了。” “房间?当然有。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免费—” 女招待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充满魅力的微笑,伸手接过钞票,又迫不及待顺便摸了摸刘宇晨细长白净的手指,嘟起嘴,冲他来了个性感十足的飞吻。 “够了!芭芭拉,现在离开那个年轻人。他可承受不住你那可怕的体重。如果真的觉得逼骚发痒,我这里还有两个洗干净的空啤酒瓶子—” 一个头顶微秃,脸上有着酒精过度的病态红色的中年男人,从吧台后面站起身子,口气严厉地喝住近乎发情状态的女招待, 同时把一杯刚刚倒出的白兰地装进盘子,用手托起,慢慢走出柜台。 酒吧里顿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口哨声和嘘声不断响起。一个身材干瘦,已显醉态的酒客踉跄着脚步,跌跌撞撞地走到芭芭拉旁边,正要涎笑着伸手在她几乎鼓出衣服的胸口摸上一把,却被肉山一样的女招待狠狠推开,倒退着摔倒在地。 “妈勒个逼,就凭你那根连毛都没长齐的瘦牙签,也想来碰老娘的身子?信不信得老娘把你活活榨成人干?” 怒目圆睁的芭芭拉咳了几声,把一口浓痰用力啐在瘦男人脸上,高高撸起衣袖,露出两条比火腿还要粗壮的胳膊,从旁边抓过一把椅子高高轮起,暴怒无比地狠狠乱砸。 “嘭—” 椅子与身体接触瞬间,同时爆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剧烈的疼痛使瘦男人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立刻清醒大半。他一边惊恐地嚎叫,一边捂住痛处忙不迭夺路狂奔,没留神一头撞翻了刘宇晨面前的桌子,把摆放在上面的所有东西“稀利哗啦”全部打落在地。 “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 坐在对面的彪形大汉暴跳如雷地站起,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身上的肌肉则如同藏满了虫子一样快速蠕动。他一把抓住瘦男人的衣领,把整个人高高从地上拎起,咆哮着轮圆铜锤般的拳头,朝着对方腹部狠很撞击。 瘦男人的脸色一片青白,他眼睛鼓得几乎凸出眶外,强烈的外力作用使胃部一片翻腾。突然,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紧接着,绻曲的身体一阵乱颤,从大张的嘴里呕出一团颜色黏黄,散发出腥浓恶臭的秽物。 有酒、有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残渣、还有胃酸,以及许多相互纠缠交粘,形状和颜色莫名其妙的糊状物…… 见状,刘宇晨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起身闪开,等他想起摆在脚下背包的时候已经太晚—瘦男人嘴里呕出的污物早已喷溅得到处都是,突击步枪和背包上到处都流淌着半凝固状态的黏液。 恶心,剧臭。 “把这个醉鬼扔到外面去,让他好好凉快凉快—” 从吧台后面走过来的中年男人紧皱着眉头,一手掩住鼻子满面厌恶地摇了摇头,旋即,他转过身,朝站在墙边的刘宇晨招了招手,颇为抱歉地说:“随时都有可能遇到这种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年轻人,坐到这边来吧!这杯酒,算我请你的—” 刘宇晨迟疑地看了看半死不活拼命挣扎的醉鬼,又看了看被呕物覆盖的背包和枪,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芭芭拉,把这个小伙子的东西拿到后面去冲洗一下。顺便帮他安排个干净点儿的房间—” 中年男子的身份显然是酒吧的老板,他把托盘放在旁边另外一张桌子上,微笑着冲刘宇晨捏了个响指:“坐过来吧!喝完这杯酒,再吃点东西,我保证你会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不等刘宇晨说话,芭芭拉已经抓起背包肩带,带着脸上无比厌恶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拎着突击步枪没有沾染污物的枪管,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连拖带拉把所有东西收进酒吧内间。 长途跋涉给身体带来的疲惫,连日坚守城市的思维紧绷,长时间思考却没有及时补充营养,加上突如其来的意外,还有从未在荒野上的生存经验……所有的事情加的一起,刘宇晨只觉得大脑一片麻木,机械地伸出脚,走到酒吧老板安排的新桌子旁边,在对方殷切的招呼下,本能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酒,并没有他曾经喝过同类饮料应有的火辣燃烧感。味道很淡,舌头可以品尝出酒精的成份,更多的,则是水。 荒野上的人连饭都吃不饱,自然不可能拥有什么好酒。虽说能够从废墟里弄到一些品质绝佳的陈酿,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甚至足够维持酒吧日常消耗。 刘宇晨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却说不出来,也察觉不到。 他只觉得脑子里很乱,就像有无数莫名其妙的符号和画面飞快跳闪,正在嘶吼、咆哮着,疯狂夺取着意识空间里最后的清醒。 第二百三一节 分肉 第二百三一节分肉 “这酒怎么样?” 酒吧老板,也就是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一直在微笑。表面上看似乎非常和善,其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柔成份。 刘宇晨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我,我想……回,回房间……” “你好像不是变异人?”酒吧老板仍在微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变异? 刘宇晨心头一紧,他忽然觉得,这间普通的小酒馆,也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荒野上的人都是骗子、小偷、恶棍。千万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不要相信他们可怜巴巴的哀求,不要被眼睛看到的表面现象蒙蔽。为了弄到食物和水,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样一番话。似乎是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军官餐厅,又好像是在和某个熟人的日常攀谈。那个时候,他不过是把这种告诫当作打发时间的无聊玩笑。废土世界上的生存者也许的确要比旧时代人类更加野蛮、罪恶,但他们毕竟是人类,而不是野兽。 这都是以前的想法。至于现在……虽然大脑一片混乱,但是刘宇晨却彻头彻尾相信这些话千真万确。 城里和荒野,本来就是两个世界。 他是医生,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 那杯劣质白兰地里,显然加入了某种具有强烈麻醉效果的神经毒素。旧时代曾经有不少地下酒吧用淡酒加麻醉剂的方法,掺兑出所谓的“上等佳酿”。这种酒香味儿十足,口感欠佳,一喝就醉,对人体会造成严重伤害。不过,那是在物资充足的文明时期。废土世界什么都缺,更不可能为了一杯像味道水一样寡淡的饮料进行药物勾兑。换句话说,这间酒吧里出售的酒,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喝醉。 既然是这样……那么,之前那个喝得烂醉如泥,被打得半死不活扔出去的醉鬼,又是怎么回事? 浓烈的药性让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迟钝,明显失去焦点的眼睛对外界摄入图像都变成重叠。望着对面酒吧老板那张笑得不太自然,充满得意和满足的脸,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张张本该已经消失的面孔,在混乱迷朦的光线衬托下,扭曲成各种复杂的影像,重新出现。 奄奄一息的瘦男人从酒吧门外走了进来,他从站在旁边身材粗壮的彪形大汉手里接过毛巾,用力擦拭着身上沾染的污物。那双释放出贪婪目光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 肥胖的芭芭拉站在柜台背后,用短粗的肥手抱住fafas突击步枪,熟练地拉开枪膛,仔细检视着每一个零件。确认枪身各部分完好无损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枪身放平,用枪口瞄准自己,眯缝着细小的眼睛,淫邪恶虐地张开油腻肥厚的嘴,圈起,作出一个“砰”的唇形。 其他分坐在四周的酒客围拢过来,兴奋而满意地相互交谈着。那一道道投向自己的目光,有嘲笑、讥讽、鄙夷…… 刘宇晨用力甩了甩脑袋,想要把这些混乱的图像从脑子里驱走。他大张着嘴,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撑住座椅,拼命想要伸腿逃跑,远远离开这个充满邪恶与死亡的地方……忽然,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真不明白,这家伙穿得很光鲜,武器质量也不错,看上去很像荒野杀手或者雇佣兵,没想到却是一个没有脑子,也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随便给杯酒都敢喝,难道他以为这是在自己家里的后院吗?哈哈哈哈—” 这是他昏昏睡去前,耳朵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望着瘫在地板上像烂泥一样的刘宇晨,酒吧里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轰笑。很快,重新又恢复到热闹欢畅的气氛。 “很没有外人来了,这家伙很肥,味道应该很不错—” 一个身上穿着脏兮兮破夹克的男人蹲***,使劲儿捏了捏他红润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放出狂热的光,用舌头贪婪地舔着嘴唇。 “没错!” 旁边一个矮壮敦实,须发花白的老头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不过,应该先分给小诺尔一整条大腿。没有他的出色表演,这家伙也不会扔下枪和背包。” “啧啧啧啧……我,我想尝尝他的肝。” 被叫作小诺尔的干瘦男人,也就是此前拼命呕吐的醉鬼贪馋地盯着刘宇晨的腹部,吸溜着口水:“趁新鲜用双头牛油加上佐料爆炒出来,口感十足,也很鲜美。千万别和我抢,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你们这帮该死的饿鬼,老娘没发话以前,不准任何人动他—” 肥胖的芭芭拉用力挤进人群,蛮横地抬起手里的突击步枪,像一头巨型武装母兽扫视着周围的人,狞笑道:“今晚和明天,他都得归我。这小子皮肤嫩得一掐就冒水,等老娘我先爽够了再扔给你们。到了那个时候,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那不可能—” 站在酒桌旁边的彪汉恶声恶气地嚷道:“被你干过的男人全都混身发臭,根本没法吃。这小子很年轻,也很嫩,老子绝对不准你动他。要玩男人,先把你的臭逼洗干净再说—” “你敢—” 闻言,芭芭拉双眼一瞪,“哗”的一下掉转枪口指向对方。 “我们要吃鲜肉!有种你他妈的到是开枪啊—” 彪汉暴怒,全身上下的肌肉迅速贲起恐怖地蠕动起来,他拉开披在身上的夹克,从后腰拔出一把半尺来长的猎刀,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从牙缝中挤出来。 “够了,一帮饿鬼,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 酒吧老板终于发话了。他冷冷地喝止乱哄哄的手下,目光从人群缝隙中穿过,不住地在昏睡的刘宇晨身体上扫来扫去。 “老规矩,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那么所有人都有份儿。西奥多,你去把水槽清理出来,好好给这家伙洗洗。老玛森,你负责在天亮以前把馅料拌好。小诺尔去检查机器准备灌***。芭芭拉,去地下室把剩下的燕麦都拿出来,那东西用新鲜的血淋上,加上盐,腌到春天,味道会很不错。” “霍特,我想知道你打算把这小子怎么分配?”这是叫作西奥多彪形大汉最关心的问题。 酒馆老板,也就是霍特,站起身走到吧台背后,拉开墙壁夹缝隐密的暗格,从中取出一瓶真正的白兰地,朝摆在柜台上一只阔口玻璃杯里吝啬地倒出一点,端在手中轻轻晃了晃,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慢慢地说:“和以前一样,大家都有份儿。至于今天晚上……他归芭芭拉。” 众人一愣,芭芭拉紧张的脸上顿时释放出得意的狂喜,她猛然爆发出一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忙不迭地蹲***,拽起刘宇晨的胳膊,把绵软的身体轻松扛上肩膀,仿佛一头人形肉猪,乐滋滋的就准备朝自己的卧室里搬。同时伸出沾满腥臭涎液的肥腻舌头,在刘宇晨光滑白净的面皮上,贪馋地舔了舔。 “这不公平—” 西奥多恼怒地咆哮几声,他一个箭步冲到酒馆老板面前,指着得意洋洋的芭芭拉,吼道:“你知道那个***的毛病,被她玩过的男人简直比屎还臭。你让我们还怎么吃?” 霍特把杯子抬到嘴边,仰脖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吐出一口强烈的酒气,用阴霾的目光冷冰冰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壮汉,说:“西奥多,你似乎忘了一点很重要的东西—在这里,我才是头儿。” 西奥多嘴巴张大,瞪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酒馆老板—一把握在霍特手里,刃锋近半尺来长的匕首,正紧紧抵住自己的喉咙,在柔软的皮肤表面挤压出一个向内凹陷的坑。 他根本不知道这把匕首是怎么出现的。然而那十余厘米长的锋利刃器却在时刻提醒着他,自己的脖子随时可能像削豆腐一样轻而易举被割断。 整个酒馆里所有的人,只有老板霍特是经过药剂改造,拥有三级强化能力的变异人。以他的速度和臂力,割掉自己的脑袋,并不比砍伐一株大树更困难。 口腔里的唾液越积越多,压坠着舌头有种很不舒服的沉重。西奥多很想把它们咽下去,又怕耸动的喉咙被锋利的匕尖划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大张,保持着难受而无比僵硬的动作。 “别……霍,霍特……不,头,头儿……你,你应该明白我的话。我,我丝毫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只是说芭芭拉……” 西奥多额头上冷汗直冒,结结巴巴的辨解。 霍特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过了几分钟,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你应该明白这里的规矩。如果不想被塞到机器里绞成肉渣,灌进衣膜变成***,那就不要质疑我的决定。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 说着,他以任何人都没有看清楚的速度收回匕首,同时,用十分凌厉的目光锁定站在人群里边的芭芭拉,说:“这个年轻人今晚随便你处置。不过我得提醒你—弄点热水把你的逼好好清洗干净。如果明天这个年轻人身上带着一丁点儿臭味,那么代替他塞进***里的那个人,会变成你。” “至于你们—” 酒馆老板环视四周,望着旁边神情畏惧的其他人,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老规矩,每人五公斤***,芭芭拉除外,肝脏归小诺尔。明天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都有新鲜的骨头可以熬汤喝。” 酒吧里的人都欢呼起来,冰冷的气氛被迅速驱赶,人们脸上的神情又重新恢复成原来的狂放与热烈。 芭芭拉把扛在肩上的刘宇晨重重摞在柜台上,愁眉苦脸地说:“头儿,现在已经开春,根本没有那么多水可用。每天的配给刚够我喝,至于清洗……” “那你就把他让出来,别碰这小子的身体。” 霍特朝杯子里吝惜地又倒出一点酒,颇为不舍的把空了一般的酒瓶,重新放回柜台背后的暗格。如同旧时代最有修养的哲学家,淡淡地说:“想得到,就必须付出。这里每一个人都一样,西奥多如此,你也不例外。” 说着,他转过头,把欣赏的目光集中到昏沉睡去的刘宇晨身上,久久打量着这难得的猎物。 忽然,酒吧老板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了皱—刘宇晨胸前一点半隐半现的闪亮银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荒野里连日跋涉,使刘宇晨浑身上下都沾满泥浆。就连佩在胸前的银色柳叶刀标志,也被一团黄黑色的胶泥覆盖。身体连续碰撞和搬运移动,使干硬的泥块松散、开裂,粉碎掉落的同时,也露出医生联合协会执事才有资格佩带的漂亮胸针。 神情沮丧的芭芭拉,正抓起摆在旁边酒柜上锋利的餐刀,用力挑开刘宇晨的裤子。 在芦苇镇,洗澡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芭芭拉恐怕这辈子都弄不到足够的水让自己变得干净。虽然很想把这个英俊的男人抱***,让自己好好爽一爽,但是她也绝对不敢违逆反酒馆老板的命令。 “住手—” 霍特飞快投出还装有白兰地的杯子,准确砸中芭芭拉手腕。清脆的玻璃炸响声中,他已经连吼到冲猛然扑了过来,一拳砸上芭芭拉的肩膀,把她如同肉山般重达两百多公斤的庞大身体,狠狠撞得向后倒退出五米多远。 一把抓起别在衣服上的胸针,凑近灯光翻来覆去看了好几分钟,霍特脸上的表情也在迅速转换。惊讶、敬畏、狠厉、恐惧…… “头儿,你,你怎么……”站在旁边的小诺尔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 酒馆老板掂了掂手里的柳叶刀胸针,没有回答。他已经认出这枚胸针的来历—西北面那座外观类似巨型蛋壳白色建筑里的人,都佩戴着同样的东西。不过,自己手上这枚的做工更加精良,质地也远非那些普通铜、铁制品所能相比。 他的眼皮一直在跳,过人的见识立刻使他联想起一些别的事情。医生联合协会……那可是一个想想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的庞大势力。没错,对于小酒馆里这些丝毫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自己完全能够做到予生予死。可是在那些真正拥有进化实力的家伙面前,自己就是一团小得不能再小的渣子。 “我们,我们很可能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酒馆老板用力捏紧手中的银色胸针,他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脏,狠狠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转身冲围在旁边的人群连声暴吼:“西奥多,快去弄根结实的绳子把这家伙捆好。芭芭拉,把你的爪子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挪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碰他。还有,小诺尔你立刻去找蒙毅老大,请他到这儿来,看看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 人体的特殊构造,决定了被光线直接刺射双眼的感觉并不舒服。尽管有眼皮遮挡,仍然能够感受到一片灰暗的淡色朦胧。 侧过身,慢慢睁开眼睛,避开从窗户里透下天光的同时,刘宇晨也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简陋,但勉强还算干净的房间。地板用鹅卵石和凝固力较强的粘土铺成,墙壁上钉着薄薄的木板,至于自己所躺的这张床,明显是从废墟里弄回来的旧货。只有一个框架,中间用粗索编织扭结成向下凹陷的绳网。加上铺在表面上的棕黑的床单,多少也还算是柔软、舒适。 第二百三二节 破计 第二百三二节破计 头,像炸裂般剧烈疼痛,同时伴随着难以遏制的眩晕。刘宇晨皱了皱眉,狠狠甩了甩脑袋,用力撑住床沿坐起,双脚落在地面的瞬间,丝毫没有感受到以往熟悉的坚硬,反倒有种踩在棉花和云层中的柔软、虚幻。 胃里很酸,翻腾的胃液刺激着喉咙一阵蚀痛,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扶住墙壁慢慢站起,用虚弱无力的双腿勉强撑住身体保持平衡,面色疲惫的他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抹淡淡的血红晕色,才逐渐爬上苍白如纸的面颊。 刘宇晨是个控制力很强的人。记忆里,除了父亲葬礼结束回到家中的那一次,他再也没有喝醉过。和所有医生一样,他格外重视自己的身体和健康。宿醉除了让身体麻醉,头脑有短暂兴奋感之外,根本不会带来半点好处。同时,还会引发一系列强烈的负面反应。眩晕和呕吐,都是他极其厌恶,也极力避免的是事情。 脑子很乱,但他却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个场景。 显然,自己是落在一群荒野强盗手里。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他就曾经听几个长年在外的雇佣兵谈起过—有些荒野流民会占据能够得到少量净水的区域形成定居点,他们靠掠夺过往人类和狩猎变异动物为生。落单流浪者是他们最喜欢的目标,这些家伙通常会把受害者杀死,腌制成肉干长久储存。他们依靠这种方法在荒野上生存。长时间吃人肉,会对食用者身体结构组织产生一定程度负面影响,甚至会造成大脑和某些重要器官产生变异,但是在饥饿威胁下,他们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久而久之,甚至会把这种颠覆道德理念的举动,当作一种难得的享受。 说起道德……这个混乱的世界,它似乎早已随着旧时代文明一起,被深深掩埋在尘土和废墟的最深处。 “你醒了?” 听到动静,蹲在火炉前的男子转过身,微笑着看了看他。 这是一个不算很高,体格中等的亚裔男子。他围着一块类似女式披肩的红黑网格裹布,散乱的线头从布块边缘稀稀拉拉垂落下来,透过缝隙,可以清楚看见穿在里面浅灰色的战斗服。 生活在废土世界的人们,都懂得如何利用身边每一样器具,并且使之发挥出最大效用。尤其是荒野上的流浪者,衣服款式已经不能单纯从男女性别角度进行区分。在寒冷和物资匮乏的威胁下,男人同样会穿上衬裙和丝袜,尽一切可能让自己保持温暖。 当然,前提是他们从废墟里找到的衣物还能穿,还没有变成轻轻一拉就破的絮丝。 刘宇晨一直注视着男人裹布下面的那件战斗服。这个世界上拥有独自生产能力的大型机构寥寥无几,它们都拥有特殊徽记和服装款式。无论外观或者颜色,柔韧程度还是布料本身的编制密度,都与骷髅骑士团配发的服装完全相同。可是,在胸口、手臂侧面等几个重要部位,并没有看到应有的黑色骷髅标志。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在脚边和床铺周围来回搜索,没有看见自己的背包,也没有找到本该与其放在一起的突击步枪。 “你是在找这个吗?” 男人微笑着指了指靠近房门的角落,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上,摆着刘宇晨记忆中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侧过身体同时,也露出架在火炉上的一口扁形铁锅,里面熬煮着类似米粥的黏稠液体,表面不断喷吐出一个个炸开的气泡,空气中迅速充满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浓香。 用勺子搅了搅粥,把一只底部明显露出凹陷的搪瓷缸子装满,表面放上一双枯树枝削成的木筷,男人端起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和身体一样干瘦,头顶刮得露出青灰色的皮肤,颧骨外凸的厉害,长时间营养不良使眼窝陷得很深,薄薄的嘴唇被鼓得向外拱起,目光却很柔和,丝毫察觉不出敌意。 刘宇晨接过米粥,也不客套,凑近唇边吹了吹,小口慢慢吸溜着。 对方如果想要加害自己,根本用不着在粥里下毒这么麻烦。食物在荒野上非常珍贵,他们绝对不会在将死之人身上浪费。 “我叫蒙毅,你呢?” 男人从旁边拉过一个表面满是霉斑的旧木箱,坐下,问。 “刘宇晨。” 喝着粥,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他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是医生联合协会的人?” 蒙毅拉开上衣口袋,摸出那枚银制柳叶刀胸针,认真地问。 “曾经是。” 粥很寡淡,调料也只有最简单的盐,却是刘宇晨酸痛胃部最为迫切需要的填充物。他自嘲地笑了笑,说:“至于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如果你喜欢,那东西可以自己留着。” “有件事情我一直非常好奇。” 蒙毅丝毫没有提及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把玩着手里的胸针,用试探性的口气问:“你是一个医生,据我所知,强化药剂都出于医生联合协会之手。呵呵!你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上一针?要知道,荒野可不像呆在城里那么安全。拥有异能,那怕只是最简单的一级强化,都要安全得多。” “打针?哈哈哈哈!你问我为什么不打针?” 刘宇晨笑得有些神经质:“正如你所说,我是医生。医生永远不会给自己看病,也不会使用自己制造的东西。哈哈哈哈!你应该明白,打针必须承担相应比例的风险。没错,我手上就有整整一盒四级强化药剂。但是你能够保证,我肯定能够熬过那百分之五十的机率,幸运的成为变异人吗?” 蒙毅的脸色依然平静,默默点了点头。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他非常聪明地没有询问刘宇晨和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关系。显然,这个陌生年轻人和西北方向那场正在进行的战争之间,肯定有某种必然牵联。在废土世界,医生是个令人尊敬,并且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厚遇礼待的职业。他既然对那枚银色胸针漠不关心,说明已经放弃曾经的身份。如果愿意留在芦苇镇,那么对于自己管辖的这个小型定居点,绝对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人活着,总会生病。无论旧时代人类或者新生代人类都无法避免。尤其是在这种充满辐射的恶劣环境下,生病,通常都意味着死亡。 “我得离开这儿。” 刘宇晨的回答让蒙毅脸色骤然微变。未等发作,他又继续道:“我要往东南方向走,去见一个朋友。很高兴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以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留给你,包括那盒强化药剂。当然,如果你能派人陪同我走完剩下的路,到隐月城的时候,你还可以得到更多的报酬。” 蒙毅眼角立刻跳动了一下,他的手有些颤抖,但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并且掩饰住面部微颤的肌肉,不动声色的问:“隐月城?你认识的人是谁?” “林翔。他是那里的城主。”刘宇晨脸上满是坦然。 “你说什么?林,林翔?” 蒙毅一愣,继而哑然失笑。他笑得很开心,很舒畅,甚至笑出了眼泪。 …… 座落在山林掩映间的加尔加索尼城堡,是一个恬静而又安宁的庄园。在春日微暖的阳光照射下,寒冷冬季中大部分凋零枯萎的植物,又重新释放出新鲜青嫩的生命活力。它们虽然没有完全铺满绿色,却已经绽露出点滴幼弱的新叶。主楼和几栋用长廊联接的辅楼之间,弯曲扭绕着枯黄粗大的蔓藤。粉白的石膏浮雕为建筑增添了更多庄重气息,具有浓厚艺术性细节的金属栅栏显示出奢华。园丁在道路两边的苗圃里忙碌着,他们翻掘溶化的冻土,播种下去年收获的种子,只要气候一直保持温暖,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下上几场晰晰沥沥的小雨,冬天残留下来一切破败气息都将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逾悦、欢快的苍翠。 伯格森像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身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高领黑缎衬衫,下巴上的灰色胡须和以前一样修剪齐整。唯一有所变化的,就是目光里已经不再有自信的成份,更多的,则是恭敬、惶恐,还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春天,并没有给他带来希望和欢乐。恰恰相反,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愤怒和绝望。 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那座被称为“隐月”的城市,还有那个叫做林翔的年轻人。 从上次加尔加索尼城堡被彻底攻破,家族成员被血腥屠杀的时候开始,伯格森就已经意识到,在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两大势力中间,那块曾经被抛弃、无足轻重的土地上,正在崛起一头越来越庞大,足以把卢顿家族和阿雷桑德罗家族全部并吞的可怕怪兽。 他一直极力避免这种事情发生。 在伯格森的命令下,索斯比亚半年前就加快向北方扩张势力的速度。他派出两百多支勘探队伍,对地图范围之外的部分进行最仔细、透彻的调查,认真搜寻任何一块适宜居住的弱效辐射区。同时,加大对东部沿海城市的渗透力度,从那些已经掌握全面控制权的定居点当中,抽取合格人员组成军队,并且向骷髅骑士团某些行政人员重金贿赂,以求能够得到诸如“斯特瑞克”装甲车之类威力巨大的作战兵器。非常遗憾,新月之城方面对这些要求根本置之不理,甚至把索斯比亚的物资征收额度提高了十二个百分点。 辐射,把新生代人类划分为变异和普通两大种群。伯格森自己也很清楚—对抗寄生士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比其更加强大的寄生士。 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 寄生士可不是地里的玉米,种下一粒收获一穗,他们数量稀少,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和变异体质,使他们对于物质和权力有着异乎寻常的嗜好和占有欲望。 雇佣,是伯格森增强自己实力唯一的办法。 当然,从索斯比亚领地中挑选儿童,把核废料涂抹在他们身上造成感染,或者食用经过重度污染的食物在体内形成变异,以大量死亡为代价,获得比正常进化速度快得多的异能者,这也是许多家族机构常用的手段之一。然而,伯格森已经没有时间这么做。 每一次听取从隐月城返回间谍的报告,他都有种心惊肉跳的危机感。 那座城市发展的实在太快,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按照伯格森最初的计划,应该利用索斯比亚庞大的商业贸易能力,把这座突然从荒野上冒出来的城市彻底压垮。 没错,林翔手下拥有实力强大的寄生士。但伯格森并因此感到畏惧。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个体或者某几个人的强大,或许会在短时间内产生出足够的影响力,但是永远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所有问题。 建立城市,需要人口。 而人口和城内局势稳定的关键,在于粮食。 伯格森很清楚,只要给林翔时间,他就会在那块并不缺乏清洁净水的土地上收获粮食。一年、两年、三年……这个数字会随着人口和时间堆积重复叠加,成千上万,难以估计,毫不夸张地说,隐月城,就是夹在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之间最大的粮食产地。 活见鬼,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发现那里有水? 不过,现在动手,还不算太晚。 隐月城进行食品配给的消息,有相当一部分是经过伯格森允许,由索斯比亚向整个东部荒野进行传播。如果没有他的推波助澜,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流民群体也不会如此庞大。卢顿家族族长的算盘打得非常精明—数以万计的流民会把隐月城所有存粮吃得一干二净。他们甚至等不到明年新的收获季节,为了维持稳定和发展,那位年轻的小城主必须拿出足够的粮食供应给越来越多的流民。在此期间,索斯比亚会提供包括盐、布匹、药品和武器在内所有物资,唯独不会在贸易清单上增加食品这两个字。 流民,是一群可怕的蝗虫。 伯格森耐心等待着隐月城被吃空、嚼尽,变成白地的那一天。 预料中的情景最终还是没有出现。林翔一口气杀光数万***平民的动作,使伯格森感到震惊和惶恐,但他仍然进行着自己的谋划。更多的流民从荒野上聚集过来,而隐月城却在这个时候,得到来自骷髅骑士团的全面帮助。 从间谍口中得知新月之城派出运输车队的时候,伯格森完全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整整五十岁。 他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阻止隐月城从荒野上崛起。接下来,索斯比亚将被它并吞、消化。 伯格森没有能力雇佣更多的寄生士对隐月城发动进攻,加快消耗粮食的阴谋也彻底破灭,除了离开这片土地,穿越重辐射区,另外寻找新的发展区域,索斯比亚再也没有第二条出路。 但是他不甘心。 家族、城堡、财富……近一个世纪的积累,几代人的努力,都将终结在自己手上。 不舍,却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 爱玛城只是一个开始。虽然那里早已被伯格森放弃,却预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那个年轻人行动了,矛头,正指向自己。 打不赢,吞不下,推不倒,伯格森彻底绝望了。 事情,总会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转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最为神秘,据说只隐藏在某个小镇,从不轻易示人的“魔爪”公司副会长,克莱斯特。戴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 办公室里的装饰简单却不失华贵,用金色丝线和大角羊绒绣成的挂毯,使整个房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气息,手工精致的皮制沙发价值异常昂贵,摆放在屋角的红木壁橱虽然是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旧货,经过翻新抛光,这种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经过时间沉淀,被冠加以“古董”名头的器具,显然要比同样材质的新货值钱得多。这样的例子即便在旧时代也屡见不鲜。如果某人不慎将其损坏,拥有者肯定会毫不犹豫砍下破坏者的脑袋,用以平息自己的愤怒。 与昂贵的古董相比,人命其实廉价到无法相抵的地步。 克莱斯特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伯格森却像个卑微的听差站在他的面前。尽管后者才是房间和城堡的主人,但他显然并不在意这种临时的身份转换。 “嗯……这么说,布鲁克和鲍里斯的确去过那座城市,与那里的人发生了某些不愉快的争执?” 克莱斯特说话的语气非常平淡,从眼眸里透出的目光却十分凌厉、狠辣,令人无法直视。 第二百三三节 纠结 第二百三三节纠结 “据我所知,当时隐月城的情况,不仅仅只是争执这么简单。” 伯格森神情恭顺地欠了欠身,说:“他们出动所有武装人员,包围了布鲁克和鲍里斯阁下的车队。也许是因为不希望车内货物受到损坏,鲍里斯大人对城内留守人员作出了某种让步。由于身份限制,我派出的情报人员无法进入内城对局势有所深入了解。那段时间,隐月城方面似乎陷入僵局,车队一直被监视控制。直到新近加入城市的流民失去监管,引发全面暴动。” 克莱斯特慢慢端起摆在桌上的一杯红酒,看了看伯格森堆积着献媚表情的面孔,漫不经心地说:“我对别的情况不感兴趣。直接一些,你的人,有没有亲眼看到布鲁克和鲍里斯离开那座城市?” 伯格森悄悄注意着克莱斯特脸上每一丝能够捕捉到的情绪变化,脑子里同时飞快思索着间谍对自己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停顿了几分钟,他果断地回答:“车队是离开了,但我并不保证布鲁克和鲍里斯大人身在其中。至少,我的人并没有确认这一点。” 克莱斯特猛然抬起头,血丝正以肉眼能够辨及的速度飞快充斥整个眼眶。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像盯住猎物一样紧紧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卢顿家族族长,冷冷地问:“你肯定?” 伯格森忍不住打了寒战,房间中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十几度,并且毫无止息的迹象。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狂喜,他尽量保持平和稳定的语调,认真地说:“车队与个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布鲁克和鲍里斯大人虽然实力强悍,然而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狮子被蚂蚁啃光的例子,也并不鲜见。” “啪崩—” 握在克莱斯特手里的杯子轰然碎开,破开的玻璃渣片炸得桌面上到处都是,葡萄酒顺着手腕慢慢流下,就像殷红的血。 克莱斯特脸色一片铁青,过了几分钟,他慢慢抽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带有暗灰色方格的手帕,一点一点仔细擦拭着粘在皮肤表面的残酒,同时嘴角逐渐绽开,露出一丝恶魔般的笑:“你应该明白,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根本不会带来任何好处。想要间接利用我的人……我会让他死得很惨。” 仅仅只是一句话,伯格森已经本能地感受到恐惧,以及实实在在的威胁。他深深地吸了口凉气,勉强控制住身体想要颤抖的冲动,带着脸上比哭好不了多少的僵硬微笑,机械地说:“我不敢对您撒谎,也丝毫不敢有隐瞒或者欺骗的想法。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对此,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接受您的检验—” 克莱斯特微微眯起眼睛,紧缩的瞳孔慢慢扩大。不需要说话,单纯只依靠目光,他已经完全控制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思维。力量加上威压,在狂暴的雄狮面前,柔弱的兔子不敢撒谎,也不可能撒谎。 良久,他收起散发出浓郁死亡气息的逼迫目光,重新恢复到正常状态,淡淡地问:“车队离开城市,去往哪个方向?” “……北,北方。” 如释重负的伯格森长长吐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整个背心都已经被冷汗浸透。 克莱斯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问。总体而言,他掌握的情报与伯格森所说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就是卢顿家族族长所说的更加详细,而且其中有车队和个人这项自己没有想到的事实。 “……隐月城。”他默默地在心里暗念着这个名字。 “阁下,您……” 伯格森脸上始终带着笑。他很想继续在克莱斯特的狂暴思维上,再添加一点对自己有利的砝码,却被对方用冰冷目光硬生生地逼退,只能讪笑着站在原地,张嘴,却说不出具有实际意义的话来。 “我喜欢诚实的人。” 过了很久,克莱斯特终于把冷厉的目光从他身上偏移开,然而说话的口气却依然令人不寒而栗,充满暴虐狂乱的死亡威胁:“我会亲自调查这件事。如果你所说的一切属实,我可能会拧下那个叫作林翔年轻人的脑袋,让你得到他拥有的一切。反之……你会明白,欺骗,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哈哈哈哈—” …… 白色泥灰抹在白色岩石上,共同构成呆板、粉腻、一成不变的固定颜色。 用大块石料砌成的房屋坚固耐用,却无法像旧时代那样能够在钢筋混凝土支撑下,按照设计图纸改变成方棱有角的整齐形状,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在石块表面凿刻出密集斜纹,相互错合、拼结,形成坚硬、厚实的手工建造体。 与隐月城所有民居一样,王彪的家宅同样使用和旁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建造方法。当然,这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外观,走进其中,立刻就会被墙壁上各种形状各异的图案所吸引。 喜欢漂亮花纹和鲜艳的颜色,大概是旧时代人类和新生代种群当中,所有女人的共通点。 尼娜也喜欢把自己家布置的漂漂亮亮。遗憾的是,废土世界缺乏物资,在食物和饮水都无法保证的时候,人类根本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对身边环境进行改造和美化。 用粘土掺水均匀搅拌,其中添加一部分从动物骨胳里熬煮出来的胶质,就是最好的红色颜料。 从煤块散落下来的粉末,用石臼碾压得更加细密,加上中和液,是最自然的黑。 诸如此类制取颜料的方法还有很多—从紫花菜根茎中榨取的天青、通过变异斛石兰可以得到鹅黄、还有一种长年浸泡在辐射水坑里,早已改变分子结构的荧光石块可以碾磨成淀蓝……其实,新生代人类并不缺乏从旧时代祖先那里继承的智慧,他们只是那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如何获取食物和维持生存方面。一旦温饱无忧,他们也会很自然的对身边其它事物产生兴趣。 尼娜不是画家,也从未接受过与美学有关的任何教程,但是这并不能够成为她对美丽色彩与图案的热爱与向往。 粗大的煤黑线条在粉白墙壁上勾勒出线条,鲜艳的颜色填充其中,没有明确的画面意义和主题,单纯只是色块与线条的拼接组合,弯曲、直贯、三角、方圆……这不是远古石窟中原始人类用红泥涂抹出的狩猎祭图,也无法和米开郎基罗庄严神肃的教堂天顶画相提并论,更不是毕加索笔下令人遐想连篇的抽象组合。它仅仅只是色块对于房间墙壁的装饰,粗犷而不失细密,斑斓中能够寻找出清逸的存在,能够让人感受到山脉的巍峨,天空的广阔。甚至,朦胧中还能隐约看到,雨后的天幕下,那一道被粉晕光环笼罩的淡淡彩虹。 单纯只为生存而活,世界充满残酷、血腥、死亡。 然而,它不会永远陷入黑暗。 因为,在这个星球,这个世界,这片疮痍满目的荒凉废土上,终究还有人类存在。 …… 拥有属于自己的城主官邸后,林翔已经很久没有去王彪家,尝过尼娜煮的玉米粥。 太多的事物分散了精力,需要关注的问题越来越繁杂,大小琐碎都必须通过自己才能得到最终决定。在一片混乱的世界重建秩序,需要铁腕和血腥,更需要上位者如雷霆万钧般的降临与威慑。 当然,这种情况大多存在于创建初期。当一切都走上轨道,按照预定计划稳定发展,更多的管理者会帮助城主分散负担。时间与闲暇,自然会慢慢多起来。 拉着应嘉的手,走在坚硬平整的水泥路面上,林翔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一片轻盈羽毛,正被微暖和煦的风,越吹越高,在半空中缓缓飘荡。 和女友一起逛街,是每个恋爱中男人都觉得甜蜜的享受。 林翔在旧时代从未有过这种待遇。那个时候,他得到的爱情有些虚无缥缈,其中搀杂了太多鲜血和死亡的味道。最后,被从天而降的核弹彻底毁灭、粉碎。 隐月城的街道宽敞洁净,由各个街区管理委员会分派的工勤人员,每天都按照固定时段进行打扫。这份工作大多由体力相对较弱的女性和老人负责,但是他们同样可以和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样,领取到一份属于自己的面包。 基本上所有临街房屋都被改造成店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官方设置的物资兑换场所。市民们可以用各种不同类型的货物,在这里经过专业评审人员核定价值,按照个人不同需求,兑换成索斯比亚元和费迪南德元两种流通货币,再重新购买到自己需要的商品。 畜牧养殖场连续经过三次扩充,从野外捕捉到的双头牛和大角羊早已开始繁殖。按照林翔的命令,所有牛乳和羊奶都必须必须脱脂,分离出黄油之后,才能分批供应给拥有配给资格的高等级市民。 变异猪的繁殖能力比旧时代家猪要强悍得多。强烈辐射改变了身体内部固定的构造,为了生存,它们同样进化出锋利的獠牙。遗憾的是,猪仍然是猪。从大战结束到现在还不到百年,它们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彻底改变自己,摆脱肥胖一跃成为堪比腐狼和鬣狗般的确存在,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恶劣环境逼迫下,强行改变固有生殖系统,以多生、高产的方式拼命延续种群。 一胎生育三十六头幼仔,这种事情换在旧时代绝对是令生物学家为之震惊的特例。现在,没人对此感到意外。望着绻缩在老母猪肚皮上面,一边咬含着肥硕***用力吞吸,一边舒服得直哼哼,连眼睛都不想睁开的滚圆猪仔,人们只会觉得兴奋、快乐。只要这些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能够熬到成长期,八到十个月以后,它们就能变成装在盘子里,散发着扑鼻油香的煎肉、炖肉。 鸡的养殖情况在所有家畜中名列前茅,它们的产蛋率同样高于旧时代祖先,特殊的鸡笼构造,使它们对啄食鸡蛋的强烈欲望最终变成梦想。这些带有锐利尖爪和嘴壳的禽类,性情比猪更加凶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挣扎,想要撕裂饲养员的咽喉,尽情吞食新鲜血肉。但它们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从笼子里被放出。圈养、散养这些从旧时代起就被证明,能够有效提升活力,增强肌肉鲜嫩程度的饲养办法,大概只能使用在它们下一代,或者再下一代的身上。前提是,它们必须老老实实服从人类的命令,呆在窝里认认真真产蛋、孵仔,向饲养者提供更多的高能营养品。 至于那些栽植在山坡上的果树,只结出四个拳头大小的梨,还有一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桃子。如果真正想要尝到水果的滋味,至少需要等到明年,或者后年。 尽管如此,隐月城的一切,仍然令那些刚刚加入城市的流民感到新奇。 他们在这里看到了太多难以想象的东西。他们甚至从未想象过,珍贵的黄油和奶酪居然能够像普通货物一样,摆在商店橱窗里出售;散发着诱人光泽的熏烤腌肉和腊制***,在公立货站里用粗绳穿着,挂满整个屋顶;还有那些明显是从海边运来,表面还残留着晶莹盐粒的咸鱼和各种海产品……只要你有足够的钱,就能得到它们。 在商店里还能见到一些别的东西—表面带有黑色骷髅标志的罐头和饼干,从废墟里搜集到的坛坛罐罐,看上去多少还算干净,能够穿在身上的衣服、鞋子,用皂角类灌木制成的去污粉末……当然,还有很多荒野流民都会制造,从带有甜味植物中榨取汁液,熬干、晾晒后得到的粗糖。 隐月城的物资比绝大多数定居点都要富足,但这并不意味着在这里什么都能买到。那些在核大战之后首先走出地下避难所的大型家族机构,能够出产一些非常特殊的,无法用普通生产方式获得的物件。 比如:漂亮的女性内衣、轻盈薄滑的丝袜、做工精美的高跟鞋、男士专用剃须刀、香水、咖啡、护肤保养品和酒。 这些东西不能填饱肚子,却代表了从那个毁灭时代遗留、继承下来的部分文明。它们大多都是旧时代的奢侈品。路易。威登的皮具、吉列刀片、香奈尔香水、拉菲葡萄酒……历经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标志,被后代子孙发誓要用生命为代价保护、延续。他们严守制作规程,配方仍然按照旧时代家族条例代代相传。由于环境、原料、能源等诸多方面限制,这些东西的产量不大,供应范围也极其有限,可是价值却仍旧昂贵无比,甚至比旧时代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一定要从中找出某种区别,那么大概就是以前的人们使用钞票购买,现在则使用粮食、黄金,以及其它能够被当作硬通货的物资进行交换。 隐月城出售的商品,目前只是针对下层民众。粗糙、耐用,谈不上美观与精细,却能满足生活在饥饿贫困线上流民的要求。他们的目标其实并不高,吃饱穿暖就行。 这样的商品模式大概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随着高等级市民数量越来越多,从耕地和贸易中得到的收益越来越丰厚,他们对于商品的要求也不会局限于简单的食物和水。中、高端贸易网络必须建立,那些在荒野流民眼中没有任何作用,穿在身上不能保暖,吃进肚里不能充饥,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人类欲望而存在的短裙和酒,也会很快成为他们相互竞购的珍物。 人类的欲望,总会通过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得到满足和发泄。所谓奢侈品,说穿来,其实就是利用精致做工和人为限制数量等方式,尽一切可能掏空消费者口袋,迅速完成资产掠夺的最佳道具。 想要得到这些,就必须把目标对准索斯比亚。卢顿家族虽然不像“黑铁熔炉”拥有生产重型机械的能力,却能够产出另外一些质地不错,款式精美的衣帽鞋装。 掠夺与强占是一种罪恶,但是林翔毫无选择。 这本来就是一个混乱肮脏的世界,想要在强盗和土匪中生存下去,就必须变成比别人更加凶残、狠辣、暴虐的魔王。 …… 初春的天气仍然有些清冷,扑面而来的微风吹在脸上,清新、舒爽。 白色的厚绒裤袜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高领棉毛连身罩衫下面,顶立出少女傲人的胸部轮廓,一双富有女性魅力却不失可爱的短筒套靴,加上用大角羊羔皮制成,环绕围住上身的白色披肩,整个外表充满青稚与娇媚,令人忍不住想要揽在怀中呵护,同时更有忍不住想要蠢蠢欲动的诱惑。 一个干瘦的黑影站在大街侧面的巷道里,用狂热和嫉妒的目光,死死盯着从远处慢慢走来的应嘉和林翔。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第二百三四节 仇视 第二百三四节仇视 林翔没有像大人物那样配备专属卫队。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多余。九星,是寄生士当中最高阶级,也是最强大的存在。如果有人能够威胁到自己,那么他必须拥有比这更加强大的力量。 阿芙拉说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另外一种比寄生士更加高级的变异人。然而,就连骷髅骑士团这种势力遍布世界所有角落的庞大机构,也仅仅只拥有三名寄生将。 与地球相比,隐月城只是一粒小到不能再小的灰尘。如果不是专门针对自己,在这种地方偶然遭遇寄生将的机率,几乎可以不计。 应嘉紧紧抱住林翔的右臂,活脱脱就是一个沉浸在甜蜜与幸福中的小女人。她毫不顾忌从周围街道和房屋里射来那一道道惊讶、奇怪的目光,紧贴着林翔的身体,感受着那股自己最喜欢,也是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不时抬起头,冲仿佛心有灵犀,同时也低头俯瞰自己的男人,露出一个灿烂娇媚的笑。 隐藏在巷道里的黑影一直跟随着他们。沿着房屋壁角下的障碍,飞快穿过一条条相互间邻连通的暗巷,动作灵活的他总能抢先一步跑到前面,默默注视着这对英俊美貌的青年男女。看着他们毫无察觉从自己身旁走过,目送他们远远离去,又猛然加快脚步连奔带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下一个巷口,重复这种毫无作用,却也不能曝露于光线之下的窥视。 他的心,仿佛正被一条可怕的毒蛇疯狂啮咬,痛得难以自制。 阳光下的应嘉,皮肤显出掺揉于粉白与浅淡红晕中的美。精致的面部五官,如同雕琢在白净瓷器上的秀像。配合着棉软的短靴,修长平滑的双腿释放出惊人的诱惑力,令每一个看到她的雄性观者难以自持。 黑影贪婪地盯着她,狂吞口水的喉咙有种随时可能窒息的感觉。他身上套着一件可以上翻遮住头部的黑罩,巷道里的光线非常隐藏,看不清脸,却能清晰听见从其口鼻里传来的粗重喘息,还有牙齿相互紧密咬合,发出类似金属锐器划过玻璃般的磨擦。 风,越来越大。它们裹胁着寒冷,呼啸着从街道上掠过,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被高高卷扬飞起的沙尘扑面砸来,撞在墙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 一粒沙子非常走运地冲进应嘉眼睛里,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急忙闭上发痒酸痛的眼皮,同时伸手在微张的眼眶一阵揉动。见状,林翔连忙把她拢进怀中,拉到旁边一处避风的角落,用手指轻轻拨开发涨的眼皮,用力吹去沾在晶莹暷眸上那点已经被泪液浸透的瑕疵。 感受到眼睛重新恢复到原来的轻松畅快,应嘉微笑着把冻得发红的小手伸到林翔身后,然后紧紧地抱住,生怕怀里的男人突然离开或者遗失。同时抬起头,升起红润的嘴唇,凑近那团早已被亲吻过无数遍,拥有刚硬线条的微扎短须的软物。 “这里是外面,会有很多人看见。” 林翔有些犹豫,俯低身体,凑近她的耳畔轻声低语。 “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 沉浸在恋爱中的应嘉,狂放大胆,优雅而不失野性,吐息中有股若如兰麝般的芬芳。 这无关道德,单纯只是内心情感最直接,最透彻的释放。 潜藏在暗处的黑影,双眼瞬间瞪得溜圆,密集的血丝从眼眶边缘迅速上升,从四面八方飞快占据眼球中的白色部分,像一柄柄锐利的尖刺,深插硬捅,把完整的晶状体切割成互不相联的无数碎片。 “不,你,你不能这么做—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像落入陷阱的困兽在低沉嘶吼,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如同荒野上的食腐巫鹫,牙齿咬河得越来越紧,森白的釉质面上,沾满从牙床边缘缓缓流淌下来的鲜红液体。他很想猛冲出去,抓住被应嘉紧紧抱在怀中的林翔,把这个该死万恶的男人活活撕成碎片。但他却不敢这么做—那个男人的身份实在太过尊贵。城主,能够予生予死。在他的面前,自己什么也不是。 唯一能做的,就是隐藏身形,躲在隐藏角落里,用怨毒的目光死死注视着他们。看着那两个沉浸在爱河之中,令人羡慕的男女拥抱缠绵,刺激着自己那颗随时可能从胸膛里激烈跳出,像烧红玻璃般在清脆裂响声中碎开的心脏,轰然爆开。 应嘉和林翔对身边的窥视者毫无察觉。隐月城里的市民实在太多了,林翔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逐一甄别。即便拥有通过意识进行探测的异能,也无法对探查范围内多达数百目标在几秒钟内迅速判定。 何况,黑影只是一个毫不起眼,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能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常人。 两张嘴唇,终于在惴惴不安和期盼纠葛的复杂心理催促下,慢慢碰撞,紧密结合在一起。 两行明显能够感觉到温热的眼泪,也在瞬间从黑影脸庞上滑落。 “求求你……你不能这么残忍。你是我的……你,你怎么能够被别人抱在怀里?成为他的玩具?他根本就不爱你,根本就配不上你。我虽然没有他高贵的身份和丰厚的财产,但是……但是……但是,我可以给你我的心,最忠诚,炽热的心—” 他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扣在墙壁上的手指,像钢凿一样深深钉在表面。剧烈的心痛和大脑强烈思维几乎使整个人陷入疯狂边缘。不敢喊叫,不能有所动作,只能用十指狠狠抓过墙壁,在坚硬的石块表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指甲完全翻卷,失去表面角质层保护的肌肉渗出血的颜色。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内心深处的痛苦已经代替一切,成为统治头脑和身体的唯一主宰。遗憾的是,除了在心里拼命叫嚣,用幻想中无形巨手把林翔活活碾压、撕碎,他什么也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风,停住了。 松开有些发粘的嘴唇,应嘉虚弱地把头靠在林翔怀里。如果可能,她愿意每分每秒都保持这种亲吻的动作。可是,她也惧怕窒息,害怕死亡终结自己来之不易的短暂幸福。 “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林翔小心翼翼拨开她柔软的头发,怜爱地低语。 林翔像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惊慌失措的脸上,瞬间已经被故作平常代替。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场合,做这种举动,的确很刺激。 两个人的身体仿佛僵硬的雕塑,过了好几分钟,才重新恢复柔软,在紧密拥抱的状态下,依依不舍变化成相互独立的状态。 藏在巷道里的黑影已经不再暴怒嘶吼。确切地说,他已经被绝望和仇恨彻底统治。除了用通红双眼死死瞪住视线焦点,他只能浑身发软,默默地流泪。 “知道吗?你很调皮—” 重新拉住应嘉细滑的手,林翔圈起手指,故做严厉狠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还不是一样?” 应嘉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拖住林翔的手,把猝不及防,被猛然拉歪身体的他拽着跑向远处。 巷道里的黑影默默矗立在原地,没有继续跟随,仿佛一块没有生命,冰冷坚硬的化石。 呼啸的风,再一次从空中俯冲下来,席卷着撞进狭窄的小巷,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卷起灰尘,刮掉墙壁上松散的沙砾,也吹开黑影用作盖住面部的头罩,露出一张被痛苦和绝望折磨,扭曲得无法清楚本来面目,只剩下刻骨仇恨、嫉妒、憎恨、报复,被强烈占有欲望统治,年轻,但是已经被可怕和丑陋取代的脸。 …… 无论流民还是市民,都会从荒野上找到一些旧时代遗留物。可能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瓷碗,也可能是缺脚断手的布娃娃,还可能是一只被火焰烧焦,只剩下半边盘壳,指针勉强残留的手表……总而言之,在每一个定居点杂货市场上,都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旧时代物件。人们通常把它们用作交换,充分挖掘可能利用的价值,也能给自己带来几顿可以吃饱的饭餐。 逛街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林翔想要看看有什么当作礼物的东西可以购买。尽管和王彪和熟,但是带着应嘉到别人家里作客,毕竟还是第一次。他已经决定—把这个仅仅只有两岁实际生理年龄的复制人女孩当作妻子。任何人都不可能阻止,然而在这之前,必须让他们知晓。 …… 抱着一个珐琅瓷花瓶推开王彪家房门的时候,兰德沃克正像往常一样身穿黑色大褂,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王彪肩膀上缠绕的绷带。整个房间里,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水气味。 寄生士的身体异于常人,细胞分裂程度和恢复能力都要强得多。上一次手术,兰德沃克已经为王彪重新拼接上断裂的碎骨,得益于患者强大的生理机能和再生力,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残的重伤已经痊愈,只留下一条从肩颈延续往下,直到胸腹上方才停留下来的巨大疤痕,清晰地表明身体主人曾经遭遇过何等恐怖的伤害。 女人,大概天生就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没有人撮合,简单的几句交流之后,应嘉和尼娜的目标已经转向厨房。年龄和身份的差异在这种时候永远不会成为隔阂。因为各自不同的男人,她们都想在适合的地点,用适当的方式,证明自己比其他人更加重要的价值。 林翔背着双手,默不作声站在兰德沃克身后,认真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谢谢你医生,我已经完全康复。真不敢想象,伤口竟然好得这么快,我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得呆在轮椅上。谢谢!谢谢你—” 身材魁梧的王彪紧紧握住兰德沃克的手,满面惊喜一个劲儿摇来晃去。声音如同闷雷般震耳欲聋。膨胀的肌肉从赤裸肩膀和背部高高鼓凸,尤其是胳膊上端,贲张的肌肉表面,甚至布满一条条盘根错节的粗大血管。 面色苍白的兰德沃克好不容易才缩回自己的手,他颇为不悦地揉捏着被握疼的部位,很不高兴地看了对方一眼:“你的力气很大……如果不想病情有所反复的话,近段时间,最好不要做出比这更加剧烈的动作。” “您说得对—” 王彪亲热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转过身,冲厨房方向粗豪地大笑道:“尼娜,多做点好吃的,让医生和我们看看你的手艺。我对他们说过,你是全城最棒的妻子和厨娘,你应该证明这一点—” …… 夜幕降临的时候,被烛光环绕的条形长桌上,也摆满了丰盛的晚餐。 隐月城的粮食储备非常充足,以王彪的身份,自然能够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食品份额。但这仅仅只是针对数量而言,至于品种……说穿了,也就比荒野流民的日常餐饮多上那么有限的几样。 文火炖煮至酥至离骨的双头牛排骨,其中添加了茎叶能够释放出香气的一种灌木。 从城外挖来新发芽的紫花菜,洗净切碎,加入鸡蛋搅拌均匀,慢火摊成油汪汪,厚嫩嫩的蛋饼。 把腌制了整整一冬的熏腿切成薄片,用油煎成棕黄带红的鲜亮颜色,光是看看就很有食欲。 最后,竹编平筐里装满扁圆形状的玉米面包,同时端上桌子的还有新鲜玉米粥。嫩黄的粥汁散发着腾腾热气,其中还有一股令人馋涎欲滴的奶油浓香。 “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酒?” 王彪已经披上一件宽大的灰布棉袍,他手里拎着一瓶包装精美的威士忌,兴冲冲地从地下室里走出。尼娜则微笑着解开系在脖子上的围裙,从壁橱里取出四个精巧的玻璃杯,按照各人座位顺序,逐一摆放在桌子上。 林翔握住应嘉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的手,感受着从皮肤表面传来淡淡微凉与光滑的同时,脸上也挂着微笑,目光焦点却一直聚集在兰德沃克身上。 他一直知道城里有这么个人。这也是彼此之间第一次碰面。 他也清楚地记得,在流金城攻陷王燚反叛军据点的时候,几名俘虏曾经说过—制造那种尸体兵器的医生,名字同样叫作兰德沃克。 眼前这个男人,身材高大却不显强壮,面庞削瘦,保持着与荒野流民截然不同的清洁,一双碧色眼珠不时散发出智慧和精明的目光,薄薄的嘴唇微微合拢,随时保持着淡淡的,令人非常舒服的笑意。 看上去,他不像是个坏人。 他似乎同样也在注意自己,眼中余光总会有意无意朝林翔所在的方向斜瞟。 “医生,我应该首先敬你一杯,为了健康,也为了您高超的医术—” 王彪大笑着朝兰德沃克面前的杯子倒上酒,又把盛有煎肉的盘子朝那一方向挪了挪。 兰德沃克没有去碰桌子上的任何东西,他收起脸上的笑,双手合十交握成拳,慢慢举至鼻尖,垂下头,沉默片刻,用虔诚无比的声音慢慢地说:“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喧闹的气氛瞬间陷入停顿。 察觉到四周的异样,兰德沃克重新抬起头,伸手从藤筐里拿起一块面包,用力扯下一点,蘸了蘸面前的粥,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同时把目光转向坐在侧面的尼娜,微笑着点了点头:“味道真的很不错,我非常喜欢。” “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干上一杯?”王彪再次举起已经放下的酒杯。 兰德沃克抬起摆在面前的杯子,没有应和王彪,却指向坐在旁边的林翔,说:“作为朋友,你应该劝劝他,少喝酒精饮料,对他的伤口恢复很有帮助。” “能够在这种时候,坐在这间屋子里,你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医生。”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瞬间降温到近乎窒息的气氛中,紧绷的脸上忽然绽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也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你说得对,我同样可以监督他,这里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权力。” 兰德沃克聪明地领悟到他话里暗藏的意思,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王彪豪迈的声音再次成为房间里的主角:“为了健康。” “为了孩子。”尼娜温柔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为了我们的城市。”林翔一语双关。 “为了那些仍然活着,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兰德沃克的话很符合他的身份。 “为了……爱情。”应嘉紧紧握住林翔的手,声音充满幸福和坚定。 第二百三五节 警觉 第二百三五节警觉 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死寂的荒野。只有远处的隐月城,依稀透出星星点点微弱的光芒。 晚餐一直持续到深夜。把兰德沃克送出大门后,尼娜和应嘉很自然承担起收拾杯盘碗碟的工作。摆在林翔和王彪面前的酒杯也被撤去,换上装有清洁饮水的木碗。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派人暗中调查他的所有举动。” 对于寡淡的清水,王彪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他端起碗,把里面盛装的液体全部倒入摆在林翔面前的容器,伸出手,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摸索了几分钟,同时偏过头,朝厨房方向神情警惕的观察片刻,这才谨慎小心地慢慢拿出一瓶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白兰地。 “你就是这么养伤的?”林翔看着快要漫出碗边的水,皱着眉,摇了摇头。 “酒精对身体有好处。” 王彪半敞着棉袍,胸前铜黑色的肌肤,在灯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将结实的肌肉线条很好地勾勒出来。他用力拔下瓶塞,先朝大张的嘴里猛灌几口,又朝空置的碗里倒进差不多四分之三的部分,这才用软木塞把瓶口拧紧,重新放回只有自己知道的隐藏角落。 “这家伙一直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出格或者敌意的举动。所在片区附近的居民对这家伙评价很不错。他医术精湛,诊治费用也不高,那些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低等级市民,都喜欢到他的诊所看病。不瞒你说,我也很喜欢他。至少,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就算你不让我布置这次晚餐,我也准备请他吃次饭。不管怎么说,他治好了我的胳膊,这是事实。” 林翔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目光一直注视着面前木碗里清澈见底的水,仿佛那里面隐藏着某种已经溶化的秘密。 “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平稳,像往常一样充满悦耳的磁性:“这个兰德沃克,究竟是不是流金城里的兰德沃克?不过……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没有犯罪,也没有做出任何侵犯到我们利益的举动。如果你要动他,必须首先考虑民众对此做出的反应。我得提醒你,他可是有一大批拥护者。”王彪口中喷吐着浓烈的酒气,神情认真地用手轻敲了敲桌子。 “我没那么鲁莽。” 林翔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医术精湛,却一直呆在平民区,依靠日常配给和微薄的诊金生活……这本来就不太正常。” “这或许是他的嗜好。” 王彪扭了扭如同黑色山脉一样的巨大身躯,把结实的木椅挤压得发出“吱吱呀呀”的***,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有这样抑或那样的特殊怪僻。只要他们的举动没有威胁到别人,关上门,呆在自己家里,我们就无权指责,更不可能进行干涉。”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可。只有状若黑玉般的眼眸深处,不时闪烁着意义莫名的光。 …… 夜色,如墨似漆般的黑。 隐月城各个区域都开设着酒馆,但是喜欢到那里喝上一杯的市民并不多。和旧时代一样,杯子里的酒仍然按照顾客口袋里钱包的厚瘪程度,被人为决定是否醇正的口感和质量。一百索斯比亚元和一个索斯比亚便士(注:辅币,等量为元的十分之一)都能买到数量一样多的酒,其中的区别,当然也会以掺水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或者滴水不加两种标准进行区分。 尽管拥有完备的发电设施,城内街巷却也没有奢侈到全部设置公共照明的地步。以市民等级作为划分线,“c”级以上平民居住区架设有公共路灯,“d、e、f”三类民众只能呆在家中,依靠从城外捡拾而来的枯树、干草、或者其它各种不同类型的可燃物体,在黑暗的夜晚得到光明。 一个极淡的影子,从街角对面的小巷里迅速闪出。他的整体色彩与周围环境实在是非常接近,肉眼观察下,轮廓非常模糊,难以辨清,而且还在随着房屋与墙壁之间不同角度和光线,随时都在细微的变化着。他随时会融入所在位置的景物里,以普通人的视觉能力根本无法察觉,加上迅猛无比的移动速度,只会感觉到扑面而来隐隐约约的锐利呼啸,以及从身边掠过,在面部皮肤上带起的丝缕凉风。 从伊拉利亚身上继承过来的“隐匿”异能的确非常有效。在赤身裸体的状态下,林翔能够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甚至让人产生出已经彻底变成岩石或者墙壁一部分的错觉。即便身体边缘线条与背景模拟物衔接略有生硬感,但是就总体视觉而言,即便是拥有二、三星实力的低阶寄生士,也很难依靠肉眼搜索察觉到他的存在。 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动,在旧时代,这叫“裸奔”。 废土世界物资缺乏,很难弄到衣服。不过,这并不能够成为充分展示自己身体细节的最佳理由。即便是身体构造已经趋近于半野兽化的暴民,在空旷无人的荒野上,他们仍然保持着穿衣服的习惯。 最低限度,至少也要保证一条***。 通过阿芙拉的帮助,林翔从“救赎者”集团顺利得到了一件用高韧度材料编织成的连体战斗服。它的防护能力其实并不见得比普通制式服装更加优秀,防弹和防撕裂方面也很一般。但它可以通过设置在手腕两边的生物电子调节器,对构成衣物的编织纤维进行控制。通过偏转色调的方式,在透明和浅灰之间交替选择。 林翔至今记得从阿芙拉手中接过这件战斗服的情景。那个外表和善,跟普通家庭主妇没什么区别的女寄生士,竟然说—“这是一件皇帝的新装”。 …… 兰德沃克的私宅,在附近数以千计的低矮平民建筑群中,显得尤为特别。 除了面积略大之外,这间墙壁上用红色涂料画有“十”字形图案的石制建筑,整体外观与周围房屋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唯一引人注目之处,就是从窗户里透出,那团在黑夜中显得无比醒目的淡黄色朦胧灯光。 只有通过管理委员会评审的高等级市民才有用电资格。对此,周围平民对兰德沃克这个经常少收,或者干脆不收诊费的医生,都抱有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崇拜。在很多人眼里,这间简陋的小诊所,已经变成不亚于教堂般神圣的存在。 兰德沃克活动着肩膀,踱着步,慢慢走到窗前,放下用挂钩系起的厚厚帘布,非常仔细的把两块布料中间的缝隙交叠折起,又从黑色大褂口袋里摸出一只木夹,牢牢固定住。 他的脚步节奏很慢,活动范围也局限于房间内部。脸上的神情看上去非常悠闲,略微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成份。似乎是在散步,又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就这样,从外间疹厅一直走到内部卧室,又从厨房转进旁边的储物间,没有伸手碰触任何物品,神态举止一成不变,只有瞳孔随着目光焦点不断产生偏移。仿佛一头刚刚走进陌生土地上的狼,警惕、仔细、狡猾地寻找任何可能存在危险的蛛丝马迹。 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离开这间屋子,兰德沃克都会在几处微不经意的地方,留下某些不为人知,难以察觉的设置。 卧室房门虚掩着,门板顶端和夹缝中,各栓有一根细微的发丝。如果有外人进入,它们会无声无息被绷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持完整。 厨房入口处,通常会留有几点奶酪或者粗糖残渣。有种外形类似蟑螂的小虫子,对这些食物有着异乎寻常的喜好。每次外出,兰德沃克都会根据自己预计离开的时间长短,对撒在地上的这点残留物数量进行增减,让虫子进食的时间一直持续到自己回来。如果有陌生人在这之前闯入,地上肯定会留下几只被踩死的虫尸。 医疗箱前的地板上,撒有淡淡的烟灰。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被衣柜挡住一半,想要穿越这道狭窄的限制,就必须侧过身,屏住气,即便如此,身体和衣服仍然不可避免会碰触到庞大沉重的柜身。在那些最有可能被刮蹭到的部位,兰德沃克都小心翼翼贴上了几道肉眼难以辨别的蜘蛛网。 这些看上去毫不起眼,也无法起到阻止作用的障碍物,能够使兰德沃克对进入自己住宅的陌生来客进行身份判断。如果是想要捞上一把的窃贼小偷,他大可不用顾及。如果是某些对自己秘密有特殊兴趣爱好的窥探者,兰德沃克会根据设置记号被破坏的程度和区域,在最短时间里迅速做出离开城市,或者继续呆下去的决定。 今天的晚餐非常丰盛,兰德沃克对尼娜的厨艺很满意。但他并不确定这究竟是王彪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但是不管怎么样,无论主人还是客人,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敌意。气氛非常友好,酒很醇,菜的味道也不错,面包非常新鲜,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是一场单纯是病人用作表达感激,普普通通的家庭晚宴。 “也许……我的神经实在太紧张了。” 屋子里的所有设置均完好无损,兰德沃克自嘲地笑了笑,摇着头,慢慢走到地下室门前,握住扶手,向内推开。 房间里到处都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件。 从旧混凝土里挖出来的废钢筋、发霉变形的鞋子、扭曲得已经看不出本来形状的自行车钢架、从车辆残骸里搜寻到的机械零件……就在靠近墙壁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两个颜色发黄,表面塑胶已经开始有部分液化的模特人偶。它们没有手臂,用螺栓固定的大腿,被掰分成朝长仰起的倒“八”字。胸前高高鼓起的圆凸,表明它们是被当作女性的仿制品。从兰德沃克所在角度望去,仿佛两个失去半边面孔,嘴唇却仍然保持微笑,并且高翘大腿,向男人拼命显露自己***最隐密处的残废怪物。 这里所有的物件,都来源于兰德沃克的病患。他们没有能力支付诊金,就用自己认为最值钱的东西来代替。久而久之,这里已经变成了垃圾废品堆放场。 “晚上好莫妮卡。还有你,漂亮的妮丽。今天生意怎么样?有多少男人光顾你们的小窝?他们付钱了吗?还是像上次一样,把你们的屁股咬烂,然后溜之大吉?” 兰德沃克自言自语着走进房间。这番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是对那两个模特人偶所说。至于所谓的顾客和男人,是指一种喜欢啃啮硬物的小甲壳虫。就在上个星期,人偶莫妮卡高翘的臀部,已经被啃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洞。 人活着,总要给自己找点儿让神经和情绪轻松的活动方式。 太多的秘密,决定了兰德沃克可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必须保持孤身一人独自生活。他也需要同伴,虽然只是两个破破烂烂的塑料玩偶,但是,它们至少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观。 用力推开两只装满旧物的沉重木箱,地面露出一块米许见方的石板。兰德沃克从旁边抓过一根钢筋,熟练地将其翘开,顿时,一条与地面连接的狭窄梯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他在地下室基础上,悄悄改造出来,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另外一间暗室。 手指在粗糙的墙壁上慢慢摸索,在熟悉的位置上,兰德沃克找到一根结实的细麻绳。用力拽下,随着开关交错发出的“卡嗒”声,悬挂在房梁上的白炽灯,也猛然释放出无比刺眼的强烈白光。 瞟了一眼墙上温度计正指着“二摄氏”刻度上的红色指针,兰德沃克走到衣柜前,脱***上的黑大褂,穿上另外一件棕灰色的套头毛衣。 诊所地下,已经变成一个隐蔽的冰室。利用独特的建筑构造,兰德沃克只需要消耗数量不多的电能,就可以让房间内部长时间保持零度以下的低温。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储藏在冰室里的尸体不至于腐烂。 建筑、岩石结构、土壤比例、泥灰粘合程度…… 并联与串联、电机改造与修理、不同结构之间零件的配比…… 自制刀具打磨、食物烹饪、冷藏与解融之间的温度变化…… 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些知识已经远远超出正常接受范围。其中甚至包括在旧时代分别属于不同类型专业人员才可能知晓的高深内容。然而,兰德沃克对所有一切都能达到精通的程度。 旧时代,只要有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现在,除了自己,没人能帮兰德沃克。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不想死,不想被人发现,就必须独立完成需要的一切。 一个浑身赤裸,魁梧强壮的男人站在房间侧面角落里,没有任何光芒释放出的眼睛,木愣漠然地看着正前方。 “晚上好伯劳顿,今天的晚餐很不错,我本来应该带点儿来给你尝尝。可惜临走的时候忘记了。真是抱歉,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补上这一顿。” 兰德沃克喋喋不休着从男人身旁经过,一直走向斜对面的手术台。他很清楚,伯劳顿永远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话做出反应。可他就是想说,不管对方是否听不听得见。 “你是一个好卫兵,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呵呵!知道吗?我正打算把莫妮卡介绍给你认识,她就在外面,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好女孩。如果你们相互彼此谈得来,可能会结婚、生子……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于现在……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戴上橡胶手套,把挂在胸前的口罩线别上耳背。兰德沃克收起脸上的笑意,拉开盖在手术台上的塑料布,从眼眸深处释放出的目光,也变得无比专注、凝重。 水泥和石块砌成的平台上,躺着一具身材瘦弱的尸体。估计体重不会超过四十五公斤,骨架很大,肌肉却萎缩的厉害。他的双手很长,指端已经超过膝盖,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双腿关节分朝左、右两边扭曲着,脚趾长得象是旧时代的猩猩,拥有厚厚的茧皮,趾端向内弯曲,边缘甚至探伸出足有五厘米长的角质利爪。 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嘴唇像猴子一样朝前凸伸,背部脊椎弯曲至少超过六十度。两根明显有异于人类的锋利犬齿,从微张的口中伸出,它们的边缘非常锋利,有着像刀一样的倾斜坡面。这种已经无法被口腔容纳,只能生长在皮肉外部的东西完全不适合咀嚼。唯一的作用,就是***对手或者猎物身体,切割、撕裂。 “这是一个全新的玩具。应该给你起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握着手术刀,兰德沃克若有所思地喃喃着。 第二百三六节 敌对 第二百三六节敌对 在林翔全面释放开的感知范围内,兰德沃克是一个被重点关注的目标。从他身上释放出的生物磁场能量,吸引着大脑思维意识以此为核心不断环绕、纠缠。仿佛一缕缕具有生命的探测波,想要搜寻所有进入其中的缝隙,挖掘出每一丝被隐藏的秘密。 墙壁和岩石可以阻止视线,却不能阻断思维触角的延伸。在大脑根据环境障碍、生物电磁波动、温度变化等因素形成的感知模拟画面中,它们都是无生命,透明的存在。 …… 地下室里的灯光很亮,却感觉不到多少热度。 伯劳顿抱着一具刚刚从冰库里拖出来的男尸,平平摆放在对面另外一张空置的水泥平台上。由于缺少大脑思维和中枢神经系统控制,它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感觉像是一具能量随时可能耗尽,关节零件生锈长时间没有上油的破旧机器人。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仍旧能够活动,能够随着兰德沃克口中哨音的指挥,做出各种对应命令的动作。 锋利的手术刀从尸体左肩缓缓切下,轻薄的刃锋倾斜着从皮肤下层划过,把脂肪和肌肉准确地分割开来。寒冷的气温使分子活动频率骤降到最低点,死亡细胞没有因为新陈代谢终止导致核液变质,引发随之而来的尸体膨胀、腐烂。它们仍然保持着完整状态,柔软、鲜红、富有弹性,却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在兰德沃克看来,这其实是人类生命中最美妙的时刻。当然,仅仅只是针对自己而言。 死人不会反抗,不会疼痛,不会因为外来侵犯产生抗拒或者违逆。它们很听话,只要保存得当,永远都是最好的材料。 完整的肱三头肌从胳膊上被取下,被安放在之前那具外形酷似猿猴类型死尸的手臂上。兰德沃克从冷柜里取出一只不锈钢扁盒,打开,拿出一根浸泡在生理营养液当中,利用肌健为材料制成的丝线,把新割下来的肌肉与尸体紧密缝合在一起。 这种精密的技术足以令最优秀的裁缝感到羞愧,他们可以用柔软的布料做成衣服,却永远不会想到,有人居然会以肌肉为材料,以人类骨架为支撑,层层堆叠,最终制造出一个新的,没有生命,却能够像正常人类一样自由行动的怪物。 兰德沃克聚精会神地望着眼前这条刚刚被缝合的韧带,专注的目光认真搜索着每一个可能被自己疏忽的细节。肌肉通过收缩的方式产生力量,而韧带却是控制肌肉缩胀的关键。新造身体的难度甚至比心脏手术更加困难,任何微小的误差,都有可能造成“玩具”身体机能破损,变成没有行动能力的活僵尸。 他丝毫没有发现,身后那道与地面连接的楼梯表面,忽然多了一片瞬闪即逝的模糊。就好像刚刚从口中喷吐出来的白色热雾,顷刻之间已经被冰冷空气吞没,无影无踪。 林翔没有发出丝毫声息,病毒在改造身体细胞的同时,也同样改造着人类陈旧的呼吸系统。即便是同样具有变异能力的寄生士,也无法察觉到如此之近距离内,从口、鼻间喷吐出来的呼吸。 伯劳顿昂首肃立在兰德沃克旁边,标准的站姿堪比旧时代最优秀的军人。两只眼睛木然地看着正前方,就在对面仅不到六米的地方,林翔正从隐匿状态中慢慢显露自己的身形,完全透明的战斗服也在电子能量波的作用下,迅速转换成淡淡浅灰的表面颜色。 伯劳顿是一个尸人,他没有自我意识,除了按照指令进行战斗,永远也不会对外界变化多端产生反应。即便是看见一辆迎面碾来的重型坦克,他仍然只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任由沉重履带把自己碾轧成破烂不堪的肉泥。至于像鬼魅一样刚刚出现的林翔……在他眼中,与冰冷无生命的墙壁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林翔已经看清楚兰德沃克的每一个动作。进入这间设施完备,封闭手段异常严密的诊所,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困难。门锁和铁栓只能对普通人产生效果,在他这种拥有多重变异能力的高阶寄生士面前,普通意义上的防卫手段,形同虚设。 毫无察觉的兰德沃克仍在专注于手术台上的尸体。被选取下来接受缝合的肌肉,只限于手臂和大腿上几块最结实,最具有力量,柔韧程度也最好的部分。他的动作非常精巧,手术刀像探针一样***肌肉相互结合的缝隙,飞快而灵巧地削开被粘膜连合在一起的中间层,像摘取果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分离下来,重复着堆叠、缝合、拼接的全过程。 “这已经不能算是在工作。确切地说,应该是一门精妙绝伦的艺术。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非常具有耐心,技术精湛的医生。” 从身后传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像天空深处滚滚骤响的炸雷,彻底打破地下室里诡异冰冷的死寂。 兰德沃克浑身一僵,握在食、拇指间的手术刀猛然一滑,迅速偏离被手腕控制的行进轨迹,斜斜***正在割离的肌肉中,把粗大结实的竖状纹理深深切开,露出一道被韧带拉向两边,自上到下越来越窄的坡形裂口。 无数个念头瞬间涌进他的大脑,又在顷刻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碧色的瞳孔猛然一缩,修长笔挺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 兰德沃克不喜欢被人控制的感觉。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被人发现自己正在解剖尸体时的各种场景。这并不是一种单纯喜欢幻想的怪僻,而是通过还没有发生的虚幻,对可能遇到最糟糕情况的提前预料,并且做出对应举措的设置与后手。 遗憾的是,在兰德沃克预料到将近上百种最危险的情况当中,根本没有实际发生在自己旁边的类型。 预测,并不是无根据的遐想。 他曾经想到过近六十种用各种不同类型方法,被敌人潜入自己住宅后可能发生的困境。为了应对并且提前获知,诊所每一个入口和通往地下室必经的通道上,都设置了能够提前发出预警信号的特殊装置。 门把扶手上栓有暗铃、门板背后的夹缝里放着一挤就碎的薄壳玻璃、甚至就连进入地下室必须翘起的石板旁边,也装有一个经过改装,能够对温度变化产生灵敏反应的电子感知报警器。其中任何一项都能让自己提前预知有陌生人闯入,最多只需要二十七秒,兰德沃克就能让包括伯劳顿在内的三名尸人恢复反应,再加上地下室特殊的环境,兰德沃克可以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使用用特殊的细胞刺激液,让另外十名储存在冷库里的备用尸人恢复战斗力。依靠这些行之有效的防御手段,自己就能钻进提前设置的密道,悄无声息离开诊所溜之大吉。 一个没有触动任何警报装置,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兰德沃克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所包含的意义。 那意味着来人实力已经远远超自己的想象。他很强大,甚至拥有令人震惊无比的感知意识。否则,即便是嗅觉灵敏的猎犬,也不一定能够找出所有暗设机关。 兰德沃克没有发出哨音命令伯劳顿发动反击。现在这样做已经显得太晚。在不确定对方手里有没有握有枪械的情况下,任何多余的举动,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况且,他已经听出那个来自背后的声音究竟属于谁。尽管它出现得非常突然,其中却没有多少敌意或者仇恨的成份。 “医生,请转过身来。我不喜欢对着别人的屁股说话。虽然,现在离我们上一次见面,仅仅只过了不到两小时。” 林翔的声音像往常一样低沉且富有磁性。 脚尖,带动身体以缓慢的速度向后开始旋转。目光与林翔黑色眼眸接触的瞬间,兰德沃克紧抿的嘴唇忽然朝上弯曲,露出一丝意义莫名的笑。 “要来杯咖啡吗?我还存有一点儿品质不错的上等货。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换和地方,去外面沙发上舒舒服服坐下来,然后再好好谈谈。” “我这个人不挑剔。虽然不太喜欢这儿,但是也还马马虎虎。” 林翔静静地看了兰德沃克几分钟,退后几步,侧身坐在通往诊所上部,也是唯一看上去唯一能够进出房间的水泥楼梯上。 见状,兰德沃克也神情泰然地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正对面。 “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是你的玩具?” 林翔瞟了一眼像标枪般靠墙站立的伯劳顿,又把目光重新投注到兰德沃克身上。 “没错!在流金城的时候,你应该就见识过它们的威力。” 兰德沃克点了点头,回答得异常干脆。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 “恕我直言,用死者的身体来制造玩物,这其实是一种亵渎。”林翔的声音逐渐变得带有几分冰冷,却始终温柔如水。 他丝毫不担心过于强烈的说话口吻,会引起对方暴怒。兰德沃克身上没有释放出任何异能气息,也就是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世界早已不存在“道德”这两个字。” 兰德沃克慢慢脱下橡胶手套,从摆在柜台上的白瓷盘子里抓起一块干净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带血的手术刀,淡淡地说:“从核弹头落下的那一刻,文明和法律就已经被扔进垃圾堆。我只不过是呆在自己家里,用不同寻常的材料和方式,做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打发时间罢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翔用清澈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坐在对面的男子,似乎想要用眼睛剥离开他身上每一个细胞,从中寻找出隐藏甚深的秘密。 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里显然含有另外一层意思。尤其是“核弹头”三个字,本能地让他把兰德沃克与旧时代联系在一起。只有亲身经历过,亲眼看到过核弹爆发场面的人,才会对那种堪比太阳还要强烈刺眼,比烈火熔身还要炽热的高温产生难以磨灭的记忆。也就是说,兰德沃克很可能与自己一样,也是从旧时代残留下来的幸存者。 这种推断听起来的确令人吃惊,却并非没有可能。旧时代人类数量多达亿计,其***现几个特殊幸存者也很正常。医生联合协会的刘宇晨、在医疗培养舱里一觉睡了几十年的王大厦、还有接受过病毒注射的骷髅骑士……他们都来自于早已毁灭的旧时代。 “我和你不是敌人。” 林翔露出一个别有含意的笑容:“玩具在流金城曾经攻击过我的部队,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现在,你也没有对隐月城造成任何破坏,甚至对附近市民在解除病痛方面有很大的帮助。” “哈哈哈哈!那只是你的想法。” 兰德沃克用力擦去手术刀上最后一丝残血,抬起头,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狂笑:“如果你在今天晚宴的时候说这些话,我也许会因为一起吃过饭的缘故放过你。毕竟,按照旧时代古老的阿拉伯风俗—同在一个屋檐下分享过面包和盐的人,都能成为朋友。但是现在,从你走进这间屋子,出现在我身后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再也没有讲和的机会。你就是我的敌人,不死不休—” 最后一个字吐出口腔的同时,兰德沃克的腮帮也迅速鼓起,他圈起嘴唇,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颤音。顿时,僵立在旁边的伯劳顿仿佛突然受到电流刺激的机器,带着被能源贯穿心脏带来的强烈推动,像一枚脱膛而出的炮弹,带着足以撞毁一切的可怕速度,朝坐在正前方楼梯上的林翔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屋子左侧被青灰色布幔遮挡住的木柜中,也猛跳出两具身高、外形与伯劳顿酷似的尸人。他们身上没有穿戴衣物,仅有头部能够让人从面孔分别出不同差异。瞬间膨胀的肌肉产生出惊人的爆发力,三个人分从两个方向袭来,木然的眼眶里没有显露出狰狞或者威吓之类的可怕目光,却有着不亚于死亡威胁,令人绝望、恐惧的冰冷。 林翔坐在楼梯上没有动弹,从一开始,他的身形就保持随时能够爆发的最佳姿势。伯劳顿挥出右拳即将接触到他面颊的一刹那,林翔曲起左腿,身体微微往后一沉,右腿狠狠用力朝地面反蹬,在强大的推力作用下,身体上部也朝着正面方向略微倾斜,形成恐怖的前冲,引导肩膀控制手臂抬起,手掌紧握成拳,重重迎上伯劳顿的拳锋。 “嘭—” 力量强劲的碰撞,在双拳中央产生出剧烈的气流震荡,伯劳顿肌肉结实的身体一阵摇晃,他本能地想要收回胳膊,牢牢抓住突至面前的林翔头发,却觉得右边身体似乎丧失了应有的重量,变得轻微、晃荡,以至于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在茫然不知所措的失衡感中,轰然摔到。 为了让尸人发挥出最大战斗力,兰德沃克阻断了它们的痛感神经。残存的韧带和生物意识只能做出简单的反应。两拳相交瞬间,林翔强达九星的力量,如同碎石机一般轻易震散了伯劳顿的拳头,将他整条胳膊从肩膀后背上硬生生地打穿。森白的骨头从肩钾表面猛然透出,连带着皮肤和肌肉,形成一片破破烂烂的创口。感觉就像一根带着迅猛威力狠狠刺出的锐利长矛,被一辆装甲厚实的坦克迎面撞击上,枪尖钝折,枪身飞散成无数残渣。瞬间,从头碎至尾末。 未等兰德沃克回过神来,林翔已经以鬼魅般的速度闪至另外两名尸人背后,双手分别朝心脏部分轻轻探回。尸人身上硬度惊人的肌肉,丝毫无法阻拦这股超越自己极限的狂暴力量。就在兰德沃克眼前,林翔的双手仿佛钢刀一样轻易破开尸人后背,狠狠***肌肉,撑裂骨头,把两颗裹绕着无数联络神经的心脏紧紧抓住,催枯拉朽般活活拽出。 心脏脱离身体的一刹那,两名尸人仿佛迎头撞上一堵坚硬的透明晶墙,张开双臂,头部高高仰起,如同瞬间被抽空全身所有动力,歪扭身体站在原地呆呆僵立片刻,失去平衡,慢慢朝前倾斜,倒下。 “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希望成为你的敌人。你为什要这样做?在这间地下室里,究竟还有什么你必须为之保守的秘密?” 林翔扔掉捏在手里的心脏,一个跨步闪到还趴在地上乱扭的伯劳顿侧面。飞起一脚,把他魁梧结实的身体狠狠踢飞,撞在对面厚实坚硬的墙壁上。巨大的力量把整颗心脏震得粉碎,几乎所有关节骨头都出现裂痕,强烈震荡使失去控制的肌肉再也无法收缩,只能保持僵硬固定的状态,附着在骨架表面,丧失活力,慢慢腐烂。 第二百三七节 误会 第二百三七节误会 地下室里一片狼籍,肉块骨渣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一朵朵色泽鲜红,刚刚绽开,正在释放出浓烈血腥的花。 林翔甩了甩沾在手上的肉末,走近楼梯旁边的墙壁,从半敞开的衣柜里抓起一块乱蓬蓬的黑布,仔细地擦拭着残留在手背和指间的血。 兰德沃克站在手术台前,神情宁静地看着他,还有那块已经被揉做一团,散乱不堪的黑布。 “那是我最后一件工作服。如果你不想希望看到我光着身子走出这个房间,动作最好轻一点儿。虽然有血,不过洗洗还能穿。” 兰德沃克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正常,先前脸上的狂暴与愤怒逐渐开始淡化。不过,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被林翔强大的战斗力所震慑?还是收敛起流露在外的表象,内聚于心,等待更加合适,也更加强烈的释放机会? 林翔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慢慢放下已经面目全非的黑大褂,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说:“如果这就是你必须保守的秘密,那么,这一趟我恐怕来错了。” 兰德沃克冷冷地哼了一声,慢慢走到放有尸体的手术台旁边,打开一只摆在木柜中间方格里的褐色旧皮箱,从其中装有各种器械的置物栏里,伸手拿出一摞整齐叠放手手术刀片。 锋利的刀片在灯光下闪烁出冷森森的光,他平摊开右手,用指间把刀片麻利地倾斜顺序推开,眼睛则盯着站在五米外的林翔,用充满杀意的口气,森寒地说:“你应该是一名寄生士。变异力量真的很强大,如果在旧时代,像你这样的人,会被政府抓起来送进国家科学院进行分析解剖。至于现在……负责解剖你的人,应该是我—” 话音刚落,他的眼里骤然亮起仇恨狰狞的光,排列于右手掌面上的刀片,被拇指推动着,灵活巧妙地被夹进五指中的缝隙间。乍看之下,并立平伸出的手指就好像突然异生出近十厘米左右的长度。然而它们并不是兰德沃克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带有锋利刃口的金属锐器。 “嗖—” 身体向前一弓,兰德沃克发力纵跃,身体舒张蜷曲交替,朝着站在面前的林翔猛冲过来。平平探开的双掌间,凸伸出锋利的刀口。刃锋从空气中划过,带起轻微刺耳的裂音。 林翔瞳孔骤然紧缩,他几乎是在瞬间就作出了判断,身体一个晃动,迎面向兰德沃克冲去。短暂的惊讶和意外虽然使大脑思维有片刻陷入阻滞,却没有达到混乱和完全停顿的状态。刀锋与身体即将临接的一刹那,他已经迅速改变脚步行进方向,灵活地偏转身体,从侧面挥拳砸向兰德沃克的手腕。 兰德沃克一点也没有慌张,他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朝前探伸的左臂突然曲起,手腕朝内侧收回形成弯肘,脚步飞快调整位置,改变身体运动方向朝侧面旋转,带着丝毫不减的惯性,以肘端为击点向林翔后肩猛撞。 林翔脸上满是震惊,他迅速站稳前冲的脚步,像一根钉子硬生生地站住,准备以力量硬接兰德沃克的撞击。就在身体跟随思维同时做出反映的瞬间,他忽然发现—兰德沃克砸向自己的肘端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伸直,掌心翻转,四把夹在指缝中的手术刀,正狠狠划向自己的脸。 “嘭—” 兰德沃克的手掌按照预定轨迹重重切向林翔的面部,却没有刀锋***皮肉的熟悉感觉,而是轰然撞上一堵坚硬的厚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冰,那一块悬浮在半空,把两个人从中间隔绝开,厚度超过十厘米,透明、坚硬的冰。 林翔借助腿部反蹬地面的力量迅速后退几步,兰德沃克也收回胳膊,飞快调整着指缝间被撞歪的刀片。谁也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只是隔着这道无碍于视线的透明障壁,默默地对视着。 “真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寄生士。”林翔难以置信地看着说。 “哼!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拥有异能。真是罕见,一百个寄生士当中,大概连一个异能拥有者都很难出现。你的确有值得自豪与骄傲的资本。不过……别用“寄生士”这个肮脏的字眼来侮辱我—” 兰德沃克收起眼中的狠厉和愤怒,缓缓地说:“我可没有被病毒感染。我的身体非常干净,血也很纯。即便是在这个到处充满辐射,随时可能产生基因突变的混乱世界里,我,仍然和过去一样。” “那你身上的能力怎么解释?”林翔皱着眉,思索片刻,问。 “你们永远也不会明白。” 兰德沃克神情傲然地昂起头,提高音调:“你们只相信病毒,改变身体获得力量的同时,你们也变成了另外一种生物。不再是人类,没有人类应有的友善与良知,只有对力量赤裸裸的渴求,残忍、凶暴、冷漠……你们,你们,你们根本就是一群野兽—” “我们?”林翔敏锐地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词语。 “难道不是吗?” 兰德沃克的脸上忽然流露出充满悲伤回忆的痛苦,他松开十指,任由夹在指间的手术刀“叮玲铛啷”掉在地上,嘴唇颤抖,口中爆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愤怒咆哮:“你们发动战争,把人类从文明巅峰彻底撵进黑暗深渊。为了得到控制一切的力量,你们用整个人类作为陪葬。地球,已经不再传说中那个连上帝都为之感到羡慕的世界,也永远不可能存在什么流着奶和蜜的迦南。这里是地狱,活生生的地狱,充满火焰与寒冷,到处都是死者的骸骨,天空永远都是那么阴暗,没有太阳,更谈不上什么光明。我看不到未来,也没有希望。暴民、吃人种族、肮脏的卖淫和赌博、迷乱人性的“杰特”、为了争夺一瓶水和一块面包之间引发的残酷厮杀、尔虞我诈……哈哈哈哈!我原本以为,只有在但丁的《神曲》中,才能找到如此可怕的世界。然而它就在我的身边,活生生,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炽白的灯光下,林翔的脸色显得很平静,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兰德沃克所说的这一切他早有体会。从沉睡中苏醒,在荒芜小镇上遇到废土世界上第一个男性居民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回归文明,杀戮和暴力,会永远陪伴自己,成为生存过程中的唯一基调。 “你们控制了整个世界,却强迫整个人类为代价,从病毒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的确是个好买卖,洛克菲勒从来不做赔本生意,这一次,你们也不例外。当野心和欲望膨胀到顶点,再也没有任何物质能够让自己满足,就必须寻找另外一种新的利欲寄托。哈哈哈哈!你们一直都是这样,从最初发家致富的石油,到控制整个国家的能源命脉,再到后来把触手伸向全世界,霸占每一快油田,***新型能源使用技术,以便让自己能够赚取更多利润,洛克菲勒家族的确是把利益至上的观点发挥到极致……当然,再美味儿的松露菌吃多了也会觉得淡寡,再新鲜的鹅肝时间吃长也会觉得发腻。玩弄权术,使用钞票和军队,打压其它国家的游戏已经让你们觉得厌倦,于是开始寻找新的乐趣,利用病毒把整个家族和所有亲信,都变成实力超卓于普通人之上的高等生物阶层,毁灭一切,再利用生物技术另外制造出一批没有记忆的新生代种群,从而把寄生士与普通人类彻底分割开来。就像鹰鹫和野兔,前者在高空任意翱翔,用傲慢而威压的目光冷冷俯视大地。后者却只能瑟缩在低矮的草丛和土洞里,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看,把他们当做神灵一样膜拜。哈哈哈哈!这就是洛克菲勒梦寐以求的结果?没错,这种感觉的确要比单纯使用钞票更加有趣。有钱,会招来嫉妒,人们不会对你产生绝对尊敬,甚至还会因此诱发强烈反抗和敌意。强悍的身体机能则不同,弱者只会畏惧、震惊、俯首帖耳。这与知识、道德、信念无关,纯粹只是生物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本能。” 林翔站在散发着浓烈血腥的地板上,高大健美的身体,遮挡住从头顶斜射下来的炽白灯光,在地面拖出一条不算太过黑暗的影子。他那双黑玉般的眼睛注视着神情激愤的兰德沃克,似乎想要看透被皮肤和肌肉隐藏的下的心脏,挖掘出这个和自己一样,拥有从旧时代遗留记忆幸存者内心深处所有的秘密。 “你弄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片刻,林翔轻轻低摇了摇头,说:“我不姓洛克菲勒,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姓不姓洛克菲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已经被权力和欲望彻底吞噬。你不再是纯血人类,而是被邪恶控制灵魂,肮脏卑鄙的寄生士—” 兰德沃克仿佛发狂一般高高举起双手,弯曲的十指和手臂上爬满虬结如树根一样的密集血管。他拼命伸手朝空中乱抓,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或者绝望,而是因为无法遏制,像火山一样猛然爆发的愤怒。 “所有寄生士,全都该死—” 兰德沃克瞪着血红的双眼,从身体内部迸发出来的太多能量,将整张面孔蒸腾成介于红白之间不正常的颜色。他把十指深深***头发,口中喷吐着粗重的喘息。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外表儒雅英俊,脸上随时挂着迷人微笑,对所有人彬彬有礼的医生,而是一头被复仇火焰笼罩,想要撕碎一切的野兽。 “嗖—” 他像疯了一样,从旁边的木架上抓起最后一把手术刀,俯低身子,快如闪电般朝前猛冲。迅猛的速度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动作,整个人在灯光下只留有一道淡淡的灰色残影,瞬间即逝,无法捉摸。 兰德沃克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任何多余念头。这个时候,一切的闪避和格挡都不再有意义,只有无休止的攻击,拼命将利刃刺入对方身体,直到对方倒下,抑或是自己倒下为止。他只想杀死对方,用锋利刀片割断对方的喉咙,让带有温度的热血喷到身上,在湿滑的粘腻感觉中,重新寻找被怒火驱赶的冷静。 锐利的刀尖笔直指向林翔眉心,在距离双眼中间那点凹陷仅剩五厘米的地方,再一次被林翔凝成的晶莹冰层硬生生地阻拦下来。它僵硬地停留在半空,三角形刃尖在坚硬的冰面上剜出一道微创,几条细微裂痕以此为核心,分朝四面八方迅速延伸。仅仅只是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冰层受创直径已经超过六十公分,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夹在两人中间,勉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林翔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嘭—” 巨大的拳头从右边准确命中兰德沃克左腹,伴随着轰然碎开的冰层,医生双眼急剧凸伸,惨叫着仰面朝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坚硬的石墙上,他削瘦苍白的脸庞上迅速涌上一片鲜艳的潮红,猛然喷出一口血雾。 “他拥有不亚于我的速度,力量却仍然徘徊在介于二至三星寄生士的阶段,即便是在战斗力爆发的状态下,最高不会超过四星。从他身上竟然感受不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气息,难道……他和我一样,都属于没有气息外放的特殊体质?” 评价对手同时,疑惑也从林翔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虽然不知道兰德沃克为什么如此仇恨寄生士,但是从他所说的字里行间分析,这应该是一个极其冷傲的人。他绝对不会使用病毒寄生的方法对自己进行改造。那么,这种堪比寄生士的强大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兰德沃克瘫坐地上,曲起右腿,背靠墙壁,勉强保持半坐半靠的姿势。一缕鲜红血丝从微张的唇角慢慢溢出,眼眸深处释放出的愤怒已经消退大半,目光里却仍然保持着丝毫不减的仇恨。 林翔慢慢走了过来,神情平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胸前撕下绣在战斗服上的黑色骷髅标志,放在掌心,平平递了过去,说:“我没有欺骗你。我的确不姓洛克菲勒,与骷髅骑士团也没有半点关系。事实上,我比你更想杀光那些手上戴有骷髅戒指的家伙。他们……毁了我的一切。” 兰德沃克碧色的眼眸中散发出奇异的光,他死死盯着林翔,仿佛要从这张漂亮得比女人还要过分的脸上,找出自己迫切需要的某种蛛丝马迹。结果却令他很失望,那双清澈如水,单纯只用黑白两种颜色构成的眼睛里,只存在令人心悸的平静。 兰德沃克舔了舔嘴角,脸上慢慢恢复一贯的安静与从容。他啐了一口被血水掺杂,滋味儿咸腥的唾液,冷冷地说:“我不相信。” 林翔笑了笑,弯下腰,在对方警惕敌视的目光中,背靠墙壁贴着兰德沃克坐了下来。伸手从后腰挂包里摸出一只银质扁酒壶,旋开壶盖,仰脖灌了一口,一边用手背擦着嘴,一边把酒壶顺手递过。 兰德沃克皱着眉,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接过酒壶,端至眼前默默凝视了几分钟,慢慢凑近嘴边,抿了一口。 很烈,是用玉米酿造的纯酒。 他不是傻瓜。林翔的战斗力明显高于自己,若想痛下杀手,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在酒里下毒,没有那个必要,也不符合他的身份与实力。 “我和你一样,也是来自那个已经没毁灭的世界。我所知道的情况,可能并不比你多多少。至于病毒和寄生士,纯粹只是在偶然情况下的突发性变异所导致。洛克菲勒不会关注到我这种小人物,我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至于这身带有骷髅标志的战斗服,还有涂刷在城市外部的相关图案,那只是作为一种对外界的势力威慑。你应该明白,想要在这个混乱的废土世界存活,就必需依附于某些势力庞大的机构。” 兰德沃克的神色看起来很安详,双眼微闭,似乎是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至于林翔所说的这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在那个世界,我爱过一个女孩。”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慢慢地吸着:“她也许同样爱我,也许仅仅只是出于好感,如果没有发生战争,没有那些该死的病毒,我和她之间很可能会延续另外一个故事。我很想听她亲口说出“爱我”或者拒绝之类的字眼,但是我再也没有机会,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过去的时代。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你,也不例外。” 第二百三八节 解惑 第二百三八节解惑 血腥,在沉闷的空气中缓缓飘散。遍布地下室的碎肉残骨看上去令人感到恶心,从断裂肠管和破损内脏中流淌出来,各种颜色不一的体液相互混合,散发出夹杂着屎尿臭气的刺鼻味。坚韧的组织碎屑被从肌体上剥离,丧失生理机能的它们很快会腐烂,脓化成带有黄绿颜色的肮脏黏液。如果是在炎热的夏天,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聚集起密密麻麻的蚊蝇。虽然只是体积微小的飞虫,但是在解决饥饿,寻找食物的生理本能驱动下,它们远比人类更加强烈,更加疯狂。 兰德沃克神情漠然地望着房间对面的角落,他的脸颊有着病态的惨白,嘴唇上也没有多少红色。仔细注视,可以察觉到他紧闭的双唇其实正在微微颤抖,只是幅度很小,不易分辨。 “你……真的不是骷髅骑士?” 过了近十分钟,他终于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翔用力地吸着香烟,闪亮的烟火映得他的面孔忽明忽暗,他长长喷出一口淡淡的烟雾,说:“骷髅骑士不可能呆在这儿,更不可能带着上万平民在荒野上建立城市。虽然我对洛克菲勒没有任何接触,对其家族成员也很陌生,但他们绝对不会容忍手下做出这种和反叛自立没什么区别的举动。其实……我比你更加憎恨这些毁灭世界的狗杂种—” 兰德沃克仰起头,把身体靠在墙壁上,神态明显轻松了很多,至少身上肌肉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保持紧绷。他注视着面前地上的一滩黑血,慢慢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佩带骷髅标志的家伙一样,是个没有人性的混蛋。现在……我不喜欢寄生士,不过,你也算不上我的敌人。” 林翔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问:“你是怎么从那个时候一直活到现在?没有被病毒感染,保持正常人的身体状态,存活时间整整超过上百年……这简直不可思议。” 如果没有猜错,兰德沃克应该和刘宇晨一样,都是采用身体器官交替更换的方法,让身体机能一直保持旺盛活力。但是他没有直接说穿,而是把解释问题的机会留给兰德沃克。除了医生联合协会,废土世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受人尊敬的医生,他们应该会非常享受这种在人前卖弄,尤其是令比自己强大对手感到吃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表情的机会。 “内脏更换技术,其实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就已经趋于成熟。” 果然不出所料,兰德沃克的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那个时候已经不仅仅只是局限于简单的心脏移植,肾、肺、肝脏,甚至全套内分泌系统更换移植手术,成功率也高达百分之九十八以上。通过换取内部器官获得新的生命力,从而连带促发肌肉组织产生更加旺盛的新陈代谢,这在医学界高层早已得到了认可。简单来说,只要在适当时间找到健康的可更换体,就能一直延续生命。不要说是区区百年,只要细胞组织一直保持活力,就算千年、万年,生命就会持续不断永远延续下去。”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 林翔对这个时间感到惊讶,他疑惑地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媒体没有任何播报?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是真的?在我的记忆当中,那个时候,即便是进行心脏更换手术,也会被称之为医学技术的重大突破。” “哈哈哈哈!与其相信记者,还不如去相信一头猪—” 兰德沃克抓起扁酒壶,仰脖朝嘴里猛灌了一大口,喷吐着浓烈的酒气,醺醺地说:“医生联合协会有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小子,还记得世界上最早的克隆生物,那头被无数媒体追捧为生物学里程碑的绵羊“多利”吗?那不过是联合协会抛出来做为幌子,为了掩人耳目的陈年旧物罢了。早在五十多年前,他们就已经掌握了利用基因特征进行生命复制的技术。多利羊只是一个扔给外界当作惊喜的笑话,在医生联合协会的实验室里,早就制造出数以百计的培养人。而这些从培养舱里走出来的家伙,他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向身体衰老,需要进行内脏更换手术的医生们,提供足够新鲜、健康的配件。” “你们……为什么不对外公布这些技术?”苏有些意外,耳朵听到与曾经的记忆截然不同。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很多时候,人类意识其实无法跟上科技发展的速度。原始人无法理解外科手术,中世纪教庭不可能接受大宇宙学说。同样,即便是在上个世纪,人类也很难理解克隆技术的真正意义。” 兰德沃克显然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自以为正义的家伙,利用“道德”与“人性”这两张牌大肆赚取利益。在他们眼中,复制人类进行器官移植是非正常、暴力、残忍的举动。他们根本不会顾及病人急迫需要器官延续生命的强烈愿望,只会按照自己的观点,成天叫嚷着保护动物和生命之类的口号。这些说法简直滑稽得可笑,连流浪猫狗都要被他们搬上屏幕,被冠加以“可怜”的词汇,让爱心泛滥的人群募捐喂养。呵呵!说这些话的同时,他们恐怕早已忘记世界上还有数以亿计的人类,仍然徘徊在饥饿线上。用昂贵的火腿喂狗,让快要饿死的人嚼草根吃树皮,这就是他妈操蛋的所谓爱心。你能指望这些人会主动捐献器官给濒死病人?别人的命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坨屎,公开移植技术和克隆人存在的消息,只会让他们得到上窜下跳的机会,控制媒体宣传,让整个人类世界陷入恐慌。就好像当年布鲁诺的《日心说》,同样是在教庭的负面编造下,对整个文明世界造成前所未有的混乱。为了平息人们的愤怒,他们也有了把科学家捆绑在刑柱上活活烧死的借口。这种事情以前如此,现在也不例外。” 林翔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兰德沃克的话,让他从另外一个角度重新看待已经毁灭的旧时代。确切地说,应该是接触到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你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 兰德沃克摇晃着手里的酒壶,漫不经心地问。 “大战爆发的前几个月。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名普通士兵。” 林翔的声音很平淡。现在已经不是刚刚进入废土世界的时候,隐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是一种能够在人体内部自动寻找适合基因进行配对的病毒。不适应者会被它们强行改变基因排列方式,以加速细胞分裂方式获得力量,却必须付出生命和大脑控制机能为代价。如果是适应体,它们会在保留原有基因链的基础上,对细胞结构进行全面强化和重组,从而进化成寄生士。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以旧时代人类的体质,产生机率非常微小。被感染,又躲过核爆一直存活到现在……你的确非常幸运。” 在酒精的作用下,兰德沃克脸上开始泛起潮红。 “活着,又能代表什么呢?” 林翔自嘲地摇了摇头:“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时代。” 兰德沃克看着面前地板上散乱不堪的尸体,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知道吗?你很特别。” 林翔转过身,用探询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西边,那里有另外一股庞大的势力。红色共和军,你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 兰德沃克拎着酒壶,轻点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说:“按照旧时代的说法,那帮家伙似乎是你的同胞。他们非常强大,甚至能够与骷髅骑士团形成对抗。我曾经在他们所辖的几座城市里呆过一段时间。怎么说呢……我不喜欢那些家伙,虽然他们同样憎恨洛克菲勒,同样是骷髅骑士的敌人,同样也是病毒与核爆的受害者。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令我反感。如果这个世界的最终统治者必须在红色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之间产生,那么……我宁愿选择后者。” 不知为什么,林翔心头忽然毫无来由的掠过一阵冰寒。 他想起了很多曾经熟悉的面孔。 齐越、方雨洁、孟宗祥、陆舆林…… 离开军区的时候,自己曾经留下整整一袋血,他们应该还活着。 一百年,可以发生太多事情,也足够让本该按照固定轨迹运转的世界,发生某种意外的变化。 兰德沃克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添油加醋。尽管到目前为止,还尚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但他无比憎恨洛克菲勒,同样也是旧时代的受害者之一。何况,他还拥有让尸体复活,成为生物兵器的特殊技术。无论红色共和军还是骷髅骑士团,都会花大力气对其进行拉拢。只要愿意,他完全可以过得更好,而不是像现在,呆在隐月城平民区,每天按时领取一份数量不多,刚好够自己吃饱,也谈不上什么美味的粗糙食物。 克劳德临死的时候曾经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与红色共和军进行接触。” 阿芙拉也说过:“红色共和军与你想象中截然不同。” 现在……就连兰德沃克也对这个显然是旧时代中国延续下来的势力保持负面评价,自己曾经熟识的战友,那些曾经患难与共的人们,究竟是怎么了? “我知道你很疑惑,也想亲自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想劝戒一句—你最好打消这种念头。那些人,怎么说呢……他们和你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们已经变异?”林翔本能地问。 “他们都是正常人类,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有些东西,你必须亲眼看过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兰德沃克旋起酒壶上的金属盖子,顺手递了过来。 “有件事,我很奇怪。”既然对方不愿意在谈论下去,林翔只能另外改换话题。 “你是指……我拥有的能力?” 兰德沃克瞥了他一眼。 林翔点头表示同意,随手将快要燃尽的烟头在地面上摁熄,认真地问:“你……究竟是不是寄生士?” “我说过,别把那个肮脏的字眼跟我联系在一起—” 兰德沃克面色不悦地提高音调。 “可是,你怎么会……” “力量,并不是寄生士独有。无论病毒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它们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人类从各自不同的方向产生进化。” 兰德沃克平静地说:“与普通人类相比,被病毒改变细胞组织的寄生士骨胳更加坚硬,肌肉更加结实,神经反应速度更加灵敏。也就是说,只要能够达到这些条件,普通人也能够成为和寄生士一样,甚至超越寄生士的存在。” “地球生物的进化方式不外乎两种。第一,为了适应环境强行进行改变。第二,在稳定的前提下,通过大脑主观意识选择自我变化。” 兰德沃克没有给林翔接口发问的机会,继续道:“以太古初代的海洋生物为例,它们正是在这两种进行方式面前选择不同的变化途径。前者适应环境进化成现在的鱼虾贝蟹,后者则主动寻求走上陆地的方法,最终成为更高等级的智慧生物。旧时代人类也不例外,机械和各种智能产品使身体活动的机会越来越少,几万年后,习惯驾驶车辆懒于活动四肢的家伙,可能会进化成一堆单纯只拥有思考能力的脑状物体。而那些喜欢健身,随时肌肉体格作为炫耀的壮汉,则会变成头脑萎缩,四肢健壮发达,身材高壮的半兽类形态。当然,这是是根据已知数据进行的猜测与设想。谁也不可能预测未来。我只能利用现有技术和药物刺激的方法,在不伤害内部器官和分泌系统的前提下,对身体进行改造。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拥有不亚于你的速度和战斗力,也许病毒对细胞组织的改变比我的方法更加有效,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变成寄生士。我,仍然是我。” 兰德沃克的话其实不难理解。旧时代人类利用运动和健身等办法,减少脂肪增加肌肉,使身体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只不过,与寄生士相比,这样的强化效果并不明显,也很难达到超越目的。但是不可否认,在旧时代,这的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强壮方法。 “你会一直呆在隐月城吗?”林翔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没有更好选择以前,我会留在这儿。” 兰德沃克曲起腿,双手撑地,摇摇晃晃站起,有些疲惫的脸上,重新释放出公式化的微笑:“我不喜欢骷髅骑士团,也不愿意与红色共和军接触。这座城市的环境和气氛都很合我胃口。如果你对今天晚上擅自闯进我的家,造成私人物品损坏的事情有所欠疚,想要做出一定表示的话,最好能够在日常配给的食物当中,多给我增加点黄油和奶酪。” 林翔点了点头,伸手指着横躺在地面上的破损尸体,说:“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但是,也不希望在城市里看到这种非正常的东西。” 兰德沃克仍在微笑:“没问题。如你所愿。” …… 寒冷的夜风,呼啸着从街道中央席卷而过。 走在坚硬的石铺路面上,感受着从鞋底传来的冰冷触感,林翔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长长呼了口气。 谈话,并没有彻底解除内心深处的压力。兰德沃克固然给出了一部分自己迫切需要知道的答案,却也同时给出更多的谜团。 他的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秘密。 很幸运,他至少不是自己的敌人。 林翔注意到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里面提到了红色共和军,也提到了骷髅骑士团,唯独没有涉及医生联合协会半个字。 这显然说不过去,也不正常。 因为,他本来就是医生。 …… 距离隐月城东北面大约三十多公里的地方,一支由装甲卡车和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正停在布满裂缝的旧公路上。 经过特殊改造的轿车空间非常宽敞,克莱斯特半躺半靠在后座柔软的皮制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瞟着手里的一具远程可视通讯器。面积只有两寸见方,释放出淡蓝色光线的屏幕上,正显露出一张四十岁上下,饱经风霜,却又略带惶恐中年男子的面孔。 这是他早在两周前就派出的情报人员。按照通讯器上显示的坐标,对方目前所在的通话位置,就在隐月城内。 第二百三九节 眼睛 第二百三九节眼睛 车里不仅仅只有克莱斯特一个人。除了坐在驾驶室里的司机和贴身护卫,还有两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她们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无遗,麦色的肌肤光滑细腻。她们像小猫般温顺慵懒地趴在克莱斯特旁边。 她们都是伯格森送给克莱斯特的礼物。和所有机构势力一样,卢顿家族也会从奴隶当中挑选有培养价值的***进行训练,教会她们如何用身体和取悦男人,用魅力和技巧让男人感到满足,同时让她们一直保持***状态直到成年。最终,成为可以用来交换利益或者拉拢目标的礼品。 “阁下,那是一座刚刚兴起的大型城市。防卫力量非常严密。根据近段时间获得的情报,他们拥有的寄生士数量并不多,最高级别不超过五星。这座城市悬挂有骷髅骑士团的标志,至于鲍里斯和布鲁克大人,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很多人都知道上一次车队受困,并且转向北方离开的事情。但他们谁也没有亲眼看见两位大人离开。” “这么说,伯格森并没有撒谎。” 克莱斯特神情专注地点了点头。 “阁下,需要与城市控制者进行下一步接触吗?”屏幕上的中年男子神情恭敬地问。 “不—” 克莱斯特冷冷地说:“我要亲自会会那些家伙。如果他们足够聪明,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鲍里斯和布鲁克的下落。另外,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回到总部召集捕奴部队。北方矿山需要大量人手。他们会非常乐意为这十万人买单。” 听到这里,屏幕上的男子表情显得有些迟疑:“可是……这座城市似乎是由骷髅骑士团管辖。一旦发动攻击……嗯!那个,我是说如果的话,很可能……会演变成全面战争。以我们的实力……” “那些该死的黑色骷髅早就自顾不暇。北方教庭已经对他们发动全面进攻,即便新月之城方面收到求救,也没有多余兵力外派。我们可以不慌不忙吞掉这座城市。当然,这得看他们对鲍里斯和布鲁克究竟做了些什么。如果我儿子还活着,那么他们可以活着成为奴隶。假如布鲁克惨遭不幸……我会让他们后悔,这辈子成为人类—” 一直徘徊在脑海深处的担忧却使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不是因为潜在对手,而是来源于早已失踪的布鲁克,自己唯一的儿子。 寄生士拥有强悍无比的体质,无论战斗或者对女人方面,他们都能保持令人惊讶的耐久程度。非常意外,克莱斯特的优势似乎全部都集中到实力提升上。他已经冲到九星寄生士颠峰,随时可能进化成更加强大的寄生将。作为对比,他在生育方面的能力实在不敢令人恭维。和那些一炮生一串的种马型男人不同,几十年下来,他只成功播种过布鲁克一个人。他也想极力改变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况,证明自己比其他男人优秀得多。 克莱斯特的心越来越乱。担忧、愤怒、患得患失……各种不同类型的情绪蜂拥而来,把整个思维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丝毫没有缝隙。至于本该一直存在的冷静,也被彻底驱逐。 不惧怕骷髅骑士团,那只是表面上的托辞。“魔爪”公司与“上帝之剑”的合作还远远没有如此亲密的地步。北方战争的推进速度也远远没有他刚才在通话里所说那么乐观。可是,克莱斯特必须给自己找到足够的借口说服手下。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没人会跟着自己一起招惹骷髅骑士团。 送死的事情,谁也不干。 神情漠然的克莱斯特从旁边女孩手里接过盛酒的杯子,沉思着,慢慢凑到嘴边,杯身已经倾斜,殷红色透明液体正要缓缓倾倒入口中的一刹那,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酒杯轻轻摆放在手边的茶几上。 “如果不能成为一名卓越的领袖,我至少应该做一名合格的父亲。妈勒个逼的,那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克莱斯特喃喃着,眼眸中迅速闪过凶残与狠厉的光。他顺手抓住趴在左腿上女孩漂亮的金色长发,用力拽到面前,盯着那张精致绝伦,充满痛苦却在拼命释放出诱惑媚笑的脸,仔细看了近五分钟,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如同瓷器般光滑幼嫩的面部肌肤。 突然,他左手一松,猝不及防的女孩头部顺势后坠,却被克莱斯特伸张开的五指从后脑握住。他的手很大,像钢爪一样从背后死死扣住女孩颧骨。乍看上去,仿佛一只伸开所有触须,紧紧盘住人头的异形章鱼。 女孩根本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尽管心里充满恐惧,脸上却一直挂着强做镇定的迷人微笑。这也是她在训练中被皮鞭和殴打深深刻画在脑海中的烙印—“无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必须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面带微笑,让主人得到满足。” “咔嚓—” 充满诱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她清楚听见从自己面颊内部发出可怕的骨裂爆音。视线焦点也随之变得模糊混乱,女孩下意识地用手摸上自己的面孔,却惊恐无比地发现—原本坚硬的颧骨已经整体碎裂开来,紧绷的皮肉完全松软。甚至就连口腔里的舌头,也能轻易触到一块块从内部肌肉里分散开的硬物。剧痛,伴随有一点点可怕的麻木,但事实却清晰无比地告诉她,自己的脸,已经被整个儿捏碎。 …… 轰鸣的引擎声中,车身后部喷吐出大团浓密的黑烟。它们笼罩在浑身赤裸的女孩周围,又被呼啸而过的寒风迅速驱散。很快,泥泞的道路上,只剩下几条深凹杂乱的辙印,荒野上逐渐传来充满兴奋意味的嚎叫。枯黄灌木丛笼罩的昏暗角落,也慢慢凸显出一团团散发着饥饿与残忍气息的绿光。 撕咬、奔跑、惨嚎……女孩凄惨的叫喊骤然爆发,又迅速消失,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嘴。只留下野兽大口吞咽肉块,嚼碎骨头的声音回荡在荒野,飘散在沉闷阴暗的天幕下。 …… 淡灰色的丝袜给腿部蒙上一层温润的光泽,勾勒出修长平滑的线条,尖细的黑绒面高跟鞋轻轻挑在足尖,在浑圆的踝骨与足跟衬托下,它更像是一只单纯只为了诱惑的道具。 应嘉坐在华贵的橡木圆桌旁边,右手以极其可爱的姿势斜斜抬起,背面支撑住圆润的下盍,交叠在右腿上的左足轻轻摇晃着,目光却默默注视着对面。 那里,也有一个应嘉保持着同样的坐姿,一样漂亮,一样充满诱惑力。 一阵风从窗外刮来,把端坐在桌旁的应嘉吹得摇晃乱颤。随着风力越来越大,她整个人连同身边景物都被朝后猛然掀起,露出一块被木板衬起,插在穿衣镜背面作为框架托的托盘。 摇了摇头,真正的应嘉从桌子旁边站起,关上敞开的玻璃窗,让混乱的房间重新恢复平静,这才慢慢坐回椅子。 桌面上,摆着一束用草叶捆好的小黄花。 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新鲜玩意儿。春天的荒野上,很多植物已经发出新芽和骨朵。每到这个时候,林翔总会从城外采上一把,用洗净的瓦罐装上清水,摆在自己卧室床头。 应嘉非常肯定—眼前这把小黄花,根本不是出自林翔的手笔。 它采摘的并不整齐,很零乱,甚至带有零星泥土。林翔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他送给自己的花清理的非常干净,而且根部都用刀子认真修剪过,切口平整,更不可能带有泥浆。 最重要的是,捆绑在这束花上的草叶,与林翔通常的绑扎手法完全不同。对于自己深爱的男人,应嘉曾经仔细观察过,并且牢牢熟记林翔身上每一个细节。她不可能在这方面弄错,林翔也不会突然改变固定的习惯。 显然,送这束花的,是另外一个人。 它就摆在官邸大门前,早晨开门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 林翔从上周就离家前往爱玛城,应嘉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这样做。 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喜欢花,然而,很多女人都对送到面前的花束没有什么抵抗力。这代表来自异性的倾仰和爱慕,虽然并不一定要接受这份感情,可是,当手捧花束,被无数羡慕和嫉妒目光注视的时候,女人的虚荣心都会在那一瞬间得到空前满足。 没有风,对面的镜子又重新恢复到原来的角度。投影中的应嘉,肌肤如丝缎般迷人,身体曲线拥有令任何男人口干舌燥的资本,尤其是面孔,美丽得如同精雕细刻的净瓷。 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每次外出,应嘉都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汇聚在自己身上羡慕、热切、狂乱和迷醉的目光。摄于身份和地位,他们不敢对自己产生什么实际性的动作,却能够在脑海里浮想联翩。 应嘉明白,除了林翔,自己永远也不会喜欢上第二个男人,更不可能接受除他之外任何男人赠与的东西。无论那份礼物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没有得到林翔允许的前提下,即便是塞到自己手里,她也不要。 想到这里,应嘉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信手拈起摆在桌上的花,扔进墙角的垃圾桶。同时,左手轻轻抚弄着挂在脖子上的银制胸坠。已经有些冰冷寒意的脸上,又慢慢绽放出甜美的微笑。 表面上看,这只胸坠并没有什么特别。如果按下挂扣将其打开,在那张两个人合影的背后,藏有一只直径一厘米左右的薄质胶囊。至于里面的内容物,是林翔当着她的面,灌入其中的一滴血。 应嘉牢牢熟记着他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混乱与罪恶,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某种原因不在身边,你又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麻烦,那么……就吞下它。” 第二百四十节 偷窥 第二百四十节偷窥 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被厚厚云层遮挡住的太阳,也越来越频繁出现在天空,朝仍然感觉冰冷的大地播撒光亮。阴沉淤积的辐射云,厚重得像永远无法化开的胶质,但是仔细观察下来,多少能够看出,它的颜色要比往年淡了那么一点点。 植物开始发芽,干枯的树尖末梢隐隐透出点滴嫩绿。与森林里那些枝干光秃,仍然保留着依靠脱落叶片越冬的高大乔木不同,荒野上的灌木复苏时间通常要比它们早得多。微黄发绿的新叶,对所有饥肠辘辘的生物都充满难以抗拒的诱惑。棘皮旱獭、暴熊、斑尾角马……首先从冬眠中醒来的吃素或者杂食性动物,成为荒野上最早能够尝到草茎清香的进餐者。当它们大口吞嚼着这难得的美食,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腐狼和鬣狗总会躲在草丛深处,张大满是尖利獠牙的嘴,流淌着肮脏腥臭的涎液,用贪婪嫉妒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些正在拼命储存脂肪,好让自己长得更肥一些的猎物。 隐月城也开始变得忙碌。川流不息的人群像蚂蚁一样密集往来于采石场和耕地之间。设置在指定区域内的房屋,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增加数量。新的田地同样也在开掘,数以万计的流民在往来巡逻的武装摩托车手监视下,用简单的工具撬松大块土泥,修垄、挖沟、平整……他们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开垦出足够多的田地,并且赶在第一季雨水来临前播下种子,才能从那些佩带着管理委员会特许徽章的工作人员手中,得到每天所需的配给品。至于这些充满自己汗水和艰辛土地究竟收成如何,那已经不在自己能够考虑的范围之内。只有得到认证,拥有“e”级以上身份的市民,才有资格从田地里按照各人级别获得不同数量的报酬。 当然,你也可以放弃这种和奴隶没有什么区别的生活,可以逃离城市,回到荒野上做一个不受约束的自由民。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被活活饿死、渴死,或者被变异生物撕成碎片。 …… 城北,八十六号大街东侧,有一幢结构简单的石屋。 这间屋子和周围其它建筑没有任何区别。没有获得比“f”等级更高的市民资格以前,新近加入城市的流民,必须按照管理委员会规定的形式建造房屋。这样做便于控制,有利于城市整体形成景观,一旦出现突发事件,负责周边治安的武装巡逻队也能在最短时间里解除潜在危险。 如果能够像空气一样,从门缝里轻轻穿过,你会发现—这幢大门紧闭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用木头拼成的桌椅板凳、一张用旧砖和木板搭起的床、散发着馊霉气息,表面沾满黑灰色油污的衣服、被单,还有堆积在墙角,占去房间近四分之一面积,从废墟和荒野上拾捡回来的垃圾、破烂,把整间屋子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连转身都觉得困难。 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左右的男子站在墙边,眯缝着眼睛,凑近窗户。用废旧厚纸糊成的窗扇朝外虚掩着,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两扇微张的窗户之间,正夹杂着一只直径差不多五厘米,表面略微向外凸起的简陋镜筒。 男子脸上满是病态的惨白,也许是因为眯起左眼的缘故,右眼显得出奇的大。他咧着嘴,挤压面部肌肉以便使右眼能够睁得更大一些。在扭曲的神经带动下,无法合拢的右唇呈斜三角形状张开,露出排列参差,沾满黄垢,恶心无比的牙齿,还有正顺着唇角往下滴淌,把半个前胸完全浸透的晶浓涎液。 威尔希尔加入隐月城已经超过整整一年。算起来,他应该属于这座城市里资格较老的居民。他算得上是一个异类。除了在大***中被杀或者参与抢劫的人之外,那些与他同时期加入城市的流民,无一例外都得到了“e”等级以上的市民身份。只有他仍然呆在这间脏乱不堪的小屋子里,按时领取勉强能够维持温饱的食物和水。 按照管理委员会的规定—只有每天按时出勤,在巡逻警卫监视下完成工作任务,得到监工确认的低等级市民,才能得到八百克玉米面包、五克食盐、五百毫升清洁的饮水。连续保持三个月满勤记录,从第四个月开始,配给食物数量可以上升到每天一千克。全年满勤,能够从区域管理人员那里得到一个“a”评价。如果能够把同样的评价一直保持三年,那么从第四年开始,市民等级也会对应提升,成为能够拥有田地收获分润资格的“e”级市民。 威尔希尔从未得到过当月满勤的记录。只有当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在工地上看到他的身影。拿到监工确认,从食品配发站得到的食物,他通常会分成两天或者三天慢慢吃完。这段时间里,他会一直呆在家中,直到所有东西被吃得一干二净,饿得实在难受,则又开始重复艰难而痛苦的工作、换取食物过程。 无论旧时代或者现在,人类社会都不缺乏懒鬼或者寄生虫。暴力强迫工作只会带来更多的问题。相比之下,饥饿与干渴才是最佳的推动力量。 床头,摆放着几本封面破烂,纸页发黄,边角已经皱卷弯曲的旧书。这些都是威尔希尔从废墟里淘捡回来的“宝贝”,也是他用作证明自己价值的道具。 《脑筋急转弯三千题》、《莫比斯环探密》、《拓扑与视觉差异》、《女性情感与个人思维》、《代数》…… 威尔希尔不像城内其他流民那样喜欢赌博,喝酒也没有什么兴趣。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躺在床上,用手指蘸着口水,慢慢翻看着这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书。做题、思考,在头脑涨痛的繁杂思维中,寻找获得答案刹那间的畅快与亢奋。 他自认为是一个智商极高的智者。他可以对这些书上罗列的习题倒背如流,也明白三角和圆形之间的对比分切关系。但他永远不会把思考与实际相互联系,无法进行套用,只能停留在纸面上,空想、幻想。 架在窗户上的镜筒,是一具自制的简易望远镜。手工打磨的镜头成像倍数不大,从镜头里看到的景观也很模糊,却足够让威尔希尔的视线翻越数百米外的内城城墙,看到那幢从墙壁顶端探伸出大半个屋顶的城主官邸。 “快点儿出现,快点儿出现吧!求求你,我已经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别再折磨我久被煎熬的心,让我看一眼,仅仅只看一眼。哪怕只有一分钟,一秒钟,也已经足够—” 充满哀求语气的喃喃声微不可辨,长时间保持站立姿势,使双腿有种仿佛灌铅般的沉重。从穿过辐射云投射下来的阳光判断,时间已经超过午后两点,从昨天中午直到现在,威尔希尔只喝过几口水,连一星半点面包屑都没有下肚。 家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屋角瓦罐里还剩下差不多两百毫升水。浓烈的酸液拼命啃啮着胃袋,发出“咕嘟咕嘟”的翻腾声响,刺激着中枢神经一再抽搐、颤抖。 被镜筒遮住的右眼,已经凸伸成不正常的形状。在酸涨不堪的视觉神经影响下,思维意识逐渐也逐渐出现短暂的混乱。头晕、耳鸣、感官麻木……诸多生理负面效应在威尔希尔身上层出不穷。尽管如此,他仍然狠狠咬紧牙齿,拼命睁大眼睛,把视线焦点死死汇聚在远处官邸的白色阳台上。 也许是诚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或许是上帝对于这种无聊游戏实在感觉到厌烦。终于,就在威尔希尔思维陷入恍惚,时刻可能体力不支一头栽倒的刹那间,官邸小楼紧闭的房门终于裂开一条缝隙,随着这道充满希望的线条逐渐扩大,应嘉靓丽的身影,也慢慢出现在阳台上。 “我的爱人,你,你终于来了。你实在让我等了太久……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亲爱的,我丝毫没有想要责怪你的意思。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等着你。我,我,我……我想……我要……” 威尔希尔语无伦次地说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他浑身上下激动得发颤,牙齿发出“格格”的撞击声。握住望远镜的手紧紧扣住镜头边缘,睁大到极限的右眼深深陷入镜筒内部,虽说这样做对改变视觉效果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在威尔希尔看来,却能明显缩短自己与镜头那端应嘉之间的距离,让他凑得更近,看的更清楚。 “亲爱的,我喜欢你穿这套白色的裙子。这能让你看起来像天使一样纯洁。哦!你为什么要皱起眉头?是不是因为有风?或者天气太冷?快……快回屋子里去,千万不要感冒,那样……不,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我已经等了整整一天才见到你,别走—” 威尔希尔像疯子一样说着意义混乱的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紧缩成针芒的瞳孔贪婪地盯着应嘉身上每一个细节。头发、手指、身体……尽管这些部分早已如同烙印般深深刻画在他的记忆深处,可他仍然觉得陌生,仍然觉得对自己充满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他一直牢记着第一次见到应嘉时的情景。 那是四百二十七天前,自己站在窗前朝北面内城方向眺望,就在视线正前方,一袭白衣的应嘉就像现在这样出现在阳台上。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朦胧模糊的侧影,但是在威尔希尔看来,却如同被高速行进的列车撞进心脏,猛然爆发出无法遏制,狂乱无比的冲击。 “这就是一见钟情,亲爱的,我会好好保护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威尔希尔伸长了脖子,用力闭紧左眼,如同梦呓般喃喃地说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多久,他也很清楚应嘉不可能属于自己,然而幻想已经占据思维空间的全部,理智仍然存在,却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忽然,与阳台连通的房门被再次推开,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林翔从房间里走出。他张开双臂,把应嘉从背后搂进怀中。感受到从心爱男人身上传来的温热,女孩微笑着侧过脸,把那张漂亮得非常过分的面孔,慢慢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 “不—” 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在狭窄阴暗的小石屋里回荡。 威尔希尔干瘦的脸上忽然泛起一层异样的潮红,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在这一瞬间近乎凝固,肾上腺素骤然上升,他大张着嘴,喉咙间更是涌出狂怒如野兽般的痛嚎,握住望远镜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拼命乱颤,左手则狠狠扣住旁边的墙壁,仿佛不知疼痛般狠命下抓,在坚硬的石面上留下五道清晰的白色划痕。 “你是我的,是我的……呜呜呜呜,你,你能这么残忍,不能这样对我……我,我,我……我爱你啊……” 好象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威尔希尔紧绷的身体一松,颓然跪倒在地,手中的望远镜滚落着掉在地面上。酸咸的液体从泪腺中被肌肉挤压出来,大滴大滴坠下。 …… 涌动的风,裹卷着浓密的辐射云来回翻滚,它们迅速填没天幕表面每一点残留的缝隙,把本就不多的阳光重新拖回身后,严严实实全部遮挡住,让空旷大地重新恢复沉闷、死寂的黑暗。 林翔和应嘉的身影早已从阳台上消失。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次出现,究竟会是什么时候。 威尔希尔抱着膝盖,坐在房间靠近墙壁的地面上,头深深地藏在双膝后面,只露出两只充满鲜红血丝,被仇恨与痛苦统治的眼睛。 他就这样呆呆保持着固定姿势,丝毫没有动弹。脑子里不断飘过无数混杂纷乱的意识,也无法从中理出头绪。 淡淡的光,从窗外透进房间,在地面反射起一层如同薄雾般的清冷。 也许是想要让酸麻的手臂得到片刻舒缓,威尔希尔慢慢转过身,抬起右臂,在坚硬的墙壁上慢慢摸索着。 那里,有几条用铁锥在石头表面勾画出来的浅浅白线。非常粗糙,也很混乱,凑近仔细端详,可以辨别出那是一张人类的面孔。如果把那几缕从头顶一直长长下拖的线条理解成头发,那么你还可以进一步识别出,这张简单的墙画,是一张女人的脸。 手指触摸在粗糙的墙面上,从皮肤末端传来阵阵轻微刺扎感。威尔希尔却有种如同抚摸着光滑瓷器般的错觉。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绘画天赋,也不可能像经过专业训练画师那样,在墙壁上留下应嘉清丽无比的面容。确切地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可能把这张丑陋画像与应嘉联系在一起,可他仍然看得很仔细,很开心。脑海中存在的幻像与画面相互融合,摸上去,就是那张令自己梦萦魂牵的面孔。 “噗—” 他的裤子已经脱到膝盖以下。 释放完浑身精力的威尔希尔,像被抽去筋骨的鱼,有气无力瘫软在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受到从胃袋里传来的强烈饥饿,还有喉咙间火烧火燎的干渴。 “城主又怎么样?你永远也不可能霸占我的女人。即便是死,她也只属于我一个人,嘿嘿哈哈哈哈—” 望着窗户外面不断飘动的云,威尔希尔被痛苦扭曲的脸上,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狰狞无比,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四一节 交涉 第二百四一节交涉 隐月城照常迎来一个新的早晨。 城外的警戒区已经扩展到距离边沿地带十五公里的区域。每天都有武装摩托车队从附近经过,他们的任务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的巡视,还必须承担预警、动植物变化、外来流民引导等一系列工作。随着从“黑铁溶炉”方面得到的机车数量不断增加,巡逻队也在慢慢膨胀,在保证足够给养的情况下,隐月城机车手巡视的距离越来越远,区域也越来越广。 四个主要方向上与旧公路邻接的城市入口附近,大大小小林立着数十座警戒塔。假如进攻方拥有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这些用钢筋混凝土和坚硬石块堆砌成的防御性建筑,其实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是对于那些从荒野上远道而来的流民,还有在辐射影响下,已经进化成罢半兽形态的暴民,却能耗发挥出令人难以想象,威慑远大于实际效果的作用。 虽然没有阳光,云层却也不可能完全遮挡从那颗火焰星球上投射下来的全部温度。土壤里的水份开始被蒸发,表面土层甚至龟裂开一道道缝隙。如果天气在未来几个月持续保持干旱,这些裂缝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那些刚刚从冬季睡眠中刚刚苏醒过来,正在暖阳和风中抽枝展扬的声音问:“阁下,需要我杀了他吗?这样会一劳永逸。” “不!不!不!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克莱斯特摆了摆手,转过身,看着斯图尔特那张充满疑惑的脸,淡笑道:“我需要一个管理人。按照伯格森的说法,那个叫做林翔的男人,是一个骗子、无赖加恶棍的混合体。暂且不论伯格森究竟是出于什么用心,那个男人在管理城市方面的确很有一套。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呵呵!用暴力和“杰特”,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座城市。然而把它纳入秩序体系进行管理,却需要花费难以想象的精力和资源。黑金镇实在太小了,那里只属于大卫。卡斯尔会长一个人。至于我……是时候寻找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居城了。” 斯图尔特默默回想了一遍这些话,逐字逐句分析,释然地点了点头。 “记住,对他给予足够的尊敬。即便他有过激或者愤怒的情绪也禁止动手。生存或者死亡,必须,也只能由我才能决定—” 克莱斯特的声音无比威严,充满不可抗拒的成份。 …… 隐月城中央办公大楼的主会议厅里,像往常一样摆着足够容纳六十人参会的条形长桌。然而围坐在桌案两边的人却很少,连同单独坐在长桌侧面,用两张椅子与其他人分隔开来的斯图尔特在内,也仅仅只有五名与会者。 按照惯例,林翔通常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见外来人员。可是这一次的情况有些特殊—早在半小时前他就收到来自城卫军的警报,那支停在西门外的车队,所有车身上都涂有丑陋狰狞的“魔爪”标志。 林翔像往常一样高踞长桌尽头的首位,王彪和杨华分列在左右两边。递次往下的另外一把高背椅子上,坐着神情平淡的布兰琪,她双腿交叉叠翘在桌面下,昂首挺胸,以最能够释放出女性优势,却不失礼貌的姿态,安静地等候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混乱与风暴。 斯图尔特坐在长桌中段的位置。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正规意义上的客座。却距离会议厅大门最近。这本来就算不上是正规意义上的谈判,他也乐于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座位。只是如此一来,两拨分属不同阵营的人显得泾渭分明,如果从侧面看去,斯图尔特这个外来者,反倒更加像是端坐在大厅中央的主人。 “刚刚所说的这些话,就是我主人的意思。希望,阁下能够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虽然在称谓方面使用敬语,斯图尔特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偏及到林翔等人身上。他神情冷漠,毫无表情的面孔之下是隐藏不住的傲慢。 坐在侧面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只有那个叫做杨华的家伙拥有相当于六星寄生士的实力。王彪和布兰琪也是寄生士,力量却刚刚达到五星。至于坐在上首,被他们称作“城主”,名字叫做林翔,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年轻男子,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力量的废物。这种奇怪的组合让斯图尔特实在难以理解,内心深处因为克莱斯特反复叮嘱而产生的警惕和慎重,也完全被轻蔑和鄙夷所代替。 斯图尔特的确有骄傲的资本—他也是寄生士,而且实力足足高达七星。 只要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白痴都很清楚—在废土世界,没有能力,就没有权利。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目光始终纯净如水。 他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的力量似乎完全压制住王彪和杨华身上难以遏竭的愤怒。会议厅里的气氛骤然陷入冰冷,斯图尔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口鼻间发出的轻微呼吸。 “我想知道,克莱斯特先生对隐月城有什么具体安排?” 布兰琪坐直身子,双手朝后拢了拢头发,认真地问:“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就是弱肉强食,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我并不怀疑克莱斯特先生有控制一切的能力。我只是想弄明白,对于我们,对于这座城市里的其他人,他究竟有什么样的看法?或者应该说,他准备给我们安排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位置?”斯图尔特眼眸里闪过一丝狐疑。 “城主、市长、最高军事长官、城防部队负责人,还有除此而外大大小小多达上千名管理人员,我们是仍然保留自己原来的权力?还是被剥夺一切,成为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的普通市民?” 布兰琪说话的口吻咄咄逼人,然而意思却足够清楚。 斯图尔特冷漠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一丝厉意。在记忆中,除了克莱斯特与卡斯尔会长这些实力朝卓的强者,根本没人敢用这种据傲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如果不是碍于克莱斯特之前的再三叮嘱,他早就扑上前去,拧住布兰琪的脖子,把她那颗充满傲慢却算不上漂亮的脑袋狠狠砸个稀烂。 不知道为什么,斯图尔特心里忽然隐隐浮起些许不安。愤怒并没有彻底驱除他头脑中必要的冷静。他非常清楚,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屈服于绝对的力量。这种事情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书籍中有着非常详尽的记载。正如同古代战争中那些被强大对手团团包围,已经陷入弹尽粮绝的孤军,在和谈无望,甚至被敌人征服的前夕,他们往往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过激之举。 焚城、杀光所有居民、毁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站在无法让对手得到丝毫收益的灰烬白地上,带着傲慢与满足的神情自杀。 在这种必死无解的情况下,狂暴与愤怒没有任何作用。哪怕你拥有比天神还要强大的力量,也无法令一只小小的蝼蚁屈服。 想到这里,斯图尔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流民死上一百万,和自己也扯不上任何关系。可是如果因此触怒克莱斯特大人……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斯图尔特猛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阴沉的目光在林翔等人身上来回打转。过了半天,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冷地问:“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我们丝毫没有想要威胁您的意思。” 林翔抬起头,微笑着说:“您应该明白,这座城市是我们呕心沥血在荒野上建立起来的成果。当然,我们也不会对克莱斯特大人的命令置之不理。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权力和利益之间,找到某种我们双方都能满意的平衡?” 斯图尔特脸上的寒意稍微有所平缓。他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林翔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密,他微微躬身,恭谨地说:“克莱斯特大人可以得到隐月城。我们甚至可以现在就承认他成为真正的城主。但是,在收益方面……” “说吧!你们想分走多少好处?” 斯图尔特已经完全明白林翔话的意思。虽然有些恼怒,但他的脸色却显得非常平静。在他看来,这才是被征服者应该具有的正常态度。谁也不可能单单凭借一句话就让出手里的全部利益。强者可以碾碎一切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却只能得到一堆无用的废墟瓦砾。显然,面前这几个人还不想死,他们正在绞尽脑汁想要保留下足够多的好处。寄生士也好,普通人也罢,都一样。 如果对方没有任何条件,非常干脆地答应自己的要求。斯图尔特反倒会起疑心。因为,那不正常。 “我们负责帮助克莱斯特大人管理城市,收益方面……五五对分。” 犹豫片刻,林翔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艰难地抬起右手,伸出五个手指。 斯图尔特神情冷傲地盯着林翔,过了好几分钟,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冷笑:“这件事情必须由克莱斯特大人才能作出决定,我无权决定你提出的要求。准备一下,克莱斯特阁下会在傍晚时分进入城市。如果你想说动他以便得到更多的好处,那就最好准备充分一些,做的漂亮一些。” “当然当然。” 林翔忙不迭地应道:“我会在收益当中,额外为您单独准备一份。尊敬的斯图尔特阁下。” 听到这里,斯图尔特脸上的冷意终于有所舒缓。他用看待狗和白痴的目光瞟了林翔一眼,紧抿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淡笑,转身走出会议厅。 …… 随着走廊上的脚步上越来越远,会议厅里也彻底恢复寂静。围坐在长桌两边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约而同把目光聚集在林翔身上,仿佛那才是吸引视线的焦点。 “我们该怎么办?” 布兰琪已经失去一贯的冷静,她焦虑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根据城市西门的守卫人员报告,他们能够从克莱斯特身上感应到九星寄生士的强大气息。我们……我们能对付吗?” 王彪和杨华没有回答,他们在紧张关注着林翔脸上的每一个变化。谈判与辩论不是他们的强项,如果最终选择是必须战斗,哪怕面前的敌人是比寄生士等级更高的寄生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想尽一切办法,和对手同归于尽。 林翔早已收起献媚和甜腻的笑,脸上的神色变得非常凝重。他慢慢握紧双手,又缓缓分开,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难以决定的问题。 “真是奇怪……他居然没有提到鲍里斯和布鲁克。要知道,布鲁克那个家伙,可是克莱斯特的亲生儿子。” 布兰琪等三人面色一凛,他们都能明白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 “这会不会是一种试探?”王彪使劲儿捏了捏手腕,发出清脆的骨节爆响。 “不知道。” 林翔摇了摇头:“如果一定要给刚才的事情做出合理解释,那么克莱斯特在钱财方面的关注,显然要远远大于亲情。可是当时鲍里斯也说过,布鲁克是他唯一的儿子。” “不管是不是试探,我们都要提前做好相关布置” 停顿片刻,林翔又补充道:“九星寄生士与普通意义上的进化人截然不同。“魔爪”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杀手集团,我们没有关于克莱斯特的任何情报。单纯依靠气息感应仅仅只能做为参考,他可能会比想象中要更难对付。但是不管怎么样,事态发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我们手里,也握着他们所不知道的底牌。” “我相信你能够解决克莱斯特。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他可是“魔爪”的副会长,我们也很难做出像上一次那么完美的伪装。如果他死在这里,整个“魔爪”集团都会闻风而动。尤其是他们的会长大卫。卡斯尔……那可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 杨华忧心忡忡地说。 第二百四二节 晚宴 第二百四二节晚宴 “所以,我们需要示弱—”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望着被厚厚辐射云沉沉压实的地平线,淡淡地说:“很多人都知道“永远不要轻视比自己弱小的对手”这句话。但是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寥寥无几。辐射造就了变异,异能者已经习惯于利用气息判断彼此能力的方法。刚才那个叫做斯图尔特的家伙也不例外。只要我们一直保持弱小的表像,就很难引起猜忌和警惕。至于“魔爪”和他们的会长……如果能够控制克莱斯特,一定能够从他嘴里知道不少相关的秘密。” …… 傍晚,天光已经非常昏暗。大片的辐射云把整个世界笼罩在永远不变的阴沉之下。与核战刚刚结束时,时间长达数年之久的永夜和极昼相比,现在至少能够在二十四小时内进行明显的黑白交替。但是晨暮之间的变化,却很难通过光线明暗进行对比。这种情况也许还会持续很久,或者成为统治地球的唯一色彩主调。 一千两百名城卫军士兵整齐排列在城市西面入口两侧,把空旷的地面围成宽度超过十余米的道路。他们都穿着浅灰色的军制战斗服,手里握着清一色ak突击步枪。在布兰琪和城市管理委员会的紧急调配下,士兵们按照不同身高顺序排列,旁观者从视觉上很难发觉其中差异,只有整齐、壮观、震撼的感觉。 在一辆武装越野车的引导下,表面涂有“魔爪”标志的车队,沿着这条完全由士兵构成,附近挤满上万名围观市民的街道,缓缓驶入完全敞开,充满友好气息的城市。 “墨菲,放轻松点儿。他们不是敌人,而是即将接受我们统治的平民。” 坐在缓缓而行的黑色房车里,望着车窗外面那一张张满是好奇的面孔,克莱斯特只觉得自己那颗沉着冷静的心,像打了激素一样,正被刺激得越来越趋于兴奋。 很多人都喜欢虚荣。表面上华而不实的东西虽然没有任何意义,却能让人在视觉和感官上感到满足。 克莱斯特并不喜欢斯图尔特带回来的答复。但他却也因此减少了很对隐月城的戒备和敌意。没有人会拱手让出属于自己的东西,绝对服从通常都意味着潜在的反叛与颠覆。有纠纷,针锋相对的谈判,适当让出一部分利益,才能得到真正的稳定。 “阁下,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点儿。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欢迎,而是一场示威。” 身材魁梧的墨菲。凯莱斯特姆并不适合房车这种高贵豪华的精致机械。面部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的他,目光一直死死注视着车外那些保持站立姿势的城卫军士兵,丝毫不顾自己超过九十公斤的体重,正疯狂碾压屁股下面的柔软绒垫,与皮制沙发的紧密摩擦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咯”声。 “你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思维,不要老是用军人的眼光去看待问题。” 克莱斯特兴致勃勃地从摆在茶几上的盒子里抽出一支雪茄,双指运势成刀,巧妙削去尾部切口。坐在旁边的墨菲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殷切地为他点燃。 “过了今天,你就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军事防卫官。记住,别把黑金镇的那一套拿到这里使用。我不想在这座城市里看到“杰特”的影子,这里很干净,也很有秩序,就让它一直保持下去。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多向那些原来的管理人员请教。枪和拳头只是用来对付荒野上的流民,在这里,你必须学会如何运用自己的智慧。” 说着,克莱斯特嘴里喷出一股浓浓的烟,神情惬意地用手指轻点了点自己的头。 …… 林翔与其他主要城市管理者守候在中央大楼的台阶下面。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骷髅骑士团配发的军官战斗制服,而是换上另外一件做工精美的黑外套。这样的打扮让他平添了几分英气,宽大的西装恰到好处遮挡住健美身形表面高高外凸的肌肉,使人丝毫感觉不出力量。乍看上去,就是一个英俊得令人嫉妒,表面光鲜,性格安静,却有着对权力和物质强烈占有欲望的年轻人。 黑色房车在楼前空地上缓缓停住的一刹那,林翔也飞快走了过来。他侧身站在车前,拉开车门,同时伸出右手为刚刚探出身体的克莱斯特挡住车顶。这种过于谄媚的举动,使刚刚从领头卡车上跳下,已经走到车前却明显晚了一步的斯图尔特很是不满,却让克莱斯特那颗略带兴奋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阁下,我们已经准备好欢迎晚宴。希望您能喜欢。” 林翔侧过身让出道路,语气恭敬地微笑道。 轻点了点头,克莱斯特锐利的目光落在他额前那片因为活动过于剧烈,显然是刚刚渗出,密密麻麻的微小汗珠上。随即笑了笑,在众人的簇拥下,昂首走上台阶。 感觉不到异能气息,身体反应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斯图尔特说的没错,这个年轻的城主,的确是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 一楼大厅已经被临时改造成宴会场。铺着洁白餐布的圆桌上面,杂陈着令人馋涎欲滴的珍馐美味。 表面涂刷着鲜美酱料,散发出金黄色泽与诱人香气的烤羊。搀加了大蒜和各种香料,用文火焖煮至酥烂的炖猪肉。用长铁钎穿在一起,平铺在新鲜紫花菜表面,正往下滴淌油珠的烤鸡块。稠得必须用刀子才能切开的黄油,以及装在白色瓷盘里,已经分切成整齐厚片的玉米面包。就在这些看上去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旁边,还摆放着一瓶瓶刚刚擦去表面灰尘,瓶身上还贴有从旧时代延续至今品牌标签的百年陈酿。 一百二十名卫兵被安排在一楼大厅里就餐,墨菲、斯图尔特和克莱斯特一起,被引进三楼会议厅。这种把手下与自己分开的举动,丝毫没有引起不快或者反对。毕竟,与楼下相比,会议厅条形长桌上摆放的餐具更加华贵,菜肴也更精致,幽静的环境有利于谈话,也符合彼此之间的身份。 必不可少的寒喧与客套过后,人们开始落座。克莱斯特理所当然坐在首位,墨菲和斯图尔特顺理成章分列在左右两边。更加往下一些的顺序,才轮到林翔和其他人。 一名年轻美貌的侍女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一瓶刚刚开启封口,用丝帕裹住瓶身的白兰地。正当她准备弯下腰,把酒倒进克莱斯特面前高脚杯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斯图尔特忽然伸出手,把倾斜的瓶口硬生生拦在半空。 “等一下—” 他从脚边拎起一只从车上带来的小皮箱,摆在腿上,熟练地拉开系在表面的皮扣,打开箱盖,从白色棉布衬底的箱子里,拿出三套做工精美的银制餐具,逐一摆放开来。 “你来倒酒,先喝一杯—” 斯图尔特向坐在自己下首的林翔看了一眼,冷冷地说:“抱歉,克莱斯特大人从不使用别人提供的餐具。我们也一样。” “没问题—” 林翔微笑着站起身,接过侍女手里的酒瓶,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旋即把摆在自己面前的杯子倒满,又将里面盛装的琥珀色酒液一饮而尽,这才举起喝空的高脚杯,把滴酒不剩的杯子口面朝下,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重新放回桌子上。 斯图尔特脸上的冷意仍然没有消退。他不为所动地看了看林翔,又将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王彪等人,伸手指了指,说:“还有他们,一样也要喝。” 克莱斯特丝毫没有想要制止斯图尔特的意思。他把双手交叉抵在盍下,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谨尊您的命令,阁下。” 林翔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他面色阴沉地绕过长桌,把坐在对面的王彪等人各自的酒杯倒满,又看着他们把整杯酒全部喝空……直到每一个人的杯子重新恢复透明,斯图尔特像冰块一样坚硬寒冷的脸上,才略微稍显舒缓。 验过酒,接下来是验菜。 这一次,斯图尔特没有再让林翔动手。他拿起刀叉,从菜肴和面包的不同部位上分别取下一些,平均分配到林翔等人的盘子里,同时撒上调料。做完这一切,才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恢复机械般的冰冷。 谁也没有拿起餐具。王彪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坐在对面的林翔。他们不约而同抿紧嘴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而额角不断跳跃的青筋,却牵带神经催促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些微小的细节自然无法逃过斯图尔特的眼睛,他如同钢丝般坚硬的唇线边缘,也终于微露出一丝小小的裂缝—暂且不论这些人心里究竟愤怒也好,耻辱也罢,这的确是他们本能的意识表现。虽然无法看穿他们实际在想些什么,但是只要流露出内心深处隐藏的东西,至少能够让自己找到可能存在的破绽。 林翔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感觉到王彪等人身上显而易见的怒气。他深深地呼了口气,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坐在首位上的克莱斯特,用略带不满的声音说:“阁下,恕我直言,这实在是……” “让你吃就吃,怎么那么多废话?” 墨菲的咆哮,听起来就像是天空中滚滚而过的炸雷。他从后腰皮套里摸出一枝口径粗大的改装手枪,威吓地拨弄着“哗哗”作响的金属转轮,朝林翔嘲弄地笑了笑:“当然,不想吃也没关系。这些菜看上去味道应该不错,我可以帮助你稍微做些餐前的开胃运动。” “等一下,别这么无礼—” 一直保持沉默的克莱斯特出声制止正要从座位上站起的警卫队长,他抬起头,凌厉的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打转,仿佛要一直穿透身体,看到内心。过了近五分钟,才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身为曾经的城主,相信你应该明白“防患于未然”这个道理。斯图尔特和墨菲的举动虽然粗鲁了一点儿,但他们是为我好,同样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呵呵!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不是我的敌人,也不想与我作对。谨慎和小心,是我最大的毛病,希望你们能够满足我小小的特殊嗜好。既然各位如此热忱,特意准备了如此丰盛的一顿晚宴,那么你也应该把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干净。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因为吃下这些东西当场倒地毙命,也不希望你们饿着肚子走出这间大厅。所以,你们应该赞同斯图尔特说的话,把盘子里的食物当作正餐前的开胃菜,一点儿不剩,全部吃完—” 说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克莱斯特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语气却森冷坚硬,充满令人不寒而隶的冰冷。 林翔脸色一片铁青,他死死地盯着克莱斯特。片刻,目光又顺序扫过分列两边的斯图尔特和墨菲。无论在任何人脸上,他都找不到怜悯或者温和友善的成份。三双不同颜色眼眸中释放出来的目光,不约而同充满残忍、轻蔑、傲慢和敌意。 强行忍耐下内心深处想要把克莱斯特那颗丑陋脑袋打碎的冲动,林翔慢慢举起叉子,从盘子叉起一块被割得支离破碎的烤肉,缓缓举至紧紧闭合的唇边,默默凝视了好几分钟,才猛然张开嘴,把叉子上的肉块以最快速度塞进,带着毫不掩饰的屈辱和愤怒,连吞带咽大口咀嚼。 有了第一个带动者,其余的人也开始拿起刀叉,慢慢吃起面前那份被强行安排给自己的食物。那些本该鲜美多汁的肉块吃在嘴里却没有什么滋味儿,仿佛是在嚼着干瘪淡寡的蜡,难以下咽,却不得不吃。 没有人说话,大厅里回荡着刀叉碰撞餐盘的“叮当”脆响,还有从众人口中传出的机械咀嚼声。 克莱斯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老奸巨猾的目光仔细分辨一张张陌生面孔上所有可能引起注意的细节。 墨菲狞笑着玩弄着手里的枪,不时把枪举高,透明瞄准孔,把一颗颗脑袋纳入其中。 斯图尔特则认真注视每一个人的动作,眼角余光同时朝腕上手表轻瞟,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直到所有人面前的盘子被彻底清空,手表分针整整走过二十个刻度,这才点了点头,站起身,从林翔手边拿起已经喝过一半的白兰地,走近克莱斯特身旁,俯低身体,用最尊敬的口气说:“阁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您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进餐。” 克莱斯特微笑着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说:“第一次聚会就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呵呵!希望各位能够理解。当然,如果我们之间更加熟悉,这些事情也将不再发生。正如同古代贤者所说的那样—一切,都需要时间。” 林翔咬了咬牙,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愤怒,以尽可能平淡的语气说:“阁下,我承认您说的很对。可是这样做,似乎显得有些多余。您完全可以用测试仪器进行代替。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可以提供相关设备对剩下的酒进行检测。” “那不可能—” 斯图尔特断然否决,他指了指陈列在桌面上其它尚未开封的酒,看着林翔,目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喝完这一瓶,继续重复刚才的过程。每瓶酒都是这样,你们先喝一半,接下来才轮到我们。” “为什么?” 林翔惊愕地摊开双头,用力摇了摇头:“这,这完全没有必要。检测仪器完全可以……” “你说的没错。嘿嘿嘿嘿!不过……我不相信那玩意儿—” 克莱斯特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忽然狞笑起来:“年轻人,你不是寄生士,自然不会明白我们拥有什么样的身体特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受到辐射的影响,那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检测方法,不可能对每一种毒素都能产生效果。利用人体进行检测,可以彻底避免出现遗漏。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要求更多的人进行测试吗?因为你们四个已经足够。有普通人,也有寄生士。有男人,也有女人。暂且不论你们是不是真的在菜里和酒里动过手脚,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坐在这儿,在我之前吃一样的菜,喝同样的酒,我们就绝对安全。呵呵!我喜欢看到下毒者死在自己杰作之下的悲惨模样。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解毒药能够维持超过半个钟头的效应。如果你们安份守己陪我喝完这几瓶酒,那么接下来的谈判,也会简单得多。” 第二百四三节 酒话 第二百四三节酒话 克莱斯特的话非常恶毒,却极其现实。 强者,可以命令弱者做任何事。这是权力,也是他们用以证明实力,统治、奴役的资本。 从面包旁边的藤编酒篮里,拿出一瓶陈酒,林翔面无表情撕掉瓶身商标,用力拔去瓶口的软木塞,把早已摆在自己的四只杯子全部倒满,右手仿佛失去控制般朝旁边随便一摆,握在掌心中的酒瓶也随之桌面重重立稳,只有被倒得只剩下一半的液体,整在强烈惯性作用下,在狭窄的空间里左右摇晃。 纯黑眼眸表面闪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悲哀,林翔神情麻木地端起自己的杯子,颤抖着手,慢慢举到唇边。从刚才到现在,时间仅仅只过了几分钟,他给人的外表却已经变得苍老和虚弱许多。 “来!这是你们的—” 满杯烈酒一饮而尽的感觉酣畅淋漓,从胃袋里反涌上来的酒精一边刺激着食管和肌肉,一边随着血液迅速上行,浸透从自己身边滑过的每一条神经。让它们首先品尝到火辣炽热的能量,在从中寻找强烈的兴奋与刺激。 林翔仰脖灌下一大酒,站起身,把装满酒液的高脚杯分别放回王彪等人面前。他似乎是喝醉了,踉跄的脚步勉强支持身体,扶着椅子边缘,深一脚浅一脚慢慢爬回自己原来的座位。 “这酒很不错,你应该再多喝点儿—” 克莱斯特兴致勃勃地用餐刀割开盘子里的烤羊腿,割下一块还散着热气与浓烈香味的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端起手边的杯子,带着说不出的舒服,满满喝了一大口。 “我只能喝这么多。他们也是。再喝下去,我们会醉的。” 林翔冷冷地盯着他,左手虚抬起来,指了指坐在对面的王彪等人。由于酒精刺激的关系,他的眼睛瞪起来显得很大,里面布满发丝一样细密混乱的血红血管。 “阁下,如果您需要找人试酒,我现在可以帮您安排。非常抱歉,我的体质对酒比较敏感。请允许我提前退席。谢谢—” 布兰琪适时地***话来,迷离的目光明显已有微醺,却勉强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礼仪。 斯图尔特放下握在手里的刀叉,抓过摆在旁边的餐巾,擦了擦混腻在指尖的油,侧过身,斜着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慢慢地问:“所有人都不再愿意喝酒?还是……只有你们两个?” 林翔不无感激地看了看站在桌子对面的布兰琪,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坐在首位上的克莱斯特。用痛苦与悲愤的语气说:“阁下,我已经做完您需要做的每一件事情。现在,我请求离开。” 这番话并不是对所有人都能产生效果。犹豫片刻,一直在利用目光进行交流的王彪和杨华互相看了看,各自抓起一瓶酒,用力拔掉瓶塞,先把自己的杯子倒满,又带着必恭必敬的神情,谄媚地微笑着送到邻座斯图尔特与墨菲手上。 克莱斯特面色平静地看这一幕。其实他对烈酒或者面包的畏惧,要比子弹或者刀剑要强烈得多。这仅仅只是一种比喻,正如同旧时代中国那句流传了几千年的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接受隐月城可能会遇到无数令自己感到麻烦的对手。也可能回招至卡斯尔会长和骷髅骑士团的攻击。至于现在……还必须在这场已经被挑起愤怒对抗的宴会上,寻找出自己需要的目标。 “魔爪”,是一个实力庞大,触角能够延伸到世界任何角落里的杀手集团。连克莱斯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人?濒死前细胞的挣扎,被子弹贯穿肌肉组织的疼痛,坦克履带从腿上碾过,留下两条沾染着鲜红血肉的道路……如果不是被同伴抛下,旁边正好也有一条溪流,克莱斯特永远也不可能拖着残腿离开可怕的重辐射区,更不可能因此产生基因突变,从原本一个只有三级强化的普通雇佣兵,一跃成为实力强及七星的寄生士。 水能解渴,却不能提供足够的热量,提供给身体进行营养补充与能量转换。在身体还没有出现变异的两周内,克莱斯特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两具被子弹搭得浑身是洞,卧倒在地面上,身体瘫软蜷曲成古怪形状的尸体。 一个是在此次行动中被击毙的对手。 另外一个是刚刚加入“魔爪”还不到半年的年轻人。克莱斯特记得—这个年轻人性格有些腼腆,也很英俊。那段时间他拼尽一切力量狂接任务。据说,是为了让家里人生活得更好一些……这种事情在废土世界毫不稀奇。不管各人有过什么样的遭遇,他们既然选择加入“魔爪”,就是为了钱而存在。 饿到半死的时候,吃什么都是美味儿。克莱斯特用砍刀割下年轻人的一条大腿,加上盐,架在火上烤熟。他早已没有什么所谓的心理负担,吃人的感觉并不好,但是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何况,烤熟铺的人肉吃在嘴里,和牛肉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几天过去,尸体已经变得非常难看。僵硬的身体表面丝毫看不出皮肤应有的光泽,反倒像是被某种物质做成的机制品。眼睛发胀,眼白表面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斑点,黑色眼球也像内障一样浑浊不堪。整个眼球的感觉就好像玻璃珠—圆滑、坚硬,然而却干巴巴的,丝毫没有液体润泽,也谈不上什么弹性。 他们正在腐烂,却还仍然能吃。克莱斯特了像疯一样用刀子割下尸体上所有的肉,平摊开摆在太阳底下,晒制成颜色浅棕的肉干……。正是依靠这些令人想起来就颤抖欲呕的东西,自己才能坐在这儿,享用美味的酒和烤肉。 “既然不想喝,那就坐下来随便吃点东西。坐到我旁边来—” 克莱斯特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酒,酒精刺激舌头产生的麻木感,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要大一些。他伸手从旁边的藤编篮子里拿出一块玉米面包,撕下一点,蘸了蘸盘子上的肉酱,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淡淡地说:“当然,你有拒绝或者接受的权力。但我也得提醒一句—如果现在就离开这个房间,那么你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哐当—” 杨华手一滑,握在掌心的白兰地酒瓶猛然落下,他迅速反应过来,连忙一把死死抓住细长瓶颈,失去平衡的瓶身已经和墨菲面前的杯子碰撞在一起,爆发出清脆的刺耳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介意—” 杨华连忙拿起杯子仔细看了看,确认玻璃表面没有任何裂纹后,这才点头哈腰小心翼翼摆回原处,在墨菲那对冷厉残忍稍微有所缓和的目光注视下,胆战心惊地把他的酒杯倒满。 王彪这边情况也差不多,斯图尔特似乎很喜欢有人侍候的进餐方式。他不断地朝弯腰站在身后的肌肉男发布一个又一个命令,声音很小,只够他们两个人听见。只见王彪连连点头,甄酒、切肉、调料瓶……即便是近在咫尺的东西,斯图尔特也懒得伸手,而是单纯依靠动动嘴皮,从咀嚼与吞咽的缝隙当中挤出时间,继续发布新的命令。 至于布兰琪……她坐在稍微偏远一点儿的椅子上,从手提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默默无声地洗着。很快,整个人身体周围已经笼罩上一层朦胧之雾。 林翔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仰起头,望着没有装饰的雪白天花板长长呼了口气。头部缓缓垂落的同时,眼睛里的悲愤与暴怒已经彻底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认命般得颓废,还有无声无息,空洞、寂寞的眼眸。 餐桌首位旁边已经另外摆上了一把新椅子。克莱斯特伸手指克指侧面,示意斯图尔特让出足够宽敞的空间。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盘子和高脚杯,坐进距离更远的靠椅。丛林翔走过的一刹那,林翔看见他盘子里的炖肉和面包已经吃完,杯子里残酒只够勉强盖住凹陷的杯底。见状,守候在旁边的王彪连忙拿起酒瓶将空杯倒满,又高高卷起袖子,撕开桌子中央那头通体黄金色烤全羊的背皮,用刀子割下一大块鲜嫩多汁的羊脊,带着讨好的媚笑,献宝一般叉进斯图尔特的盘子中央。 “我喜欢你,你是个聪明的家伙。” 那块鲜美的羊脊连克莱斯特看了都觉得眼馋。他用餐刀点了点林翔的胳膊,朝不远处的烤羊努了努嘴,说:“去,给我弄一块。等你回来,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羊肉显然很对克莱斯特的胃口。他吃得津津有味,赞口不绝。因为这道菜的缘故,杯子的酒也被迅速清空。每当这种时候,克莱斯特总会伸出粗短的手指,先指林翔,再指杯子。 “你很聪明,没有选择无用的顽抗,而是把整个城市全部交到我的手中。你应该明白,“忠诚”这种东西可不是动动嘴皮说说就能做到。它需要时间来进行考验。不过,目前你所做的一切我都很满意。你不像某些死抱利益不放松的傻瓜,明明知道力不可违,却偏要声称什么该死的正义,要不畏强权,自己动手毁灭整个城市之后,又在城破前杀光所有平民。他们都是一群应该被扔进猪圈,被母猪轮流***的自私鬼、人渣和骗子。他们根本不愿意放弃手上的权力,只能拖着无数平民和自己一起下地狱。两相对比下来,你要比他们好得多。没错,伯格森的确在我面前说过你的坏话,把你形容的一无是处而且奸诈狡猾。呵呵呵呵!不过在我看来,连他对你如此恨之如骨,一定是在你手上吃过大亏。” “那个时候我急需粮食,伯格森扣押了索斯比亚一名违令对我私售物资的官员。因为这件事情,我带人血洗了加尔加索尼城堡。不夸张地说,就算卢顿家族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们也要拼尽全力砍掉我的脑袋。” 林翔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闹得不可开交,隐月城与索斯比亚之间的矛盾纠纷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伯格森不趁这个机会在克莱斯特面前说点儿什么,他反倒会觉得应该更加引起注意和警惕。 因为,那意味着伯格森有比克莱斯特更好的方法用来对付自己。不管究竟是什么,林翔都会隐隐有些担忧—克莱斯特已经是最强大的九星寄生士。假如伯格森真的搬出比这还要强悍的大神……那个时候,改怎么办? “年轻人,我需要你—” 克莱斯特喷吐着浓烈的酒气,从椅子上侧过身,心满意足地看着刚刚从沉思中被惊醒的林翔,说:“你很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让出自己的利益。胆小鬼人人会当,可是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胆小鬼?让自己在保证能够逃跑活路的前提下,再狠狠捞上一把丰厚的盘缠,这可不仅仅只是凭靠胆量就能做到。这需要具有强大运算能力和判断能力的头脑,呵呵呵呵!就像你—”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睛在直视克莱斯特的同时,余光却在杨华和墨菲身上打转。身材魁梧的“魔爪”警卫队长脸上仍然带着食人狂魔般的凶色,倒也少却了几份故做声势的暴烈,开始把兴趣转移到杨华不厌其烦,从桌子处收集到的新鲜烤肉上。 至于斯图尔特,他的确非常警觉,目光和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林翔的身影。这种对主人无比忠心和谨慎的表现,的确得到克莱斯特极大的赞语。然而他们俩谁也没有发现—在那些自己眼睛无法看见的死角,那些被餐盘杯盏遮挡起来的暗处,王彪和杨华正从口袋里不时摸出几块白色小药片,用面包捏合在一起,没有丝毫破绽,微笑着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布兰琪也从远处坐了过来。非常令人惊讶,她没有选择杨华与墨菲那边。而是伸出修长的大腿,用脚背勾住距离斯图尔特最近的一把椅子,毫不客气地侧身坐下,用刀叉往盘子随便拨了一些牛肉块,又顺手拎起一瓶朗姆酒。她灰色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斯图尔特,左手细长的手指灵活地抓过两个空玻璃杯,平平摆放在桌上,逐一倒满。 “敢喝吗?有毒的—” 见状,坐在侧面的王彪连忙站起身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紧张而急促,却又刚好能够被斯图尔特听见的声音道:“别,千万别这样。他们比我们强得多。我们……我们不可能改变,只能接受。” “就算是要接受,也必须有个限度—” 布兰琪头也不回地挣脱自己的衣服,径自从桌上端起一杯酒,带着女性特有的优雅,还有男人的豪迈,将杯子里所有液体一口喝尽。她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又伸手抓起另外一杯。刚刚举到嘴边,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把酒杯慢慢放到膝盖上,眼睛死死盯着整在斜瞟自己的斯图尔特,翘起右手上修建整齐,显然是油彩擦过的小指尾尖,轻轻虚点着对面,不无鄙视地笑着说:“七星?哈哈哈哈!就这点本事居然还是个七星。真搞不懂你究竟害怕我什么?连酒都不敢喝……哈哈哈哈!” 斯图尔特冷冷地盯着布兰琪,将她每个细节都收在了眼里。目光焦点一直聚集在她那双修长平滑,被黑色丝袜勾勒出诱人线条的腿上。 酒和食物都没有问题,他已经确认过,在这方面,即便是克莱斯特或者卡斯尔会长都必须以他的话作为行动标准。 斯图尔特非常谨慎,刻板面容与精密大脑的组合,使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台机器,而不是真真的人类。 布兰琪并不漂亮,真的。 上天造人的时候,很可能开了三条生产流水线。一条专属于美女俊男,天生就是众人瞩目,被赞美与歌声环绕的焦点。第二条专门出产残次品:缺脚的、断手的、瞎眼歪脖斜唇暴齿一应俱全。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材料短缺,从这条线上下来的女人要么只有一只乳房,男人生殖器的大小也有些萎缩。至于最后一条流水线……它属于大众型。数量最多,介于美貌与丑陋边缘。既不引人注目,也不会令人觉得讨厌。 布兰琪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号产品。也许是因为长年在荒野上生存的缘故,她在索斯比亚学校里的接受能力,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当时负责音体教学的老师对她赞不绝口,认为布兰琪天生就是个舞蹈家,她的肌肉强韧程度比普通女孩更加具有弹性,骨骼分布比例匀称。如果能够解决面部五官的问题,诸如整容,那么,她肯定会是一个连魔鬼看了都觉得心动的绝佳美女。 第二百四四节 斗酒 第二百四四节斗酒 布兰琪仍然在斜睨着他。这场小小的,谈不上什么恶意,带有几分发泄色彩的争斗,已经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克莱斯特侧过身体,以便让自己看的更加清楚。墨菲则干脆抱起一条烤羊腿大嚼。显然,他把即将发生在眼皮底下这件有趣的事情,当做添加在肉里的调料。 摆在桌上的两只酒杯已经被喝空。在酒精的作用下,布兰琪面颊两边泛着粉红色的晕团,顺着耳根一直蔓延到整个前颈,眼睛里满是微醉的妩媚,还有目光和眉梢里毫不掩饰的嘲笑。 斯图尔特觉得喉咙里干得象着了火,喉节艰难地动了动,用干涩的声音问:“你想怎么喝?” 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布兰琪身上正在释放出越来越强的诱惑力。这个女人算不上漂亮,但她是一个寄生士。残酷恶劣的环境,促使废土世界许多女人必须以武力保护自己。她们当中也有基因变异者,“魔爪”麾下也有数量庞大的女杀手战斗团。在斯图尔特看来,她们已经不能再算是女人,仅仅只是一群拥有女性外表,骨子里其实和男人没有任何区别的死亡制造机器。 女人,还是得像布兰琪这样,才真正会令男人觉得心跳与刺激。 这种逻辑听起来实在有些混乱,然而斯图尔特就是这么想的。用文明人的话来说,他喜欢的对象其实这具躯壳里的灵魂。但他也不想放过身体,面孔虽然普通,身体却是一流。尤其是那两条被丝袜紧紧包裹的腿,摸上去,一定手感十足。 “你想喝酒,就自己倒吧!”、 布兰琪斜靠在椅背侧面,高翘着腿,手工精致的黑呢料短裙被腰臀挤压着,在腿根与群底之间形成一条触目惊心的直线。从斯图尔特所在的方向,可以轻而易举看见双腿中央那一点点随时可能被遮挡住的黑色三角。 “放心吧!这瓶酒没有毒药,很安全—” 布兰琪把已经喝过的酒往桌子上重重一顿,用力滑朝斯图尔特所在的方向。抬起头,伸手从桌上又抓起另外一瓶没有开封的威士忌,指尖扣住瓶塞猛然发力,“嘭”的一声,脱出瓶口的软木塞已经散裂成无数细小碎块。 “把这瓶给我—” 斯图尔特双眉微皱,冷冷地说。他已经明白布兰琪话里隐藏的讥讽。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碰那些没有经过测试的饮料呵食物。可是身为男人的尊严与雄性生物特有的高傲,又促使他不得不像发情的孔雀一样,拼命在雌性面前展示自己漂亮的尾羽。 “先让我试试,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你再接着喝—” 布兰琪仍然保持身体半倾的斜靠状态,她抬起右脚,黑色高跟鞋在足尖上灵巧地来回晃荡,松散的棕色卷发顺着肩膀滚落下来,手里端着一杯刚刚倒满的威士忌,看也不看对面这个随时可能暴起的男人,连鄙夷的目光也懒得流露,干脆闭上眼睛,把所有的酒一口干尽。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斯图尔特只觉得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在迅速膨胀,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在自己面前用这种口气说话。印象当中,女人应该是美丽而听话的,她们懂得如何谄媚,懂得如何让男人在床上更加舒服,懂得如何利用撒娇博取同情与呵护……然而布兰琪却不属于她们其中任何一种。她就像是一头漂亮的牡马难以驯服,又好像藏在深谷里的玫瑰散发出浓郁幽香,却浑身上下都是扎手的尖刺。妈勒个逼的,她明明只有五星寄生士的力量,我却怎么也提不起足够的杀意。 “嘭—” 连斯图尔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要开一瓶新酒? 因为赌气? 因为想要证明什么? 还是要改变自己在这个女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已经无法找到答案,随着酒瓶液面不断缩减,备受酒精刺激的肠胃也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炽热。神经变得麻木,思维意识在短暂的清醒过后,逐渐变得混乱。松散的韧带无法绷紧肌肉形成力量,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鞋底感觉要比平常光滑得多,连连打了几个趔踤,才堪堪稳住脚步保持平衡,斜塌着身子坐在椅子上。 两瓶威士忌,加上此前开封,被林翔等人喝掉一半的那瓶白兰地,仿佛三个高矮不一,腆着凸圆肚皮的士兵,呈不规则直线站在桌面上。悬挂在大厅顶部的圆形吊灯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线,在所有瓶面凸起的高光部位,照耀出一片片惨白刺眼的反光。 “你,你这家伙……哈哈哈哈!不行,实在太差了……” 对面,身形如同传说中巨人般魁梧高大的墨菲,仰脖朝天灌下一大口酒,心满意足地抬起衣袖抹了抹嘴,冲瘫坐在椅子上的斯图尔特咧嘴大笑:“不能喝就别逞能,才两瓶就醉成那个样子……啧啧啧啧!斯图尔特,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如此狼狈。论头脑,我的确比不上你。论喝酒,十个你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看看吧!我这边已经空了整整五瓶。你呢?两瓶酒就翻了……哈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活见鬼,我应该弄个小型摄录机之类的东西,把刚才发生的这些事情全都录下来,拿回去让其他人也好好看看。一向聪明智慧的斯图尔特,竟然喝得像条半死不活的醉猫。这,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所有人都在笑。男人和女人斗酒这种事情,从来就不会缺少观众。这段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克莱斯特的兴趣,直到斯图尔特摇摇晃晃坐下,他仍然在用餐刀切着盘子里的羊肉,不时抿上一口酒。坐在旁边的林翔已经完全取代了侍者的工作。他脸上带着微笑,不动声色慢慢添满半空的酒杯。刚开始的时候,克莱斯特还礼节性地略点点头,当冲突进行到白热化,斯图尔特与布兰琪开始拼酒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虽然没有出声或者干预,但是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小插曲的开头与结尾都兴趣十足。 病毒,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寄生物。它们会按照自己的需要,对宿主细胞组织进行全面、彻底的改造。这些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小东西非常清楚—宿主越强大,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活得更久。因此,它们利用每一个机会疯狂改造着宿主的身体。骨骼、肌肉、神经传输系统……不放过任何角落,不给潜在对手以任何可能形成威胁的机会。 按照旧时代某些军事理论家与政治家的观点—最强悍的士兵,应该拥有磐石般的意志,钢浇铁铸般的躯体,不需要喝水进食,不需要任何生理发泄或者帮助,单纯只会操纵武器对敌人进行杀戮的人形兵器。 在旧时代,很多国家都在暗中进行与此类似的研究。毫无疑问,洛克菲勒走在了最前面。他们成功地得到数量庞大的寄生士集团,也利用各种不同类型物质的基础,把所有适合病毒寄生的宿主编入骷髅骑士团。但是洛克菲勒永远也不可能掌握、控制这些人的思维。也许是出于实际需要,或者是生物特性,病毒没有对宿主大脑进行渗透。它们仍然允许宿主保留记忆,保留七情六欲,保留对文明,对希望,对未来,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 寄生士也会喝醉。 酒中主要造成人酒醉的成分是乙醇。乙醇在胃内被吸收后,通过血液循环进入肝脏进行代谢,在这个过程中,短时间内无法被肝脏吸收的部分乙醇,会通过血液循环进入大脑,抑制大脑的活力,造成醉酒。在人体大循环调整作用下,这些乙醇只能短时间存在于血液。人体通过睡眠、外来药物帮助等手段进行自我改善。负责分解毒性的肝脏,也会将工作速度提升到最佳状态。 病毒能够把寄生士身体改造至最强。但是它们无法违背最基本的生物法则,把人类变成毫无知觉,单纯依靠程序行事的机器。寄生士的肝脏解毒功能比普通人更强,但它仍然存在能够承受极限的临界点。一旦进入身体的毒素超过肝脏处理能力,只能随着血液一起在体内往复循环。如果摄入的“毒物”是酒,那么最直接的身体表现,就是大醉。 林翔在所有的酒里都下了药。刘宇晨提供的这种强效安神药物的确非常管用。无色无味,难以察觉,一点五毫升的剂量,就可以把一头成年暴熊活活醉死。 不仅仅是酒,盘子里的羊肉是用药剂醉死后,再剥皮剔骨上架烘烤。炖猪肉里的汤汁鲜美可口,谁也喝不出里面加了什么多余的佐料。至于玉米面包……如果用显微镜仔细观察,你会惊讶地发现—切片断层上面丝形成的凹孔缝隙中,残存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 克莱斯特说的没错—没有任何一个寄生士能够在持续使用有毒物质的情况下,支撑半个钟头以上时间保持没有异常。但他同样没有注意到,林翔等人背对自己吃解毒药的场景。他们早已把这些动作演练得非常纯熟,喝酒、擦嘴、打呵欠……每一个手指能够与嘴唇接触的机会,都是吞咽药片的最佳时机。事前的演练已经让他们形成默契配合,无论克莱斯特等人的视线焦点在哪里,总会腾出一个人站在他们目光死角,以最快速度吞下能够继续维持解毒效果的小药片。 …… 斯图尔特现在的心情非常沮丧。 他居然败在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比自己进化等级低得多的女人手上。 他曾经看过几本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旧时代医学书籍,也请教过一些定居点里的医生。按照书中和医生们的说法—女性身体构造与男性有所差异,她们体内分泌解酒酶的速度通常比男性要快得多。这种激素可以在短时间里把酒精分解成水分。一般情况下,女人的确比男人更加能喝。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够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很意外,布兰琪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讥讽或者得意的神情。她从酒篮里拿出另外一瓶白兰地,顺着桌面用力推滑过来,淡淡地说:“怎么样,还继续来吗?” 斯图尔特满脸胀红,他咬牙切齿地轻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好整以暇的布兰琪,张开嘴,把玻璃瓶口凑近唇边,用牙齿紧紧咬住。被巨力碾压发出的刺耳碎裂声中,细瘦的瓶颈被完全咬碎,用力啐出几块沾在嘴边的玻璃渣片,用手抹去满是木屑的瓶口,斯图尔特一把抓过面前的空杯,以最快的速度用酒倒满。 “这是个很不错的游戏,我奉陪—” 带着贵族般傲慢,斯图尔特冷笑着举起杯子,杯壁与嘴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看仍然握在手里,瓶口已经尽碎的白兰地。 不知为什么,渐渐的,他收起脸上的笑,面部肌肉变得僵硬冰冷,眼眸里释放出的目光带有焦急和疑虑的色彩。他眉头紧皱,丝毫不顾端在左手的杯子已经倾斜,里面播洒出一大片色泽澄黄的香浓烈酒。 这是一瓶二零零六年生产的martell(马爹利)。锤形的瓶身上,贴着两张盾牌形状的商标。它们就像是两只合拢的手,从左、右两边把整个瓶口紧紧包合。即便是在瓶口已经完全破碎的情况下,它们仍然顽固地守护在原来的位置,死死咬住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丝毫不想放松。 斯图尔特的观察非常仔细,他震惊地发现—就在标签右边的末端,贴有一张非常微笑,颜色与连接部位完全相同的纸片。张贴的手法非常巧妙,它被环绕成一个圈状,把两张标签完美套在其中。正常情况下,开瓶倒酒这种事情都是由侍者完成。如果不是无意中看见,自己也不会对它产生任何兴趣。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非常高明的作伪。但是伪造者究竟想干什么呢? 第二百四五节 活口 第二百四五节活口 斯图尔特英俊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伸出手,带着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小心翼翼,认真地轻轻掀起。顿时,一条细如发丝的平滑切缝,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这瓶酒……被人开过。 斯图尔特眼中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把目光迅速投向自己双手,还有桌子上那些刚刚喝空的瓶子,又迅速转过头看看布兰琪,看看墨菲和杨华,看着克莱斯特……最后,把骤然紧缩的瞳孔焦点,死死集中在面带微笑的林翔身上。 “你,你……快别喝,酒里有……” 斯图尔特像疯了一样猛然站起身,语无伦次紧张焦急地拼命咆哮,就在他想要推开椅子冲到克莱斯特面前的时候,一直站在身后的王彪,忽然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侧面猛扑过来。他手里的匕首发出呜呜的低啸,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掠过斯图尔特的脖子。 双手死死捂住喉咙,斯图尔特摇晃着身体,连连朝后倒退数步,脚跟和椅子碰触到的瞬间,沉重的身体仿佛终于找到依靠,像倾塌的山一样背靠着瘫坐下来。大片温热的鲜血从喉部断口喷涌出来,斯图尔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紧紧扣住头部与肩膀,用力挤压使中间那道被割裂的缝隙尽可能缩小,减少血液外流的速度,让自己能够多活几分钟。 对面,墨菲已经双臂张开,整个人奄奄一息趴在餐桌上。他的背侧心脏位置插着一把锋利的军用格斗刀。斯图尔特发现破绽暴起的瞬间,杨华也以最快的速度出刀,又准又狠,直接捅穿整个心脏。 墨菲还没有死,他的双眼瞪得斗大,杨华那一刀的力量实在太大,刀锋穿过身体,将其整个人硬生生地按在桌子上,又在惯性作用下深深***桌面的木质部分。墨菲根本无力挣扎,只能像被大头针固定在标本架上的昆虫一样伸开四肢,拼命颤抖,张着嘴,却没有声音,耳边传来阵阵奇怪的杂乱噪音,眼睛能够看到的景物却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 斯图尔特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直到现在,他也不相信刚才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是寄生士,是比进化人和强化人更加高级,拥有强悍无匹力量的寄生士啊! 斯图尔特七星,墨菲八星。 至于对手,王彪五星,杨华六星。 利用星级对寄生士实力进行评估,以气息对彼此之间的强弱进行判断,寄生士们早已习惯于这种类简单有效的对比方法。因此,尽管明白隐月城完全站在“魔爪”的对立面,克莱斯特等人仍然决定进城,并且参加这场由对手设下的晚宴。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确有傲视一切的资格。 隐月城里最强的高手就是杨华。区区一名六星寄生士,连斯图尔特都能轻而易举将起打倒,更不要说是实力强横,足足达到九星颠峰的克莱斯特。他们根本用不着害怕或者有所顾虑。如果发现对方异常,立即当场格杀。如果那些家伙知趣,那就让他们做条看门守院,帮助自己赚钱的狗。 这就是克莱斯特的并吞计划。很简单,非常实用。 寄生士比普通人要强悍得多。但是归根结底,他们仍然还是人类,有着共同的弱点。 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一个三岁小孩,可以用刀子轻而易举割下世界格斗冠军的脑袋。 王彪、杨华与斯图尔特等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正面交锋,根本不是对手。然而墨菲和斯图尔特实在喝了太多的酒。长时间的在外奔波的人,对于美酒和食物通常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尽管他们很清楚今天的晚宴很可能会爆发冲突,却丝毫没有想到林翔竟然疯狂到想要杀光所有人的地步,加上能够依靠气息感觉到的寄生士具体等级……斯图尔特忽然忍不住打了寒战。 陷阱,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 他们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酒和食物里都下了毒。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毒药?为什么他们吃了那么多都没有反应,而我们却丧失能力,变得浑身酥软? 斯图尔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感觉自己身体内部的血已经不在流淌,很冷,刺骨的寒意似乎随时可能冻僵身体,凝固思维。越来越沉重的眼皮随时都会合拢,但斯图尔特仍然硬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肉体与神经的强烈需求。就在他拼命按压头部,尽量与身体保持连接状态,苟延残喘燃烧最后一丝生命能量的时候,忽然意外地发现—坐在侧面的布兰琪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枝威力巨大的m24a轻机枪。乌黑冰冷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眉心。 斯图尔特很想说话,可是咽喉每一下耸动,都会伴随着大团翻滚上涌的浓血。他不想消耗所剩不多的精力,只能把眼睛拼命睁大,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死死盯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枪口。 质感坚硬的金属枪身,与身穿办公室裙装的布兰琪搭配起来显得格格不入。散披在肩膀两侧的波浪形栗色长发,极富弹性的肌肤,柔软却有力的腰臀,以及那永远都对男人充满无限诱惑力的丝袜长腿,一一在斯图尔特眼前闪过……他忽然觉得很可笑—就在几分钟前,自己还幻想着如何在酒桌上压过这个并不漂亮,却很有味道的女人。让她成为自己新的崇拜者,放弃尊严和女性的矜持,在床上任由自己肆意玩弄。 “妈勒个逼的,真没想到,被玩的人,居然会是我……” 脑子里刚刚产生出这个想法的瞬间,斯图尔特也听见抵近自己脑门的m24a枪身尾部传来清脆的撞响。紧接着,脱膛而出的子弹在额前带起剧烈的灼烈感,斯图尔特只觉得自己被一股难以言语的庞然巨力猛然击中,整个人立刻反跳似地朝上一抖,随即重重摔落下来,再也不会颤动。只有一条细密如丝的血痕,从额头中央的圆弹孔边缘缓缓溢下,在苍白柔软的脸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线。 …… 大厅里一片狼籍,窗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喊叫,其中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声音已经转换成声嘶力竭的咆哮与怒吼,还有许多重物被推倒在地上发出的碰撞。十几秒后,如狂风骤雨般沉闷的枪声代替了所有杂音,成为统治一切的霸主。其间偶尔会爆发几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却被更加强烈的枪声压倒,嘎然而止。 那些,是随同克莱斯特前来,正在一楼就餐的“魔爪”卫队。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五级进化以上的实力,战斗经验丰富,是真正的精锐部队,也是克莱斯特手里的一张王牌。 既然是伏击,林翔根本不会给对手任何机会。 二、三层楼上的射击阵位布置了六十四挺重机枪,相互交叉的攻击方向没有任何可能逃脱的死角。八百名经过血液改造,同样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城卫军在大楼外围形成第二道防线。大楼周围建筑屋顶都安排有狙击手,五辆“艾姆布拉斯”坦克和二十辆“斯特瑞克”装甲车从正面进攻,彻底封死每一个可能逃亡的道路。 没有反装甲武器,没有任何防备,沉浸在食物和美酒陷阱中的“魔爪”士兵不到三分钟就已经全部战死。确切地说,这根本不能算是什么战斗,而是残忍的,毫无抗拒能力的屠杀。 “不准留下一个活口,我只需要不会说话的死人—” 这是林翔的命令。 …… “嗖—” 杨华从墨菲尸体上拔出格斗刀,手臂上的肌肉突然隆起,锋利的刀刃像一道寒光,从表尸体后颈迅速划过。收刀回手的同时,双眼早已翻白的墨菲头颅也与身体分开,如同一颗失去控制的球,在平滑的桌面上来回滚动。最后,在凸出球面的鼻间和柔软嘴唇的支撑下,斜斜靠在还剩有大半杯琥珀色白兰地的高脚杯旁边。 杨华不是那种天性暴虐的嗜杀者。他只是用这种方法确认对手是否真正死亡。无处不在的辐射,使地球生物在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产生各不相同的变异,在不清楚对方究竟拥有什么异能的情况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割头、碎尸。 也许,未来还可能出现像旧时代漫画《七龙珠》里与魔人布欧一样,身体碎裂之后仍然能够自由组合,重新再生的超级生物。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敢肯定,也不敢否认。 王彪抬起脚,把斯图尔特***的脚用力拨开,拖起被尸体压着的椅子让开一条路。左右活动着脖颈,把手腕骨头捏得“噼里啪啦”一阵爆响,不紧不慢跨过地面上已经汪集起来的血洼,一步一步走近坐在条形长桌上首的克莱斯特。 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杨华手里格斗刀尖上滴落的血,撞击地面发出轻微声响。 克莱斯特脸上一片淡然,他端起摆在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白兰地。酒的滋味儿很醇,不愧是经过百年窖藏的珍贵之物。 斯图尔特出声预警的那一瞬间,他也敏锐察觉到身体内部的微妙变化—肌肉酸软,使不出力气,与喝酒过多的酣醉感一样。 克莱斯特不知道这种状况究竟会持续多久。一个小时?半天?或者……永远? 辐射使废土世界充满各种不同类型的毒素。没有旧时代完整的生物科学研究系统,谁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掌握每一种毒物特性。何况,这些有毒生物每天都在产生变化。 “你不该来这儿—” 林翔站起身,慢慢走到克莱斯特面前。 “我必须来—” 克莱斯特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他。他忽然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很纯净,很清澈,里面有种自己久以忘怀的东西。尤其是那双黑玉般晶莹的球体中央,他竟然从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投像。 “布鲁克和鲍里斯在哪儿?” 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肩膀,克莱斯特神情平淡地问。不知不觉中进入身体的毒药,使他丧失了所有战斗能力。现在的他,就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儿子的下落。 “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很珍贵。” 林翔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脸上的神情与克莱斯特同样平静。他的声音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富有磁性:“布鲁克是你的儿子,而这座城市……是我的心血。” 克莱斯特脸上的肌肉猛然一颤:“你……你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林翔的声音很冷,内容却是不折不扣的废土法则。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克莱斯特密布皱纹的眼角悄悄滑落。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凌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割着林翔的脸,想握紧拳头,手臂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甚至想扑上抱住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脑袋一阵乱啃,想嚼烂他的眼睛,咬掉他的鼻子,那这张近在咫尺,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活活撕碎、碾裂。 可是,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甚至就连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林翔丝毫没有顾及克莱斯特足以杀人的目光,他拉开腰间的皮套,取出一支小巧精致的真空注射器,拔掉橡胶管套,用力抓紧克莱斯特的左手,把锐利的针尖***血管,在手指灵活敏捷的相互配合下,塑料活塞开始慢慢向外拉动,半透明的管壁也被暗红色的粘稠液体迅速填满。 “你想什么时候杀我?”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克莱斯特还是本能的把死亡与鲜血联系在一起。 “我不喜欢杀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 林翔小心翼翼地收好刚刚采集到的血样,又低头看了一眼腕上手表,默默计算着距离麻醉剂失效的时限,神情平静地说:“我对“魔爪”的内部情况很感兴趣。作为副会长,你在这方面应该具有发言权。” “魔爪?” 克莱斯特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嘲笑:“你觉得,这可能吗?” “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林翔淡淡的摆明事实。 “杀了我吧!就像你杀掉布鲁克那样。” 谈及自己已经死去的儿子,克莱斯特说话的语气里也带有一丝冷寂和绝望。 林翔眼睛深处变幻着不断闪烁的光。克莱斯特必须死,但是在临死前,也必须从他身上弄明白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秘密。“魔爪”是废土世界最强大的杀手集团,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九级进化人,甚至比正面应对的五星寄生士更可怕。 实力,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关键。 智慧和阴谋,往往会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忽然,林翔笑了,一口洁白如雪的牙齿显得异常狰狞。他静静地坐着,身体略微前倾,把面孔凑到距离克莱斯特只有两厘米左右的位置,用深沉、柔软、又有着难以名状韵律的男音慢慢地说:“有一个人,会让你开口的。” …… 洗净的双头牛肉从粉碎机的喇叭口里塞进,随着齿轮旋转和机械绞动的声响,机器下方的扇形铲口下面,零零散散掉落出淡红色的肉泥,在平滑白净的大瓷盘里,慢慢堆积成结构松散的红色小丘。 这是从上个秋天保留到现在的腌肉,绞成碎末,加上盐、黑胡椒、奶油、少量面粉、几滴六十度以上的烈酒,搅拌均匀,在油锅里慢慢摊成直径十厘米左右的圆饼,煎熟,装盘,送到桌子上的时候,肉块表面还冒动着热腾腾的浓亮油珠。 把玉米面包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状,中间夹上新煎的肉饼,一口咬下去,面包的柔软与煎肉的松脆纠缠结合在一起,立刻在舌头表面释放出非常充实、满足的鲜美。 应嘉的学习能力很强。这段时间,她一直呆在王彪家的厨房,向尼娜认真讨教各种不同类型菜肴的制作方法。她很喜欢让林翔尝到自己亲手做的菜。用尼娜的话来说:“如果想要看住一个男人,就应该首先管好他的胃。” 能装五公斤面包的藤筐已经空了一半,两公斤腌牛肉煎成的肉饼,盘子里还剩下孤零零的一块。至于锅里那些满满当当的玉米粥,同样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被迅速舀起,飞快消失在两张囫囵吞咽的大嘴里。 “慢点儿吃,不够还有。” 看着坐在对面埋头大嚼的刘宇晨和蒙毅,林翔只能苦笑着摇摇头。他伸手扯了扯旁边应嘉的衣服,说:“去吧!多做点吃的。看样子,他们的确是饿坏了。” 第二百四六节 旧识 第二百四六节旧识 黑夜,能够掩盖所有东西。 罪恶、善良、邪恶、正义……在黑夜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寻找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只能如瞎似盲般昏头乱撞。但是谁也不能证明这就一定是错的。歪打误撞摸索出来的道路,也许正是通往预定地点的正途。 城主官邸二楼南面的隔间里,林翔和刘宇晨分坐在皮制沙发两边。这里是林翔的书房,分布在四周贴墙靠立的壁橱里,摆满了从废墟和市场上收集到的各种旧时代书籍。虽然林翔不可能把每一本书都精读研究,但他至少知道具体每一本书的所在位置,需要的时候能够在最短时间里把它们翻找出来。 无论在任何时候,知识,都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必不可少的能量源。 沙发中间精致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色泽微黄的纯净茶汤,散发出令人逾悦的浓郁香气。辐射给人类带来的并不完全都是灾难,这种从变异茶株上摘取的毛尖,滋味儿也远比旧时代同类茶叶更加厚重。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林翔端起手感温润的细瓷茶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刘宇晨。 “我也不知道。” 刘宇晨神情黯然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被攻陷,约瑟芬会长也落到了叛军手里。医生联合协会仍然存在,但是……它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在他的记忆当中,刘宇晨是一个充满阳光、自信、略微带有一点点骄傲的男性集合体。在某些方面,他与自己惊人的相似。英俊、强健、冷静、思维慎密、胆大敢为……如果用两个人实际所在的位置进行对比,林翔和刘宇晨其实就是一个完整的灵魂,被切割对分成两块分属不同阵营的孪生体。那个时候,身为医生联合协会高级执事的刘宇晨在明,忙于扩张隐月城的林翔在暗。至于现在……前者的身份已经变换成必须隐藏在暗处的黑色,而后者,则已经能够走上前台,毫无畏惧直面应对射向自己的白色强光。 “你应该早一点儿来找我。” 林翔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茶杯慢慢摆回原来的位置,说:“无论在任何时候,我都会给予你足够的帮助。” 刘宇晨的目光变得深邃,其中晃动着几分伤感的色彩:“我也和你有同样的感觉。否则,我不可能在第一次会面的时候,就擅自作主给你大量援助。也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没有和你联系。那样做……会给你带来大麻烦。要知道,克里克斯那帮人可能还在找我。如果……” “我们是朋友—” 林翔一句话就堵塞了刘宇晨所有尚未说完的部分。在这个年代,“朋友”是一个非常稀罕,几乎完全绝迹的词。但是,它仍然具有存在的价值。 刘宇晨没有继续固执己见。他默默点了点头,慢慢轻抿着杯子里已经微凉的茶水。过了几分钟,他放下杯子,坐直身体,长长地呼了口气,说:“能不能帮我安排个住的地方?” “没问题。” 林翔微笑着拎起茶壶,把他的空杯加满,说:“在这座城市里,你可以自由选择。” “我需要几条特殊供应的强电流线路,一套完整的生物分析仪和各种医疗器械,培养箱和冷藏室也必须配备。另外,地点最好秘密一些,不要让外人知道。” 犹豫片刻,刘宇晨逐一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不过,仪器方面可能不会齐全。要知道,那些真正精密昂贵的东西,全都掌握在医生联合协会手中。” 林翔继续笑着点了点头。 “我需要尽快对这种药剂进行研究,弄清楚它的具体特性与适体要求。虽然约瑟芬会长一意求死,我却不能坐视不管。克里克斯再强,终究只是寄生士。只要能够进化成比他更高级的存在,我就能重新拿回整个医生联合协会。约瑟芬之所以把代表会长权力的戒指交给我,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宇晨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支金属管,轻轻摆在手心,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寄生将……普通人……” 林翔的视觉焦点同样聚集在这支小小的金属管上,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并非不相信这种药剂的作用,只是觉得感慨,几滴液体,却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由生到死,从富贵到贫穷,所有的一切都掌握的冥冥之中。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否可行,约瑟芬会长是旧时代最伟大的医学家和生物学家,连她都没有完成的研究项目……我,我,我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刘宇晨的话音变得越来越低沉。短暂的沉默过后,也许是为了寻找轻松一点的话题吧!他抬起头来笑了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在那种场合使用强效麻醉药剂来对付“魔爪”的人。我曾经见过克莱斯特,他很强大。我研究过你的血样,你进化的速度很快,实力已经达到和他差不多的程度,甚至还要更强一些。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选择直接交手?而是绕了个圈子,耗费精力弄出宴会,做戏、下药。你完全可以首先轰杀实力较弱的斯图尔特和墨菲,再与克莱斯特正面对决。”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手上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资料。我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有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招。我只能用最稳妥,也是最有把握的方法化解这场危机。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是很安全。” 林翔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应该明白,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也不是纵横荒野的独行侠。我统治着整整十几万人的生命。他们当中很多都是像你一样的朋友,我熟悉他们,他们也尊敬我。如果我因为某种意外而死亡,这里会很快陷入混乱。因此,在完全建立秩序和完备的社会构架前,我必须活着。我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你想离开这儿?” 刘宇晨敏锐地从他话里寻找出被隐藏的意思。 “可能吧!暂时还不确定。” 林翔从沙发上站起,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城市西面黑沉沉的天空,有些感慨地说:“如果那些曾经的朋友,突然之间变成了敌人……我,该怎么办?” …… 被石灰刷成白色的墙,同样颜色的天花版,散发出炽白光线的管形灯,整个房间都是一片刺眼色的亮白。 被强烈光线直接照射的感觉并不舒服。克莱斯特皱着眉,从紧闭的眼皮中间挤出一丝被睫毛覆盖的缝隙,却被骤然剧亮的灯光直接刺破朦胧,干涩酸胀的眼角肌立刻收缩,让微张的眼皮重新闭合,视觉能够触及到的世界,再次恢复到黑暗与光明相互纠缠,却永远无法看清楚其中究竟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身体无法动弹。 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莫名其妙的思维,如同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大脑空间里来回窜动。无数熟悉而陌生的画面,像破旧机器播放出的电影,飞掠过明暗交杂没有任何规律可寻的奇怪场景。数百张见过甚至从不认识的面孔,在意识空间不断闪现在,它们勾勒出无比怪诞生的环境和事物轮廓,脑子里所有画面都由深浅不一的色块拼接而成,灰暗、鲜艳、阴霾、跳亮……一边是阳光明媚的旧时代天空,另外一边则是充满死亡破败气息,被阴沉灰厚辐射云笼罩的废土。它们在克莱斯特的脑子里相互追逐,拼命撕咬、啃啮,仿佛两头不死不休的可怕怪兽,想尽一切方法想要吞噬对方,却在残忍疯狂的撕打中被弄得遍体鳞伤,支离破碎。 头,像随时可能炸裂一样剧痛。 克莱斯特拼命调节着自己的感觉,他侧过肩膀,尽量避开从头部直射下来的强烈灯光,微弱而朦胧的视线范围内,周围的景物也逐渐随着眼皮睁开的宽度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面积大约在八十平米左右。地面铺着洁白光滑的瓷砖,至于支撑自己身体的,似乎是一张距离地面很高,冰冷坚硬的床。 克莱斯特感觉到自己手腕和足踝都被固定住。那似乎是一种薄而结实的金属簧片,它们卡得很紧,每一次扭动,都会挤压肌肉产生痛感。 鼻子,闻嗅到一股浓烈的消毒药水气味儿。 显然,自己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家医院,或者诊所。 记忆链的末端,定格在隐月城办公大楼的会议大厅宴会现场。左右两边是斯图尔特和墨菲的尸体。还有杯盘狼籍,混乱不堪的条形长桌,被打翻的烤肉盘子,歪倒的酒杯,流淌在桌面上的酱色调味汁。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白。白色的光、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克莱斯特甚至可以看见自己腹部和腿脚上的皮肤,同样都是死一样的惨白。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冷,但他却一直在颤抖。 身体依旧酸软无力,毫无疑问,趁昏迷的时候,那些该死的家伙肯定又给自己注射了更多的麻醉剂。 克莱斯特是一个非常狠厉的人。“恐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思维概念当中。这很其实正常—一名九星寄生士的确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对象。他们牢牢占据着地球生物链的最高端,即便是强悍野蛮的变异兽,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再强大的寄生士,仍然无法脱出人类的范畴。只要是人类,就有弱点。 只要每天都按时注射一针麻醉剂,克莱斯特就得永远保持酸软无力的状态,以普通人形态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克莱斯特的思维越来越乱,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人类的进化过程与生理概念,使潜意识里对衣服有着特殊的依赖感。即便是在没有束缚的状态下,被赤身裸体关押的囚犯,也会比穿着衣服的犯人产生出更加强烈的惊慌和恐惧。克莱斯特摇晃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大,他张开嘴,拼命呼喊,咒骂,尽一切可能弄出足够吸引人的噪音。这里实在太过安静,房间色调也白得可怕,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强压下内心深处近乎崩溃的恐惧。 正对头顶方向的门,由外向内被推开一条缝,进而扩大成足够进出的宽度。 克莱斯特尽量把眼睛上翻,想要看清楚进来的人究竟是谁?超过承受极限的眼球翻动,拉扯神经产生强烈的眩晕感,被伸展到极限的眼肌骤然回缩,迫使眼皮再次合拢。尽管整个面孔都在神经牵扯下不断颤抖,他仍然再次睁开双眼,把视线能够触及的范围尽量延伸。 从脚步声判断,走进房间的,应该有两个人。 “副会长先生,您考虑得怎么样?” 头顶传来林翔熟悉的声音。 高悬的心猛然掉落在实处,克莱斯特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眼,长长地吐了口气,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如果布鲁克还活着,那么我们之间还有可能谈和。你杀了我唯一的儿子……你觉得,我会听从你的命令吗?” 林翔慢慢走到床前,低***子,分开双手撑在床沿两边,上身前倾,俯视着克莱斯特,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的魅力。 他将嘴唇凑近克莱斯特耳边,一句一顿地说:“坚持原则的确值得称道。暂且不论你的顽固究竟是因为愤怒或者对“魔爪”的忠诚,我都应该对这种严守秘密的做法表示足够的尊敬。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我需要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就要—” 克莱斯特闭上双眼,侧过脸。林翔的吐息充满男性特有的阳刚,清洁的口腔也没有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异味。可是克莱斯特无法承受那种近在咫尺的强烈压力,以及那两道咄咄逼人,如电似剑般锐利的目光。 林翔紧盯着他,许久,克莱斯特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我说过,有人会让你开口的。”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地说:“我给过你机会,但你并不珍惜,或者应该说你根本就不需要……嘿嘿嘿嘿!当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保持固执,尊敬的克莱斯特副会长。” 说完,林翔面带微笑侧身作了个“请”的姿势:“介绍一下,从现在开始,苏特。兰德沃克医生将全面负责你的诊治情况。” “诊治?” 克莱斯特地抓住这个听起来有些怪异的词语,同时尽量侧过身子想要看清楚另外一个走进房间的人。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位于隐月城医院的地下特别护理室。作为这里的第一位病人,你应该感觉到荣幸。” 林翔恶意地伸出手,轻拍了拍克莱斯特满是皱纹的面颊,“嘿嘿嘿嘿”笑道:“你刚刚被诊断出患有大范围神经性损伤,在治疗方面,兰德沃克医生可是专家。” 说着,他退后一步让出足够的空间。随着进入克莱斯特视线里的,是兰德沃克那张略带削瘦,带着温和、友善微笑的面孔。 “是……竟然是你?” 克莱斯特双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浑身肌肉绷紧,目光中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恐惧暴跳着连身嚎叫:“苏特?你……你,你,你居然没死?” 兰德沃克柔和的目光从上到下顺序扫视着克莱斯特的身体,他从黑色大褂里抽出右手,细长的食、拇指弯成一个圈,嘲弄般地弹了弹克莱斯特高昂的生殖器尖端,猛然受到刺激的神经使盘绕在***表面的血管瞬间萎缩,在疼痛中左右摇晃。 “在你没死之前,我会一直活着。”兰德沃克笑得很期待,很狰狞。 克莱斯特脖颈上粗大的血管不住跳动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身体正在消耗比平时多得多的氧气。过了几分钟,他尽可能地放缓声音,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你究竟想怎么样?那件事……你,你不能怪我。我,我只是收了洛克菲勒的钱。你应该明白,我,我,我……” “我明白,你是病人。” 兰德沃克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残忍:“而我,是医生。” 第二百四七节 噩忆 第二百四七节噩忆 “求求你……求你,你不能这样,这,这不公平—” 克莱斯特只觉得自己的舌头正在膨胀,思维一片混乱。恐惧已经让他丧失了对事物最基本的判断标准,甚至连话也说不清楚。 “公平?” 兰德沃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意外:“真是令人惊讶,我居然会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不,不……我是说……你不能……我要……我想……” 克莱斯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受控制的牙齿发出“得得”的撞击,脸色死一样惨白,他忽然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没有被注射麻醉剂,仍然拥有九星寄生士的强大力量,可是在这个身穿黑衣,嘴角随时挂着公式化微笑的男人面前,也丝毫没有想要战斗反抗的勇气,只想尽一切可能,以最快速度从他眼前消失、逃跑。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会告诉你—” 忽然,克莱斯特把企求的目光转向站在旁边的林翔,仿佛最虔诚的信徒,向无所不能的上帝声嘶力竭拼命哀求、祈祷。 林翔看了看他,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兰德沃克,眼眸里释放出的目光有些犹豫。他没有迟疑太久,仅仅只过了五秒钟,已经作出最后决断。 “克莱斯特先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而且,不止一次。” 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虽然不太清楚兰德沃克与克莱斯特之间究竟有过什么样的恩怨,可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站在隐月城需要的利益面,哪怕克莱斯特能够开出更高的价码,林翔仍然会把他交给兰德沃克。 “魔爪”与自己早已不死不休。 至于兰德沃克……虽然不清楚他的过去,这个人身上仍然笼罩着无数的谜,但迄今为止,他没有表现出对隐月城或者己方集团的任何敌意。如果能够扔出一个克莱斯特换取到他足够的好感,进而发展成友谊甚至可能是忠诚,对于林翔而言,绝对是一次非常划算的好买卖。 克莱斯特惊惧得几乎忘记呼吸,他紧紧纂着拳头,在冰冷单薄的手术床上一阵抽搐。 “放心吧!你会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兰德沃克伸出手,在克莱斯特柔软的腹部轻轻按压着,咧开嘴,露出排列整齐的森白牙齿,把目光转朝林翔,他似乎不太懂得如何表达感谢,然而说话语气中却充满无法掩盖的亢奋和激动:“你能把他交给我……很好。不管怎么样……我,欠你一个人情。” …… 再次睁开眼睛,克莱斯特发现周围环境已经和原来完全不同。他们似乎趁着自己被恐惧活活吓晕,失去知觉的时候,把自己弄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相比之前那个空荡荡的屋子,这里的面积大约超出整整两倍以上。墙壁和天花板仍然白得令人难受,充斥在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使嗅觉神经早已变得麻木。沿着墙边,摆放着数十台形状各异,体积不等的仪器。从外观判断,它们似乎都属于医用范畴,只是不知为什么,每当目光与盘绕在仪器下方那一团团繁复凌乱电线接触的时候,克莱斯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一个实力强大的九星寄生士,居然会害怕一堆无生命的电线……这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克莱斯特一直在拼命挣扎,他感到酥麻绵软的感觉正从身体内部慢慢消失,久违的力量和强壮又从骨髓深处缓缓被释放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理状态正在逐渐完成新一轮交替,丧失已久的信心,还有狂乱无比的报复感,也如同从深眠中渐渐苏醒的种子一样,撑破坚硬的壳皮,从表面裂隙中伸展出一丝邪恶的幼芽,变粗、成长。 死死纂紧拳头,望着肩膀上那些像状如蚯蚓盘凸鼓起的粗大血管,克莱斯特绝望的眼睛里,重新浮现出暴虐与疯狂的杀意—那些禁锢自己的家伙显然忘记了麻醉剂持续的效力时间,再过几分钟,麻木的神经又能再次恢复敏锐。到了那个时候,这座城市里没有人会是自己的对手。 应该怎么报复那些对自己不敬的家伙? 把他们全部卖作奴隶? 杀光所有人做成肉干? 或者,把这里变成一个大角斗场。发给他们最简单、原始的武器,让这些家伙自相残杀,再把那些侥幸能够活下来的人,扔给荒野上饥肠辘辘的暴熊和腐狼? 想到这里,克莱斯特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吸嗬着嘴唇发出“嘶嘶”的声音,紧握在一起的拳头,也在不断尝试着是否能够挣脱开束缚身体的金属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不可耐地盼望时间能够走得快一些。只需要再给我几分钟,我,我,我就能彻底控制一切— 门,悄无声息地从外面被推开。 身穿黑色大褂的兰德沃克走进房间,不紧不慢地踱到床前。他脸上流露出残忍而优雅的微笑,撸起衣袖,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指针,又看了看满面绝望的克莱斯特,右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支装满透明药剂的注射器,拔去表面的橡胶管套,把锐利的针头扎进克莱斯特柔软的左手血管,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手表上有节奏转动的秒针,微张的口中发出清楚标准的读数。 “十、九、八……三、二、一。” “一”字脱口而出的刹那间,轻扣在注射器上的拇指重重推压活塞,把所有药剂全部打进克莱斯特的身体。它们就像一群野蛮的暴徒,疯狂撕裂着克莱斯特体内刚刚聚集起来的每一丝力量,吞噬着可能产生能量的来源,把即将恢复活力的肌肉重新碾压得奄奄一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克莱斯特充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面前的兰德沃克。即便隔着封闭的嘴唇,也能清楚听见被紧密咬合在一起,几乎快要断裂开牙齿的可怕碾磨声。 他的时间实在计算的太准确了。最多再过五秒……不,只需要三秒,甚至两秒钟,封闭的身体机能就会像洪水一样汹涌冲开禁制,虽然短时间内还不可能完全恢复九星实力,至少也能拥有五星或者六星的力量。 妈的!他是故意的— 这个该死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忘记药效时限。他是在嘲笑自己,玩弄自己,让自己感受到希望,在焦急中饱受等待折磨,又在希望即将临近的一刹那,残酷地关闭已经逐渐开启的大门。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加残忍、令人绝望的事情。 “你……你,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卑鄙下流的杂种。” 克莱斯特口中爆发出一阵阵极度痛苦的咆哮,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从床上爬起,用双手活活撕裂站在面前这个男人的喉咙。然而无法凝聚起力量的肌肉却永远不可能实现这种愿望。所有的动作都是白白浪费力气,坚固的金属条死死禁锢着手腕和足踝,在赤裸的皮肤表面割裂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划痕。 兰德沃克从旁边拉过一张转椅,坐下,伸展开的左臂斜搭在椅背上,右手从置物架上的白瓷盘中拿起一把手术刀,在细长的指间灵活转动。 他居高临下看着躺在床上的克莱斯特。脸上的微笑仿佛是用印模倒出来直接刻在脸上,僵硬、固定、不会改变。 “克莱斯特。戴纳……你,还记得我吗?” 虽然在笑,可是兰德沃克的说话声却很冷,口气也很平淡。 这句话似乎问得有些多余。但克莱斯特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的记忆又重新回到过去,回到六十多年以前的黑金镇。 …… 变异罂粟是一种对生长环境非常挑剔的植物。在核大战结束之后的最初几年里,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密集的辐射尘中。酸雨,是干硬土壤唯一的水份来源。它们破坏并且改变了原有的分子结构,造成大面积不适宜居住的中、重度辐射区。尽管“魔爪”的势力遍布整个废土世界,然而最终寻找到能够种植变异罂粟的地方,却仍然只有黑金镇这块小小的位置。 那个小镇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像现在这样繁荣。六十年前,那里仅仅只是“魔爪”的一个分据点。连同镇上居民和武装守卫,所有人数加在一起还不到两百。除了种植变异罂粟,那里的一切,都和荒野上普通的小型定居点没什么两样。 克莱斯特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阴沉暗淡的白天,一个身穿黑色外套,头戴礼帽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长着金色长发,非常漂亮的女人来到了黑金镇。 他有着不同于荒野流民的干净脸庞。身材高大但却不显强壮,他手里提着一个褐色的皮箱,背后则背有一个长达八尺的木盒。喜欢眯起眼睛,无论见到谁,嘴上都挂着公事般的微笑。 他没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像他这样的普通人,在荒野上通常都是被奴隶贩子和暴民猎杀的对象。然而黑金镇上的居民却没有对他表示出敌意,甚至还非常欢迎。 他是一个持有医生联合协会下发执照的持牌医生。无论在废土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医生,通常都能得到足够的尊敬。 他的医术非常高明,使用的药剂也不是那些价格昂贵的合成制品。他会告诉病人在哪里采集适合病症所需的植物,或者是利用一些简单有效的方法对病痛进行缓解。而他所需要的报酬也很少—一个干净的房间,足够两个人日常消耗的食物和水,仅此而已。 黑金镇的居民非常庆幸能够有这么一个人在镇上定居。在辐射的影响下,许多旧时代的疾病已经产生本质上的变化。即便是感冒之类的病痛,也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恶化成瘟疫一类的致命传染源。有一名持牌医生,无论是心理或者生理上,都能够让人产生出稳定、安全的寄托。 那个金发女人,名字叫做珍妮。 她实在是非常漂亮,克莱斯特从未见过像她这么美丽的女性。她身上穿的衣裙虽然做工粗糙,却随时都保持干净。她有着细腻雪白的皮肤,在这个充斥着辐射,绝大多数人都患有灰藓病症的时代,足以成为吸引一切目光的焦点。黑金镇上那些肮脏肥胖,因为缺水,长时间不能洗澡,浑身上下散发着的恶心臭味儿的女人根本没法与之相比。她很和善,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非常悦耳,美得令人想起来就忍不住有种颤抖的欲望。 那一年,克莱斯特刚满二十一岁。 依靠一支强化药剂获得的力量,在普通人当中很自然就能形成威慑。来自周围畏惧的目光,让年轻的克莱斯特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家族血裔的身份,使他成为当时黑金镇的实际控制者,而他本人也努力扮演着公正、友善的统治者角色。如果让这种情况继续保持下去,医生很可能会永远呆在小镇上,终其一生。 克莱斯特实在太年轻了。这是他那个时候最大的弱点。如果他的时间阅历能够更久一些,三十岁、四十岁……或许,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黑沉沉的夜晚,从废墟里弄到的留声机发出强烈的音乐节奏,超过六十度的伏特加,一群年轻男人被酒精充斥头脑的结果,就是寻找任何可能释放出内心狂暴和欲望的机会。 第二百四八节 死妻 第二百四八节死妻 一滴温热的眼泪,掉落在克莱斯特左边面颊。湿漉漉的,有种很不舒服的麻痒。 “听着,我……我对那次的事情感到抱歉。医生,我……我……我本来不想……我,我的意思是……那,那个时候,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你应该明白,那不是我的错—” 克莱斯特语无论次地反复纠缠着几个简单的字眼,喋喋不休竭尽全力想要表明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错。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兰德沃克碧色的眼眸深处,正随着从泪腺涌出液体缓缓释放的虐意与仇恨。 “你说的对—在这个肮脏的废土世界,普通人的确只是没有地位和权利的猪狗。只有进化人才是高高在上统治一切的王者。你们可以肆意剥夺所有属于他人的东西,财产、生命、尊严、自由……哈哈哈哈!这就是一个他妈的该死的混蛋世界。” 兰德沃克微笑着爆了一句粗口。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极少发生。他灵活地把手术刀在指间转了个刀花,左手轻轻抚过克莱斯特的胸口,非常恶意地拈起一根粗长黑硬的胸毛,狠狠用力挣断。 胸口传来的骤痛,使克莱斯特眼角本能地跳了一下。他抽搐着嘴角,全身肌肉僵硬得如同铁石,扭动着面颊,勉强挤压出一个非常难看,根本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惨笑。 “我……我可以补偿你。女人、金钱、权力……只要开口,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题。我甚至可以……” “老子要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兰德沃克突然伸开手指,狠狠抓紧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克莱斯特头发左右摇晃,怒声咆哮:“你杀了珍妮,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古怪,可是克莱斯特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特别之处。被药剂束缚力量的他只能默默地望着暴怒的医生,他很明白兰德沃克为什么如此痛苦。克莱斯特自认也算心狠手辣,随着进化力量不断增加,在“魔爪”内部获得的权力越来越大,间接或者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也不计其数。可是在他的脑海深处,总存在着珍妮灰暗纤瘦的身影。她只会在自己睡梦***现。伴随着死者的哀嚎与无数凄惨可怕的面孔。有血和火,还有无数干枯惨白,说不出究竟是人类或者动物的骨肉。她的容貌已经变得非常模糊,有时候却清晰得令人感到恐惧。那张只在记忆***现的脸不再清丽脱俗,而是充斥着死者才有的灰白,眼角和唇边都流着血。她一直在微笑,慢慢走向自己,直到近在咫尺的距离,才猛然撕裂衣服。 那具曲线凹凸的身体,已经腐烂成散发着恶心臭味儿的残骸。本该高高鼓起的乳房,被几根弯曲的肋骨代替。它们表面沾挂着脓黑肮脏的腐肉,其间还不时钻出一条条肥胖滚圆的白色蛆虫。 尽管身上没穿衣服,房间里的温度也不算高,克莱斯特却觉得自己手心里已全是汗水,温热的鲜血似乎已经充斥了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让他胸口发闷、发慌、无法控制的感到恐惧。 “我……我……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我都可以给你—” 克莱斯特有气无力地喃喃着。 “给我?你能给我什么?” 兰德沃克“嘿嘿嘿嘿”地冷笑着,嘲笑着他的天真:“你什么也给不了—” “戴纳……是一个应该被永远打入地狱,永远不可能得到解脱,罪恶无比的姓—” 兰德沃克脸上已经逐渐恢复平静,在如此近的距离,克莱斯特清晰看到了那两道目光中的冰冷。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兰德沃克为什么会忽然提及自己的姓? “从二十世纪开始,戴纳,已经成为势力遍布整个北美与欧洲的黑手党家族。据我所知,你并不是戴纳家族的直系血亲,而是出自利益联姻产生的旁支。核战争在毁灭旧时代文明的同时,也摧毁了黑手党苦心经营上百年的根基。在战争中,当时的直系血亲几乎全部死亡,整个戴纳家族,只剩下你的父亲和另外两名男性成员,在仓促之下得以进入地下避难所。不得不承认,黑手党家族的继承顺位的确森严无比。他们忠实按照族内遗训,由你的伯父继承家主之位。换句话说,“魔爪”,其实就是在废土世界继续地下统治的黑手党。” 兰德沃克细长的手指在克莱斯特胸口和肩膀上的肌肉表面慢慢摩挲着,淡淡地说:“戴纳家族与洛克菲勒家族之间的合作,早在美洲大移民时期就已经开始。由于利益和实际控制权方面的相互需要,黑手党都会按照洛克菲勒的要求,在得到足够报酬的前提下,帮助他们处理一些无法用正常手段处理的特殊问题。绑架、杀人、盗取或者抢夺商业机密……由于洛克菲勒的庇护和刻意扶持,戴纳家族一直稳守黑手党的核心控制权,即便是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他们也仅仅只是暂时让出一部分势力给对手,实力却没有遭到任何损伤。” 克莱斯特有些奇怪—兰德沃克为什么会把话题扯到这方面?但他心里却随着对方的话语下意识地阵阵微颤,那是莫明的,对未知的恐惧。 “洛克菲勒就像是一头巨大无比的章鱼。它的触须,在旧时代可以延伸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带来利益的东西和技术,无论允许或者拒绝,他们都有办法让拥有者将其让出,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如果你看过旧时代二零零一年四月号的《柳叶刀》期刊,肯定会注意到其中有一篇名为《神经强化与分解性肌体》的文章。发表这篇东西的时候,我刚刚得到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的入会身份认可。在那个时候,我所掌握的生物技术,已经远远超过人类医学界能够接受的正常范围。洛克菲勒家族也同时看中了我的研究。他们要求我加入在美国特别设置的科研机构,同时以两亿美元的价格对我手上的数据进行购买。现在想想……那时候我实在太年轻了。居然会相信什么“科学属于全人类”之类的鬼话。为了躲避洛克菲勒,我带着珍妮从迈阿密跑到亚特兰大,又从伦敦跑到普利矛斯,埃及、刚果、尼日利亚、摩纳哥……几乎每过几个月,我们就要被迫更换住所。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洛克菲勒的确不择手段。接受委托的戴纳家族派出数百名杀手对我进行围捕。他们杀光了我的家人,封冻我的银行帐户。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和珍妮甚至在印度山区呆了两个多星期,仅仅只依靠野果和兽肉为食。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简直怕得要死,但我偏偏是个非常倔强的人。越是强行索取我的东西,我就越是宁死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二零零九年在比利时,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梵蒂冈教庭的红衣大主教。利用更换身体器官的方法,我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美尼尔氏综合症。作为报答,他承诺将我和珍妮伪装成神职人员,随同巡视队伍一起离开,并且隐姓埋名安排在俄罗斯教区。就在我们临上飞机前的半小时,收到消息的黑手党杀手也赶到了机场外围。为了引开他们,珍妮把我打昏,脱掉修女黑袍冲出机场。混乱中,那些枪手把她打得面目全非。等我醒来之后,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默默无闻呆在靠近西伯利亚的一个小村子里,对着破旧的教堂和圣像,终日祈祷,痛哭流泪。” 兰德沃克的声音很平淡,但是克莱斯特听起来却有种震耳欲聋的轰鸣。他甚至不敢直视兰德沃克的碧色眼眸。那里面充满冰一样的寒冷,如刀似刺般的锐利。 “我一直想要报仇,我想杀光戴纳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的每一个人。也许是上帝的意愿吧!我没有死于战火,非常幸运地活了下来。离开地下避难所,我在一家废弃医院里找到一些没有完全损毁,仍然可以使用的医疗器械。依靠这些东西,还有我一直藏在结婚戒指里面,从珍妮身上取下的几片指甲,我成功的把她复制了出来。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我看见她从培养舱里走出来的那种场景。她没有记忆,没有任何主动思维。单纯只是一具和珍妮外形完全相同的躯壳。我抱着她号啕大哭—我需要一个妻子,上帝却给了我一个没有灵魂的女人。失去的东西再也拿不回来,她只是一个存在于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符号。” 兰德沃克坐在椅子上,目光越过克莱斯特的身体,平直投射在对面白色的墙壁上。他仿佛能够看穿这堵隔绝视线的阻拦,一直望向虚幻的遥远尽头。 “她不再是原来的珍妮,为了重新找回失去的灵魂,我像孩子一样教她重新学会说话、识字。她学得很认真,虽然智力进化程度无法跟上身体发育的速度,但她已经慢慢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和珍妮逐渐重合,两个人最终能够穿越时间和死亡限制,成为我为之熟悉的那个妻子。” 说到这里,兰德沃克停顿了一下,平淡的目光垂落在克莱斯特的视线中央:“知道吗?那段时间我曾经想过放弃复仇。不管是戴纳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他们的死活已经不那么重要。荒野上到处都是旧时代人类留下的骸骨,时间能够冲淡仇恨,也许是上帝的旨意,也许我本来就是医生的缘故,我只想和珍妮一起,找个偏僻、宁静的小镇,相拥相守,了此残生……” 克莱斯特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变得僵硬。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兰德沃克的目光已经失去平淡与柔和,正在被寒冽如冰的杀机和冷漠取代。 “你们杀了她,烧掉了她的尸体。那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 兰德沃克眼睛中布满了血丝,而且渐渐弥漫着早已淡化,又迅速出现的痛苦和绝望。直到这个时候,克莱斯特才终于明白他的话为什么听起来有些奇怪—黑金镇的那个混乱之夜,被捆绑在木杆上的兰德沃克拼命企求、哀嚎。他恳求疯狂的镇民们能够把珍妮的尸体还给自己。在废土世界,普通人的要求永远不可能得到重视,被暴虐和***冲昏头脑的“魔爪”士兵在死人身上一遍又一遍发泄……到了最后,腐烂的尸体再也看出珍妮本来的面目,逐渐恢复清醒的镇民们才把她架在火堆上烧成灰烬。 “我再也不可能复制她……” 兰德沃克脸上凄凉的神情,即便是最残暴的死亡之魔看了也忍不住想要落泪:“你的爷爷,也就是老戴纳杀死了真正的珍妮。而你,又带领着那群醉鬼毁了她的替身。你们彻底毁灭了她,连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除了报仇,除了杀光黑金镇和戴纳家族的每一个人,我实在想不出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让我去做的事情。” 克莱斯特仰望着灰白的天花板,眼神逐渐涣散。即便两个人中间隔着近一米的距离,还有肌肉、骨胳等其它附属身体组织,他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兰德沃克内心深处永远也无法消失的愤怒与仇恨。 他木然地摇了摇头,机械地喃喃地哀求道:“医生,求你……我,我很抱歉……” “现在说这些,你觉得有用吗?” 突然,兰德沃克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用锋利的手术刀指着克莱斯特,仿佛受到强烈刺激的精神病人,近乎于疯狂般地大笑着,叫着:“嘿嘿,哈哈哈哈……我查过,你是戴纳家族最后的血脉继承者,我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杀了你。亲爱的克莱斯特,我会非常仁慈地让你活着。千万不要对刚才这句话感到质疑。我绝对不会违逆自己说过的话。你会活着,没有任何生命威胁,安全地活着。当然……你永远也不会得到自由。因为,你毕竟是一个该死的九星寄生士—” …… 对于医院,林翔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觉。很亲切,非常平和,甚至就连那股随时充斥于嗅觉神经,刺鼻难闻的消毒水气味,也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留存于人脑潜意识的记忆里,总有着一些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林翔不可能忘记自己在旧时代野战医院苏醒,那个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石竹花淡淡香气的早晨。 刘宇晨说的没错—死去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复活。利用应嘉头发复制出来的女孩当然不可能具有她的灵魂,但她深爱自己,自己也深爱她……这就已经足够。 在隐月城医院,兰德沃克是一个身份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不愿意接受副院长的职务,却在林翔的安排下,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研究室,能够得到充足的电能供应,需要的各种相关物资,也由城市管理委员会一应提供。 推开门,走进没有悬挂任何标牌的研究室外间,端坐在办公桌背后的兰德沃克正端起一只黑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在热咖啡表面的腾腾蒸汽,俨俨地抿了一大口。 “你来的正是时候。我这里有些东西,你一定非常喜欢。” 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房间的林翔,兰德沃克把半空的咖啡杯放在一边,推开椅子从桌前站起,整了整凌乱的衣服领口,推开通往房间内部的厚厚门板,穿过一条十余米长的走廊,进入了宽敞明亮的研究室。 一个用三角形钢架撑起的卵形培养舱,被牢牢固定在房间中央的瓷砖地面上。这是一种在旧时代医院或者研究所里经常能够见到,体积中等,长度大约为一米左右,用硬化聚脂制成,通体透明的生物培养器械。几条粗大的电缆从三角架底部延伸出来,与安装在墙壁表面的电源接口相互连接。椭圆形培养舱里注满淡蓝色的营养液,顶端,两道呈螺旋形状的金属环分从左、右两边将舱口封住,连通中间用软质材料制成的垫层一起,把克莱斯特的整个脖颈牢牢固定住,无法松动,更不可能摇晃。 兰德沃克没有撒谎—克莱斯特的确没有死,他仍然还活着。 但是,除了生命,他再也没有剩下任何东西。 第二百四九节 智脑 第二百四九节智脑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兰德沃克走到培养舱旁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坚硬冰冷的舱壁。 克莱斯特没有四肢,从胸颈锁骨以下的部位,全部都被切除。没有肌肉,除了垂直悬浮在营养液中的脊椎,浑身上下看不到任何一根骨头。唯一保持完整的部位就是头颅,蓬乱的头发被完全剃净,一块寸许见方,类似电流磁极板之类的金属薄板紧贴头皮镶嵌在颅顶,几条直径约为三毫米的电线,从金属板边缘的孔洞里延伸出来,高高悬挂在从屋顶垂下的塑料管槽中央,与两台放置在墙壁侧面,带有大型显示屏的机械仪器相互连接。 “我割掉了他的肠子,切掉了他的胃,用一块生理肠膜片代替新长出来的组织部分堵住了食道。人类进食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获取能量以维持新陈代谢。只需要按时更换新的营养液,他就可以得到足够的活下去的物质。这样做,对他来说应该是种非常不错的待遇。不需要吃东西,也就不会进行消化和产生食物残渣,更不需要通过肠道系统和***门,进行粪便排泄活动。呵呵!用更加通俗的话来说,他可以永远不用拉屎—” 兰德沃克转过身,走到培养舱正面,距离舱体两米左右的一台仪器前。伸手按下控制斜面上一只拇指大小的绿色按钮,顿时,克莱斯特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把如刀似剑般锐利的目光,投向站在面前的两个男人。 “肝脏与心肾只是维持身体机能的附属品,没有存在的必要,已经被我摘除。由于技术限制,我暂时没办法把他改造成像鱼类一样用鳃进行呼吸。因此,他的肺部还算保持完整。我在培养舱里放置了一些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框架,能够代替胸廓骨胳支撑柔软的剩余脏器。你也看到了,他浑身上下只剩下头颅。这样做,当然不完全是出于报复心理。我自认为是一个相当务实的人,也是一名科学家。我只会从最合理的方面对事物进行改造。我保留了他完整的中枢神经系统,对你而言,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敌人,而是一个非常管用的宝贝。” 听到这里,林翔不由得偏过头,疑惑地看着面色沉稳的兰德沃克。 “虽然你也是寄生士,但是对于病毒的理解,你可能永远也不会达到像我这么透彻、详细的地步—” 兰德沃克说话的口气很平淡,其中却丝毫没有炫耀或者讥讽的成份:“洛克菲勒完全是在偶然情况下,得到了能够对人类进行彻底改造的病毒。我不知道植物基因与人类细胞之间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奇怪的反应,但是,这种肉眼无法看到的小东西,对于寄生的宿主有异常强烈的求适性。它们自身非常弱小,却可以通过强行改变宿主细胞组织结构的方法,使自己在寄主体质产生飞跃性的质量变化。它们对于所在环境的改造程度,远比人类对地球自然界的相同行为更加彻底。尤为特别的是—这种改造会根据宿主的身体特征,产生极其微妙的变化。” “什么变化?”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翔的声音很平静,眼瞳深处的光芒却微微地亮了一下。 “它们根据宿主身体特征对细胞组织进行全面重构。如果宿主是四肢健全的普通人类,那么将在速度、力量、思维能力等方面均衡发展。如果宿主天生带有残疾,又没有诸如“再生”之类的特殊异能,病毒的改造方向也会随着身体缺陷产生偏移。剩下的残肢会更加发达,身体的平衡感与单肢运动能力得到大幅度强化。呵呵!它们的确是一群非常有趣儿的小精灵,也是一帮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坏蛋。为了存活,它们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正如旧时代那句话所说——“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成功或者失败,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兰德沃克显然已经感觉到林翔脑子里此刻的想法,神秘地笑了笑,把目光转向固定在培养舱里的克莱斯特,说:“我切除了他身上与思维能力无关的所有东西。但他仍然活着。为了得到适宜的生存环境,病毒改造方向也会转朝他残留的大脑和中枢神经,还有能够与外界进行联系的各种感知器官。呵呵!也许我的解释过于复杂,用简单点的话来说,现在的克莱斯特已经不再是“魔爪”的副会长,而是一台具有强大运算功能和智慧的生物大脑。” “……他与电脑……有什么区别?” 林翔皱紧了眉头,双眼盯着克莱斯特悬浮在淡蓝色营养液里的神经系统,问。 “他的运算能力比电脑更强大,而且具有主动思维能力。他能帮助你管理整个城市,负责处理繁琐杂乱的日常事务,对人力和资源分配进行条理有序的优化组合。在旧时代,这些事情通常都交给出电脑处理。该死的战争毁灭了一切,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电脑大多都是无法使用的废物。幸存的是—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为我们打开了另外一扇门。” 兰德沃克眼中明显燃烧着近乎于狂热和亢奋的光芒,他连吸了几口气,稍微平缓了一下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沉稳而有节奏地说:“克莱斯特是一个九星寄生士,寄生病毒对他残余身体的改造程度,远比一般低阶寄生士要强大得多。我知道你对刚才听到的这一切心存疑惑。或者,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是在胡言乱语。呵呵!不是自夸,在生物改造和人体结构方面,这个世界上可能没人比我研究更加透彻。高阶寄生士是非常优秀的改造材料,我可以按照各人不同的身体特质,将他们修改成我所需要的物件。生物大脑、贴身保镖、半机械士兵……在病毒改造基础上出现的变异人类,加上旧时代科技的融合,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真的会出现几个真正意义上的神。” 林翔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了兰德沃克一眼。当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他黑色的瞳孔忽然收缩成状如针芒的细点,兰德沃克的碧色眼眸深处也释放妖异的光。无论前者还是后者,谁也不想把视线焦点从对方脸上挪开,而是在疑惑与冷傲之间相互流转、徘徊。 “他……该怎么用?” 林翔首先打破了房间里近乎沉闷的空气,他微笑着,把目光和注意力转朝培养舱里的克莱斯特,认真地问。 倒不是他故意示弱或者想要拉拢,而是兰德沃克此前的话里,提到过一个非常关键的词—“我们”。 兰德沃克脸上也露出一丝友善的笑意,他指了指标一根斜***克莱斯特头皮的金属探针,说:“我正在给他灌输更多的资料和信息。人脑的记忆和思维能力远比电脑要强大得多,很遗憾,我们并没有让它发挥出全部功能。绝大多数普通人的大脑使用率只有百分之一,即便是历史上记载的智者,最高使用率也仅为百分六。如果克莱斯特的脑部得到全面开发,他就是一台活生生的人工智库。” “至于使用—” 兰德沃克再次点下控制台上的绿色按钮,指了指已经睁开眼睛的克莱斯特,说:“你可以问他任何问题。” 克莱斯特的眼睛一直在跟随林翔和兰德沃克转动。也许是因为药物和液体浸泡的缘故,他的面部表情显得非常冰冷,脸色惨白,虽然没有表露出仇恨或者愤怒之类的情绪,却也看不出丝毫笑意或者友善。 “一加一等于几?” 林翔选择了一个简单得令人想要发笑的问题。这样做,并不是出于无聊。按照兰德沃克的说法,克莱斯特目前为止应该还保留着独立思维。他想用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试探一下,这颗被固定在培养舱里的九星寄生士头颅,是否会撒谎? 这一点非常重要。林翔并不怀疑兰德沃克在生物学和医学方面的能力,但这毕竟是一台利用人脑改造成的机器。如果他对自己存在敌意,故意撒谎,给出截然相反的答案,那么,哪怕他的运算能力比旧时代的超级计算机还要强大,也是一堆没有任何作用的废品。 “等于二!” 克莱斯特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原来的音调,机械、冰冷。林翔注意到—在他左侧咽喉上,系着一只拇指大小,带有绿色电能光源的黑盒。这应该是一个声源扩放装置,使喉部通过的气流能够发出足以令人听见的声响,从而起到代替胸腔发音的作用。 “另外,这个问题具有六万四千八百零九种直接答案,三百九十七万九千一百二十八种见接答案。当然,这得看你输入问题的同时,是否还带有其它附属条件。” 克莱斯特干瘪的嘴唇慢慢翻卷着,电子合成声听起来有种很不舒服的模糊感。 “放心吧!他不会撒慌—” 兰德沃克显然看出了林翔的担忧,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寒光四射的手术刀,在细长的手指间灵活地来回转动,微笑着说:“我切除了他的情绪传输系统,神经,是大脑意志和外来信息的中枢传导器。大脑能够思考,情绪反应却必须通过外来信息与脑部记忆产生交汇、融合才能产生。作为一台生物智脑,我只需要他能够进行思考。至于情绪,那完全是多余的东西,病毒也不会对这种额外的传导器官进行修复。虽然克莱斯特的大脑皮层当中仍然存在对你、我的愤怒与仇恨,可是在没有外来信息的触动下,它们会永远保持沉默。” 林翔平静地看着面色僵硬的克莱斯特,过了很久,慢慢地叹息着:“医生,我得承认,你的确是个非常可怕的家伙……。很幸运,我们不是敌人。”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兰德沃克嘴角在微微向上,牵出一个模糊的笑容:“为了生存,病毒被迫改造宿主的身体。为了活下去,我也必须利用各种方法与这个该死的世界进行抗争。你,也不例外。”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非常感谢你的这份礼物。另外,你还需要些别的什么东西吗?我希望,你能够真正把隐月城当作自己的家。” “家……” 兰德沃克玩味地念叨着这个词,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略带嘲讽意味的惆怅,过了几分钟,他收起夹在指间的手术刀,关上控制台上与克莱斯特连通的红色按钮,慢慢地说:“可能的话,帮我弄几个五星级别以上的寄生士回来。能够是活人当然最好,死人也不要扔掉。只要足够新鲜……嘿嘿嘿嘿!尸体,也是很不错的实验材料。” …… 宽敞的会议大厅里,像往常一样摆放着条形长桌和两两对立的高背椅。地面和墙壁都经过处理,涂刷上一层新的油漆和石灰。空气中丝毫闻不到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徘徊在鼻孔间,刺激着嗅觉神经忍不住想要打喷嚏的化学品气味。 坐在首座的林翔身体挺得笔直,他穿着一套只有骷髅骑士团高级军官才有资格配发的浅灰色战斗服,双手交叉合十轻轻摆放在桌面上,漂亮得令人心颤的脸上带有一丝淡淡的微笑,令观者感到友善与亲近的同时,也隐约散发出上位者才有的威严气势。 十余名与会者分坐在长桌两边。他们是整个隐月城军、政方面的高层管理人员。其中,除了刘宇晨这张年轻而陌生的面孔,还有来自爱玛城的艾琳娜和葛利菲兹。 林翔从未要求两城管理者共同参与过任何会议。但万事总有开头,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每当这种时候,肯定有极其重要的事务或者决定要宣布。 “我准备设置一个军事参谋部,主官暂时由考伯特担任。一周之内,参谋部必须完成初步组建并且开始运转。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制订在最短时间内,对索斯比亚的全面进攻计划—” 林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充满磁性的声音无比悦耳。其中,却有种令人不容置疑的果断与坚决。 葛利菲兹疑惑地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布兰琪,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艾琳娜。两个女人眼睛里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显然,她们和自己一样,对林翔刚刚宣布的决定一无所知。 “我们和索斯比亚之间的矛盾迟早都会爆发,然而现在开战,并不个明智的选择。” 葛利菲兹扭了扭臃肿肥胖的身体,从椅子中间挣出一丝勉强能够活动的缝隙,他用力擦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汗,说:“爱玛城的人口统计与城市改造虽然已经完成,但我们还需要对城市管网和电力陪输系统进行调整。军事、食品生产、道路铺设都需要大量物资和人手。恕我直言,对索斯比亚的战争,最好在多等一至两年。” “亲爱的葛利菲兹,你实在太过于谨慎了。” 林翔脸上保持着不变的微笑,说:“以我们目前拥有的军事力量,并吞整个卢顿家族根本不成问题。” “可是管理怎么办?” 葛利菲兹皱起眉头,寸步不让地说:“索斯比亚领地范围内总共有大型城市两座,中型城市七座,另外还有三十七个小型定居点,在册总人口超过一百二十万。这还不包括东部沿海那几座被重辐射区域包围的城市。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行政管理人员对它们进行消化。一次性攻取根本不切实际,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蚕食他们。” “管理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林翔笑了笑,端起一杯摆在面前的咖啡:“直接沿用原来的管理者,整个城市运作系统只会按照我们需要的方向进行改变。” “谁来控制他们?谁来对那些投降的家伙进行威慑?” 葛利菲兹仍然并不看好林翔的计划:“他们当中很多人都对卢顿家族抱有相当程度的忠诚。如果用实力强悍的异能者率领军队驻扎在城内,的确可以形成有效的威慑性统治。可是那样一来,隐月与爱玛周边的防御力量都会被抽调一空。如果受到攻击怎么办?何况,你也没有足够数量的寄生士,对每一个据点进行控制。” 抿了一口咖啡,林翔的表情罕见地认真起来:“葛利菲兹,你应该明白,我不是一个无的放矢的人。我并不狂妄,思维也很冷静。我要尽快并吞索斯比亚,伯格森和卢顿家族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隐月城的安全和利益。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哪怕是将整个索斯比亚范围内所有城市全部夷为平地,我也必须保证隐月和爱玛的稳定。” 第二百五十节 爱慕 第二百五十节爱慕 在隐月城的武装序列当中,城卫军是仅次于“秃鹫佣兵团”的正规战斗力量。利用自己的血液进行淡化处理,林翔把每一名经过管理委员会挑选,有资格进入军队的士兵,都改造成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这种以异能者为基础组建的军队,在所有家族武装当中都属于绝对精锐。他们往往被冠加以“xx卫队”之类的特殊称号,战斗力也的确要比普通士兵强悍得多。但就数量而言,根本无法与隐月城相比。普通人当***现变异的比例非常小,能够凑齐几百人的进化人部队,已经是绝大多数家族机构能够承受的极限。 林翔则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将整个隐月城内所有居民全部变成寄生士。当然,前提是—这些人必须忠于自己。 寒冷季节的结束,并没有给荒野上的流浪者带来希望。在收获季节来临前,流民们有将近半年时间都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温暖的春天虽然使荒野上生长出一些根茎部分可以食用的植物,可是更大的危险也同时降临—暴熊、巨鼠、棘皮毒蛙、黑颈山猫……这些刚刚从冬眠中苏醒,在睡梦里消耗完所有脂肪储备的可怕生物,也迫切需要荒野流民身上的肉和骨头,来填充自己饿得“隆隆”作响的肚子。 获得隐月城市民资格的流民越来越多,根据最新的统计数据,整个城市的人口已经突破了十八万。大量壮年劳力的涌入,使整个城市发展速度前所未有的迅猛。相应的,城卫军正式人员数量也扩编至八千,而那些从更低一级市民当中挑选出来,作为补充部队进行训练,没有得到任何药剂配发,也暂时不装备武器,实际功能相当于旧时代工程兵部队的后备役民兵,在册数量已经超过两万。 六千城卫军,加上三千名拥有八级进化能力的“秃鹫佣兵团”士兵,这股力量足以碾碎索斯比亚领土上任何敢于顽抗的堡垒。 尽管不太赞成林翔的计划,葛利菲兹却也没有提出更多的异议。他很清楚—废土世界和旧时代完全不同。这里不存在所谓的民主,只有强权和***。拳头和枪,比任何口若悬河的辨才都要管用得多。何况,这个黑头发黑眼睛,皮肤像牛奶一样滑腻,相貌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年轻小子,已经是自己见过最讲道理的寄生士。 除了杨华和王彪,还有已经编入雇佣兵团的王大厦,来自流金城的佣兵亚尔曼,爱玛城的周浩等人,都接受了林翔纯血改造,进化成不同等级的寄生士。连同另外两百名从隐月镇原住民当中挑选出来,同样拥有强大实力的战士一起,分别编组成三支队伍,连同配属行进的佣兵团和城卫军,从东北、正东、东南三个方向,对索斯比亚发动全面进攻。 …… 被辐射改变的不仅仅只是生物基因和进化方向,气候和温度也变化无常。时间刚刚进入四月,隐藏在厚厚辐射云背后,无法透出太多光线的太阳,却把地面温度烘烤得足足超过三十五摄氏度。 应嘉穿的很清凉—一件白色的丝织吊带,一条短至大腿根部,同样色调的棉质热裤,胸口锁骨与向上延伸的白嫩脖颈,显出柔美骨感的线条,肩膀和大腿裸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顺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扎成马尾,加上一双质地轻便的薄底夹趾拖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青春的气息。 她翘着腿,以极其诱惑的姿势斜靠在椅子上,腰臀在骨盆的支撑下,使整个身体弯曲成舒缓而不失紧张的形态,挂在足趾中间的拖鞋轻轻摇晃着,与光滑修长的腿部一起,在地板上形成一个模糊的投影。 旁边,是一张直径大约为两米左右的圆形木桌。上面摆着一支ak100突击步枪,两个三十发满装弹匣,一支m92f手枪和一支m500,还有两枚威力巨大的h6型防步兵手雷。 四个标准规格的金属弹药箱,呈“品”字堆放在木桌侧面。最下层三只箱子,只有一个半敞开箱盖,露出整齐码放,表面反射出澄黄色金属光泽的密集子弹。最上层的箱子里子弹已经被清空,里面斜插着一枝十二点七毫米巴雷特狙击步枪,两枝pf109式八十毫米火箭筒。顺着一条从箱口边缘外拖出来的弹链,还可以看到一挺架放在地面上,枪口对朝窗户外侧的七点六二毫米gau449型六管速射机枪。 至于应嘉本人……她正神情专注地把弄着一支ppk手枪,不时从枪身上拆解下某个零件,仔细端详片刻,又准确拼装回原来的位置。 经过特殊改造的大脑拥有令人震惊的接受和理解能力。不到半小时,应嘉已经明白房间里这些武器的具体构造和使用原理。甚至对于构成枪械和子弹的金属和化学成份也一清二楚。 两周前,她已经在林翔的陪同下,在隐月城地下靶场进行了第一次实弹射击。成绩非常惊人—一百发子弹,除了前十发从脱靶至十环循序渐进,后九十发,全部从同一个弹孔里穿出,在射击场对面的岩石墙壁上,首尾衔接硬生生地撞出一根破碎沉重的铜链。 这是一个充满危险与死亡的世界,林翔不可能把应嘉随时带在身边,虽然已经提前留给她足够的血作为预防,但是,多学一点儿必要的东西,没有坏处。 电脑、英文、驾驶车辆,曾经是旧时代人类当中,白领阶层必须掌握的技巧。 射击、自制武器、用最简单实用的方法,干掉可能成为敌人的对手,是废土世界每一个人都要拥有的能力。 墙边的垃圾桶里,有一把已经半枯的小黄花。就在它的下面,还有一把完全萎缩,花瓣表面大半部分发黑变腐的花束。 昨天和今天,应嘉都在阳台上找到同样的花束。它们和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穿过无数障碍,轻而易举递放到自己面前。 从林翔手中得到头发,在培养舱里设定应嘉性格的时候,刘宇晨给这名复制女孩灌输了各种优秀纯良的品性。 温柔、善良、冷静、善于思考…… 但这并不意味着应嘉不会愤怒,不会发火,不会做出激烈粗暴的举动。 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花。她不希望林翔因此对自己产生某种误解,更对自己所在环境产生出下意识的恐惧—她感觉自己正被某个人从暗处偷窥,只有关注自己并且熟悉自己作息时间的人,才会在阳台上准确摆上新摘的鲜花。 “咔嚓—” 把弹匣用力压进ppk的枪柄,右手握枪,左手托住枪身,微微侧过头部,应嘉冰冷的目光顺着枪口准星上那道半圆形孔槽慢慢外延,笔直射向阴暗沉闷的天空。 …… 清晨,钟表上的指针,已经跳过七点的格位,然而天幕上却看不到丝毫亮光,整个世界,仍然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 也许是因为悬浮在半空的辐射尘,或者是地球运转速度在爆炸中受到影响,废土世界的昼夜交替时间,比旧时代整整延迟了一个多钟头。但是不管怎么样,一天仍然还是二十四小时,至于天亮时间究竟是七点还是八点,对于饥肠辘辘的人们来说,根本不值得对此多加关注。 一条诡异的黑影,从平民区里的狭窄小巷里飞快穿过,好像一只早起觅食的老鼠,沿着墙角一直窜向那道把隐月城分隔成内、外两部份的高大城墙。他的速度很快,行进路线也完全避开墙头和警戒塔上卫兵的注意。十几分钟后,他已经窜进墙壁西北面的一处死角,拉开衣服,取下捆在腰间的三角形钢制勾爪,甩动着拖在勾尾上的粗绳,瞄准十余米高墙头上那处熟悉的位置,重重一扔,脱手飞出的钢爪与墙壁内侧的石块紧紧扣合在一起,绷紧绳索,使劲儿拽了拽,黑影开始慢慢朝着墙壁表面攀爬。 威尔希尔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他的动作很轻,身手也很灵活。城头上的哨兵十分钟前刚刚换过岗,自己有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利用。避开警戒塔上的观察人员,悄悄跑近城主官邸,把藏在怀里,还带有露水的鲜花扔上阳台,然后原路返回,足够了。 街道,死一样的寂静。偶尔有风吹过,碰撞在坚硬的石头墙壁上,在空旷无人的街头回旋打转,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呜咽。 和周围其它建筑一样,城主官邸外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灰白色的石块与环境和地面融为一体,原始、粗犷,有种任何旧时代建筑材料都无法代替的坚硬与厚重。 站在阳台下面,仰着头,威尔希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厉害,浑身上下都被流速过快的血液刺激得滚烫,身体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就连握在手里的花束也有些拿捏不住。 “我……我爱你……” 在心里默默回念着被重复了无数遍的三个字,威尔希尔阵红阵白的脸上,慢慢出现了趋于正常的微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退几步,把握在手里的花束凑近面前用力嗅了嗅,对准阳台上早已确定的位置,灵巧而不失力道地扔了出去。 “哐—” 花束脱手而出的瞬间,三米开外正对自己方向的钢制房门,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从里面敞开,面色冰冷的应嘉,正从房间里一步步走出。 她穿着和昨天一样的吊带和热裤,肩膀上披着一件石磨蓝牛仔布外套。她的面孔像平时一样清丽绝伦,微蹙的眉宇间却能看出勉强压抑住心头,随时可能勃发暴怒。尤其可怕的是,她的手臂平举,掌心里握着一支精致小巧的ppk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威尔希尔的眉心。 “原来,那个每天和我捣乱的家伙是你—” 应嘉的声音语气平淡无波,仿佛是由机械合成,丝毫没有平时和林翔在一起的温柔与娇糯。 威尔希尔彻底失去了镇定。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僵硬的身体保持着刚刚投出花束之后,正准备收回来,却没有完全回归原来位置的半伸展姿势。高高举过头顶的右手仿佛被死死固定住,虽然酸麻肿胀的肌肉和神经一再催促他收回胳膊以求得到轻松,可是威尔希尔却丝毫不敢动弹,只能呆呆站在那里,口张舌结望着面前的应嘉。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与心爱女孩会面的情景—有路上充满桃色气氛的偶遇,也有英雄救美式的碰撞,还有因为某件小事发生争执,最后彻底解开误会,相互把手言欢的理解型接触……所有这些,都是旧时代爱情书籍中经典的会面场景,却唯独没有像现在这样,自己刚刚完成送花的举动,却被对方用枪指着脑袋的尴尬场面。 “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每天都要把花扔上来?为什么不敢露出真面孔?你想打乱我的生活?还是想故意表示什么其它的念头?” 应嘉白嫩的脸上显出一抹粉晕,愤怒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极度饱满的胸部在膨胀与压缩间不断往复,在白色丝质吊带衫中央挤压出一条深深的沟,又迅速消退成略微平缓,却明显带有凹陷的圆弧。 “我……我……不,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我喜欢你—” 威尔希尔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他的心如同在撕裂,无法接受自己的心意被这样恶意理解。他大口喘息着,理智告诉他—眼前这种状况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认错道歉,然后立刻转身而逃。他有充分把握感觉到那个女孩不会开枪,其中恐吓成分显然大过实际产生的威胁。然而思维的本能反应,却使他感觉到自己的尊严正被对方轻易踩在脚下。他必须告诉那个女孩自己的本意,必须让他明白自己久被折磨,几乎快要发疯的心。 “你……喜欢我?” 应嘉脸色骤变,眼中瞳孔猛然紧缩,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握紧手里的枪,只是扣住枪机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 她曾经考虑过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可是当威尔希尔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她仍然感到本能的恐惧和紧张。 “这不可能—” 应嘉不假思索地矢口拒绝。她从未想象过能够接受除了林翔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 “不,你不能这么残忍—” 威尔希尔明显激动起来,他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转过身,用充满渴望与哀求的目光死死盯住应嘉,贪婪地扫视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他还是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与心爱的女孩直面正视,他恨不能张口把她吞下,彻底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残忍?” 应嘉很奇怪对方居然用上这个词,她皱紧眉头,慢慢调匀呼吸,努力控制住愤怒的情绪,用冰冷生硬的声音说:“好了,我不想再继续追究这件事。你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趁着卫兵还没有发现,马上离开这儿,现在就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不,这不公平—” 威尔希尔做梦都未曾料到应嘉竟然要说的是这样一番话,他觉得浑身所有的血猛然窜到头顶,把整张面孔挤压得一片紫红。他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低声地咆哮着:“求你!求求你!你应该给我个机会—我真的很爱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看着你,你的每一个动作我都熟记于心,我知道你喜欢白色,我还知道你最喜欢穿的那几件衣服。你经常呆在阳台上仰望天空,你爱幻想,喜欢一切美好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这番话并非夸大其词,日复一日的观察,使威尔希尔对应嘉已经产生出极其微妙的感应心理。通过猜测和某些微末细节,他的确能够说出应嘉的喜好。 应嘉浑身都在颤抖,她强压着恐惧,迎上威尔希尔如火焰般炽热的目光。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象是有一股从地狱中升起的寒风,彻底吹透了自己的身体。 实在太可怕了,她从未想象过有人会把自己活活看穿。那丝毫没有被人理解或者是相互间心意明了的清澈感,反倒有种衣服被暴力撕裂,赤身裸体以最夸张姿势展露在陌生人面前的放荡。应嘉做梦都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会有除了林翔之外的第二个男人能够分享属于自己的秘密。可是现在,就在眼前,这个外表猥琐,浑身上下散发着体臭与汗馊的干瘦男子,竟然恬不知耻地说他知道这一切。 第二百五一节 情敌 第二百五一节情敌 每一个人的大脑思维深处,都有自己必须为之坚守,也绝对不允许其他外来者碰触到的底线。就好像旧时代企业工人的最低工资标准,或者废土世界被呼来唤去随意凌辱的奴隶,一旦压迫的力量超过人们能够承受的极限,随之产生的不仅仅只是死亡,还有强烈无比根本不可能消弥的反抗怒火。 应嘉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 刘宇晨在复制她的时候,曾经按照最符合人类审美观点的比例,对五官外形和分布位置进行了巧妙改变。暂且抛开这些不论,单从面部和双手外裸出来,比牛奶和丝绸还要柔滑白腻的皮肤,就足以使绝大多数男人瞬间肾上腺素分泌加速,脑子里随之产生出无数充满***色彩和***哀喘的狂乱画面。 但这并不能够成为任由男人肆意接近自己的理由。应嘉很清楚—除了林翔,自己心目中再也不可能容纳下其他男人。自私也好,狭隘也好,没有眼光也好,他是我的,我也是只能是他的,就这么简单。 站在略显清冷的晨风中,看着瑟索身体,把头颈缩进衣服,用贪婪和期盼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的威尔希尔,应嘉只觉得心底的熊熊怒焰和巨大的愤怒感再也压抑不住。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的羞愤、屈辱、杀机,以及一切负面的情绪搅在一起,就在这种无法抑制的狂暴即将冲出身体的一刹那,脑子里最后的清明与理智,终于牢牢束缚住这头疯狂咆哮的无形野兽,已经下扣到弹簧触点边缘的手枪扳机,也在压力骤减的手指释放下,缓缓回到原来的位置。 “滚—从我面前消失—现在—立刻—马上—” 威尔希尔怔怔地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神情冰冷的应嘉,死死咬住嘴唇,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慢慢流淌下来。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指着应嘉,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吼叫着:“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我是那么爱你,那么珍视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不……不,你不能这样—” “再说一遍,你给我滚—” 应嘉咬牙切齿地举高手枪,用力拉上枪膛。 “我为什么要走?我终于能够见到你,亲耳听见你说话,即便是发怒辱骂,我也仍然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这意味着你心里仍然有我的影子,虽然你并不爱我,但是你却可以恨我……没关系,我可以等。有恨,才会有爱。呵呵呵呵!我有耐心,我会好好等着你回心转意……” 威尔希尔“格格格格”地笑了起来,过于削瘦而显得细长的面颊,随着肌肉牵引扭曲成古怪的形状。他放肆而张扬地摊开双手,指着自己的前胸,用沙哑的声音说:“开枪吧!杀了我,我心甘情愿—” 应嘉没有说话,脸色却慢慢变得难看起来。她恶狠狠地握捏着手里的枪,眼眸里释放出恨怒交加,如刀似剑般锐利的目光。过了近五分钟,她忽然浅浅的笑了起来,笑容沁人心肺 ,却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真是奇怪,我怎么会和你这种疯子加变态一直争论到现在?你不过是个患有妄想症的白痴。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再见面。至于你送的那些花……它们会被直接扔进垃圾桶—” 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应嘉轻哼一声,转身走进官邸,重重关上大门,把呆若木鸡的威尔希尔独自留在空旷的街道上。 凭心而论,她实在很想一枪打爆这个猥琐男人的脑袋。 可她下不了手。 虽然心智和身体发育已经趋于成熟,然而应嘉的实际生理年龄却不到两岁。她能够熟练地操作任何枪械,却并不代表她能够冷血残忍地杀人。隐月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温室,林翔则是负责管理的园丁,被呵护关怀的应嘉并非不知道废土世界的残酷和冷漠,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着与荒野世界格格不入的一丝温柔。 突然出现的追求者令她感到厌恶,然而在杀与不杀之间,善良的应嘉最终选择了后者。 …… 话,已经说的足够清楚。 威尔希尔神情僵硬地站在街道中央,忽然,腿脚一软,颓然瘫倒在地。这一刻,他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被抽干,站不起来,说不出话,甚至就连呼吸也彻底陷入停顿。 心很痛,仿佛有柄无形的重锤,正在狠狠撞击着心灵深处最脆弱的部分。 “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加爱你。你的每一部分我都会奉若珍宝,我会舔你的小脚趾头,像珍珠一样把它们含在口中。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威尔希尔痛苦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翕张的嘴唇颤抖着,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警戒塔和城墙上的卫兵很快就会重新巡视过来。但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念头,脑子里来回环绕乱窜的,全部都是应嘉绝美的面孔和曲线玲珑的身体。它们逐渐交替幻化,在模糊与清晰中间来回变更……渐渐的,应嘉的脸已经从思维空间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翔那张充满微笑,令威尔希尔感到嫉妒和愤恨的脸。 “没错!是他,一定是因为那个男人的缘故—” 威尔希尔仿佛瞬间被注入十支“杰特”,从地面上猛然跳起。他死死握住双拳,紧抿的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而在内心深处,在嫉恨烈火熊熊燃烧、升腾的烈焰中央,他却在咬牙切齿、歇斯底里的怒声咆哮。 “林翔……我,我要杀了你—” …… 在厚厚的辐射云笼罩下,灰色,是无边无际荒野上唯一的,也可能是永远都会一直存在下去的基调。 但这并不意味着废土世界没有其它颜色。在浓密得如铅般沉重的灰暗之下,一片地形起伏平缓的丘陵南面,矗立着一座被无数暗红色建筑组构而成的城市。 这片土地曾经蕴含着丰富的矿脉,在旧时代,从地下挖掘出的矿石已经成为文明世界必需物资的一部分。环绕在矿场周边,以此为核心形成的村镇建筑圈,像同心圆一样朝外辐射、扩大,最终,发展成为一个居住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小城。 所有的一切,已经随着从天而降的核弹成为历史。战争结束后的数十年间,小城一直保持死寂与安静。没有动物,被辐射污染土地上的植物也非常稀少。千疮百孔的楼房建筑默默矗立着,任由酸蚀的雨水在表面肆意冲刷,呼啸狂乱的风从空荡荡的窗户里席卷而过,带起一个个颜色各异,肮脏不堪的塑料袋。虽然身体强度远远比不上钢铁和磐石,然而这种人类利用石油制造的工业化合物,却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强悍生命力。它们毫不惧怕时间与环境的折磨,一声不吭默默顽抗。每当有风吹过,半埋在泥土中间的破烂塑料膜袋总会发出“哗哗”的声响,也只有看到它们的时候,林翔脑子里灰暗混乱的废土场景才会稍微有所变化,被一层淡淡的,随时可能消失的旧时代文明光环所笼罩。 可能是因为酸雨,也可能是因为矿脉的影响,这里的建筑表面都呈现出沉闷的暗红,就像血从身体里喷涌出来,溅在墙上,被光和热逐渐蒸发其中水份,只剩下干硬板结的黑红凝块。 核战毁灭了文明,却很难完全抹去旧时代的所有痕迹。从几块历经岁月折磨,至今仍然保留着残缺不全,却勉强能够看清楚汉文字的铭牌与碑刻上,新生代人类可以知道,这座古老的小城,在旧时代的名字,叫做“张家镇”。 如果不是专业研究人员,很少有人会记得历史。废土世界也不例外,面对饥饿与干渴的威胁,人们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寻找那段失落的文明。虽然他们同样也会在废墟里翻找搜索,然而目标却是那些由自己祖先制造,仍然具有使用价值的各种器具。 不知道究竟是谁给这里起了“血石城”这个名字。那些最早迁移到此的流民早已死绝,他们的子孙后代成为废墟建筑里新的居民。与古老模糊的“张家镇”相比,具有现实意义且通俗易懂的“血石城”,更能让他们牢牢记住废土世界的残酷和野蛮,凄凉与绝望。 这里有水—一条从丘陵旁边环绕流过的河,可以满足大约五十万人左右的日常消耗。当然,和废土世界的绝大多数淡水资源一样,它们同样受到污染,尽管辐射程度轻微,却必须经过净化处理才能饮用。 这里有矿—旧时代的大规模挖掘,已经把距离地表很近的煤层和铁矿石全部搜刮一空,可是残留矿脉仍然具有相当规模的储量。唯一的缺陷,就是必须进入地下很深的位置,才能得到这些从上古史前时代就遗留下来的地球财产。 血石城的市民数量大约在两千左右。不过,这个数字并不包括其他附属居民。如果把城内所有人类全部加在一起进行统计,总数大概应该为十二万左右。 卢顿,是一个庞大的家族。 联姻,能够把两个原本完全陌生的人,用无形的线死死捆绑在一起,交合、生子、繁衍…… 血石城两千市民,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被冠加以“卢顿”的姓氏,但他们却与卢顿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管家、仆人、监工、亲族……这是一张庞大繁杂的关系网,几十年的繁衍,使这个利益圈越来越大,而且正以滚雪球的速度飞快扩张。 在废土世界,市民和居民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就如同旧时代城市里的常住人口,按照实际身份,可以划分为拥有本城户口的市民、外来打工者、流动人员、城郊农民…… 除了两千市民,其余十多万血石城居民,全部都是奴隶。 这里,是索斯比亚的重要据点。卢顿家族虽然没有能力生产重型机械,却能够对铁矿石进行最基础的提炼。利用这种经过简单处理的原料,他们能够与那些能够制造器械的其它家族进行贸易互换。 两千与十万,这绝对是两个无法划上等号的数字。 每一个奴隶都不甘心把命运交付到其他人手上,可是对方有枪、有鞭子、还有经过驯化,凶残狰狞的巨鼠和鬣狗。除了每天默默嚼咽寡淡无味,数量也仅够勉强吃到半饱的糠制面包和水,奴隶们的工作,就是往返于矿洞与地面之间,用随时可能被灭杀的生命,肩挑背扛出一筐筐沉重的矿石。 反抗,早就已经变成一个没有实际意义的词。旧时代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类数量多达五十万,却被几个身上套着诸如“***”、“局长”之类光环和头衔,肆意剥夺自己利益的家伙牢牢控制。那个时候,多少还存在所谓的法律与道德。至于现在……反抗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 …… 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城卫军,分散在距离血石城两公里外的丘陵背后,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沿着预先规定的路线,把整个城市团团包围。 一辆越野吉普车从丘陵西面驶出,在干燥的半沙化地面上,碾压出一团团飞扬的烟尘。咆哮猛冲的车头,正对着血石城外两座警戒塔中间,用石块和矿渣铺成的路口。 驻守在塔上的士兵早已发现这辆表面涂有双头鹰(秃鹫佣兵团)标志的越野车,他们立刻挪动枪口,把飞驰而来的车辆牢牢纳入瞄准镜孔。但他们却不敢扣动扳机,也丝毫没有想要松开枪身的意思,只是神情紧张地望着被尘土围裹的越野车越来越近,最后,稳稳停在警戒塔背后二十多米的空地上。 林翔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下。坐在车厢后部的王大厦和另外两名卫兵也紧跟其后,慢慢走到空旷平整的大路中央。 对面,一排用沙袋临时堆成的胸垒,将整条街道从中部横向断开。两门威力强大的四联装机关炮赫然架在胸墙背后,以它们为核心,数百名身穿索斯比亚战斗服的士兵分别围聚在两边,大大小小各种不同型号与口径的武器,全部指向这四个刚刚从车上跳下来的陌生人。 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面容阴沉的中年男子站在沙垒前面,双脚分开稳稳立住。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头部略微朝前低倾,阴冷的目光从眼眸深处放射出来,死死盯着越走越近的林翔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显然有些多余,然而中年男子实在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开场白。索斯比亚和隐月城相互接壤,血石城也有部分商队参与贸易,虽然不认识身为城主的林翔,却能够通过对方胸口与臂章上的黑色骷髅与双头鹰标志,判断出实际身份。 “你是契布曼。卢顿?”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反而态度温和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你是谁?” 中年男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阴云却没有随之散开。 “我是隐月城城主—”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来意:“我需要这座城市。从现在开始,血石城所有的一切,都将纳入我的管理范围—” 契布曼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半小时前,他就收到哨兵报告,知道城外突然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显然,对方来意不善,可契布曼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血石城是索斯比亚的重要资源采集点,为了稳妥起见,伯格森特意从家族成员当中,挑选出具有相当才能的契布曼进行监管,城内的武装部队数量也足足高达两千,可问题是—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虽然利用强化药剂改造出两百余名强化人,但是这点力量和城外数量庞大的进化人军队比较,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更可怕的是,林翔身后的三名随员身上,全都释放出二至四星不等的寄生士气息。这种狂放到极至的生物气场,压迫着契布曼根本无法动弹。虽然他也拥有异能,却是从医生联合协会那里购买,利用药剂改造获得,无论等级和实力都弱得可怜的五级强化力量。 隐月城和索斯比亚之间,一直保持着相互敌对,却彼此之间进行一定程度贸易交换的关系。 在卢顿家族当中,契布曼属于具有才能的干练成员。他一直奉劝伯格森与隐月城之间保持友好,尽可能消除不必要的敌意。虽然不太清楚隐月城方面究竟拥有多少名寄生士,但就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座城市的武装部队成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实力强大的变异人。 第二百五二节 承诺 第二百五二节承诺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虽然你姓卢顿,但我也没有迂腐到拒绝接纳对手的程度。如果愿意的话,你仍旧能够继续担任血石城主一职。姓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当然,你也要把衣领上那枚独角狮胸针取下。作为补偿,我会另外给你一枚新的双头鹰。” 林翔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声音始终温柔如水。 契布曼身体微微有些发颤,张开一条缝隙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他忽然间感觉自己苍老了起码三十岁,无论身体或者思维都觉得麻木,精神状态更是疲倦得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对手实在太强大了。暂且不论城外那支数量庞大的军队,单就眼前这三名环绕在林翔身边寄生士,自己就根本没有办法应付。普通士兵对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林翔安静地站着,等待着契布曼的思考结果。他非常有耐心。 契布曼脸色逐渐变得惨白,他打破了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平静,用干涩得像是缺失水份般的沙哑声音说:“如果……你能保证所有投降士兵和城内全部市民的生命安全,那么……我愿意投降。” 林翔微笑着点了点头:“你是一个非常理智的指挥官。我一直认为,卢顿家族的成员都是骗子、无赖、***者和精神病重症患者,唯独伯格森是个例外。现在,在他的后面,我应该再加上你的名字。” 契布曼没有对这番抱有善意的话作出回应,他眼眸中的目光变得狠辣而凶厉,他仔细地检视着林翔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又紧盯着对方那双清澈如水的黑色眼睛看了足足近三分钟,才仰面朝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守信,是一名统治者必须拥有基础品质之一。” 虽然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林翔仍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 契布曼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他挥手叫过站在沙垒背后的一名高阶军官,头也不回地说:“命令所有部队解除武装,离开掩体和工事,就地列队,等候接降。” “阁下,这……” 尽管已经听清楚两人先前的谈话,军官还是忍不住想要争辩。 “执行命令吧!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契布曼语调低沉地打断军官的话,伸手解开腰间的皮套,摸出一支银色勃郎宁仿制手枪。 见状,守候在林翔旁边的王大厦等人迅速闪身上前,以契布曼为核心,围成一个狭窄的三角。 契布曼毫不在意这种禁锢自己的举动。他用力扳开勃郎宁的枪机,把枪身高高举起,对准自己右颅太阳穴,深深地看了林翔一眼:“希望……你能够记得自己的承诺。”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轻咳了几声,说:“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图。我丝毫没有想要杀掉你的念头。在血石城,你仍然还是城主,只不过……”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无法原谅自己。” 契布曼再次打断了说话,他把枪口稳稳架在自己右颅的凹陷位置,仰望着灰暗的天空,惨笑道:“血石城是卢顿家的产业,既然我无法保住它,就必须承受罪责。” “承受罪责的方法很多,你不需要选择死亡—” 林翔的话里丝毫没有讥讽的成份,口气也充满诚恳。 “抱歉,我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带着耻辱和失败活下去……我,做不到—” 契布曼挺直胸膛,深深吸了口气,狠狠地扣下了扳机,子弹带着致命的威力射出枪膛,他的身体被巨大动能碰撞着,仿佛一截僵硬的木头猛然朝左面倾斜,重重地摔在地上。 现场一片死寂,守候旁边的军官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尸体旁边轻声抽泣。沙垒背后的士兵也慢慢走出,排列在契布曼尸身侧面,默默肃立。 “老傻瓜……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返回林翔身边的一名寄生士卫兵,叹息着摇了摇头。 “不,他一点儿也不傻—” 林翔猛然转过头,神情激动而粗暴地咆哮:“这是一种最高尚的特质。正因为有这种东西存在,我们……才能和地球上其它生物有所差别,才有资格被称之为人类—” …… 不到两个小时,血石城所有隶属于索斯比亚的军队,已经全部解除武装并且被押送到临时指定的战俘营。连同他们一起关押的,还有从城内各个角落被聚集起来,拥有正式身份资格的两千市民。 至于数量足足多达十余万的奴隶,则按照原来的整体编制,被拘禁在各个营地里分别进行看押。城内的权力交替一度使得他们欣喜若狂,认为终于能够脱离苦难重新恢复自由。然而比索斯比亚军队实力更加强大的隐月城卫军,还有那一个个指向自己,充满戒备和冰冷意味的乌黑枪口,也使头脑发热的奴隶们渐渐认清形势,默默绻缩在营地内部属于自己的狭窄空间里,等待着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发号施令。 城主官邸已经经过清理,踏着一条宽厚的红色细绒地毯,林翔和王大厦信步走进二楼客厅。四名衣着暴露,年龄大约十五岁左右,身体曲线凹凸有致的美貌侍女跟随脚步一直走进房间。由于辐射的缘故,她们的肌肤略微有些发黑并且显得粗糙,但就整体而言却健康而富有朝气。她们身体瑟缩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惶恐无比,却在尽量保持着必不可少的礼仪。 她们都是上任城主的私产,死亡或者继续成为专宠,完全决定于新主人的意志。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血石城的城主。” 林翔背着左手,走到大厅侧面的办公桌前,拿起一只拳头大小,用水晶打磨而成的装饰球,饶有兴趣地旋转着。 “城主?” 王大厦颇为意外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那个能力。你知道,在旧时代,我只是一个班长,我从未……。” 林翔转过身,脸上浮起了淡淡的迷人微笑,说:“没有谁是天生的统治者。即便是那些古代的帝王,也一样是在成功与失败当中得到经验。废土世界没有秩序,这里的民众也不像旧时代人类那样,拥有不可侵犯的各种权利和自由。你是寄生士,在普通人眼中,你就是高高在上,掌握他们生命和一切的神。” 王大厦眼中多了些异样的光彩,又迅速消失,他低着头,默默无声地思索着,林翔侧身斜靠在办公桌旁边,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可能会把事情搞砸。” 过了近五分钟,王大厦终于说出一句既不像承诺,也不像是拒绝的回复。 “隐月城不可能独立存在,它需要各种不同类型的物资流通用以得到维持。其实,这很像是古代历史上的城邦国家,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要得到更多的资源,就必须扩张。新的城市,新的定居点,都需要新的统治者和执政官。国家的概念已经和旧时代一起不复存在,连最基础温饱都无法解决的人,不可能去考虑什么所谓的民族主义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终究属于旧时代的中国。索斯比亚也好,费迪南德也罢,也不管医生联合协会还是骷髅骑士团,它们都是外来者。统治这片土地的上位者,只能,必须是我们自己—”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香烟,撕开封口抽出一支递到王大厦面前,看着他那张被黄色皮肤覆盖,具有典型亚裔人种特征的脸,认真地说:“我们身上,都流着同一个种族的血。” 点燃的烟头,在忽明忽暗的亮光中慢慢释放出浓密的白色厌恶。王大厦沉默了片刻,缓慢地点了点头。 …… 时间,能够磨灭最坚硬的物体,血石城内的建筑也不例外。 沿着横贯整座城市的主要街道,路旁两侧的楼房都呈现出暗红色调。覆盖在建筑表面的装饰层大多已经脱落,屋角和墙头被酸雨侵蚀的一片斑驳,许多地方已经露出生锈的钢筋。但就牢固程度而言,它们还能住。至少在接下来的上百年时间里,如果没有遭到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破坏,可能会一直保持外观丑陋,内部坚固、结实的状态。 从上空俯瞰,整座城市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盆地。沿着倾斜坡面边沿,最高不超过四层的小楼房屋密密麻麻梯次排列着,纵横交错的街道把它们分隔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居住区。就在被所有建筑围成圈形,呈不规则圆的盆地底部,早在旧时代就已经被改造成占地面积超过上万平米的广场。破碎的花台和街道沿石依稀能够看出百年前的规划,被厚厚积灰覆盖的绿化带里,凸伸着一个个黑腐枯硬的树桩。平整的水泥地面上,龟裂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粗大缝隙,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从中间窜生拔高,在清冷的微风中随着气流卷动左右摇摆。 广场周围各处制高点都布设了枪手,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分散围站在场外台阶顶端,监视着分别从东面和东南方向被押进广场的战俘和市民。就在人群外围的水泥平台上,已经用沙袋堆成数量多达五十余个临时掩体。架在沙垒表面的重机枪,正指着被围在场地中央,惊慌失措的投降者。 除了已经被解除武装的索斯比亚士兵,人群里还能看到身穿厨师和仆佣制服的男女。在那些相互簇拥的市民中间,有一个个牵住父母的手,满面惊恐的孩童。几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怀里甚至抱着婴儿,她们侧过身子,尽量把孩子避开隐月城士兵的视线,用不安和带有希冀的目光,抖抖索索地望着正在几名警卫陪同下,从广场上层台阶慢慢走下的林翔。 一名高阶军官从战俘群中用力挤出,朝着林翔所在的方向快步走来。这种突然的举动,使围站在附近的士兵纷纷把目光焦点和枪口都聚集过来,两名守候在林翔左右的寄生士警卫立刻迎上前来,分别抓住军官的两条胳膊,如同重型坦克轰然碾压,将其整个人仰面朝天倒按在地。 “你,你答应过契布曼大人不杀我们。你,你……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尽管被两股强大的力量死死按住无法动弹,军官口中仍然爆发出洪荒巨兽般的咆哮。他大张的鼻孔中喷着道道粗气,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站在十余米外的林翔。 慢慢走到军官旁边,蹲下,林翔用平淡冷漠的目光,来回检视着对方那张被恐惧和愤怒充斥的脸。两分钟后,他从地上站起,背着双手,用怜悯和平静的语调说:“契布曼是一个具有优秀品质的人。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违背自己承诺的事。” “那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 军官使劲儿咽了咽喉咙,林翔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把疯狂升腾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怒火浇熄大半。他努力平复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以尽可能平和的口气问:“对不起……我以为,你想在这里把我们全部解决。” “契布曼和我都是城主,言而无信是最肮脏、卑鄙的野兽品质。我答应过保留你们的性命,就绝对不会反悔—” 林翔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他平静地看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军官,说:“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必须明白—包括你在内,这里所有的人,都是战败投降的俘虏。” 军官脸上立刻变色,他的嘴唇微微颤抖,虽然没有明确表露出隐藏的意图,但仅仅只是这句话,就足够表明林翔的态度。 “我没有义务供养你们。按照废土世界的规矩,从放下武器主动投降的时候开始,你们已经不再拥有自由。嘿嘿嘿嘿!换句话说……你们,都是我的奴隶—” 林翔脸上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饿了。从昨天开始直到现在,你们没有得到过任何食物和水。别着急,仓库物资的清点工作已经结束,面包很快就会运来。今天,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双倍配额。至于明天……能够得到多少食物,则取决于你们自己的态度。” 军官一脸惨白,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和愤怒,问:“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明天上午矿场将重新恢复运转,按照矿山的实际储量和挖掘进度计算,那十几万奴隶最多只能发挥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产能,你们将和他们一起进行采掘。” 说着,林翔的目光渐渐转冷,但仍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无论男女老弱,全部一视同仁—” “那么……那么孩子呢?”军官只觉得身体内部所有力气瞬间被抽空,哀求着问。 “孩子也是人。想得到面包,就必须下井背矿—” 林翔的声音从容淡定。 “不,你不能这样做—无论战争结果如何,都不能牵扯女人和孩子。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突然,军官猛地爆发出狂暴粗野的怒吼,他面容已经完全扭曲,冲着林翔的疯狂诅咒、咆哮。 “你说的没错—” 林翔神情淡漠地看着拼命挣扎的军官,收起脸上的笑,冷冷地说:“但是不要忘了,你们全部都是卢顿家族的附属群体。即便是孩子,身上也可能流着卢顿的血。” 军官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他无力地扭了扭被寄生士警卫死死扣住的胳膊,用企求和希冀的口气说:“我们……我们可以宣誓,永远效忠。”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再次蹲***,轻轻拍了拍军官的肩膀,狞笑道:“我相信你的誓言绝对真实。然而这种情况能够保持多久?一个月?一个星期?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免除奴役的暂缓之计?我不是神,也不可能看穿人的内心。我只能用时间作为检验标准。如果在矿井里熬过至少五年,我会根据监管报告,决定是否你们重新恢复市民资格。但是在这之前,你们没有,也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至于孩子……死就死了,留着命,还可以再生—” 军官神情惨然地垂下头,他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用于争辩的资本。 血石城矿井已经下挖到非常可怕的深度,瓦斯爆炸、积水、塌方……各种危险事故随时可能发生。奴隶矿工的死亡率,甚至高达百分之三十。 林翔的确没有违背对契布曼许下的诺言。但他却彻底断绝了战俘们活下去的希望。 第二百五三节 矿奴 第二百五三节矿奴 血石城南面的山脉已经被全部挖空,被人工改道的溪流,使周边地区具有开采价值的区域再也不可能得到水源浸润。干燥的土壤和岩石缝隙中没有任何植物,即便偶尔有雨水洒落,也仅仅只够满足几株生长稀疏的野草需求。当干旱季节再次来临,整个地区再也看不到丝毫绿色。 几条从山脉内部延伸出来的钢轨,弯曲扭绕着,呈放射状分别扩展到邻近矿井的各个区域。 一辆辆料斗空置,相互接挂的倒梯形矿车,在小型燃油机车的牵引下,缓缓驶进幽深黑拗的半拱形矿洞入口,又满载着沉重的矿石和煤块被慢慢拖出,把装运在车斗内的物质倾倒在堆积区。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除了荷枪实弹守卫在矿场周围的士兵,数量最多的,就是成群结队步行进入井口的奴隶矿工。他们衣衫褴褛,肩膀上扛着铁镐和藤筐,几乎所有人都赤着脚,偶尔能在人群当中看到几个穿鞋的身影,也都是用木头和麻绳制成的粗陋拖鞋。井下的环境非常潮湿,加之地形复杂,遍布锐利的碎石和矿渣,即便是旧时代用橡胶制成的防水长靴,也无法长时间承受磨损和挤压。索斯比亚不可能为所有奴隶都配备和旧时代一样的矿工装备,更不可能发给什么所谓的“福利”。与其让珍贵的鞋子被井下的污水泡烂,不如赤足下地,让脚底长出一层厚厚的茧皮,这比世界上任何鞋子都要管用得多。 每天傍晚,从矿井里走出的奴隶,都会少于早晨进入井下的数字。深达千米的地下虽然不像地面一样到处都是辐射,却也充满随时可能致命的危险。一群群收工返回营房的奴隶矿工当中,总能看到一、两具被绳索捆绑住四肢,用粗大木棍被人从两边抬起的尸体。他们的身体非常瘦弱,身上的衣服和有价值的东西,都被同伴搜刮一空。死亡原因也五花八门—矿洞顶部的落石、从高处不慎坠落摔死、缺少氧气窒息……总而言之,血石城矿场每天都会死人,数量也一直徘徊在一至两百之间。 奴隶,属于消耗品。 由于辐射和水源的影响,还有种子变异和土壤成分等因素,即便是在正常年份,废土世界的粮食产量,大约只有旧时代的百分之七十至八十五左右。十余万奴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如果把他们全部投入耕种,产出的农作物完全能够满足日常消耗,还可以留出一半以上的年收获量以供储备或者进行对外物资交换。然而,这个世界需要的不仅仅只是粮食。只有用煤和矿石,索斯比亚才能从其它家族机构手中,得到自己所需的某些特殊商品。这就意味着卢顿家族必须从有限的粮食储备中,额外划出一块供应给挖矿的奴隶。这相当于白白养活一座人口基数超过十万的大型定居点,卢顿家的统治者不可能保证让每一个人都能吃饱,仅仅只能维持正常需求比例大约六成的食物供应,让他们不被饿死,也能勉强可以拿起工具在井下采掘自己需要的矿石。 没有人愿意坐以待毙,奴隶也不例外。 饥饿,能够把人类思维的活跃程度刺激到极限。索斯比亚对于奴隶的监管力度非常严格,但管辖范围仅仅局限于表面,军官和卢顿家族唯一关心的东西,就是日采掘矿石量的多少。至于奴隶内部产生的问题纠纷,卫兵们基本上很少进行干涉。很自然的,奴隶当中的强壮者在血石城形成一个特殊阶层。他们凶狠残暴,以威胁和暴力等手段,强迫其他奴隶为自己工作,从其他人手中霸占采掘好的矿石,抢夺本不属于自己的配给品。久而久之,奴隶***现了新的地下统治者。他们不用像其他人那样每天进入矿井劳作,而是躺在工棚里肆意享受其他人敬奉的食物。 按照旧时代的观念,他们属于不折不扣的矿霸。虽然身份仍然还是奴隶,但他们手中掌握的权力,其实已经远远超过卢顿家族的监管者。 从矿井里带回工棚的死者尸体,是奴隶们另外一项重要的食物来源。矿霸将根据监管者配发食物和水的数量,决定在矿井里死亡的奴隶名额—他们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身边的同伴活活用铁镐把脑袋凿穿。正常情况下,每千人可以分到一具新鲜的尸体。这些洗净切碎用大锅熬煮出来的肉块当然不可能让所有人吃饱,但它们毕竟是肉类,营养、油脂、蛋白质含量也远远要比干硬的黑面包丰富得多。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一碗肉汤足以让每天下井的奴隶维持必要的体力。 矿霸们非常聪明。他们没有故意制造出大规模死亡事件以满足手下的口腹之欲。而是把死者数量控制在一个能够接受的正常值。数十,或者百余名日常死者,对于监管方而言根本不足为奇,索斯比亚捕奴队也会按时给血石城补充足够的暴民和流民。矿霸们也会根据监管方当日配发的食物数量,决定第二天从井下运出多少矿石。单就实际产量来看,血石城矿场出产的资源,一直在某个固定标准上下略有浮动。而人员死亡数字与补充后的数量,通常会以半月或者二十天左右为期限相互更替。卢顿家族的监管者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向上报告或者对奴隶矿霸有所动作—他们很清楚,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奴隶们也很难提供出数量更多的矿石。 就连已经自杀的契布曼,也无法改变这种令人头疼的状况。按照估算,血石城奴隶矿工的采掘效率,至少应该在现有基础上再提高百分之四十,加上那些在井下被杀,当作食物扔进汤锅的奴隶,矿石实际产量绝对不是现在纸面上令人恼怒的数字。然而,明白问题症结,并不意味着能够将其彻底解决。如果卢顿家族不能提供更多的食物,从井下运出的矿石永远只有这些。 …… 十余万人的奴隶花名册,在桌面上码积成一摞摞高低不平的纸质山丘。翻开用柔韧麻线装订起来的灰黄色封皮,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而是一个个粗黑醒目,用中、英两种文字特别标注的奴隶来源,以及各人原来所在的势力名称。 流民、暴民、战俘、贸易交换…… 林翔随手翻了翻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花名册。对于那些顺序排列在长方形横列条格里的陌生姓名,他根本没有丝毫兴趣。关于奴隶的相关事务,已经移交给刚刚任命的新城主王大厦。但是不管怎么样,随着实际控制区域不断扩张,林翔管辖的范围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隐月一城。血石城出产的煤和铁矿石,对区域发展有着难以估量的重要作用。虽然不需要把每一个奴隶名字都牢牢记住,至少,应该知道他们的大体来源和具体数字。 查阅的速度很快,半小时后,被林翔扔在旁边另外一张桌子上的花名册,已经超过总数的三分之一。就在他眼睛和大脑被无数汉字与字母充斥的时候,忽然,一排由上至下整齐排列,用红色粗线条在下方特别标注的姓名,引起了他的注意。 方军、郭开涵、刘德华、陈金彪…… 两页纸,超过四百个条形方格,全都写满具有旧时代汉民族特征的姓名。就在这些名字末尾的备注栏目里,则竖向标明一个令人震惊的名称—“红色共和军”。 至于“奴隶来源”一栏,则写着“上帝之剑,第十一批物资交换品。” 本来是懒洋洋的林翔脸上,顿时流露出疑惑和古怪的神情。他继续翻了翻花名册,确定再也没有标注着相同名称的姓名栏之后,又把纸页重新翻回原来的位置,目光集中那一个个陌生的姓名上来回打量。 捏了个清脆的响指,侍立在旁边的副官连忙快步上前,俯***,神情恭敬地说:“阁下,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林翔指着页面顶端的位置,顺序往下一划,说:“安排一下,我要见见这些人。” …… 血石城的城主官邸,是一座用钢筋混凝土和砖块堆砌而成的旧时代建筑。高达三十余米的五层大楼明显经过精心修缮,暗红色的胶泥仔细填充了残破建筑表面的缝隙,重新平整,足够三辆重型卡车并排齐驶的宽敞入口处,左右两边各自矗立着一头三米多高的巨大石狮。这种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东西,的确能够散发出威严气势。虽然它们冰冷沉重,也丝毫没有传说中镇宅护主的神奇功能,但是锋利的牙齿和磨尖的利爪,却释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狰狞气息。 在荷枪实弹的武装卫兵押解下,数百名奴隶缓缓穿过被四座警戒塔团团环侍的金属巨门,在官邸大楼前的空地上,排列成不太整齐,却也算不上混乱的松散队列。 除了腰部围着一块满是油污的破布,他们几乎浑身赤裸。这些人的毛发极长,被肮脏的污垢凝结成一条条粗硬的细绺。混乱揉杂的胡须从面颊两边密生出来,几乎填满了腮帮和胸口的每一处缝隙。他们手掌巨大,塞满黑色淤垢的指甲长度足足超过五厘米。身上的皮肤完全变成介于棕黑之间的怪异颜色,精赤的足底板结着厚厚一层茧皮。单就坚硬程度来看,即便是锋利的刀子也很难将其切割开来。 毫无疑问,他们是人类。而且全部都是男性。 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从他们身上丝毫看不到人类应有的任何痕迹。文明和理智似乎已经完全从这些躯体里消失,彻底沦落为野蛮凶暴的人形异兽。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大楼正前方窗口伸出一个个乌黑冰冷的枪口,环侍在周围的卫兵手里端着突击步枪,还有从高塔上斜指下来,威力巨大的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都在无声警告着奴隶们—放弃任何反抗或者趁机逃走愚蠢的念头。 身穿浅灰色军制战斗服的林翔从台阶上走下,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不过,其中代表的意义并非上位者通常的懒散和漫不经心,而是隐约释放出一丝难以察觉到的,被强行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激动。 望着这个渐渐走近自己的同族,奴隶们脸上纷纷流露出冷淡的神情,眼眸中的目光麻木而呆滞,其间还有一点点凶狠和野兽般的残忍。 黑色,是所有奴隶身上唯一的基调。遮挡住皮肤本来颜色的,不仅仅是被汗水凝结成的泥垢,还有堆积在身体表面的煤灰和淤尘。血石城的净水处理能力足以维持数万人日常消耗,但它却属于索斯比亚,清洁的饮用水只会被卢顿家族当作商品与其它势力进行交换,洗澡这种奢侈无比的待遇,永远不可能被奴隶所享有。 僵硬、冰冷……奴隶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走近身边的林翔。 忽然,一个身材干瘦的奴隶,引起了林翔的注意。 确切地说,吸引他目光聚焦的地方,是这个浑身上下几乎像煤一样黑的男人身上,只有眼睛、嘴唇、手臂和肩膀等略微保持一点点干净,多少能够看出原本肤色的部位。 就在他的左臂,有一块差不多四、五厘米大小的长方形刺青。被密集针孔扎出来的图案已经非常模糊,可是在积垢与尘灰的覆盖下,仍然能够看到一层淡淡的,不太醒目的暗红。 林翔死死盯着那块图案模糊的纹身,嘴唇紧抿成一条坚硬冰冷的线。过了近五分钟,他的身体忽然颤栗了一下,细长的手指下意识朝着掌心捏合,纂成皮肤被牢牢绷紧,骨节高高外凸的拳头。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伸出左手抓住奴隶的胳膊,右手在纹身上来回猛擦。这种粗暴的举动,使奴隶的目光瞬间完成从惊讶到愤怒的转换。他喉咙里发出阵阵嘶哑的低吼,本能地想要挣脱控制,同时挥舞右拳朝林翔身上猛砸,却被守候在旁边两名经过血液改造,具有寄生士实力的卫兵死死扣住咽喉与身体,丝毫无法动弹。 纹身仍然模糊不清,但是经过擦拭,皮肤表面已经多少能够看出本来的颜色与形状。 那是一个用几何图形构成的简单图案—长方形左上角,四颗藤黄色的五角星,把一颗体积超过自身数倍的大星半围在中央。至于填充图面的另外一种颜色……是血一样的鲜红。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已经凝固,身上如同压上了几吨的重量,连呼吸都为之艰难,仿佛随时可能窒息。他放开奴隶的胳膊,缓缓转过身,急切而迷乱的目光在其他奴隶左臂上端来回巡视—就在相同的位置,都刺有一个同样图案、颜色的长方形纹身。 “他们……都是我们的人。” 王大厦走上前来,语调沉重地说。作为拥有旧时代记忆的幸存者,他当然认识这个曾经熟悉无比的特殊标志。 五星红旗。 林翔只觉得自己喉咙一阵发干,他张了张嘴,大口呼吸着氧气,直到脸上因为激动产生的通红烫晕慢慢褪去,头脑中重新恢复冷静和清醒,才慢慢地摇了摇头,说:“不……他们……是红色共和军。” 克劳德、阿芙拉、刘宇晨……很多人都曾经告诉过自己—千万不要与红色共和军接触。他们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目光与奴隶们刺在左臂上的五星红旗图案接触的那一瞬间,林翔只觉得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剧烈翻滚。 整整一百年,记忆中熟识的一切早已随着核弹头的爆炸彻底毁灭。 亲人、朋友、伙伴……当然,还有自己曾经为之奋斗,认为是最高目标的国家与民族,军人的职责…… “他们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林翔抹了一把脸上渗出的细细汗珠,长长地呼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给他们足够的水和食物,让他们清洗干净,告诉后勤部分,给每一个人分发衣服和牛奶。今天的晚餐尽量丰盛一些,让他们好好吃一顿。” 王大厦默默地点了点头。即便林翔不说,他也会这样做。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奴隶—” 林翔转身走上台阶,高声叫着:“你们,将恢复自由—” 没有人回应,奴隶们用戒备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是在看着一个随时可能带来死亡与仇恨的可怕对手。他们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如同一群丧失听觉能力的聋人。本该令人振奋的宣布,就像石头一样坠入深潭,除了带起一圈圈骤然即逝的波纹,再也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第二百五四节 残宴 第二百五四节残宴 夜晚,和平常一样准时降临。 阴暗无光的黑暗中,股股浓雾好像贴近地面的阴魂般慢慢散开。骤然剧降的气温,驱散了日间残留的热量。沉闷的阴云中不时传来滚滚闷雷,偶尔有几道闪电从天空表面横掠而过,把徘徊在荒野上来回游荡,寻找食物的腐狼和鬣狗惊得一阵慌乱。它们仰起头,对朝天空张开狰狞血口,仿佛示威般爆发出阵阵刺耳难听的嚎叫,却被横冲直撞的狂风把声音彻底吹散,把恐怖的咆哮撕裂成难以辨别的奇怪声响。 血石城官邸的二楼宴会厅灯火辉煌。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在野外肆意凌虐的狂风与闷雷,即便是那些惨白渗人的闪电,也被大厅里的灯光压制住亮度。在这里,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弥漫在空气中诱人的食物浓香,使整个大厅都充斥着令人愉悦的欢快气氛。 城内公共仓库储备的食物数量并不多,只够维持十余万奴隶半个月的消耗。然而那些专属于市民和军队的仓库却装得很满,种类也非常丰富。很自然的,原本只有卢顿家族管理人员才有资格享受到的各种烤肉、新鲜面包和饮料,都成为宴会厅里摆放在一张张圆形木桌上,被新占领者随意取用的美味。 奴隶们已经换上隐月城卫军灰绿色的战斗服,整整持续了一天的清洗,使附着在体表的积尘淤垢基本上已被除去,露出铜黑微黄的皮肤颜色。剃光毛发的头皮显出淡淡的青灰,两边腮帮上虽然残留着没有完全刮净的少许短髭,却也不再像先前那样流露出令人恐惧的野蛮,而是多少恢复了一点点人类应有的特殊本性。 林翔和一干高层人员坐在大厅上首的主桌旁边,他站起身,高高举起手里被酒液映得一片通红的高脚杯,挺直胸脯,面向大厅里所有的人,兴致勃勃地高声说道:“祝贺你们终于恢复了自由。你们再也不是奴隶,在这座城市,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到任何限制—” 没有人应答。整个大厅里弥漫气氛显得诡异而冷漠—除了坐在主桌上的官员和卫兵,所有刚刚获得自由的奴隶,无一例外都用冰冷木然的目光,默默看着手举高脚杯的林翔。 宴会内里突然寂静下来,林翔并非不适应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目光聚焦的场景。然而,他从来没有感受过像现在这样古怪的气氛—奴隶们似乎对自己充满仇恨和恐惧,他们的瞳孔中有些迷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好像是对某些已经被遗忘的东西重新翻起记忆。那一张张由棱角与锋芒的线条构成,充满冷厉与刻板的脸上,好象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自己无法看穿他们的内心世界,单纯只能感受到如刀般直刺而来的锐利和扎痛。 “我们不是敌人—”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林翔还是放下手里的酒杯,张开双手,用诚恳无比的口气说:“我们是朋友,是拥有相同血脉的同族—” 还是没有人说话。寂静到令人感到恐怖的大厅里,只能听见从无数口鼻间释放出来的沉重呼吸。 一个神情彪悍,年龄大约为三十上下的健壮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穿着一件隐月城卫军配发的夏装战斗服,肌肉发达的胳膊从无袖的肩膀两边伸出,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几处看上去应该是炮弹爆炸和子弹擦过留下的老伤,凹凸不平的皮肤表面泛着灰白。另外一些印记却是青紫肿胀,其中的凹陷部位渗着点点红丝,从伤口痕迹和形状来看,显然是镣铐的勒痕,还有被鞭打棍砸留下的新伤。 “……你叫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的姓名?” 男子说话的语调平静而低沉,然而其中却蕴含着明显被强行压制住的愤怒和冰冷。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于无礼,几乎瞬间激怒了所有坐在主桌旁边的官员和守卫。 林翔那两道浓密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朝男子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在大厅中央站定,盯住那双正死死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淡淡地说:“我叫林翔,是这座城市新的拥有者—” 话一出口,大厅里所有奴隶的情绪顿时变得焦躁而愤怒。这个普通无奇的名字似乎对他们有种特殊的魔力,能够彻底驱除人类善良宁定的本性,把他们变成冲动、残忍,丧失一切美好特质的狂暴魔物。 男子冷冷地看着林翔,眼眸中释放的目光充斥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他全身的肌肉猛然一阵抽搐,肩膀与脖颈上盘绕的血管瞬间膨胀,鼓凸成一条条状若树根般的网状线条,双拳猛然紧握得丝毫没有任何缝隙。 不仅是他,从所有奴隶眼中投射过来的目光,无一例外充满赤裸裸的怨毒和敌意。 “共和军的实力发展速度的确惊人。短短不到两年时间,控制触角就已经穿过重辐射区和沙漠,一直延伸到这种地方……也许你不是专程为我们而来,目的仅仅只是想要这座城市。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攻陷了血石城,我们成了共和军的俘虏。政治委员和内务监察官根本不会相信所谓的当庭证供。看在我们都是军人的份上……我认真地恳求你—不要把我们交给政治委员处理。给我们一颗子弹,或者用痛快点的方法把我们处死……求你—” 林翔沉静地站着,凝望着神情悲怆,脸上满是决然与冷漠的男子。那双冰冷眼眸中释放出无比刻板,丝毫没有缓和可能的绝望目光。 “你的姓名?” 强压下大脑思维空间里混乱繁杂的各种无序望念头,林翔简单明了地问。 男子犹豫片刻,说“李嘉俊,红色共和军第十一步兵师,第二十九战斗大队队长,军衔,少校。” 轻点了点头,林翔把目光转向坐在附近几张桌子旁边的另外一些奴隶:“你们呢?可以说说自己的实际身份吗?” 大厅里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林翔身上。其中的内容除了仇恨与愤怒,还增添了几分无法理解的奇怪和茫然。过了近五分钟,一个身高超高一米九零,体格却异常干瘦的男子慢慢从桌前站起,用丝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口气说:“郝建华,红色共和军第八机步师,第七十二战斗中队,第四小队队官。军衔,少尉。” 旁边,一个身形矮壮,实际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七左右,右颊与额头上带有几道触目惊心巨大疤痕的男子紧跟着站起,说:“常昆,第十一步兵师八十八战斗中队,下士。” “张木根,二十一装甲团炮弹装填手,列兵。” “李振山,第七机步士三十六装甲战斗小队车长,军衔,准尉。” “刘德华,隶属于第六步兵师四十七战斗中队,军衔,中士……” 有了第一个人做为引导,其他人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一直保持沉默。他们纷纷从椅子上站起,以各自所在的位置成线形顺序,递次自己的身份与姓名。 林翔慢慢走近一张餐桌,目光直接忽略环立在周围,脸上充满憎恨与炽怒的无数奴隶,落在了一个身形单薄,看起来显然长时间营养不良的干瘦男人身上。 “……你,叫刘德华?” 林翔说话的口气漫不经心,其中隐约带有几分好奇。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长时间饥饿与强度巨大的劳作,使他的肩、颈、头部仿佛是蒙上一层薄薄皮肤的骨头架子。由于缺少脂肪和肌肉填充,面颊两边的颧骨外凸比一般人要严重得多,嘴唇很薄,透过皱纹与嘴皮的遮挡,甚至能够看到被覆盖在下面,状如大颗玉米粒整齐排列的牙齿轮廓。他的眼窝凹陷得厉害,已经呈现出明显萎缩症状的眼角肌,只能勉强维持眼皮开合。乍看上去,就像一具穿着衣服,能够说话和思考的人形骷髅。 “我父亲说过—在旧时代,那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男人。无论男性或者女性,很多人都喜欢他、崇拜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家伙,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的名字。核战争毁灭了整整一个时代,很多人在那个时候都有相同的姓名,现在也不例外。但是不管怎么样,老子就是叫作刘德华—” 很狂傲的口气,很嚣张的回答。 尽管眼前这个男人与记忆中那张熟悉的明星脸丝毫没有吻合之处,但林翔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姓名不是某个人的专利。他很瘦,相貌算不上英俊,不会唱歌演戏,嗓音沙哑得需要大声咆哮才能让别人听得清楚,但他的确就是刘德华。 大厅里的气氛依然沉闷,那一道道从奴隶眼中释放出来,像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冷冷盯在在林翔身上,丝毫没有想要缓和的意思。他们没有伸手从桌上取用任何食物,仿佛堆放在自己面前,散发着扑鼻浓香的面包和烤肉,根本就是添加过剧毒,腐烂恶心的馊饭和臭肉。 林翔面色阴沉地捏紧双拳,转身大步朝李嘉俊所在为位置走去。感受到他的目光所指,四名拥有寄生士实力的卫兵同时从反方向走来,以这个男人为核心,将整张桌子围成一个不太规则的正方形。 在所有奴隶当中,只有他拥有校级军衔。按照职务和身份来看,他所知道的东西,显然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走到面前,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像往常一样露出迷人的微笑,声音却冷得象冰,他说:“我不明白你之前所说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没错,我的确听说过红色共和军这个名字。但我没有和他们没有接触,也没有任何联系。告诉我—什么是政治委员和内务监察官?你们为什么如此憎恨我?我从未见过你们,甚至不知道你们的姓名。为什么你们宁愿饿着也不吃东西?为什么你要我把这里所有人全部杀光?为什么?我需要答案—现在就要—” “看来,你应该是一个新的复制体。真是奇怪,他们居然没有给你灌输那些肮脏邪恶的思维概念—” 李嘉俊没有给出预想中需要的答案,他讥讽地嘲笑道:“新人和旧人没有什么区别。你的相貌和外表永远不会有任何变化。当然,也许你是出于善意,或者因为人性本能给予我们特别优待。可是这种情况又能维持多久?二十四小时?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哈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即便是你,也无法对抗政治委员和内务监察官。他们会把你的脑子撬开,将所有人类本性中最纯洁、最善良的东西全部拿走。然后,再塞进去一大堆令人恶心,充满肮脏腐烂恶臭的卑鄙、奸诈、残忍、冷血、嗜杀……当然,还会有那种表面光鲜,实际上根本空洞无物,对国家与政党所谓的忠诚—”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李嘉俊被激动和愤怒充斥的面部皮肤,迅速布满了一层如血般浓厚的红色。他努力调匀呼吸,让剧烈起伏的胸口逐渐恢复平静。 从他的眼眸当中,林翔能够清楚地看到一丝淡淡的忧郁与悲伤,还有另外一些不知名的,被各种复杂情绪彻底掩盖,无法探究其中秘密的东西。 沉默了片刻,李嘉俊忽然说了句石破天惊,令所有官员和卫兵震惊无比的话。 “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你把我们奴隶恢复为自由人的举动。但这并不是我们需要的。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做点儿什么,那就让我们回到矿场继续以前的生活。另外……最好把这里每一个人的名字,从相关的档案记录中抹掉。这是我们唯一的请求和愿望—” …… 宴会厅的灯光依然辉煌通明,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浓香仍然散发出强烈的诱惑。只不过,除了坐在主桌上的林翔和王大厦,这间面积庞大、空旷的屋子里,再也看不到多余的身影。 奴隶们已经离开。没有任何人取用过摆在桌面上的食物。哪怕仅仅只是一小块面包、一点点烤肉、或者一小口饮料。它们仍然保持着最初的模样,仿佛只是与实物有着相同外表,能够观看欣赏,却不能真正吃到嘴里的装饰品。 “他们似乎很害怕……但是,这样的举动却很奇怪—” 王大厦看了看坐在旁边眉头紧皱的林翔,把目光转向杂陈在桌面上,堆积如山的食物,说:“看得出,这些人很饿。我查阅过相关的物资供应数据—由于索斯比亚调集大量车队与北方势力进行贸易,加尔加索尼城堡和东北方向各城运来的食物数量也大为缩减。从前天开始,奴隶们的口粮配给标准,已经下降到人均每天四百克。面对如此丰盛的宴席却不取用分毫,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林翔斜靠在宽大的高背皮椅上,出神地望着面前桌子上藤筐里一块被烤得焦黄,表面涂着淡红色甜菜汁和薄薄黄油的小麦面包,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莫名地摇了摇头,伸手拉开上衣胸袋,摸出半包没有抽完的“marlboro”香烟,从中取出一枝叼在唇间,右手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同时,左手也将整包烟递到王大厦面前。 “在他们眼里……我……真的是那么可怕吗?”林翔自言自语地问。 王大厦伸出手指,在半空的烟盒里摸索着,头也不抬地说:“我感觉……他们惧怕的并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和你拥有相同外貌的人。” “你的意思是……复制体?” 林翔若有所思地问。李嘉俊话里提到的这个古怪名词,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核大战并没有彻底毁灭世界,人类的生存能力远比想象中要顽强得多。连我这种人都能因为意外从旧时代活到现在,那些掌握着旧时代秘密与权力的上位者,肯定不会甘愿死亡。他们很可能拥有从旧时代中国遗留下来的大量资源。别的不说,光是听听那些奴隶曾经的身份与部队编制,很容易就能估算出那是一支何等强悍,数量庞大的军队。至于复制技术,其实算不上什么高深神秘的科技,军队需要英雄作为崇拜对象,我在一个世纪前就看过无数关于你的个人战绩宣传材料。利用细胞造出几个外形酷似,实际上却没有任何思维共同点的复制人,这种方法简单有效,而且成本低廉。” 林翔的心猛然收紧。 他并非思考能力不如王大厦,而是他实在不愿意把自己与复制人联系在一起。那意味着—世界上将出现两个,或者更多的自己。无论这些拥有相同外貌的家伙究竟做过些什么,人们都只会把帐算在自己头上。 第二百五五节 奴区 第二百五五节奴区 复制体杀了人,你就是罪犯。 复制体把某个女人推倒按翻,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几个流淌着鼻涕和口水的小家伙,围在脚边抱住大腿,七嘴八舌管你叫“爸爸”。 复制体把某人抄家灭杀,对方亲族子女将把你当作必须剥皮啃骨的仇人,不死不休地满世界追杀……。 总而言之—哪怕你洁身自好,品行兼优,谈吐比伟人和上帝还要神圣,思维比新生婴儿还要纯洁。可是,人们只会把复制体犯下的一切罪恶归加于你。尽管你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也会有铺天盖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来的屎盆子,高高挂扣在你的脑袋上。 很可怕!很恐怖!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林翔嘴角不自觉地抽搐着。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克劳德与阿芙拉一再叮嘱自己远离红色共和军,千万不要与对方接触。 “救赎者”集团很可能包藏着某种暂时无法察知的祸心、私心,但他们在看待这个问题上的观点多少对自己有利—外形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复制人……如果配合绝佳演技,自己已经掌握的几座城市将会引发空前混乱。到了那个时候,被波及的就不仅仅只是普通市民,而是与自己最亲近,最爱的人。 如果应嘉被某个复制人抱在怀中,按倒在床,脱去衣服……林翔简直不敢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怖的场景。 这还仅仅只是所有最可怕场景的其中之一。以复制体身份,打着实际自然人的旗号做另外一些事情,产生的严重后果……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不—决不—” 从暇思中惊醒的林翔猛然立身站起,摆动幅度过大的身体,从相互扣合的椅子与桌面中间撑出足够宽敞的空间。伴随着“呯呤嗙啷”的脆响,瓷器酒杯从倾斜的桌面上迅速滑落,掉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摔砸成无数带有锐利边角的碎渣。盛装的烤肉和面包也纷纷滚落下来,堆积在残汁酒水和碎片中间,仿佛一片狼籍的垃圾海洋上,漂浮着一个个来回乱滚,左右摇晃的小型岛屿。 “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决不—” 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林翔被惊怒充斥的脸上掠过一丝苍白,眼睛中蕴含着强压下来的怒火,他定了定神,朝站在旁边的王大厦沉声喝道:“走!去工棚区看看。我要从那个家伙口中知道更多有关“我”的情报。必须让他明白—我,才是真正的纯血人类。” …… 在时间长河中遗留下来,带有历史沉淀的东西,被人类称之为“文物”。 这是一个涵盖范围极其广泛的概念。普通无奇的砖块瓦片,埋藏在地下的石头和树根,甚至包括古代人类使用过的各种生活器具,在文明辉煌的旧时代,都由专家和权威冠加以“文化遗产”的头衔,被那些钱多得烧手的富豪斥重金购买,当作宝贝收藏。 毫无疑问,文物所代表的,是整整一个时代文明残留的痕迹。它的确拥有不可估量的价值。然而,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具有双面性。当科学和文化逐步淡出构成人类社会的重心,自然灾害与现实迫使人类首要考虑的事情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肠胃,七十亿地球居民只剩下几千万,或许更少的时候,即便是一尊产自古代中国春秋时期,值连城的青铜礼器摆放在某个流民面前,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而是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手里那块干硬咯牙,发霉变绿的馊面包上,拼命耸动喉咙,狂吞口水。 从高空俯瞰,血石城内的建筑分布情况,仍然延续着旧时代的风格。豪华整洁的大型建筑全部集中在城市西面—这里原本属于索斯比亚领地占有者,面积算不上庞大,却能够满足数千人的居住需求。由北向南,加上中间部分向外凸起的东部地区,整体形状仿佛一轮不规则的弯月,把西面那几百幢漂亮的楼房紧紧裹在其中。在旧时代矿务局的城市规划地图上,聚集在这三个方向,外观矮小,结构简陋的房屋,被通称为:“外来民众安置区”。 整整一个世纪,可以把许多丝毫无奇的东西蒙上时间外衣,变成所谓的“文物”。 血石城也不例外。被风蚀腐化的楼房外层一片斑驳,存留在房间里的旧时代人类遗物表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电视机和电脑保持着和过去一样固定的形状,光滑的荧光屏上挂满颜色灰暗的尘土和蜘蛛网,桌椅板凳和各种家具虽然破旧,却仍然能够使用。如果人类社会继续保持与旧时代同等或者更高等级的文明,地球人口也不仅仅只是现在的几百、上千万,而是更加庞大,压得地球几乎喘不过气的八十亿、九十亿、一百亿……毫无疑问,这些朽烂得连蚂蚁都不愿意啃上一口的破烂物件,的确可能成为被收藏家争相追捧当作宝物收藏。然而现在……它们的命运,只是默默呆在阴暗的房屋壁角,腐烂、发霉。 …… 一条十余米高,宽度超过五米的砖石混合墙壁,高高耸立在城市中央。它弯曲扭绕着,仿佛一条形状怪异的巨蛇,从城区内部蜿蜒而过,把整个血石城分割成两块体积不等,使用功能截然不同的区域。 破旧的矮屋残墙被钢管打穿,一块用铁丝相互连接起来的旧木板紧密挤合,高低错落着,把只剩下大约十厘米左右壁脚的残墙封堵起来,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这样做,仅仅只能维持表面上的视线阻隔功能,一旦稍微用力,盘绕在断垣上的腐朽木板立刻就会散碎断裂。 奴隶聚居区,相当于其它城市的贫民窟。 高大的砖墙,把整个奴隶聚居区团团围绕。墙顶通道上二十四小时都有哨兵来回巡逻,稍有异动,架设在塔楼上的重机枪立刻随着探照灯的指引开火,把那些想要翻越墙壁,逃出城市的妄想者活活打成肉筛。 血石城防御系统已经被隐月城卫军全面接管。由西面进入聚居区的主要通道两边,徐徐林立着十余座高度超过三十米的钢筋混凝土警戒塔。路口中部也不像其它城市那样设置表面黄黑夹杂的道杆,而是直接将两座临近道路的四层旧楼直接推倒,把宽敞的街道封堵得只剩下一个五米所有的豁口。至于这部分必须随时保持畅通,又必须防止奴隶们攀爬出来的空余,则被两道用粗木和钢筋捆绑而成,表面缠绕着一圈圈带有锋利刺尖铁丝网,至少要十余个人一起发力,才能缓缓移动的三角形拒架所占据。 两道雪亮的灯光划破了深沉的黑暗,一辆体积庞大的重型越野车在哨兵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过拦路障碍刚刚被搬开的通道,轰鸣的引擎驱动轮胎在地面上碾压出两条花纹整齐的辙印,越来越长,朝着被无边无际黑暗沉沉笼罩的奴隶居住区深处慢慢驶去。 …… 累积了一个冬天的冰雪早已开始融化。它们渗透泥土,浸润着干燥,但道路却丝毫感觉不到泥泞—在那些通往一幢幢奴隶小屋的通道地面,映入眼帘的是焦黑煤渣,还有成串连片散铺开来的小块碎石。 奴隶聚居区,永远都和混乱、肮脏、暴力等诸如此类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从越野车驶入通道口的时候开始,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就在死死盯着这些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对于这种没有任何友善成份的窥视,林翔似乎毫无察觉,他用力踩下油门,让疯转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打破了奴隶聚居区表面上看似平和的宁静。 车轮狂暴地碾过地面,宽厚结实的胶面与石子煤渣相互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临近目标建筑差不多还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林翔狠狠踩下刹车,越野车以一个漂亮的甩尾,原地掉头,在地面上铲起大片碎石浮渣,稳稳停在被车轮横扫碾出的扇面图形顶端。 按照血石城奴隶分布区的标注,所有来自红色共和军的矿奴,都居住在这幢残破不堪,顶层早已坍塌断裂的三层旧楼里。 很少有人会在夜晚进入奴隶聚居区。这里是黑暗与罪恶存在的乐土,在索斯比亚统治时期,如果一定要进入区域内部处理事务,至少要配备两百名以上全副武装的士兵。否则,即便手里有枪,零散落单的守卫也会被蜂拥而上的奴隶活活撕成碎片。对于这种情况,上一任城主契布曼和卢顿家族委派的官员通常都保持沉默—奴隶有奴隶的规则。如果发生大规模叛逃事件,城主当然可以命令军队全面镇压。但是像这种仅仅只涉及到个人的小摩擦,高层管理者根本不会过问。血石城的奴隶数量实在太多,他们用每天挖掘到的矿石换取食物,区域内部完全由奴隶矿霸说了算。他们控制着矿石产量,在利益的驱使下,驻守各个出口的卫兵也在暗地里与奴隶进行交易。 契布曼不可能杀光所有奴隶,这样做他无法向伯格森交代。索斯比亚需要矿石,残暴与重刑只会让血石城的情况变得更糟。与几个人的生命和产量庞大的矿石相比,他只能选择后者。 香烟、糖果、罐头、酒……几乎所有废土世界流通的生活类物资,在奴隶区都能找到。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来自日常配给,而是在矿霸的安排下,用暗自藏匿下来的矿石与守卫进行交换的结果。这种贸易相当于黑市,士兵们也无法调动车辆运走矿石获取利润。追根溯源,隐藏的背后的推动力量,其实还是那些与卢顿家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管理者。 越来越多的奴隶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从他们眼睛里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敌意,并且根本不加掩饰。林翔面无表情地拉起越野车手闸,拔掉钥匙,推开驾驶室车门跳下。坐在副座和车厢内部的另外两名警卫紧跟其后。三个人,面朝小楼方向,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 奴隶们眼中喷射出贪婪和仇视交织的火焰,一张张拗黑干瘦的面孔,显露出如狼般的凶狠。他们兴奋地低声谈论着,从各个方向迅速涌来,在距离越野车和林翔等***约五、六米的地方围成一圈,后来的人们迅速朝前分递着棍棒和钢管之类的武器,几个特别粗壮的家伙满面亢奋地使劲儿挥了挥钢管,“呼呼”掠起的风声使周围人群明显感觉到力量的存在,猛然爆发起阵阵说不出究竟代表什么意义的轰笑。 三个人,一辆车,只携带有几枝手枪……这在契布曼统治时期,如此不值一提的武装就敢进入奴隶聚居区,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 不过也难怪—索斯比亚在荒凉的废墟上建立了血石城,卢顿家族的监管者,比任何人都要熟悉奴隶们的品性。除了偶尔有几个新兵因为好奇不小心误入奴隶区被杀,其他人即便是在相互交易,或者按照时限收取矿石,配发面包和饮水的时候,都会在附近围墙上架起机枪,如临大敌般完成每天必须的任务。 林翔冷冷地注视着环绕在周围的如狼似虎的奴隶,神情傲慢地活动着肩膀与头颈部位的骨节。韧性极强的战斗服紧绷在身上,显示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会让人感觉到岩石般强硬的健壮。整个符合标准黄金分割的身躯,流露出力量与柔韧的完美结合。 林翔阴沉着脸,从后腰皮带上拔出口径粗大的m500。索斯比亚俘虏曾经说过奴隶区充满混乱与危险,但他一直把这归结为卢顿家族内贪外敛造成的恶果。直到自己真正身处,才意外地发现—战俘的话,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不过,就算真有危险,那又怎么样? 想到这里,林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气的声音仿佛被异物填充咽喉般沙哑、粗狂,然后又呼了出来,吐气的声音同样的悠长、沙哑,充满极度危险的信号。 “砰—” 狭窄的空间里猛然响起m500发出的巨大枪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枪声在人们耳中带起阵阵“嗡嗡”空响,随即空气里迅速弥漫起刺鼻的火药味。一个冲在最前面,距离最近,身体也最壮实的奴隶,整个头颅都被轰碎,失去控制的身体左右摇晃着随时可能倾倒,一颗被神经和韧带拖挂住,没有被炸飞的眼球圆瞪着,充斥了无数血丝的球体表面流露出极端的恐惧。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站在周围的奴隶一阵慌乱,他们纷纷叫嚷着,推攮着,争论和吵闹声中,几个拥挤在人群里的奴隶看准时机抓住死者四肢,将其高高举过头顶,从人群上方把整具尸体迅速抬走。 猎杀外来者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吃肉。那个黑胖***说的没错—林翔的肉应该很嫩,但他手里有枪。相比之下,自己同伴的肉虽然硬了点,口感也不是很好,吃起来却非常安全。 第二百五六节 聚居 第二百五六节聚居 巨大的子弹爆音丝毫没能让奴隶们感到害怕。恰恰相反,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和火药味道,越发刺激着他们忍不住浑身颤抖,眼睛充血变成野兽般可怕的鲜红。几个站在最前面的奴隶甚至用手指颤了蘸溅在身上的尸血,塞进口中慢慢***。从舌尖上迅速散开的那一抹带有微甜的咸腥,使他们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紧绷、膨胀。 “子弹打一颗就少一颗,死掉的倒霉鬼就当作今天晚上的加餐。伯莎那个骚娘们儿说得对—应该把这个小白脸活捉圈养,让他每天用嘴唇和舌头把老子的生殖器清洗干净—” 一个雄浑的吼声压倒了嘈杂的乱音。顺着声音来源,林翔看到一个站在人群外围,被几个似乎是保镖的男子团团围住的中年黑人。他身上穿着做工粗劣的灰色麻布外套,体格偏于肥胖,壮实程度不亚于荒野上的双头牛,光秃油亮的头顶找不到毛发存在的任何痕迹。他兴致勃勃地站在一块两米多高的断墙上,左手反叉着腰,双腿分开,右手指间还夹着一枝点燃的香烟。 “杀光他们—” 林翔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柔和并且富有磁性。他抬起手臂,把微烫的枪口再次指向蜂拥而来的人群。 拳头砸爆头颅的裂音,与m500可怕的轰鸣同时响起。两个一直站在身后,刚刚得到命令的寄生士卫兵,像两头足足断绝喂食好几个星期,几乎快要活活饿疯的狂虎,咆哮着闪身冲进密密麻麻的奴隶群,挥舞双拳,把一个个想要靠近自己的奴隶砸得倒飞出去。 奴隶当中不存在任何进化或者强化人。异能者是所有家族机构笼络的重要军事力量,即便是战争中的俘虏,也会被重金购赎,或者接受胜利一方的雇佣。血石城中的奴隶矿工的确有些要比一般人强壮有力,但从生物学也变异观点来看,他们仍然属于普通人类。 围聚在附近的奴隶多达上千,除了被挤在中间的五百多人,其余的,都站在距离稍远的位置呐喊旁观。狭窄的争斗空间,不可能容纳所有人都加入战团,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好勇斗狠不惧生死。 他们在造势,确切地说,应该是在观望。 m500重新回到他的右手,乌黑粗大的枪口,正指着黑人那双充满震惊和恐惧的双眼中央。 “你是谁?” 林翔的面部肌肉在微笑,眼睛却如岩石般动都不动一下,只是盯着冷汗淋漓的黑人,不放过对方丝毫表情变化。 “放开我们老板—” 旁边,距离最近的一名保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他全身发力,如同暴怒的野兽重重挥出右拳,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命中目标。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从头部瞬间散开,温热潮湿的液体顺着头发慢慢下滑,穿过眉毛和眼睫的阻挡,涌进眼眶,把目光能够扫及的一切场景,全部变成恐怖怪异的鲜红。 林翔傲然站立着,冷冷地看着另外两名几秒钟前还在跃跃欲试,现在却满面震惊的保镖。 至于那个第一个冲上前来想要刻意表现一番的家伙,已经被他伸出的左手死死扣住颅顶,力量巨大的五指把头盖骨硬生生地插穿。透过那层坚硬的阻隔物,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从指键传来从指端传来柔腻绵软的一团温热。 “我从不把同样的问题重复第二遍—” 林翔把宁定的目光转向被枪口指住的黑人。死亡,比任何口气强硬的威胁都更加具有说服力。 “萨勒顿……史东。萨勒顿—” 黑人胖胖的肥脸上肌肉剧烈颤抖,脖颈上蜿蜒盘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动着。这并不是想要聚集起力量进行反击,而是因为恐惧和绝望。 “认识一下,我是血石城的新城主。” 林翔伸出拇指,用力扳开枪身尾部的撞机,口气平淡地问:“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 萨勒顿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神情惶恐地点了点头。 “……你,是个聪明的家伙。” 林翔盯住那张布满浓亮油珠的胖胖黑脸看了近两分钟,用不容抗拒的语调,冷冷地说:“带上你的人,去奴隶聚居区的出口—” 萨勒顿忙不迭地又点了点头,神情恭敬而谨慎,丝毫看不出几秒钟前还存在的惊慌和恐惧。他弯下腰,深深鞠了一个比标准尺寸至少要低三十度的躬。紧接着,以其肥胖身材丝毫不符的灵活从墙上跳下,转身就要朝着出口方向跑去。 “站住—” 林翔连声喝止,他皱起眉,有些诧异地向萨勒顿望了望,奇怪地说:“你怎么不先问问我让你去那边干什么?” “阁下的安排,自然有您的道理。” 萨勒顿平复了一下内心深处仍然存在的惊恐,以尽可能平缓的口气说:“您现在没有杀我,自然也不会在营地出口多此一举。只要不是死亡,阁下的任何命令,我都会无条件服从—” 林翔更惊讶了。这个肥胖丑陋的黑鬼,显然有着一般人难以比及的智慧。他脑子转得很快,能够在短时间内读懂自己的意图。以普通人的身份,在凶狠狂暴的奴隶当中获得权力并且拥有保镖,这本来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家伙似乎在奴隶当中很有威望,而且吃得很肥。 “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注视了几秒钟后,林翔收回目光,认真地说:“去吧!如果我离开的时候,你没有在规定地点出现,那么就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萨勒顿拼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战战兢兢地弯下腰,再次鞠躬。 …… 地面,是血的颜色。 上百平面的空地上,到处都散落着人类的血肉和肢体,有些鲜活的肝脏与心肺甚至还在蠕动着,从肌肉当中外插裸露的骨头横七竖八挺立着,干硬的泥土被喷溅的鲜血彻底染成了黑红,大小不一的煤渣混合其中,肢体碎块当中还在不断涌出更多的血,低凹的地面上已经汪积起深达几公分的血泊。巨大力量的冲击,使所有死者身体都爆碎成肉团骨块,他们相互混杂,根本没有任何可辨特征能够判断出原来的面目。乍看上去,首先感觉是黏稠半凝的血,再次是坚硬锋利的骨头。最后……就是遍布整块空地,新鲜得令所有野兽疯狂激动,令人类丧失对食物和饮料所有享用欲望的肉。 …… 绕过地面尸场,走进楼房底层的时候,李嘉俊正与另外几名手持棍棒的奴隶站在大门两边。他们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尴尬,似乎是想要冲出去帮忙,又好像仅仅只是准备旁观自保,而不做出任何具有实际意义的动作。 “拥有进化力量的变异人,的确非常强大。” 李嘉俊说话的声音很冷,毫不掩饰其中的讥讽与嘲笑。 他的个头很高,几乎和林翔不相上下,宽厚的肩膀使整个人看上释放出难以抵挡的威慑感。他腰上围着一块刚好能够遮挡住胯下的灰布,裸露在外面,肌肉发达的胳膊和大腿充满了力量感。从外表判断,他的年龄大约三十上下,尽管身份是没有任何权力保障的奴隶,可是在笔挺的鼻子,还有如刀般锐利的目光组合下,面孔被冰冷无情充斥的同时,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却实际存在的傲慢。 “我想和你谈谈—” 林翔直截了当地说。 “谈?你想谈什么呢?” 李嘉俊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森冷,他冷笑道:“谈论你强悍无匹的力量?被无数人讴歌颂念的伟大功绩?比史诗还要更加辉煌的战斗历程?还是那些被你用最残酷手法杀死,根本不能反抗,只能躺在阴暗泥土里悲痛***,连放声号哭都没有资格的怨魂?” 林翔默默地看着他。对方眼眸中释放出明显被压抑住的愤恨和暴怒,对现实和未来丧失希望的空洞,以及自己完整的面孔和身体投像。 这个男人的经历,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我……不是复制体。” 这是林翔此刻唯一能够想到,最符合实际,最具说服力,也最能表达自己意图的话。 “不是复制体……哈哈哈哈—” 李嘉俊眼瞳深处的炽怒火焰猛然跳动了一下,猛然爆发出一阵诡异古怪的狂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他妈的当我是傻瓜吗?谁都不承认自己是假的,谁都觉得只有自己才是真正、唯一的存在。哈哈哈哈!世界可以毁灭,人类可能会灭绝,只有伟大的红色共和主义信念永远存在……多么动人心弦的话?多么美妙的词语?多么令人感动泪流的讴歌?哈哈哈哈!全都他妈的是放屁—” 越来越多的奴隶从楼梯和地下室入口的位置出现。他们隐隐围成一个圈,人数至少超过三百,把林翔和他的两名贴身护卫包围在里面。所有人眼睛里都流露出刻骨仇恨的冰冷目光,他们面容憔悴,衣不遮体,半数以上的人都不同程度出现浮肿和营养不良的迹象。但他们脸上丝毫没有疲惫或者绝望的神情,反倒是像注射了大量激素般冲动和亢奋。 “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林翔伸后拦住身边想要有所动作的护卫,他平静地回望了李嘉俊一眼,当双方目光接触的瞬间,黑色瞳孔中央忽然释放出一丝明亮。其中没有任何冰冷或者鄙夷的信息,只存在如沐阳般的温暖和友善。 “我们不是敌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敌人—” 他刻意加强了说话语气,满含不容置疑的坚决。 李嘉俊依旧沉默。 不仅是他,房间里所有奴隶都没有开口说话。沉闷凝固的气氛足以使人窒息,几乎每一个人骤然感觉到如山般的重压。而来源……却是被围在圈中,手里没有任何武器,那张英俊漂亮脸上展示出诚挚和期盼,目光比最净水还要清澈的林翔。 “你准备的宴席的确非常丰盛。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那些鲜美可口的食物了。但我们不敢吃,我们宁愿回到这幢肮脏破烂,阴暗潮湿的旧屋子里,用自己熟悉的,谈不上美味,却完全可以放心的食物填饱肚子—” 李嘉俊没有任何表示,语气却比刚才略微柔缓了那么一点点。可是听在耳中仍然觉得冰冷、锐刺。 “我也没有吃晚饭。可以的话,最好能给我们每人发一双筷子。” 林翔微笑着看了看他,舒展的肌肉和皮肤,相互挤压组合成一张充满吸引与亲和力的面孔。 李嘉俊眼睛里释放出异样的光,嘴角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冷笑。他活动了一下过于紧绷的肩膀,没有回复,也没有解释,从林翔身边径直绕过,分开人群,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背后的走廊尽头。 …… 楼房内部的墙壁大多已经破损,从墙面上脱落的大块泥灰散落在走廊两侧,裸露出排列整齐的砖石基层。由于没有足够的光线,墙壁颜色比实际上看起来要显得更深一些—偏黑,模糊,隐隐有着半干凝涸的暗红。 小楼背后是一块面积大约三百多平米的空地。用水泥铺就的地面上,紧靠西南面墙角堆放着小山一样的巨大煤堆。“煤山”顶端已经越过二楼栏杆扶手,在距离楼梯走廊大约两米多远的位置,形成一个钝秃的顶盖。体积大小不等的煤块和碎小渣沫相互混杂着,占据了整块空地将近一半的面积。 煤山对面,六口形状各异的大锅顺着墙壁依次摆开。几根从锅沿孔洞里穿出的铁链,把锅身与粗大钢筋制成的三角架连接在一起,底部半米多高的空间被同样数量的土灶占据,炽红夹杂着暗蓝的火焰不时从锅底飘窜出来,飞快舔过坚硬滚烫的锅沿,又以同样迅猛的速度回缩、消失。 锅里都煮着水,已经沸腾,密密麻麻的水珠从锅底冒出,升腾到水面迅速涨开,散发出强烈热量的同时,也释放出一股令人鼻孔发痒的雾气。 滚烫、沸腾,但它们仅仅只是水,而不是汤。 第二百五七节鲜肉 第二百五七节鲜肉 这是一个中年白人。 他很强壮,发达的肌肉从胳膊和大腿表面高高隆起,腰臀和腹部表面还有绵软滚滑的脂肪层。他垂着头,棕灰色的头发从额前分散垂落下来,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目光能够扫及的每一个人。 “他是东二十七区的奴工头领。那个区的奴隶数量比我们多两倍,从上个月到现在,他们吃掉了我们六个同伴。上个星期,我和其它几个区的矿头谈过,共同瓜分这个人手下的所有奴隶。至于他。。。。。。是我们今天最好的晚餐。” 李嘉俊慢慢地说着,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省却了血腥混乱的争斗过程,直接让林翔明白自己目前想做的事。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被捆绑吊挂在墙壁上的白人男子听清楚。他瞪起滚圆的眼珠,其中映出站在旁边林翔和另外几个人的面容,也映出了李嘉俊从后腰皮带上抽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弯柄小刀,慢慢地走向自己,伸手抓紧头发,把低垂的额头高高拎起,把锋利的刀刃横压在头皮表面,由上自下狠狠硬刮。 既然是食物,自然要洗剥干净。 李嘉俊的动作很快,也很稳,刀刃以六十度角从白人男子头顶斜斜铲过,把所有头发连根带起,密密麻麻的血点从青灰色的皮肤表面渗透出来,以肉眼能够看清楚的速度缓慢扩散。剧烈的疼痛使白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惨嚎,却丝毫不能阻止李嘉俊手上那把活动的刀。它细致、平淡,绝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残留下发根的凹凸,锐利的刀尖与刃锋相互配合,把所有可能藏匿有淤垢的部分彻底剜除。 “开水————” 扔下捏在手中的最后一把头发,李嘉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侧过身子,让出差不多半米左右的空间。两名站在旁边的奴隶连忙端出早已准备好,装满滚滚沸水的一只破旧瓦盆。他们把几块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细麻布放入水中浸透,用特制的铁钳夹紧,把散发着腾腾热汽的滚烫湿布直接覆盖在满面鲜血的白人头顶。 男人充满血丝的眼睛猛然睁圆,瞳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微缩,强烈的温度刺激使他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残忍至极的折磨。他大张着口,爆发出音量足以震破耳膜的惨叫,勉强能够活动的脖颈像疯了一样左右乱甩,而那些被铁钳夹紧的湿布却丝毫没有从头顶滑落的意思,而是被两名奴隶死死按住,用力在已经破开的头皮表面使劲儿擦拭。 李嘉俊端起脚下装水的瓦盆,把足以热温高达九十多度的沸水泼面倾倒在男子身上。液体与身体接触瞬间,男子喉咙深处再次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嚎,光滑的皮肤表面顿时显出一团团触目惊心的鲜红,迅速扩张的毛孔中间也出现一个个体积不等,形状各异的半透明水泡。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被紧绷到极致,随着残留在身体表面的沸水点滴慢慢滚落,完全扩张开的毛孔中央,也释放出充斥着各种杂质和盐份的浓粘汗液。 “用开水浇一下,有利于排出残留在身体内部的污垢,高温刺激神经,可以让他在短时间内出最多的汗。吃起来,味道也不那么腥气————” 仿佛是想要为自己的举动做出解释,李嘉俊自言自语着,顺手接过另外一个奴隶递来的热水盆,再次从白人男子头顶浇下。在伴随着粗重呼吸和哀求的惨叫声中,把身体转向几个站在旁边的奴隶,淡淡地说:“清洗一下,弄干净点儿————” 工具,还是细麻布,加上人手一把的弯柄小刀,四名奴隶分别围站在白人男子左、右两边,双上双下,仔细、认真地清洗着他身上每一处藏有淤垢的角落。 刮去掖毛,用潮湿的热毛巾捂住身体表面,把表层皮肤完全烫熟,随手轻轻一抹,立刻就能撕下一层薄薄的油皮。 奴隶们两人一组,把白人男子的手、脚重重按在墙上。站在附近的围观者中又走出另外几个,他们用钝口铁钳紧紧夹住男子的指甲,使尽浑身力气朝外猛拔。断开的神经把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迅速传递到大脑,反馈到身体最直接的表现,则是目欲眦裂男子口中凄厉得完全失去本音的哀嚎。 李嘉俊双臂双臂,神情冷漠地站在距离男子三米多远的空地上。右手指间颤微微地斜夹着一把柳叶刀。两寸来长的刀身呈扁平形状,薄薄的刃口锋利程度与医用手术刀差不多。它在五个手指中间灵活地跳动着,傲慢而强硬地从缝隙中穿过,却没有在皮肤表面留下丝毫刮痕。 “你不该动我的人————” 漫步走上前来,李嘉俊伸手扣紧奄奄一息的白人男子下盍,把那颗已近半死,头顶光凸露出皮肉的脑袋用力扳起,用冰冷平滑的刀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吃人还肉。。。。。。这才是所谓的公平————” 话音刚落,神情阴冷的李嘉俊忽然狞笑起来。他反手抓住男子咽喉,将其整个人朝后用力推朝墙壁,握在右手的柳叶刀在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刀花,旋转的小刀停住瞬间,柄端已经被手指紧紧捏住。未等站在旁边的人们看清楚,寒光四射的刀尖,已经狠狠刺入男子咽喉下方与锁骨连接的位置,在刚刚清洗过,被粉红色晕团占据的皮肤表面留下一条醒目的鲜红细线,继而顺序往下,刀身与切口也越来越深,一直划到身体最下方,绕过绵软萎缩的生殖器,把滚圆的腹部彻底破开。 白人男子的嘴扩张到极限,僵硬的肌肉似乎已经失去让它回缩功能。黑拗的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空响,这一刀的效果远远比不上指甲被强行拔去那种无法忍受,足以使人发狂的剧痛,却使得男人潜意识当中残留的最后一点点希冀彻底消失,如绷紧到极致弓弦的神经中枢此刻也彻底松缓,在这最后的,也是致命的打击下彻底断开。 满面冷肃的李嘉俊伸手探入男子空敞的身体,操握在右手上的小刀灵活割取下心脏和肺部。紧接着,是靠近腹部左右侧面,形状仿佛放大版芸豆的肾。两个手中端着瓦盆的奴隶站在一旁,空置的盆低很快被各种新鲜的人体器官彻底填充。就在这些散发着温热与浓腥,鲜活得还在微微颤动的脏器最上面,则覆盖着刚刚从男子体内割下,从切口部位渗流出暗红的血水的肝。 男子尸体脚下,早已放好一只扁宽庞大的搪瓷盆。这显然是属于旧时代文明的残留物品。从男子身上流淌下来的血,已经浸没盆内三分之二的容积。靠近盆体边缘的部分已经开始凝固,在光滑坚硬的盆壁表面,结成一条规则圆整的线。 一个奴隶抬起盛血的盆,小心翼翼地走到靠近侧面墙壁一口空置的铁锅边。另外几个奴隶则拎起几袋早已准备好的粮食倒进锅里。这东西实际上是大麦面粉、糠麸、麦粒、稻谷和磨碎面包屑的混合体。奴隶们按照比例往锅中放入足够的盐和水,这才把表面已经微黑的血慢慢搀进其中,用力搅拌均匀,捏合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面团。 废土世界能吃的东西并不多。人们不会放过任何能够给身体增加营养的食物。即便是血,其中也含有饿者急需的能量成份和各种微量元素。 男子的胃袋处理起来要麻烦一些。李嘉俊探出左手伸进几乎空置的尸体胸腔,抓紧食道最上端,右手挥刀将黏滑的软管从中割断。拖拽着半垂如腰豆形状的胃囊,把堆积在腹腔内部,已经有部分从伤口部位脱出的肠管拉出。把握在手中的食道交给旁边的奴隶,李嘉俊再次探身钻进男子尸体,沿着柔滑腥臭的大肠下端慢慢摸伸,直到临近肛门的位置,才慢慢用手指握住肠管轻轻捏弄,把淤塞其中的粪便分朝上、下用力挤出部分,握在掌中的肠管已经完全闭拢,确定无法外泄渗透丝毫,这才伸出持刀的右手,沿着与排泄管道连接的底部位置,将整条大肠完整取下。 从铁锅中舀出的滚烫开水,瓢泼倾浇在已经割开的胃囊和肠管上,把散发着恶心臭味儿的黄绿粪便和馊酸胃液全部冲开,顺着墙壁旁边倾斜的水管,迅速消失在黑暗肮脏的半圆形地井口中。 只要清洗干净,装屎的大肠一样也是营养丰富的上等肉食。在废土世界,常年在饥饿线上挣扎的人们,根本不会在解剖过程中产生丝毫浪费。 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给其他人完成。 分割四肢,切碎成小块,用大砍刀把粗壮的腿骨砸成数段,骨髓和脂肪这些营养最丰富的东西单独留给身体瘦弱的同伴。。。。。。当一切收尾工作完成之后,这幢破旧小楼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弥漫着从一口口煮得海海漫漫大铁锅中散发出来的熟肉浓香。 李嘉俊沉默着,安静地看着奴隶们忙碌工作。炉灶里跳跃颤动的火焰把他整张面孔映得通红,勾勒出削瘦而不失力量感的刚硬轮廓。 不知为什么。。。。。。林翔总觉得,这个外表冰冷残忍的男人,眉宇间总有一丝说不出的淡淡忧郁。 一只边沿满是虫蛀鼠啮般参差不齐缺口的破旧瓷碗,装着不断冒出腾腾热气的肉汤,从奴隶手中送到李嘉俊手里,又递到林翔面前。 “你运气不错,今天晚上正好赶上吃肉。就是数量少了点儿。吃饱是不可能的,不过,味道总比啃那种发霉的干面包好得多————” 李嘉俊平端着汤碗,锐利的目光如刀剑直刺林翔双眼。没有说话,却足以令人感觉到其中包含着警惕、试探、怀疑甚至是敌意的成份。 林翔接过碗,浑浊的汤液表面漂浮着浓亮的油珠,几团被煮烂的脑浆在汤水中上下沉浮。就在靠近碗边的位置,一只彻底变形,拖拽着几根线状神经,熟烂灰白,外观如同大号蝌蚪的眼球,正随着晃动的汤液缓缓旋转着。 扑鼻而来的气味儿很香,令人馋涎欲滴。 然而理智却一再提醒自己————这是人肉。 奴隶们再次围拢过来,用冷漠而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林翔。 “你可以不吃,没有人会逼迫你。你也可以现在就离开,我们绝对不会阻拦————” 李嘉俊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足够听的清楚。 在废土世界,吃人并不意味着罪恶或者残忍。在饥饿的威胁面前,道德根本没有可能存在的位置。 林翔并不反对吃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自己也会吃人。 当然,如果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或者到了弹尽粮绝,几近被饿死的边缘,他同样也会吃。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现在,都没有理由吃人。 端着碗,林翔把充满质疑的目光投向站在对面的李嘉俊。他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判断自己的意图?身属红色共和军,却无比憎恨这个强大的组织。。。。。。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喝了它,我会告诉你一切————” 李嘉俊抱起双手站在原地,冰冷无感情的声音里,隐隐透出如魔鬼般的诱惑。 林翔静静地站着,脸上的微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理智告诉他,在这种时候应该释放出代表善意与温和的微笑,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笑不出来,就连保持平时习惯了的微笑也没有分毫的兴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透过瓷碗内壁,传递到手掌表面的温度也在缓缓变冷。漂浮的油珠不再释放出诱人光泽,随着热气一点一点逐渐飘散,鼻孔闻嗅到的气味儿也不再是浓烈的肉香,其中更带有几分惹人反感的腥味。 “如果饿到吃无可吃地步的时候,我会非常高兴能有这么一碗汤。但现在显然不是,我不反对吃人,并不意味着我自己也要吃人。从现在开始,血石城所有奴隶的日常食物配给数量都会增加一倍。我不希望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仇恨可以通过杀戮得到平复,饥饿却不一定非要通过食用同类才能获得满足。这个和废墟没什么两样的世界虽然不存在道德,但我们却不能否定这种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美好特质。。。。。。我们是人。。。。。。是人类————” 林翔神情平静地把汤碗递回到李嘉俊手中。手指与碗沿接触的一刹那,后者立刻察觉到一阵微弱而实际存在的颤抖。如同一刻仿佛火山般剧烈跳动,随时可能喷发的心脏,正被一块从天空轰然掉坠下来的巨大冰块死死压住。想要爆发,想要愤怒,想要吞噬并且撕裂一切眼睛看得到的东西,却什么也做不了。 看着林翔,李嘉俊的目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 “你和我遇到过的其他复制人不太一样。。。。。。” 过了近五分钟,他缓缓张开了口,说:“但是,我仍然不会相信你。或许,这只是政治委员们用来玩弄人心的新游戏。” 林翔的呼吸均匀而宁静,这是他刻意控制着的结果。他知道————如果不用这种方法强行压制住内心深处的冲动和愤怒,自己很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的举动。 没错,李嘉俊的确曾经是红色共和军的人。但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触及自己在另外一方面的道德底线。 “能不能告诉我齐越在哪儿?或者,方雨洁也行。” 短暂地思索片刻,林翔从思维空间里无数种处理方法当中,迅速挑选出最适合解决目前状况的问话。 这两个名字对奴隶们显然有种特殊意义的魔力。神情冰冷的他们脸上开始流露出疑惑与与不解,甚至就连李嘉俊本人也满面震惊。然而,仅仅只过了几秒钟,他就重新恢复原来的冷漠与警惕。 “不得不承认,政治委员们的欺骗手段的确越来越高明。但从某些方面来看,也拙劣得可笑。真想不到,你们居然会用这种方法来欺骗我。。。。。。你们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我们只是一群奴隶,一群没有任何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普通人。我们只想得到普通人应有的生活。。。。。。好吧如果这是一个实验,那么你们应该收到了预料中的效果。我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几次选择想要相信你。但你只是一个复制人,一个依靠死人细胞复活的镜像生物体,一个没有自主思维,单纯依靠灌输记忆存在的怪物————” 林翔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沉重。 他本能的想要战栗。 这种可怕的恐惧来源,当然不是因为站在面前的李嘉俊和其他奴隶,而是在他们眼中同样被视作绝望源头的红色共和军。 在西面,越过广阔的重辐射区,在旧时代的新疆。。。。。。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五八节利诱 第二百五八节利诱 阴霾的天空中,飘荡着肉眼难以辨及的细小微尘。它们由无数种不同类型的物质构成。土壤、辐射残留物、死亡的细胞残体、粪便、病毒。。。。。。当人类眼球无法进化到拥有上百倍放大功能以前,永远也不可能依靠视觉从空气中看清楚那一个个狰狞恐惧,形状怪异的物体外形。而是对着被这些肮脏物质充斥的阳光无比向往,呼吸空气,让它们毫无阻拦地进入身体内部,永远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在三辆“斯特瑞克”装甲车为先导的武装部队押解下,七万名经过身份验证和卫生检疫的奴隶,排列成散漫的三行纵队,在无数警惕目光注视与乌黑枪口的指对下,沿着血石城西面的旧公路缓缓离开城市,朝着西南方向的荒野慢慢行进。 从隐月到血石,两座城市中间的道路距离为一百九十六公里。中途没有一个村落,也没有任何可供休息补给的定居点。所有的一切,荒凉得令人感到绝望。 控制,不仅仅只是针对某个城市或者资源产地。这种以城市作为基点,以旧公路为联系网络的占领方式,在林翔看来实在过于脆弱。轻度辐射区域的确有大量水源地受到污染而无法直接饮用,但也有少数地下水与暗河仍然保持清洁。这些地方能够容纳的人口数量并不多,可能少至数百,也可能高达五、六千。 从血石城获得的索斯比亚勘探情报显示————隐月至血石两城之间近两百公里远的广袤范围内,总共有十六处可供移民的清洁水源地。然而这些能够被当作定居点发展的区域承载能力实在少得可怜,即便以最低生活资源产量为标准计算,仅仅只能转移并供养一万两千居民。以卢顿家族的眼光和财富拥有程度,自然不可能对这些星罗棋布,可能成为散居村庄的水源地感兴趣。 至于那些多余的奴隶,将被全部运往隐月城。那里的土地的确丰饶,充沛洁净的地下水不需要花费太大力气就能使耕地得到全面灌溉。隐月城的居民承载能力多达数百万,产业型耕作收获的物资足够供应数倍以上额外人口消耗。如果单纯以最低保障限度计算,开发程度达到百分之百的隐月城,应该可以满足一千一百万至一千三百万左右的食物需求。 这个数字仅仅只是从理论上进行估算得到的最大值。实际情况可能会因为各种不可预知的原因产生变化。天气、人员流动、病虫害、战争。。。。。。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牢牢占据住隐月城,林翔就能掌握最稳定的粮食来源。 区域发展,并不能够单单依靠某个别城市。如果势力想要进一步扩充,就需要建立更多的补给点和前进基地。辐射不可能永远笼罩地球,死亡射线总有从自然界消失的一天。哪怕只是一个仅有百人规模的村落,也会慢慢发展、扩大成为居住人数逾万的城市。 以城卫军为主力,对所有奴隶移民进行准军事化管理。有隐月城庞大的粮食产量作为基础保障,血石城矿场和“黑铁熔炉”之间的原料与机械成品互相交换,林翔统治下的区域根底正在逐渐加深、牢固。。。。。。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计划中预料的状况有序发展。 李嘉俊和所有被标注来自红色共和军的奴隶被运往爱玛城,配发基本生活物资后,在距离城市大约十五公里,一个适宜耕种,并且有清洁溪流的山谷安置,建设农庄。 他们依然保持沉默,林翔也不愿意使用暴力对待这些本该与自己同一阵营的人。他们说过————“想要过普通人的正常生活”。这样的要求,可以得到满足。 时间,是最好的磨合剂。 总有一天。。。。。。他们会开口的。 当然,也可能自己在这之前就已经离开隐月,前往西面,寻找曾经熟识的战友,还有那些失落的文明。 。。。。。。 史东。萨勒顿神情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右侧靠近壁橱的位置。他穿着一件细麻质料的无领灰色长袍,这种没有显著性别特征,裁剪方便的服装,在流民和奴隶当中很受欢迎。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无法得到清洁净水用于洗澡的奴隶们,唯一能够享受到的清凉,就是从长袍筒脚吹进,形成“烟囱效应”的自然风。 这是一个面积差不多五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也是原本是契布曼的城主办公室。随着城市拥有权和物质利益的转换,曾经专属于卢顿家族的一切,全部都被打上隐月城特有的标记和符号。 坐在宽大的高背皮椅上,指尖轻轻抚摸着光滑的胡桃木漆面扶手,林翔柔和而清澈的目光,一直紧盯着站在面前的萨勒顿,丝毫没有想要从他黑胖高大身躯上挪开的意思。 从隐月城紧急调派的五百名城卫军已经抵达血石,连同进攻部队当中调出同样数量的士兵,留守血石城的防御力量,刚好停留在一千的标准线上。 对于城内原先的行政管理人员,经过挑选,有百分之八十的部分被剥夺身份成为新的奴隶矿工。剩余的人背景相对要干净一些,与卢顿家族的牵连也算不上亲密。以爱玛城派出的行政主官为首,辅以准军事化管理的严密监控,只要不是一味愚忠想要以死明志的英雄加白痴,都会在林翔的皮鞭指挥下,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做自己该做的事。 十余万矿工,实在太多,太浪费了。 在旧时代,林翔没有接触过与矿石采集有关的任何职业或者人员。但是他却非常清楚————以血石城矿场的实际储藏量,根本不需要数量如此庞大的采掘队伍。当然,这是以旧时代标准进行对比衡量得到的结果,索斯比亚缺乏井下采掘器械,血石城的电力系统也仅仅只够满足净化日常饮用水的能量供应。虽然运输系统可以沿用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铁轨和矿车,可单就矿石采集而言,仍然还是最原始状态的人力挖掘。 索斯比亚没有的东西,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弄到。 半个月前,林翔就利用远程通讯系统,与阿芙拉进行过联络。“救赎者”集团答应提供五百套小型采掘设备,以及与之相关的防护服、头盔与核电装置。如此一来,血石城矿场需要的奴隶工人数量最多不超过一万五千,就能让整个矿场发挥出百分之百的产能。多余的人力,完全可以投入到城市周边进行耕作或者开发其它产业。 除了李嘉俊和那几百名隶属于“红色共和军”的战俘,所有奴隶当中,林翔最感兴趣的人,就是那个曾经大喊着要把自己变成圈养/性/奴,现在却服服帖帖站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黑人萨勒顿。 他很听话,按照吩咐,老老实实站在奴隶聚居区出口足足等了好几个钟头。当然,这种绝对臣服的原因,究竟来源于对武力的畏惧,还是真正愿意放弃一切成为林翔手中可供自由操纵的棋子,只有萨勒顿自己最清楚。 “先看看这个。” 忽然,林翔从桌子旁边的塑料隔架上,抽出一张尺寸比其它文件略为宽大的纸张,轻轻摆在光滑的桌面上,平平推过。 那是一张地图。 上面只标注着两个用圆形黑点代表实际地点的坐标。图面右下角的圆点注释名称为血石城,顺序往上,纸面中央是一条用弯曲线条勾画出的河流。至于地图最上端,则是一个没有任何文字解释,仅仅只有数字坐标的黑色圆点。 萨勒顿看得非常认真、仔细。林翔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把这张自己随手画出的图纸,牢牢刻划在脑子里。 “那里也是一个大型矿区。产出的资源,是铀矿石。” 最后三个字从林翔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萨勒顿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猛地抽搐了一下。仅仅只是一瞬,他已经完美地掩饰了自己内心的震惊,迅速恢复神情恭敬的状态。 除了食物和水,废土世界最珍贵,也是使用范围最广泛的资源,就是石油和铀。尤其是后者,已经成为许多家族机构领地唯一的能量来源。 “我需要你以奴隶或者采矿者身份进入这一地区,建立能够被绝对控制的地下势力,收集关于该地区的一切情报。人口、武装、矿石流通方向、利益涉及群体等等。。。。。。全部都要,不能有丝毫遗漏————” 林翔的目光柔和而坚定,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说话口气却异常坚决,散发出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 萨勒顿没有出声,一直保持沉默。低垂的头部彻底遮挡住眼眸放射出的目光,惶恐、精明、忧虑、混乱。。。。。。无数种念头随着转动的眼球一起骤然释放出来,彻底充斥了他的整个思维空间。 正如同林翔所说,萨勒顿的确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也正因为如此,当死亡降临的一刹那,他以最快的速度放弃尊严和信念,涎脸乞尾主动要求成为一条追随主人的狗。 虽然无耻,虽然令人唾弃,但是却能活下来。 林翔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自愿臣服于自己脚下的黑人。体内的病毒能够改造细胞,让自己获得比平常人强大得多的寄生士力量,却无法令他像神一样,看穿别人的内心世界。可是,经过改造之后拥有强大思维能力的大脑,却可以通过一些表面上看起来丝毫无奇的现象,整理、组合、逐步推断,得到与真实结果相差无几的非肯定答案。 他当然能够揣摩到萨勒顿现在的想法。 无论任何废土势力拥有铀矿石产地,管理制度和守卫情况都要比普通矿场严格得多。在血石城矿场则不同,相比铀矿,这里出产的煤和铁矿石要廉价得多,加上缺少设备与器械,采掘能力低下。。。。。。因此,卢顿家族对奴隶们的监管力度非常粗放。只要保证有足够的矿石按期上缴,他们根本不干涉奴隶聚居区的内部事务。也正因为如此,萨勒顿和其他一些人才能聚集起大大小小的地下势力。 同样的生存法则,在血石城适用,却并不一定能够在其它地方发挥出相同效果。如果没有强大力量支持,外来者想要挤进某一块已经形成固定的利益分配圈,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如果按照林翔的命令,进入地图上标注的铀矿山并且建立独立王国,自己很可能被当地权力者当作食物,嚼得连渣都不剩。 萨勒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尽管拼命控制住情绪,可是眼眸中释放的目光,却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绝望。 “你一定认为,我是让你去送死?” 林翔从桌上端起一杯早已泡好的红茶,吹了吹漂浮在表面的茶叶末杆,轻抿了一口色泽纯厚,香气扑鼻的茶汤。 犹豫了一下,神情凝重的萨勒顿抹了一把从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用力点了点头。 他从不认为自己具有诸如勇敢或者坚毅之类的优秀特质。 他很怕死。 否则,也不会在那种时候主动投降。他一直觉得自己眼光很准,废土世界的一切事务都以力量作为衡量标准,像林翔这种能够拥有寄生士卫兵的大人物,显然要比契布曼那个死鬼强大得多。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也不知道林翔的脾气和喜好,但是跟着一条暴燥易怒的巨龙,得到的好处肯定要比永远呆在肮脏、混乱的奴隶聚居区多得多。 可是现在。。。。。。 萨勒顿低着头,两颗眼珠几乎要完全凸了出来,厚厚的嘴唇紧闭着,两只粗大的鼻孔却在呼呼地喘着粗气。他本能地要想要拒绝或者反抗林翔的命令,但是理智在反复地提醒他————现在的情况与想象中截然不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摆在桌面上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这里也不是能够肆意妄为的奴隶聚居区。。。。。。说难听点儿,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而且很肥。 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萨勒顿,林翔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右手,曲起食指冲站在办公桌对面的这个肥胖黑人勾了勾。 萨勒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和肌肉都被绷紧到极致,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右腿,朝前迈开脚步,却觉得脚下仿佛被焊铸着一块重达数吨的铅块,死死束缚着自己的身体,难以行进,即便朝前挪动寸许,也必须拼尽所有的力气。 默默盯着神情惶恐的萨勒顿看了几分钟,林翔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长度大约五厘米左右,里面装满浅红色药剂的真空注射器,轻轻摆到桌面上。 那是一支用血和营养液兑制而成的改造药剂。至于血的来源,当然是林翔自己。 “给你自己打上一针。”林翔重新端起微烫的茶杯,淡定的声音充满上位者不可抗拒的冷厉与强势。 萨勒顿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不要说是注射,就算摆在面前的东西一碗毒药,或者一堆肮脏的恶臭的屎,他也必须老老实实一点不剩全部吃下去。 针头扎破皮肤,牵动神经迅速产生出很不舒服的刺痛感。望着手指把浅红色药剂慢慢推入血管,胆战心惊的萨勒顿,忽然觉得强烈收紧的身躯正在放松下来。至于那些充斥了整个思维空间的恐惧和绝望,也莫名其妙的消失。 一股令人难以言语的强大力量,正从骨髓深处慢慢散发出来,像洪水一样疯狂涌进每一条肌肉纤维和神经。 是。。。。。。” 萨勒顿的双眼陡然睁大,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身体颤抖得厉害,充满疑问和不解的目光,随即投向坐在办公桌背后的林翔。 “这是一级进化药剂。” 林翔把身体朝后挪了挪,以非常舒服的姿态斜靠在椅子上,淡淡地说:“得到变异力量的感觉如何?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用另外一种药剂,让你重新恢复原来的状态。” “不不不” 萨勒顿满面惊喜地连连摇头。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着,与刚才截然不同,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空前的兴奋和激动。 他万万没有想到能够从新主人手中得到如此意外的赏赐。每一个生活在废土世界的新生代人类,都梦寐以求想要摆脱普通人身份,进化成拥有强大力量的异能者。也只有这样,才能拥有生存下去的资本。 打针,可以改变命运。 然而,强化药剂昂贵的价格,注定了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被普通人随意使用。虽然在聚居区拥有听命于自己的势力,可是归根结底,萨勒顿还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奴隶。能够每天啃食死尸饱餐人肉,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享受。花费上万元购买药剂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壮。。。。。。那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第二百五九节暗谍 第二百五九节暗谍 惊讶与狂喜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分钟后,萨勒顿油滑黑亮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亢奋和冲动的成份,只剩下沉默的拜服。 “进入北方铀矿山的人不止你一个————” 林翔翘起腿,继续轻抿着杯子里温度适口的红茶,说:“我会根据你们发回的情报和实际表现,决定是否给予等级更高的进化药剂。一级,仅仅只是开始,二级、三极。。。。。。甚至高达九级的进化异能都不是问题。” “九级?”萨勒顿肥厚的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不解的目光。 虽然无法离开血石城,但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强化药剂的事情。医生联合协会对外发售的药剂,最高不超过五级,按照实际获得的异能进行换算,相当于二级半的进化力量。这种通过注射产生的变异并不安全,改造成功率一般为百分之五十。至于九级。。。。。。萨勒顿本能地觉得————林翔是在故意编造一个看起来充满无比诱惑,却根本没有实现可能的美丽幻影。 “你似乎没有听明白我说的话————” 林翔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之间闪掠过的不信任和怀疑,平静地说:“你刚刚注射过的是进化药剂,而医生联合协会出售的,是强化药剂。” 差别仅仅只是一个字,实际产生的效果却截然不同。 未等萨勒顿说话,林翔已经彻底封死他正准备脱口而出的疑问:“你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事情。与其说上一大堆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废话,不如尽快拿出一些摆得上台面的东西来。我这个人一向赏罚分明————怎么样,从普通人突然进化成异能者的感觉如何?是不是不同时兼具惊喜和兴奋?如果你老老实实遵守的命令,我自然也会根据表现,给予你更多的,意想不到的丰厚奖励。九级进化异能。。。。。。呵呵。。。。。。” 林翔再次拉开抽屉,拿出几枝同样包装的真空注射器。从窗外射进的阳光照在半透明的塑料管壁上,顿时浮现出一层充满神秘感的暗红光泽。望着这些明暗程度不一的圆柱形药剂,萨勒顿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速度正在逐渐加快,不可遏制地疯狂膨胀着。他眼睛里释放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白黏发腻的舌头在肥厚嘴唇两边来回**,额头上煤黑色皮肤表面渗透出大滴汗水,在淡淡的阳光下,仿佛一层正随着身体肌肉微微颤动的油。 “阁下,我将认真遵从您的任何命令————” 他完全出于本能地说出这句话。萨勒顿甚至有种想要曲起双膝,重重跪倒在林翔面前,匍匐膜拜的冲动。 能够赐予自己能力,改变命运的人,毫无疑问。。。。。。那就是神。 或者,是神的化身。 林翔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萨勒顿毕恭毕敬充满无限恳切与诚挚的效忠宣誓。 他很清楚————这个狡猾的黑人智商程度并不比自己低多少,之所以能够拜服与自己脚下,完全是因为那些能够改造身体进化药剂的结果。这种优势谁也无法替代,因为,拥有特殊改造能力的血,只有自己才有。 有食物和水,可以控制荒野上数以百万计的流民。 从体内分出来的血,可以改造出成千上万的进化异能者。 当两者相互堆叠、搀杂、揉和。。。。。。一个由上自下构成最基本形态的金字塔权力机构,已经能够窥见大体框架。而牢牢占据在塔顶,掌握所有依附者生死命运的人,正是林翔自己。 像萨勒顿这样的人,废土世界还有很多。 只要自己活着,拥有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力量,同时能够赐予这些底层依附者越来越多的利益,他们也将毫无保留臣服,并且表示出旁人难以比及的忠诚。 索斯比亚很快就要被彻底并吞。接下来,将是费迪南德或者其它临接势力。 在旧时代,林翔从未想过自己某一天会成为万众瞩目的英雄,也根本没有想象过能够从普通平民,跻身成为最强力统治阶层当中的首脑。 时间、环境、际遇。。。。。。能够彻头彻尾改变一个人。就像寄生于宿主体内的病毒,永远抹掉生涩与青稚,把冲动的年轻人变成老练沉稳的阴谋家。所有美好特质都将被冷漠和利益判断多取代。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林翔体内的温驯与善良随之消失,它们仅仅只是被更加重要的价值衡量所遮掩。尤其是在现实天平的两端,后者也远比前者占据愈来愈多的比例。 这是一个混乱的世界,也是一片无序的废土。 重构秩序,重建适于人类居住的城市和区域,手中掌握的权力也会随着依附人口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大。 李嘉俊的出现,让林翔切实感受到红色共和军带来的危机。虽然与隐月城方面暂时没有实际性的接触,但他多少已经能够察觉到这个远在大陆西北方向庞大机构的潜在威胁。 林翔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疯狂、不择手段增强自己的实力。哪怕方法残忍、血腥,过程充满令人恶心、肮脏的卑劣阴谋,他也根本不会顾及旁人或者对手的感受,坚决、果断的进行下去。 他已经不再是旧时代中华人民共和国那个单纯热血的军人。废土世界不需要纯真和善良,也许在心灵的最深处仍然会存在一点点宝贵的良知,但是想要在这片充满辐射的荒凉土地上生存下去,你就必须比别人更残忍,更冷血,更野蛮。 。。。。。。 朝霞和夕阳从厚厚的辐射云背后透出,轮流从天幕上散射出微红的光线,在荒野和废墟表面晕染成淡淡的金色。白天过去,又是黑夜,往复交替,单调而沉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有丝毫变化。 在索斯比亚的势力范围内,荒土,是一座算不上太大的城市,却很重要。 这里原本是旧时代的一处大型物流中心。从地图上标注的数字来看,距离城市正北面的一处巨型废墟仅仅只有十七公里。高速公路和环绕立交桥把荒土城与旧废墟相互连接,形成畅通繁忙的交通网。从高距地面数十米的立体公路向下俯瞰,还可以看到密如蛛网纵横交错的铁路。 与废土世界很多定居点一样,荒土城同样也是建立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文明基础上。城内的旧建筑基本上已经坍塌倾覆,然而延续地基建造的房屋和塔楼却非常坚固。不过,相比城内利用其它物件构成的平民居住点,数量仅有两百余座的楼宇平房,倒也显得特立独行。 。。。。。。 初夏的荒野,已经逐渐恢复出淡淡的绿色。从冬季一直淤积在泥土中的冰冷雪水,早已融化浸润着浅埋的植物种子,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然而,辐射云阻挡着阳光和温度,使它们无法均匀释放在大地上,导致荒野上的植物生长程度参差不齐。乍看上去,仿佛一片斑驳霉变的鳞藓。 一道高出地面六十多米的丘陵,弯曲扭绕盘凸在荒土城西面。山上的树很少,大多已经干枯,虽然枝捎末端已经发出嫩绿的新芽,却仍旧令人觉得荒凉。 站在一块从山崖上向外凸伸的岩石上,透过手里的战术望远镜,林翔光洁如玉的脸庞表面,被金黄色朝阳映出一层充满惊叹的浮光。 眼前的荒土,的确是一座城市。 然而,它却异于自己曾经见过的任何定居点————除了为数不多的建筑,城内民房维持着一种极其古怪的秩序和整齐。它们结构简单、实用,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回流至大战爆发前的旧时代,那一个个长方形状的全金属房屋,将被冠加上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集装箱。 荒土主城部分,如同一头匍匐在原野上的沉睡巨兽。它朝着四面八方伸展,绵延数十公里。城市地表平铺着一层厚厚的水泥,光、热、寒冷与酸雨使地面龟裂成无数散碎缝隙,其中不时能够看到顽强挺立出的植物草叶。就在这一切的旁边,则是数以万计,层层叠叠的金属集装箱,还有一架架表面布满锈渍,黄黑色油漆层早已剥落的巨大吊装机械。 生活在废墟中的变异生物同样需要食物,鲜美的人肉对它们有着异乎寻常的诱惑。虽然距离废墟很近,荒土城却从未遭到过变异生物的大规模攻击————从城市北面流过的河,把危险和死亡牢牢挡在城外,两座横跨河面的公路桥早在大战中就已经被炸毁,这种人为的分隔,使荒土城成为索斯比亚势力圈中较为凸出的部分,然而依靠城中数量庞大的旧机械,以及从血石城采掘、运输的大量煤炭,荒土一直保持着远比其它城市充足得多的发电量。经过初步净化的轻辐射水,完全能够满足城市周边耕地的灌溉需求,加之便利的运输网络和保存尚算良好的机械设施,这里已经成为卢顿家族控制下最重要的产粮地之一。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骷髅骑士团和索斯比亚是否还会维持着和以前一样的半合作状态?卢顿家族也许用不了几年就会控制整个南方。至于隐月城。。。。。。他们早晚都会发现那块土地下面蕴含着丰富的净水,以伯格森的智慧和能力,崛起和强大,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放下望远镜,远处视线中清晰的景物,顿时变成蚂蚁般渺小的存在。林翔收起思绪,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意义莫名的微笑,头也不回地向站在身后的侍卫军官命令道:“日落之前,拿下这座城市————” 。。。。。。 黎雨辉仰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粗壮发达的四肢分朝不同方向伸展开来,高度超过两米的身体配合充满健美力量的肌肉,使他整个人看去活脱脱就是一个魁梧的“大”字。 房间很大,面积至少超过八十平米,其中摆放的家具却不多。除了被他压在身体下面,凹陷出扁平形状的皮制沙发,只有一张表面被打磨光滑的铜制茶几。从精致的工艺和金属镂空花纹来看,这显然是从废墟中搜寻得到,经过翻新的旧时代产物。 五个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四岁的女孩并排站在对面墙边。她们身上只裹着一块从肩部斜挂下来的白色轻纱。下摆部分勉强能够遮挡住双腿中间的/阴/部,却无法阻止三角地带浓密的黑毛,从轻薄布料后面隐隐约约的透出。 她们算不上漂亮,身材发育却很匀称。即便是按照旧时代挑剔的审美观点,也足够提起任何男人的兴趣。 常年辐射,使曝露在射线威胁下的人类皮肤越来越粗糙。这种人体细胞对抗外来有害物质的自我防御,已经成为新生代人类身上最明显的进化特征之一。许多荒野流民体表甚至出现了厚达三公分以上的茧皮,即便是这些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少女,皮肤组织也不像旧时代人类那般细腻,而是有种扎手粗硬的触感。可是单纯从生存角度来看,她们其实远比身体孱弱的战前人类更加顽强。 一个女孩双膝跪倒,手掌杵着地面,像狗一样趴在黎雨辉分叉开的双腿中央。她张开嘴,把昂然直立的男性生殖器紧密含在口中,头部像上过发条一样上下耸动,动作机械僵硬,随之牵扯摇晃的身体释放出大量热能,汗水从皮肤表面渗透出来,将罩在身上的轻纱完全浸湿。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而言,身处这样的场景都意味着充满迷乱色彩的享受。然而黎雨辉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奇怪————他斜盯着跪在面前的少女,目光冰冷,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是一块无生命的木头,正在温热的嘴唇紧紧含住,却丝毫感觉不到刺激。 他冷冷地盯着女孩,那双半掩在黑色长发之下,充斥着疲惫和畏惧的眼睛,正随着上下节奏在自己视线范围内重复着出现与消失的单调过程。 也许是厌倦了这种毫无变化的动作,黎雨辉伸出胳膊,从旁边茶几上抓过一枝手枪,握住枪柄,枪身直立摆放在自己/赤/裸/光滑的腹部。透过枪口上端的准星,他清楚地看见女孩面色陡然变得煞白,那具发育得很不错的身体如筛糠般剧烈颤抖,微红的血丝瞬间充斥了眼睛里所有白色部分。与此同时,被她含在口中的生殖器,也有种比刚才更加紧密的吮吸感。 黎雨辉脸色平静如常地看了她一眼,重重扣下手枪扳机。 “砰————” 动能巨大的弹头嘶吼着钻进女孩眉心,在柔软的脑部组织当中翻滚、爆炸,膨胀的爆能将整块头盖骨轰开,牵带着整个人朝后猛然翻仰。没有惨叫,也没有哀求或者呼喊,女孩仿佛失去控制的沙包重重摔倒在地,残留神经扯动四肢微微抽搐,从破碎头部喷涌出来的鲜血,把光滑的瓷砖涂染成一片红色。 黎雨辉胯下的生殖器仍然昂首挺立。作为一名四星寄生士的男性象征,它的直径足足达到惊人的八点五二公分,然而凸起的长度却非常怪异的仅不到三厘米。无论从侧面或者正面观看,都像是一堆被无数皴皱皮肉包裹,无法直立成令女性满足程度的异状牛粪。 “下一个————” 用手指了指满面惊恐,瑟缩在对面墙壁角落的另外一名少女,黎雨辉随手把枪重新摆回茶几上原来的位置,再次恢复成仰面朝天闭目假寐的状态。 作为索斯比亚重要的产粮区,荒土城不仅配备有八百名装备精良的武装卫队,还特别配置了两名拥有四星实力的寄生士。 从骷髅骑士团投放第一批培养人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数十个地球年。每一个变异人的基因突变情况都不尽相同,但究其来源,无一例外都是令人谈及色变的辐射。 黎雨辉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被四个流民围堵追逐,被迫进入重辐射区的那一天。 那些流民双眼通红,他们骨瘦如柴,手里握着棍棒、石块,还有一把钝得几乎分辨不出锋刃的锈刀。饥饿与干渴把他们折磨得几乎快要发疯。那个时候,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用刀子割断自己的喉咙,喝干自己身上的血,嚼尽所有的肉,啃光每一块骨头。 那时候的黎雨辉,只是一个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拼命地奔跑。 或者应该说,拼尽全力逃亡与丝毫不舍的追赶。 无论饿毙与被吃,谁都不愿意接受同样都是死亡的结局。 剧烈的运动,迅速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奔跑变成脚步踉跄的行走,在荒野上蹒跚的挪动,变成匍匐在地面有气无力地爬行。双方都是如此,直到黎雨辉爬过那条被众多变异植物覆盖,明显区别于轻度辐射区的“线”,筋疲力尽的追赶者才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重度辐射区外默默矗立了好几个钟头,才绝望地摇了摇头,慢慢散去。 第二百六十节陷城 第二百六十节陷城 身体直接暴露在强烈射线下的感觉,针刺般的疼痛。 遍布地面的荆棘把皮肤割开无数裂口,血淌在地面,浸润着干燥的土壤,也引来一头通体遍黑,不知是因为什么而进入重度辐射区,衰老、饥饿的腐狼。 黎雨辉已经忘记了自己与腐狼之间那场惨烈痛苦的争斗过程。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刻意想要遗忘这段充满屈辱和惨痛的记忆。 他用牙齿咬碎了腐狼的喉咙,却也被这头饥饿凶暴的野兽,从右腿上撕下一大块肉,甚至连带着拽裂掉三分之二的生殖器。当/睾/丸从/阴/囊/当中脱落出来,沾连着神经与韧带,被海绵体裹着掉坠在尘土中间的时候,黎雨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猛然汹涌着无法用语言说明的疯狂和暴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用双手扳开腐狼布满利牙的嘴,将这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和震惊的野兽,活活撕成两半。 重度辐射区的水,表面浮泛着一层淡淡的绿光。好像被清兑稀释过的油漆,闻起来有股令人发呕的馊味儿。 腐狼的肉,他吃了整整两个星期。为了不被活活饿死,他甚至连狼嘴里那块原本属于自己的肉也没有放过。就连掉在地上的/睾/丸,也被他瞪着通红双眼,流着泪水,冷硬起心肠狠狠嚼咽吞下。 它们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同样具有营养。 黎雨辉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算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尤其是身体内部,更释放出此前从未拥有过的,令人震惊、恐惧的庞大力量。 任何人都梦想变异成为强大的寄生士。然而黎雨辉付出的代价却极其惨重————细胞组织复苏并没有完全波及整个身体,它们仅仅只修复了/附/睾/和部分腺体,至于破碎的/阴/茎/和/睾/丸,仍然保持着遭到破坏后的不完整状态。 索斯比亚给予寄生士的福利待遇非常优厚。在荒土城,黎雨辉能够随心所欲得到自己看中的任何一名女子。但他再也不可能勃起,也无法享受到身为男人的最高乐趣。 他想尽一切方法来重新恢复生理机能,甚至不惜重金想要得到医生联合协会的帮助。遗憾的是,那些胸口上佩戴柳叶刀的家伙根本无视这种要求,他们拒绝理睬黎雨辉的苦苦哀求。绝望之下,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可以被自己控制,当作玩物肆意摆弄的女人身上。 。。。。。。 被嘴唇含住的生殖器,重新感受到令人愉悦的温润与柔软。目光冷漠地望着跪在自己胯下的女孩,黎雨辉被愤怒和炽烈充斥的大脑,又再次产生出想要一枪打爆对方脑袋的强烈**。 他知道不应该滥杀。 他曾经也是荒野流民当中的一员,非常明白普通人对于强者的畏惧感。 理智告诉他————自己的情绪与任何人无关,这不是那些女孩的错,即便把所有人杀光也无济于事。 可他就是无法忍受内心深处那种无法用语言说明,混杂着耻辱与痛苦,还带有一点点期盼,同时也被绝望和愤恨笼罩,拼命挣扎却永远不可能摆脱的撕裂感。 每一个女孩眼中都流露出恐惧的目光,可是在黎雨辉看来,其中都带有嘲讽讥笑自己的成份。对于一个男人。。。。。。这,这,这简直就是无法忍受,凄惨万状却又不能告于外人,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的痛苦。 杀人,的确很有快感。 白腻的脑浆混合血液,飞溅的脸上的温热,却有着一种能够让疯狂内心渐渐平复、冷静下来的奇异魔力。。。。。。 忽然,黎雨辉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身体反应使跪在胯下的女孩浑身猛然一颤,前面死者的遭遇,使她完全明白这种变化接下来会使自己步上后尘。她陡然睁大双眼,惊恐万状地朝后连连退缩了几步,本能地望着已经从沙发上直起身子的男主人,丝毫不顾顺着大张嘴角流淌出来的涎液和近乎/赤/裸/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站起,惨叫着扑到门前,疯狂哭喊、吼叫着拉开房门,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 黎雨辉出奇的平静,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从茶几上抓起手枪————以他拥有的寄生士实力,那个女孩根本不可能从眼皮底下逃出房间。 他冷冷注视着敞开的房门,体温迅速升高,仅在几秒之内,黎雨辉就从慵懒、混乱的状态中完全清醒来,彻底进入了战斗前的状态。 空气中传来一阵被飞行物划破的轻微声响,在生死线上反复挣扎过来的他立刻警觉起来————普通人很难察觉,甚至根本不可能感觉到这种细微变动,然而寄生士的感知能力,却远比他们要敏锐得多。 那是一百零五毫米口径炮弹破空袭来的声音。 黎雨辉以最快的速度从沙发上站起,拉起裤子,扣上皮带,大步跨过地面上已经僵硬的女孩死尸,刚刚冲近敞开的房门,就看见对面距离自己居所差不多两百米远的一座防卫塔轰然炸开,飞溅的碎石和血肉像雨点一样散开。紧接着,另外一发呼啸而至的炮弹准确命中塔楼底部,刺鼻的硝烟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数十米高的防卫塔逐渐改变角度,朝着地面轰然坍塌。 走出房间,黎雨辉站在空旷的阳台上,望着瞬间已经完全被烈火与硝烟覆盖的城市,眼角一阵抽搐,目瞪口呆。 对于林翔率领的攻击部队而言,荒土城的防御系统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葛利菲兹的叛变,给索斯比亚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这个彻底倒向隐月城的胖子经理,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对卢顿家族进行情报收集工作。不仅仅是荒土城,索斯比亚范围内每一个定居点对他都如同玻璃般透明。根据情报图面上标注的座标数据,布置在城市外围的炮兵,不断调整着的射击角度和方位,在密密麻麻的炮弹轰击下,荒土城内设置的所有火力点,连做出最基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被从天而降的密集炮火瞬间摧毁。 无数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士兵出现在城市外围,在几辆装甲车的引导下,朝完全处于慌乱与惊恐之中的城市发动突击。 荒土城上空响起刺耳的警报,从营房中冲出一个个胸前佩有索斯比亚独角狮标志的战士。他们像疯子一样在满是爆炸的城市中乱绕,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有的人迅速冲进距离最近的工事,有的则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四顾观望,还有的连忙跳上装甲卡车,控制住架在车头的重机枪对四面乱扫。突如其来的攻击,使整个城市的防御系统彻底陷入瘫痪。尽管是守卫产粮区的精锐部队,本质上却还是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无论思维意识或者大脑反应速度,都不可能与接受过林翔血液全面改造的进化城卫军相提并论。 从阳台上跳下,黎雨辉猫着腰,朝着城市西面方向迅猛狂奔。他虽然不像那些身经百战士兵一样拥有丰富战斗经验,却可以凭着寄生士的感知本能主动选择反击方向。高阶异能者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作用————强悍超人的攻击效果,会激发出普通士兵的强烈战意。以他们作为矛头,能够在短时间内撕裂对手防线,阻挡甚至粉碎进攻。 一个又一个路口在黎雨辉身边掠过,他飞速奔跑着,黑色的眼瞳中冒着狂暴与残忍的火焰。尽管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敌人究竟属于哪一方面势力,但他却感觉到身体内部正在膨胀出越来越强烈的嗜血冲动。他需要杀人,需要粉碎别人的身体,在死亡与刺激中满足自己日益扭曲心灵急需的安抚。 “嗒嗒嗒嗒————” 沉闷而深具冲击力的枪声突然响起,三名顺着集装箱中间通道的隐月士兵,在对面五十多米的水泥墩背后形成防御,密集的子弹封闭了狭窄的甬道,把尾随在黎雨辉背后的十余名索斯比亚卫队死死压制住。面容阴沉的他根本没有想要躲避的意思,忽然改变脚步运动方向,侧身跃上旁边的集装箱顶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几名士兵冲来。带着如山而起的气势,重重一拳向为首一名带队的下士头上砸下,在对方瞳孔骤然缩紧,身体却无法跟随目光做出反应的情况下,整个人像豆腐一样被活活砸烂。 “全都给老子去死————” 挥出右拳的瞬间,黎雨辉只感觉身体周边完全被火光和枪声所填满,残存的惯性动能拖着他滑过了下士尸体,迅速分开双手抓紧另外两名士兵咽喉,手腕猛然发力,将高高举悬在半空中的两人喉管硬拧捏碎,发出令人心颤的“咔嚓”声。 “都是五级进化人。。。。。。嘿嘿嘿嘿真他/妈/的/爽————” 扔下手中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黎雨辉狞笑着朝缩伏在身后的索斯比亚卫队招了招手,后者迅速从藏身处冲出,端起手中的武器,沿着被他打开的通道,向对面其他士兵狠狠扣动扳机发射子弹。 进化人编组的军队都是精锐,击毙三名五级进化人绝对属于显赫战功,凭着这些,自己完全可以从索斯比亚手中换取到更多的好处。 “嗒嗒嗒嗒————” 沉闷得令人心慌的枪声重新响起,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辆载有双联机枪的装甲卡车,从左侧路口突然冲出。防盾背后的操作手控制机枪死死封锁通道,冲在最前面的几名索斯比亚士兵立刻僵住身体,前胸后背立刻喷涌出数道血泉。其它的人则再次被威力巨大的密集枪弹牢牢地压在地上,根本抬不起头来。 黎雨辉眉头一皱,浑身肌肉猛然收紧,顿缩的身体忽然向侧方闪出,像一道没有实质的黑影从集装箱上层掠过。站在车厢顶部的机枪操作手虽然无法看清楚他的动作,却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身体划破空气带起的锐利呼啸,以及那股从天而降,正从自己头顶轰然砸下的恐怖。 “嘭————” 力量强大的拳头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把机枪和操作手砸得粉碎,而是被一股迎面直上的巨力反顶过来,在半空中猛烈碰撞,形成一片分朝身体周边迅速破开的强烈气场。 “居然是寄生士?和我一样,也是四星————” 尽管尚未看清楚对方的面孔,黎雨辉却能清楚感受到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另外一个强大存在。他的身体被碰撞力量反震着向后倾斜,双脚骤然抵住集装箱表面凹凸不平的槽轨。同时,一个极淡的影子也出现在视野当中,逐渐变得清晰,最终变成一张面皮紧绷,没有任何表情,普通平常的脸。 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和黎雨辉一样,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的他,似乎同样喜欢使用最直接的/肉/体破坏作为战斗方式。宽阔魁梧的肩膀释放出令人震颤的威慑,平举在身前,表面略带着道道电流的拳头,显示出他拥有不亚于同级别对手的强悍实力。 谁?” 疑惑地看了看对方胸口佩带的双头鹰标志,黎雨辉脸上狰狞的笑容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他喜欢虐杀比自己弱小的对手。却并不愿意对阵比自己强大或者拥有相同实力的人————那样做,非常危险。虽然接受了索斯比亚的雇佣,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必须为卢顿家族战斗到最后一刻。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阴沉着脸,右脚重重踏在地上,曲身向前猛冲,直击的拳头释放出令人震惊的力量。黎雨辉脸色骤然剧变,对方毫无轨迹可寻的突击,使他只来得及用双臂护住了头脸,凭着强横的**,硬抗攻击。庞大的冲击能量推动着他的身体猛然后退,从撞击点爆发开来的能量如水波般向外飞快蔓延,在空气中扩散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晕,又在折射的光线中迅速消失,只剩下站在原地相互碰撞的两个人影。 “住手————你,你们究竟是谁?” 强大的力量迫使黎雨辉半屈膝盖,弯腰硬生生地僵在了那里。交叉护在身前的手臂表面皮肤已经爆开,他喉咙中发出阵阵愤怒之极的低吼,他实在不愿意和如此强大的对手过招,只要对方表明身份,稍加考虑,他很快就会投降。相比卢顿家族给予的物资供应和好处,他更愿意选择毫无危险的活着。 中年男子眼眸中流露出阵阵冷笑,明显是在嘲笑着这种只能算是天真的愤怒。他已经看出黎雨辉的外强中干,虽然同样身为四星寄生士,他却丝毫没有一名战士应有的英勇与顽强。在同样级别的战斗中,再强悍的防御力量也无法抵挡全力攻击。一攻一守,短时间内的确难以分出胜负,但在力量强度和破坏性方面却无法相提并论。就以刚才这种程度的攻击为例,最多不超过十招,这个愚蠢的对手必死无疑。 黎雨辉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不想白白浪费力气与同级寄生士争斗。也许是因为曾经在重度辐射区的濒死遭遇,他比任何人都要珍视生命。可是在残酷的战场上,这种犹豫和胆怯,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从对手眼中,他找不到丝毫怜悯或者同情。只有冰冷、残忍、比自己更加强烈,更加狂暴的嗜血。 他不会放过我。。。。。。。 随着令人胆寒的念头悄然出现在脑海中,黎雨辉线条简单的面孔也被愤怒充斥,被仇恨与怨毒彻底扭曲。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左腿后退半步,拼尽全力挥动右拳朝前猛攻。中年男子立刻感觉到巨大的无形压力扩面而来,几乎呼吸都为之停滞。刚才的战斗接触与彼此之间的力量判断,使他下意识地同样挥拳迎面而上。就在两股力量即将接触,再次爆发出能量撞击的瞬间,一道从男子身后袭来,如同流星般迅猛飞窜的炽烈能量,从正上方轰然砸下。 黎雨辉浑身一滞,狂暴能量从脸上掠过的丝缕凉风,可以清楚感觉到它那恐怖的杀伤力。他本能地改变右拳行进的方向改朝上面阻挡,却听到从手臂处发出骨裂的脆响,无法承受巨大压力的身体“扑”的一下后缩,膝盖随之一软,身不由已地跪在地上。肋骨已经寸寸断裂的胸口膨胀着,双眼鼓圆,猛然喷出一口腥浓的血。 望着重伤趋于濒死的黎雨辉,林翔脸上浮现出带用讥讽意味的微笑。他挥了挥手,让已经收住力量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信步走了过来。 黎雨辉满脸惊骇,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力量挡不住对方重重一击。而且,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似乎根本未尽全力,从他身上,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一缕异能者气息。 第二百六一节幼女 第二百六一节幼女 是谁?究竟是谁?” 黎雨辉的身体机能已经完全崩溃,强大的能量撞击将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彻底震断。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断开的神经根本无法向大脑继续传递身体承受到的触感,但他至少能够察觉生命的气息正从自己体内迅速流失。越是如此,他脑子里想要弄明白对手身份的最后意愿,就越是无法控制般的强烈、执着。 林翔走到他的身边,望着口鼻中正在不断冒出血水,奄奄一息的濒死者,轻轻摇了摇头。 “一个快死的人,没必要知道这些。” “不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你们。。。。。。你们。。。。。。究竟是谁?” 黎雨辉的四肢和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断开的脊椎,使他根本无法完成从地面坐起来这种最简单的动作,两条胳膊一片血肉模糊,右拳已经被对撞能量碾压得只剩下一截三厘米左右的骨头。他大张着嘴,胸膛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充斥着通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站在面前的林翔,目光中满是期待与不甘。 “要死就快点儿死,别他/妈/的叽叽歪歪问那么多————” 林翔平淡的面容忽然变的有些扭曲,他狠狠地向躺在脚下的黎雨辉看了一眼,邪恶地冷笑道:“与其浪费时间和力气说那么多无聊的话,不如好好享受活在人世的最后几分钟————” 如果换在以前,林翔非常愿意接受一名主动请降的四星寄生士。那个时候,他需要得到足够的遮挡以掩盖自己的存在。现在的情况则截然不同————有“救赎者”这个实力强悍的庞然大物在身后支持,他也可以将一部分本该隐藏的实力曝露在前台。对于索斯比亚这种单纯以财富和资源作为统治手段的家族而言,四星寄生士的确是值得花大价钱进行笼络的对象。但在自己看来却根本不值一提————接受过纯血改造的隐月镇原住民数量多达数百,四星阶级以上的寄生士就占将近半数。与其接受一名不知根底,临战胆怯的陌生人主动请降,不如多花点力气重点培养那些与隐月城利益相关,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 黎雨辉目光一滞,他无力地张了张嘴,从身体内部倒涌出来的血沫迅速堵住了想要说的话。腥浓的血刺激着喉管引起一阵剧烈咳嗽,随着胸口传来几声意义莫名的闷响和咕噜声,他双眼逐渐失神,躺在地面的身躯痛苦绻曲着,在萎缩与翻挺中来回变幻姿势。。。。。。几分钟后,所有的一切,彻底恢复平静。 看也不看瘫软在地面的尸体,林翔抬脚从眼睛彻底翻白的黎雨辉头部跨过,紧跟在身后的武装士兵像潮水一样蜂拥上前,迅速占领一条条被集装箱堆积码积成的通道,将整个荒土城切割、分离成一个个无法连通,仅仅只能依靠个体火力点勉强支撑的区域。 无论火力还是人力,林翔的部队都占据着绝对优势。得到血液改造的城卫军全部都是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救赎者”提供的武器装备,也远非粗劣装配线生产出的仿制武器能够相比。尽管守卫荒土城的索斯比亚军队非常顽强,却根本无法抵挡排山倒海般碾压过来的隐月士兵。半小时后,当另外一名和黎雨辉同级的四星寄生士,被数名林翔近卫围攻,整个身体当场打得轰然爆开,散落成无数碎骨肉末和纷乱血雨的时候,激烈的枪声也从荒土城上空逐渐变得平淡。。。。。。最终,彻底消失在灰暗阴沉的天幕下。 战斗已经结束。 虽然是普通人,然而荒土城守军却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顽强————超过八百名士兵当场战死,降者只有六十九人,这还不包括五十余名重伤被捕的战俘。至于隐月军方面,由于占据火力优势,再加上详细情报和猛烈的炮火轰击,两千名进攻部队仅有三人战死。 纸面上鲜明的数字对比,仿佛残留在天空和大地之间的辐射尘在狂吼与咆哮————它们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向生活在废土世界上的所有人类证明:进化人与普通人之间那条深阂万丈的鸿沟根本不可能跨越,后者永远也无法战胜前者。这已经不再是生物进化分支或者方向上产生的差距,而是彻底分裂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一个高高据守在生物链顶端,傲然冷视比自己等级低得多的渺小存在。另外一个则只能徘徊在比普通物种相对高级的层次。虽然两者外形相同,却永远不可能在彼此之间重新划上等号。 率领身上残留着对手鲜血,浑身上下释放出强烈杀意与亢奋的军队,林翔在数名寄生士近卫和两辆装甲车的簇拥下,缓缓走进通往荒土城主官邸的中央大街。 两旁,是一个个经过重新摆放,用金属切割机破开侧壁,留出足够进出大门和窗户的旧式集装箱。这些利用旧时代产物改造而成的建筑,如同台阶一样层层堆叠着,沿着用水泥铺成的街道,整齐码集成一幢幢颜色各异,高度超过数十米的异形楼房。 街道两旁站着密密麻麻的居民,他们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兵。荒土城虽然位于索斯比亚控制区相对边缘的地带,却一直没有遭受过任何战乱。出于对产粮基地重要性的考虑,卢顿家族对于城中居民的施政方针也相对宽松。在很多人看来,荒土城意味着安定与和平,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定居、生子,在周边肥沃的土地上辛勤耕耘。在混乱动荡的废土世界,这里根本就是一片不可多得的乐土。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武力强大的外来者彻底破坏。 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中,有疑虑、畏惧、愤怒和冷漠。围站在街道两边的居民大多是成年男子和老人,很少能够看到妇女和儿童的身影。对于战胜者来说,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年轻漂亮的女人可以任意占有,至于年幼的孩童。。。。。。无论男女,只要经过严格训练和系统培养,用不了几年,都可以成长为充满诱惑力的**玩物。 走在平整的水泥铺道上,林翔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各个方向射朝自己的敌意和冰冷。与那些宁愿战死也不愿意投降的索斯比亚士兵一样,荒土城居民同样也是被卢顿家族牢牢笼络住的利益阶层。他们的忠诚不是来自索斯比亚或者对统治者的畏惧,而是本能的想要牢牢抓住属于自己的私有财产。无论任何地球生物,在面对想要掠夺自己财物敌人的时候,即便是最软弱的懦夫,也会爆发出强烈到难以置信的可怕战意。 林翔嘴角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完全能够理解荒土城居民的忧虑和想法。卢顿家族实施的统治手段,与自己在隐月城所做的一切丝毫无异。从试管和培养槽中诞生的新生代人类,早已没有民族或者国家的概念,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其实并不困难————只需要将一切维持现状,再稍微多增加那么一点点好处,他们很快就会忘记索斯比亚那头漂亮的独角狮,转而喜欢上自己胸前那枚冰冷、凶残、甚至带有明显嗜血气息的双头鹰。 一个幼小的身影,出现在不断外扩的视线当中。 那是一个被挡在人群背后的小女孩。从身高与体形判断,大约只有五至六岁。她正蹲着身子,透过站在身前的大人腿脚与身体相互并接的缝隙,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从道路尽头慢慢走来的隐月军队,一边从人群当中尽量探出身子,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一只不慎滚落在靠近路面中间位置的黄色塑料球。 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小球,用手指轻轻掸去沾连在球体表面的灰尘,林翔的目光也随之转移到阻拦在女孩跟前,一个身材矮壮,浑身肌肉瑟缩颤抖,半低着头,不时抬起眼皮,用畏惧和愤怒眼神不断偷窥自己的男子身上。 林翔眼眸里流露出柔和而迷人的微笑,配上那张漂亮得令所有女人都感觉心跳加快,气喘粗重的精致脸庞,在淡淡的天光映照下,整个人仿佛被一层薄薄光晕笼,释放出神圣而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气息。 “这是你的球吗?” 蹲下身,托着小球的右手平平伸出,林翔微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躲藏在人群背后的小女孩。 男子浑身僵硬,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这个统领整支军队,手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年轻男子,竟然会屈身半蹲在自己面前。虽然对方谈话的对象不是自己,可是那种强烈至极的威势,却压迫着自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此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量保持平和,勉强不让自己吓得当场倒下。 毕竟,站在身后的,是自己的女儿。 从男子双腿中间,探出一颗漂亮稚嫩的幼小头颅。波浪形的卷曲金发,顺着肩膀滚落爱破烂肮脏的罩衣表面。中间,则是一张充满天真,同时略带有几分胆怯的小脸。 女孩扭了扭肩膀,却没有从林翔手中接过球。而是用怀疑和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还有那些残留在灰色战斗服表面,已经凝固发黑的血。 “你杀过很多人吗?”她问了一个与实际年龄并不相符,却非常具有废土世界特色的问题。 林翔脸上的微笑舒展开来,他点了点头,说:“被杀掉的,都是坏人。” “可威尔尼哥哥是个好人,他也死了,就在今天上午,我亲眼看见的,他从哨塔上被炮弹炸飞了。” 小女孩歪着头,用疑惑和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林翔,认真地说:“威尔尼哥哥给过我糖果,他是个好人。” 林翔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他可以用利益和承诺把很多人捆绑在自己身边,却没有办法直接回答这个小女孩的疑问。 孩子判断事物的标准,简单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发笑,却很难用同样简单的话语让他们明白善恶美丑的区别。在成年人的思维概念当中,很多东西都被搀杂有无法用相同标准进行判定的附加因素。善良或者邪恶已经不可能单纯用“一加一等于二”之类的公式进行替代,身为统治数十万人的上位者,在林翔的利益圈构成部分当中,既有象征光明的正义形象,也有完全属于黑暗,甚至彻头彻尾被归类于邪恶的成份。 “我也可以给你糖。” 飞快从脑子里搜寻出可以应对问题的答案,林翔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块用锡箔包装的巧克力,连同握在掌心里的塑料球,一起递到小女孩面前,郑重其事地说:“我的糖比威尔尼的更多、更甜、更好吃。呵呵不信,你可以尝尝。” 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单纯对小孩子的回答,也是对抱有敌意和愤怒荒土城居民的变相承诺。也许他们当中一些人无法明白其中隐藏的意思,但是人类的智慧和大脑思维能力,应该不难分辨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图。 小女孩接过巧克力和球,慢慢剥开包装纸,伸出粉红色的舌头,在散发出棕色诱人光泽的糖块表面轻轻舔了舔。随着浓郁的甜香从舌尖表面迅速散开,那张微胖柔嫩的小脸上,也流露出意外的惊喜,还有对陌生人完全解除防备,充满信任的微笑。 “你叫什么名字?” 林翔没有站起身,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苏埃伦————” 小女孩咂吧着嘴,舌头**着巧克力的同时,也将两边嘴角沾染上一层令人好笑的棕褐色。她眨了眨睫毛很长的眼睛,颇有些不满地嘟起嘴唇,说:“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喜欢贝蒂,或者伊丽莎白,再不就算是维尔斯卡娅也比这名字好听。可爸爸和妈妈说了,我就只能叫作苏埃伦。” 女孩奶声奶气的说话声,在空旷安静的人群中显得尤为清晰。很多人都能听见这番年龄与身份不对等,却充满天真与诚实的对话。当小女孩口中说出最后几个音节的时候,围站在附近的人们都纷纷笑了起来。冰冷肃杀的气氛迅速被轻声微笑驱赶一空,尽管仍然有不少人脸上带有疑惑和顾虑,但就整体而言,已经少却了许多如冰般的冷意,心灵深处被牢牢禁锢住的那层封闭,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绽开几道细密如丝的裂痕。 矮壮男子神情尴尬地站在小女孩身前,他满是粗硬胡茬的嘴唇微张翕动,面部肌肉也在不住地颤抖。看得出,他很想出言制止女儿的说话,却又不敢在掌握自己生死命运的大人物面前擅自妄动,只能在犹豫和果断之间不断徘徊。 “等你再长大一些,或许能够决定自己究竟想要的名字。但是现在,你必须服从父母的安排。。。。。。苏埃伦,很高兴认识你。如果什么时候想吃糖,可以来那个地方找我。” 说着,林翔站起身子,指了指远处高大可见的城主官邸,同时侧过身,友好地拍了拍战战兢兢的男子肩膀,温柔的目光望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小女孩,认真地说:“小家伙,你有一个不错的父亲。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 一尘不染的白色,刺鼻的消毒药水气味儿。 这两种物质相互混合,总会让人本能地联想起医院,还有刻板如冰,脸上肌肉紧绷的医生,以及那些身材娇好,裹着白色制服,面部却被厚厚口罩彻底遮挡住的护士。 在隐月城医院,兰德沃克绝对是个与众不同的异类。 暂且不说那些被归类于“个性”的古怪脾气,单就身上那件永远也不会更换,仿佛幽灵套装,代表死亡,象征邪恶的黑色大褂,就很难让人把他与“医生”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这个脸上随时保持温和微笑,衣服干净整洁,身材高大却算不上魁梧的中年男人,却是整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公认者。但他偏偏拒绝接受“院长”之类能够掌握足够权力的重要头衔,而是像地窝里谨慎小心的老鼠一样,呆在那间特别为其准备的研究室里。 医院里很多护士都很喜欢兰德沃克。这个男人具有迷人的风度,举手抬足总有一种高贵特殊的气质,虽然外观面貌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却散发出成熟男人特有的气息。英俊,彬彬有礼,更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神秘感。 兰德沃克的确是个非常具有魅力的家伙————被他所吸引的不仅仅只有想要与之同床共枕的各年龄阶段女性,还有其他一些性别相同的男人。 自从林翔率军离开,整整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刘宇晨一直呆在兰德沃克的办公室。即便是白天,房间的大门也无时无刻都保持紧闭的封锁状态。 (猜猜小刘医生会有什么样的遭遇?插屁股还是被插?抹香油还是灌肠?) 第二百六二节试剂 第二百六二节试剂 地下四层的特别研究室里,兰德沃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背后,倾斜着身体,把整个头颅凑近摆在桌面上的电子显微镜。从两边绕过仪器伸到镜头旁边的双手,控制着装有观察玻片的样本,在不断调整焦距的升降台上慢慢移动着。 隐月镇最初发展为城市规模的过程中,林翔就在一些特别标注的地段进行深度挖掘。由于随时可能遭到来自荒野上的攻击,重要物资和精密仪器摆放在地面建筑里并不安全。随着城市外部不断扩张,内城预留的地下建筑群也逐渐趋于完备,利用钢筋混凝土进行支撑,从横向挖掘的通道与临接空间已经布满了整个城市。从表面上看,隐月城仍然还是以石制建筑为主的大型定居点,只有以林翔为首,最高管理委员会为数不多的几名高层人物,才真正知晓这座城市究竟拥有何等庞大的地下空间。 在旧时代,医院大多属于民用。只有属于各大财团或者国家势力的研究实验室,才会被当做重要科研所在地严加控制。尤其是那些具有在生物和人体研究领域拥有超前技术的机构,甚至会被军方列入密级范围,由军队进行全面护卫。 按照具体使用功能,隐月城医院被分为公共与私人两大板块。设置在外城的部分,主要针对各个不同阶层的市民服务。至于内城医院,则专门看顾特别指定的高等级民众,同时兼具生物研究等方面的能力。 兰德沃克神情专注地观察着镜头下面那片涂有淡黄色样本的玻片。握在右手的针形实验钳慢慢拨弄着略带湿润的表面涂层。几分钟后,他从镜头底部取出样本,拉开摆在旁边置物架上的恒温培养箱,取出另外一枚用营养液培植的增强型玻片载板,轻轻扣入镜头旁边弹出的观察槽,合拢金属齿,再次将眼睛凑近透出圆细微光的观察孔。 身穿白色大褂的刘宇晨坐在办公桌对面,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咖啡微抿。嘴上和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影响目光对兰德沃克的直接投视。他认真、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脸上神情充满期盼,也带有一丝焦急。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难以察觉,却实际存在的不安。 天花板上炽白色的灯光照在兰德沃克皮肤表面,散发出一层柔和的晕圈。他仔细观察着镜头下的样本,眼眸当中透出变幻不定的光芒。有疑惑、不解,也有发自内心的震撼与惊叹。 足足过了近十分钟,兰德沃克才把眼睛从显微镜挪开,重重仰靠在宽大的高背转椅上,长长地呼了口气。 “这东西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它简直不是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产物————” 兰德沃克削瘦的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疲倦,他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框周围分布着浓浓的青紫色。由于光线和高耸眉弓的阻挡,整体色泽偏于深黑。,两边脸颊上的肌肉明显比之前有所萎缩。他闭上双眼,右手食、拇指捏住鼻梁中间最深凹的部分轻轻揉弄,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得不承认,约瑟芬的确是生物和人类学方面的天才。她居然能够利用适应者血清制造出x1药剂。。。。。。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东西存在。” “可怕?” 刘宇晨微微皱起眉头。 约瑟芬说过,x1是一枝不完整的试验型药剂。它极不稳定,由于时间和身体上的缘故,身为医生联合协会会长的她无法继续研究。在隐月城中安定下来之后,刘宇晨也尝试使用现有仪器对药剂成份进行分析,以期找出能够突破的缺口,却无奈的发现————x1与自己此前接触过的任何药剂都不同。其中那种古怪的感觉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明,可是不管怎么样,也绝对不应该达到兰德沃克刚刚所说的“可怕”程度。 慢慢睁开得到片刻舒缓的眼睛,兰德沃克把坐在对面年轻人脸上的疑惑与不满全部看在心里。他轻轻摇了摇头,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用铁夹固定在木制底板上的文件,摆在光滑的桌面上平平推过。 “看看这个,对你有什么启发?” 标注在纸页上的东西,是一些用黑色线条勾画出来的表格。所有空白栏位都被数字与记号填充,按照从上到下顺序排列的日期,可以看出这是一份用于记录x1观察的实验数据。 这份文件刘宇晨并不陌生,从两周前把药剂交给兰德沃克进行研究的时候,他就一直参与其中并且负责记录。就熟悉程度而言,他甚至闭着眼睛也能说出其中一些项目标注的数据。 “注意看这里————” 看到他目光中流露出的疑惑,兰德沃克把椅子朝前拉了拉,伸出细长的手指,点了点表格左边用红色粗线标出的栏目。 横格上方有一行特别注明的小字————“活跃度”。顺序往下,十五个横行方格中填充的数字从“五十一点七”至“八十八点六五”,没有任何两格相同。 兰德沃克仰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轻摆在翘起的膝盖顶端,一贯带有微笑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罕见的凝重。 “我选取了零点五毫升药剂原液,等分为三十份,按照比例添加进相同浓度的生物培养液,每八小时提取一次活跃度数据。连续十五天的监控期,竟然没有任何一份培养剂出现相同点。呵呵以你的思维能力和生物学方面的卓越见识,应该不难猜到这意味着什么。” 刘宇晨没有应声,目光扫过数据的瞬间,大脑也同时根据表格中罗列的时间进行对比分析。参考兰德沃克的提示,他意外地发现————这些数字彼此之间竟然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切入点。它们呈不规则无循环方式排列,没有重复,也不会相互**。感觉。。。。。。就像圆周率“n”。 抬起头,充满震惊的目光,与对面兰德沃克碧色眼眸相互碰撞,刘宇晨只觉得自己的思维空间猛然多了一些从未想到过,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它们是活的————” 兰德沃克认真地注视着他:“它像我们一样拥有生命。如果只是普通的促进药剂,活性生物蛋白肯定会呈现出规则的波状等分线条。但是它们没有,甚至不同于我所知道任何一种生物血清。知道我为什么要用“可怕”这个词来形容它吗?这种药剂非常特殊,它似乎拥有思维,能够感觉我们正在对它进行测试和分析。病毒类生物通用的衡定规则对它根本不适用。我不知道约瑟芬究竟是利用什么方法,才从病毒适合人群当中分离出这种物质。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很清楚这种药剂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那不仅仅是从寄生士到寄生将之间的质量改变,而是对人类,甚至是所有地球生物细胞组织的彻底强化。这种变化与强化药剂对普通人的改造完全不同,怎么说呢。。。。。。如果用“药剂”这个词来形容恐怕不太确切,它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个被封印的感染源。” “封印?” 刘宇晨下意识地重复这个与现代科学根本沾不上边的词,把目光重新转向手中的表格,用连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口气说:“我们对它进行分析的时间是不是短了点儿?如果继续延长下去,比如三个月,或者半年,甚至。。。。。。更久。说不定,应该可以找出其中有相互重叠的部分。” “也许吧但我觉得那不过在是浪费时间————” 兰德沃克扭了扭酸软的脖颈,举高双手交叉在脑后,形成一个简单的垫层,若有所思地说:“约瑟芬之所以把它交给你,真正意义很可能不是让你继续完成研究。单从生物存在形态来看,这东西其实已经相当完美。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进入人体之后究竟会产生何种程度的刺激诱导。毫无疑问,服用这支药剂的基本效果与强化药剂一样,都会使人体在短时间内被强化改造,由普通人进化成异能者。然而实际效果却无法确定。它们对与宿主的身体要求比普通病毒严苛得多,非适应者不仅仅只是死亡这么简单。它们很可能会操纵宿主演变成另外一种形态、外观异常的怪物。寄生将只是所有改变方向当中最好,也是最理想的结果。至于实际机率和各种诱发因素,根本无法确定。” “既然性能不稳定,那怎么谈得上是完美?” 刘宇晨显然并不明白兰德沃克的话。 “真不知道你在医生联合协会究竟学到些什么?年纪轻轻,头脑思维僵化程度甚至和那些古板守旧的老家伙有得一比————” 兰德沃克面带讥讽地摇了摇头,说:“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物质算得上绝对完美,x1药剂也不例外。它拥有令人惊讶的生物活性特质,这是它能够对人体产生作用,对细胞进行全面彻底改造的前提。当然,我们可以利用改变基因链接的方式,使它产生本质上的变化,使刺激效果更加平衡、稳定。可是这样做,产生的效果与普通强化药剂也没有什么区别。别忘了,约瑟芬制造x1的最初目的,是想要把普通人改造成比寄生士更加强大的寄生将,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制造出无所不能的神。这种事情肯定带有不可预知的风险,至于所谓的稳定。。。。。。只会使它丧失最具吸引力的特质,弱化成为普通无奇的常物。当然,稳定之后的x1,改造效果也许会比强化药剂好得多。接受注射的普通人可能会进化成比六级强化更强大的存在。七级、八级、十级。。。。。。甚至更高都有可能。但他们永远不会成为寄生将,只能徘徊停留在固定的,完全定型的状态。”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既然谈不上稳定,接受注射后的宿主死亡率至少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甚至更高————” 刘宇晨终于明白兰德沃克话里的意思,但他并不对此表示认同。 “傻瓜————这个世界任何事务都充满风险,我们不可能掌握未来,更不可能提前对尚未发生的事情进行预测。” 兰德沃克极其罕见地皱起了眉头,他把手插进外衣口袋,摸索片刻,取出一直贴身携带的x1药剂,轻轻摆在桌面上,默默地注视着这管连自己都无法探索其中秘密的东西。过了近五分钟,才长长地吐了口气,说:“我真怀疑约瑟芬是不是和地狱里的魔鬼签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协定。她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制造出来。。。。。。这完全就是人类用来挑战天使和魔鬼的最佳武器。寄生将。。。。。。啧啧啧啧,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总而言之一句话————以现有的生物技术,根本没有办法对这东西进行改造或者分析。也许它永远都会保持这种不稳定的状态,也许被注射者能够幸运的成为强悍无匹的超级战士。但我对它只有畏惧和敬而远之。。。。。。年轻人,我可以给你一句忠告” “什么?”刘宇晨下意识地问。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某种无法摆脱的危险,必死,而你又不想被杀的时候,那就毫不犹豫的使用它。就算注射后死亡机率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也还总有零点零一的可能成为寄生将。呵呵生存还是死亡,其实就在一瞬间。你无法掌握,更不可能控制,唯一的办法,就是默默接受现实————” 兰德沃克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微笑。 刘宇晨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似乎算不上是什么忠告,更像是潜在的威胁。” “不不不你显然没有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兰德沃克伸手在满是胡茬的粗糙下巴上来回摩挲,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想自己使用,也可以把这东西送给你的朋友或者敌人。这无关善良或者邪恶,死亡或者生存,升上天堂或者坠入地狱。。。。。。这管小小的针剂,其实就是人世间最好的,再也没有第二种物质能够替代的测试品。” “测试?” 这番话实在过于无迹可寻,刘宇晨也不想在这方面浪费时间和思维能力,他皱紧眉头,不解地问:“测试什么?” 兰德沃克舒展双臂,长长伸了个懒腰,推开椅子从办公桌背后站起身子,慢慢走到一台监视仪器旁边,看着屏幕上仅仅只剩下大脑的克莱斯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认真而清楚地吐出两个字。 “。。。。。。运气。” 。。。。。。 黑夜,在恐惧与忐忑不安中过去。随着白天到来,冷热不均的温度挤压着空气形成气流,高空中逐渐升起一团团泡沫形状的灰色云朵,天幕下层空间相对变得清明了许多,大气圈显露出能够看见的,甚至可以感觉到雷雨过后天空湿润的清爽明亮。 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生活在废土世界上的人们,早已熟知这种近乎骗局般的气候。高高飘升的云团用不了多久便会慢慢沉降下来。它会不断挤压着天空下层的部分,仿佛一只漏气的球,逐渐被拉长,由圆形变成椭圆,由上至下慢慢碾压。。。。。。最后,把阴暗灰黑重新散布到整个世界,用横跨天空的白色闪电狠狠劈击大地,在隆隆雷声中降下倾盆大雨,把所有一切肉眼能够看到的事物彻底淹没。 阳光下的加尔加索尼城堡,依然保持着壮观雄伟的整体感。这座保持着中世纪古典风格的巨型建筑,在空旷的荒野上像庞然大物般耸立。沉重、坚实,让观者感受到宏伟壮阔的同时,也悄悄萌生出一种淡淡的,永远不可能走到正面,却实际存在的阴暗。仿佛阴森、潮湿的墓地,而那些往来于古堡内部,身穿黑色制服,内饰白色衬衫的男女侍仆,也总会令人不由得将他们与传说中凶狠残暴,专门以人血为食的吸血鬼联系在一起。 伯格森像往常那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透过敞开的窗户,能够听到从楼下大厅里传来悠扬悦耳的提琴与钢琴混奏音乐。音调优雅舒缓,令人忍不住想要随着节奏翩翩起舞。空气中更传来浓郁扑鼻的食物香气。烤肉、热咖啡、小麦面包、新鲜的蔬菜沙拉。。。。。。这些东西在加尔加索尼城堡的餐桌上每天都会出现,不过,今天厨房准备的数量显然要比平时多得多,种类齐全,味道与烹饪技术方面,厨师也展示出日常饭餐更加非凡的手艺。 每年的这个时候,加尔加索尼城堡总要举行一次夏日舞会。 今年,情况却有些特殊。 第二百六三节族员 第二百六三节族员 伯格森的办公室不大,差不多也就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壁橱、桌椅、沙发。。。。。。各种家具占据了屋内面积的一半以上。虽然这些用木材或者金属制成的器具价值昂贵,摆放位置与相互之间的衔接也紧凑有致,丝毫没有凌乱感,也让人察觉不到拥挤,但是在这些器物的填充下,整个房间里的空余地面实在少得可怜,唯一能够保持畅通的,就是从房门入口延伸过来,与书柜和办公桌方向连通,表面绣有漂亮花纹图案厚厚绒毯的小道。 除了坐在办公桌背后的伯格森,房间里至少站着不下六十个人。狭窄的空间挤挤挨挨满是攒动的人头,老人、青年、不论男女,全都紧紧并贴身体,仿佛一把被捏拢塞进塑料餐具盒里的筷子,脚并脚,勉强保持平衡,上身则完全散开,各自寻找对于自己而言尽可能舒服的位置。 从天幕上投射下来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将凝淤在大地上的阴暗彻底驱除。无论视线范围扫及荒野上的任何方向,都会感觉到一片白晃晃的,炽热、刺眼的光。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升高。 挤压,加上无法通畅的呼吸,使窗户外面流入的氧气瞬间就被争抢一空。体温与自然热量相互混杂,催促着身体内部水份如雨般从皮肤表面渗透出来,把浸湿的衣服挂喇喇地粘在身上。没有缝隙,男人和女人拥挤得如同塞紧压实的沙丁鱼罐头。这种时候,礼貌和不同性别生理避晦彻底荡然无存————柔软丰满的/乳/房被来自各个方向的肩膀、胳膊狠命挤压,饱受刺激而膨胀勃起的生殖器,死死顶住站在身前无论男女任何人的屁股。至于那双永远不可能保持安分守己的手。。。。。。不是插进别人湿漉漉的衣服里上下乱摸,就是塞进口袋进行简单有效的自我安慰。 炎热的天气加上狭窄的空间,人们有绝对充足的理由对自己行为作出辨解。站在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亲戚,被调戏和抚摸的对象也许是自己的大姨妈、姐妹、姑嫂,也可能是嫡亲的爷爷、舅舅、叔父。不管有心或者无意,在这种情况,这种环境,身体之间相互接触,的确能够带来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感官享受。废土世界也不像旧时代那样随时随地充斥着该死的“道德”,父女相/奸/或者母子同寝在荒野流民当中非常普遍。人们并非不懂得近亲/性/爱/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只是单纯凭着**和身体本能行事。 就好像现在————所有站在屋子里的人,都是卢顿家族的直系或者旁亲。但他们其实很少注意,甚至完全漠视彼此之间的身份与辈份,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旦肾上腺素分泌旺盛,他们立刻就会在城堡里找到最隐密的场所,脱掉裤子扒光衣裳,让两个形状与功能各不相同的生殖器紧密结合、**。当头脑中的狂热随着身体疲劳逐渐消失,涨硬感、空虚、以及需要填充的饥渴得到满足,他们又会重新恢复成冰冷、漠然,甚至有些相互敌视的状态。 一句话,爽归爽,做归做,事前兴奋,事后翻脸,在加尔加索尼城堡几乎每天都有发生————大家都姓卢顿,按照祖训,应该尽量保持家族内部的血脉纯度。侄子娶姨妈,舅公找孙女之类的事情几乎已经形成惯例。可是如果抛开各种繁琐杂乱的亲戚关系,他们都是同样拥有继承权,为了遗产和权力相互撕杀的对手。 居住在加尔加索尼城堡里的家族成员很多,加上旁支侧系,总数已经超过三百。这还是从林翔上一次全面袭击之后侥幸存活下来的部分。单纯从利益方面而言,这些姓氏后面能够被冠加以“卢顿”的男男女女,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感激林翔这个狂暴、残忍的杀戮者————如果不是他砍掉了绝大部分直系血亲的脑袋,自己在家族内部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获得提升,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继承。 很少有人会主动走进伯格森的办公室。他们对这名年轻的家主绝对保持信任,也认同伯格森在聚集财富方面的特殊能力,以及在利益分配方面表现出来的公平。也正因为如此,卢顿家族成员很少亲自过问与生意和领地收益有关的各项事务。他们更多的时间通常花费在宴席和舞会上,以及各种自己感兴趣,充满刺激的游戏方面。 像今天这种所有家族成员都挤进办公室的情况,在加尔加索尼城堡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足足三百余名“卢顿”像潮水一样从楼下蜂拥而来,填塞了办公室狭小的空间,长长的人流尾巴,从敞开的房间大门甩出,一直拖到走廊上与楼梯相互连接的尽头。 他们在办公桌前形成一个半圆,把神情冷漠的伯格森团团围在中央。无数目光从不同角度投射到他的身上,贪婪、愤怒、疑惑、同情。。。。。。仿佛那是一块人形磁铁,以至于视线焦点一旦凝聚,就再也不会挪动。 “伯格森,我们需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你不应该瞒着我们。身为家主,你必须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公开,如果隐瞒或者故意藏匿,我们将提前召开家族会议。到了那个时候。。。。。。哼。。。。。。” 一个站在最前面,年纪大约六十上下,身穿黑色缎袍的老者,倾斜身体分开双手撑住桌面,神情威严,居高临下看着仰靠在皮椅上的伯格森。 隐月城与索斯比亚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再是秘密。随着一座又一座城市陷落,原本属于家族成员们的收益也彻底断绝。对他们个人而言,这些物资可能是几十吨食品,也可能是数十万索斯比亚元,或者是从地下刚刚挖掘出来的大块矿石。。。。。。不管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可以从荒野和奴隶贩子手中,换取到年轻美貌的处*女和能够当作玩具的男孩,同时也意味着酒、美味的食物、维持自己挥霍生活必不可少的各种消耗。 战争,距离家族成员实在太远。他们并不关心战斗进程,仅仅只看中那些本该属于自己,现在却再也无法得到的收益。长时间奢华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当中许多人丧失对事务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除了吃、喝、玩乐,他们的大脑根本不可能,也不会去考虑与之额外的事情。 伯格森慢慢抬起头,把上半身从被墙壁遮挡住的阴影里挪出。在强烈刺眼的阳光照射下,人们清楚地看见————这个思维敏捷,手段狠辣的年轻家主,削瘦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丝毫血色,只有死人一样的惨白。 “。。。。。。真实情况?” 他神情恍惚地转过身,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包括老者在内,站在办公桌前所有的人。他仿佛刚刚才从沉睡中苏醒,思维完全陷入困顿,无法理解对方刚刚所说的话。 “对真实情况————” 老者面色阴沉地看着他,目光越来越冷,说:“我们的军队在哪儿?为什么不发动反击?那些已经陷落的城市和定居点,关系到整个家族所有人的收益。必须要把它们一点不剩全部夺回来————” 老者义愤填膺的话,在密集拥挤的人群中立刻引起阵阵乱哄哄的赞同。 虽然不事生产,也不关心物资收集与贸易等方面实际操作。然而成年累月居住在城堡里的家族成员们,却对权力和利益的更迭替换有着异乎寻常的浓厚兴趣。他们在这方面的嗅觉异常敏感————利用战争对旁支势力进行打压,借敌人之手摧毁不属于自己直辖区域的经济、生产系统,合乎逻辑的削减对方应得的好处,以此达到让自己坐得更稳,无人可以撼动,永远高据家主之位。。。。。这种事情在每一个家族机构都很常见。不仅仅是索斯比亚,也不单单是费迪南德,血腥、残忍,却非常管用。 “真是难得,你们居然也会关心战争给索斯比亚带来的威胁。。。。。。哈哈哈哈意外,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忽然,神情和身体似乎完全僵硬的伯格森,脸上突然露出令人心悸的狰狞冷笑。他分开双手按住桌面,从宽大的高背皮椅上一跃而起,不等对方有所动作,已经伸手抓住老者衣服领口,将他狠狠一把提了过来。 这一系列动作实在太快了,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直到这个时候,站在房间里的卢顿家族成员们才猛然想起————伯格森曾经接受过二级强化药剂改造。他不是像自己一样的普通人,而是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异能者。 “你们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懒鬼、贱/种。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关心的仅仅只是和自己有关的家族领地和收益,至于战争本身,你们根本就不想知道,也懒得去管。。。。。。哈哈哈哈我说的对吗?” 伯格森拽紧老者的衣服,把他用力拖近身前,用意味深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对方,只不过目光中包含的含义绝对称不上友好。这种比刀锋还要锐利的目光,彻底驱散老者身上年龄加身份形成的特殊威势。他的脸色由铁青很快转向苍白,被黑色缎袍包裹的肥胖身躯微微颤抖,紧盯住伯格森的双眸中,猛然闪过一阵冰寒、怨毒的厉光,嘴唇却死死闭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这间办公室从未像今天这么热闹。没错,你们就是一帮肮脏堕落的渣滓,可是身为卢顿家族的一员,你们的确有权力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伯格森毫不在意从老者和其他人眼中射出足以杀人的目光,他缓缓松开手,身体向后倾斜,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用平淡得没有丝毫语气波动的声音说:“我们遇到了*部、西部、南部三个方向,都遭到来自敌对势力的全面攻击。包括荒土城和风鸣盆地在内的几大产粮区全部沦陷,血石城、铁壁城、莫索克里特等矿石产区完全失去控制。根据四小时前获得的情报,到今天凌晨为止,我们已经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大型城市,所有矿山、粮食产地和工厂所在的定居点被彻底封锁。如果南面阻隔六号公路的飞星城被攻陷,长驱直入的敌军,紧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加尔加索尼城堡。” 整个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所有“卢顿”脸上,都显露出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在他们的记忆当中,索斯比亚是实力比任何对手都要强大的超级存在。虽然加尔加索尼城堡此前也被一帮该死下/贱/的家伙攻陷,但他们却没有造成太大破坏。至于现在。。。。。。如果情况真的像伯格森说的已经危急万分,那么卢顿家族的确是遇到前所未有的大灾难。 混乱与恐慌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满面惊恐的人们,又从仓惶无助的心理状态中迅速恢复过来。他们窃窃私语,相互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仅能在嘴唇凑近耳朵的距离范围产生效果。然而无数个轻微的响动混合在一起,却立刻交叠成庞大无比,仿佛成千上万只苍蝇在空中来回乱舞的“嗡嗡”声。 刚刚被按翻在桌上的老者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他深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目光阴沉地看着神情冷淡坐在椅子上的伯格森,耳朵却在努力辨听着来自周围的轻微交谈。。。。。。过了几分钟,他缓缓抬高右手,止住身后其他人口中发出的杂音,勉强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用尽可能平缓的口气说:“那么,我们的军队在哪儿?为什么不发动反击?” “军队?” 伯格森抬起头,目光与老者接触的瞬间,脸上绽出惨然的苦笑,两排整齐森白的牙齿从分开的唇间/裸/露/出来,说:“哈哈哈哈。。。。。。亲爱的劳尔斯叔叔,你的智慧真让我感到无地自容。正常情况下,只有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处*女,才会引起你足够的兴趣。想要把思维意识重点从皮鞭、蜡烛和橡胶生殖器上,突然转移到战争、士兵、武器之类词语的方面,的确是一种令人惊讶的变化。。。。。。当然,我并非质疑你是否真正具有这方面的能力,至于刚刚问到的军队。。。。。。我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所有陷落城市的守军大部分都被歼灭,我们损失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军事力量。除了负责城堡安全的进化人卫队编制仍然保持完整,隶属于索斯比亚的一万两千名正规军,以及后备役地方警戒力量几乎消耗殆尽。残兵目前大多已经收拢在南面的飞星城。联合城内原有驻军,我们能够调动的所有军力,仅仅只有两千八百余人。” “这不可能————” 一个身穿古典式塔夫稠宽边长裙,身材高瘦,胸口“v”字领低凹到令人惊讶程度,甚至可以清楚看见凸出胸部五、六公分,衬垫在皮肤表面厚厚乳托,面皮干瘪皴皱,年龄至少超过八十的老妇用力挤过人群,狠狠看了伯格森一眼,尖声叫道:“索斯比亚旁边最强大的势力就是费迪南德。阿雷桑德罗家族根本不可能具有如你所说那般强悍的武力。安东尼奥那个老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吝啬鬼,他绝对不会做出两败俱伤的举动。这不符合费迪南德的利益。我敢肯定————你在撒谎————” 伯格森冷漠地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老年贵妇,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充满讥讽意味的嘲笑:“艾丝卡姑妈,真没想到,你居然愿意离开城堡三楼的那个小房间,屈尊来到我这里。怎么?玩腻了年轻英俊的帅小伙,终于打算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吗?呵呵。。。。。。。我知道,你和费迪南德的关系不错。虽然你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阿雷桑德罗家族安东尼奥那个老鬼却非常喜欢**的屁股。我能够理解这种相互敌对势力的可怜爱情,故事里罗密欧和朱丽叶那两个家伙就是最好的范例。不过,在指责别人并且发表意见以前,希望你最好先弄清楚事情真相————我什么时候说过攻击领地的军队来自费迪南德?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身上佩有阿雷桑德罗家族的特殊徽记?” 贵妇脸上一阵青白,她狠狠按住本就不大,完全用衬垫托高的/乳/房,咬牙切齿地说:“既然不是费迪南德,那么你的话就更加值得怀疑。除了他们,又有哪支军队比索斯比亚更强?难道他们是穿越重度辐射区突然出来的外来者?这种拙劣的把戏并不高明,如果你想以战争为借口,剥夺各个家族成员应该收取的物资,那么我保证————用不了几个钟头,你就会从家主这张椅子上给我滚下去。” 第二百六四节互戈 第二百六四节互戈 贵妇的话,在所有围观者当中立刻引起赞同的附和声。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迅速分散成一个个三两成群的小团体。前者口沫四溅摆出一个个所谓的“数据”,用以证明索斯比亚军队是何等精锐强悍。这些数据大多涉及某种枪械的装弹量和射程,军队训练和士气,以及过去几年历次与敌对势力战斗时的表现。对于大多数男人而言,与军事相关的很多东西,都会引起本能的关注与喜好。虽然呆在房间里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上过战场,亲身经历过血与火的生死考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依靠幻想和不切实际的数据,摇身变成满腹韬略的高级参谋和将军。而无数人摆事实讲道理得出的最终讨论结果————索斯比亚军精锐无比,他们不可能被其它势力击败。换而言之。。。。。。伯格森,在撒谎。 相比之下,女人们的反应要激烈得多。贵妇艾丝卡在上百名“卢顿”女族民当中,显然具有常人难以比及的地位。她与阿雷桑德罗家族族长安东尼奥之间的关系,在卢顿家族内部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不是美女,也算不上俊男,可是两个人却在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当中,一直保持着比夫妻更加亲密的情人状态。也正因为如此,贵妇艾丝卡坚信安东尼奥绝对不会做出如此狂妄的举动。费迪南德和索斯比亚虽然相互敌视,却一直保持着相对力量上的平衡。至于伯格森战争是由其它势力军队引发的说法,她根本就不相信。长时间幽居和信息封闭,使她固执地认为世界只能是由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构成。至于所谓的战争。。。。。。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卢顿家族女性成员,全部将其归结为伯格森的阴谋————这个年轻有为的家主正在用卑鄙肮脏的手段,强行收取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伯格森神情木然地坐在椅子上,两条胳膊左、右分开,瘫摆在坚硬光滑的胡桃木扶手上。从人群中爆发出来各种混乱复杂的声响,震得耳膜“嗡嗡”生疼,来回碰撞的音波仿佛数十门口径惊人的重炮,把大脑轰得一片昏沉。叫骂、指责、咆哮、讥讽。。。。。。所有不信任和敌意的矛头,全都牢牢指向自己。 他忽然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在这座雄伟壮观的城堡,这个装饰豪华的房间里,所有名字后面加挂有“卢顿”的家伙,都是一头头肮脏野蛮的腐狼。它们把自己团团围侍在中央,随时准备扑上来撕裂自己的喉咙,撕咬吞咽新鲜甜美的血肉。 这帮家伙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呆在属于各自独立空间的屋子里,用各种变态手段满足内心深处的**。杀人、强/奸、群些在旧时代将被处以重罪的举动,卢顿家族的成员们早已玩腻。他们喜欢更加新鲜、刺激的游戏。 把活人扔进饲有饥饿鬣狗的兽穴里任由野兽撕食。 收买医生,把少女身体下部全部切断,用营养液或者医用培养皿维持,使之成为**观赏品。 把某个女孩全身洗净,紧紧捆绑四肢,平放在餐桌上,用烧红的烙铁和小刀割下皮肉,蘸着味道浓烈的佐料细细品尝。据说,这种现杀鲜吃的肉片,吃在嘴里特别嫩滑、爽口。 旧世界的富二代,用女人、名车和房产炫耀自己的财富。 废土世界判断贫富的衡量标准,仅仅只是能够吃饱与是否饥饿。卢顿家族的成员们的确很有钱,然而,可怕的重度辐射区把人类活动区域死死限制在狭窄的范围。荒野上到处都是残忍饥饿的变异生物,他们无法像旧时代人类那样自由自在开着跑车竞速兜风,只能呆在安全、狭窄的城堡房间里,挖空心思寻找一切能够用来消磨时间的游戏。除了赌博,最有趣,也是玩弄频率最高的游戏项目,就是/性/爱/与虐待。 他们的思维意识完全被肮脏混乱的负面概念充斥。他们毫不关心兴趣之外的事情。如果不是领地被攻占,物资无法像平时那样正常收拢,他们根本不会离开房间跑到办公室来找到伯格森。不夸张地说,他们就是一群加尔加索尼城堡的寄生虫,狂妄、无知、色厉内茬,却又刻意想要表示出自己比别人更加聪明、智慧。 他们什么也不懂,对外界形势的熟知程度仍然停留在几十年前。就好像贵妇艾丝卡,除了费迪南德,她对索斯比亚周边状况一无所知。除了从废墟里翻捡出的旧式爱情小说,以及足以当作她孙子年青男人,她生活当中剩下的空余时间,就是像圈养的猪一样吃饭、睡觉。 “我真蠢。。。。。。和这帮家伙呆在一块儿,智商和思维能力都变得迟钝。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真他/妈/的/是个白痴————” 望着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无数充满敌意和鄙视的目光,伯格森无神地摇了摇头,微张的嘴唇里喃喃着,说话的声音,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楚。 和这么一群无知废物谈论即将到来的危险。。。。。。。真的很蠢,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他们永远也不会明白事情的发展情况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只会自作聪明站在旁边喋喋不休,大声叫嚷某某城市属于自己,又应该在这个季度或者年终结算的时候,分得多少资源和钞票。 真是奇怪,我居然会是这些家伙当中的首领? 就算是养一群猪,也比他们要强得多。 猪养肥杀了可以吃肉。可是他们呢?说到肉。。。。。。大概只有荒野上不惧辐射威胁的暴民,才会对这些满脑肥肠的家伙产生浓厚兴趣吧 “说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别用那些无聊的谎言来敷衍我们。军队损失殆尽,城市全部都被占领。。。。。。你以为我们都是什么也不懂的白痴吗?” 贵妇艾丝卡尖叫着,把细白干枯的手死死指向办公桌背后的伯格森。愤怒使她擦抹了太多粉底的脸上,突然出现两道从脖颈上延伸开来的醒目红晕。她瞪圆用黑色纹笔画出深浓眶线的眼睛,用修剪整齐,尖细得足以当作刀锥使用的指甲虚点着伯格森的脑袋,嘶吼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变调。 伯格森一直保持沉默。他神情阴冷,一动不动地坐在皮椅上,仿佛一尊被魔法彻底固定,已经变成化石的雕像。 他半低着头,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数百名神情激动的卢顿族员拥挤着站在办公桌前,手指舌诛制造出分贝惊人的噪音。从一张张嘴里喷溅出的口水散飞到伯格森脸上、身上,发出令人恶心的臭味。可他丝毫没有动作,仿佛站在面前所有的人似乎完全变成了空气,透明、缥缈、虚幻。。。。。。 “砰————” 粗暴的枪声,把纷乱嘈杂的人声彻底镇压。 站在最前面,声音最大,态度最强硬的贵妇艾丝卡整张脸都被炸开,被皮肤和肌肉包裹组合的面孔,变成一朵鲜艳恐怖的血色之花。脖颈以上的部分几乎全部轰飞,只有三厘米左右的脊椎,连带着从颅顶拉开的几缕神经和韧带,在完全失去控制与平衡的身体拖拽下,在原地默默僵立了几秒钟,朝着旁边满面惊恐的人群慢慢倾斜。 缓缓地放下了手臂,伯格森面无表情地拧了拧刚刚发射过子弹的手枪转轮。这把口径粗大枪杀人利器的枪口还在冒出淡淡余烟,沉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火药味。他抬起头,注视着对面恐惧慌乱的人群,神色茫然而宁静,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所有的一切,只是轻轻一戳就会炸裂的肥皂泡。 艾丝卡的尸体横躺在冰冷的瓷砖地板上。大团鲜血从断开的脖颈中央朝外喷涌,浸透了围裹在身上手工精致的黑色披肩,淹没了价值昂贵的塔夫绸长裙。颜色白得发腻,枯瘦如柴的手脚四肢无意识地轻轻抽搐。 办公室里很窄,卢顿族员们却迅速让出位置,让死者尸体拥有足够宽敞的空间。这并不是因为对死人的尊重,而是对自己无法面对,甚至永远不可能超过力量与强大的畏惧。 “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说的够多。加尔加索尼城堡虽然坚固,却可以被重炮和炸弹轻易轰开。卢顿家族养了你们几十年,到了现在。。。。。。是时候收回一点利息,让你们去做些该做的事情了————” 伯格森轻轻抚摸着带有温度的手枪,叹息着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使用大口径武器。用子弹打爆活人脑袋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站在办公桌前,距离最近的老者劳尔斯面色一片惨白,瞳孔骤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伯格森。他的嘴唇微张,唇缝在剧烈颤抖中不断改变形状。站得很近,他听清楚了伯格森所说的每一个字。他本能地感到恐惧,想要转身逃跑,却被挤在身后的人们紧紧拥住,丝毫不能动弹。 “你们。。。。。。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两分钟后,,伯格森终于张开了口,他把手中的枪再次指向人群,平静的面部五官逐渐变得扭曲、狰狞,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的声音,也从轻微无节奏的冷笑,迅速转变成沙哑暴虐的狂吼。 “跑啊————” 不知道是谁首先叫出了声,呆若木鸡的卢顿族员立刻惊醒过来,所有人的口中都爆发出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愤怒的呼喊,他们像一群受惊的兔子,蜂拥朝着房门方向拼命猛冲。房间里的秩序瞬间粉碎,混乱迅速扩大到那些没有走进房间,只能聚集在走廊和楼梯上其他家族成员的身上。他们跟随着满面惊恐的逃亡者一起朝楼下狂奔,后面的人群虽然也在掉头离开,速度却远远比不上这些亲眼目睹死亡与枪击的同族。急于离开的人们已经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他们的大脑里充斥着血淋淋的死亡画面。贵妇艾丝卡脑袋炸裂的场景,像慢动作电影一样深深刻画在记忆最深处。他们并非没有亲眼目睹死亡,被他们亲手玩弄、虐杀的女人和男人数量成百上千,可那些都是用各种物资从荒野上交换来的流民。那些家伙不值钱,仅仅只是玩具,虽然有生命,却根本不可能与身边每天都可以看到亲族相提并论。 不到三十秒的功夫,整个房间已经彻底变成混乱不堪的闹市。狭窄的房门阻塞了人们逃跑的道路。一男一女两名卢顿族员同时卡在门口无法进出,后面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人们咒骂着,怒吼着,推攮着,想要把他们从门框里拉出来或者挤出去。叫骂声与哀求声充斥了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同时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哀嚎。 望着这些身上流着和自己相同血脉的亲族,伯格森削瘦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他慢慢举起手枪,抬高,握紧,把距离最近的一名男子后脑牢牢套进准星,重重扣下扳机。 如果换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做出如此血腥恐怖的举动。伯格森不喜欢这些肮脏变态的家族成员,却也没有讨厌到要将他们全部杀死的地步。与掌握在手中的族长权力相比,让这一小撮寄生虫活着,多少能够感受到那么一点点淡淡的温情。 毕竟,他们都是自己的亲戚。 然而,现在的情况与过去截然不同。战斗力强大的隐月军队推进速度快得惊人,他们装备精良,所有成员均为五级以上的进化异能者,索斯比亚军队根本无法发挥数量和地形优势,除了战死或者投降,再也没有第三种出路。 伯格森甚至能够预见————林翔一旦攻下加尔加索尼城堡,居住在这里所有的卢顿族员,都将遭到血腥残忍的大屠杀。那个年轻好运气的小子比自己更加果断、坚决,他不会对任何敌人手软。连自己都会这些一无是处,满脑肥肠的家族成员感到厌恶与憎恨,他更不可能花费多余的粮食在这些人身上。 死,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与其落在别人手上饱受折磨与痛苦,不如自己提前解决,也算是身为家族族长,为族中成员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狂暴的子弹旋转着钻进后颅,在柔软的脑部翻滚、炸裂。巨大的爆炸能量将整个头颅轰开,像熟透的西瓜重重摔在地面上,溅起一滩混杂着散碎肉末与惨白浆液的血。 身后传来的枪声,使簇拥在门口的人们急得快要发疯,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感受到死亡临近的卢顿族员,纷纷伸手抓住堵塞住房门这对男女的身体,拼尽全力朝后面猛拽,然而由于冲击速度实在太快,两人中间已经紧密得不可能分出丝毫缝隙。他们死死夹在门框中间,无论房间里的人们如何用力,也无法从中拖出分毫。 “砸墙————把那扇门砸开————” 一个高亢、激烈,充满愤怒和绝望的苍老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那是伯格森的叔叔劳尔斯,他就站在办公桌旁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再次举起枪,瞄准另外一名家族成员的后心。 没有跑出房间的人至少还有三十个。伯格森的动作非常缓慢,他神情安详地寻找新的击杀目标。慢慢地等待着,等得越久,嘴角那丝弯曲的笑容就越加狰狞。 没有人想要转过身把他制服。普通人对于异能者的畏惧,已经成为潜意识中无法用任何武力与思维诱导改变的烙印。尽管只是区区二级强化,但在习惯享受的卢顿族员们看来,用一双肉拳围攻伯格森简直就是送死。 何况,他手里还有一把威力惊人的大口径左轮枪。 “给我死开————” 一个怒极攻心的男性族员暴吼着,朝塞住房门的两个人身上连连猛撞。强大的力量碾压使夹在中间的男女发出凄声绝望的惨叫,却仍然无法使他们松动分毫。惧怒之下,男性族员突然抓起被卡在门框中央女人的大腿,以宽大坚硬的骨盆为支点,反朝侧向狠狠硬掰。 “快用他们的身体做杠杆,把门撬开————” 绝望死境中的人类,的确能够爆发出异乎寻常的超卓智慧。男性成员的怒声狂吼,立刻提醒了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其他人。几名身材高大,体格相对强壮的男人猛扑上前,分别抱紧女人大腿和关节,将整个人朝屋内墙壁方向重重推攮。。。。。。就在这一刹那间,倍受挤压的肌肉与坚硬门框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女人口中爆发出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叫,却同时都被更加粗暴,震耳欲聋的枪声彻底掩盖。 (不知怎么搞的,眼睛从昨天开始一直红肿,见风就流泪,感觉就和被病毒感染即便变成僵尸的人差不多。。。) 第二百六五节暗遁 第二百六五节暗遁 伯格森抖开手枪转轮,吹了吹从枪筒中飘散开的硝烟,伸出保养极好的细长手指,小心翼翼地从滚烫的转筒中拈出一枚弹壳,轻轻扔在桌面上。 他很少用枪。即便是在地下靶场,也有专人负责为他装弹、换匣。看着从转轮里取出的一个个黄铜弹壳,还有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六具尸体,他那颗一直保持宁定、稳重的商人心脏,终于产生出一丝雄性生物特有的冲动与亢奋。 开枪的频率并不快,平均两分钟扣动一次扳机,即便是刚刚接受最初级训练的新手,射击速度也远远超过这种令人惊讶的慢动作。显然————伯格森不想亲手杀死太多的人,他只是用自己亲戚的血,让绝望、冷漠、愤怒的心,感受到一丝被血液浇湿、浸润之后的微凉。 枪声。 人类骨头被巨力硬掰,从中间断裂的脆响。 声嘶力竭的惨叫,带有声息随时可能中断,搀杂着哭泣的哀嚎。 这应该是魔鬼最喜欢的血腥乐章,纠合混乱的狂暴杂音中,死死卡在房门中央的男人和女人,骤然发出几欲震破耳膜的凄厉尖叫,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坚硬的木质门框明显变形,朝着内部框沿断开,绽出一道道细长尖利的木刺。 紧密的堵塞终于出现了松动的缝隙,惊喜不已的家族成员们连忙抓住手中被当作撬棍使用,奄奄一息的同族朝后猛拽,两具失去重心控制的身体前端重重摔落在地面上,从高高凸起五厘米左右的门坎上硬生生地拖过。刺目鲜红的血,顿时从遭受剧烈碰撞的鼻孔中汹涌而出。头部落地瞬间,坚硬的门齿狠磕在大理石制成的地砖上,掉落、碎裂,也将柔软的嘴唇活活挤压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可怕伤口。男人的右眼甚至被破裂门眶上爆起的木刺挂住,从上、下两道眼皮中央,活活拖出黑白混交,乒乓球大小的晶状体,未等他惨叫着拼命伸手想要抓回原本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被从身后疯狂冲出的密集人群从头顶踩过。就在勉强睁开,布满血丝左眼能够看到的视线范围内,一只细长光滑,拥有漂亮锥形线条,长度超过十五公分的白色高跟鞋,重重睬踏在那团还在不断颤动的球状体表面,“叭哧”一声,飞溅起无数粘稠透明的液体。 不到半分钟,拥挤在办公室里所有的卢顿家族成员,已经全部逃得干干净净。除了几具横躺在沙发和地面上,散发出痛苦呻吟,四肢剧烈抽搐的濒死者和尸体,只剩下站在办公桌背后,右手握紧左轮枪,平平正指房门方向的伯格森。 枪口准星的凹槽中央,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走廊和楼下大厅里不断传来的咒骂和惨叫,其间伴随着重物从高处坠落,摔砸在坚硬地面发出的闷响————离开办公室跑到一楼大厅,必须经过高达数十米弯曲环绕的筒柱状旋梯,狭窄的梯面仅够两个人并排通过,急于逃离死亡威胁的家族成员们,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该死的贵族礼仪,他们像一头头狂暴野蛮的腐狼,践踏着同族身体,踩着一张张被化妆品涂抹得面目全非的脸,在湿滑的鲜血与柔软**当中夺路狂奔。 慢慢放下手中的枪,伯格森身体笔直地站在原地,呼吸均匀而平静,惨白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夹杂着淡淡悲伤的讥讽和冰冷。 “你们其实根本不用跑那么急,除了枪里的这几颗,我再也拿不出多余的子弹。” 自嘲地摇了摇头,伯格森神情冷漠地放下手里的枪,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朝后慢慢仰倒,整个人瘫靠在椅子上,冰冷僵硬的肌肉,把脸上表情牢牢固定成介于阴沉与狂怒之间的雕塑。 “你早就应该放弃他们。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一群没脑子的白痴,除了趴在你身上吸取养分,依靠家族供奉过着奢华糜烂的生活,他们什么也不会做。卢顿家族已经完了,你救不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 宽大的高背皮椅后面,青灰色的墙壁表层,突然出现了一条高度大约两米左右的裂缝。随着缝隙逐渐扩大,可以看清楚那实际上是一个隐藏在墙壁内部,面积五平方米左右的暗室。一个身穿黑色亚麻长袍的人影,从里面慢慢走出,绕过横躺在办公桌旁边的两具尸体,从地上扶起一把歪倒的椅子,摆正,侧过身体,隔着溅满血珠肉末的桌子,端坐在伯格森面前。 这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宽大的黑袍一直笼罩到足踝靠下的部位,肩膀两侧没有被布刨完全包裹住的地方,可以看到穿在里面银白色的合金盔甲。宽大的肩托,加上沉重的金属防护甲,使身体看上如同一堵沉重厚实的墙,充满令人畏惧的力量感。 “这是一个充满肮脏与罪恶的世界。只有主的光芒才能拯救一切,洗净黑暗,让天空重新散发出圣洁的光芒————” 老人脸上满是如刀刻般深凹的皱纹,削瘦的面颊使颧骨高高外凸,用充满坚硬质感的线条,勾勒出粗犷的轮廓。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伯格森,用深沉悠远的声音说:“犹豫,是懦弱和胆怯的表现。当然,愚勇并非高尚,避战畏死也不能算作是人类所有品质当中最卑劣的部分。你很聪明,思维敏捷而且头脑充满智慧,我足足等了你五年。。。。。。现在,应该是你做出最后选择的时刻————” 伯格森慢慢抬起头,呆滞的目光缓缓上移,停留在老人胸口,用丝线绣成,一枚如血般刺眼醒目的十字架上。就在这个有着悠久历史,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宗教符号背后,还写斜插着一把中世纪古典风格的骑士长剑。 “你早就已经预料到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我说得对吗?尊敬的皮尔斯神父?” 虽然话语当中用上了敬语,可是伯格森双眼却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老人,目光仿佛万年不化的冰,冷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发颤。 “如果卢顿家族再多几个像你一样精明强干的天才,那么事情发展的结局,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 皮尔斯神父毫不畏惧地迎上了伯格森如刀般直刺过来的目光,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对方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恨怒和怨毒,而是绽开了一个柔和的微笑,用轻缓的声音说:“姓卢顿的人实在太多,对于家族,他们根本没有归属感和责任感,只知道拼命掠夺和榨取一切。贪婪与傲慢同属于七大罪当中最令人厌恶的部分,你为他们已经做了太多,你不可能以一人之力独自扛起整个家族。即便真的能够应对目前的危机,让一切重新转为平静,你也无法保证下一次危险降临的时候,是否仍然具有应对一切的能力和运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曾为永恒不变的存在,卢顿家族也不可能一直统治这块领土。盛极而衰,是宇宙中唯一经历过时间验证的法则。放弃现在拥有的世俗之物,你将拥有更多,得到更多————” “放弃?” 伯格森的脸色更加阴沉:“你似乎忘记了一点非常关键的东西————我是卢顿家族的主人。” “但你已经无法保住整个家族————” 皮尔斯神父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仔细观察过那支从南面过来的军队,他们拥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素质,远远高于你所谓的精锐。飞星城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即便你集中所有军队展开决战,也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面对现实吧我的孩子,主会展开最温暖的胸怀,拥抱每一个虔诚的信徒。” 伯格森端坐在椅子上,如雕像般动都不动一下,浅灰色的眼睛将对面皮尔斯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不断放大,甚至连微微抽*动的肌肉都看得很清楚。 没错,这个身穿黑色圣袍,散发出高达七星寄生士气息的老人的确面带微笑。可是,黑暗的袍服颜色,还有过于削瘦显得骨头外凸的脸,使其整个人看上去仿佛一颗没有血肉的骷髅。微笑的尽头,是无法看到底部的可怕深渊,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些什么。 早在几年前,隶属于“上帝之剑”的几名修士,就已经来到索斯比亚领地进行传道。和其它家族首脑不同,伯格森没有派人驱赶这些居心叵测,随时想要分裂自己家族利益的外来者。他很清楚————这是一股与骷髅骑士团和红色共和军同样强大,甚至更加疯狂、野蛮的宗教势力。不抑制、不反对,默默旁观。。。。。。这并不代表无能或者默许,而是提前留下一条可能保证安全的退路。 活着,至少有希望东山再起。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了。 凭心而论,伯格森并不仇恨林翔。杀与被杀,掠夺与报复,是废土世界最常见的冲突理由。从上一次他突入加尔加索尼城堡,对卢顿家族成员展开血腥屠杀的时候,伯格森就已经预见到索斯比亚和隐月城之间已经成为无法化解的死敌。容缓与和平仅仅只是表象,隐月城需要索斯比亚提供的各种物资来维持初期发展,强大的寄生士实力,也牢牢震慑住伯格森丝毫不敢在武力方面有所动作。双方实际上就是两个貌合神离的对手,面带微笑,却拼命在私下积蓄力量,等到拥有绝对优势,足以带着铺天盖地碾压下来的可怕力量,才会毫无保留发动攻击。 伯格森一直认为,首先动手的应该是自己一方。毕竟,除了王彪和杨华那两名寄生士,索斯比亚无论在经济或者军事方面,都要远远强于隐月城。 然而事情的发展状态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当伯格森费尽心机和大量金钱雇佣到足够数量寄生士的时候,从隐月城传来的情报,却使他不得不放下想要报复的念头————那座占据着充沛水源的丰壤之城,竟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实力惊人的高阶寄生士。他们甚至能够对抗“魔爪”。虽然没有准确情报证明进入隐月城的“魔爪”公司成员遭遇不幸,但是头脑清醒的伯格森明白————在废土世界,“失踪”和“死亡”,在很多时候都具有相同的意义。 战争,来得全无痕迹可循。 矿山城市陷落,产粮区易手,大批军队和士兵战死。。。。。。甚至就连被重度辐射区重重阻隔的东部沿海势力区域也同时遭到攻击。林翔一系列巧妙密集的组合拳打得伯格森晕头转向,无法动作,也没有任何办法应对越来越严峻的局势。 他本来就只是个精明的商人,而不是强悍野蛮的战士。 “放弃卢顿家族,我能得到什么?” 思索片刻,伯格森重新向皮尔斯神父提出疑问。 “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甚至。。。。。。能够让你得到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神父微笑着,声音充满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如果你所说的仅仅只是最基础的温饱,那么我们之间的谈话也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伯格森耐心等着对方说完,才讥讽地冷笑道:“与其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不如现在就死————” “你似乎没有完全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皮尔斯神父伸出左手,在光滑坚硬的办公桌面上轻点了点,说:“你能得到与整个家族匹配的补偿。不是钱财,也不是物质,而是强大的,令人羡慕并且为之震惊的力量。” 伯格森看着老人的举动,不发一言,向椅背上靠了靠。尽管呼吸平稳均匀,闪烁不定的目光,却早已出卖了他内心深处无法遏制的激动。 “你可以进化成寄生士。没有任何危险,不存在所谓的生物抗性,血融合程度与身体适性完全正常。你将不再是仅仅拥有二级强化能力的低阶异能者,而是令人畏惧的寄生士————” 皮尔斯神父在微笑,脸上释放出庄重圣洁的神情。他摆在桌面上的双手十指交叉,合拢成一个代表虔诚与诚实的拳头。 伯格森眼眸中不断闪掠过贪婪和亢奋的目光。他当然明白在家族和个人实力之间,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即便是利用药剂产生异能的强化体质,也无法得到永恒不变的新陈代谢。相比之下,拥有强大力量的寄生士,却能够得到无法计算的存活时间。 有时间,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以自己精明的头脑和那些暗地里保留下来的大量物资,重建家族其实并不困难。而且,还少了几百个愚蠢透顶,无时无刻都想要和自己争权夺利的“卢顿”。 “据我所知,医生联合协会对外销售的强化药剂,最高仅仅只能达到六级标准。换算成进化人的力量,只相当于三极————” 尽管思维意识已经作出判断,但伯格森仍然对神父的话抱有怀疑。 “神的力量,永远不可能为凡人所知晓。” 皮尔斯神父把他脸上每一丝表情变化全部收入眼中,面带微笑,意味深长地说:“我的孩子,这并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特质。你可以怀疑我,但是永远也不要质疑上帝的存在和神力————” 。。。。。。 昼和夜,在天空中交替往复。 太阳和月亮在厚厚辐射云层背后,同样进行着永恒不变的转动。它们的形状几乎已经被新生代人类所遗忘,只能用自己散发出的光亮,让地球生物们感受到光明与黑暗的存在。 血红色的地毯,从加尔加索尼城堡大厅的台阶上层层铺下,一直延伸到五百多米外,绕过水池和绿化带,通向城堡外围的水泥道路中央。 林翔端坐在位于城堡大厅核心的觐见台上。浅灰色的紧身战斗服,使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凸显出完美的曲线。膨胀的胸肌和粗壮的胳膊、腿脚,释放出令人畏惧的力量。与之形成鲜明的对,则是那张漂亮得足以让人窒息的脸,白嫩光滑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皮肤,以及清澈透明,亮如晨星的眼眸。 数以百计的身影跪倒在他的脚下,这些人衣着华贵,身上却带着血迹与大量污痕。神情呆滞,其中却有着本能的畏惧和恭谨。他们大多低着头,只有几个胆量颇大的年轻人会轻抬起头,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偷窥着坐在觐见台中央的征服者。 大厅周边的大理石立柱和墙壁角落,站立着一个个身穿同样暗灰色调,全副武装的隐月城士兵。他们手中枪口微抬,警惕地观察着人群当中任何可能带来危险的异常举动。这些降者当中没有任何一名异能者,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绝望之下,普通人不会做出比进化人更加激烈的狂暴之举。 索斯比亚已经被征服。除了投降,卢顿家族没有第二条路。 (又老了一岁。。。36了,距离死亡又近了一年。。。) 第二百六六节新主 第二百六六节新主 这是一片庞大的区域。 从地图上看,由南至北,整个索斯比亚势力范围,就像一条弯曲狭长的半月形地带。坐落其中的大小城市和定居点多达数十,在册总人口数量超过一百二十万。除了煤和铁,勘探地图上标示出来的矿产资源还有钨和铝,以及包括少量稀土在内,储量不是很大的微薄矿脉。由于技术和设备等方面的限制,索斯比亚一直无法对它们进行提炼,只能以最基本的矿石形态,与周边其它势力进行物资贸易。 血石城、荒土城、莫索克里特矿山、飞星城。。。。。。连同现在身处的加尔加索尼城堡,还有北面刚刚被王彪军团攻下的汉米敦城,索斯比亚全境已经沦陷,成为隐月城势力范围的组成部分。 除了战死和逃亡的士兵,主动投降的索斯比亚军队多达两千八百余名。从隐月和爱玛城出发的数百名管理人员迅速进入各个占领城市,对混乱秩序进行稳定和物资清理。卢顿家族曾经实施的一切规定被彻底废除,新的政策法规开始在每一个定居点颁布。居民们虽然对突如其来的战争和权力变更感到恐惧和反感,却不敢在荷枪实弹的士兵监控下,表露出任何厌恶或者愤怒。这种情绪其实算不上是卢顿家族的忠诚,充其量顶多算是对可能产生混乱的不满。毕竟,在索斯比亚统治下已经维持了数十年的安定生活,虽然盘剥严重,却也要比荒野上饥寒交迫的流民强得多。 林翔很清楚,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随着城市管理委员会和军队的共同监管,以及从隐月城方面运来的大量食物和生活必需品,城市居民的情绪和态度也会随之产生变化。废土世界不像旧时代那样,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民族主义和国家概念,谁让民众吃饱穿暖,就能得到毫无保留的拥护和爱戴。在最基本生存物资都无法得到保障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从内部产生出想要与自己争权夺利的政党和敌对势力。 消化索斯比亚,需要时间。然而带来的好处却远远大于战争付出的代价。 庞大的人口基数会产生出越来越多的高级市民,忠于自己的军队和人员数量都能在一定时期以后得到扩张。有充足的粮食产量为基础,向周边地区的渗透和贸易范围也会越来越大,至于内部的稳定。。。。。。左手面包,右手屠刀,只要不是头脑发热的白痴或者傻瓜,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阁下,这是我们敬献的贡品。请笑纳————” 劳尔斯。卢顿身穿一套白色西服,神情恭敬地跪在地板上,双手将一份用红色丝带束起的纸卷高高举过头顶。伯格森并没有对所有卢顿家族成员狠下杀手,昨天他从城堡里意外失踪之后,整个家族年龄最大的劳尔斯,已经成为公推的新任族长。 林翔接过纸卷打开,扫视了一遍上面罗列的物品清单,转过身,把平淡的目光投向大厅左侧那块面积超过五百平米的宽敞空地。 那里摆放着两口深度超过一米的巨大金属箱。透过敞开的箱口,可以看到盛放在其中闪烁出诱人光泽的大块黄金和宝石。尽管各大家族势力都会在所属领地内部印发钞票,但是在物资流通和交换方面,除了诸如骷髅骑士团之类强大组织发行的货币,真正能够在废土世界流通的,还是从人类远古时代就一直保留到现在的黄金、钻石,以及各种被诸势力承认的贵重金属。 数百名年轻美貌的侍女拥挤在黄金宝箱旁边,除了一层围在胸口和两腿中间的薄纱,她们身上再也没有多余的衣服或者饰品。近乎/裸/露/的穿着完美凸显出诱人的身体曲线。她们瑟缩颤抖着,低垂着头,脸上满是惊恐慌乱的神情。在劳尔斯刚刚奉上的贡品清单上,她们都被归类于“处*女”的栏目。 这些少女都经过严格训练,她们大多从五、六岁就开始接受培养。在服侍男人方面拥有令人满意的特殊能力,身材和相貌都是上上之选。在家族势力的彼此往来中间,很多时候会将她们当作贵重礼品互送。尤其是在奴隶市场,像这种从大家族中掠夺而来的美貌处*女,通常都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林翔把手中的清单摆在旁边的茶几上,平淡的目光转回到跪在地面的劳尔斯身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进攻加尔加索尼城堡的战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以劳尔斯为首的卢顿家族成员没有作出任何抵抗。从城堡中搜罗到的各种物资也令他颇为不满————除了礼单上标注,并且罗列在大厅左侧的黄金和女人,只有几台老旧破烂的工程机械。至于城堡卫队拥有的武器和卡车,它们的实际作用也远比那些漂亮侍女更加具有价值。 没有抓住伯格森,这让林翔很有些遗憾。 卢顿家族的人才很少,伯格森在商业和管理方面,有着普通人难以比及的优秀能力。虽然彼此属于敌对势力,即便是葛利菲兹也对他的才能赞不绝口。林翔很想收伏这个男人,然而搜遍整个加尔加索尼城堡,也丝毫没有发现伯格森的丝毫痕迹。 “阁下,希望您能保证卢顿家族的徽记和名字。我们将彻底臣服于您的脚下。” 劳尔斯密布皱纹的脸上,露出陷媚和贪婪的笑意。废土世界的战争,通常以败方家族臣服并且奉上大量资财作为终结。作为交换,胜方也会保留败者的家族徽记与姓氏。同时拨留出一小块领地作为养活整个家族的私产。当然,这并不是出于善良或者因为某种别的特殊原因,而是考虑到在下一次战争中,自己一方很有可能被更加强大的对手击败。在同样绝望无助的情况下,只能以先前的战例作为证据,说服对手按照同样规则给予自己优待。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废土世界家族势力相互征战过程中,必须共同遵循的不成文惯例。 “没问题————” 林翔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不过,你们必须选出一名家主。” “家主?” 劳尔斯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惊讶,他下意识地抬起头,与林翔威严的目光愕然碰撞,片刻,他立刻俯下身,额头紧贴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战战兢兢地说:“阁下。。。。。。我,我就是卢顿家的现任家主。” 林翔如水般清澈的眼睛里,释放出淡淡的冰冷和微笑,丝毫不给对方保留颜面地说:“你太老了,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如果卢顿家族想要继续保留独立的徽记和姓氏,那就换个族长————” 劳尔斯猛然从地上仰起头,脸色铁青,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曾经预想过林翔对自己要求可能作出的各种答复。其中有全族被杀,也有所有族员被卖做奴隶,但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自己也能拿出应对办法。毕竟,利益交换是人类社会永恒不变的实质性问题。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卢顿家族就能得到安全保障和新的收益领地。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征服者,竟然要直接取消自己的族长头衔。 想到这里,劳尔斯连忙朝前跪行了几步,分开颤抖的双臂,用充满畏惧和几近变调的声音说:“阁下还可以敬献更多的贡品。如果您需要。。。。。。” “你给我闭嘴————” 林翔根本不理会劳尔斯的哀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戏谑和冰冷的光,他凝望着满头大汗的劳尔斯,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个非常公平的人。如果从开始的时候你就选择对我保持忠诚,那么我也会给予你足够的,也是相应的待遇。加尔加索尼城堡里埋藏的财富真的仅仅只有这些?搜遍整个索斯比亚,占据庞大领地数十年的积累,随便拿出两箱黄金珠宝和几个女人来当作贡品?呵呵。。。。。。你以为是在用残羹剩饭打发荒野上的饿鬼吗?还是觉得你那颗活了六十多年的脑袋里,有着能够超越任何人的高深智慧?” 冰一样的寒冷,透过薄薄的布料顺着跪倒在地面的膝盖,一直慢慢透入**,上升扩散到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劳尔斯只觉得后背中猛然窜起一层潮湿粘黏的冷汗————林翔的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他立刻知道自己已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抱有讨价还价的念头,更不应该妄图藏匿下足够多的秘密财产。卢顿家族本来就不是拥有进化血统的变异人。商业,是索斯比亚的立足根本。如果有强大武力作后盾,当然可以利用物资垄断,或者分批进贡的方法延续家族并且保住权力。可是,高高坐在觐见台上的这个年轻人,即不是以往那些与索斯比亚有利益关系的客户,也不是能够任由控制或者欺瞒的家族成员。他很英俊,有着一张连女人看了也会觉得嫉妒的脸。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冷漠残酷的气息,却使得连自己这种老奸巨滑的商人都感到畏惧。 “阁,阁下。。。。。。您,您,您误会了绝对没有,没有想要。。。。。。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我,我会把。。。。。。我要给您。。。。。。请,不要。。。。。。” 劳尔斯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涌了出来。他低着头,微颤的眼睛里迅速闪过紧张思虑的目光,大脑以超过正常情况数倍的速度疯狂运转着。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一个解决危机的方案,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一分钟,也许只有几十秒,甚至更短,但是不管怎么样,想要保住手中掌握的一切,完全取决于林翔的态度。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听起来似乎整个人的身体都被恐惧占据,连思维和说话能力都无法变得顺畅。 年龄与阴谋成正比。尽管面临危局,劳尔斯仍然在竭尽全力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思考时间。混乱且不连贯的话语,的确能够使上位者听起来感到满足,也可以缓解紧张沉闷的气氛。虽然从中获得的时间仅仅只有几秒钟,可是对于拼命寻找解决问题方法的劳尔斯而言,却显得无比珍贵。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回答劳尔斯混乱无序话语的意思,他侧过身,从后腰抽出口径粗大的m500手枪,随手拨弄了一下位于枪身中间的转轮,飞速旋转的金属齿槽与枪管凹处紧密扣合,发出轻微“咔嚓”声的同时,他也面无表情地平平抬起握枪的右臂,对准跪趴在面前五米多远地面上的劳尔斯。 也许是察觉到即将临近的危险,劳尔斯猛然抬地头,目光骤然触及正指自己眉心的粗圆枪口。瞬间微缩的瞳孔根本来不及观察握住枪柄林翔脸上的神情,停留在大脑思维空间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画面,只剩下冰冷乌黑,散发出可怕死亡气息的金属枪口。 “砰————” 炸开的头颅,在劳尔斯肩膀上猛然飞溅起一片温热的血肉浓浆。强大的爆能,使坚硬的头盖骨分裂成数块大小不一的散片。肩膀中央孔洞的颈腔里喷涌出粗大的血泉,劳尔斯的身体维持着半跪在地面挣扎的姿势,双手高举,仿佛想要抓住某种能够当作依靠的物体。僵硬怪异的姿势足足定格了三秒钟,才忽然如同失去能量供应的机器瞬间终止运转,倾斜、侧歪,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面。 所有跪在大厅里的卢顿族员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完全忘记了恐惧和反抗。麻木的思维使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他们并非没有见过死亡,只是做梦也想不到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和颜悦色的征服者竟然会拔枪杀人。 “我不喜欢喋喋不休的人,也没有兴趣和你们玩弄阴谋权术。还是那句话,如果卢顿家族想要继续保有徽记和姓氏,那就另外推选出一名新族长————”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子弹,用力压进空置的弹孔。林翔环视了一圈跪在面前的卢顿族员,说话的声音和先前一样柔和悦耳,听起来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没有人说话,沉默的大厅里几乎连空气都完全凝固。 “阁下。。。。。。我们,我们将无条件服从您的任何命令————” 几分钟后,一个身形干瘦,神情阴冷的中年男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平静。他皱起肌肉僵硬的脸庞,尽量想要做出一个看起来友善和煦的微笑,说:“至于族长的人选。。。。。。根本谈不上什么推选,完全应该由您来指定————” 林翔坐直身体,脸上挂着已经成为标志的微笑。与刚才隐藏杀意的表象不同,现在的笑意真正代表上位者的平和与宽容。他收起枪,双手举在身前拍了拍,随着清脆有节奏的掌声,与大厅外部连接的红地毯尽头,很快出现了一个白色窈窕的身影。 细长的高跟鞋撞击着地面,在空旷的大厅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望着从台阶尽头慢慢进入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的人影,跪倒在地面上一干卢顿族员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惊讶、鄙视、紧张,甚至是**的复杂神情。 那是晓————一个前任老族长从荒野上收养的野种,一个几乎被所有男性族员肆意玩弄过的女人,一个没有家族血统,却有着“卢顿”头衔的外来者。 昂然走进大厅,晓那张算不上太过漂亮,却足以吸引男人目光的脸上,全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高傲。她高挺着尺度惊人的胸脯,沿着从大厅中央一直铺到外面的红色地毯径直走到林翔座前,恭敬地俯下身子。尽管面色平静,可是微张的红润嘴唇却在轻轻颤抖,显露出内心深处被强行压制住的激动。 “她,将是你们的新族长————” 林翔的话很简单,声音也不大,但是在空洞的大厅里,却引起阵阵令人心悸的回荡。 无数目光瞬间落在晓的身上,嫉妒、痛恨、好奇、热切、轻蔑、贪婪、惊讶、疑惑。。。。。。,每一个卢顿家的人都感到意外和震惊,尤其是大多数男性成员脸色一片惨白————他们的记忆当中,仍然保留着过去在这个女人身上释放/肉/欲/和冲动的部分,人类很容易忘记别人给予自己的恩惠,却永远不可能遗忘施加给自己的仇恨。 她在微笑,然而眼眸深处却燃烧着阴狠毒辣,狂暴狰狞的火焰。 “我能找到的所有卢顿都在这里。从现在开始,他们都是你的————” 林翔用力撑住左右两边的扶手,从椅子上站起,看了看弯腰恭侯在旁边的晓,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完成了自己承诺过的一切。现在,该是轮到你来完成这场交易的另外一部分。” 第二百六七节密地 第二百六七节密地 陡峭耸立的山峰,在地平线边缘形成一条起伏不一的线。 虽然已经是夏季,山脉上却很少看到茂密植物形成的绿色。大块的坚硬岩石,覆盖住山体表面几乎每一处有土壤存在的部分。时间还未进入雨季,地表缝隙中仍然残留有枯黄干朽的死亡植株,但这并不意味着生命终结或者永远延续下去的荒凉。只要天空中重新落下足够浸润大地的雨水,潜埋在岩石缝隙中的植物种子,又会迅速生长出新的根茎。短短几个月的雨季,足够让它们完成对下一代的进化和培育,在寒冷的冬天来临前,脱落的新种又会像自己前代一样进入休眠,直到来年感受到温暖和湿润的时候,再次重复着生长与死亡的全过程。 林翔推开挂载着防弹装甲的越野车门,橡胶军靴与粗糙地面接触的一刹那,足底皮肤立刻感受到尖锐小石子隔着厚厚防护层反戳过来的几分冷硬。 车尾,是一条弯曲蜿蜒的旧公路。平铺在路面表层的沥青已经干裂,分叉开一条条仿佛植物须根般密集缝隙。路边半枯的草丛中,不时能够看到灰白色的破碎骨片,也许是人类,或者是荒野上死亡动物遗留下来的残骸。仅从外观判断,根本无法知晓它们究竟属于地球生物的哪一个种族————流浪在荒野上饥饿的人类与野兽,都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当作食物的东西。即便是肌肉被完全舔尽撕光的骨头,只要嚼碎、砸裂、破成小块,同样能够吮吸到其中富含营养的髓油与骨胶。 这片区域隶属于索斯比亚的统治范围,可是在勘探地图上,却根本找不到通往这里的任何道路。就连脚下这条勉强还算保持完好,朝着西面爱玛城延方向伸过去的旧公路,在图面上对应坐标和位置上,也同样是被一片代表重度辐射区与变异森林的黑色三角所覆盖。正常情况下,除了暴民,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穿越这种充满死亡射线的可怕区域。 林翔抬起头,望着淡淡阳光笼罩的道路尽头,微不可察的张开嘴,似乎想要说话,最终却没能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晓,是一个信守承诺的女人。 加尔加索尼城堡的地下空间,庞大得令人感到恐惧。除了堆放死尸和圈养野兽的地牢,弯曲扭绕如同迷宫般复杂的水管和房间,足以使任何一个刚刚进入其中的外来者被活活困死。然而,地下室里埋藏的财富,却丰厚得完全能够抵消林翔内心强烈狂热的占有**。 六吨黄金,三十余吨经过提纯的白银,两套从废墟医院里收集到的治疗设备,十一部小型燃油发电机。。。。。。最令人惊讶的是————在城堡地下,面积最庞大的中央储藏室里,竟然还有两公斤用铅桶封闭包装的铱,以及一台尚未投入使用,保养情况良好,随时能够拆卸组装的核能电力反应堆。 攻陷索斯比亚使林翔得到了大量人口。除了各大城市与定居点中的市民,还有分布在各个矿山、主要粮食基地和林木资源区,数量高达三十二万的奴隶。这些人的身份非常复杂————战俘、破产的市民、自愿成为奴隶,只求能够得到最基本温饱供给的流民、以及被判犯有杀人、强/奸、盗窃等各种不同罪名的雇佣兵、还有来自荒野,从捕奴者手中以低廉价钱购买到的暴民,共同构成了这个数量庞大的劳动组合体。与血石城的情况一样,他们只能得到仅够维持生存的水和食物,索斯比亚通过控制食物供应数量的方式,从一个个地下奴隶黑帮手中得到自己需要的物资。对于这些人的现状,林翔则交托给王彪和葛利菲兹全权处理。 即便是奴隶,同样也能榨取出足够丰厚的利润和价值。 林翔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晓对于卢顿家族的愤怒与仇恨。无论在旧时代还是废土世界,恩怨情仇都是人类社会当中永远存在的话题。他不想多管,更不愿意插手其间,既然没有抓住伯格森,卢顿家族对他唯一的吸引力,只剩下那些隐藏在地下,只有直系家族成员才知道具体位置和数量的财富。 除了从加尔加索尼城堡地下弄到的贵重金属和各类机械,最有价值的,就是林翔手上这张用防水薄膜覆盖,精密程度可堪与旧时代军用地图媲美,用详细符号与线条标注出统治区内每一个角落和可利用地点的勘测图。 这可不是流通在各个城市之间,随便就能买到的粗糙地图,而是专属于索斯比亚,没有经过任何伪装与故意修改的勘探原图。就好像现在,越野车座位上还摆放着另外一份图纸,其中至少有超过五十处关键性位置和区域,都被代表极度危险的红色重辐射三角形标志覆盖。 。。。。。。 眼前的山脉和道路,林翔并不觉得陌生————几年前他曾经来过这儿,同行人员有已经离开隐月,朝南远行的洛克,还有那名身材高大的雇佣兵队长昆尼尔。那个时候,由于必须隐藏自身实力,勘测范围仅仅局限于非常狭窄的界限。 两辆进入戒备状态的装甲车,借助凹凸起伏的地形,分从左、右两边把通往山脉尽头的道路死死封锁。二十余名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士兵分散在岩石与沟壑间,他们每一个人都装备着口径粗大的巴雷特狙击步枪,警戒范围也沿着道路一直扩展到山脉边缘无法进入的部分。对于士兵而言,这些有着令人畏惧外观的远程精瞄武器其实可有可无————他们都是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编入直属卫队的隐月镇原住民。其中,实力最差的,也是拥有四星级别以上的寄生士。 克劳德说的没错————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以后,无论神经反应速度还是身体肌肉的强横,都会远远超过机械或者枪弹带来的伤害。巴雷特狙击步枪对他们来说,其实已经相当于可有可无的摆设,甚至是玩具。但对于普通人。。。。。。却是足以致命的可怕武器。 这只是一层守备森严的内层警戒圈。沿着旧公路朝西面方向五公里的范围内,整座山脉已经被两千名全副武装的隐月军人团团围住,加上集结在几个主要方向上,士兵数量分别超过三至四百名的支援战斗群,即便是索斯比亚残存的武装部队,也不可能在如此严密的戒备状态下接近山脉。 干枯树枝和茂密灌木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从道路两边高低不平的土丘表面从生出来,把宽度超过五米的旧柏油公路隐蔽、遮挡,足足覆盖了近一半的面积。 林翔慢慢走到与公路连接的隧道口,凹刻在山岩上,表面红色涂料已经斑剥变淡的红色五角星记号,仍然像几年前来时一样默默存在着。潮湿霉腐的气息从隧道深处传来,只是其中少却了许多令人畏惧的血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弥漫在荒凉山野中,被灰暗辐射云死死压住,令人沉闷的苍凉与陈旧。 五名拥有寄生士实力的卫兵,环绕在林翔身侧形成一个小小的警戒圈。位置靠近中间的两个人,各自提着一个用小型蓄电池作为能量供应的强光照射器。明亮炽白的圆形晕圈,在幽深隧道中立刻照出一片撕破黑暗的光明。地面微凸直立的小石子和各种障碍,在光线照射下形成一条条倾斜昂长的黑色倒影,随着隧道入口处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两颗仿佛太阳般刺眼的圆形白色光源也逐渐扩大,密布在隧道路面上大大小小无数的影子,也如同被一只只看不见的无形魔手,狠狠揪住身子,硬生生地从远处被拖来回来,畏缩在坚硬的遮挡物正下方,只留有一点点微弱的,随着灯光照射不断变幻存在方向的黑色。 林翔拿起挂在胸前的氧气面罩,用力拉开交叉的黑色橡胶绑带,熟练地扣好脑后位置的方形齿槽,扶了扶将整个头部罩住的护目镜,从猪鼻形状的过滤器中,立刻散发出一股令人很不舒服,却必须吸入才能保持不因为缺少含氧量而窒息的气体。 隧道深处的排气转换装置早已断绝能量供应,无法流动的空气仍旧保持着与上次来时相同的粘腐和馊霉。它们含有令人窒息的毒性成份,不携带小型氧气供应装备,根本无法深入基地内部。 地面,散落着一堆堆黑拗拗的凸起。摇晃的灯光从表面照过,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根根与主体脊椎连接的残破肋排,以及分布在四周形状各异,大小不等的骨头与坚硬风干的尸体残片。成百上千只外形类似蚂蚁的食腐类昆虫聚集在旁边,像活动的小型沙丘一样,簇拥着散发出恶心腐臭的骨片尸块。它们显然已经习惯黑暗的生活环境,强烈的灯光使这些小爬虫立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它们迅速钻进墙壁角落的裂缝,或者藏入骨头下面足够遮挡身形的空间,轻轻摇晃着细长柔韧的触角,用警惕的目光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些体积和力量都远远超出自己的强大人类。 林翔蹲下身,默默注视着横躺在地面上,被椭圆形光晕牢牢罩在其中,勉强还算保持完整的一具骸骨。这东西的整体外形与人类相似,骨盆以下的双腿股骨却异常粗壮,尤其是散落在附近,被昆虫拖拉得横七竖八到处都是的小块趾骨,无论数量还是长度,都超出正常人类足足一倍。 “。。。。。。是那些蛙形变种人。” 几年前与洛克和昆尼尔进入这个隧道的时候,盘据其中数量多达上千的变异生物全部都被杀光。现在隧道内部的尸骨遗骸,正是从那个时候保存至今的残留物。 加尔加索尼城堡缴获的地图上,清楚标注着这个久被时间尘埋的基地坐标。葛利菲兹被卢顿家族抓住之后,为了得到足够的活命时间,曾经陆续交代了一些看似重要,实际上却没有太多使用价值的所谓“机密”。这座在地图上被连续标注三个醒目红色“?”的旧时代基地,正是其中之一。 深深地吸了一口带有浓烈橡胶味道的气体,林翔把拎在手中的小型氧气罐背上右肩,紧了紧用皮带固定在胸前的微型强光射灯,抬起脚,朝着被无尽黑暗笼罩的隧道深处大步走去。 白色的光柱,仿佛旧时代传说中能够破开大海的摩西神杖,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硬生生撕出一条足够通行的道路。无数受惊的小虫子从水泥通道上迅速爬过,纷纷躲进墙壁和道路边缘的缝隙,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威胁的“沙沙”声。 从上次勘探至今,已经过去了以“年”为计数单位的漫长时间。然而,这处荒废旧基地里的居民却丝毫没有增加。死亡蛙形变异人的尸体完全腐烂发硬,能够食用的部分早已被大型动物争抢一空,喜欢绻居在骨头与腐烂阴暗环境中的多节虫与尸蚝,是盘据在这里数量最多的东西。 隧道尽头,厚重的多边形金属门仍然像上次来时一样死死封闭,尘灰与锈渍布满了门壁上所有角落。由于历经的时间实在太过久远,钢门两侧用水泥涂刷的弧形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肉眼能够看清楚的细密裂纹。龟裂的范围很小,直径也局限于五米左右的范围。旧时代人类为了追求效益和利润,工程质量大多敷衍了事,不过,单就这种军事用途的基地建设而言,施工质量明显要高于普通民用建筑。 伸出戴着厚厚帆布手套的右手,指尖与钢门接触的一刹那,隔着十余毫米防护层的皮肤表面,传来一阵坚硬冰冷的金属质感。用力抹去覆盖在钢铁门壁上的灰尘与锈渍,顿时裸露出一片被酸性液体腐蚀出轻微凹痕与沟槽的斑驳。 林翔默默注视着门壁右侧一块十厘米见方,略微浅拱的多棱状凸起。那里镶嵌着一枚边缘已经模糊锈蚀,却勉强能够判断出大概轮廓的红色五角星。与隧道入口处隐藏的标记一样,在红星中央最显眼的部分,上下排列着用明黄涂料与黑色线条勾勒出的“八一”字样。 抽出别在裤腿装备带上的多功能刀具,把细小的平口槽头插进隔板边缘,用力向下按压,“嘭”的一声轻响,带有红色五角星标记的方形盖板,立刻朝上弹起一条向外倾斜的缝。 掀开已经失去隐蔽效果的金属板,林翔的目光紧紧盯着刚刚/裸/露/出来,带有十位阿拉伯数字和所有英文字母的输入键盘,脱下厚重的手套,抬起略带颤抖的指尖,在犹豫、焦急、兴奋和彷徨等无数种心理作用的驱使下,终于。。。。。。缓慢,但是却不失坚定地重重按下与大脑记忆中密码相符合的第一个数字。 时间,能够抹去人类记忆中很多必须遗忘的伤痛,却会把那些值得永远珍视,也永远不可能消失的东西保存下来。父母、爱人、朋友。。。。。。每一张从记忆深处不断浮现的面孔,都在模糊与清晰之间不断徘徊着。 成都防卫战中,谢治平将军用生命给逃亡难民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他留给林翔的遗产,不仅仅只是一个老兵对于军人责任和顽强的理解,还有一整套旧时代高级官员才能使用的多位组合密码。早在战争中被毁灭的国家虽然有着亢员和人浮于事等等无数弊病,可是在重要机构的建造与密码配置方面,却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忠诚与依循而为。 林翔不紧不慢按压着冰冷的金属键盘,扁梯形的微小方块在力量驱使下重复着沉降与弹起的单调过程。几分钟后,完整的五十六位密码已经全部输入完毕,然而,众人眼前厚重冰冷的金属门却仍然纹丝不动,只有几只被强烈炽光照得被迫躲藏在墙壁缝隙中的小虫子,一边左右来回晃动触角,一边在狭窄的阴影笼罩下交头接耳,仿佛是在讥笑面前这些体积远比自己庞大得多的人类根本没有什么智慧,竟然妄想着要打破陈旧基地里永远的黑暗与死寂。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应该是一处“s”级别的军事基地。” 林翔脸上丝毫看不出郁怒或者焦燥,从黑玉般清澈眸子里释放出来的目光,充满几近狂热的期盼和紧张。 谢治平将军交给他的全机械启动密码共有两套。既然五十六位级别密码输入无效,那就意味着想要开启这扇金属闸门,就必须使用级别更高的九十八位密码。虽然繁琐,虽然昂长,但是其中的区别也显而易见————只有那些拥有高度机密和大量物资的作战基地,才会在进入内部空间的关键部位,设置难以破译的高级别编码。 这座基地里埋藏的宝物,应该比自己想象中多得多。 第二百六八节干尸 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激动与亢奋,林翔重新输入繁琐的九十八位“s”级密码。当手指重重按下最后一位数字“0”,指尖从金属方格表面慢慢缩回的同时,密闭的钢门忽然出低沉的嗡嗡声,幽深的山洞中回荡着从沉闷压抑的机械轰鸣,随着蒙积在门壁表面的陈年灰土和锈迹不断崩落,厚重的钢闸开始分朝两边,向山体内部缓缓陷入,露出一条宽度足足超过十米,完全用水泥铺成的狭长通道。 缩回山体内部的钢门厚度超过两米,但这并不能够成为吸引林翔目光焦点的核心————钢门开启的瞬间,他已经看见通道内侧高悬在天顶上,递次顺延分布的数十个自动控制武器终端。虽然光线昏暗,却也勉强能够辨认出口径粗大的双联装机关炮,以及对装甲和重型车辆有致命杀伤力的高强度激光。它们密密麻麻分布在隧道两侧与洞顶,形成一片没有任何死角的火力封闭网络。 默默站在敞开的隧道口,林翔丝毫没有想要闪身躲避的想法。整个人仿佛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像,除了胸腔里不断跳跃的心脏,浑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此刻陷入沉睡。 九星寄生士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实力。尤其是以最佳状态爆发的速度,已经彻底超过人类肉眼观察极限,只能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微光或者残影。然而,这种移动方式超过声音,必须以马赫计算的速度,根本无法与每秒三十万公里的光相提并论。即便能够躲避武器平台上威力巨大的联装机关炮,林翔也会被可怕的激光瞬间撕裂。 和幽深阴暗的隧道一样,所有的武器平台都像墓地里的石碑一样冰冷、死寂。没有用于探测陌生进入体的红外射线装置,也没有一道道作为触发武器终端的视频光膜,只有无数粗圆的金属管口死死对准隧道入口,却永远无法进入射击状态,释放出令人恐惧的死亡能量。 它们早已失去了必须的能源供应————没有电,威力再强大的武器,也等同于废铁。 “。。。。。。走吧” 林翔看了看一直延伸进入隧道深处密集的武器平台,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抬起右脚,踏上金属钢闸底部升起的隔板,缓慢,沉重地走进如同巨兽之腹的通道。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基地。 弯曲扭绕的隧道四通八达,在一个个作为区域联结口的圆形停留间里,不时能够看见“第六生活区”、“十八号武器库”、“g型食品生产车间”,甚至还有“战车制造厂”之类镶嵌在墙壁上,用醒目黄黑色箭头作为标识的金属铭牌。每一个停留间中央的墙壁上,都装有用聚合防水树脂与特殊合金制成的电子地图。尽管没有能量供应,无法在黑暗环境中看清楚图面上标注的微小文字,但是在强烈炽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倒也可以看到一条条与停留间综观相连,拖拽着细长线条,旁边用红色印刷字体作为注明的房间和区域。 林翔低下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左腰上的氧气计量表的读数————这个基地已经被人类遗忘了近百年,通道中充满了混浊的气体,对普通人来说,绝对属于致命的环境。没有足够的氧气供应,根本无法深入其内部。 现在,他们仅仅只进入基地距离地表最近的层面,按照图面上表注的记号,在阴森黑暗的地下,还有整整二十余层空旷庞大的空间。 “没有发现任何变异生物存在的痕迹,没有枪击,没有打斗,也没有诸如尸体残骸之类的东西————” 一名站在旁边,一直用红外夜视仪仔细观察周围环境的寄生士护卫走上前来,认真地说。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这里应该属于整个基地最为核心的中央区域,防卫措施也远非几年前勘测过的附属区所能相比。也就是说,基地控制者很可能在发觉情况异常的同时,果断关闭了通往中央区域的主要进出口,把所有有价值的物资连同他们自己,全部封闭在阴暗幽深的地下。 “必须找到中央控制室,才能让整个基地重新恢复运作————” 。。。。。。 罐装氧气最多只能维持三个小时的正常使用。然而,从进入隧道直到现在,林翔手腕上的计数时间已经超过了五个钟头,而腰带上的氧气使用量还剩下四分之三。 寄生士的身体特质与普通人完全不同,他们可以控制血液流动速度和肌肉运动能力,通过缓慢运动或者降低心脏跳动频率等方式,使体力消耗维持在近于停顿的极低水平。这样,就可以在缺氧环境下长时间活动。 巨大的圆形光晕照在通道口对面坚硬的墙壁上,显出一个被直径两米粗大圆圈罩在其中,反射出醒目红色荧光的“二十五”数字。 这是基地的最底层。按照林翔对旧时代军事类建筑的理解,以及担任过特殊作战部队指挥官的经历,他本能地选择基地最深处作为主要搜索区域。 停留间墙壁上的地图仍然巨大,数以百计的长方形网格密密麻麻堆满整个图面。与之前几层不同,这一层区的标注大多以研究和军事类设施为主,作为必不可少的人员休息室,仅仅只在东面和北面各自分布着三个。 穿过用巨大金属隔板砌成的通道,按照地图上标注的方位,林翔等人朝着层面中央那个没有用任何文字加以说明的椭圆形空间快步走去————他下意识地觉得,那里,应该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中央控制室。 黑暗中的走廊阴森深凹,仿佛连接人间与地狱的死亡之桥。功率强大的炽白光晕边缘范围勉强能够照及路面百米左右,就好像一头肉眼看不见的无形怪兽,正在大口吞噬着这一点点来自人界难得的光明。 林翔转过身,面向冰冷坚硬的墙壁————按照地图上标注的位置,这里应该属于东二休息区,也是通往中央控制手机看室最近的直线连接点。 微微闭上双眼,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片网格状的建筑空间立体图像。发散开的思维意识迅速穿过身体无法越过的固体障碍,以林翔身体为核心,朝着四面八方形成一个半径超过两百多米的圆。能量波接触到的每一件物体,都会在意识空间里反馈成完整的形状。就在墙壁背后这个人面积宽敞的休息室北面,一道同样需要利用密码输入才能开启的金属闸门,牢牢堵塞了通往椭圆形中央控制室的道路。 林翔浑身肌肉骤然缩紧,他后撤一步,右手握紧成拳,自然流畅地缩回,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狂暴力量猛然挥出,一道无形的震波骤然扩散,墙壁中央的拳锋落点瞬间凹陷下去,密密麻麻的裂缝以此为中心迅速分朝四周散开。片刻,整块墙壁上已经出现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圆形裂缝群。当林翔缓缓收回右拳,重新恢复成冷静沉默状态的同时,内部结构已经被彻底摧毁的墙壁也彻底丧失最后的支持,轰然倒塌,飞散成无数零乱的碎砖瓦砾和金属破片。 整个基地已经没有任何能源供应,即便程度更严重的破坏,警戒系统也不会产生丝毫反应。 抖了抖掉落在衣服上的沙石,林翔踏步穿过被灰尘浮土笼罩的走廊,低下头,在几道摇晃的灯光照耀下,弯腰钻进被黑暗笼罩的房间。 沿着墙壁两侧,整齐排列着数十张床。 伸手扭了扭扣在肩膀上的小型射灯,把光线调整到眼睛能够观察到的最佳角度,林翔慢慢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床边。 这是军队和研究所中最常见的单人合金床。浅凹形设计能够让人感觉到足够舒适,淡灰色的合金材料轻巧便于搬运。抖散开的铺被覆盖住床面三分之二的面积,就在铁床上部/裸/露/出来的位置,歪斜地躺着一具早已干枯、变硬的尸体。 整个头部肌肉彻底萎缩,皴皱紧密的皮肤被死死挤压住,在眼眶和嘴唇部位形成层层叠叠的波纹状凸起。水份完全流失的柔软组织收缩成固定的形状,露出两排颜色暗黄的牙。他的口部微张,深褐色的头皮表面,还残留着一根根细微脆弱的毛发,朝下凹陷的双眼紧闭着,虽然模样恐怖阴森,但是给人的感觉总好像还在活着,仅仅只是暂时熟睡。 拉开覆盖在干尸身上的被子,林翔的目光立刻聚集到尸体身上灰白色制服的左胸————表面布满无数霉斑与暗尘的塑料膜袋下面,别着一张勉强能够看出似乎是代表死者身份的个人识别卡。 “陈保国,四十六岁,二级工作人员,行政军衔————中校。” 卡片非常轻巧,捏在手上,林翔忽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熟悉感。他默念着身份卡上的文字,偶尔抬起眼皮,把照片上那个面带微笑的中年男子与躺在床上冷硬的干尸相对比。尽管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形似之处,可他仍然想要从中寻找出一点点能够互相重叠的部分。 尸体很完整,死者脸上的神情也非常安详。看得出,他死得很轻松,毫无痛苦,就好像是在睡梦中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轻轻放下手中的磁卡,林翔转过身,敏锐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里其它床铺。他惊讶地发现————每一张床上都躺着同样冰冷萎缩的干尸,仿佛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人造墓地,而那一张张整齐摆放的床,就是容纳所有死者残存身体的棺材。 空气中应该充满令人恶心的臭味,或者还有一些什么别的味道。。。。。。可是被严严实实罩住整个头部的鼻孔,只能闻到浓烈、刺鼻的橡胶味儿。 不知为什么,林翔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重。他想要呐喊,想要扯下氧气面罩,自由自在畅快呼吸。然而理智告诉他————在这种近百年都没有空气流通的封闭环境当中,直接呼吸,等同于自杀。 强行压下内心深处沉闷想要宣泄的冲动,林翔用力捏了捏满是汗水的手,大步穿过房间,走近封住对面墙壁的那道钢铁闸门,伸出湿漉漉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键盘上来回点动。 没有想象中艰难而生涩的齿轮摩擦声,在机械触发力量的驱使下,厚重的全钢防护门分朝两边让开一条三米多宽的通道。这表明基地内部的控制系统应该保持完好,零件氧化摩损程度也不高。对于迫切需要得到其中存放物资的需求者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 椭圆形的房间很宽敞,电灯炽光照过之处,能够清楚看到环绕墙壁四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积,都被一张张垂直或者朝下倾斜的屏幕所占据。房间周围摆放着一台台似乎是用做控制的大型仪器,就在靠近门壁侧面的置物架上,还斜靠着数十枝卡在钢制横槽中的m5g43突击步枪。 房间里的地板和墙壁都是高强度合金为底,外面覆盖着一层复合材料作为衬垫。非常坚固,能够抵挡相当程度的撞击。就连进入控制室的钢闸,厚度也达到惊人的上百厘米。 摇晃的灯光在房间来回照射,仔细观察着肉眼能够看到的每一件物体。几分钟后,所有人手上的强光照射器,纷纷聚集在房间中央被众多仪器围住的一把高背靠椅上。 椅子背对着林翔,从他所在的角度,无法看到座椅上究竟有些什么。四名拥有寄生士实力的护卫分列在椅子四周,那一张张与林翔正对的面孔虽然被氧气罩遮挡,却可以透过聚脂面壁看到从他们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疑惑、畏惧、感慨和冷漠。 走上前,伸手扶住椅背,慢慢旋转。。。。。。一具绻缩在椅子凹处的干尸,也随之进入林翔视线。 他穿着旧时代中国/军人特有的橄榄绿毛料制服,干枯的尸体歪靠在椅子扶手上。透过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用复合材料制成的暗灰色战斗服。贴身的制服与萎缩肌肉当中空隔出两厘米左右的缝隙,干瘪丑陋的头颅上,还盖着一顶明显带有水渍和腐质的宽檐军帽。 林翔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干硬灰褐的尸体,望向死者肩膀上代表身份阶级的军衔徽章。 灰绿色的肩章上,用金色丝线绣有一颗被半圆形穗叶环绕的五角星。按照旧时代军制,死者应该是一名少将。 林翔绕过椅子,走近旁边用合金制成的办公桌。正对死者方向的桌面上,平摆着一本黑色软皮封面的记事簿。旁边,还有一支青灰色的钢笔。 默默注视着桌面上的记事簿,林翔眼睛中有着隐约的阴郁————整个控制室里非常整洁,丝毫没有打斗或者混乱的迹象,甚至就连外面休息间床上的死者也神情安详。这些呆在地底近一个世纪的人们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废土世界的残酷,而是以非常令人羡慕的的方式,悄然安静进入永久安眠。 临死的人,通常都会有一些真实的话会保留下来。 林翔拿起记事簿,翻开已经有些变硬的黑色封皮,略微发黄的纸页表面,一个个熟悉的方块形手写体文字,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本日记。 “二零一六年一月一日,天气无法观测。” “核爆炸已经过去了三天,整个基地进入自动封闭状态。我们与外界失去所有联络,没有讯息,也没有电波信号,所有的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我们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清点之后,基地内部的生存者共有一百六十七名,其中大部分为研究和设备维护人员。基地东面附属区域一直没有传来任何信号,那里可能已经被变异人全部攻陷。战争和混乱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我们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自己,也没有办法去救任何人。。。。。。” “二零一六年四月十七日,天气无法观测。” “最初的混乱已经逐渐趋于平静,食物和水都非常充足,利用地热进行能量转换,可以对整个基地提供足够的电力。按照沈明冲总工程师的计算,基地里存放的各种物资足够我们使用很久。遗憾的是。。。。。。人类的寿命,终究有限。”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九日,天气无法观测。” “我们成功释放出一个带有自动侦测系统的小型机器人。它仅仅只发回四十六分钟的信息。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全部都是死一样的灰暗与荒凉。光线非常昏暗,空气中漂浮着大量状如轻絮和羽毛形态的辐射尘。没有绿色,基地入口堆积着大量腐化后的尸体残骸。由于辐射程度太过强烈,机器人没有完成预定勘探任务便彻底损毁。不过,在器械彻底毁坏前,它非常意外的发回一段带有生物活动的画面。。。。。。那是一只类似蟑螂的黑色昆虫。它们的生命力远比人类顽强得多。。。。。。也许,地球的未来不再属于我们,而会被从它们当中进化变异的新型生命体彻底占据。” 第二百六九节日记 “二零一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天气无法观测。” “人类的感情真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战争与核辐射带来的恐慌,开始在基地幸存者当中逐渐消失。刚刚过去的旧历年,使绝大多数人又重新恢复了信心和正常的生活勇气。我不知道那些挂在人们脸上的微笑究竟仅只是表象?或者还是真正出于内心世界的真实反应?也许,那只是在食物和饮水都能得到充足供应下的一种变相寄托?我不是心理学家,我只能利用手上所有可能控制的资源,保证这座基地能够以相对平衡的状态运转下去。我们可能还有机会离开黑暗阴森的地下世界,重新返回阳光明媚的地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已经五十七岁了,大概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但是这座基地里有男人,也有女人,在他们当中,说不定会产生出新的人类。” “二零一七年六月十一日,天气无法观测。” “今天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外置探测系统显示,天空漂浮的辐射尘数量已经大为减少。屏幕上的天空仍旧阴暗,却再也不像几个月前那般充满令人绝望的黑色。它正在慢慢变灰、变淡,尽管探测数据————显示地表辐射度仍然保持在远远超出人类能够接受的正常值之外,可这毕竟是一个希望。返回地表重新看见太阳的愿望非常渺茫,但它仍然存有实现的可能。” “二零一八年一月四日,天空阴沉,没有阳光。”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老张与小昊居然结婚了。六十四岁的男人和三十七岁的女人,这样的组合即便在和平时期也算不上什么新闻。基地里的男女比例失**况非常严重,包括小昊在内,只有十六名女性研究人员。我也是一个正常人,我也需要/性/爱/对身体漏*点和**进行发泄。基地里有很多人早就开始同性之间的相互爱抚。在**和沉闷单调的生活面前,恪守道德底线似乎是一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无聊举动。。。。。也许,我应该换上另外一种新的方式,尝试一下身体与大脑思维之间的平衡。”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九日,从今天起,我不再记录天气情况。(一直都是灰色,我实在看不出,漂浮在空中的辐射尘究竟什么时候能够完全平复。)” “难以置信,我居然会实在没有更好的方法释放出身体内部憋闷已久的**。在一个年青研究员的个人电脑里,我发现了上百部和平时期日本国拍摄的**类电影。那小子管这东西叫“**”。里面的女主角居然会在床上做出那么多令人难以想象的肮脏动作。。。。。。但是很奇怪,那些/yin/靡/混乱的画面,却让我的生殖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勃起。我幻想着她在**我的/阴/茎,幻想着插入她的身体,幻想着像电影里那个男人一样,把黏白的**射在她的脸上。。。。。。当疯狂的迷幻彻底破灭,一切重新归于冰冷无情现实的时候,我终于酣畅淋漓的射了。很空虚,也很美妙。。。。。。真他**的见鬼,究竟是哪个混蛋说的手yin有损健康?也许那些该死的专家教授说的都是真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谁还管得了那么多?我需要一个女人。。。。。。真嫉妒老张,小昊虽然长相实在不怎么样,但是她很年轻,身材丰满,如果脱光的衣服,让她像**里女主角一样摆出各种充满诱惑力的姿势。。。。。。天啊我怎么会产生出如此邪恶的念头?不,不,不。。。。。。” “二零一八年九月九日。” “四名士兵劫持了小昊,他们占据了基地南面一间食品仓库,并且架设了大量自动武器作为防御。老张被乱枪打成筛子死在床上。那些士兵轮番/强/奸/小昊,站在警戒线外,可以清楚听见从仓库里传来女性的惨叫和呻吟。她是基地里所有女人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我能够理解那些士兵的感受,但是这种情况却已经完全脱离控制。如果基地里其他女性也遭到同样的虐待。。。。。。我该怎么办?活着走出基地,可能只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缥缈幻想,他们不再服从于我这个将军的命令。在这种时候,身份差异已经不再成为禁锢大脑思维的严苛阶级,在他们眼中,我不再是什么基地司令,仅仅只是一个年老体衰,随时可能走向死亡的普通人。” “二零一八年九月十一日。” “骚乱已经彻底平息。如果换在和平时代,肯定会有大量媒体和报纸铺天盖地对此进行宣传,我也会被冠加以果断、睿智、强硬等无数令人羡慕的字眼,甚至会对这一事件进行详细报告,让肩膀上的军衔向上跃升几个层次。实际情况。。。。。。那四名士兵是自己吞枪自杀。他们的精神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至于小昊。。。。。。搜索部队在仓库里发现她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被狂暴的士兵活活虐待致死。她浑身/赤/裸/,腹部胀得很大,眼睛一直圆凸外鼓。。。。。。我实在很累,只想回到房间里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这是一个肮脏的世界,死亡,也许要比活着好得多。” “二零一八年九月二十二日。” “刑卫队刚刚处决了两名士兵和三名研究人员。他们做了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小昊的尸体并没有被火化,而是被他们藏进冷库,成为肆意玩弄的肉/体/性/具。直到现在我都还觉得忍不住浑身发冷,六五七一基地是国家重点军事建设工程,能够获选进入基地的人员,都经过仔细严格的挑选和政审。他们对国家和党忠诚无比,都在基地和党旗下发过誓。然而现在。。。。。。从那些死去的人身上,我再也看不到任何属于军人或者党员的东西。他们甚至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我完全能够明白他们内心深处的迷乱与焦燥。长时间生活在地底,没有阳光,没有新鲜空气,没有正常的性别交流,理想看]书就~来和目标彻底变成空幻的泡沫。。。。。。再顽强的神经也会被腐蚀、崩溃。不,这不是他们的错,是战争,是战争把他们从人类变成野兽————”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基地里只剩下六十一个人,秩序和法律早已荡然无存。我不再是人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将军和基地司令,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呆在控制室里,看着/a/v/手/yin。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射出的频率也越来越慢,但我仍然无法压制住脑子里想要自我玩弄的**。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但是谁也不要妄想剥夺这最后的享受。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着唯一的精神寄托,桌子和床边随时都放着压满子弹的手枪,谁要是不长眼睛想要进入我的私人领地,就必须做好脑袋被爆成碎片的准备————”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八日。” “今天是老李八十四岁生日。他邀请基地里剩下的三十七个人,包括我在内,一起到他的房间里聚餐。得益于基地冷库里储备数量庞大的各种食品,宴会上的菜肴非常丰盛。有久违的红烧肉,还有他这个四川人最喜欢的辣子鸡和水煮肉片。每个人的兴致都很不错,我们喝了很多酒,总工程师老刘甚至还唱了一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记忆当中,自从基地彻底封闭后,就再也没有过如此热闹的聚会。。。。。。趁着大家都很高兴,老李提了个要求————希望从这天起,把他的个人房间彻底封死。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作为表面上拥有司令身份的最高指挥官,我本想虚意应付一番。可是,他却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本巴比妥(安定),当着所有人的面,微笑着,一颗接一颗,连续吞下了十六片。我记得很清楚,离开房间的时候,老李已经躺在了床上。他微笑着冲我挥手,身上的衣服很干净,头发梳得非常整齐,神情安详。我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帮他关上灯,拉上门。。。。。。”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九日” “老李的自杀,对所有幸存者都产生了很大的触动。没有人再谈论离开基地返回地表之类的话题。他们开始对基地内部各种设备进行全面详细的检查,并且将所有能够找到的使用手册全部整齐归类,统一放置在中央控制室里。总工程师老刘每天都呆在电脑面前,在资料库里输入他几十年来的研究心得体会,以及各种绝对保密的相关数据。虽然利用地热发电的能量供应车间能够正常运转,但是整个基地的电力供应范围,已经被缩减到控制层面和维持食物、饮水质量的冷库区域。用老刘的话来说————“既然早晚都是死,至少,应该给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留下足以成为永久回忆的东西”。” “二零二五年十一月三十日。” “今天上午,我在南面休息区的一个房间椅子上,发现了警卫小陈的尸体。我一直以为,这个三十四岁的年轻人,应该是基地里最后的留守者,却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用吞枪自杀这种激烈的方式结束生命。他的思维崩溃程度显然远远超乎我的想象,抱着这具冰冷僵硬的死尸,我在地板上呆呆瘫坐了整整一天。认识的人都死了,他们大多选择使用药物在睡眠中自杀。在人类道德与思维方面,他们也许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但不可否认,他们都曾经是共和国的功臣。他们一直坚持到了最后,锲而不舍释放出一个又一个探测机械向外搜索并且传递信息。记得战争刚刚爆发,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辐射尘之下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在担忧国家领土是否会被外来侵略者占据等等之类的问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如此强烈的辐射程度下,还可能有人类幸存吗?国家。。。。。。大概只有在那些没有被毁灭的旧字典里,才能找到这个词吧” “二零二七年二月二十七日。” “整个基地的循环风系统,将在半小时后关闭。我仔细查看过每一名死者的遗体,他们的风干程度非常完好,如果没有高强度地震或者爆炸之类的损坏,基地内部能够一直保持干燥环境。我不想烧掉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的朋友。感觉,他们并没有死,仅仅只是熟睡。这座耗资亿万的庞大基地,最终还是成为禁锢我们的坟墓。我终于明白人类与野兽之间最根本的区别。人类可以依靠食物和水活着,失去信念和希望,只会变成凭借本能生存的行尸走肉。真怀念那些过去的日子。。。。。。我好想再看一次日出,感受一下沐浴在阳光下的温暖。那是一种无比奢侈的幸福。。。。。。治疗室里还有许多能够维持生命,甚至改善身体质量的特殊药物。我再也不想服用它们,整座基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应该去另外一个世界,陪伴我的亲人和朋友。作为一名党员,我应该除了**信念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信仰。但我仍然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上帝?是否有神灵存在?这不是懦弱或者变节,也无关信念动摇或者思维混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 日记,到这里已经全部结束。翻过打上三个惊叹号的纸页,几段熟悉无比的文字,占据了最后页面的全部。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人类。。。。。。万岁————” 。。。。。。 慢慢合上手中的记事簿,林翔抬起头,清澈如水的双眼凝望着绻曲在椅子上的枯瘦尸体,久久没有说话。 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巨大震撼,正在撞击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所谓的国籍或者民族,“人类”,已经成为涵盖废土世界上所有高等智慧生命体的统称。但是不管怎么样,从旧时代遗留下来,深深刻画在脑海当中永远无法抹掉,对于种族和国家概念的思维意识,总会在潜意识驱动下悄然浮现。 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非常陌生的名词。废土世界的生存者根本不会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可是我知道———— 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同样知道———— 有些历史能够遗忘。有些。。。。。。却必须永远保留———— 静静地站在办公桌前,林翔感觉自己的眼睛,正被一股缓缓溢出的温热液体浸透、湿润。他并起脚跟,站直身体,对着椅子上身穿少将制服的干尸,神情庄重的把右手五指合拢,平平抬高,慢慢举至与眼眉齐平的头部侧面。 。。。。。。 六五七一基地,是一个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修建,直到二零零六年才终告完工的庞大国防工程。 按照少将遗留在办公桌上的使用手册,林翔成功开启了关闭已久的地热能源转换系统,使沉寂的地下世界重新出现明亮的灯光,还有通过地下水脉进行氧分子分离进行补充的空气循环机械。作为整个基地的运转基础,建造者在设计之初,就在基地内部培植了太阳能、地热与核反应堆三种能量供应车间。即便前面两种自然能量完全枯竭或者无法采集,特种仓库里储备的高浓度铀,也足够维持基地运转五十年。 基地设计容纳人口为五万。遭遇紧急情况,对内部非机密单位进行扩容,可以使居住人口数量达到七至八万左右。基地内部拥有完备的植物种子储备库,能够以无土栽培方式,在农业车间里进行仿日光照射栽培。如果全部食品生产空间满负荷运转,年收获量可以维持十万人消耗。至于肉类,冷藏**库中存放的猪、牛、羊等家畜,可以通过人工授精的方式获得胚胎,进行系统化养殖后,得到随时能够宰杀的成年畜群。 除此而外,基地冷库中还储备有一百万吨密封大米,八十万吨罐装肉类和大量动物油脂,药物研究所里也有数量巨大的头孢培养菌株,诸如青霉素之类的广谱抗生素药品可以做到自产。考虑到避难民众的日常娱乐等方面需求,各居住区电脑里甚至还存储了大量影视、歌曲节目资料。 这是一座壮观宏伟的地下城市。遗憾的是,大毁灭来得实在太过迅速,在从天而降的核弹面前,人们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绝望无助的等待死亡。 第二百七十节态势 第二百七十节态势 两周后,第一批经过洗脑与忠诚度测试的一千五百名操作人员,开始全面进驻六五七一基地。他们以最快速度对基地内部各个关键部门进行熟悉,并且对其中诸如车辆与农作物生产的基础车间展开运转。遗憾的是,由于控制人员数量太少,整个基地的产能仅仅只发挥了不到百分之二。 基地拥有完备的战车工厂,在原料充足和所有设备全部开动的饱和生产状态下,旧时代共和国最具有威力,也是最先进的“零九型”主战坦克,可以达到月产二百辆的标准。基地十一层的南面部分属于空勤管理区域,飞机工厂最高月产量能够制造出五十架“歼三零型”战斗机,同时拥有五条由地下二层直接通往地表的倾斜式助推跑道。另外,轻武器和弹药生产车间的产量,以及仓库内部储备情况也非常令人震撼————只要林翔愿意,他可以在一个月内装备起六个人数超过两万的整编作战师。 山脉侧面发现的隧道,仅仅只是进出基地的一个附属入口。供电车间全面运转情况下,整个基地上层可以在短时间内进入全面战备状态。遍布山脉周边的数百个发射井,能够同时射出数量密集的“鹰击—114b型”巡航导弹。位于基地正面,被厚厚钢筋水泥层覆盖住的五个主要井口,其中储备的“df—52型”洲际导弹,可以让核毁灭的死亡之火降临整个地球的任何角落。 发射核导弹需要最高决策者的命令,虽然身为基地司令官,死去的少将也无权在断绝通信的情况下擅自发动攻击。他只是默默恪守自己身为军人的誓言与职责,只至死亡,也仍然还是守卫在基地内部,永远徘徊的幽灵。 三千名城卫军,被林翔分派到爱玛城西侧,沿着与重度辐射区临接的山脉,建立起一条绵密的警戒线。单凭这点兵力,肯定无法顾及整个守卫区。然而这些对西北方向形成戒备的士兵并不知道————就在自己身后,两千名经过特殊血液改造的“秃鹫佣兵团”改造人战士,已经进驻六五七一基地防卫系统。布置在阵地上的机枪只是掩人耳目的表象,真正具有强大攻击力量的,则是隐藏在岩石与各种伪装下面,随时能够发射的电磁炮与多功能防卫塔。 索斯比亚的领地已经全部被并吞,东部沿海苍影城也在林翔的命令下,以昆西和伯尼为首,编组成数量超过五千人的“苍影军团”。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卢顿家族在东部轻辐射区域内控制的贸易都市和据点,已经全部归属于隐月城方面。 林翔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消化,还有稳定。 。。。。。。 废土,是一个充满动荡的世界。 差异巨大的辐射量,将整个世界划分为无数个只能用“危险”和“安全”做为代称的区域。散居在各处的新生代人类正慢慢成长起来,那些最早走出地下避难所的家族,占据着勘探范围内所有的轻度辐射区。大大小小的势力和范围已经形成。当各势力间的接壤部分与利益发生接触、碰撞的时候,战争也随之出现。这无关于正义或者邪恶,绝对力量是衡量一切的标准。如果能够从太空俯瞰,陆地板块上随时都充斥着的战争与混乱。当然,这种无序的争夺大多都在实力相当的中、小家族之间进行。至于大的格局与整体形式,却由占据绝对统治权力的几大势力相互维持、平衡。就以骷髅骑士团、红色共和军、上帝之剑三者所处的位置来看,几乎每天都有小规模战斗与摩擦,却没有爆发超过千人规模的大型碰撞。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暗中进行,由高等级进化人类承担的渗透与特种作战,已经成为战争中能够避免大量物资消耗的最佳方式。 。。。。。。 和去年相比,今年夏天算不上太过炎热。被辐射层隔离在大气表面的阳光,只能用自己携带的热量,拼命蒸发地表每一滴能够被笼罩住的水。降落到地面的雨水含有大量杂质,只有通过土壤微粒吸收过滤,才能让它们重新变得清洁。尽管如此,与几十年前大战刚刚结束的时候,雨水中携带的辐射尘数量已经大为减弱,尤其是在一些天空相对明朗化的区域,降落到地面的积水,甚至直接就能饮用。 奥特,是旧索斯比亚领地当中,位于势力范围最北端的城市。这里距离南面隐月城的图面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一千二百公里,由于周边地形大多为丘陵,如果以实际道路行进长度计算,连接两地的旧公路里程,大约应该为两千六百公里左右。 站在用白色大理石铺成的城主官邸阳台上,林翔冷冷地注视着脚下街道中往来络绎的人群,长而笔挺的眉毛丝毫没有动弹,近乎僵硬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能够代表情绪的变化。 远处的小广场上,竖立着十余根五米多高的木杆。上面栓系着一具具在风中来回摆动的尸体,偶尔有几只乌鸦从空中飞过,灵活地从腐坏的身体上叼下一口烂肉,又迅速窜到杆顶,张开嘴,昂起头,把绵软的臭肉大口吞咽下去。。。。。。这些饱食过后的黑鸟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开食物来源的意思,它们仍然呆站在木杆的圆顶上,用贪婪而傲慢的红色眼睛来回扫视着城市里的居民。在它们简单的思维当中,高度,也许就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 所有死者,都是带有“卢顿”头衔的原统治者。面对杨华率领的庞大军队,这座远离加尔加索尼城堡城市的权力阶层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勇气与顽强。他们拒绝投降,同时以大量散发食物和水的方式,鼓动城内居民加入反抗行列。这种无谓的举动,并没有给接受过全面改造的进化人士兵带来致命伤害,却加快了城市陷落与大清洗的速度————战斗结束后,整个奥特城中,有两万三千余参与战斗的平民被杀。至于那些所有带着“卢顿”头衔的贵族,则被林翔下令全部挂在木杆上绞死。 权力更叠需要以生命和鲜血作为代价,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从母体中诞下的新生婴儿,同样也以交替更换的方式,让荒凉的废土重新绽现微弱的文明痕迹。 淡淡地摇了摇头,林翔转过身,走到华贵的高背椅前坐下。一名身穿白色纱质短裙,身材曼妙的美貌侍女,连忙走上前来,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托着一只堆满冰块的银质餐盘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奉上盘中盛有红色葡萄酒的精致高脚杯。 “你应该考虑换个新的称呼。“城主”这个头衔显然已经不再适合你现在的身份。“领主”或者“国王”,应该更加贴切一些。” 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杨华,从大厅内侧慢慢走了过来。他手里同样端着一杯冰镇过的红酒。隔着三米多远的距离,林翔可以清楚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高达七星寄生士的气息。接连不断的战斗,的确是激发细胞突破限制的最佳方式。如果按照目前以接受任务的雇佣战斗继续下去,杨华很有可能进入寄生士最高级别的九星状态。 “领主?” 轻轻吟念了一遍这个象征身份与实力的词,林翔将酒杯举至唇边,以极其优美的姿势轻抿一口,放下,不置可否地问:“新钞票的发行情况如何?” “我们已经兑换了领地内部所有居民手中的索斯比亚旧钞,六五七一基地的印刷技术远远超过卢顿家族掌握的机械,尤其是在防伪方面非常独特。按照你的命令,以目前掌握的所有黄金作为货币参照数量,已经发行了整整一亿五千万新币。” 说着,杨华上前几步,从上衣胸袋里摸出几张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崭新钞票。 手指抚过挺刮的纸面,有种非常舒服的触摸感。望着绿色钞票中央那条盘环成圆形的昂首巨龙,林翔微闭的嘴角也略微上翘,露出一丝温和、满意的笑容。 并吞索斯比亚,意味着卢顿家族在这一地区所有权力,已经全部归属于后来崛起的隐月城。财富的象征不仅仅局限于人口与产出,私有货币发行,同时也意味着最高执政体对领地内部新一轮的财富划分与使用。一亿五千万,是经过葛利菲兹与艾琳娜等所有财务专业人员反复测算之后得到的结果。短时间内,这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新货币具有相当大的保值效果。当然,如果需要将它的价值稳定下来,还需要与周边其它势力进行贸易与交换,在货币对等吸收的基础上,参照黄金储备进行增减————无论在旧时代还是废土世界,经济学的原理,都是一样的。 林翔亲自制订了新货币的样式,并且拒绝在钞票上印制自己的头像。他并非不明白利用货币作为势力传播的强大助力,只是觉得现在时机并不成熟。一旦新钞票流入红色共和军或者骷髅骑士团的实际控制区,都会给自己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权力,并不意味着张扬与显赫。低调一些,往往能够从旁人意想不到的方面,拿到更多的好处。 “应该怎么称呼这种货币?你得给它一个固定的名称。” 身材高大的杨华,脸上隐隐带有几分显然被压制住的兴奋。作为隐月城决策高层中的一员,他完全可以从新货币发行中得到足够多的好处:“隐月元?还是林翔元?” “实在太难听了————” 林翔皱着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香烟,抽出一支夹在指中,说:“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仔细考虑过。“龙腾元”,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名字。” “龙腾?” 杨华眼角猛然抽*动了一下,他没有继续发问,探询的目光盯着林翔看了足足好几分钟。 身为一名亚裔人种,他比其它血统的新生代人类更加明白这两个字的含意。那是一种对旧时代民族的景仰与向往,同时也代表着早在战争中消亡已久的文明。更重要的,这表明————林翔这个实际掌握着十数座庞大城市的领主,对于族群和民众组成部分的明确态度。 “人类,只是一个概念性称呼。” 林翔把酒杯放回侍女手中平托的银盘,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走出悬挂着丝质布幔的阳台,望着远处参差错落的建筑,用平淡而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和我,都是具有相同血统的种族。在这个世界,力量代表了一切。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汉族”这两个字,完全可以取代“人类”而存在。” 。。。。。。 和隐月城一样,奥特城行政大楼的主会议厅里,也放置着一张长度超过二十米的条形长桌,桌面上同样铺着一尘不染的洁白织布。唯一不同的,就是错落坐在长桌两边,神情各异的十几个男人和女人。 二十七岁的海因利希,是一个有着旧时代雅利安血统,身材高大、削瘦,英俊而富有男性魅力的年轻人。此刻,他双手交叉抱拢在胸前,一言不发坐在靠近长桌主座的高背椅上,用冰冷的目光,默默瞟视着对面和身侧的其他与会者。 艾拉布劳克家族,位于原索斯比亚旧领的西北面。综合人口、领地面积、物资产出数量、贸易交换等方面的数据,艾拉布劳克的实力大约为索斯比亚三至四倍以上。单就外交态度而言,与索斯比亚之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互换贸易关系。卢顿家族从东面沿海城市得到的盐和各种海产,一直是艾拉布劳克领民最喜爱的商品。同样,索斯比亚也需要从这种互利互惠的贸易中,得到自己需要的铀矿石和棉花。 海因利希并不十分清楚卢顿家族与林翔之间的矛盾,但他却知道,在索斯比亚南面,存在着隐月这么一个新兴的庞大城市。重辐射区和纵横混乱的势力范围,使情报收集与分析成为无比困难的事情,加上伯格森对消息的刻意封锁,海因利希只知道索斯比亚正在面临来自南方的战乱威胁。 一个多月前,他就收到来自加尔加索尼城堡的求救信件。伯格森在信中承诺————以放弃对奥特城及其周边总共十一个大小定居点的控制权,请求换取艾拉布劳克家族立刻派出援军。对此,家族内部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身为拥有家族继承权的直系血裔之一,海因利希一直对族中决策者没有及时派出军队,导致索斯比亚彻底灭亡一事耿耿于怀。可是在那个时候,包括他自己在内,同样也对卢顿家族的求救抱以旁观,甚至赞同族长以缓慢出兵的方式,逼迫索斯比亚让出更多的利益。 想到这里,海因利希忍不住把目光瞟向对面佛烈尔家族代表所在的位置。却意外地发现————一个被数名保镖团团围在中央,端坐在椅子上的红发女子,正用同样冰冷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着。 她叫塞希莉亚,是佛烈尔家族的次女。 从综合实力来看,佛烈尔家族大概只相当于艾拉布劳克的三分之二左右。他们所在位置,居于索斯比亚东北面。三大家族形成一个倒“品”字的分布。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无时无刻都在想要并吞实力最弱的索斯比亚,却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放弃粗暴的军事侵略,转而以相对温和的经济渗透和控制等方式进行。其中,固然有伯格森这个经济天才的大部分因素,更重要的,还是夹在两大势力中间,态度一直不明朗,却向周边地区大肆派出传教者的“上帝之剑”。 那些身穿蓝色道刨,胸佩血红色十字架的传教者非常强大。迫于压力,艾拉布劳克与佛烈尔家族只能暂时放弃矛盾,在共同利益的前提下结成同盟,一起对抗“上帝之剑”越来越强烈的渗透与侵蚀。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种貌合神离的同盟,究竟能够持续到什么时候。 索斯比亚的灭亡,使两大家族在痛惜没有及时派出援军的同时,也不得不对隐月城这个突然崛起的势力重新进行估算。海因利希和塞希莉亚几乎同时抵达奥特城,要求林翔就相互贸易关系及今后的合作方向,展开一系列谈判。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仅仅只维系在三大势力之间,同时参加今天会议的,还有远近周边另外八个实力大小不等的其它家族。 海因利希一点儿也不喜欢塞希莉亚。不仅仅是因为家族相互敌对的缘故,他从心底里讨厌这个女人。 作为继承了旧时代“容克”头衔的贵族,海因利希在女性容貌、身材、举止方面,都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挑剔框架。但是无论从哪一条来看,塞希莉亚根本就不符合他的审美标准。 第二百七一节抗议 第二百七一节抗议 凹凸有致的身材,饱满圆润的胸部,极度收敛的腰部,向下倾斜扩张、挺翘的肉臀。。。。。。继续往下,修长浑圆的大腿笔直光滑。狭长性感的小腿正下方,圆形足踝在光线折射下产生出强弱不等的光晕效果,再加上柔润、细滑程度只能用丝缎加以形容,颜色比牛奶还要醇腻的皮肤。。。。。。所有的这一切,都让海因里希感到沉醉和着迷。 在他的思维概念当中————只有拥有上述身体条件的女性,才有资格被称之为“女人”。 塞希莉亚今年二十二岁,按照废土世界的标准,身体发育早已成熟。她有着一头像烈火般炽红的长发,硕大如篮球的胸部尺寸惊人,皮肤颜色与海因里希喜欢的类型稍微有所偏差————她并不是绝对纯白,而是像乡村奶油那样,带有一点介于黄白之间的中性色调。虽然没有让人感觉到柔弱、可爱之类的字眼,却也显得颇为阳光、健康。 作为一个女人,塞希莉亚身上勉强能够符合海因里希审美标准的部分就是这些。至于剩下的。。。。。。用海因里希暗地里的话来说,实在“惨不忍睹”。 她非常强壮。 注意,这里所用的词语是“非常”,而不是“很”或者“比较”、“相当”之类程度略显轻微的助语。佛烈尔家族继承了从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鞅格鲁。撒克逊人血统,维京海盗的强悍与粗壮,在这个二十二岁女孩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她的身高超过两米,雄伟魁梧的身材,足以令荒野流民当中绝大多数男人感到羞愧。巨大的肩胛骨把身体上部撑得很宽,肌肉异常发达,垂挂在胸前的两只/乳/房,已经不仅仅只是/肉/体/脂肪存储容器,如果塞希莉亚脱下xiong罩,你可以清晰地看见球状圆肉表面,布满类似肌肉纹理般的微凹皱折。在强壮有力,充满爆炸性力量的胸肌牵引下,粗大的胳膊随时能够释放出令人震撼的视觉冲击。加上充斥在皮肤表面,闪耀着腻亮光芒的浮油。。。。。。给人的感觉,根本不是固定概念或者惯性别思维当中娇弱的小女孩,而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随时可能进入狂化状态的嗜血母暴龙。 每一次看到塞希莉亚,海因里希都有种忍不住想要当场呕吐,随即以最快速度转身逃跑的**。 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实力,的确要比佛烈尔家族强大得多。但这种综合实力对比,并不意味着海因里希个人力量也会因此产生变化。也许是因为血统或者继承基因的缘故,佛烈尔家族成员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自然进化的变异人,塞希莉亚更是实力高达四星标准的寄生士。反观艾拉布劳克,非但没有一个产生基因突变的异能者,就连海因里希自己,也只是接受过五级强化药剂注射,拥有相当于二级半进化力量的改造型变异体。 畏惧,不仅仅只是来源于固定思维和审美方面的察觉。生物彼此气息的强大与弱小,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 忽然,会议厅侧面一直紧闭的大门,由外及里分朝两边徐徐敞开。十名身穿崭新战斗服的卫兵从房间里顺序走出。他们分别列站在大厅侧面巨大的石柱旁,背起双手,头部高高昂起,高大身材与站立位置的方位,使他们能够用自上而下的角度,冰冷、漠然,甚至带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傲慢,轻蔑地注视着围坐在条形长桌两边的所有与会者。 大厅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从四面八方投射到这十名卫兵身上的目光,立刻充满/赤/裸/裸/的敌意。 “一群没脑子的白痴、废物、饭桶————” 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的海因里希暗自骂了一句,将目光从站在对面的卫兵身上迅速收回,若无其事地投注到摆在自己面前那杯已经喝了一半的咖啡上。 坐在会议大厅里的人,都是曾经与索斯比亚有千丝万缕或者贸易往来关系的家族势力。废土世界每天都在爆发战争,卢顿家族的生死存亡他们根本不会多加关注。如果不是必须维持贸易线路,得到足够的盐,他们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与一名反叛领主进行交涉。 十名卫兵,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身高、体形、外表基本相似。从上百万领地民众当中,挑选出这么几个人来担任仪仗之类的事务并不稀奇。真正让海因里希感到震惊与恐惧的,则是这些环侍在大厅四周的年轻人,居然都是拥有五星实力的寄生士。 作为拥有继承权,却并非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家族成员,海因里希从少年时代就懂得“韬光养晦”这个词。亲戚之间的相互倾碾,为了权力你死我活的阴谋诡计。。。。。。从三岁开始,海因里希总共遭到大大小小数十次暗杀和各种不同类型的“意外”。他非常清楚自己那些兄弟姐妹舅舅姨妈叔伯姑嫂脑子里究竟存着什么样的邪恶念头。在这种极度危险的环境当中,海因里希对于安全与生存方面的嗅觉,比任何人都要灵敏得多。 寄生士,是废土世界普通人眼中最强大的存在。当然,在他们之上,还有进化等级更高的寄生将。不过,那种如同魔王般恐怖的人物实在寥寥无几,他们从不轻易露面。各大家族势力能够雇佣的强者均为不同等级的寄生士。虽然进化人军队同样重要,可是当数量无法对个体形成致命威胁的时候,拥有寄生士数量最多的集团,实力自然水涨船高。 十名五星级别的寄生士,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大型家族拥有的全部力量。 海因里希不清楚佛烈尔家族的隐密部分究竟有多少,但就艾拉布劳克家族自己所知道的部分,单单这些站在大厅四周的卫兵,已经相当于整个家族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战力配置。他们每一个人都值得花大价钱进行雇佣,当然,花费的物资与贵重金属也必须是天价。。。。。。要知道,五星,与普通意义上的二、三星初阶寄生士完全不同。相互之间的战斗力对比,根本不能用简单的数量叠加进行判断。 海因里希当然明白,其他与会者为什么会对这些卫兵报以敌对态度————享尊处优的生活,在领地内部高人一等的地位,来自周围人群的恭维与谄媚。。。。。。这些家伙已经习惯,他们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尤其是对那些身份更加低微,能够呼来斥去的佣人、下人、仆从。。。。。。很自然的,卫兵眼中流露出来的傲慢与轻蔑,立刻会在这些自诩为贵族的家伙当中,引起瞬间爆发的狂暴愤怒。 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也不会持续太久。能够被各个家族委派到这里进行谈判的人物,都不是满脑肥肠的傻瓜。当激冲上脑的怒火渐渐平息,重新恢复冷静之后,他们很快就能通过这些卫兵的实力判断,对那个尚未谋面的神秘叛军领主作出新的衡量。这个过程也许只需要几分钟,或者更短,但是与海因里希仅仅只在数秒之内作出反应相比,高下立判。 海因里希薄薄的嘴唇紧抿,细长白晰的手指在光滑桌面上轻轻点动。高耸的眉弓下,深邃的目光从碧蓝色的眼眸中放射出来,飞快掠过坐在对面神情各异的与会者,焦点重新回转到自己指尖,微不可查地缓缓摇了摇头。 十名五星寄生士,单就这股力量,已经比在座的某些小家族更加强大。毁灭或者并吞,完全只看那位神秘领主的个人意愿。从其在短时间内并吞索斯比亚的全过程来,显然是一个富于侵略和占有**的权力者。和这样的一个家伙做邻居。。。。。。艾拉布劳克家族,迟早会面对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不过,这种情况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现在的索斯比亚只是一块反叛领土,各大家族不会放任这些人自由发展。包括艾拉布劳克与佛烈尔在内,很快就联合出兵。。。。。。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敞开的大厅房门中央。 他的脚步稳健,靴子撞击大理石地板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声响,立刻压过大厅里人们相互交谈纷乱轰闹的“嗡嗡”声。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斜射过来,在来者身体背面形成一道强烈刺眼的白色光晕,使其整个人外形看上去显得越发黑拗,如同传说中身披黑色战甲,从地狱深处大步走来的死亡魔神。 所有人都停止交谈,嫉妒、好奇、轻蔑、惊讶、疑惑。。。。。。蕴含了一切正面或者是负面感情的复杂目光,从四面八方纷纷汇聚过来,仿佛针刺斧凿,硬生生的死盯住刚刚走进大厅的这名年轻男子。 拉开镶嵌着黄金,左右两边扶手用宝石加以装饰的沉重高背椅,林翔侧身坐进条形长桌首席的位置。双手以极其夸张姿势分开,斜斜按住桌面,神情威严地看着分列两旁的与会者们。微白的阳光从房间侧面的落地窗中斜射进来,使那些被墙壁遮挡的部分更加昏暗。主座位置上恰好处于背光的林翔,在众人的视线中几乎变成了纯黑的剪影,只有右边面颊被一抹淡淡的白光罩住,反射出黑色眼眸中晶莹冷厉,令人忍不住想要萎缩、避视的锐利目光。 海因里希面色微微一变,他飞快眨了眨抽搐的眼睛,立刻强压下随时可能出现在脸上的异常情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一样及时、迅速掩盖住自己的外放思维————围坐在长桌两边,分属不同家族的谈判者脸上,纷纷流露出震惊、释然、难以置信。 “。。。。。。活见鬼,这家伙居然,居然只是一个普通人?” 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海因里希听得清楚。用不着回头,他也知道这是坐在自己右侧,那个脸上长满雀斑,身材肥胖,满头棕色乱发,年纪差不多二十来岁年轻男子在暗自嘀咕。 不仅仅是他,所有与会者都有完全相同的感觉。 他实在太年轻了。。。。。。光线遮挡,使露出黑暗那部分面颊皮肤看上去简直完美无暇,那只释放出清澈目光的眼睛,宛如珍贵无比的宝石,配合勾勒出半边面部轮廓的线条,英俊得令女人感到迷醉,也使那些对同性玩伴有着特殊爱好的男人,产生出难以抗拒的诱惑。 没有人说话。权力、容貌、力量。。。。。。三位一体完美的结合,一双双投注过来的眼睛里,只有掩饰不住,赤/裸/裸/的嫉妒。 在每一个家族势力,所有拥有继承权的血裔之间都会勾心斗角。正常情况下,族长对于这些暗地里进行的阴谋很少过问。纷争与混乱有利于提高继承人在各方面的掌控能力,只有最终胜出者,才是家族未来最强大,也是最具有生存能力的引导者。 不过,这种情况仅仅局限于家族内部。一旦有任何外来者想要侵入权力纷争,立刻会遭到本族或者临近族群的围攻。他们并不认同叛乱者,贵族与贵族之间的交流永远不可能为平民介入。必须在第一时间灭杀领地内部的反叛群体,这已经成为所有家族势力的共识————人类在模仿方面具有其它生物远远无法比及的特殊优势,效仿反叛,复制反叛,最终结果,只能是整个贵族阶层被彻底摧毁。 因此,他们根本不会认同林翔对于索斯比亚的占领,也不会承认这名刚刚获得大片土地和民众的新领主。但是不管怎么样,在各大家族没有对此做出共同反应以前,必须维持相互之间最基础的生活必需品贸易。 林翔表面非常平静,他的嘴角慢慢弯曲,微笑着,用坚决、果断、不容置疑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大厅令人窒息的沉默。 “从下个月开始,所有进入龙腾领地,也就是索斯比亚旧领内部的贸易商队,征收贸易税金额度,全部上调百分之二十。” 一句话,激怒了所有家族代表。 他们纷纷站了起来,一个身穿考究西服的中年男子抬起右手,直指坐在首位上的林翔,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反叛者。说句不好听的话,其实就是卢顿家养的一个奴隶。正常情况下,像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资格与我们进行对话,更不要说是什么所谓的谈判。贸易税率是经过我们所有家族无数次会议和商讨的结果,你有什么权力对其进行更改?” “你似乎忘记了一点非常关键的因素————” 林翔丝毫没有动怒,他脸上仍然带着迷人的微笑,说:“我是龙腾领的新领主。在这儿,我说了算————” “龙腾领?真是一个难听拗口的名字。叛民就是叛民,连最基本的礼节和规则都不懂————” 长桌左侧一个身材干瘦,穿一套青灰色长袍的老人握起拳头,重重擂了擂桌子,嘲笑道:“对不起,我们卡拉撒微森家族只知道这片土地属于索斯比亚,属于卢顿家族,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龙腾领哈哈哈哈————” 林翔面色一沉,两道好看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又迅速分散到原来的位置。他冷冷盯住站在斜侧面的老者,淡淡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卡拉撒微森家族必须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从现在开始,所有进入龙腾领进行交易的卡拉撒微森商队,必须缴纳百分之二百的贸易税。” “混帐————你,你敢?” 老者瞪圆双眼,激动与狂怒,促使密密麻麻的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斥整个眼眶,一片通红。 林翔静静地看了他几分钟,冷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把目光重新转向长桌两边的其他人。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张崭新的钞票,轻轻摆在桌面上,朝前推了推,用清晰,有节奏的声音说:“另外,我想通知各位另外一件事情————从现在起,龙腾领拒绝接受卢顿家族印制的旧索斯比亚元。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所有贸易行为,只接受黄金、白银以及其它被认可为流通货币的贵重金属。作为物资计价和交换所需要的货币,只接受骷髅元、红旗元,还有这种可在本辖区内流通的龙腾元————” 大厅里再一次恢复死样的寂静。所有人都用极其古怪的目光望着林翔。他们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颤抖,迅速交流回闪的眼眸中蕴含着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意图。。。。。。过了近五分钟,坐在海因里希侧对面的一个干瘦男子,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种放肆的举动,立刻像病毒一样在默默站立的人群当中迅速传播。每一个人都在笑,一张张脸上开始浮现出暧昧讥讽的笑容,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第二百七二节明暗 第二百七二节明暗 海因里希也在笑。只不过,他不像别人笑得那么无所顾忌、张扬、放肆。他淡淡地浅抿着嘴唇,在微笑,望朝林翔的目光,却充满友善与怜悯。 发行货币不仅仅只是用机械印刷这么简单。这牵扯到金银储备、物资产量、领地信用额度等等诸方面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事实上,在索斯比亚周边地区,除了骷髅元和红旗元,被各大家族认可的小范围流通货币,还有艾拉布劳克与佛烈尔两大家族发行的钞票。像刚才那名老者代表的卡拉撒微森家族虽然也想印发属于自己的钞票,却因为实力不足与领内粮食产量低下等原因而无法付诸实施。 印刷钞票,意味着能够从贸易交换当中获得巨量财富。只要掌握货币发行权,领地财富也会在短时间内成倍增长。然而,如果这些花花绿绿的小东西不被交易方承认,那么它们永远都只是一张张漂亮好看,实际却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纸。 海因里希完全能够明白林翔的感受————作为一名领主,再也没有什么能比拥有自主财权更加令人动心。可是,在这种时候,突然要求所有参会家族承认龙腾元的价值,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谓谈判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伪装,最多只需要一个月,暗地里完成私下联合的周边地区所有家族,都会委派出各自私人武装组成联合军队,以讨伐反叛者的名义,向龙腾领发动全面进攻。 他们不可能接受一名没有任何家底,突然崛起的新势力。卢顿家族已经不存在,共同瓜分索斯比亚,对大家都有好处。 家族联盟是一个看似松散,实际上却被各种错综复杂关系纠结起来的利益集团。遍布地球的强烈辐射,使得人类生存所需要的各种物资,只能从某几个特殊且相对独立的区域能够有所产出————艾拉布劳克家族控制着联盟内部超过百分之八十六以上的棉花,佛烈尔家族领地拥有两块能够正常开采的油田。为了能够在联盟当中具有相当分量的话语权和货币发行权力,伯格森绞尽脑汁,沿着被重度辐射区包围的旧公路向东,拓展出包括苍影城在内的数个大型海盐产地,使卢顿家族拥有出了铁矿石之外的第二种重要贸易资源。由于区域和地形、道路等方面因素的限制,其它家族很难或者根本无法像索斯比亚那样直接前往东部沿海,对于这条获利巨大的贸易输送线路,几乎所有家族都为之眼红。这也最终构成联盟没有理会伯格森的求救,而是漠然旁观,坐视卢顿家族权力易位,被林翔以绝对优势军力一口吞下的主要原因。 为了结成联盟,各大家族之间彼此都有通婚。当然,联盟之所以没有趁机出兵,或者以高压方式强迫伯格森交出更多利益,同样也有自己的顾虑————出兵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与旧时代一样,废土世界的战争,也需要大量后勤物资作为支援保障。超出人体正常承受值的辐射,加上异常反复,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气候,使所有家族农作物产量仅仅只能维持基本消耗。偶尔出现为数不多的丰收或者高产,粮食也大多作为商品,与所在位置更加偏远的其它势力进行贸易交换,或者用作招揽荒野流民,充实领内人口的资本。因此,即便是艾拉布劳克家族这种比索斯比亚更加庞大的势力机构,领内军队也只能保持在经济与物资供应的平衡临界点。一旦决定发动战争,必须首先保证领土周边其它势力绝对与自己保持友好。 如果换在几年以前,海因里希相信艾拉布劳克族长会毫不犹豫地出兵索斯比亚。然而自从北方突然出现“上帝之剑”这个庞大的宗教势力之后,区域的所有平衡在一夜之间被全部打破。那些身穿蓝色制服,胸佩红色十字架的修士,占据了艾拉布劳克与佛烈尔家族的中间地带。来自东南方向与海岸东北面的骷髅骑士团,同样也在挤压、蚕食分属于几大家族的领土。虽然骑士团亚洲总部拉菲尔城堡的总负责人一再声称,军队推进仅只针对“上帝之剑”,骑士团并没有想要并吞其它势力的意图。可是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保证和放屁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何况,外来压力只是未能及时出兵原因的一部分————每一个废土家族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即便是那些治下人口仅有数万的小家族,当面临灭亡之灾的时候,都会不顾一切使出保留已久的后备力量。 这种事情并不是杞人忧天,海因里希就不止一次听族中长辈心有余悸地谈起————数十年前,各大家族机构刚刚走出地下避难所,在空旷荒凉地球上相互争抢轻度辐射区的时候,一个被邻接势力强行并吞的小家族,绝望之下,悍然引爆了一颗从旧时代积藏下来的小型核弹,与对手同归于尽。 权力和财富,使这些家族在旧时代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他们掌握、控制着当时人类社会的许多秘密。生物病毒、放射性原料、军火工厂、核废料、当时被军事裁定条约严格禁止使用的强力杀伤性武器与食品、饮水、各种生活必需物资一样,这些东西同样也是家族财富的一部分。在没有确定对手是否拥有自己无法防备最终底牌以前,任何一个精明的家族执掌者,都会在保持现有固定状态的情况下,缓慢、暗中进行渗透。毕竟,废土世界的战争规模远比旧时代国战要小得多。一座城市的陷落,可能意味着一个家族就此毁灭。即便是兔子这种性情温顺的动物,被逼到绝境都会不顾一切拼死反抗。何况享受了数十年财富与权力的家族,更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拥有的利益。 综合种种因素,家族联盟所有成员,都赞成对索斯比亚领地内部的叛乱抱观望态度。包括艾拉布劳克族长等人在内的掌权者一致认为————如果来自隐月城的“叛军”能够攻下加尔加索尼城堡,那么也就意味着,卢顿家族根本没有掌握任何值得担忧的大范围杀伤性武器作为底牌。至于作为战争主力的寄生士和进化人士兵艾拉布劳克和佛烈尔家族,再加上周边地区的八个小型势力机构,合并编组而成的庞大联军,完全可以将仅有区区一城之力的隐月“叛军”全部歼灭。 总而言之,这次的所谓贸易谈判,其实就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家族联盟军队集结需要时间,对方虚实需要试探,外派间谍发回的情报需要验证尽管对于林翔这个突然崛起的新贵没有任何好感,也丝毫不准备对其接纳,成为联盟团体的一员,但是家族联盟必须做足表面功夫。 贸易谈判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经验丰富的家族代表们可以从对方谈吐等方面,搜寻出对自己有用的各种信息。 阴谋,都需要遮掩。无论最终结果是什么,都需要一个相互接触的过程。 会议大厅里的气氛非常嘈杂,家族代表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讥讽、嘲笑、鄙夷从每一个人眼睛里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带有/赤/裸/裸/的欲望和贪婪————在他们看来,坐在条形长桌首座上的林翔,就是一块油腻腻的大肥肉。他们正在酝酿究竟应该用什么方法将其切割、分份,才能让自己从即将爆发的战争中,获取到足够丰厚的利润。 十元、五元、一元,三张带有团形盘龙图案的“龙腾元”,整齐摆在林翔面前的桌子上。没有谁对它们产生兴趣,在家族代表们眼中,一个反叛首领在刚刚推翻原有势力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急不可待地推出没有任何信用价值的新货币,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愚蠢行为。换句话说,这个叫做林翔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考虑过周边其它势力的感受与可能接纳的程度。冲动、肆意妄为、疯狂没人会愿意使用这种未被认可的钞票,即便是用来擦屁股,也觉得咯得慌。 “这家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没脑子的蠢货————” 这声音来自一个头发花白,脸上用密密麻麻皱纹与干瘪皮肤,刻画出“阅历”与“智慧”的老人。 “光是傻了点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他的思维非常疯狂。或许,全面接管旧索斯比亚领地之后,我们应该专门为他建造一间精神病院。我很喜欢这类患有偏执型妄想症的病人。用铁笼子把他关起来,喝着白兰地,就着饼干,仔细欣赏他粗鲁无礼的举动与咆哮我很喜欢养上这么一个具有收藏价值的人形宠物。” 一个头发很长,在脑后用缎带扎成马尾的干瘦男子阴侧侧地说着,语气中充满毫不掩饰的欲望,同时伸出粉红黏腻的舌头,贪婪地来回舔着嘴唇。 “这些卫兵非常强悍,真不知道,他究竟从哪儿招揽到如此之多的寄生士?或许,我们应该私下派人和他们谈谈。只要能够拿出足够高的价钱,相信他们应该会接受我们的雇佣。” 旁边,一个坐在椅子上的秃顶男人,正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站在大厅四周的寄生士卫兵。这番话立刻在周围人群里引起阵阵赞同。 从上古时代开始,地球就在充满利益纠纷的肮脏环境当中延续历史。富人总比穷人拥有数量更多的物质。在座的家族代表大多接受过强化药剂改造,他们从那个叫作林翔的叛军头子身上,丝毫察觉不出任何异能气息。显然,分布在大厅里的这些士兵,肯定是出于物质诱惑,心甘情愿接受来自他的命令。对付这样的军队简直再容易不过————香醇的美酒、性感妖艳的女人、还有一捆捆面额巨大的钞票,劈头盖脸砸下去,他们立刻会以最快速度调转枪口,成为己方阵营的一部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逐渐流逝,家族代表们的兴趣,也慢慢转移到卫兵的身上。没人再将坐在首位的林翔当一回事,他们肆无忌惮地对每一个士兵品头论足。仿佛,那是些摆在市场上自由选购的货物。事实上,在佣兵与雇主之间,这样的举动并不奇怪。 林翔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被寄生病毒改造过的身体,拥有强大灵敏的听觉感官,大厅每一个角落的声音,他都能清楚无误地听在耳中。不管那些家族代表们究竟在议论什么,或者整在悄悄谋策计划,林翔的面孔仍然像冰块一样坚硬,而且他的目光也没有分毫的波动。仿佛,坐在条形长桌首位那张华贵高背椅子上的,根本不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人,而是一尊凝固僵硬的雕塑。 人与人之间相互不同的际遇,的确充满妙不可言的神秘感。旧时代的林翔,只是一个特头脑里满是政治化简单思维的士兵。那个时候,在他的意识空间当中,出现频率最高,记忆最为深刻的话语,就是诸如“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个人利益必须服从整体利益”、“为了伟大的党,必须随时准备付出生命,永远忠诚”之类带有不可抗拒命令式的字句。他也曾经幻想过,像黄继光、董存瑞之类的**先烈那样,在某一场激烈的战斗中,以众人瞩目的悲壮方式结束生命,成为共和国红色教材上永远的经典,成为后人口中不断念及的光荣,成为民族历史里程碑脚下坚硬顽强的一块奠基石。 改造人脑思维最有效的工具,莫过于环境和时间。 废土世界的生存基调非常简单————出了杀人与被杀,你再也不可能找到第三种双方面都可能兼顾的类型。林翔的变化,在旧时代政工人员眼中,绝对属于被资本主义腐蚀的典型。但他至少还活着也正因为他还活着,隐月城势力范围内的所有居民,都不会遭到饥饿、干渴、战乱等方面的威胁。也正因为他身上这种悄然无息的变化,出于利益关系,团结在周围的人群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庞大。 毫无疑问,葛利菲兹属于头脑精明,并且具有慎密思维的智者。在林翔没有出现,甚至还没有与其结为利益同盟的时候,胖胖的地区经理,就已经在暗中谋取爱玛城及其周边地区的绝对控制权。他就像是一条寄生在索斯比亚身上的胖蚂蝗,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拼命吸取属于卢顿家族的血液和养分,让自己变得更粗、更壮、更肥。 为了取代卢顿家族,葛利菲兹制订了一个异常庞大,需要付出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时间才有可能成功的渗透计划。为此,他付出大量资源,训练、买通了一大批隐藏在平民当中的间谍。胖子的目光非常深远,间谍渗透的区域也不仅仅局限于索斯比亚旧领,与之邻接的所有家族势力,甚至距离更加遥远的机构,都有接受葛利菲兹命令暗中潜伏的密探。情报收集范围也不单是纯粹的军事力量,人口、粮食产量、资源种类、地形、路线几十年下来,葛利菲兹存放在办公室暗格里的相关资料,已经整整塞满了整个夹墙。如果不是遇到林翔这个拥有强大武力,对自己表示出足够友善,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的年轻寄生士,这些东西永远只会属于葛利菲兹一个人。 进行这次所谓的“谈判”以前,林翔曾经仔细分析过家族联盟的所有情报————这是一个完全依靠利益纠合起来的实力集团。贸易利润,是联盟存在或者毁灭的最关键因素。如果不是顾忌各个家族手中握有不可预知的共亡手段,实力最强大的艾拉布劳克或者佛烈尔家族,早就把存在于周边地区的其它势力并吞一空。 这种顾虑心理并非空穴来风。以索斯比亚为例,如果不是林翔在苍影城意外遇到晓,并且接受这个一心想要叛族自据的女人效忠,居住在加尔加索尼城堡里的卢顿残存族员,很可能会疯狂无比地引爆那几公斤存放在秘密仓库里的铱。这些具有强烈放射元素的核能原料,足以将整个城堡半径范围十余公里内的所有生物,全部化为灰烬。 从各种渠道反馈回来的相关情报,已经在城主办公室的桌子上堆地厚厚一摞。家族联盟暗中集结军队的各种举动,林翔早已了然于胸。他并不惧怕战争,“秃鹫佣兵团”和隐月城卫军的综合实力远强于家族联盟武装。单纯的战乱,只能造成物资与金钱无谓消耗。最简单、实用的控制方式,就是像索斯比亚这样,通过扶植内部反叛者,将所有的一切或者绝大部分利益,纳入自己囊中。a!~! 第二百七三节纠扰 奥特城会议大厅里,已经形成两个泾渭分明的阵营。家族联盟代表与林翔之间,被人为隔绝出长度大约十米左右的空间。身穿各种华贵服装,佩戴着属于各自不同家族徽章的谈判代表,簇拥在条形长桌尽头的十几张椅子周围。他们有的神情激动,有的面色阴冷,还有的人则一言不发默默关注事态发展。 “继续留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我们应该回去,向联合议会报告实际情况。谈判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直接发兵,给这个狂妄的家伙以血淋淋的教训————” 一个脸上擦抹了太多化妆品,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郁呛鼻香水气味,皮肤颜色白得刺眼的年轻男子,口沫四溅地拼命爆发出充满威慑性的语言。也许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抬起一条腿站在椅子上,右手在半空中来回挥舞。不过,这种举动很难说清究竟是为了挑起战争,还是想要故意炫耀他中指上那颗硕大无比的钻石戒指。 “小韦维森说得没错————” 旁边,一个半靠在椅子上,身穿铁灰色西服,胸袋边缘挂着两条漂亮银链,神情阴霾的中年男子用力捏了捏左右手,发出一阵清脆的骨节错响,说:“与其和这些反叛者废话连篇,不如来点更加实际的东西。刀子和枪没有指到脑袋上的时候,凶话狠话谁都会说。砍掉他们的胳膊,女人扒光衣服扔给奴隶,割下男人身上的肉喂狗,这些家伙立刻就会给予我们足够的尊重。事实就这么简单,却很管用————” “我赞成————” 一个身体肥胖,头发卷曲的老妇耸了耸肩膀,从黑色绸裙的蕾丝边缘,抖露出大半个布满皱纹的干瘪/乳/房/,眨了眨粘有长度超过三厘米假睫毛的眼皮,用自认为充满魅力的诱惑目光瞟向长桌另外一头的林翔,强压下内心深处想要将其一口吞下的/炽/欲,恶狠狠地嘶叫道:“不过,攻下奥特城之后,这个漂亮的年轻人必须属于我————” “老爱洛依丝,你是在做梦吧?” 桌子对面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不无讥讽地冷笑着,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也随即转向林翔所在的方向,说:“他长得不错,也很可爱。他会成为我们战利品当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肯定有很多人都会对他产生浓厚的兴趣,我们应该专门为他举办一次个人拍卖会。当然,只要拿出足够的钱,爱洛依丝你也可以把他收为自己的专用男宠不过我很好奇,你今年已经七十八岁,又老又皱的/阴/道/,能够承受年轻强壮的男性生殖器冲击吗?还有,这个趴在肚皮上伸出舌头舔你满是恶心臭味/烂/逼/的英俊小子,你准备让他管你叫什么呢?亲爱的爱洛依丝奶奶?还是传说中专门吸取男人**,以此作为变得年轻漂亮能量的老巫婆?” “你给我住嘴————” 被叫做*洛依丝的老妇如雷般咆哮着,从椅子上暴跳起来,伸出干枯寡瘦的胳膊,颤指着语言恶毒的中年男人,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吼道:“战利品的归属,还轮不到你这个白痴来插嘴。那必须由艾拉布劳克族长大人进行分配。至于波拉克笛德你嘿嘿嘿嘿在说别人的同时,最好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得稍微干净一些。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过你在床上的实际战斗能力,不过,去年夏季舞会的时候,根据我的侍女亲身体验后的说法你胯下的那根/鸡/吧/勃起长度还不到五厘米,根本就是一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豆芽————” 怒吼、咆哮、争吵、整个会议大厅里一片混乱。 利益纠纷与为了维持脸面的相互讥讽,使隐藏在家族联盟成员当中积压已久的愤怒顿时爆裂开来。如果不是两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出面干预,大厅肯定会在几秒钟内升级为疯狂撕打的战场。被当头喝止的头家族成员们,渐渐从头脑发热的状态中清醒。他们开始缓慢、有序地走出会议大厅,停留在脸上与眼睛里的杀气和怒意被压制住。或者应该说,是在共同出兵进攻旧索斯比亚领地这块诱人蛋糕面前,不得不表现出虚假,却非常必要的友善与合作。可是在彼此内心世界的最阴暗的部分,分裂的黑色缝隙正在不断扩大,甚至已经变成无法窥见底部的深渊,难以跨越,也永远不可能弥补。 林翔默默观望着发生在眼前的这场闹剧。他丝毫不着急。耳朵听见,眼睛看见的一切,仿佛只是虚幻不切实际的光影。从一张张嘴里叫出的战争威胁,充满侮辱意味的/性/挑/逗,毫不掩饰/赤/裸/裸/的利益纠纷当家族联盟最后一名成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争吵喧闹从大厅里彻底消失,他仍然神情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默默静侯着。 只不过静默的时间越久,他嘴角的笑容看上去就越发显得狰狞、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你大概是我见过最有趣,也最有耐心的人————” 来自条形长桌右侧的声音,打破了大厅里刚刚恢复的沉寂。 神情安详的海因里希半靠在柔软的皮质椅背上,细长的双手十指交叉合拢在胸腹中间,仔细梳理过的金色长发顺着肩膀两边披散下来,一双漂亮的淡蓝色眼睛,瞳孔视线焦点,一直聚集在林翔那张似乎永远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脸上。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离开大厅的家族代表。 “艾拉布劳克家族的人,的确有些与众不同————” 林翔挪了挪身子,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目光和自然地瞟过海因里希胸前的百合花族徽,淡淡地说:“该走的人都走了,奥特城的食物非常宝贵,我可没有想要留下你们供应晚饭的意思。” 海因里希显然并不在意这种冰冷的逐客令。他坐直身子,把后靠的椅子朝前拖了拖,双手也摆到桌面上,用充满浓厚兴趣与探究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盯住林翔。 “我认识伯格森,他可不像那些满脑肥肠的废物。他很聪明,如果不是上一任族长昏庸无能,使卢顿家族与费迪南德一直相互敌视从而引发不间断的战争,消耗了太多资源的话,索斯比亚的实力大概会和艾拉布劳克家族相差无几嘿嘿嘿嘿能够打败一个手腕灵活家族统治者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无能的家伙————” 林翔没有对这番话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继续用探询而不失戒备的目光,在海因里希身上警惕地来回扫视。 “我搜集过你的一些相关资料————” 说到这里,海因里希举起双手,用充满善意的口气微笑着说:“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既然是谈判对象,至少,我应该对你的一些基本信息有所了解。说实话,这些情报并不详细。对整个家族联盟来说,你和隐月城实在非常陌生。摆在几大族长桌面上的信息,也大多是关于对你麾下军队数量与进化人士兵的推测。这些数据谈不上什么准确,伯格森隐瞒了一切,我们掌握的所有数据,都只建立在你并吞索斯比亚的速度推断基础上。呵呵感觉,你和你的城就好像是突然之间从地里冒出来,令人惊讶,可是在那些狂妄自大的家伙眼睛里,却根本上不得台面。” “是吗?” 林翔不置可否地问:“既然如此,那么你又为什么要留下来告诉我这些?” “别把我和那些愚蠢傲慢的家伙归为同类。我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荣誉,根本就是肮脏的,充满亵渎的侮辱————” 海因里希鄙夷地撇了撇嘴,他目光炯炯地盯住林翔:“你和我都是聪明人,虽然不清楚你究竟掌握着多少实力,但我看得出来,你绝对不是那种目空一切,丝毫不顾实际,单纯只以主观思维作为判断标准的疯子。” “疯子和傻瓜之间的区别不大,单凭眼睛观察,不可能看穿人的内心。” 应该承认,海因里希的话极具诱惑力,可是林翔丝毫不为所动————尚未弄清楚对方底牌与最终意图以前,他不会做出任何具有偏向力的表示。 “打哑谜不是个好习惯,我们没有必要在相互探究的过程中浪费时间。直接一些,拿出足够的诚意————” 海因里希碧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迫不及待的渴求火焰。 林翔没有回答。 艾拉布劳克家族代表身上出现的变化实在太过突然,没有征兆,也没有过程,仿佛一道气势汹汹扑面而来的海啸巨潮,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拖拽着,硬生生回落到截然相反的方向。他并不奇怪家族联盟对自己产生的敌意,也完全能够理解那些已经离开会议大厅贵族们表示出的傲慢与不屑————隐月军与索斯比亚之间的争斗,已经妨害了家族联盟与之相关的利益。从一开始,他就根本不对所谓的“和平”抱有任何幻想,“秃鹫佣兵团”和城卫军早已做好战斗准备可是,海因里希刚才所说的这些话完全出乎意料。这个白皮肤金头发的英俊男子,似乎并不站在家族联盟一边。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口烟,从鼻孔中喷出一缕缕烟雾,透过袅袅上升的淡淡白色,锐利的目光在海因里希那张略显削瘦,却充满坚毅和果决的年轻脸庞上来回瞟视,仔细搜索着每一丝可能出卖对方内心秘密的情绪变化。 “我想先听听你的计划————” 令人难受的死寂保持了近十分钟,林翔才微张开嘴,吐出几个口气生硬的字。 “我是艾拉布劳克家族的第六顺位继承人。我不可能阻止或者否决家族联盟的出兵决议,但我能够利用身份和某些小秘密,影响家族议会对一些重要事务的实际执行情况。在整个家族联盟当中,艾拉布劳克族辖军队数量占有百分之三十六的比例。装备、人员配比、变异士兵等方面,也是联盟当中最为精锐的部分。我能够做的就是拖延出兵时间,至少延迟四十八小时。” 海因里希盯着林翔,说:“与纂紧的拳头相比,松散的手指显然更加容易对付。虽然我不清楚你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是应该能够在后援部队赶到前,全歼或者击败其它家族联军————” 林翔线条优美的双唇浮上淡淡的笑意,讽刺的意味全然不加掩饰。他用力狠吸了一口香烟,喷吐出一股浓密的烟雾,笑了笑:“你的确是个智慧超群的家伙,谋策的计划也非常高明。暂且不论我是否真有实力击败那三分之二先发的联盟军队,不管胜败,艾拉布劳克家族都能保存实力如果我赢了,你们就能占据联盟内部更多的话语权。如果我失败了,在索斯比亚领地的分配比例上,艾拉布劳克家族也丝毫没有任何影响。呵呵你实在非常奸诈,也很狡猾————” “我必须首先为自己考虑————” 海因里希毫不在意林翔的讥讽,他脸上带着同样平淡的微笑,说:“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也没有太多关于隐月城方面的情报。当然,随着以后相互不断的合作加深,我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会比现在要融洽得多。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仍然还是分属于不同阵营的对手。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和诚意。” “你这是在赌博,却又不想拿出足够的赌注————” 林翔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如果以赌品来看,你只能算是一个/下/流/赌徒————” “筹码虽然不够,总比完全没有好得多。况且,我也有坐上赌桌,参与其中的权力————” 海因里希没有动怒,他慢慢地说:“我不可能在一个没有任何交集的合作伙伴身上下重注。相互信任需要时间,需要配合,需要让我看到你拥有的实力是否值得让我进行更多投资。你说的没错————我只能算是一个下流赌徒。但是不管怎么样,谨慎有序的下注,总比刚刚坐上桌子,就疯狂砸上全部筹码,莫名其妙输得一干二净强得多呵呵我说过,你和我,都是聪明人————” 林翔沉默着,额头上略微挤压起的皱纹,也在几分钟后渐渐散开。他在脑海里认真琢磨着这番充满火药味的谈话,脸色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从身体表面的各种轻微变化来看,海因里希不像是在撒谎。他所说的一切,与自己掌握的情报基本相符。尤其是那点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按照继承顺位,只有当他前面五个直系亲属死亡,才能轮到他掌握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大权。 这一点,与卢顿家族的晓极其相似。 “你必须再拿出另外一些东西————” 考虑清楚的林翔,再次开口说道:“仅仅只是延误出兵时间,你的付出微乎其微。” “请说————”海因里希笑容可掬地点了点头。 “家族联盟必须承认龙腾元————” 林翔伸手拿起摆在桌面上的崭新钞票,不等对方开口否定或者拒绝,以充满绝对威势的语调,深沉而凝重地说:“既然家族联盟将隐月城方面视作叛军,那么肯定会认为我们下一步会进行新的扩张性军事行动。这种事情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短时间内,我不会攻击联盟境内任何领地。这一战我会获胜,相应的,家族联盟也会在战斗要求继续第二次谈判。如果你真的如同自己所说那般,拥有常人难以比及的智慧,那么就在谈判当中,按照我开出的条件,促使联盟承认龙腾元的地位和使用价值。当然,做为盟友,我还可以再让你得到一点额外的好处————索斯比亚旧领很快就会改名为龙腾领,卢顿家族发行的货币也将一钱不值。一旦联盟出兵,索斯比亚元也将全部变成废纸。如果我是你,会趁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察觉到的机会,把保险箱里所有的钱统统换成物资和黄金。” 海因里希眼眸里骤然闪过一丝震惊的目光,他从未想过,与林翔之间的谈话竟然会超出自己的控制范围————这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男人,究竟是真有如其所说那么强大的实力?还是仅仅口头上空泛不切实际的妄语? 凭心而论,海因里希的确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外来者作为奥援。但他并不希望对方剥夺太多属于自己的利益。然而,林翔抛出的诱惑果实的确看上去非常甜美。在接受与拒绝之间,他第一次感觉引以为傲的智慧彻底丧失作用,只能在犹豫中徘徊。v!~! 第二百七四节增压 第二百七四节增压 (此章节某些观点为个人所有,当然,老黑说的也许有所偏颇,不一定正确,只以适合情节需要为准。) 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在这股莫名出现的怪异颜色侵蚀下,海因里希整张面孔迅速变得温热、发烫,从肩膀两边延伸向上的血管,也在迅速奔流的血液刺激下膨胀、变粗,仿佛湖水般清澈的蓝色眼珠,却如同温度骤然降低到冰点,释放出无比刺骨的可怕寒意。 “。。。。。。你是在开玩笑吗?” 海因里希强行压制住想要爆发,重重一拳将林翔头颅砸烂的冲动,异常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面对我们之间的谈话。我不喜欢把这种事情当作儿戏,尽管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我毕竟代表着伟大的艾拉布劳克家族。” 说着,他拿起摆在桌上一张面额为“十元”的钞票,捏在半空中晃了晃,抖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认真地说:“看得出,你在这种钞票上的确下了很多功夫。印刷技术非常精美,纸质也很优良。一般人根本无法伪造。但这并不是能够把纸张变成金钱的最关键因素。你还需要足够的黄金储备,需要大量物资作为供应交换,还需要得到家族联盟以及其它各大势力承认。实力实力实力我不知道你对旧时代经济学究竟理解多少?但你必须清楚————相互交战的敌对双方,通常不可能承认对手印发的货币,家族联盟也不会接受一名叛军首领的此类要求。如果你一定要以此作为我们之间谈判利益的契合点。。。。。。那么,我只能表示遗憾和抱歉————” 林翔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暴怒或者失望,他看着表情冰冷的海因里希,声音出人意料的柔和下来,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很高兴,你是一个诚实的人。不过,龙腾元必须取代索斯比亚元。家族联盟如果拒绝接受,那么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来自东部贸易网络的海盐。” 海因里希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他认真地盯着林翔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很久,直到确定其中丝毫没有诈取或者恐吓的成份,这才无奈地推开椅子站起,认真而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我原本以为,能够从伯格森手中夺取索斯比亚控制权的男人,是一个目光深远的智者。但是现在看来,你和那些刚刚得到一点点好处,就开始幻想获取更大利益,丝毫不懂忍耐与付出的家伙没什么区别。狂妄的确是一个男人应该具有的特质,然而不切实际的妄想,只能给你带来灾难。我想,我们之间已经谈不上什么合作。之前的那些话,就当是我没说。你或许拥有能够对抗家族联盟的强大武装,但你不可能抵挡住超过联盟军队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庞大势力。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强者不仅仅只有艾拉布劳克和佛烈尔,还有骷髅骑士团,还有红色共和军,以及其它成百上千个占据世界各个角落的家族。。。。。。如果你真的富有智慧,就应该明白,在适当的情况下妥协和让步,也是从弱小到强大必不可少的过程————” 感觉到了海因里希的认真,林翔也收起了流露在脸上的冷淡,仔细地看了看这个拥有雅利安血统的家族继承人。会议大厅里的气氛在无言的沉默中渐渐变得凝固,海因里希也彻底失去劝戒与说服的兴趣。他转过身子,蕴怒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夹杂着悲哀与失望的目光,朝着敞开的大门慢慢走去。 刚刚离开桌子大约五米左右的距离,身后忽然传来林翔富有男性磁力的说话声。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应该是接受过五级强化药剂改造的异能者?” 海因里希一怔,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疑惑的目光直视坐在长桌尽头,面带淡淡微笑的林翔。 “我喜欢直言不讳的人。作为表示出足够友善的盟友,我应该在你临走前,送出一份代表善意的小礼物。呵呵你会喜欢它的————” 说着,林翔从后腰的皮包里,摸出一支手指大小的针型胶管注射器,平平摆放在光滑的桌面上。从窗外射进的灰白色阳光照在透明的管壁表面,被灌注于其中淡红色的液体,映出一片鲜艳诱人的光晕。 。。。。。。 六五七一基地的中央控制室里灯火通明,恢复了能量供应的各个系统开始全面运转。面积大小不等,数量多达近百个电子屏幕分别显示出不同区域的监控画面。从地下最底层的核心控制区,到地表防卫系统的所有方向性设施,全部进入正常运作状态。 从二十世纪开始,旧时代共和国执政者已经表露出太多**与堕落的迹象。官员与利益相关的富商大贾,结合成一个稳定牢固的非政治性团体。他们占据了国家财富当中的绝大部分,高高盘据在权力金字塔顶端。在这种完全以获取最高利润为基准思维的唯财富论影响下,这一时期共和国的大多数民生工程质量极差,甚至根本无法与建国初期同类工程相提并论。刚刚新建的房屋破裂、桥梁垮塌、大楼倾覆。。。。。。为数众多的伪劣工程严重影响执政党在普通民众中曾经的良好声誉与信任感。尽管如此,这种偷工减料疯狂赚取金钱的行为,并未影响到与国家安全有关的诸项工程。至少,这座在群山之间沉睡足足近一个世纪,被再次唤醒,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的地下设施,仍然具有良好、完备的防御功能。 全自动无土栽培车间,是提供所有基地人员最基本生活物资的重要部门。以每三个地下层面为一阶段,处于中间位置的隔离层面,全部用于栽培各种不同类型的农作物。栽培室内的空间,以百米乘百米为基础单位,构成一个个状如蜂巢的六棱状窝形组合。这样的设计能够有效抵抗地震、爆炸、地壳变动等强烈能量的影响,基地外侧覆盖着钢筋混凝土与高密度合金两种混合防御层。厚度超过六十多米的防护层面,能够抵挡机械型钻地炸弹之类武器的正面攻击。即便是在局势最严重的情况下,各地下居住层内的工作人员也可以搭乘轨道穿梭车,或者利用为数众多的螺旋钻探救生机逃亡。 栽培车间的植物种子,均为经过特别挑选的杂交物种。它们产量极高,以网格状态整齐分列在“蜂巢”四周的盆形栽培皿,如同微缩形态的楼房,层层叠叠形成一片片碧绿的“田地”。它们直接栽种在没有土壤的营业液当中,终端电脑会根据车间内部温、湿度变化,在固定时间释放循环风或者雾状水尘。紫外线灯与炽光照射器密集分布在车间各个角落,为植物提供生产所需的杀菌与光能。正常情况下,栽培车间植育的农作物能够作到三个月一熟,当季产量足够维持整个基地满编人员消耗。至于那些多余的部分,则进入设置在基地中上层的食品加工厂。以塑料或者脂状合成膜真空封闭的方式,顺着机械化传送带进入冷冻仓库。只要有充足的能量使冷库维持运转,储备于其中的食品能够一直保持可食用程度。 通过中央控制室的主要监控屏幕,可以看到整个基地外观,呈筒状粗圆柱形态。以各个主要生活区域为独立空间,从基地外侧延伸出一根根粗大的橡胶、合金多层密闭管道。这些直径均为十米,外表经过特殊防腐、防蚀处理的巨大管线,在坚硬厚实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层保护下,以基地为核心,如同章鱼的触角,一直延伸到地下水脉或者周边地区主要河流附近,以抽吸、倒灌相结合的方式,将维持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液体送进基地蓄水池。经过一系列沉淀、净化等过程,分别进入氧气分离舱或者生活用水处理室。即便是在所有水源全部枯竭的情况下,中央控制系统也能够根据地表勘探结果,利用自动钻探机与新水源区迅速连接,以满足基地人员日常消耗。 地下基地十五层,四根直径为五十米,截断面呈六棱形状的巨大管道,四面纵贯形成一个以基地为核心的“十”字。这些巨型管道延伸长度足有五十公里,每一个顶端,都设置有一处功率巨大的核能反应堆。这些在旧时代被普通民众视作死亡威胁的强大能量输出装置,从工程完工,经过完整测试的时候起,就一直保持封闭状态。只有当整个基地彻底丧失能量来源,陷入无法运转困顿情况的时候,才会作为后备能源供应系统,由中央电脑里设置的特殊指令强行启动。 基地最底部,是一个向上半凹形状,外观呈倒锅面的全金属吸收层。圆弧形的凹面中央,垂直竖立着上百根用高强度耐热材料制成的金属探针。螺旋形的尖端深深插进地底,一直穿透由土壤与岩石构成的地幔,在最接近岩浆的部位悬空停留,日夜不停吸收滚烫的强烈热量,与其连接的能量转换装置将收集到的地热迅速转化为电力。对于这种超乎寻常的能量供应模式,基地设计者极为自豪。他甚至在基地使用手册的相关项目栏中,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只要地球仍然保持完整的星球状态,六五七一基地就能永远存在下去。” 。。。。。。 站在林翔身后,杨华睁大眼睛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区域网络结构图。微微颤抖的嘴唇一直无法闭拢,黑色的眼眸里,释放出无比震惊与钦佩目光的同时,也慢慢溢出一层淡淡的,令眼眶湿润的液体。 “。。。。。。这就是先辈留给我们的遗产。。。。。。实在太壮观,太令人震撼。这,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作为废土世界的原住民,新生代人类很难想象旧时代人类创造出的文明世界,究竟能够达到何等辉煌的程度。对于那个已经在战火中毁灭的世界,从培养槽中走出的新生代人类大多抱以冷漠和畏惧。他们在一座座城市废墟边缘游走,寻找每一件可以利用的遗物。感慨并且惊叹于旧文明能够建造出庞大楼房的同时,却对散落在地面的亡者残骸丝毫没有尊敬。与所有地球生物一样,人类也是被物质与功利心控制的集合体。他们并非完全不明白前人做出的一切,但只有真正身临其中,感受到物质与信息巨量灌加的时候,才会真正对已经毁灭的过去,产生出发自内心的崇拜与敬畏。 “这像是一棵树。。。。。。一棵无比巨大,已经不可能用任何一种语言或者词汇形容的树。。。。。。” 旁边,身材魁梧的王彪同样目瞪口呆。他喃喃着,用脑子里能够搜寻到最简单使用的字句,表达出内心深处强烈无比的震撼。 “没错这的确是一棵埋藏于地下,能够成为我们手中最强有力王牌,用金属和岩石构成的生命之树————” 林翔双手抱在胸前,双腿平平分开,以极其傲然而充满威势的形态,稳稳站在距离大屏幕中央五米多远的地板上。在炯炯目光的衬托下,英俊而不失坚毅的脸充满男性特有的魅力,颜色浅灰,质料细密的战斗服紧绷在身上,凸显出一块块强壮结实的肌肉,以及纵横分布在身体之间的关节、肌理**点。完美的站姿,浓密眉毛遮掩冷厉、强势的目光,整个人不由自主散发出久居上位者的强烈气息和淡淡杀气。这已经远远超出普通变异者或者一般士兵,也不是每一个达到同等能力和位置异能者都能拥有的状态————他再也不是那个旧时代挣扎于尸体和污垢之间的普通兵卒,而是掌握着上百万人口生杀大权的王者。 极其嚣张。 极其傲慢。 极其冷酷。 这并不是故作姿态,而是林翔身上非自觉的,完全出于自然散发出的强烈气场。这与病毒和细胞透过寄生士肌肉与皮肤散发出的强弱气息不同,而是最高权力者高高睨视天下,俯瞰众生时才会油然而生的本能霸气、悍气。 如果不是战争来得太过突然,匆忙之间无力关闭通往地面的主要入口闸门,六五七一基地根本不可能在偶然情况下被发现。林翔反复实施过多次————在全封闭状态下,由中部山脉进入基地的隧道根本没有任何外迹可寻,只有一条弯曲扭绕的旧公路,在严密巨大的山岩前被从中截断。 五千余名经过挑选的“a”级市民,连同隐月镇上所有原住民当中的老人、孩子,作为首批入驻人员,成为六五七一基地的新居客。 隐月城的规模会不断扩大,新的,更多的外来人口,将在食物和水的吸引下,跋涉荒野上陆续来到这座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城市。包括“救赎者”集团在内,临近势力和北方家族联盟,都知道这里已经成为林翔领地政治、经济、军事的核心。这块摆在明面上的肥肉已经引起无数人的关注,尤其是连接东部沿海地带的公路,还有来自骷髅骑士团的各种机械与能源装置,所有一切都让窥视者感到垂涎、嫉妒。 将领地内的精华部分逐渐迁运进入六五七一基地,使之繁荣、发展,最终成为自己手上最具威力,也是最令人出乎意料的一张王牌。 这就是林翔的计划。 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只会引起越来越激烈的争端。潜伏在黑暗之中,唯有自己能够掌控的力量,才是真正可以在关键时候发挥强大效果的杀器。 林翔的血,可以将普通人改造成强悍无比的寄生士。但这个世界数量的高等级生物,仍然还是数量暂不清楚,只能估计大概为千万单位左右的普通人。 把成千上万的人类改造成寄生士,这样的想法听起来的确非常疯狂。不切实际,也根本不利于统治。 林翔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强力、忠诚的高端阶层。当然,这个集团会随着占据区域扩大,领内人口增加等因素,不断增加新的成员。但是,作为维持集团稳定的中层,也就是仅仅得到淡化血液改造的进化人,仍将成为金字塔中间维持上、下结构的过渡部分————如果人人都是寄生士,这个世界可能又会恢复到旧时代混乱的民主时代。专横强制的个人统治形式,虽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坏处,但它的优点同样明显————等级森严,执行命令高效,对上位者绝对尊敬,只要执掌大权者铁面冷心,血腥与残暴,能够彻底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分子。 第二百七五节不定 第二百七五节不定 高阶寄生士之间的战斗,普通意义上的武器已经不能起到任何效果————视觉高度进化的眼睛,能够捕捉到快速飞行的枪弹,反应灵敏的大脑与神经,会带动身体敏捷躲避开本该致命的死亡。当然,感官上的进化,仅只代表人体器官得到全面优化的某一方面。随着病毒对宿主改造程度越来越深化,骨胳、肌肉、皮肤的坚硬与柔韧程度也会随之加强。 林翔已经是实力高达九星的寄生士,按照从普通人一步步成为高阶异能者的切身体验,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寄生士与寄生将之间可能出现的巨大差别。如果真的有机会越过“九星”这条肉眼看不见的线,真正晋身为寄生将,肌肉与皮肤的强横程度很可能远远超出想象。。。。。。坚硬如钢,不惧任何常规武器攻击。换句话说,那个级别异能者之间的战斗,完全只能依靠身体碰撞,还有各自掌握的异能使用方式。 高阶变异人再强,终究只是个体。 因此,在统治阶层的最下级部分,必须保有相当数量的进化人军队。尤其是作为对未来数量可能突破亿万的普通民众,最直接,最具有威慑效果的战车与飞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同样能够发挥足够的战略优势。 按照林翔的命令,隐月城与索斯比亚旧领,已经合并成为一块新的势力范围。“龙腾领”这个名字虽然不为周边家族势力接受,但它已经成为领地内部所有民众必须知道的名词。尤其是那面在每一个定居点与城市楼房上空飘扬,在血红色布料表面绣有黑色团龙图案的旗帜,正以冰冷、残酷、狂傲的姿态,君临大地。 。。。。。。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漂浮在天幕上的辐射云层,极其难得地露出一块足够宽敞的空间。然而,从中透射出来的,并不是人们期盼已久,只能在旧时代书籍和代代流传故事中才可能出现的蔚蓝天空,而是强烈刺眼,足以将人体内部所有水份彻底蒸发、晒干的可怕阳光。 热,难以忍耐,似乎连地面干枯植物都能点着,烧尽一切的酷热。 距离奥特城北方二十多公里的荒野,已经成为竖立着无数帐篷的临时军营。六千名属于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士兵分布在四周,绻缩着身体躲在一片片被布幔遮挡出的阴影之下,默默无声悄然渡过这一天当中最难以忍受,却必须饱受煎熬的炎热时光。 没有人说话,整座临时军营安静得如同阳光下的墓地。酷热的天气仿佛一个禁/欲/多年,亢奋饥渴的怨妇,将身体四肢伸展到极点,拼命榨取着这些曝露在自己面前强壮士兵的每一丝精力。袒胸露怀的人们只能或坐或靠,依靠头顶那点薄薄的阴凉苟延残喘。他们目光呆滞,目光往往盯住某一个位置无神地看上很久,炎热使大脑思维完全陷入困顿。他们什么也不想做,就这样状如泥塑木雕般呆坐着,只有偶尔的咳嗽,或者睡着的沉重鼾声钻进人们的耳朵。 枯燥乏味,却又无可奈何。 靠近旧公路的一处废墟,已经在各种轻便材料的堆积下,变成一间面积大约百余平米的房间。身穿一件白色缎面衬衫的海因里希,坐在靠近房门的位置。衬衫扭扣完全敞开,漂亮的金色长发用黑色缎带在脑后胡乱扎成马尾,黑色紧身马裤被皮制长靴扎住边脚,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精干,也带有几分淡淡的疲倦与颓唐。 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海因里希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水。身体好像一块异状海棉,从口部进入其中的冷水,会被一只无形魔手迅速蒸发、拧干,使其永远保持干燥的热渴。即便喝再多的水,也只能增加从皮肤表面渗透出来的汗液数量,让它们浸透衣服,又迅速被弥漫在空气中的可怕热量迅速挥发,留下一颗颗半粉末形状的盐粒。 湛蓝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远处道路尽头起伏不定的丘陵。 临时军营的驻扎点位置很高,从这里望去,隐约能够看到夹杂于群山之间的奥特城大概轮廓。虽然仅仅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配合战术望远镜,倒也能够大体看清楚一些肉眼无法观察的细节。 一万五千名家族联盟军已经出发,他们将分从三个方向,向奥特城发动全面进攻。这些由各个大小家族拼凑起来的军队,战力水准偏于中下。名义被称之为“家族联合军”,实际上却是各家族当中二、三流武装的集合体。虽然数量庞大,但实际上究竟能够在战斗中发挥多少作用,每一个担任分部指挥官的家族代表,心里其实都很清楚。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毕竟是一支装备齐全的军队。为了提高战斗力,联盟议会强行要求各家族拿出足够精良的武器,甚至按期提供一定数量的强化药剂,对其中战功卓著者进行奖励。日积月累,联盟武装已经不再是最初那支数量庞大的乌合之众,随着战斗磨合与老兵数量不断增加,联盟军队的整体质量也在逐渐提升。他们不仅配备有各种型号的仿制单兵武器,还有数十门从废墟中得到,经过翻新的大口径火炮。虽然装甲战车数量非常稀少,可是凭借着从荒野上捕捉回来的大量角马和双头牛,却也为炮兵部队的快速移动,提供了足够的牵引力。 海因里希紧抿着嘴唇,目光丝毫不敢松懈地观望着奥特城方向。酷热与内心焦灼,将其整个人牢牢笼罩在烦躁与期盼的复杂心理之间。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迷茫,仿佛置身浓雾无法分辨方向,只能呆呆地坐在这里,耐心等候从前方战线上传回来的消息。 “快点儿,求你快点儿吧我必须做出抉择。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拥有绝对掌控力,还仅仅只是虚张声势,故作姿态的伪装。。。。。。” 略微有些发干的嘴唇,喃喃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见的话语。望向远处的目光,偶尔也会低落下来,与高高挽起衣服袖子上/裸/露/出来的胳膊碰触着。 左腕上方,有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暗红色斑点。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尚未消退淤血的针孔。 第六顺位家族继承人,这是一个非常尴尬的称呼。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当中,海因里希已经见惯了各种不同阶层人物眼里,望向自己的种种目光。其中,有来自比自己身份更加高贵,继承顺位更加靠前者的鄙视与轻蔑,也有其它家族成员的怀疑和不屑。更多的,则是同族旁支,那些没有直接继承权,却能够在确认高位继承顺位人死亡之后,递次补进者眼中的嫉妒、冷漠、嗜血,甚至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海因里希一直在寻找外来援助————家族武装已经被更高顺位的继承人控制,他名下的卫队数量仅有二十人编制数量。没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依靠,即便拥有同等顺位继承权,也会被那些真正掌握实力的族中成员后来居上。 海因里希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利用的机会。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与龙腾领的谈判,竟然会带给自己出乎意料之外的惊喜。 那管淡红色的针剂,具有难以想象的魔力。短短不到一个星期,海因里希体内的异能已经突破从最初的五级强化,一跃飙升,直到完成六级进化形态之后,才终于稳定下来。 没有注射强化药剂时细胞改造产生的剧烈痛苦,也没有身体趋于崩溃与重构之间的来回摇摆,更没有濒临死亡或者生存当中,无法被人力控制的绝望和恐惧。。。。。。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平稳。正常饮食,身体也察觉不出丝毫异状,一觉醒来,才惊讶地发现已经突破原有限制,进化到自己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达到的强大状态。 奇迹。。。。。。简直就是奇迹,也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堪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废土世界所有强化药剂均来源于医生联合协会,这是每一个废土居民都清楚的事实。医生们控制着药方和所有制作原料,即便是最简单的一级强化药剂,也必须花费多达上千骷髅元或者红旗元的高额代价。 有钱不能够买到世间一切————大家族手中掌握着数量庞大的资源与货币,可是从医生联合协会那里购买到的强化药剂,最高也不过能够将普通人体质提升到相当于进化人二级半的异能水准。 据说,那些医生已经研究出六级强化药剂。但那毕竟是没有根据的谣传,而且,强化级别越高,身体与药剂的排斥性就更加强烈,一旦注入,无法与基因细胞形成结合,被改造者只有死路一条。 林翔说得没错————那支淡红色的药剂,的确是一件非常令人着迷的礼物。以海因里希的智慧,当然非常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显然,年轻的龙腾领主已经掌握了远比医生联合协会更加先进的生物技术。他能够制造出没有任何副作用,效果也远比普通强化药剂大得多的产品。整整六级进化。。。。。。换算下来,那可是相当于十二级强化的强大异能。 要知道,即便是在下辖人口数量达到三百多万的艾拉布劳克家族领地,通过选拔、雇佣得到,拥有五级进化实力以上的最精锐异能者部队,数量也仅仅只有不到一千人。 每当想到这里,海因里希总会忍不住想要发抖。 能够自产六级进化药剂,就能编成一支数量庞大的异能者军团。成千上万。。。。。。甚至,很可能以“万”,或者“十万”做为最基础的数量单位。 这实在太可怕了。 海因里希从未想象过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废土世界大概只有骷髅骑士团与红色共和军,才具有与之匹敌的对抗能力。即便是医生联合协会,也仅只拥有大批量经过五级强化药剂改造的复制人战士。他们或许能够通过增加制造数量的方式形成规模,但在质量方面,却根本不可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 海因里希清楚地记得————林翔把红色药剂交给自己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他面带微笑,表情轻松,仿佛是在与一个熟识多年的老友,彼此交换着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情”,只是作为稀松平常物件的赠礼。 在奥特城会议之前,海因里希从未见过林翔,甚至连听到这个名字的机会也不多。但他极其信任自己,毫无保留敞开令人无比震惊的秘密。 也许。。。。。。在他看来,这种药剂已经不能算做是值得保密的物件。。。。。。 可越是如此,海因里希心中的畏惧感就越发强烈。对于林翔的认识与猜测,也从普通的反叛军首领,逐渐上升到比骷髅骑士团与红色共和军更加强大的地步。 显而易见,他根本就不担心自己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 或者应该说,他对自己非常放心,真正是把自己当作共同利益集团的一份子。 两种推断,结果都令海因里希胆战心惊。 前者,意味着林翔手中很可能掌握着效果更强的药剂配方。他随时随地都能量产————这个消息远比药剂本省更加可怕。 后者,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海因里希完全可以在这股外来力量的帮助下,成功晋身为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实际控制者。然而副作用也同样明显————林翔不可能百分之百让出艾拉布劳克家族占据的领地及收益。落到自己手中的部分可能十不存一,甚至更少。。。。。。卢顿家族的晓,就是最好的例子。 海因里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无奈与困惑。理智与分析对于解决问题丝毫没有帮助。没有情报,自己一方也不占据任何优势,龙腾领和林翔的一切都那么神秘。。。。。。他只能凭借感觉,凭借目前已知的微弱信息,寻找最有利于自己的接受或者抗拒方式。 家族、未来、强大或者弱小。。。。。。全在自己一念之间。 他很清楚,那支改造药剂并非白白赠与。林翔之所以这样做,绝对是盘算已久的阴谋,或者应该说,这是显示力量,让自己必须有所选择的阳谋。相比之下,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尽管家族正规军总数已经超过两万,加上分散在各地的二线驻守部队,以及通过临时发放武器聚集起来的民兵,总军事规模大约在五万至五万五千左右,可构成军队的成员,仅仅只是接受过初步军事训练,鲜有战斗经验的普通人。 分派到龙腾领的间谍已经传回情报————隐月城卫军已经正式更名为“龙腾防卫军”,其数量大约为一万人左右,至于个体单兵实力。。。。。。其中最差的普通列兵,也是拥有五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 海因里希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他也无法反抗。甚至,他还必须感谢林翔,给了自己一个成为对方盟友,相互合作的机会。 如果那天没有留在会议大厅,而是跟随其他家族成员愤而离开。。。。。。结局,恐怕不仅仅是家毁族灭这么简单。可是现在,海因里希可以肯定————林翔需要自己这颗埋伏在联盟内部的暗子。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对刚刚占领的索斯比亚进行消化。他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药剂,加上没有直接承诺,却在言语微笑当中彼此心神领会的目光,已经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完成了最初阶段的相互了解和利益共守。 海因里希现在已经毫不在意头顶上那个“第六顺位继承人”的无形冠冕。那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愿意,他随时都可以联合实力强大的外来者,杀光艾拉布劳克家族每一个敢与自己作对的竞争者。他唯一忧心忡忡的部分,就是考虑能够从这场乱局当中,如何获取更多的好处。 。。。。。。 名义上隶属于联盟,实际却被艾拉布劳克家族操纵的六千名士兵,从昨天开始就一直集结在这片距离战场不远的荒野。按照海因里希向家族联盟大本营发回的驻扎理由————天气炎热需要大量饮水补充,先发的联盟军队占用太多后勤物资,道路堵塞严重,无法一次性在整个作战面上投入全部兵力。。。。。。 每一个理由都是真的,丝毫没有作假。即便是撒谎,海因里希极其心腹也表现出高超的伪装天赋。总而言之,没有他的命令,六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将一直保持现有状态,丝毫不会前进半步。 他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默默等候着来自奥特城前线的战报。只有真正确认联盟军队战胜或者败落,才能展开计划中的第二部分。 第二百七六节血战 第二百七六节血战 (从本节开始,大纲预订的情节已经完成了一半,新的铺垫部分也会逐渐展开。废土仍然还是废土,偶尔的字句词语也只是为下一本书,或者再下一本书作为潜在引导。如果有书友足够仔细的话,大概能够从本节的某些部分,推断出老黑和《废土》这本书相关的新书内容。当然,新书必须等本书完结才会开始。至少,也是明年的事情。) 乱局,从第一发炮弹落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 一百零五毫米榴弹划破空气的嘶吼,刺激着士兵单薄的耳膜,到处都是刺耳的尖叫和激烈的枪声,爆炸轰鸣与充斥火焰的热浪也此起彼伏。简单构筑的临时工事彻底丧失了作用,炸散的沙袋与岩石中间,堆积着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人类身体残片。混乱愈演愈烈,从头顶密集落下的炮弹,引发接二连三的爆炸,还有场面血腥的混乱和死亡。 家族联盟军队虽然训练有素,也有各种方案能够对紧急状态进行应对,可是在这种强度远远超过己方承受能力的炮火轰击下,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大多数人都显得不知所措。直到血淋淋的尸体倒在面前,同伴的肠子和断肢飞挂在自己身上,眼耳口鼻被无数粘黏血浆覆盖,空气中除了血腥与火药气息,加上碎尸烂肉散发出的浓烈腥臭,再也闻嗅不到多余味道的时候,联盟军队也出现了第一批逃兵。 二十辆“艾姆布拉斯”坦克,从奥特城边的道路尽头缓缓出现。沉重的金属履带碾过人体,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肉碎骨裂声响。距离稍远的后方,从硝烟与漫天飞扬的尘土中,隐隐出现数十辆“斯特瑞克”轮式装甲战车的影子。这些通体遍黑,车体侧面装甲上涂有白色镶边黑色团龙图案的钢铁怪兽,跟随开足马力朝前碾压的坦克部队缓缓移动,车身顶端装备的大口径机关炮爆发出暴风骤雨般密集的沉闷声响。漂浮在灰暗的天空的辐射云遮挡了绝大部分阳光,浓密硝烟与飞扬尘土彻底吸尽了穿透云层的最后一丝光明。整个战场如同突然陷入黑暗地狱最深处的破裂大陆,只有炮弹爆炸后引燃的烈红火焰,才能在不断烧燎的焰舌嘶咬之下,才能产生出伴随着难以忍受高温,忽明忽暗的怪异火光。 突如其来的袭击,将家族盟军完整的队形瞬间撕裂。仅仅不到十分钟,密集的炮火覆盖就使大片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压过其它任何一种声音。拖拽着刺耳尖啸的子弹在半空中交错来去,凶狠地撞击着金属,发出“叮叮当当”的乱响,撕裂着人体,坚硬弹头飞旋着钻进皮肉,翻滚、炸开,战斗部轰然炸开的金属破片,将柔软的肌肉组织撕得粉碎,仿佛一颗颗滚烫锋利的钢牙,残忍地切割开韧带,削断血管,再带着大块的血肉或者内脏飞出,为干燥地面洒落大片腥浓血水的同时,也留下一具具摔倒在地面,在尘土间来回翻滚,绻曲着身体拼命嚎叫,奄奄一息的濒死者。 六五七一基地的军备仓库中,储存有五百辆崭新的“sh—22”型自行火炮。这些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拥有一百五十五毫米粗大口径的战争武器,被林翔抽调出一百辆,分别设置在奥特城及周边经过仔细搜索,确定没有被家族联盟间谍渗透的丘陵地带。得益于海因里希提前发回行军路线及兵力、武器等方面的情报,进入攻击范围的家族联军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左、右两翼强行包抄碾压的装甲部队,短短几分钟就突破了脆弱的防御线,从侧后方向对完成合流,将家族联军残余部分,包围在奥特城前方的一块盆地中。 到处都是人和尸体,轰雷般的爆破滚过地面,伴随着泉涌而出的沙雾和火焰,四处开花。轰击如此密集而迅疾,最终混成同一的嘶吼。一片片烟火射上天空,化为一片以公里为单位滚过的爆炸幕墙。炮火覆盖继续向前延伸,直到尾随装甲部队前行的步兵从弥漫硝烟中露出身影,在盆地四周依托战车迅速形成攻击圈,令人魂飞魄散的炮击才渐渐变得稀疏下来。 深陷包围网中的联盟军队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满面尘灰,身上到处都是血污泥垢的士兵们相互拥挤在一起,形成一个个互为支撑的火力点,朝着盆地边缘出现的敌人拼命反击。他们拼尽全力想要反攻,灰头土脸,奔跑、逃窜、匍匐、射击,跃起后又扑倒,被射伤、四处翻滚。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密集火力可怕异常。没过多久,靠近盆地外围的凹形斜坡上,便已经七竖八地堆满了死伤士兵。担任先头进攻的联盟军队损失惨重被迫后退。他们狼狈后撤到距离相对偏远的盆地核心,数千具尸体堆满了整个坡面,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并没有当场死亡,只是受了致命伤,还在挣扎着想要重新离开、站起。呻吟和惨叫充斥在盆地上空,庞大尸堆中不断出现哀嚎着想要爬回己方阵营的伤兵。从无数身体里流淌出来的血,将干燥的泥土浸透成状若浓浆的红色淤潭。 联军士兵们仍然在抵抗,夹杂在各个战斗群当中的军官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用充满侮辱性词语的狂骂与大声鼓励,拼命想要驱散士兵对于强大对手的恐惧心理,重新激发出狂热忘我的战斗意识。然而,从盆地边缘被迫溃逃回来的士兵越来越多,他们全部拥挤在距离对手攻击最远,看上去也相对要更加安全的地方。无意识,不知所措地挤压着本就不多的狭窄空间,睁大被死者血肉映得通红的双眼,像濒临衰亡的牛马一样粗重呼吸,眼泪、鼻涕、汗水,混合着泥土和密布在空气中的烟尘,共同粘附在脸上,凝结成一块块灰暗不明,如同破烂棉絮般肮脏的污垢。 围拢在盆地边缘的龙腾军停止了攻击,滚烫的枪管炮膛在呼啸狂风中慢慢冷却,同样冰冷的,还有围聚在坦克与装甲车附近,依托掩护,把重新上满子弹的突击步枪,重新指向盆地中央残军的防卫军士兵。 惨烈的战场,在这一瞬间忽然变成状如墓地的死寂尸场。除了尸堆当中发出的痛嚎与呻吟,偶尔也有弹壳从高处掉落,相互碰撞发出的刺耳金属混响。从人们口鼻中发出近乎哮喘的粗重呼吸声,却被横冲直撞的狂风呼啸迅速吞没、扫平。 按照旧时代的战争惯例,通常情况下,伤亡率高达百分之五十的部队,足以被判做失去战斗力需要回撤整编,或者被对手缴械投降的败落者。只有极少数时候会出现完全依靠意志和勇气维持的军队,他们往往会战至最后一人。但这需要极其狂热的国家或者民族信仰。这在旧时代有记载的战争历史上曾经多次出现。然而,废土世界却根本不存在种族或者居住区域的界限。家族联盟军队的组成部分,大多为领地内部活跃的雇佣兵武装。死战,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也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之所以没有投降,是因为他们还在等待————与旧时代战争规则截然不同,火力和兵力,已经不再是限制交战双方胜负的决定性因素。普通人层面的战斗虽然已经结束,但这并不意味着强者之间的决斗,将以同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十余名体格魁梧,身穿上尉至中校阶级不等制服的军官,从密集拥挤的败兵群中慢慢走出。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目光的交流当中,迅速完成对突击方向与目标的确认与肯定。没有任何预兆,这些人突然分散开来,朝着盆地正南,也是龙腾军防卫最严密的方向,猛然发起攻击。 身形晃动的瞬间,从一辆辆排列在盆地边缘的战车背后,突然闪现出数十名佩有黑色团龙标志的战士。他们以丝毫不弱于进攻者的气势和速度,从坡面上方迅猛扑下。不到十秒,距离最靠前的两个人已经相互碰撞在一起。这种无比可怕的速度,使发起最后一击的联盟强者大为震惊,两者之间迅速缩短的距离,也使他终于能够在探测范围内依靠就对手实力进行评估。就在发散开意识与对方气息能量场刚刚接触的一刹那,联盟强者那张自信满满,充斥着阴冷暴虐的脸上,神色骤然一变,随即猛然大张开嘴,带着发自内心的恐惧,爆发出令人震惊的惨叫。 “快撤————天啊他们全部都是寄生士,居然全部都是五星。。。。。快走。。。。。。” 炸雷般的警示声嘎然而止,肩膀上挂着少校阶级徽章,拥有三星寄生士实力的联盟强者,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柄沉重巨锤轰然砸中,却没有出现预料中身体朝后倒飞的场景。整个人如同被强大力量牢牢吸附住,大脑与神经感受到的,只是从胸口传来的剧痛,还有从心脏位置瞬间传开,分散到身体每一个角落的麻木。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覆盖在胸前的聚脂高弹防护装甲已经被彻底轰碎,一只表面盘凸着粗大血管,长满黑色硬毛的胳膊,从正前方深深没入自己的胸膛。大团粘稠的血水和肉末从炸开的伤口边缘流淌出来,几根森白的断裂肋骨在血肉当中凸伸着,断口锋利而粗糙,一块破裂的肺泡被尖锐的骨片高高挑起,在与之连接的细微气管维持下,跟随呼吸节奏一凸一瘪,如同脱水濒临窒息的鱼腮。 对手,是一个年纪大约四十上下,满面胡茬的强壮男子。他正在冲自己微笑,笑容里充满狰狞和敌意,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联盟少校可以清楚感觉到————那只完全没入胸膛的拳头,正在张开、偏移方向,它狠狠抓紧自己的心脏,旋转着,拧断与之连接的神经、血管,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然朝外拽拖着,活生生地挖出身体,在自己惊恐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五个钢铁般坚硬的手指,分朝不同方向将这团柔软的肉块挤压、拧捏,粉碎成一堆散发出强烈血腥的浆渣。。。。。。 其它方向同样爆发着惨烈的碰撞。委派在联盟军队中的寄生士强者,实力最高仅为四星。数量上已经居于劣势,更不可能与接受过林翔血液改造,平均实力为五、六星级的龙腾军异能者相比。大约七分钟后,向龙腾军发起主动攻击的联盟强者纷纷横尸当场,最后一名侥幸冲上坡顶,正准备扑进步兵群中肆意报复的四星中校,也被两名以拳攻和机炮射击相互配合的五星寄生士围堵下,先是一拳从后背狠狠砸断脊椎,再被粗大密集的弹雨透穿身体,活活打成一堆无法看清楚本来面目的烂尸。 战斗已经没有任何悬念,随着最后一名己方寄生士战死,联盟残军彻底丧失了战意。拥挤在各个简易工事背后的士兵慢慢走出,用呆滞的目光,默默望着从盆地顶部逐渐逼近的战车和人影,神情疲惫地扔下手里的武器。 扫荡和收缴装备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总共俘获了近五千名战俘,这些人形容憔悴、伤痕累累、疲劳不堪,丝毫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龙腾军的损失仅为三十七人,除了七人当场战死,余者均为不同程度受伤。有三辆轮式装甲车和装甲卡车被击毁,两辆坦克侧面遭受穿甲弹攻击被拖回车间修理。至于那些不属于龙腾军的战死者尸体,则被数十台推土机从四面八方推压过来,全部堆入盆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墓穴,然后用推土铲从地面挖出大量泥土进行填埋。。。。。。 历经一天恶战之后,奥特城外现在变成了四处野火的荒野,到处都是弹坑,遍布着用尽的能量电池、染血的绷带、燃烧的残骸与面目全非的破烂尸首。在缓缓降临的夜幕掩盖下,硝烟和火焰也从人们视线当中慢慢消失,只留下空气中挥之不去,浓重得足以令人窒息的血腥和火药气味。 。。。。。。 在数十名卫兵的簇拥下,神情淡漠的林翔与分列身后左右的王彪、杨华一起,漫步登上距离战场最近,地势也最高的一座山丘顶部,默默俯瞰着黑暗中还在勉强燃烧的点点星火。 “家族联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普通人士兵,永远不可能胜过进化人。无论力量、感知还是反应速度,仅凭简单的枪械,已经无法改变实力差距巨大的现实。” 王彪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这番话充满感慨和信息,也有些淡淡的,对于亡者的哀悼与伤怀。 “联盟军对我们不可能构成威胁,如果不是缺少行政管理人员,再加上消化索斯比亚旧领需要时间,我们完全可以一举拿下整个北方————” 杨华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近乎于喊叫的声音,在黑暗的夜空中被传得很远。 林翔没有加入两人之间的谈论,他安静地望着远处隐没在黑暗当中的荒野,黑色眼眸里滚动着晶莹如水的微光。 “。。。。。。以我们目前拥有的实力,其实很难应付来自北方的威胁。” 呼吸了一口带有血腥味道的夜风,林翔抬起右脚,踩在一块比地面略高的岩石上,认真地说:“占据北方的不仅仅只是家族联盟,还有那些打着上帝名义四处征伐的宗教狂热份子。他们实力要比我们强大得多。与其直接面对,不如让家族联盟挡在前面,替我们应付这些无法没有理智和逻辑的疯子。呵呵地球是圆的,无论任何方向都可以扩张。我们没有必要把眼光仅仅局限于一处,向南,或者向西,都是不错的选择。别忘了,索斯比亚一旦不存在,费迪南德很快就会占据那些原本属于双方争议的地区。。。。。。此战过后,家族联盟很快就会派出第二批谈判代表,我们应该从谈判桌上尽量争取到足够丰厚的好处。至于军队攻击的下一个目标。。。。。。这完全取决于统管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安东尼奥大人是否足够聪明?或者,像卢顿家一样愚蠢————” “向南攻击?” 杨华脸上掠过一丝忧虑,犹豫片刻,说:“我们的兵力使用已经达到极限,刚刚攻下的索斯比亚全境都需要军队镇守。只有彻底平息当地民众对外来势力的不满之后,才可能将他们逐一抽调回来。” “我已经仔细考虑过,在现有基础上新编一个军团————” 林翔的声音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从隐月城高等级市民当中挑选适龄者,编成“圣血天使”军团。至于“秃鹫骑士团”,保留对外名称,内部番号则改为“极限战士”军团。告诉领地防卫军的小伙子们,只要在战斗中表现出色,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晋升正式军团成员。” 第二百七七节早餐 第二百七七节早餐 人类,是一种非常奇怪,甚至根本无法用常理进行推测的生物。在我们身上,“野心”这个词会随着个人实力的强弱与否,在膨胀与萎缩之间不断变幻。 乞丐的最大愿望,是能够吃上一顿丰盛的宴席。 担负养家糊口男人的愿望,是能够拥有足以养活女人、孩子的金钱。如果条件许可,还有房子、车子。 至于拥有一定资产的实业者,他们则希望产品能够售卖到世界每一个角落,为自己赚取丰厚无比的利润。百万、千万、亿万。。。。。。 一国元首想要占据更多的领土,并吞或者消灭敌国。。。。。。甚至,称霸整个世界。 龙腾领已经拥有对外扩张的一切先决条件。 人口、装备、改造药剂、后勤物资保障一应俱全。如果不是担心造成领地内部经济崩溃或者粮食储备紧张,林翔完全可以在几天之内武装起数十万军队,像掠地而侵的可怕蝗虫,肆意攻击、并吞邻近地区所有家族势力。 他还没有疯狂到这个地步。。。。。。不可否认,战争和血腥,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有着难以抗拒的刺ji,但他仍然保持着必要的冷静和理智————扩编一个军团,已经是龙腾领目前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至于“秃鹫佣兵团”改编为军团规模,一方面是为脱离“救赎者”集团做准备,另外,则是统一军队番号,使之成为自己真正的亲军。 林翔的整体战争计划庞大而复杂。然而,贯穿其中的主要战略思维却非常简单,甚至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杀光任何一名非不认同或者不属于己方势力的变异人,尤其是寄生士阶级以上的强者。” 林翔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母体,他可以将任何人改造成为忠于自己的寄生士。自然条件下产生的变异人类个体非常稀少,杀一个就少一个。如果杀光这个世界上所有拥有进化异能的人类,剩下的普通人数量即便突破亿万,也根本不可能对强悍有力的龙腾统治者构成威胁。这一战争原则适用于目前已知的所有势力————无论骷髅骑士团、红sè共和军,还是“上帝之剑”,全都一样。 目前为止,无论医生联合协会还是其它研究机构,都没有确切数据或者证据表明寄生士能够自行衰亡。谁也不知道,强大的生命后面,是否真正能够打上一个“无限存在”的定义。但是与普通人相比,寄生士的生命的确要漫长得多。 只要存在,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自己的梦想。 当然,也包括野心。 。。。。。。 勃兰登堡城,位于奥特城西北部两百六十多公里的一块平原。在周围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带当中,只有这里地势最为平缓,从西面方向流淌过来的河流,与数座海拔千米左右的山脉一起,将整块平原团团围绕其中,形成一块被充分灌溉过的丰壤。 上溯河流的源头,是一座座隐没在遥远群山之间的冰化溪涧。从无数泉眼当中汇聚宽广的河水,蜿蜒流过无数座在旧时代被人为改道的庞大城市。战争,使曾经繁荣的文明变成无人居住的废墟,致命的辐射也侵蚀着默默流淌的河水,使清澈液体沾染上肉眼无法观察到的死亡射线。生活在水底的鱼类和虾蟹同样受到感染,开始进化出前代祖先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锋利牙齿、巨大钳螯,以及类似陆地猛兽般的狰狞巨爪。 由于缺少人类这个对于天然食物索取无度的最大环境破坏者,各种水生动物的群体数量也以迅猛无比的势头疯狂扩散开来。其中,最强有力的族群占据了河流当中最适于生活的段落,体积微小的其它种族成为新的食物来源。鱼吃虾,或者蟹吃鱼之类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它们和人类一样,也拥有属于自己独特的社会结构与阶层。当然,它们同样不会放过那些偶尔接近河流,并且不慎掉落水中的人类。无论口感还是营养,人肉都要比鱼肉美味儿得多。巨蟹凶鱼们在吃腻了同族异类尸体的时候,并不介意改换口味,尝尝用双脚行走的高智慧生物。 暗褐sè的河水,在流经勃兰登堡城平原的时候,已经变得较为清澈,污染程度也因为远离重度辐射区域的关系,被砂砾和石块过滤掉其中大部分有害成分,虽然还远远达不到隐月城地下水那种高等级清洁程度,却也能够免费提供给城内居民,经过简单的二次过滤与高温加热之后,成为必不可少的生活资源。 艾拉布劳克家族牢牢占据着这片沃土。虽然,这里并不属于他们这些隆额白肤的外来者,就在上个世纪,还养育着黄皮肤黑眼睛数百万计的原住民。那个时候,这片土地的统称,是另外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名字————中华人民共和国。 像旧时代从欧洲出发,在惊涛骇浪中来回颠簸,经受死亡与精神折磨双重考验之后,最终抵达遥远美洲大陆的囚犯和冒险家一样,艾拉布劳克家族同样也是历经核战争,侥幸存活下来,并且利用事先储存在地下避难所各种物资,在骷髅骑士团协助下,远涉重洋来到这块陌生土地上的新移民。他们同样也要面对美洲移民最初的一切困难————食物短缺、没有足够的御寒衣物和燃料、长时间干旱。。。。。。而在所有必须应对的问题当中,最可怕,也是必须拼死抗争的,就是徘徊在荒野上,基因与细胞已经在辐射影响下完全变异,敢于对任何动物发起进攻的大群腐狼、黑鬣狗、暴熊,以及从旧时代数量就远远超过人类,在荒野上横行无忌的巨型地鼠。 勃兰登堡终于还是在荒野上慢慢矗立起来,对于权力者而言,废土世界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应该被称之为“乐土”。没有法律,也没有秩序,所有规则都可以任由自己随意制订。在这个肮脏hun乱的世界里杀人,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拿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食物和水,那些被饥饿与干渴折磨得几乎快要发疯的流民,会不顾一切以牙齿和手脚做为武器,把任何一个指定目标活活撕成碎片。 。。。。。。 悬挂在墙壁上的大钟,在锤形钟摆的来回撞击下,发出有节奏的齿轮转音。除了几张必不可少的桌椅,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装饰。在这种简单而近乎吝啬的摆设方式引导下,任何一个走进房间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将目光投向正对面墙壁上,表面被漆成棕黑sè的巨钟。 盘绕的木制钟壳框架表面的漂亮huā纹,是早已在战争中消失的古典式风格。被团huā图案和金属蔓藤缠绕的指针,在齿轮驱动下,不知疲倦地朝着下一个数字格缓慢移动。镶嵌在钟箱侧面的合金铭牌上,凹刻着早已被人们遗忘,只存在于废墟和记忆当中的瑞士钟表厂名。。。。。。时间、毁灭、不可复制,综合诸多原因,它很可能是仅存于这个世界唯一的此类精工产品。尤其是在那些喜欢猎奇收藏者的眼里,这件古董的价值,远比成千上万流民的生命更加重要。 海因里希端坐在大厅餐桌侧面,靠近主座的位置上,以极其优美的姿势握住刀叉,认真切割着盘子里一块表面浇满酱汁的双头牛排。他穿着一件透气xing极好的丝质衬衫,蓬松的灯笼袖口在手腕部位被紧密扎起,一朵用白sè锻带结成的白合huā,代替领带成为xiong前新的装饰物,加上柔顺的金sè长发。。。。。。这种从古典时代遗留下来的穿着打扮,是贵族当中最为文雅的范例。以旧时代的审美眼光来看,显然过于矫揉造作,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偏于女xing化。但它同样也能凸显出男xing特有的另类魅力。尤其是透过质地轻薄的衣料,隐约隆现出来的结实肌肉和魁梧身躯,配合那张被流畅线条组合而成的英俊脸庞,总能给女xing观者以充满遐思的无比youhuo。 男人膨胀发达的xiong肌,女人圆润白腻的/乳/房,从所在部位和生长结构而言,其实大同小异。对于异xing,都能产生出令人口干舌燥的抚mo和/yu/望/冲动。 餐桌中央最宽敞的位置,摆放着一只盛满各种面包的巨大藤筐。小山一般高高码积起来的食物堆当中,拥挤着新鲜的白面包与黑面包、微热的烘炉面包、做工精致的小圆面包、头天晚上事先做好,放凉之后再端上餐桌的冷面包、还有hun合芝麻与奶油制成的酥脆松饼。 反射出漂亮金属光泽的银盘里,卧着一块块厚厚的牛排和煎肉。单是腌肉的数量,就多达熏tui、培根、咸肉卷和薄片火tui等十余种类。整条没有经过切割的新鲜灌肠围绕在银盘周边,散发出you人香气,横断面上可以看到整粒胡椒与红白相间鲜艳sè泽的大片烤肠,在几片鲜嫩菜叶的衬托下,组合成一副漂亮的图画。就在大盘大盘的面包和肉块堆叠拥挤下,餐桌上所剩不多的空间,则被一个个小巧的高脚银杯所占据。它们要么装着新鲜的炒肉末,要么装着浓郁美味儿的酱汁。尽管餐桌上的食物已经多得放不下,仍然还有十余民身穿蓝sè号服的男shi女仆站在大厅两侧。他们手里平托着一个个被银盖压住的硕大餐盘,其中的内容物有新鲜奶油、刚刚出炉的烤肉、羊tui、咖啡。。。。。。只要围坐在餐桌上的人们稍微做出手势,他们立刻就会走上前来,按照对方要求,对桌面上的食物进行改换。用烤肉代替香肠,或者,用热腾腾的米饭换下吃腻了的面包。 这里,是勃兰登堡城主官邸当中,除了族长办公室和会议大厅之外,最为重要的所在。 艾拉布劳克是个极其注重传统与等级的古老家族。只有身份最为显赫,拥有第一和第二顺位继承权,在家族当中掌握重要权力的人物,才有资格进入主餐室与族长共同进餐。 海因里希吃的很慢————牛排味道非常不错,烤面包的温度和口感也极佳。可他丝毫没有想要放开胃口大啖一顿的兴趣。味蕾似乎丧失了作用,舌头也变得僵硬,只能机械地用牙齿上下咬合,把丝毫感觉不出鲜甜与美味,仅仅只是在唾液搅拌hun合下,从完整形状变成黏稠糊状的食物hun合体,勉强咽进胃囊。 除了他,餐桌两边还错落坐着八、九个年龄不等的男女。按照辈份和血缘排列,他们都是海因里希的姑妈、叔叔、表侄、甥女。。。。。。然而,从一双双不同位置投射过来的眼睛里,海因里希丝毫没有感觉到亲人之间应有的祥和与友善,只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冰冷、疯狂、嫉妒。 如果不是得到族长的特殊许可,他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主餐室与这些人共进早餐。能够在这个房间里用餐,意味着身份提高,手中掌握的权力更大,资源更多。 没有战争或者足够资源支持的情况下,家族领地只能保持在固定的范围。族长不可能亲自处理每一件事务,权力和资源也会随之下放给那些能力优秀的家族成员。大家都很清楚权力与身份之间相互衬托的微妙关系,对于那些从更底层位置爬上来,展示出足够智慧的同族,身据高位的人们根本不愿意分享手中已有的资源。军队、人口、土地。。。。。。每一项分剥都意味着从自己身上割肉,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打压,甚至灭杀那些资质聪慧的族员。把分权的威胁从襁褓中彻底驱除,牢牢巩固自己的地位。 在艾拉布劳克家族,海因里希显得十分低调。也正因为如此,他通常被委派执行一些无足轻重的普通事务。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资质平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懦弱的家伙,竟然会在对于奥特城的谈判和战争当中,表现出令人惊讶的天才,还非常意外获得了强达五级进化实力的高阶异能。 对于族中高层的疑huo,海因里希一口咬定自己身上的变异来源于辐射。这种说法并未引起怀疑————废土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用常理进行推测,即便是荒野上流浪的腐狼,也有可能在一夜之间突变成凶悍狂暴,体积、身形、爪牙成倍增长的巨狼。至于普通人类骤然进化成异能者的例子,无论在任何一个势力领地,都比比皆是。 进攻奥特城的联盟军队大部分被歼灭。除了二十余名联盟高层在精锐卫队保护下侥幸得以生还,一万两千名士兵和所有装备、后勤物资、车辆及重型武器,全部落入林翔手中。 海因里希只是一个第六顺位继承人,他没有军队控制权,也无法调动联盟军按照自己的意愿进攻或者驻留。亲身体验到林翔给予药剂的神奇改造力量之后,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狂热,再也无法被理智束缚,山崩地裂般轰然释放出来,促使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利用几十名心腹,强行禁锢统管六千名艾拉布劳克军队的家族指挥官,以第二副手的身份,命令整装待发的军队驻扎在战场外围。直到战斗结束,家族联军全部被歼,这才率领军队掉头返撤,回到自己的领地。 林翔说得对————他的确是一个赌徒,敢于在关键时候压上口袋里所有筹码。疯狂、果断、坚决,却并非头脑发热,而是经过严谨思维与逻辑分析之后,才作出令人看似莽撞的举动。 艾拉布劳克家族内部,立刻掀起了一场ji烈的风暴。 几乎所有人都要求处死海因里希。原因很简单————他放弃了勇敢作战的家族传统,背叛联盟,对友军见死不救,擅自禁锢上官,不遵号令,si自控制军队,并且意图谋反。 指控虽然不完全属实,却也绝大部分符合事实真相。如果不是族长出面将海因里希从监狱里提出,他很可能在当天晚上就被心狠手辣的同族秘密杀死,以“暴病身亡”或者“体力衰竭”之类拙劣却非常管用的借口,当作垃圾一样扔进地牢里喂狗。 能够准确判断事态发展结果,对突发事件拥有稳定有效的处理能力,尊奉家族等级制度却不愚腐,敢于在危急状态下力挽狂澜————这就是艾拉布劳克族长对海因里希所下的评语。 控制军队以后,海因里希在第一时间向族长发回了自己所有动作的详细报告。对于被禁锢的军队指挥官,仅仅只是限制活动范围及封锁信息。返回领地之后,他立刻将军队控制权尽数上缴。这种在外来看来愚蠢无知的举动虽然的确有些冒险,却如同意料之中那样,得到了族长的肯定与赞许————毕竟,保住军队,相当于比其它家族增添了同等数量的军力。 第二百七八节代表 第二百七八节代表 (出乎意料,居然有那么多人对战锤如此熟悉。好吧我承认下本书构思来源就是战锤,基本框架与游戏之间有一定参照xing,但绝对不是资料上现有的东西。大远征与分裂不会出现在新书当中,杨华和王彪也不会反叛。老黑只是借用战锤的世界背景,进行另外一段新的故事。就如同《废土》这本书背景来源于《辐射》一样。) 仅仅只是二十四小时,海因里希的身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来自族长本人的公开认可,将他的继承顺位骤然提升了三个等次。压下另外两名竞争者的同时,还得到能够在主要餐室进餐的殊荣。 令人眼红,令人嫉妒,令人恨不能扑上去活活啃断他的喉咙。 这种变故多少有些让人措手不及,海因里希强势上位,不但将另外两个排名靠前的直系血亲排挤出权力核心,还得到了族长的信任与欣赏。这让所有人在震惊之余,也产生出无法遏制的愤怒与嫉妒。但他们丝毫不可能改变现实,只能隐藏在暗处,像野兽一样磨着牙,低吼着,等待、寻找任何一个可能将其取而代之的机会。 至于家族联盟,现在彻底乱做一团。 上万名士兵被全歼,已经远远超出各大家族能够承受的底线。新一轮的军队征召工作已经展开,可是,装备士兵的武器和资源都需要huā费一大笔钱。短时间内,家族联军只能利用现有武装力量,搭起一个实质内容少得可怜的空架子,这种表面上虚张声势的扩充,对于奥特城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所有家族都有si军,谁也不可能拿出自己真正的精锐充实联盟武装。海因里希保住了足足六千名老兵,以目前这种hun乱不堪的局面来看,艾拉布劳克其实已经在联盟内部获得具有绝对优势的控制力。 何况,在所有族员当中,海因里希还是唯一一个拥有五级进化实力的变异人。这可不是利用药剂产生的改造型强化效果,而是能够延续千百年自然生命,能够随着战斗或者时间不断进化,甚至达到寄生士标准的可怕能力————丰富的经验加上旁人难以撼动的力量,他很可能成为下一任家主的最佳人选。 。。。。。。 身为艾拉布劳克家族的族长,克瑞恩。艾拉布劳克已经颇显老态。和所有年龄进入七十五岁界限的人一样,他时常感到精力不够用,身体也不再听从大脑控制。眩晕、气喘、四肢麻木。。。。。。身体不适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每天早晨从chuáng上起来,望着镜子里那张布满如刀刻画下深凹皱纹的脸,干枯树木般焦脆暗黄的皮肤,还有数量越来越多,几乎密布脸庞上所有角落的大小黑斑,以及头顶越来越稀少,已经完全变成白sè的毛发,他总会产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心理。 庆幸————自己又能多活一天。 绝望————今天晚上的睡眠是否在人世间的最后一觉?明天清晨,我还能像现在这样站在镜子面前吗? 想到这里,克瑞恩忍不住抬起头,环视了一周坐在餐桌两边的亲人。一张张面孔上,只有谄媚、虚伪的微笑、看似关心实际上却饱含诅咒的温情,以及从眼眸深处流lu出来,充满冰冷与讥讽的目光。 至于得到自己允许的海因里希,则丝毫没有任何表情。他专注而默默地吃着盘子里所剩不多的食物,仿佛那是一件必须认真仔细完成的任务。 这些家伙都在盼望着自己早点死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夺取更多的权力和好处。真/他/妈/的是一群肮脏丑陋,令人恶心的苍蝇。。。。。。不过话又说回来,几十年前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用同样冷漠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躺在棺材里,早就已经化作粪土灰尘的上任族长吗? 想到这里,克瑞恩不禁轻摇了摇头,长长呼了口气。 家族当中,只有权力才是唯一能够让所有人重视的最关键因素。所谓的亲情、友爱、和睦。。。。。。那只是披在外表看似光鲜的一层皮。轻轻一撕,立刻就会lu出狰狞嗜人的凶残面孔,还有面对任何亲人都会张开、咬下的冰冷獠牙。 “。。。。。。,你对那名年轻的领主印象如何?” 尽量驱散大脑当中充满愤怒的hun乱思维,克瑞恩放下刀叉,拿起摆在手边的餐帕擦了擦嘴角,身体朝前靠了靠,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侧座上的海因里希。 餐厅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海因里希慢慢咀嚼着嘴里还保持着大体形状的面包,为了加快进食的速度,他端起摆在面前的阔口玻璃杯,喝了一口微凉的清水,让干燥的食物粒屑被浸透、变软,顺着喉管迅速咽下,这才半转过身体,略微思索片刻,用悠扬悦耳且带有几分稳重的声音说:“他是一个思维严谨的人,具有常人难以比及的智慧。控制领地和民众的统治手段非常灵活,高压、残忍、暴虐,但在使用血腥和暴力的同时,也会让人感觉到理xing、法律、温情。这种双重统治方法,能够有效控制普通民众的反叛心理。使他们在不知不觉当中,习惯,并且认同各种强加于自己头上的严酷措施。他并非一味强硬而不知变通,收取利益,也会将其中相当一部分以公开形式反馈给领民,从而获得广大民众的拥护与忠诚。如果套用一句远古时代的赞语————他的确是一位有德的明君。” “哼————” 坐在餐桌右侧下首,一个身形削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说:“区区一个叛军首领,值得你用如此之多赞美语言附加上无数漂亮光环吗?” “他很狂妄,也非常强势,但头脑思维并不会某几句简单的挑拨变得冲动。他非常冷静,懂得在最关键的时候,向对手发起最致命的攻击。感觉。。。。。。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仔细寻找对方弱点,而且不断吐信试探的毒蛇。” 海因里希丝毫没有在意男子的态度,他一直注视着坐在餐桌上首克瑞恩族长脸上的表情变化————在这个房间当中,如果说其它有资格共进早餐者都是“嗡嗡”乱叫令人生厌的苍蝇,那么高高盘据在餐桌顶端的克瑞恩,就是一头外表看似冰冷,如同被魔法石化身体丝毫不能动弹,眯缝着眼睛,神态慈祥,寡言少语,却随时能够伸长舌头,把盘绕在身边苍蝇一口吞咽下肚的可怕蜥蜴。 “能够一次xing歼灭上万军队的势力,已经不是结构松散的家族联盟所能够对付。由于卢顿家族的刻意封锁,我们对于这个来自荒野南方的新兴势力了解不多,甚至不清楚他们的核心区域究竟在哪儿?在这种时候,冒然与其敌对结仇并不理智。最好的方法。。。。。。就是与他们结盟” 最后这句话,仿佛一块巨石重重投掷在死寂的深潭中央,爆开无数四散飞溅的水huā,更带起一圈圈由内向外迅速扩散的涟漪。 围坐在餐桌周边的其他家族成员纷纷交头接耳,迫于克瑞恩的威严,尽管对海因里希的这番论调充满不屑,却也没有人敢于在这种场合公开反驳。毕竟,对于家族联盟而言,龙腾领的一切实在太过陌生。因此,交谈的话音也一直压制在只有彼此双方才能听见的程度。 身为族长的克瑞恩,没有对海因里希的观点发表任何意见。他拖过摆在手边的一杯咖啡,面无表情地拿起银匙,从白瓷糖罐里舀起一勺砂糖,倾倒在咖啡杯中,慢慢搅动着。 不置可否的举动,使保持观望的家族成员产生了无穷勇气。一个身穿淡粉sè皱纱长裙的中年fu人傲慢地冷笑道:“他们只是一支叛军。别忘了,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比旧时代更加遥远的上古时期。贵族与叛民之间,永远不可能划上等号。如果一定要谈到什么讲和,那么他们就必须交出从卢顿家族手中夺走的一切。” “切尔丝婶婶,恕我直言,索斯比亚已经不存在了————” 海因里希漫不经心地将双手摆在桌上,坐直身体,认真地说:“废土,不是被道德与法律框架束缚的旧世界。与绝对强悍的力量相比,所谓的贵族和家族历史根本不值一提。龙腾领展示出来的力量必须引起关注。。。。。。我非常清楚诸位对于血统和家族脉裔延续的重视,也完全能够理解属于贵族的自豪。但我们必须明白————即便是艾拉布劳克全领动员,也很难,甚至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歼所有家族联军。然而龙腾领却做到了。我们必须以一种友善非敌对的态度,看待这个来自南方的新邻居————” 切尔丝脸上一片铁青,她并非不明白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只是想利用长辈身份对海因里希羞辱一番。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恰恰适得其反。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家族成员们的目光,又慢慢聚集到族长克瑞恩身上。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对权力无比强烈,但是在这种公开场合却加以限制。因此。尽管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充满炽热,却仍然保持着对族中首领袖的绝对尊敬。 “龙腾领提出的主要要求是什么?”克瑞恩抿了一口甜腻的咖啡,慢慢地问。 海因里希侧过身子,从上衣口袋中mo出两张十元面额的崭新龙腾元,摆在桌面上,说:“他要求我们承认这种新货币的价值,同时废止索斯比亚元的流通。” “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桌子对面一个面膛通红的年轻男子猛然暴跳起来,怒声咆哮:“我们手中储备的索斯比亚元整整多达六千万,随便一句话就想夺走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不,我决不接受这种狂妄至极的该死条件————” 海因里希丝毫没有在意男子充满敌意的态度,他静静地听着对方震耳yu聋的咆哮,直到叫嚷声逐渐趋于平静,才淡淡地回应道:“刚才我已经说过,索斯比亚。。。。。。完全不存在了————另外,他手上能打的牌也很多。比如,封锁来自南方的交易商路,断绝食盐供应。据我所知,以前从卢顿家族手中流入市场的新型摩托机车,其制造源头。。。。。。也同样来自南方的隐月城。”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猛砸听者脆弱的心脏。艾拉布劳克家族成员虽然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却也不是满脑肥肠对实际情况没有任何理解的蠢货。海因里希的这番话,已经表lu出许多超出艾拉布劳克能够承受的物资供应极限。他们必须在既得利益与未来发展两者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 克瑞恩一直没有表态,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浓郁的咖啡香气之中。过了近五分钟,他才缓缓抬起眼皮,把深蓝sè的眼球焦点转向海因里希,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他很久,一字一句地说:“去吧和那个年轻狂妄的小子好好谈谈。无论你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差,艾拉布劳克家族都将全部接受————” 。。。。。。 奥特城西面的广场上,数千名战俘以所在家族为区分,在空旷的场地上排列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方块形队伍。虽然算不上整齐,却也勉强能够让人分辨出最基本的纵横。 十余辆装甲卡车环绕在广场四周,数百名荷枪实弹的龙腾防卫军簇拥着它们,把各种不同口径的武器,全部指向这些手无寸铁,目光呆滞的降者。 战俘方阵对面大约五米多远的地方,竖立着数十根直接插埋进土壤的粗木桩。所有木桩上都捆绑着一名面容萎顿,神情疲倦的犯人。 从身上穿着的制服来看,他们都分别属于联盟军中各自不同的家族。尤其是那肩膀与领口位置上,比普通士兵显眼得多的三角星与横杠,也清楚无误表明他们显赫的军官身份。 烈日,从头顶直射下来,炙烤着大地,升腾起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滚滚热浪。 战俘群中已经有数十人出现脱水、中暑迹象,他们嘴chun发干,裸/lu/在外的皮肤表面,龟裂开一条条密如植物根系的细缝。用手轻轻一抹,细胞组织丧失活力的表皮立刻被擦掉,lu出更加新鲜,颜sè粉红的生嫩皮肤。充斥着强烈紫外线的阳光直射在上面,ji起针刺般的剧痛,遭到烧灼xing破坏的皮层,也迅速分泌出点滴**在伤口表面形成覆盖,却被炽热的高温瞬间蒸发,只留下散发在空气当中,令人恶心的腥浓与馊臭。 太阳,照得人昏昏yu睡。 战俘们已经在广场上站了近两个多钟头————无论生理还是心理上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限。他们只是凭借身体本能,在对于死亡恐惧的支配下,机械而麻木地保持站立。 终于,一个蓬头垢面,身形单薄的战俘,实在无法抵挡烈阳与疲惫的双重折磨,眼睛朝上翻了翻,lu出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白,双膝一屈,浑身绵软瘫倒在地。 他实在太累,需要休息。即便是躺在满是砾石的坚硬地面上稍微一小会儿,也已经是令人无比羡慕的奢侈享受。 “砰————” 膝盖与地面刚刚接触的瞬间,沉闷的枪声,也粗暴地撕裂了广场上空保持已久的死寂。从斜上方向准确命中目标的子弹,将战俘整颗头颅轰然爆开,飞散的血水与浓浆被*硬泥土迅速吸收,只留下一块块板结的干涸凝固物,以及横躺在地面,四肢不断抽搐、颤抖的无头尸体。 再也没有人想要合上眼皮或者左右摇晃。活生生的死亡就发生在自己眼前,这比任何刺ji或者精神恢复药剂都要管用。 用厚重原石砌成,高大宽敞的城主官邸会议大厅里,铺着洁白麻布的条形长桌两边,坐着数十名来自各个家族的谈判代表。与上次安排的座次一样,海因里希仍然占据着最为靠前,也是最接近首座的位置。 所有人的眼睛,都牢牢看着站在高大落地窗前的林翔。 他穿着一套做工精致的深黑sè制服,款式简单,却完全适于男xing特有的粗犷魅力。唯一的装饰,只有纹绣在xiong前,用金sè丝线镶边的一条团形黑龙。昂怒贲张的狰狞龙口,仿佛随时准备吞噬任何敢于反抗自己的对手。 林翔背着双手,被优美线条勾勒出的英俊脸庞侧面,与修长笔ting的身形共同组合成美妙无比的图画。他半低着头,长长睫毛覆盖的眼睛,透过玻璃一直望向脚下的广场。直到清脆的枪声从远处传来,战俘群中出现第一名死者的时候,才微张开柔软温润的嘴chun,用富含磁xing的声音,朝站在身边的shi卫淡淡吩咐。 “。。。。。。开始吧” 第二百七九节慑力 第二百七九节慑力 五名肩扛突击步枪的龙腾防卫军士兵,在一名少尉军官的带领下,排成整齐的纵队,从广场边缘大步走了过来。他们在临近木桩三米多远的位置站住脚步,举枪、上膛、瞄准,把乌黑冰冷的枪口,死死指向距离自己最近,被绳索牢牢捆绑在木桩上的家族联盟军官。 “砰————砰砰————” 沉闷而深具冲击力的枪声突然响起,在烈日烘烤下奄奄一息的战俘军官头颅,立刻被强大的外来动能打穿。无法平衡的颅内压力猛然释放出来,将僵硬的头盖骨高高掀起,连带着被粗大神经连接的眼球,在无数雪白腥腻的脑浆伴随下,朝着天空与地面四散飞开。 顷刻之间,大片暗红sè液体顺着木桩淅淅沥沥蜿蜒而下,在瘫软的尸体脚根部位慢慢汪集,没过与地面齐平的桩底。瞬间死亡使中枢神经系统尚未完全丧失对身体的控制,在强烈肌肉收缩的影响下,几名死者下身的短ku筒中,也缓缓流淌出顺着大tui慢慢坠下的黄sè屎尿。浓烈的血腥与恶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士兵们收起枪,转身向左继续迈步前行,递次顺移到下一组并排站立的木桩前,再次平举枪身,瞄准另外五名满面惊骇的联盟军官。 “不你们不能杀我————” 一个肩膀上佩着上尉标志,满面惊恐的联盟军官脸部肌肉瞬间扭曲,他瞪大双眼,身体拼命扭动、挣扎,以自己能够达到的最高音量惨嚎起来:“我可是佛烈尔家族的人,他们会出钱赎我回去。我死了对你们没有半点好处,别杀我,我有钱,还有。。。。。。” 密集的枪声,彻底掩盖住震耳yu聋的咆哮。上尉左半边脸被完全炸飞,剧齿形状的碎骨,从松散的下盍分裂开来。与肩膀保持连接的脖颈上,只有脸庞右边大约三分之一的部分还算完整。hun合着鲜血的粘稠鼻涕缓缓下流,穿过残破不堪的管状鼻槽,在嘴chun歪裂,裸lu在外的牙chuáng上稍做停留,又继续沿着齿缝中间的细小凹道,慢慢滴向剧烈起伏的xiong口。 “别杀我,求求你们。。。。。。我,我,我愿意投降,我投降————” 毫无迹象的枪杀,在战俘群中引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们脸上登时lu出惊骇和恐惧的神sè。望着收枪列队的士兵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位居第三序列,同样被捆绑在木桩上的一名联军中校,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声嘶力竭地疯狂惨叫:“我对你们有用,我,我是六级进化的变异人,我发誓从现在开始效忠于龙腾领主,我对你们。。。。。。” 神情冷肃的士兵,仿佛丝毫没有听到凄惨绝望的哀求。他死鱼般的眼睛中,迸射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平平举起步枪,距离太近,根本不用多加瞄准,右手一抖,滚烫的枪口即刻跳跃而起,向着被恐惧扭曲表情的联盟中校头部喷出一道火舌,惨厉的尖叫声嘎然而止,弥漫在耳朵里的,只有退出弹壳与补上子弹的清脆金属撞击。 。。。。。。 从第一声枪响开始,会议大厅里所有家族代表纷纷涌到窗前,亲眼目睹这场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屠杀。 “hun蛋,你不能这么做。那个人是我克雷默多家族的高级军官。你们不能就这样随意处决他的xing命。我可以为他支付赎金,命令你的人快住手————” 一个身穿灰sè西服,年纪三十左右的男子扭头冲到林翔面前,神情ji愤地指着窗外发出炸雷般的怒吼:“所有事情都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克雷默多家族也可以对你的要求作出让步。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保证所有战俘的安全,拿出足够的诚意————” 林翔如岩石一样动都不动一下,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广场上不断变更枪击目标的士兵,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对男子的愤怒抗议更是充耳不闻。 人口,是废土世界除了粮食和能源之外,最为重要的战略资源。 数千名战俘,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他们都是老兵,身强体壮,富有战斗经验,也是联盟各大家族此次谈判的重点。 与大战前多达七十亿的庞大人口基数相比,现在的地球居民也许仅能达到这个数字的百分之一。当然,荒野上的流民数量,远远超过各个定居点与城市居民的总和。然而由于食品与饮水的限制,任何家族都无法大规模收编流民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况且,刚刚进入城市的流民,很难适应秩序和法律的束缚。他们总会以各种借口引发局部hun乱和sāo动,派驻在移民区的军队,也只能以血腥、暴力的方式进行镇压。正常情况下,家族势力收编的流民,大多会在半年至一年后成为正式平民。而其中经过历次镇压之后残剩下来的人口存活率,一般在百分之五十至六十五之间。 收编,需要huā费数量庞大的粮食储备和饮水。其中的消耗量相当惊人。因此,即便家族势力之间产生矛盾摩擦,战斗结束后,双方也通常会以支付赎金的方式,对俘虏的士兵与平民相互移交————与那些刚刚进入城市,需要huā费大量资源进行安置的流民相比,服从管理并且能够编组军队的战士,才是真正重要的财产。 数千名家族联军战俘,林翔一个也不会还给联盟。 他不缺钱————龙腾元已经取代索斯比亚元成为领地内部的合法流通货币。其价值虽然暂不可能与骷髅元和红旗元相比,却也拥有相当程度的信用。在领地内部的货币购买力,也维持在平民阶层完全能够接受的水准。 他不缺粮食————隐月城周边土地产能巨大,充沛的地下水足以对整个地区形成灌溉。正常情况下,单季收获量已经能够满足全领人口的年度消耗。如果加上来自六五七一基地粮食生产车间的收获,以及其它城市产出的各种农作物,即便遭遇全面绝收,食品储量也可以维持到第二年的作物成熟期。 至于车辆、能源和各种重工机械,六五七一基地仓库中有足够的储备品和零件。与那些保存完好的各型战车相比,来自“黑铁熔炉”的摩托机车仅仅只能提供给巡逻队使用。作为代表废土世界低下生产力的机械产品代表,林翔已经决定让家族联盟成为新的货物倾销区。即便对方坚决不认可龙腾元,也必须拿出数量充足的矿石和各种生产原料,以无比昂贵的代价,交换自己手中的机械成品。 捆绑在木桩上的联军军官,都是从战俘当中经过认真挑选,拥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变异人。 他们长时间受惠于家族联盟,对所属家族具有相当程度的忠诚心。即便接受改变或者投降,也是一支充满各种问题和不稳定因素,无法派做正常使用,随时可能反叛的军队。与其在这些人身上huā费大量资源和金钱,到头来白白落个得不偿失,不如全部杀掉,当着所有谈判代表和普通人俘虏的面,以敬效尤。 不属于自己一方的进化人和寄生士,杀一个就少一个。只要表示出足够的忠诚,林翔可以将任何人改造成强大的寄生士。 至于那几千名战俘,经过如此血腥的“教育”之后,应该能够对目前的处境作出最聪明的选择。领地西部一些刚刚发现的矿山,需要大量强壮的劳动力。以奴隶身份挖上几年矿,彻底磨掉高人一等的尊严与傲慢,再暗中使用一些卑鄙手段,让各家族驱逐或者杀掉战俘亲属,很容易就能掌控他们的心。 。。。。。。 随着刺耳的枪声在城市上空久久回dàng,捆绑在木桩上的最后一名联军军官,也只剩下一具无头残尸。守候在广场外围的装甲卡车开始发动引擎,在荷枪实弹防卫军士兵的押解下,庞大的战俘群绕过令他们胆寒畏惧的木桩尸堆,分成不太整齐的五行纵队,朝着奥特城南面的出口,缓缓移动。 会议大厅里一片安静。所有家族代表脸上,都流lu出透骨的冰寒,近乎绝望的恐惧,还有难以遏制,随时可能像火山一样猛然爆发的愤怒。 林翔神情宁定地俯瞰着广场上越走越远的人流,仿佛丝毫没有察觉。 来自克雷默多家族的中年男子站在他身旁两米的地方,脸上yin晴不定地望着林翔英俊的侧脸,手脚偶尔抽搐一下,嘴chun翕张。。。。。。看得出,他想要发作,却被此前恐怖血腥的轮番枪击彻底震撼,只能勉强维持住快要消耗一空的耐心,等待着对方回应。 大厅里的气氛,沉闷得令人难受。这一瞬间,包括海因里希在内所有人,都深刻体会到这名年轻领主的残忍与冷酷。他似乎根本不会考虑行事成本与收益,单纯只看取得的效果————与这种人谈判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过了近十分钟,林翔终于离开窗户,转身慢慢踱到会议桌边,坐下,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家族代表,淡淡地说:“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彼此合作的问题吧我还是那句话————家族联盟必须承认龙腾元的流通价值,并且全面废止索斯比亚元” 沉默。 家族代表们的脸sè渐渐变得苍白,虽然愤怒,却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血腥暴虐的枪决刚刚结束,被杀的,全部都是具有重要价值,实力强大的进化人和强化人。显然,利益共享之类的话题,并不在林翔能够接受的交换条件范围。这个漂亮得令人心颤的年轻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似乎什么也不怕,也什么都敢做。真不明白那种强大到可怕的自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但对于目前迫切需要缔结友好协议的家族代表们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 至于武力威胁。。。。。。一个有能力消灭上万军队的领主,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用简单的几句话使他退缩。 佛烈尔家族的塞希莉亚默默注视着林翔,忽然从座位上站起,神情恭敬地欠了欠身,用粗糙沙哑,却不失尊敬的口wěn说:“阁下,我愿意代表佛烈尔接受您的谈判条款,承认龙腾元的合法地位。只是。。。。。。卢顿家族存在的时间实在太久,索斯比亚发行的货币已经覆盖了周边所有地区。相信您也明白,佛烈尔家族储备的索斯比亚元数量非常庞大,已经超过一亿两千万。突然之间丧失如此之大的一笔财富,对于领地内部的稳定和财政情况,都有相当大的影响。请不要误会,我丝毫没有想要用这一点来作为要挟或者威胁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即便我们承认龙腾元的流通地位,各种商品贸易也必须建立在稳定的经济基础上。这不是某一家单纯独大能够做到的事情,这需要合作,也需要理解,更需要相互支持。” 见状,海因里希也不失时机地站起来,口气同样恭谦地说:“艾拉布劳克家族也愿意接受龙腾元作为新的承认币种。但是我们的问题与佛烈尔家族一样,而且储备的索斯比亚钞票足足高达两亿六千万。正如同塞希莉亚代表所说,我们就这个问题达成一个对彼此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靠在厚实的椅背上,林翔细长白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动。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或者偏移的意思。塞希莉亚与海因里希也安静地站着,耐心地等待着他的思考结果。 几分钟后,他慢慢坐直身子,轻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地说:“你们说的对,我的确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这样吧作为承认龙腾元的代价,佛烈尔家族的一亿两千万索斯比亚旧钞,我可以承认其中五千万的使用价值。艾拉布劳克家族的两亿六千万,我承认一个亿。至于其他家族,也把你们手中掌握的旧币数量统计一下。我可以承认其中百分之四十的使用率。这已经是我能作出的最大让步————” “才百分之四十?这不可能————” 一个隶属卡拉撒微森家族的老者面sè骤变,脱口道:“按照这种计算方法,我们储备的三千多万索斯比亚元,最多只能作价几百万。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掠夺,不,我们绝对不能接受————” “没错这根本就是抢劫————” 克雷默多家族代表立即出言附和:“我们还有七千万索斯比亚货币,按照正常的市场价值,足以购买几十万吨食品。我们可以承认龙腾元的流通地位,但在这之前,必须按照市价,以实物支付的方式,对索斯比亚元进行冲抵————” “对我们绝不接受————” “要承认,就用粮食和物资来交换————” “这种龙腾元和废纸没什么区别。我们只收取黄金————” 利益与财富的youhuo,顷刻之间压倒血腥杀戮带来的心灵震撼,成为统治大脑的唯一主控思维。对绝对力量者的畏惧,也被潜意识当中的贵族优越感代替。越来越多的家族代表加入到hun乱之中,摆脱了理智束缚的愤怒彻底爆发开来。在占据绝对优势的人数依靠下,恐惧心理早已被抛之脑后,家族代表们再次感受到团结带来的强大力量。当然,这种合作完全存在于彼此利益的共守基础之上。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大,口气也越来越趋于威胁。。。。。。渐渐的,他们开始忘记被捆绑在广场木桩上一具具尚未僵冷的尸体,重新摆lu出只有贵族才有资格拥有的傲慢,用充满不屑和敌意的口气,向独自坐在长桌尽头的林翔,发出挑衅式的哄闹与质问。 林翔静静地听着传入耳朵里的每一个声音,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只有距离最近的塞希莉亚与海因里希,才能感受到从他身上缓缓释放出来的威严,还有完全隐藏在冰冷面孔背后,如同岩浆般随时可能爆发的狂怒。 叫骂声渐渐平息,吼叫咆哮需要huā费大量体力。头脑发热的家族代表们,也从七嘴八舌的hun乱场面慢慢恢复过来————每一个人都可以认为自己的理由绝对正确。可是,在没有获得对手认可的情况下,浪费力气和口水说得再多,都是没用的废话。 林翔的目光分别落在塞希莉亚与海因里希身上,淡淡地问:“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家族,都是同样的意思吗?” “我们愿意接受领主大人你认定的诸项条款————” 海因里希反应极快,当即出言附和:“就按您刚才所说,两亿六千万索斯比亚元,折价为一个亿。” 第二百八十节霸意 第二百八十节霸意 塞希莉亚紧跟其后,说:“佛烈尔家族也愿意接受您的条件,一亿两千万索斯比亚元,作价五千万————” 两个人的声音清澈而沉稳,并不响亮,但是在群情ji涌的家族代表心中,却无异于炸响了一声惊雷。 索斯比亚被全境攻占,作为降者,卢顿家族的活动范围,仅仅只存在于加尔加索尼城堡。没有稳定的行政机构,没有物资来源作为支持,也没有足够的贵重金属作为储备,印有独角狮图案的索斯比亚钞票,其价值已经等同于废纸。 这样的结果,家族联盟根本无法接受。 与旧时代一样,大量储备其它家族发行的货币,同样也是废土世界经济对立的最大特征。在不需要使用战争暴力手段达成利益目标的情况下,以大量抛出储备货币的方式,向对手领地发动全面倾销,可以在短时间内使敌对势力经济陷入崩溃状态。 塞希莉亚与海因里希宁愿贬低货币价值也要抛出所有存钞的举动,当然不仅仅只是向林翔示好这么简单。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是家族联盟中能够自行印发货币的大族,他们很清楚————林翔攻下加尔加索尼城堡的同时,肯定也缴获了数量庞大的两族钞票。用旧索斯比亚元换回一定数量的流通货币,对本族而言算不上吃亏。何况,如果林翔一意孤行,暴怒之下拒绝承认所有积存货币,那么无论对于佛烈尔还是艾拉布劳克,都得不偿失。 “非常好————” 林翔点了点头,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深沉和森冷:“。。。。。。除了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两大家族代表,其余的人,你们可以离开了。” 突然 意外 震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长桌尽头,他们等候着林翔为这种狂妄无知的话做出解释。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林翔那张仿佛被冰封石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解冻的迹象。 克雷默多家族的男子从座位上站起,脸sè一片苍白,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内心深处却仍然存在一丝侥幸的期盼。怨毒的目光飞快扫过塞希莉亚与海因里希两个人,直接望朝林翔,颤声问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翔敏锐地察觉出男子话语中,称谓由通称到敬语的微妙变化。他神sè平静地看着对方,用平静,也充满不容违抗意味的语气冷冷地说:“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既然不愿意接受,那么除了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我也没有和你们继续谈判的理由。奥特城里百废待兴,餐厅没有多余的免费饮食提供给你们,旅店的chuáng位也基本爆满。不想挨饿受冻,就趁早离开吧————” “那我们手上的索斯比亚元怎么办?”卡拉撒微森家族的老者立刻站起,针锋相对地问。 林翔舒展了一下身体,脸上lu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嘲笑,说:“刚才你们已经说过,龙腾元就是废纸。呵呵非常好。。。。。。同样的道理,我为什么要为你们存储的索斯比亚元负责?” 老者终于骇然变sè————他并非不明白龙腾领的强大,只是在巨大的利益youhuo面前,想要争取到更多的好处,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势与丝毫不让的微利思想,已经触及林翔能够承受的底线。 家族联盟控制着北方广袤的土地,在铁矿石与铀原矿采掘方面,拥有龙腾领难以比及的优势。以“黑铁熔炉”和六五七一基地出产的机械制品作为交换,得到数量庞大的工矿原料,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好买卖。在暂时没有足够军力向北方展开新一轮扩张的情况下,以贸易互利维持平衡,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得益于晓的帮助,林翔在加尔加索尼城堡里,总共获得近五亿元家族联盟发行的货币。作为对方承认龙腾元流通的必须代价,这些钱同样必须与各大家族进行同等比例的交换。这笔交易并不吃亏,但是交换数额必须限定在缴获钞票的总值范围。百分之四十,是林翔经过反复计算与估量之后得出的数字。至于额外多出的部分。。。。。。作为战败的一方,家族联盟必须承担擅自发动战争的后果,林翔也不可能为数额高达亿万的索斯比亚旧币买单。 “我丝毫感觉不到你们对于谈判有任何诚意————” 林翔冷冷逼视着站在桌子侧面的男子与老者,口气森冷地说:“从现在开始,整个家族联盟,龙腾领只接受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之间的贸易往来。我将封闭除上述两族之外的一切贸易商路。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现在,请你们离开这个房间————” “不,你不能这么做————” 老者与男子面sè铁青,额头上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两个人几乎同时咆哮起来,但口气听上去却如同是在哀求:“我们需要盐————封闭商路,我们,我们。。。。。。不,我们愿意接受您的谈判条款,就按照您所说的,百分之四十————” 林翔显然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眸中释放出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憎恨,脸上的肌肉随着牙齿咬动不断变换着形状。片刻,他平伸出右手,指着长桌对面敞开的房门,以极其嚣张、冰冷、威势的口气,清楚无误地低喝出三个字。 “滚出去————” 。。。。。。 废土世界的季节变化,大多以十月作为冷暖冬夏的分界点。强烈的高温使地面水份大量蒸发,裹协着漂浮在空中的辐射尘形成降雨返回地表。也正因为如此,夏季的辐射云层总比平常薄弱得多。尤其是在临近中午最炎热的时候,强烈的阳光总有几个小时能够直接投射到地面上。 难以忍受的热,却总是给人以希望,天空也不再是沉闷yin暗的灰sè。 地面轻微地震颤起来,柔弱的草茎开始左右摇晃,细碎的沙粒从岩石斜面上被缓缓抖落。一条如烟龙般粗密的尘土,出现在荒野远处的地平线尽头。越来越大,仿佛一团在机器作用下迅速膨胀,表面灰黑,肮脏无比的棉huā糖。 渐渐的,空气中远远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撕破了被炎热死死笼罩下近乎窒息班的宁静,却丝毫没有给人以刺ji或者精神振奋的感觉,只有嘈杂繁乱的马达噪音,如同千万只密集蚊虫,正盘旋在耳边拼命挥动翅膀,用强烈音bo肆无忌惮地撞击着可怜、脆弱的耳膜。 两辆“勇士f6型”越野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在荒野上疾驰。结实的橡胶轮胎从沙质地面上重重碾过,厚硬的锯齿轮槽扣住沙层,随着轮轴飞速旋转,带起一片扬天遮日的密集颗粒。 突如其来的核大战,彻底毁灭了旧时代人类的生存环境,也使大量正处于研发当中的科技项目陷入中断。在六五七一基地下层庞大的军用工厂,就有一条二零一五年六月刚刚经过测试,完成度达到百分之八十八点二七的“勇士f六型”重装越野车量化生产线。基地中央电脑储存的资料显示,这是一种根据旧时代国际环境与经济因素为主导,由中国北方军工产业集团自主研发的军、民两用型越野车。六五七一基地内部的生产线,属于底盘和发动机都得到加强的军用型号。由于战争的关系,生产线流程还缺少车体后部载板及表面装饰等部分。但就总体xing能而言,并不影响使用。 废土,不存在“艺术”这个词。 在这里,人们看待所有物件的标准,仅仅只是简单、实用、有效。 六五七一基地产出的“勇士f六型”虽然并不完整,但在车表部分的组合重构方面,林翔却在电脑的帮助下,重新设计出多项新的整合计划。 早在一年前,隐月城军工研究院就已经建成。从荒野流民与平民当中经过挑选的两百六十一名工作人员,成为这幢坐落在隐月内城东北面低矮建筑内部的频繁活动者。龙腾领各个城市与定居地点的学校建设已经全面展开,由于师资和环境等因素的限制,虽然大、中、小不同等级学校有充足的场地与后勤物资保障,可是在一片荒凉的死寂世界重新建立文明,并且对人类未来发展所需科技进行培养和蕴积,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林翔可以等————他有足够的寿命等待废土科技重新回到,甚至超越旧时代的研究水准。骷髅骑士团毁灭了辉煌灿烂的文明,但他们似乎并不想让人类社会重新回归原始。因此,洛克菲勒家族在生产每一批培养人的时候,都会选取其中一部分进行科技意识灌输。这些利用人工受精技术产生的非自然人类,像普通人一样在荒野上四处流浪,同样也会因为辐射与饥饿德缘故,丧失理智变成状如人兽的暴民。与那些拥有强壮身体和膨胀肌肉的同族相比,他们的进化方向显然不是体格与四肢。如果在旧时代,他们肯定能够得到比力量型培养人更多的生活资源,然而现在,他们只能默默跟随在野蛮、暴力的同伴身后,悄悄捡食数量微少的食物残渣果腹,甚至干脆直接被杀,成为别人口中的熟肉。 涌入隐月城的十数万流民,全部经过仔细、透彻的身份辨别。尽管如此,从中发现的研究型培养人数量仍然没有突破三百。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将成为龙腾领最初的科技阶层。 当时间历经百年,甚至千年以后,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人能够记得这些文明创造、延续者的名字。。。。。。 两辆越野车都加挂了厚厚的防弹装甲,为首一辆车顶架着口径惊人的十二点七毫米高射机枪,另外一辆则顶棚敞开,lu出一门火力强大的三十毫米机关炮。 两种车型都是根据实际作战需要,在“勇士f6型”基础上做出的改进。配合“黑铁熔炉”出产的重型摩托机车,这种轻重火力相互搭配的高速车队组合,已经代替效率低下的步兵搜索,成为龙腾领所有城市与定居点巡逻队的标准装备。 。。。。。。 宽敞的车厢里,包括林翔在内的每一人,都佩戴着黑sè的军用防辐射眼镜。这种利用在镜片制造过程中添加合成物质,通过产生微量电磁bo抵消外来辐射的小东西,能够有效避免紫外线对眼部灼伤。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透过镜片观察世界的时候,只要是外观sè调呈灰白的物体,看上去都仿佛是布满污垢的暗黄。 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是家族联盟当中实力最强大的存在。由于自身产能与物资分配等方面的因素,其它小家族无法像他们一样拥有货币自主发行权。因此,百分之四十的索斯比亚元兑换比例,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在抢劫本该属于他们的财富,卡拉撒微森与克雷默多两族代表在谈判中的表现也毫不为奇。在林翔近乎野蛮的经济掠夺下,联盟当中的小家族资产开始出现大幅度缩水。佛烈尔和艾拉布劳克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个月、半个月,或者仅仅只需要一个星期,家族联盟内部权力组成部分就会进行全面调整。 林翔对此丝毫没有兴趣。 领地北方的局势已经稳定,有海因里希这颗不甘心寂寞的暗子存在,联盟当中许多秘密对林翔都变得透明。当然,龙腾领与家族联盟仍然处于彼此敌视的状态。不过,至少在半年以内,双方应该不回发生大规模的摩擦事件,商路贸易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畅通。 林翔开始把目光转向其它方面————骷髅骑士团、红sè共和军、上帝之剑。。。。。。盘绕在龙腾领地周围的各个势力仿佛一头头饿兽,无论潜在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对手,都需要逐一解决。而所有这些动作,都需要时间。 。。。。。。 防辐射眼镜里的世界,比现实中显得yin沉、森冷。如果能够剥离开覆盖在固有物体表面的阳光,一切,都将比肉眼所能看到的更加黑暗。 望着远处从地平线尽头逐渐出现的零乱建筑轮廓,坐在林翔旁边的苏特。兰德沃克慢慢抬起手臂,将黑sè镜框高高举至额顶,从镜片覆盖下lu出的碧sè眼眸深处,释放出一丝忧郁而复杂的目光。 “珍妮。。。。。。我,回来了” 。。。。。。 德诺尔曼克斯,是位于黑金镇东面,距离“魔爪”公司总部还有五十多公里的一处小型定居点。这里的常住人口只有八百左右,旅店、仓库、酒吧等各种服务xing设施一应俱全,小镇范围也非常广阔,用木板和旧砖搭建而成大大小小的房屋,占据了全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面积。这些房屋大多空置着,林立的屋群之间甚至用昂贵的铁丝网与砖墙相互隔离,形成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所有屋群的入口位置,都徘徊着几个身材高大,全副武装的雇佣兵,用冰冷、警惕的目光,仔细打量每一个想要靠近的陌生人。 房屋的数量多达上百幢,从外表体积与分布形状来看,能够容纳的居住者数量至少超过三至四千。这与德诺尔曼克斯的常住居民数量明显不成比例。事实上,一年当中,它们大多数时间都保持无人居住的空置状态,只有到了变异罂粟收获时节,才会被*着不同口音,皮肤颜sè、外表、穿着、来历。。。。。。所有一切都神秘各异的外来者进驻。 德诺尔曼克斯是“魔爪”公司对外销售“杰特”的主要区域之一。这里靠近黑金镇变异罂粟的种植产地,大批量购买“杰特”的价格,也要比其它城市便宜百分之三十左右。废土世界不像旧时代那样拥有完备便捷的远程通讯系统,正常情况下,从变异罂粟收获到制成“杰特”药剂,至少需要近一个多月。在此期间,远途而来的买家也会对彼此熟识的“魔爪”高层进行访问,就交易价格、数量、合作途径等方面的问题展开洽谈。基于对变异罂粟产地呵制作车间等设置的保护,德诺尔曼克斯的设置与出现也顺利成章。作为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场所之一,“魔爪”在德诺尔曼克斯镇上派驻了五十多名联络人员。至于其他的镇民。。。。。。则完全来源于荒野或者各大势力买家。 人活着,都要hun口饭吃。无论购买面包的钱是否肮脏或者罪恶,只要能够换来食物,在饿得半死不活的情况下,谁都管不了那么许多。高风亮节只存在于文明社会,在废土,不食噘来之食,只会被认为愚蠢,或者干脆就是疯子。 第二百八一节边镇 第二百八一节边镇 (很久没有求票了,各位手上的月票和推荐票请多多支援老黑一下。否则,老黑会非常恶毒的诅咒你木有小/鸡/鸡桀桀桀桀。。。。。。) 车队驶入德诺尔曼克斯的时候,林翔军用制式腕表上的指针,刚好指向下午…二十六分。 废土世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盟友。无论索斯比亚还是费迪南德,骷髅骑士团或者北方的家族联盟,每一个势力都彼此敌对,却又因为产出资源与食品、饮水、能量等方面的限制,相互之间进行维持体系存在的补充xing商业贸易。来自东部沿海城市的盐,是林翔手中具有强大威慑力的战略物资。综合目前已知的情报,除了实力强大的骷髅骑士团与红sè共和军,龙腾领周边其它势力都需要盐类商品输入,再加上因为环境与气候导致的欠收、疾病,以及某些无法预料因素产生的人口骤减,他们根本无力在短期内向奥特城发动进攻。甚至,其中一些实力偏弱的小家族,还必须依靠贸易产生的利润才能继续苟延残喘。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地方————” 用力拉起越野车手刹,摘下防辐射眼镜,认真地折叠起黑sè的塑化聚脂镜框,林翔淡淡地看了一眼几个站在旅店和酒馆门口,满面警惕的男人,平静地说。 “我的感觉和你差不多。” 兰德沃克推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跳下车,站在半柔软的沙质地面上,右手慢慢举至额前,遮挡住从头顶斜射下来的刺眼阳光,长长地吁了口气:“但我必须回来。。。。。。珍妮的灵魂还留在这儿。幸运的话。。。。。。也许能够找回一点点她的骨灰。” 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依然在散发着恒久不变的光芒与炽热。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瞬间笼罩住林翔的身体————这并非来源难以忍受的酷热,而是被人用枪从背后指住头顶,从瞄准镜孔里窥视的yin冷。 有六枝枪从不同角度指向这支刚刚进入德诺尔曼克斯的车队。发散开的意识能量,使搜索范围扩张到极限。虽然视线没有与之接触,但林翔完全能够清楚感受到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三枝仿造的m十六,一枝口径粗大的巴雷特,还有两ting架在镇口三层小楼窗口,威力巨大的米尼冈多管重机枪。所有控制武器的人,都穿着遍体漆黑的战斗服。xiong前,还有一个用红sè丝线绣成,狰狞、血腥的恐怖利爪图案。 林翔嘴角微扬,却没有丝毫动作。 即便被数量更多的武器牢牢锁定,也不可能对车队产生任何威胁————随行的六名卫兵,均为实力高达五星以上的中、高阶寄生士。那六名用枪指向自己的“魔爪”雇佣兵,只有两个人身上散发出二级强化的异能气息。其余的,仅仅只是接受过战斗训练,身体强壮的普通人。 如果枪手与车队的距离更近一些,让那两个强化人感受到从寄生士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们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充满敌意的举动。实力差距从这一点也能够轻易判断出来————寄生士的探测范围远远超出低阶进化人,只要他们愿意,那些利用药剂获得改造力量的异能雇佣兵,永远也不可能发现————被自己纳入瞄准镜,暗自得意以为能够随意控制生死的目标,竟然会是披着伪装外衣,凶残、狰狞的恐怖巨兽。 至于兰德沃克,林翔直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他究竟应该属于哪种进化类型。这个医术高明的家伙没有被病毒感染,却拥有不弱于自己的强悍实力。。。。。。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有经历过极度悲伤,并且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幸存者,才能够爆发出潜意识中的本源力量。。。。。。 “如果他们敢开枪,就杀光镇上所有的人————” 朝着尾随身后的卫兵淡淡吩咐了一句,林翔压下黑sè眼眸中一抹带有残忍意味的血sè,神情冷然地朝着正前方的小酒馆走去。 龙腾领和“魔爪”之间根本不存在合作的可能xing————鲍里斯与布鲁克都死在自己手上,公司副会长克莱斯特则被兰德沃克改造成生物电脑,成为控制隐月城大小事务的管理中枢。“魔爪”的人已经被杀掉了太多,死一百个,再杀一千个,两者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 时间还没有入夜,德诺尔曼克斯的小酒馆里却已经非常拥挤。弥漫在空气中的汗馊气味,正在拼命挤压着氧气存在的空间,扑面而来的酒精气息也令人昏昏yu睡。一台安装在酒柜顶端,显然是用各种旧零件拼成的空调,散发出震耳yu聋的单调噪声。不过,也正因为由于它的存在,虽然空气污浊不堪,但酒馆里的温度,却比赤日炎炎的室外凉爽许多。 林翔与手下随从出现的门口的时候,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个方向。几个具有强化改造力量的酒客,立刻感受到从这群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气息与威势。他们下意识地埋低身体,尽量将惊惧的面孔隐藏在别人背后,借助玻璃杯壁的反光,从缝隙当中畏惧地窥视着这一头头表面平静,却随时能够爆发出毁灭xing力量的人形暴龙。 没有人说话,距离大门最近两张桌子上的人,立刻站起身来,合并到屋子内侧的其它酒桌。这样的举动当然谈不上什么尊敬或者客套,纯粹只是弱者对于强者的无言退让。 一个娇艳的吧女从桌椅板凳拼挤的狭窄通道中走了过来,把表面沾染着大片油污的酒水单递到林翔面前,贪恋地看了一眼他英俊漂亮的面孔,动作自然地侧转过身体,冲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卫兵笑了笑,高翘着臀部,几乎与骨盆齐平的短下面,lu出两条被黑**眼丝袜紧紧包裹的you人长tui。 这样的场面林翔并不陌生。在隐月城的大小酒馆和赌场,到处都能看见这类穿着暴lu,带有几分姿sè的年轻女子。她们并非天生/yin/dàng/或者需要强烈的/xing/满足,而是想要以身体和容貌作为youhuo,牢牢笼络住那些被自己看中的男人。如果能够得到一名高阶进化战士的青睐,那就意味着从此能够摆脱更多男人的sāo扰,安全、生活、食物来源等方面都将变得稳定。 这与旧时代漂亮女孩争相追逐名利,心甘情愿成为富翁大款玩物或者被包*的行为没什么区别。在生命无法得到保障的废土,“爱情”这种东西缺乏最基本的生存环境。何况,与一文不名的乞丐相比,能够拿出大块面包和厚厚钞票,凶悍强壮的男人,的确有着身材弱小者难以比及的/xing/感和魅力。 “半打威士忌,外加两桶冰块————” 林翔直接将没有翻看过的酒水单反推过去,,同时从衣服口袋里mo出几张大面额骷髅元,对着酒吧女展lu出一个友善mi人的微笑,说:“可以的话,能陪我们喝一杯吗?” 他并不好sè,也不是雄xing荷尔méng分泌过多,需要找个看上去还算不错的异xing发/泄/yu/望————女xing在情报收集方面,通常有着男人无法比及的某些优势。尤其是酒馆或者赌场之类鱼龙hun杂的地方。德诺尔曼克斯虽然隶属于“魔爪”的管辖范围,然而所处的位置和区域却决定了它必须分属于不同势力所占据。这里的常住居民不仅仅只是“杰特”卖家,还有大量的/毒/品买家。只要付出足够的钞票,很容易就能从吧女口中知道所需的情报。况且,这个女孩看上去还不错,也没有感染辐射病,如果被自己某个手下看中,带到楼上小房间里进行**与心灵上的深层次双重交流。。。。。。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的,无法单纯只用钱来换取的秘密。 酒上的很快。连同林翔点要的东西在内,共同分坐在两张桌子上的,还有另外三名衣着暴lu,身材火辣的酒吧女朗。她们长相一般,皮肤也比较粗糙,由于涂抹着一层淡淡油脂的关系,深褐sè皮肤表面反射出润腻的光泽。虽然喷洒在身上的香水质地粗劣,在酒精的催化下,却也释放出足够吸引男人的特殊香气。几乎随时可能涨裂xiong衣的ru房,显然经过某种特殊手法或者药物培养。比基尼款式的女shi制服紧紧包裹住身体,可以看到丁字ku在ting翘臀部表面勒出的曲线。加上令所有男人口干舌燥的黑网丝袜和细高跟鞋,气氛沉闷的小酒馆很快在浪/声/yin/语/中重新恢复热闹与喧嚣。 没人去动摆在桌上的威士忌,冰桶里装满了卫兵们从越野车厢里拿出来的罐装啤酒。很多定居点酒吧里的饮料都带有辐射,所谓的威士忌和白兰地也大多用酒精和水调合而成。林翔不想破坏废土世界的规矩,尽管只需要冰块驱散炎热,但他仍然点了足够数量,而且价格不菲的酒。 “你真的决定要去见那个人?如果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兰德沃克拉开罐口带有“青岛啤酒”字样的环形封标,抿了一口冰凉清爽的酒液,抬起头,碧sè眼眸中释放出幽深探询的目光。 “既然已经来到了德诺尔曼克斯,至少也得去黑金镇走一趟。”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在旁边几张桌子酒客贪馋羡慕的目光注视下,从桶里拿起另外一罐冰镇过的啤酒,撕开拉环,一口气灌下三分之一。 “他很强大。。。。。。据说,已经超越了寄生士的极限。” 兰德沃克皱着眉,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摆在桌面上,说:“临出发前,刘宇晨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约瑟芬的确是个这个世界最罕见的天才,我居然无法弄明白这种药剂的配比成份。它也许只有百分之五十,或者更少的机率能够产生进化效果,但至少是你手上一张能打的王牌。” 林翔接过装有药剂的金属盒,握在指间来回端详片刻,说:“你见过那个人吗?” “没有————” 兰德沃克仰起头,朝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咽下,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 林翔chun角上牵,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笑容:“不仅是你和我,包括“魔爪”高层在内的很多人,很少有实际接触到他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你用克莱斯特改造成的生物电脑,的确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魔爪”内部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对我们而言已经变得透明。唯一令我感到疑huo不解的,就是那个号称拥有寄生将实力,令所有人都感畏惧的大卫。卡斯尔会长。” “疑huo?” 兰德沃克摇晃着手中的啤酒罐,显然不太明白这个词所代表的意义。 “克莱斯特从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进入“魔爪”高层。这段时期,他亲自晋见大卫。卡斯尔的记录仅仅只有三次。按照他的说法,这个“魔爪”会长非常神秘,他一直戴着银制的面具,从不以真面目出现,也没有人看过他出手。。。。。。呵呵对于一个掌握着废土世界最庞大杀手组织的核心权力者来说,你不觉得。。。。。。这实在很古怪吗?” 林翔放下啤酒,用玩味的目光看着他。 兰德沃克脸上lu出沉思。。。。。差不多过了五分钟,他的身体猛然一僵,眼睛眯了起来,眉头紧皱,死死盯住坐在对面的林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惊疑不定地问:“你的意思是。。。。。。” “我不敢肯定这种推测完全正确,我只是从克莱斯特所知的情报分析,这种状况显然不太正常。当然,仅仅只依靠这些表面上的信息当然不够,我也没有狂妄到想要单独挑战一名寄生将强者的地步。怎么说呢。。。。。。我只是有一种直觉————“魔爪”内部的情况,可能远远不像外界看来那么简单。” 林翔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反光,看起来非常醒目。 “直觉?” 兰德沃克仍然摇着头:“这种东西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我宁愿相信实际上的证据在太冒险了。” “直觉也是证据的一种————” 林翔认真地说:“不要忘了,最早出现在地球上的单细胞生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体,也没有四肢与思维。但它们仍然进化成*人类,拥有五种最基本感官。在旧时代,直觉被称之为“第七感”。你可以怀疑,却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兰德沃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颇为不满地活动着下巴,说:“你这个家伙。。。。。。居然绕着弯说我是没有进化完全的野蛮人?” “我可没这么说过————” 林翔脸上仍然带着微笑:“但你必须承认————我的进化阶段,肯定比你高级。” 。。。。。。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过来询问这群实力强悍陌生来者的相关信息。德诺尔曼克斯是一个高度自由的小镇,毒品贩子与黑帮都是不太讲理的角sè。与其因为某句话惹怒对方,莫名其妙招来杀身之祸,不如尽量离这些人远一点。他们想要购买“杰特”或者其它需求,肯定会主动找与镇上的人进行交涉。如果仅仅只是路过,那他们喝完酒就会离开。即便两种情况都不是,陪在桌旁喝酒的吧女也会从他们口中套出足够多的情报。。。。。。安静,耐心的等待,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太阳,已经滑落在小镇西面的天空,随时可能被连绵起伏的山脉遮挡。淡淡的阳光将辐射云层照耀成一片漂亮的金黄sè,停留在地面的酷热大部分已经散去,空气仍然干燥,却也能够感受到几缕清爽怡人的凉风,直到黑暗彻底吞没每一丝光线,完全笼罩大地的时候,从一幢幢错落楼房的窗户里,也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 四个酒吧女朗对于林翔身边卫兵的兴趣,显然要比六五七一基地出产的青岛啤酒浓厚得多。她们不是进化人,也没有利用药剂改造后获得的异能,却可以通过坐在其它桌子上男xing酒客嫉妒、羡慕、畏惧的种种目光,准确判断出坐在自己身边这些魁梧军人的大概实力。这让她们有种机会从天而降的惊喜,纷纷使出最黏人,也最能让男人动心的媚态,展示出自己身上最具吸引力的一面。这种毫不掩饰的示爱实在太过直接,一名胆大的吧女甚至抓起身边卫兵的手,直接塞进衣服下摆,紧贴他的身体喘气呻吟。。。。。。 兰德沃克对此视而不见,仅只报以公式化的微笑。 林翔则不置可否————只要卫兵们愿意,可以将这些女人全部带回隐月城。 他并不**,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相互爱慕,也是合理增加隐月人口,稳定社会结构的必要条件之一。 第二百八二节瘾者 第二百八二节瘾者 (本节部分内容可以说是老黑很久一个朋友的切身经历,他就是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真的很凄惨。。。远离毒品吧千万不要想着去尝试小药丸、马、粉、冰之类的东西,也不要相信别人所说量少不会上瘾之类的废话。可能各人体质有异,偶尔侥幸次把没有成瘾,可是一旦染上,整个家庭都会因为你一个人全部毁灭。真的,这方面我实在看得太多了。) 他一直在思考着兰德沃克与克莱斯特说过的话,同时纠结于下一步行动的目标。 克莱斯特永远都不会说谎————他的所有主观意念,已经随着中枢神经系统的全面改造,被彻底剥离开来。当然,作为同时兼具有生物和机械特征的合成生命体,他的大脑也会产生出新的独立意识。但这种思维概念完全建立在对林翔和兰德沃克的服从基础之上。他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经历,与“魔爪”或者种种仇恨、报复xing思维有关的部分,彻底转变为以旁观者身份的描述。他能够回忆起有“克莱斯特”这么一个人曾经是“魔爪”公司的副会长,却无法将记忆中的身影与自己重合。在新的独立意识当中,克莱斯特仍然还是克莱斯特,至于被林翔亲手杀死布鲁克。戴纳的父亲。。。。。。那只是与自己相同姓名的另外一个人。 他的脑子里储存着关于“魔爪”的大量机密。也正是通过对这些信息的分析、整理,林翔敏锐地察觉到“魔爪”会长身长出现的异常。虽然不知道自己此行究竟能有多大把握,事实却也如同他对兰德沃克所说的那样————“完全出于直觉”。 。。。。。。 夜幕降下的时候,一直呆在柜台后面的酒馆老板,也终于离开自己固守的位置,端着一盘刚刚出炉的小麦面包,满脸堆笑亲自送到林翔面前。 能够在荒野上开设酒吧的人,通常都有一些能够作为倚仗的手段和势力。他们眼光很毒,没有足够的利益youhuo,根本不会表lu出潜藏在虚伪外表下面的友善与温和。即便是面对林翔这种身家丰厚的豪客,酒馆老板也只在对方购买了大量的酒,以及交纳过足够客房订金的基础上,才殷勤地奉上晚餐。 因为,时间与事实,已经让他狡诈多疑的脑袋终于确认了两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第一:这些从未在德诺尔曼克斯出现过的陌生人,口袋里的钱包的确与他们外表看起来同样丰厚。 第二:他们很慷慨,也足够大方。能够一次xing拿出上千骷髅元的家伙,绝对不是表面光鲜,实际上却吝啬得连内ku也舍不得穿的穷鬼。 新烤的面包非常松软,散发着浓郁扑鼻的香气————这是酒馆老板卖力介绍“豪华套餐”当中,唯一被林翔接受的部分。同时,他也拒绝了与之附带烤巨鼠肉和沙蛆紫huā菜汤之类的东西。这些食物看上去卖相不错,香味也非常独特,却明显带有相当分量的辐射元素。尤其是那种从腐烂尸体身上繁殖出来的肥胖沙蛆,虽然经过油炸,可是漂浮在汤里黄滚圆胖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刚刚从大肠里用力挤压出来,短落成节状,两头尖中间粗,散发着yu呕恶臭的屎。 尽管如此,林翔仍然还是为这顿仅仅只得到实际数量三分之一的晚餐,支付了全额数量的酬金————新生代人类的思维比旧时代人类更加“单纯”。在表现出足够实力的情况下,只要你让他们感受到慷慨与大方,很容易就能得到和善与友谊的回报。德诺尔曼克斯终究不是隐月城,与其因为节俭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大方一点,用钞票消除所有潜在危险。 晚餐并没有因为菜品单调而变得无味。当两名卫兵从越野车厢里拿出六五七一基地生产的各种罐头,用午餐肉、素什锦、红烧牛肉、黄焖酥鸡等美食,将两张桌子装点得琳琅满目的时候,酒客们震惊、贪婪、嫉妒的目光,也再一次被聚集过来,牢牢停留在这些陌生人身上。 “今天晚上,这里所有人的酒,都由我买单————”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造成的效果却不亚于核弹爆炸。轰动、直接、彻底。。。。。。几分钟后,随着酒馆老板把一瓶瓶灌水兑淡的威士忌与朗姆酒送上所有桌子,酒客们潜意识当中的敌意和戒备也彻底消除,望朝林翔的目光仍然带有一丝本能的警惕与畏惧,却增添了足够的友善与温和。 龙腾,是一块新崛起的领地。 黑帮和雇佣兵判断事物的标准,很大程度上只是物质与价值。他们是一个没有固定活动范围的流动群体。一杯酒,可以让他们产生出慷慨的概念。下次遇到同样佩戴黑sè团龙徽章的人,很自然的就能产生出足够融洽的气氛。这种善意效应bo及的范围还将随着与其交往的人群不断扩大。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一种变相的蝴蝶效应。 。。。。。。 小酒馆的门,悄无声息的裂开一条缝。被酒精麻醉的酒客们大多没有注意到这种非常微小的变化,只有几个座位靠近门口,忽然感觉到从半敞房门外刮进丝丝凉风的半醉者,才会下意识地转过身子,努力睁大猩松mi离的醉眼,从一片朦胧的视觉场景中,分辨着刚刚从门外走进的一个模糊身影。 那是一个年纪四十上下,带有旧时代欧裔人种特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看上去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他穿着一套皱巴巴的灰绿sè制服,非常破旧,表面沾满已经发黑的大块油污。膝盖与手肘等关节部位已经被磨损出拳头大小的洞,左边肩膀上的衣服袖子半塌着,布料边缘到处都是脱落的线头。他脚上只穿着一只豁口的敞口旧皮鞋,另外一只则用几块破布包裹起来。被厚厚缠带与绳索捆绑在一起的右边小tui似乎是受过伤,覆盖在最外层的一块黄sè碎布,已经被黑红sè的液体浸透,层层叠叠的布缕表面还在不断渗出黄绿sè的脓水。每走一步,都会将这些肮脏恶心的液体牵带挤压出来,顺着已经干焦硬化,像固体化壳状变脆的布料边缘缓缓滴淌到地面,被踩出一个个潮湿,略带鲜红,散发出浓烈腥臭的脚印。 他瘦得非常厉害,面颊已经深深陷入头骨,紧绷的皮肤下面,看不出一丝肌肉或者脂肪存在的痕迹。左右颧骨以近乎夸张的形态朝外拱凸着,眼窝在眉弓与鼻梁之间的倒陷进去至少超过四厘米。满是皱纹的灰暗眼,包裹着仍然能够发挥视觉效果的球状晶体。光秃的头顶只残留着几根淡黄sè的柔软毛发,看上去就整个人如同先天发育不足的早产婴儿,又好似有着明显身体缺陷的侏儒。 没人搭理这个刚刚走进酒馆的干瘦男子,所有围坐在桌子旁边的酒客,都在旁若无人大声谈论各自感兴趣的话题。站在柜台背后擦拭着高脚杯的酒馆老板,也用充满厌恶的目光从他身上不时瞟过。 男人弯着腰,佝偻着背,神情呆滞地搜索着眼睛能够看到的每一寸地面。偶尔,他也会抬起头来,悄悄偷看几下摆在桌子上的烤肉和酒。每当目光与那些散发着扑鼻香气美味接触的瞬间,他的喉咙总会不自觉地上下滑动,附近的人也能清楚听见吞咽口水的“咕嘟”声。 “这家伙是谁?” 林翔从餐盘里拿起一块面包,用手撕成小块,塞进口中慢慢咀嚼,同时将探询的目光转向对面一个正与卫兵黏在一起的酒吧女郎。 “他叫斯普威尔肯,哦好像是斯文威尔根。。。。。。确切的名字我也记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和这两个名字差不多的发音。他是两年前搬到镇上的,那个时候他很风光,还是北方某个大城市专设在这里的定点交易商。当时他非常有钱,经常光顾这里。后来,据说是得罪了“魔爪”外勤部队的一个副队长,被那帮人抢光所有的钱,用超大剂量的“杰特”连续注射了好几个星期。。。。。。从那以后,他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饿了,就到处找吃的。偶尔也有人看他实在可怜,给他一两枝“杰特”。。。。。。但这样做根本没什么效果,毒瘾也越来越大。。。。。。” 酒吧女郎说话的声音很小,不时也偏过头,越过旁边龙腾领卫兵宽厚结实的肩膀,偷偷看着斜对面酒桌上几个身穿“魔爪”制服,面貌凶狠的男人。被黑sè眉笔和紫sè珠光眉膏涂抹得颇具youhuo力的眼睛里,本能地流lu出恐惧和惊慌的目光。 林翔默默地看着蹒跚脚步往来于各个酒桌之间的枯瘦男人。那张瘪缩如骷髅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纽扣脱落,敞开的衣服xiong口,lu出两排从皮肤表面高高凸起,触目惊心的整齐肋骨。长时间营养不良和神经系统萎缩,使大块肌肉如同被重力狠狠压进骨缝之间,留下一道道灰暗yin森的凹槽。他半张半闭的嘴角一直在流着恶心的浓涎,呆滞的目光却在桌脚椅座间来回搜寻。偶尔发现一块被别人啃光,扔在地面上的骨头,会立刻弯腰突窜过去,两眼放光地将骨头死死抓在手中,忙不迭塞进嘴里,用枯黄的牙齿用力嚼咬出“嘎蹦嘎蹦”的脆响。 一个身穿“魔爪”黑sè制服的雇佣兵抓起桌面上喝空的酒瓶,站起身,解开皮带,从松散的ku子里掏出软垂的生殖器,将粗涨的马眼凑进瓶口,收缩肌肉,从膀胱中挤压出一股腥黄sāo臭的尿液,很快注满瓶内三分之二的空间。。。。。。做完这一切,才心满意足地穿起ku子,带着脸上/yin/dàng/邪/恶的笑意,把沉甸甸的,散发着温热的酒瓶递到瘦男人面前。 骨头很干,表面带有大量沙土,嚼起来很费力。碎裂的骨片扎在喉咙中央,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瘦男人枯黄的脸上立刻涌起一片不正常的鲜红,他看也不看雇佣兵递过来的瓶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直接凑到嘴边倒翻瓶口一阵猛灌。这种丝毫不辨的行为,在酒馆中立刻引发一阵哄堂大笑。距离最近的几名酒客甚至连眼泪都笑出来,站在瘦男人旁边,刚刚拉上ku子,正在系皮带的雇佣兵,被烟酒熏浸透过度的脸膛上,也扭曲出得意洋洋的狂笑。 “别看了,他已经没救了————” 兰德沃克一直注视着林翔的眼睛,当那双黑玉眼眸深处刚刚释放出森冷残忍目光的瞬间,他非常及时地用细长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认真地说:“他服用的毒品剂量太大,“杰特”摧毁了他体内中枢神经的主要传导部分。他的大脑已经丧失对于事物的最基本判断,仅仅只是在生理饥饿感的驱使下进食。这种状况也许还将继续半年或者更久,但是永远也不可能恢复。我曾经收治过几个类似的成瘾病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尤其是在最后几个星期,那些病人给我的感觉。。。。。。根本就是一群没有自主思维,行动迟缓,随时可能/肉/体/崩溃的活僵尸————” “杰特,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兰德沃克抿了一口啤酒,感受着清凉口感的同时,说话的语气也尤为沉重:“它能对大脑产生强烈的刺ji效果,短时间内,强行促发肾上腺素分泌。但这个过程是以破坏人体细胞组织为代价而产生。几乎所有家族士兵都会携带一枝“杰特”,在最危险,也是死亡即将降临的时候,他们通常会注射这种可怕的药物,让自己感受不到死亡带来的恐惧。这样做,并没有什么过错。可是在普通人群当中大量出售。。。。。。很幸运,你不是那种目光短浅,单纯只看到利益的傻瓜。龙腾领拒绝接受这种近乎自杀的毒品。。。。。。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留在隐月城的部分原因。” “。。。。。。他,还能活多久?” 身边充斥于耳膜的hun乱与喧嚣,似乎没有对林翔产生任何影响。他面sè平静地看着坐在地上举着酒瓶猛灌的枯瘦男子,说话声很轻。 “我不知道————” 兰德沃克摇了摇头:“药物刺ji效果无法单纯从外表进行判断。这需要一系列详细的数据测试。你没必要救他,也不可能救他。人类以大脑是否保持思维状态作为生存或者死亡的界限。他的皮层组织已经萎缩,即便全面更换新的神经传导系统,存活期也不会超过五年。”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林翔从男子身上收回目光,声音柔和得如同低语的恶魔:“我只是在想,如果把浓缩过的高纯度“杰特”注入寄生士体内。。。。。。是否仍然会保持同样的效果?” 兰德沃克hun身一震,“咔嚓”一声,握在手中的拉罐啤酒被捏得瘪缩变形,破裂的金属锐片割开他手心的皮肤和肌肉,冰冷的酒**体和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他猛然抬起头,盯着坐在对面的林翔,声音颤抖地问:“你,你,你准备用它。。。。。。” “只是做为一种预备手段。如果可以,我根本不会使用这种肮脏邪恶的东西————” 林翔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人类世界当中不应该出现这种东西,真的不应该。。。。。。” 兰德沃克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说话声也随之平缓下来:“一个人不可能改变世界,除非你拥有。。。。。。” “你说的没错————” 林翔神情冷然地打断了他的话,沉默片刻,他掀开衣服下摆,抽出别在后腰上的m500手枪,举手瞄准坐在侧面地板上正端着尿瓶猛灌的干瘦男人,淡淡地说:“但我至少可以改变某一个人的命运,让他摆脱被侮辱和肮脏、罪恶的环境。。。。。。进镇前你的那句话说得很对————德诺尔曼克斯这个地方,的确不值得喜欢。” 话音刚落,他重重扣下扳机。 雷鸣般的枪声彻底压过酒吧里所有喧嚣与嘈杂,瘦男人的头颅被整个炸开,爆成一团红白hun杂的血雨浆雾,爆裂开的骨片将他手中握着的酒瓶砸烂,sāo黄的尿液溅得站在旁边几名“魔爪”雇佣兵浑身都是,散发出强烈的酒味和臭味。 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每一个人,包括那些酒精上了,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醉鬼,都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森寒与战栗。无数道目光直楞楞地盯着坐在酒桌旁边的林翔,还有他手里那把口径粗得惊人,释放出淡淡硝烟与白sè雾气的枪。 慢慢转过身,林翔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在所有人脸山飞快掠过,冷冷地说:“他是人,不是任由你们肆意践踏尊严的玩具————” 第二百八三节屋主 第二百八三节屋主 黑夜过后就是白天,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过程,在宇宙中已经延续了亿万年。被这颗散发出光和热的强烈恒星照耀着,万物繁衍、进化的过程也许仍会继续同样的时间,或者更久。。。。。。但是不管怎么样,地球同样转动,太阳照常升起,生与死的循环,也在老迈与新生之间旋转、交替。 黑金镇外通往德诺尔曼克斯道路左侧,竖立着一座五十余米高,用砖石与粗大木料hun合建造的了望塔。一名身穿黑sè“魔爪”制服,肩膀宽厚的上尉军官站在简易护栏背后,手里握着一副表面附件已经出现大部分磨损的战术望远镜,神情凝重地望着镜头视线中那两辆从德诺尔曼克斯方向飞快驶来,在天地间席卷起一片漫天尘土的重型越野车。 作为“魔爪”安排在核心区域外围的监视岗,德诺尔曼克斯发生的一切,都会以远程通讯方式立即上报黑金镇的公司决策层。小酒馆里意外、血腥的插曲,自然也在监管人员的日常报告事务范围。从昨天晚上开始,黑金镇守备部队就全部进入戒备状态,各种轻重武器纷纷对准通往镇内唯一道路的尽头,被紧急集合令催促进入战斗掩体,睡眼惺松的士兵们缩在枪座背后,一边用最恶毒的字眼咒骂着那些给自己带来麻烦的家伙,一边强打精神仔细注视着道路尽头任何微小的动静。 两辆涂有黑sè团龙图案的越野车,并没有表现出强势的狂暴与嚣张。它们行进的速度不快,大约只保持在四十码左右。透过飞扬的尘土,了望塔上的军官,可以清楚看见驾驶室和车厢里一张张被黑sè防辐射镜覆盖,神情冷肃的面孔。 “他们已经进入射程范围,是不是现在就发警报?” 旁边,一个年纪二十上下,鼻间上渗出点点汗珠,脸sè苍白的年轻士兵,双手死死握住手摇警报器的曲柄,神情紧张地问。 上尉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敏锐的目光扫视着车身上下每一处值得注意的细节。车顶机枪塔座上没有射击手,设置在枪口位置上的防沙器也没有卸下。。。。。。凭借丰富的经验,他基本上能够判断出这支外来车队应该没有什么敌意。 或许。。。。。。昨天晚上在德诺尔曼克斯发生的一切,仅仅只是误会状态下产生的意外。毕竟,那场小冲突当中,没有任何身属“魔爪”的人受伤或者死亡。被当场枪杀的,也不过是个服食“杰特”成瘾的饿鬼。虽然,报告中曾多次提到这些佩有黑sè团龙标志外来者极其强势,可那些被毒品买家分设在德诺尔曼克斯外围的武装联络人员,同样也对“魔爪”抱有不太信任的态度。单纯只用这些停留在表面上,没有任何实际依据的东西,根本不可能进行准确判断。 “让他们停车,派个人上去接洽一下————” 紧张思考片刻,上尉从微张的嘴chun中吐出这句足够分量的决定。话音刚落,未等士兵离开警报器走向扶梯,他又摇了摇头,用带有命令xing质,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口气说:“算了。。。。。。还是让我亲自走一趟吧” 很少有人会直接来到黑金镇,正常情况下,毒品买家根本不会主动进入这座被黑暗与邪恶笼罩的镇子。即便是因为生活所迫,想要淘金的外来居民或者/ji/女、工人之类的特殊角sè,也必须经过德诺尔曼克斯守卫者的身份认可,才能得到在黑金镇定居或者短暂逗留的权利。 站在道路中央,望着缓缓停在正前方五米多远位置的越野车,“魔爪”上尉只觉得自己两只手的掌心,已经被黏湿湿的汗水浸透。颤抖的手指忍不住想要曲握成拳,又想本能地回缩胳膊抽出别在皮套里的手枪。 就在上个月,他刚刚huā费了三万多佛烈尔元,从一个持有牌照的医生手里,买到一支紫sè的五级强化药剂。这些钱是上尉的全部财产,他必须让自己超越原来的二级强化体质,尽管五级药剂的改造机率最多不超过百分之四十,昂贵的价格也足以从流民手中购买十几个身材、长相都很不错的处*女,可他仍然选择进化,放弃了无用的享受。 上尉的运气不错,他没有被疯狂反噬的病毒控制思维,成功越过进化极限,获得比原来体质强悍成倍以上的力量。这也让他在“魔爪”内部的军衔提高了一级,待遇、地位都随之增加,身为中阶强化人的强烈自信,也开始在内心深处逐渐膨胀。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一直保持着这种自傲的良好状态。就在刚刚离开了望塔,站在道路中央,伸手挡住越野车的一刹那,上尉只觉得心脏猛然抽紧,扑面而来的强烈压迫感,几乎使他瞬间窒息。 两辆外形狂野的越野车上,发散出异乎寻常的强大生物气息。七道。。。。。。不,应该是八道五星级别以上的寄生士气场,像一个个没有固定实体的巨拳,铺天盖地迎头猛砸过来。虽然没有造成实质xing的身体伤害,可是在上尉的探测意识中,这些沉默在车厢里的陌生人,根本就是一头头狰狞残暴,随时可能把自己活活嚼碎的猛兽。 这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承受的级别,也不是自己这种身份卑微者能够应对的场面。然而事情就是这么滑稽,除了一名在镇内指挥中心负责全面管理事务的中校,上尉已经是黑金镇上所有武装人员当中,递次往下第二军阶职权指挥官。 对于“魔爪”,黑金镇是最大的“杰特”产地。但产出并不意味着收益。能力强者也比普通人有着更多的物质需求和权力yu望。因此,几乎所有“魔爪”高层都拥有属于自己的si人领地。除了在变异婴粟成熟的季节,很少能够在黑金镇看到这些人的身影。他们统管着某些独立的定居点,其中实力强大的集团,甚至掌握有人口逾万的城市。在所有高层当中,副会长克莱斯特。戴纳应该算是一个异类,他一直据守着镇子里那幢装修豪华的漂亮小楼。就在几个月前,克莱斯特大人也带着他的si人卫队离开了。也许,他也像那些强者一样,去寻找一块真正属于自己,能够成为si人财产的领土。。。。。。 总而言之,上尉的确是黑金镇上唯一能够站出来与陌生人对话的最高阶级军官。对于一个令人闻之sè变的杀手集团来说,这种情况的确有些古怪,却也极其正常。毕竟,从未有人敢于在黑金镇上寻衅闹事。即便是在防卫力量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候,拥有数百名武装人员的外来毒品买家,也仍旧老老实实遵守这座小镇的法律。 原因很简单————小镇南面那座戒备森严的白sè小屋,是“魔爪”会长的居所。虽然很少有人能够见到他的真面目,可是,每一个有幸见过他的人都说————那是一个比寄生士更加强大,拥有难以想象力量的超级强者。 越野车没有熄火,踩下离合器,放开,右脚同时轻点油门,操纵车辆以灵活优美的姿势从道路侧面绕过,把驾驶室缓缓靠近站在路面中央的“魔爪”上尉。林翔放下车窗玻璃,把左手胳膊架在方向盘上,转过兼具英俊和威严的脸,淡淡地问:“大卫。卡斯尔在哪儿?” 非常无礼的问话,极其嚣张、狂放。 上尉的脸sè边得很难看。他心底蕴积着强烈的怒意————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于用这种冷淡傲慢的口气对自己说话。但他也丝毫没有想要释放暴怒的意思。坐在车厢里的高阶寄生士数量多得可怕,即便只有一个,也根本不是自己这种能力弱小强化人能够对付。强者。。。。。。本来就是漠视一切的资格。 强压下心底里越来越重的寒意,上尉艰难地咽了咽发干的喉咙,他尽量提高音调,用略微发颤的声音说:“请稍等,我这就与统管内部事务的相关人员联系,让他们。。。。。。” “不用了————” 林翔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时间不多,耐心也不太好。说吧大卫。卡斯尔在哪儿?” 车厢里释放出来的生物气息越来越强烈,一双双被黑sè防辐射眼睛遮挡住的眼睛,死死紧盯住站在道路中央的军官。上尉脸sè瞬间变得惨白,可怕的威势强压下,他甚至连最简单的反抗也做不到,只能像一头被无数饿狮猛虎环绕围饲之下瑟瑟发抖的绝望豚鹿,伸出颤动弯曲的胳膊,勉强抬高,指了指远处那幢从各种高低建筑背后隐隐lu出尖角的白sè房屋。 。。。。。。 “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莽撞了点?” 散落在路面上的石块坑凹,使越野车身一阵颠簸。副驾驶座上的兰德沃克抓紧扶手,皱起眉头,颇为忧虑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全神贯注驾驶车辆的林翔,说:“那个男人毕竟是“魔爪”公司的会长,号称拥有寄生将实力的变异人。” 林翔看着已经从建筑群背后lu出大门的白sè房屋,狠狠踩了一脚油门:“对于龙腾领,“魔爪”始终是一个必须清除的威胁。我们都很清楚“杰特”这种东西会产生多么可怕的危害,也明白它所带来的庞大利润足以使人发狂。隐月城与“魔爪”之间根本不可能做到共存。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你打算怎么做?表面上的接洽和谈判应该起不到什么具有实际xing的效果。那家伙可是比九星寄生士还要强大的寄生将————” 兰德沃克刻意压低声音,认真而急促地说。 “寄生将再强大,终究只是一个人。” 未等兰德沃克反驳,林翔已经接上被自己中断的话:“这并不是狂妄,我也不是那种单纯只有信心和冲动,却丝毫不考虑实际存在与力量对比的蠢货。这里距离目标非常接近,我已经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释放出强大的生物气场。。。。。。那的确是我前所未见的,最强大的能量bo动。非常可怕本不是对手。”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面sèyin沉的兰德沃克在怒吼。 “。。。。。。我也不知道。” 林翔的回答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眼睛深处变幻着夹杂于畏惧、疑huo、暴虐和亢奋的复杂目光,望着二十米外已经能够看清楚所有细节的白sè金属大门,还有在房屋外部迅速跑动,占据有利防御位置的“魔爪”士兵,他踩下刹车,保持不熄火状态下慢慢轰着油门,发出震耳yu聋的引擎咆哮,同时以深沉、机械、又有着难以名状韵律的声音说:“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大脑告诉我。。。。。。直接面对那个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越野车在嚣张狂暴的机械力量驱使下,以骤然上升到四千转以上的发动机速度猛冲,减直接撞开被铁闩紧紧扣住的大门。刺耳的轰然巨响声中,古典优雅的镂huā金属栅门被撞得倒飞出去,伴随着恐怖的呼啸,嗖然飞越出数十米远,在空中划出一道算不上漂亮的斜线,深深扎进一幢两层小楼底部的木质部分。尾端,还在剧烈摆动散发出“楞楞”的颤音。 收到消息的中校站在距离房屋入口十多米远的沙垒背后,脸sè铁青地望着肆无忌惮冲进院子的两辆越野车。他没有下令反击————从车上走下来的寄生士足足多达八名,他们可以在半小时内摧毁整个黑金镇,把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的脑袋堆在一起当作摆设。。。。。。这种程度的武力已经超出自己应当承受的职权极限。进化人和普通人不应该参与寄生士之间的战斗。。。。。。何况,对方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他们要找的人,是大卫。卡斯尔会长。 军靴与地面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翻腾。 那是体内血液沸腾的燥热感。有畏惧,也有冲动。 释放出的意识能量已经准确锁定房屋西面的一处小居室。那里有一个男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生物能量,远超出自己所知的力量上限。狂暴、猛烈、突如其来。。。。。。林翔本能地想要颤动,想要退缩,甚至还有想要掉头跳上车,以最快速度打火,狠踩油门飞快逃离,难以遏制的冲动。 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思维空间里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识————想要逃跑,而另外一个声音却用不可置疑的坚定口wěn告诫自己:必须牢牢站住脚,然后再走进去。 身体似乎也分裂成两半,被两股前后相反的力量牵引。一个朝后外拖,一个正推着肩膀将自己拼命朝前挤压、猛撞。 左右对称的人类大脑,真的能够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意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虽然不知道潜意识当中的狂妄与信心实际来源于何处?但是林翔很清楚————恐惧的原因,是在生物进化历程中形成,对外界生命体从形状、体积、力量膨胀感与气息等方面综合形成的威慑。猫狗看到狮虎只会萎瑟哀企,丝毫不敢反抗,正是基于同样的理由。 寄生士与寄生将之间没有任何可比xing。庞大的实力差异,已经形成森严的等级。这种威摄会随着对峙时间增加,或者数量对比优势等因素逐渐淡化。但从生物进化的历史来看,很少存在婴儿向成年人挥拳的例子。 但是不知为什么。。。。。。林翔很想走进房间,亲眼看看那个尚未谋面的神秘男子。 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他仍然站在门口。 身体已经不再发颤,xiong口部位的起伏程度却依然强烈。望向房屋内部的目光,也被迅速布满整个眼球的血丝,涂抹上一层妖异的鲜红。紧张,使脸上的骤然凝固的肌肉释放出难受的酸痛。 “你怎么了?” 兰德沃克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正准备抬脚走上台阶近距离观察,却被猛然转身的林翔一声暴喝,当场僵在原地。 “就站在那,别过来————” 林翔漂亮得颇具女xing化的脸孔扭曲着,眼睛中射出狂乱的光芒。他必须尽快适应这种因为力量差异产生的威压。潜在的恐惧感正在逐渐消退,他知道兰德沃克是出于好心,但这种时候没人能帮自己。即便屋子里的那个男人是一头变异怪兽,也只有自己能够独立面对。 何况,兰德沃克不是寄生士。 思维空间里的男人一直没有动作。他显然已经察觉到门外的异常,却没有离开房间或者采取任何应对手段。 他。。。。。。似乎也在等待。 长长呼出一口沉重污浊的气流,林翔狠狠咬了咬牙,拼尽全身所有力气,艰难地迈出重若千钧的第一步。 第二百八四节人? 第二百八四节人? 思维意识探测的范围,与寄生士拥有进化力量强弱成正比。以林翔强如九星的异能,发散开的意识探测半径,最远可以达到两百米左右。以所在位置为核心,半个黑金镇的地型、建筑、武装守卫等信息清晰地显示在脑海中央,在林翔的意识中飞速闪现,勾勒出一条条可能的行进路线,所有可能成为障碍的墙壁、杂物。陌生感与暗藏的火力点在他面前一片透明,林翔现在对这个素有恶名的小镇完全了如指掌。如果愿意,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潜藏在地下与角落里每一只虫子的位置。 白sè房屋大门已经敞开。 风,从狭长幽深的走廊尽头呼啸而来,刮在脸上,感觉不到这个炎热季节应有的烘闷与蒸腾,反倒有种被冰锥刺入肌肉的森冷。 房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在林翔大脑中形成一幅详尽细致的三维透视图。就在图画侧面似乎是主客厅的位置,一个男人正背对着他,默默靠在宽厚的沙发上。 林翔一步步挪进走廊。他走的很慢,很小心,脚步却非常坚定。 墙壁和摆在走廊上的各种装饰品,仿佛被摄像机锁定的枯燥画面,从林翔身体两边如慢镜头般缓缓后退。他面皮紧绷,瞳孔焦点死死地盯着随着脚步不断扩散开来的每一处角落。眼角不住抽*动着,神情冷漠,肌肉保持随时可能爆发状态。每走一步,他都要精心计算与周围各种障碍物之间的距离,充分考虑前进以及后退的必需空间。 越来越接近走廊尽头拐角,他的心脏也以疯狂的速度拼命跳动着。汹涌奔流的血,在柔韧的管壁中肆无忌惮地冲撞、沸腾,刺ji着大脑在恐惧和理智之间作出判断。继续前进还是转身逃跑,全在一念之间。 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当病毒ji发人体潜能达到一定程度之后,**、速度、反应力均会上升至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境界。细密的肌肉纤维能够挡住常规口径子弹攻击,充满爆发力的速度根本不会给对手以开枪射击的机会。即便是在已经被牢牢锁定,带有死亡能量弹头破空袭来的瞬间,灵敏的强化神经仍然能够以微秒为单位,引导身体侧让出几厘米,巧妙避开子弹飞行的弹道。 与意识探测图像中搜索到的场景一样,走廊拐角宽敞的客厅中央,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安静地坐在长沙发上。林翔刚刚从走廊尽头出现,他也缓缓转过身,将隐藏的面孔完全暴lu在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下。 房间里的摆设非常简单————两只紧靠墙壁摆放的壁橱,一个配有四张椅子的红木方几,橱柜的网格当中摆着一些做工精致的瓷器。至于屋子中间最宽敞的部分,则被一条昂贵宽大的真皮沙发牢牢占据着,地板上,还铺有厚厚的,图案复杂sè彩鲜艳,给皮肤以最柔软舒适触感的阿拉伯长羊绒毯。 男人就坐在沙发上。正前方,墙壁表面镶嵌着一台长度大约为三十吋左右的巨大立体屏幕。几条黑sè电线将屏幕和摆在旁边立柜上的dv播放器连接起来。男人身体右侧的茶几上放着刚刚按下暂停键的遥控器,还有一杯显然是加过冰块的可乐,还有一包掉落在桌面和地板上,散发出浓郁奶油香味儿的脆爆米huā。 林翔瞟了一眼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非常意外,也极其惊讶地发现,那是一部自己在幼年时代看过,记忆深刻的动画片————《恐龙特急克塞号》。画面上那个身穿红sè紧身衣,曾经被无数少男少女模仿崇拜的超级战士,正手握光剑,用最拉风的经典动作,狠狠砍下一只面目狰狞,看上去就觉得丑陋弱智的怪兽头颅。 沙发上的男子呆呆看着林翔,他的个头并不算高,大概只在一米六八左右,身上穿着一套米黄sè的棉质家居服。赤着脚,白晰细长的足趾,被厚长的绒毯盖住。 他长有一头漂亮柔顺的金发,半长不短的发丝从前额垂落下来,遮挡住覆盖在脸上的银制面具边缘。窗外明亮的阳光映照过来,反射出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 “你是谁?没有经过允许就擅自进入会长的房间,难道不明白这是必死之罪吗?” 短暂的震惊过后,男子似乎已经从片刻大脑空白的状态恢复过来。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林翔,还有他脚下被践踏出肮脏脚印与泥土的昂贵绒毯,愤怒地咆哮道:“你隶属于哪一个战斗小队?指挥官是谁?滚给我滚出去————” 话音未落,他已经气急败坏地从沙发旁边的暗格里取出一枝手枪,神情yin冷地对准林翔,二话不说直接扣动扳机。 “砰————” 林翔清楚地看到从枪口中**出的火焰,旋转飞行的弹头脱膛而出的瞬间,他的头部也偏向左侧斜移了两公分。在空气中高速摩擦的弹体表面,带起一层若有若无的燃烧能量,当这条略带灼热的直线刚刚从额前滑过,消失在脑后,林翔也迅速转过身子,充斥着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眼眸里,也释放出一丝淡淡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冷笑。 “。。。。。。你就是大卫。卡斯尔?” 他笑了笑,口中的发问丝毫听不出任何尊敬或者畏惧的语气,右手则抬高,回缩,后移,细长的手指灵活解开腰间皮套表面的扣子,取出带有沉重金属坠感的m500手枪,看似随意地用拇指拨弄了一下装满子弹的转轮,举枪,再用指间定住旋转的弹仓。 “。。。。。。你,你究竟是谁?” 男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连续倒退几步,再次举高枪口对准林翔,用充满威严与森冷的口气低喝道:“跪下————在最强大的会长面前,你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 “是吗?” 林翔嘴角边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根本没有想要闪避开对方枪口的意思,tui部肌肉骤然收缩,舒张,带着强大的爆发力量直接猛扑过去。握在右手的枪死死对准男人被银sè面具覆盖的脸。这种狂暴蛮横的举动仿佛动能巨大的重磅炮弹,将男人身上刚刚释放出来的威严彻底炸飞。他动作僵硬地想要转身逃跑,却只能张皇着向后连连倒退,却冷不防脚下一滑,身体彻底丧失平衡朝侧后方向倾斜。就在即将摔倒的一刹那,冲至身前的林翔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领口,将其整个人硬生生地拖了回来。 黑沉沉的枪口,停留在距离男子左眼不到一厘米的位置。被面具盖住的脸,无法看到恐惧或者绝望的神情。可是那双藏在面具背后的眼睛,却充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瞳孔紧缩,释放出发自内心深处的森寒和战栗。 林翔将男子用力揪到面前,缓缓凑近对方的脸,凝视着那双恐惧得近乎失神的眼睛近五分钟,终于微张开嘴chun,用带有重压得到释放后的轻松,还有不可思议的迟缓语气自言自语:“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你,这个骗子。。。。。。” 。。。。。。 只剩下大脑和部分感知器官的克莱斯特。戴纳,已经成为半机械类型的生命结合体。林翔仔细查阅过克莱斯特大脑中所有与“魔爪”相关的机密资料。其中,最让他感到疑huo不解的,就是身份神秘的会长大卫。卡斯尔。 他是一个拥有超级进化力量的寄生将。这一点,在克莱斯特资料中所有与之接触过的进化人都能证实。异能气息是比指纹、声纹、网膜辨别更加准确的身份判断依据,谁都不可能在这方面做伪。尤其是在等级森严,因为金钱和物质争权夺利的“魔爪”高层,实力不足,根本不可能震摄心怀叵测的手下,牢牢占据高高在上的会长宝座。 卡斯尔很少接见下属,他通常都呆在那幢独门独院的白sè房子里,只有事关大局并且必须出面对某件重要事务进行判定的时候,他才会带着冰冷的银质面具,释放出强大恐怖的威压气息,出现在畏惧得连站都站不稳的下属面前。 这就是高等进化生命对低阶生命体的绝对气场控制。即便强如九星寄生士的副会长克莱斯特,也无法在这种威压下长时间保持镇定。至于那些比他实力更弱,等级更低的异能者,甚至连走近卡斯尔身边的勇气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仔细观察或者揣摩对方心理。 也正因为有了卡斯尔这名强大无比的寄生将,“魔爪”这个臭名昭著的杀手集团,才能以他为核心形成牢固稳定的庞大势力。从未有人对卡斯尔的存在感到质疑,也没有人试图挑战他的权威————就连克莱斯特这种强者也必须跪倒匍匐在他的脚下,其他人即便偶尔产生过野心与妄念,也必须首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真有那个能力。 在林翔看来,这实在有些不正常————上位者控制集团的方式,大多通过培养亲信将每一个角落纳入掌握。然而卡斯尔的举动却截然相反,他似乎并不在意手下对利益的侵占和势力扩张,也丝毫不愿意改变“魔爪”占有的地区格局。仅仅只是死守在黑金镇这块变异婴粟产地,任由各大城市与黑帮集团对“杰特”成品认购、分销,从中获取足够维持公司运转的物质利益。 以“魔爪”拥有的财力和人力,完全可以早在数十年前就并吞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克莱斯特的资料显示————在历次高层会议中,曾经多次提到过扩张与并吞的相关计划,但是每次均遭到卡斯尔会长断然否决。他似乎对于“魔爪”现状非常满足,同时一再要求下属克制、低调。 站在房间外部,林翔同样能够感受到从屋子里传来的强烈威压气息。克莱斯特没有撒谎————“魔爪”会长的确能够释放出足以令任何异能者恐惧、发抖的生物气场。那一刻,林翔也想过转身逃跑,然而大脑中的潜意识却命令他走进去,冲进去,杀进去———— 他很奇怪,不明白,也无法理解思维意识为什么会做出近乎自杀的决定?出于对潜意识的信任,还有自身的倚仗,林翔终于做出在旁边人看来狂妄无比的决定。那种可怕的疯狂程度,甚至连兰德沃克也无法理解。 林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不死之身。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其他人不同。直接面对强悍的寄生将,凶残的“魔爪”会长肯定会将自己杀死是否就意味着真正的死亡? 旧时代,核弹从头顶落下引爆的巨大死亡能量,将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为灰烬。然而,我依然活着。被病毒寄生后产生全面变异的细胞,已经控制身体,侵入大脑,甚至直接产生出相对独立的意识。它们比自己这个宿主更加惧怕死亡,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操纵身体,在与主观意识不产生绝对抗拒的情况下,尽量避免伤害与其它危险。林翔已经无法判断潜意识的来源是否产生于变异细胞,但他并没有在主观思维当中发现带有致命威胁的提示或者预知成份。从理论而现实的角度来看,人类当然不可能预言未来,却可以通过某些已知信息,搜索、组合、解读。。。。。。从而对尚未发生的事件进行预测。 兰德沃克的研究表明————九星寄生士的大脑开发程度,大约为百分之二十八点六五左右。这已经远远超出普通人百分之五的平均值。在这种情况下,活跃的脑部组织会产生附属于主观意识的“第二思维”。这并不意味着人类能够以两种思维形态同时存在。“第二思维”仍然服从于主观意识,但思维程度和计算能力却远远强于主观,在人脑根据惯xing思维对事务作出判断的时候,第二思维也会对其进行更加符合逻辑,也更加慎密的推理演算。这也正是人类为什么会对某件事务已经产生主观决断,却下意识地觉得有所缺陷或者误差的真正原因。 最简单的例子————某个女人声称这辈子只爱某个男人。男人主观思维感觉到极大的满足,潜意识却对女人的话产生怀疑。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很久,也可能在短时间内被第二思维影响,对主观意识产生推动作用。导致的结果,男人会对女人做出一系列诸如跟踪、查询时间、探密等举动。如果真有第三者插足,立刻就会引发血腥残忍的杀戮。 林翔的主观意识同样也被第二思维影响,他选择相信变异细胞的判断。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拼命抵抗住来自房间内部强大的生物威压气息,一步一步走到男子面前。 。。。。。。 “大卫。卡斯尔,你这个骗子————” 林翔狞笑着,双眼中的怀疑和残存畏惧逐渐隐去,重新恢复成幽暗深邃的黑sè。粗大冰冷的枪口,丝毫没有从男子眼前挪开的意思。 两个人身体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不到五毫米。如果扔掉手枪,这点微小到几乎可以不计的空间,使两个男人的关系看起来非常怪异、亲昵。就像两个保持最紧密结合姿态的/基/佬,面对面,眼对眼,神情脉脉凝望着对方,感受到彼此口chun中喷吐出温热气流的同时,也随时可能拥抱、舌wěn、吮吸。。。。。。 林翔确定————包括克莱斯特在内的“魔爪”高层,没有一个人敢于在这种距离接近大卫。卡斯尔。因为,只有在种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已经摆脱寄生将的生物威压气场,直接面对一个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 大卫。卡斯尔没有异能。 “魔爪”会长拥有强如寄生将的实力,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话。 然而,那道令人畏惧的强大生物气息,却真实存在。 林翔盯着站在面前的男子,握在手中的枪口缓缓下移,笔直指向对方剧烈颤抖的双tui中间,神情诡异地笑了笑,说:“把ku子脱了————” “你。。。。。。” 男子神情一滞,一直拼命保持震惊的面孔终于骇然变sè。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胯部,额头上迅速渗出密密麻麻的冰冷汗珠,嘴里发出明显带有恐吓意味的叫喊,声sè俱厉地吼道:究竟是谁?你,你想干什么?” 林翔握枪的手一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稍微偏离方向的子弹紧贴男子脚根,呼啸着钻进地板,在漂亮柔软的羊毛绒毯表面,烙出一个带有焦黑碳化边缘的孔洞。 “下一次,我会瞄准一些。” 林翔微笑着把枪口挪回原来的位置,口气森冷不变:“脱掉ku子,让我看看你下面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 第二百八五节藏物 镶嵌着“路易。威登”标志的皮带,带有“梦特娇”红色小花瓣图案的棉质长裤,两样带有旧时代文明气息的似乎是历经百年时光来到废土世界的珍物。可是从新旧程度来看,似乎又好像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仿造品。 男子脸色一片惨白,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紧紧捂住/下/身/中央生殖器官所在的位置,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黯哑的嘶喊和呻吟,龇咧着牙齿,在清晰可辨的“格格”声中恶狠狠地反复纠磨。剧烈的力量撕扯在脆弱牙床表面撑开一道道裂口,鲜红触目的血丝很快浸满细密的牙槽。配合白的不正常的皮肤,看上去,活像就是古代传说中以人类为食的吸血鬼。 林翔仍在微笑。 他根本就不觉得害怕————这种仅只停留在表面上的恐吓威胁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如果是刚刚走进房间,与男子目光正面接触的时候,他很可能会因为顾忌对方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异能气息而颤抖、退缩、逃跑现在,他已经看透了虚掩在表面上的伪装————男子身上释放的气息的确很强,但这不代表/肉/体/力量。用句旧时代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头披着恐怖狼皮的柔软绵羊。 林翔猛然抬高枪口,指端重重扣下扳机的同时,枪口也尚未上抬,喷射出长长的火舌。裹挟着燃烧能量的弹头笔直划过空气,从距离男子头部左侧仅有一厘米的地方呼啸而过————剧痛,声嘶力竭的惨叫,被弹头轰碎高高飞散开的半边耳朵,共同充斥在房屋空间。 林翔抖开m500的转轮,从口袋里摸出两颗子弹缓缓填进控制的弹槽,狞笑着,用金属般冰冷坚硬的声音说:“我没有耐心和你玩捉迷藏游戏。最后再说一遍————脱掉裤子————” 男子身体发射性地猛然绷直,怨毒的目光死死盯住对面那双带有讥讽笑意的眼睛。他松开紧握的双拳,颤抖的手指在皮带锁扣上踟躇徘徊。他慢吞吞地解着金属簧片,手腕机械地在钮扣与布质裤料之间游走。他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可是再缓慢的动作,终究仍有完结大约七、八分钟以后,漂亮的“路易。威登”皮带已经像条烂死蛇一样被扔在沙发上。至于那条宽松舒适的“梦特娇”家居裤,也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遮掩与防护效果,皱缩在一起,堆叠拥挤在男子两条长满黑色硬毛的瘦腿周围。 他穿着一条款式特别的内裤。外形,类似旧时代日本国出产的某款女式/贞/操/带。只不过,比那种紧紧箍勒住大腿内侧边缘的全金属制品要略显柔软,结构也更加适合男性的生理特征。 单凭肉眼,很难分辨出这条内裤的真正材质。但它看上去的确非常坚硬。完全盖住小腹位置的部分,镶嵌着一块与/贞/操/带效果完全一样的长方形密码输入器。旁边的条形卡槽里,扣着一支手指粗细的金属管。就在这些看上去具有时代穿越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幻想小说中机械人情节的古怪装置正下方,坚硬的裤档部位,还敞开有一道直径大约六厘米左右的圆洞。一条被无数黑色硬毛簇拥的棕红色肉柱,从圆洞中央无力地软垂下来。随着男子呼吸的节奏,三角形的龟状顶端偶尔也会扩张或者缩小。也许是因为直接暴露在空气和陌生人面前的缘故吧它正在慢慢充血,随时准备昂首挺立。 “把它取下来————” 林翔手中的m500,正指着男子胯下的生殖器。尽管两者在俗称与正式名字中间,都带有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枪”字,但就实际效果和功能来看,完全用金属制造,单纯只为释放死亡存在的前者,显然要远远强于只为延续后代并且释放/生/理/欲/望/的后者。 林翔的眼睛一直紧盯着男子内裤上的那枚金属管。 男子浑身一震,双手本能地按住金属管所在的位置,满面恐惧地倒推了几步,用愤怒而畏惧的口气低声咆哮:“不,这东西不能给你除非,你杀了我————” 林翔用手梳理着已经有些变长的头发,微微一笑,跟随对方脚步朝前走出同样多的距离,抬高握枪的胳膊,枪口正指男子眉心,说:“这要求实在太简单了。其实,你的性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值钱。用不着我动手,只要把你浑身剥个精光扔到外面,其他人就会向对待野狗一样把你活活玩死、弄死。“魔爪”只看中实力,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没有掌握力量的情况下发号施令。被你欺骗并且一直玩弄与股掌之上的那些副会长、执事,他们可不会轻而易举用一颗子弹来解决问题。骑在他们头上那么多年,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他很清楚林翔这番话并非故意编造。在耻辱和死亡阴影的笼罩下,他的意志已经趋于崩溃边缘。但他仍然死死紧捂住金属管,丝毫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只是消退了眼睛里仇恨与愤怒的成份,用企怜与哀求的目光望着林翔。 “那东西已经失去应有的作用了既然想要,就交给他————” 林翔身后通往走廊另外一端的方向,传来一个充满威严口气的苍老声音。 那是一个刚刚从走廊尽头另外一道房门里走出的老人。他很瘦,时间与衰老吞噬着细胞组织,使他的身形看上去佝偻且萎缩。失去大半活力的皮肤,像干枯树皮一样覆盖在身上。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尤其是眼角,已经在凹陷与外撑颧骨的中央连接部分,形成一片比鱼鳞还要密集的网状纹线。他披着一件拖到脚踝部位的宽松长袍,手里杵着一根带有橡胶触头的合金拐杖,从光线阴暗的走廊深处缓缓移行过来。 “你终于出现了” 飞快地计算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角度和各种家具摆放位置,林翔讥讽地弯起嘴角,朝侧后方向慢慢走了几步,将一老一少两个人纳入视线,握在手里的枪也斜指地面。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完全放松警惕,只要情况稍有不对,灵活的手腕立刻就能抬起枪口反弹起来。 进入这幢白色房屋前,他已经察觉出屋子里除了强大的寄生将气息外,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微弱能量存在。扩散开的意识波动能够准确判断地面空间以上的生物与障碍,却很难穿透地面,对隐藏在地下的部分进行详细探查。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除了自己和这个被认作是“魔爪”会长的男子以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莫名的神秘人物。 老人在距离林翔十米的位置停下脚步。他们都在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对方。从窗外照进的阳光非常刺眼,却也足够明亮。林翔可以看到老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他的嘴角紧紧抿在一起,虽然缺少牙齿衬托,显得略微向内瘪缩,却显示出具有力量感的坚硬。眼神异常凌厉,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冷傲与鄙睨。同时还有一丝明显的悲怆与绝望。 久久凝视着这张被时间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苍老面孔,林翔渐渐收起嘲讽和冰冷,淡淡地说:“你,就是大卫。卡斯尔?” 老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他皱起眉头紧盯着林翔,似乎想要从那张漂亮得令女人都为之嫉妒的脸上,搜寻出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然而,除了一双清澈如水的黑色眼眸,还有丝缎般柔滑脂凝的皮肤,根本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任何信息。 “你很聪明。” 五分钟后,老人放弃了无用的检视,目光重新恢复冷竣和锐利,用铿锵沉重的声音说:“连“魔爪”内部人员都不知道我的秘密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人只是你的替身————” 林翔没有直接解答,目光迅速回闪到站在旁边的男子身上,认真地说:“如果在旧时代,你肯定会成为一个世界闻名的演艺大师。但你的眼光的确很糟糕,他实在太年轻了,即便有面具遮盖,也很难产生出上位者特有的权力感和威势。即便有那根金属管的帮助,也只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他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老人的话语依然生冷坚硬,作为答案,简短的话语足够说明问题。 林翔眼眸里释放出淡若水波的目光,脸上丝毫没有生气或者动怒的迹象。忽然,那张漂亮得过分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灿烂若花的笑容。侧身,迈步,走到房间中央那张柔软舒适的沙发上坐下,右手指端拎吊着m500的枪环,似乎很享受这种沉闷凝固的气氛。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翔的话语压缩简短到极致,目的却非常明显,正指男子内裤上那根被双手盖住的金属管。 “那东西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老人站在原地未动,冷冷地说。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林翔惬意地舒展双臂,轻轻落放在与肩膀齐平的沙发背部,温惋的语音当中有着说不出的柔和绚丽:“鲍里斯已经死了,克莱斯特和布鲁克的脑袋都是我私人收藏品的一部分。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反对在我办公室墙壁上装上两个大卫。卡斯尔的头颅标本。虽然,用药水泡过的面部肌肉会出现萎缩、僵化,但是只要掏空内部软质部分,再用棉花和硬物撑压起来,看上去其实与真人没有什么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站在地毯上的男子仍旧保持下身/半/裸/的站立姿势。最初的紧张和恐惧已经慢慢消退,惨白的面颊上出现了一抹红晕。虽然身形偏瘦,却非常符合旧时代骨感的审美观。 老人静静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翔,目光深邃而锐利————看得出,那颗苍老头颅里的大脑,正在进行激烈的高强度思维运动,剧烈消耗着他身体内部衰弱残存的精力。当目光再一次接触到林翔那双清澈纯净眼睛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的挣扎与幻想,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力地歪坐在旁边一张结实的橡木靠椅中。 来自西西里的黑手党,是旧时代人类社会当中代表邪恶、死亡、罪恶的象征集合体。与克莱斯特所属的戴纳家族一样,卡斯尔也是黑手党统治核心圈中的一个家族分支。二零一五年,当整个黑手党高层正为了势力范围囊及整个欧洲,并且将南、北美大部分城市纳入控制而为之振奋的时候,却被突如其来的核弹攻击彻底粉碎迷梦,残余族人被迫进入地下避难所,在漫长的黑暗岁月中,焦急、无奈地等待重新回归地面世界的那一天。 废土世界没有旧时代的法律和约束力。以“魔爪”之名成为新势力代称的黑手党家族,也将历代祖先经营过的各种传统项目,带进这个一片荒凉的死寂世界。他们分散在各个城市经营赌场和/妓/院/,豢养数量众多的进化人和强化人作为家族武装。当变异婴粟被发现,并且从中提炼出比/海/洛/因更加精纯刺激性成份的时候,一个以生产“杰特”为主,进而扩大,充斥着暴力与肮脏交易的新型罪恶集团,也最终出现在彷徨的新生代人类面前。 “黑手党与洛克菲勒家族世代为敌。旧时代表面上的和谐,其实只是我们彼此之间达成互不侵犯协议的一部分。那个时候,洛克菲勒家族的利益重心,已经从传统的石油、煤炭和钢铁资源,逐渐转换为植物型高能燃料与水分解氢氧系统等可再生能源方面。我们则占据博彩和娱乐。这种看似融洽的关系其实随时可能破裂,洛克菲勒需要更多资金投入研究与生产,我们也需要把多余的钱用于一些颇有前景与市场的研究项目。谁也不肯从固有利益中分割出一部分,两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已经从彼此渗透,发展到越来越强烈的敌视。表面上看,黑手党拥有最强大的地下武装力量,并且能够在当时全美国,甚至整个欧洲掀起反政府暴乱的能力。所有家族成员都认为我们能够稳压洛克菲勒,只需要三至五年的时间,就能取代老约翰三世对共和党的控制,成为下届美国总统选举的幕后支持者。” “这种狂妄的看法,使黑手党高层对局势判断一直保持乐观。直到阿根廷方面传来孟山都公司因为除草剂污染的丑闻,同时引发民众对转基因作物的普遍不信任感之后,我们才意外发现————洛克菲勒在生物研究方面的动作远比想象中庞大得多。为了弄清楚他们的整个计划,当任教父命令潜伏在洛克菲勒家族内部的暗间展开一系列行动。那个时候,我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由于彼此渗透和资料泄露,六十多名已经占据洛克菲勒家族高层,并且得到信任的暗间全部被杀。只有一个怀有洛克菲勒。约翰孩子的女性,借助外出检查身体的机会,通过医院方面的布置,向我们传递出一份带有变异细胞样本的简略计划书。这是我们最早得知直接上有“寄生士”存在的证物。按照黑手党家族上层的商议结果,原本打算用这份东西与洛克菲勒进行威胁性利益交换。但他们对此一直保持拒绝和沉默。到了后来战争爆发,进入地下避难所,大毁灭旧时代费尽心机搞到的机密,已经彻底丧失了作用。” “由于辐射,“魔爪”刚刚成立初期,黑手党各大家族中已经出现了一定数量的初阶变异人。他们以武力强行夺取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权力位置。那是一场可怕的混乱,所有家族均在争斗中损失惨重。内战过后,实力最强的卡斯尔家族和戴纳家族达成共管协议————相互承认对方直系继承人资格,以十年为期限,轮流掌控“魔爪”。但是实际情况并没有如协议中规定的那样进行。怎么说呢从我最初执掌会长职务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百年。” 老人的声音沙哑而深沉,充满对痛苦回忆的追索,对现实的恐惧,还有对无法预知未来的绝望。 林翔的思维意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对黑手党和“魔爪”的历史丝毫没有兴趣,只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望着被年轻男子捂住的那根金属管。v!~! 第二百八六节黑白 第二百八六节黑白 “这就是那份最初的样本————” 老人似乎看透了林翔在想些什么,他杵着拐杖,慢慢蹒跚到神情执拗的男子面前,轻轻拨开横挡在tui档部位的手,在键盘上熟练输入一串密码。随着紧紧扣住管身的钢齿朝两边张开,他从卡槽中轻轻取下短粗的圆柱形金属管,转身,带着脸上复杂的表情,递到林翔面前。 手指轻触坚硬的管壁表面,可以感受到一股从男子身上带来的温热。凑近眼前,林翔立刻感受到从管内散发外溢的强大生物气息。剧烈、狂暴、凶猛。。。。。。比他此前遭遇过的任何变异人都要可怕。 把m500塞回皮套,腾空的右手食、拇指握紧金属管口,朝着逆时针方向用力旋转,当皮肤表面感受到松动与分散的时候,林翔也慢慢从管壁中chou出一支长度约为四厘米,用高强度聚脂材料制成的透明“u”底试管。 林翔眯缝着眼睛,对着从侧面窗户里shè进的阳光,将试管举高。隔着无法阻拦视线的管壁,可以清楚地看见————在半倾斜的管底部位,堆积着一撮体积约为十毫升左右的灰sè散状颗粒物质。从形状与外观判断,很像是一堆普通无奇的沙。 “这东西对普通人丝毫没有影响,只有进化异能者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按照当时获得的情报显示,洛克菲勒家族总共掌握有四份这种样本。其中两份被当时的英国皇家医学理事会接管,另外一份则由洛克菲勒。约翰三世直接控制。据称,样本源体是一名被除草剂感染的阿根廷籍中年男子。由于尸体在运输过程中遭遇反政fu武装袭击,残留部分只够制成四份样本。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代表着什么,尤其是在条件限制的情况下,更不可能探究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可怕的变异。。。。。。” 老人仔细观察着林翔的表情变化,虽然目前所处地位与实力均不如对方,可是由于长时间身居高位的关系,举手抬足之间,很自然的散发出一股威严。 “也正因为有它的存在,卡斯尔家族才能一直占据“魔爪”会长的位置足足一个世纪。确切地说,应该是使用欺骗手段,依靠气息威慑,让所有具有异能的变异人认为————尊敬的“魔爪”会长,是实力强悍到极点的寄生将。” 林翔讥讽地说。 “进化的概率非常低。近一百年的时间,卡斯尔家族只产生过两名初阶进化人。为了保住会长的职位,我只能这样做。” 老人脸上丝毫没有羞愧或者秘密被揭穿的困疚感。他神情严肃,语音铿锵有力。 林翔凝视着这张久经风霜的脸,蔓延开的思维意识,可以感受到老人身体内部的各种机能正在衰竭。他已经活了一百多岁,按照人类正常生命极限已经属于非常罕见的例子。但他终究没有永恒不变的新陈代谢。 “为什么不注shè强化yào剂?或者从医生联合协会方面得到帮助?以“魔爪”拥有的强大经济基础,购买生物培养舱进行器官移植手术延续生命,应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下意识联想起刘宇晨那张年轻英俊的面孔,林翔只觉得困huo。 “每一个人都在盯着会长的位置。器官移植手术至少需要huā费半个月以上的时间进行疗养,与医生联合协会接触这种事情,也根本瞒不过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者。与其让卡斯尔家族白白放弃权力基础,不如在谁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权力jiāo接。至于强化yà道你不觉得,一个人身上同时释放出极强和极弱两种生物气息,本身就值得怀疑。” 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老人嘴角不由自主地chou动着。分别停留在林翔与男子身上的目光,对于前者,流lu出毫不掩饰的嫉妒。后者。。。。。。则充满富有温情的期待。 “父传子,子传孙。。。。。。只要依靠这管xiǎoxiǎo的道具,谁也不会发现身份更替的秘密。大卫。卡斯尔永远都是大卫。卡斯尔。。。。。。这就是事实真相。尽管你们都是普通人,永远不可能进化,甚至,不可能接受强化改造。” 林翔喃喃着摇了摇头,目光一直注视着手中的试管。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打算怎么做?以正义使者的形象将秘密公诸于众?还是彻底摧毁“魔爪”?让罪孽与邪恶永远被打入地狱深处?” 老人面sè已经恢复常态,他淡淡地说:“连鲍里斯和克莱斯特都不是你的对手,杀我。。。。。。轻而易举。” 林翔没有说话。他眼皮微挑,冷冷地看了看站在侧右面的年轻男子,皱眉沉思。 他丝毫感觉不到知晓秘密的快乐。从沉睡中苏醒后,在荒凉的废土世界中,他已经从刘宇晨、克劳德、神父亚岱尔、阿芙拉以及各种不同身份的幸存者那里,得知这个世界战前战后各种错综复杂的秘密。每个人对于旧时代的描述都有相同和差异部分,它们像一枚枚威力十足的重磅炸弹,把林翔内心深处牢固坚毅的政治信念击得粉碎。他忽然发现————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已经很难用简单的邪恶或者正义加以区分。如果说,两个人的利益比一个人的利益重要,少数人就必须服从多数人的选择,仅仅以此作为正负双方界限标准的话。。。。。。自己,又应该算作哪一方? 独裁、冷血、暴虐、专横跋扈、残害民众。。。。。。在隐月城所做的一切,都符合这些明显用作贬义词语的意义。按照旧时代政工人员的怒责,现在的林翔,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帝国主义头子、黑帮头子、残暴不仁的疯狂敛富者、民主权力大盗、悲观的唯物论主义代言人。 可是,不这样做,我又能怎么办? 老老实实还权于人民? 呆呆坐在家里任由暴民抢走一切,杀光一切,毁灭一切? 还是独自一人在荒野上流làng,远离权力纠纷,做一个jing神富足的废土时代活雷锋? 都他妈的全是废话放屁 他忽然感到自己根本没有指责老人的权力。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家族血裔延续,默默做着在外人看来充满罪恶的勾当。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首先保护自己的家人。 从核弹爆炸,辐shè遍布整个地球的那一刻起,善良与邪恶之间已经没有明显界限。吃人或者被人吃,都是生存的一种方式。 不自si,不冷漠,不暴力,不为了自己亲人、爱人、朋友狂暴杀戮,还能算作是人吗? 连荒野上的腐狼都知道啃食同类延续生命,老子有什么理由做一个善者? 当然,这并不代表必须泯灭最根本的良知。这与生存无关。但是在保证生命的前提下。。。。。。良知,有个屁用? 在德诺尔曼克斯,用子弹终结那名深度毒瘾者的生命,毫无疑问是正义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从痛苦、屈辱、饥饿中彻底解脱。 有一万个理由能够为自己的举动进行辩护。但是谁也不能否认————那个时候林翔的确是在杀人。按照旧时代的法律和社会秩序。。。。。。杀人者必偿命 尽管这是为了死者好。 尽管他活着比死了更加难受。 尽管他的大脑已经被“杰特”麻醉,丧失了绝大部分主动思维能力,行将就木,单纯就是在生理饥饿与干渴催促下,依靠本能行事的无脑者。 但他仍旧活着,有生命,是真实的存在。 正义或者邪恶只有自己才能判断。如果单纯以死亡或者杀戮作为辩证代表,那么林翔早就已经变成地狱深处穷凶极恶的噬人狂魔。 现在,自己能够肆意灭杀“魔爪”高层。但这是否能够杜绝变异婴粟在其它地方生长?并且提炼出更多的“杰特”? 黑金镇是最大的毒品产地,却不是唯一的生产源头。广阔庞大的地球上不可能仅仅只存在一块适宜生长区,在更加遥远的重度辐shè区,在大洋另外一端,在沙漠戈壁深处,谁能保证不存在这些sè彩鲜yàn的可怕植物? 罪恶,永远也杀不光。 婴粟,永远也不可能清除。 灭掉一个“魔爪”,很可能还会出现更多的“魔爪”。有利益,就会产生邪恶的暴力集团。 与其让一切重新回归hunluàn,不如参与其中,以强力据守高位,将所有大xiǎo事务纳入控制。。。。。。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房间里一片死寂。老人和青年都在默默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林翔。身居高位者通常要比平民更加容易看清楚局势,也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判断。充满皱纹和光滑柔软两张面孔上,都流lu出弱者应有的服从与呆滞。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连鲍里斯和克莱斯特这种接近无敌的超级强者都死在林翔手中,无论他究竟是借用他人力量还是独自战赢,过程已经不再重要。 他有绝对实力彻底扫平黑金镇。 他可以随心所yu决定镇上每一人的生死。 他手上有上千或者上万名士兵,甚至还有数量庞大的,完全由进化人组成的jing锐部队。 无论猜测结果是否正确,局势已经完全失去控制,“魔爪”公司或许还有其他人能够调集军队与之对抗,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漂亮得近乎“nǎi油”的年轻统治者,才是黑金镇上的唯一主宰。 不管老人和青年有什么样的反应,林翔都完全的无动于衷。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思考,感受着两双眼睛里流lu出的哀伤、畏惧、狡猾、愤怒、不甘。。。。。。他清楚黑金镇对于“魔爪”的意义,也完全明白将权力拱手让出对卡斯尔家族意味着什么。他并不慌张,也丝毫不存在所谓强者对败者的怜悯。恰恰相反,他心里甚至有种逐渐膨胀的成就感,吞yu,控制yu,占有yu。。。。。。 “我需要一个副会长的位置————” 沉思良久,林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踩着昂贵柔软的羊máo绒毯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慢慢老人身体右侧,用诡异且冰冷的目光看了几分钟,弯腰,低头,凑近老人布满黑sè斑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正如我刚才所说,大卫。卡斯尔仍旧还是大卫。卡斯尔,你可以一直保持家族头衔与所谓光荣直到永远。我不会剥夺这些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也不会拿走你身上漂亮耀眼的会长光环。当然,样本我必须取走一半,剩下的部分,完全可以在旁边面前维持你充满恐吓意味的xiǎo把戏。。。。。。。我本来就是一个心地仁慈的领主,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白白能够享用的免费餐。作为保持现状并且仍然拥有一切必须付出的代价,你得jiāo出“魔爪”历年积攒下来的所有黄金和贵重金属储备、骷髅元与红旗元、铀矿石,以及附近所有被纳入控制的城市与定居点。” 老人的脸瞬间扭曲,干皱的皮肤剧烈颤抖着,如枯柴般的手指死死扣紧拐杖,陡然睁大的浑浊眼睛里,放shè出如刀剑般锐利的仇恨目光。 “你可以拒绝————” 林翔丝毫没有动怒,他把玩着手中的金属管,只是面sè看上去显得有些yin沉:“杀了你们,我一样能够控制“魔爪”。只不过。。。。。。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卡斯尔家族,你死,你的儿子一样要死。不仅仅是你们,为了确保能够得到一个完整的黑金镇,你的所有家人,都必须埋进变异罂粟种植地,成为溶化在土壤中的féi料。” 老人枯瘦的身躯颤抖得越发厉害,他几乎快要杵不住拐杖,手腕与tui脚神经质般来回晃动。仿佛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沉稳坚硬的地板,而是一座发出“隆隆”巨响,随时可能喷发的炽热火山。 “能,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提出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我根本没有办法全盘接受。真要那样做的话,会引起一大批人的反对。你也知道,虽然我是名义上的会长,实际权力却掌握在。。。。。。” 短暂的沉默与愤怒过后,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回归现实。毫无后路可退的老人苦苦哀求着,ji动与大量负面情绪充斥的大脑,耗费了太多吸入身体的氧气。他干瘪的xiong口以惊人速度拼命起伏着,发出类似哮喘病人的粗重声响。这种充满悲凄的哀告,丝毫没有影响林翔冷酷蛮横的思维。不等对方说完,他就已经粗暴地打断了话头。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论这些。你的选择只有两条路————生,或者死。前者,必须按照我的要求,缴纳足够的金钱和物资。后者,即便是死,你也无法保全那些我需要的东西。无论死活,它们都是我的————” “你,你不能这么残忍————” 老人已经绝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残忍?” 这个词在已经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的林翔耳中,产生了极其微妙的魔力。他站住脚步,黑目光平淡宁定,微笑道:“谁也不可能对我做出评价,如果你真觉得刚才我所说的这些实在过于残忍,那么当你儿子的脑袋,高悬挂在黑金镇中央那根位置最高木杆上的时候,肯定会觉得我比现在看起来要残忍一万倍————” 。。。。。。 通往爱玛城主官邸二楼的走廊很深,暗淡的光线,从外黑内红的厚绒面窗帘中间透出,倾斜着照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显得幽深静逸。 “嗒嗒嗒” 皮靴踩踏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一道瘦长的黑sè人影,在光线折shè下,分成两截相互连接的部分,出现在地板和墙壁上,形成一条朝着官邸内部居室快步前移的无实质虚体。 站在微微虚掩的房mén前,周浩低下头,认真环视了一遍身上战斗服及所有配物的细节。他看的非常仔细,连衣服表面因为走动形成的皱折,也必须用手指轻请抹平。 连同进入官邸前的部分算起,他已经前后检查过四次着装。脚上高统皮制军靴一尘不染,制服平整,配枪擦拭铮亮,虽然实际年龄还不到十六岁,却比旧时代的同龄人看上去更加成熟、坚定。 每次走进官邸,周浩都有一种忍不住想要浑身颤抖的冲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ji动,无法遏制的亢奋。虽然从几年前与林翔就已经很熟悉,但是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在他心目中永远也不可能淡化,更不可能被其他成分代替。 在周浩心目当中,林翔的位置被高高推到必须被崇拜仰望的程度。他就像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神。对于来自那个人的命令,除了服从,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深吸了一口气,周浩定了定神,用力推开房mén,走了进去。 第二百八七节新药 第二百八七节新yào 宽大的皮制靠椅背对着窗户,木制边框上,弯曲盘绕着漂亮的蔓藤状huā纹,被软质材料高高撑起半拱圆形状的椅垫中央,被沉重的身体向下压陷出一个扁平的凹坑。 办公桌背后,端坐着神情宁定的林翔。他身上没有像平常一样穿着骷髅骑士团下发的军官作战服,而是被一套做工jing美的深黑sè制服所代替。衣领和袖口都绣着漂亮的金sè纹饰,类型钢琴键盘状的穗形横纹,沿着纽扣两边整齐排列开来。高高紧扣的风纪,被硬衬垫起的肩沿,使其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魁梧强壮,充满力量感。这种单纯只在雄xing生物上才会体现出来的粗犷,却被yusè肌肤和光滑的长长黑发彻底柔化,看上去整个人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以及手握大权者特有的神秘与据傲。 “我需要你去完成一项任务。” 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面前,神情恭敬的周浩,林翔不禁笑了笑,伸手指着桌子对面的一张高背椅,说:“坐吧别那么拘束。” 欠身行了个礼,面sè静肃的周浩后退一步坐下,上身ting得笔直。虽然平摆在膝盖上的手指仍旧微微有些发颤,目光却充满近乎狂热的尊敬与崇拜。 “我需要在“魔爪”内部安chā一个高层管理人员。相关资料都在这儿,职衔为副会长。我从“圣血天使”军团部那边调阅过档案,你在历次战斗中表现非常出sè,异能等级也跃升为六星寄生士,杨华军团长对你赞不绝口。此次任务只是暂时调用,你仍然会保有“圣血天使”军团成员编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明天就可以动身前往黑金镇。” 说着,林翔拉开chou屉,取出一包用棕sè纸袋包裹的文件,递放到桌面上。 “阁下,我的具体任务目标是什么?” 尽管对突如其来的任命感到意外,周浩那张略显青稚的脸上,却没有流lu出任何惊讶或者不满。他接过文件,认真地问。 “我需要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全面接管“魔爪”的所有事务————” 林翔微笑着,说话语气却充满不可抗拒的威严与霸道:“杰特,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最邪恶,却也是利润最丰厚的贸易品。变异婴粟的种植与提炼,是“魔爪”所有产业链中最初基础的资金来源。黑金镇已经纳入我们的控制体系,大卫。卡斯尔也愿意接受合作条款。你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一切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全部夺取过来。销售渠道、黄金、资源、军队。。。。。。当然,这个过程肯定会引起其它外居势力者的不满。除了已经被改造的克莱斯特,“魔爪”还有另外三名实力为六星左右的寄生士副会长。他们通常只在每年变异婴粟收获季节或者争取“杰特”配额的时候,才会离开各自居城回到黑金镇。你可以视局势发展与实际情况,将他们争取或者直接灭杀。记住我需要“杰特”,但是决不允许一支“杰特”流入龙腾领。未来几年,最好的倾销方向,就是被“上帝之剑”控制的所有区域。” 解释的已经足够全面、细致,周浩没有继续询问,任务细节与重点在资料中肯定会有所标注。他站起身子,并拢脚根,军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重重一顿,面朝林翔行了个军礼,恭敬而认真地说:“谨尊您的吩咐————” 。。。。。。 在旧时代,医院绝对是某些有特殊爱好男人最喜欢的场所。当然,喜欢的原因不是单纯只为了得到医生帮助解除病痛,而是对身穿洁白衣裙,头戴翅膀形状剪式帽的护士们,抱有/xing/爱/以及/rou/体/方面的幻想。 即便是在那个已经毁灭的时代,护士当中也很少能够看到令人眼前一亮的美貌nv子。繁重的工作,必须不停往来于各个房间,被无数病人和家属抱怨的叫骂、斥责,呛鼻难闻的来苏气味,污渍斑斑的血水脏器,再加上随时可能被病毒感染的潜在危险。。。。。。所有一切,使那些真正有姿sè,宁愿用身体换取金钱与未来幸福的nv人们,纷纷改换跳槽选取机会更多的工作行业。 尽管如此,被/sè/yu/充斥头脑的男人们,却仍旧对身穿洁白制服的护士拥有固定的,近乎狂热的固执念头。虽然无法看清楚,被口罩严实遮挡住的那一张张面孔究竟美丽或者丑陋,皮肤表面是否满是暗斑粉刺?还是斜chun歪鼻嚗牙口臭?男人们仅仅只能通过一双双从裙下luolu出来的xiǎotui与腰肢判断身材,从目光对视中幻想着,秀气有神的眼睛下面,五官的其余部分,应该同样有着足以令shēngzhi器单纯依靠视觉就能强劲勃起的冲动资本。 当然,这种仅靠某个部位对整体做出评价的臆想,在很大程度上会出现谬以千里的差距————那双长tui很可能比某些知名tui模更具youhuo力,被长长睫máo覆盖,忽闪晶莹的眼睛也比舞台上演员更能颠倒众生,可一旦脱下那身充满youhuo的护士服,以毫不掩饰/赤/luo/形态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你很可能会恐惧地发现————这个nv人天生兔chun,牙齿根管烂到流脓,散发出比吃过整公斤大蒜还要浓重,比屎还臭的强烈口气。至于那具被修长**高高支撑起来的身体,/ru/房/已经被无数男人啃过、吸过、tiǎn过、捏过,/ru/头/发黑,形体松垮,坠在xiong前如同果树上摇摇yu坠却仍然勉强保持连接状态,随时可能掉在地上摔成一滩烂浆的熟果。而双tui中间被千百根shēngzhi器chā过、捅过、钻过、shè过的/yin/道,正滴滴朝外流淌出脓黄sè的黏稠腐水,本该féi厚的/yin/蒂/像没放辣椒的牛rou干一样皱缩着,那个黑凹幽深的孔dong,直径大得惊人,就连成年人紧捏饱纂的拳头,也能轻而易举捅chā进去。 很可怕,也很现实。 其实不仅仅是nv人,男人在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隐si方面,同样拥有jing湛的特技与天才。 扩编后隐月城医院,总共拥有五百六十三名护士。这还不包括数量多达两千余人的短期护理培训班nvxing学员在内。随着“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两大军团相继成立,龙腾领对外扩张与战斗的节奏也随之加快。从而引发教育、生产、卫生等一系列方面的问题,也以递增相加的方式演变成令人惊讶的数字,被录入报告,出现在管理委员会和林翔等高层人员的办公桌上。在所有问题当中,优先考虑,首位获得解决的,就是关系到领内平民健康的医院建设。 在强烈的shè线影响下,被迫产生变异以适应环境的生物,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被旧世界学者归类的动物与植物。病毒与细菌同样也在发生令人震惊的变化。刘宇晨从医生联合协会带出的部分资料表明————遍布地球近一个世纪的辐shè,使传统的病毒xing感冒彻底变异为难以治逾的恶疾。威胁人类健康与生命的因素,已经不完全是饥饿与干渴。从旧时代遗留至今的爱滋病毒,同样变化成更加顽强的进化形态。历史上曾经在非洲爆发的“依bo拉”病毒,也经过热核空气流层,传播到更加遥远的美洲与澳大利亚。由于机构能力于机械装置方面的限制,即便是“医生联合协会”这种规模庞大的组织,也无法对海洋及陆地生物进行系统、仔细的研究。只能以高价购买变异生物身体样本的方式,利用所有废土居民对环境变化与生物变异情况进行监控。 “生命的本源,在于进化与对抗。” 林翔已经忘记究竟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句充满哲理的话。在恶劣的辐shè环境中,被骷髅骑士团散播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新生代人类,平均寿命只有四十五至五十岁左右。在一些临近中度辐shè区边缘的居民,生存时限甚至还要更短。由于食物缺乏,他们从不放过任何一种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肮脏直接的取食方式,也使病菌的机率大为增加。根据刘宇晨对隐月城居民的血样检测数据显示————新生代人类的体内寄生虫含量,足足超过旧时代人类三十至四十倍。各种致病xing杆菌数量同比超过二十八倍。尤其是在院方最近收录的四名病人身上,甚至发现直接从寄生卵化形态孵育出的成体幼虫。这些通体白腻,长度大约为五毫米左右的féi胖xiǎo虫子,会一直呆在肌rou与皮肤之间形成的纹线状缝隙内部,依靠管状口器从皮下脂肪中吸收营养。成年后,虫体为淡黄sè,它们不需要双xing**,单单依靠个,就能产下十至十五枚虫卵。完成生育过程后,母体会被宿主细胞组织在短时间内吸收,以液化营养形体进入人体循环、补充。孵化后的幼虫也有百分之九十会被肌体防御细胞灭杀,只有残存下来的虫体能够成功形成新的寄生源。它们吸收营养,却又释放营养,属于一种极其特别,却令人看起来非常恶心,难以接受的共生现象。 在旧时代,这种习xing特别的线状虫肯定会引起恐慌。在废土世界,只要能够活下去,人们很少计较自己身体里是否有虫,或者成为其它生物的居住场所。 绝大部分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抗菌素已经失去作用。即便是头孢类的加强型yào物,对于变异菌体也产生不了太大效果。尤其是在细菌感染方面,旧式临chuáng通用的抗生素yào剂已经彻底失效。然而,废土居民却很少因为伤口溃烂而致命。这一方面来源于与病菌相同生活环境的共适xing,另一方面,则是他们拥有比旧时代人类强悍得多的身体素质。 突然变异产生的进化人,是所有废土居民当中,最不畏惧疾病与病毒的群体。他们拥有比普通人更强的再生力。他们单纯依靠形成抗体的方式对付细菌,而是以尽可能适应对方,以共存手段获得健康。当然,这种选择并不是人类大脑自主形成,而是完全来源于生物进化过程中的本能与类比。主观意识能够产生智慧,而生物对于种群存活的主动选择,却是任何统治意识都无法干涉的自由。 但是不管怎么样,新生代人类仍然被变异型爱滋、结核杆菌病毒与各种不同类型的瘟疫威胁着。这也迫使林翔加大对医疗机构建设与yào物研究方面的资金投入,以兰德沃克和刘宇晨为核心,设置了龙腾领医学研究院。这个刚刚设立时间仅为几个月的科研机构,拿出的第一份新型抗菌yào剂,就是以针剂形态存在的抗菌肽。 兰德沃克是个非常傲慢的男人。他只崇拜在医学领域比自己获得更高成就的天才。即便在文明辉煌的旧时代,他对那些身冠“权威”、“专家”一类的名人同样嗤之以鼻。也只是亲眼看到刘宇晨拿出那份由医生联合协会会长约瑟芬研制的“x2”yào剂的时候,这个自傲男人冷漠的内心深处,才真正出现一丝震惧的bo动。 然而,来自约瑟芬的惊讶,不仅仅如此。 也许是出于对身边唯一亲信的关爱,或者是不希望自己苦心研究成果拱手让于反叛者。除了“x2”yào剂,约瑟芬jiāo给刘宇晨的宝物,还有一张记载有大量临chuáng试验数据和详细研究报告的磁卡。其中,详细罗列了从废土元年,也就是以骷髅骑士团规定,以旧历二零三五年为准,核大战结束之后人类离开地下避难所,首次出现在地表采集到的第一份变异植物样本,至今为止所有变异生物数据及相关研究资料。在这些珍贵无比,也是独一无二的数据当中,有数十项研究已经能够稳定成品。而使用范围最广,也是最容易量化生产的项目,就是继承了部分旧时代研究工作,从变异两栖动物体内提取的干燥型抗菌肽。 半个月前,被命名为“a型抗菌肽”的合成yào剂,在六五七一基地的生物制剂车间已经开始量产。与旧时代的抗菌素一样,抗菌肽的作用也是在微生物侵入身体过程中将之灭杀,减轻感染。但它的作用机制与传统抗菌素完全不同。它并非像抗菌素一样,针对细菌特异xing靶点为主进行灭杀,而是针对细菌结构本身进行攻击。从而产生的治疗效果更快,被破坏后的细菌想要重新恢复也变得非常困难。因此,在使用抗菌肽时,不像传统抗生素那样容易产生耐yàoxing。 nv人,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捉mo的动物。 约瑟芬从未将这些资料存入生命之城中央电脑,而是数据形式贴身保存。她甚至骷髅骑士团共享,而是像一个狡诈、邪恶、贪婪的巫婆,死死据守着这些珍宝,直到最绝望的时刻,才xiǎo心翼翼jiāo给自己最信任的跟班。 这种新型抗菌肽为龙腾领独有,也是林翔严禁泄lu的机密之一。他相信,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抛出这种合成yào剂,立刻就能换取到来自骷髅骑士团的绝对支持。 当然,jiāo换的目标也许会因为局势变化,选择西北方向的红sè共和军,或者是一直与自己密切合作的“救赎者”集团。但是在这之前,抗菌肽的存在属于绝密,一旦消息泄lu,各大集团立刻会将龙腾领撕成碎片。 林翔还需要时间。九星级别,的确非常强大,但目前骷髅骑士团高层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谜。他只知道————洛克菲勒家族成员中存在有寄生将,而自己。。。。。。仅仅只是一名寄生士。 a型抗菌肽,能够对付废土世界已知病毒中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部分。 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已知”两个————即便是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紧密的合作,也不可能采集齐全整个世界所有变异病毒。何况,新生代人类根本无法进入废墟,谁也不知道那些隐藏在废墟深处的变异兽类身上,究竟还携带着何等恐怖的变异菌体? 尽管如此,a型抗菌肽的确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病患心理压力。至少,他们知道自己不会因为伤风感冒而死亡。yào物,加上相对充足的食物和水,原属索斯比亚的各个城市和定居点终于在短时间内安定下来。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活着。至于实际统治这块领土的控制者姓谁名谁,对于平民来说区别不大。他们当中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林翔”这个名字。但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当他们获得实际利益并且牢牢捆绑在一起之后,很多陌生的东西都会变得熟悉,陌生感和敌意也会被忠诚所取代。。。。。。甚至,可以为了从未谋面的统治者狂声呐喊,奋不顾身慷慨赴死。 人类,的确是地球上最奇妙的生物。 第二百八八节异人 第二百八八节异人 (本节部分资料及人体改造程序,均来源于战锤。) nv人多的地方,无论任何时候都能看到男人的身影。 只有获得管理委员会认可,拥有“e”级以上身份资格的nv人,才能够进入隐月城酒吧、医院、赌场等公共场所工作。由于城内居民大多来源于荒野流民,常年奔bo,身体直接暴lu在辐shè之下,很多nv人皮肤表面都有状如鱼鳞形状的藓斑,厚厚的角质层使肌肤触mo感相当粗糙。长时间缺少干净的饮用水,使流民们很少,甚至根本就不可能洗澡。偶尔进入某个有水的定居点,也不可能拿出足够的钱,得到这种奢侈的享受。因此,即便那些已经得到隐月城高级市民资格的nvxing,身体的污染状况也非常严重。有些人已经达到无法治疗的程度。她们身体表面往往覆盖着厚厚的痂,残留有疾病留下各种形状恐怖的肌rou萎缩组织。如果是男xing,人们通常会认为这些痕迹是勇气与经验的表现。换在nv人身上。。。。。。丝毫不能给她们带来任何荣誉,只能在脱光衣服之后,迎来震惊、鄙夷的目光。 穿上丝袜、短裙,以最暴lu的姿态集合在一起,男人们的目光很容易被这些东西吸引过来。凭心而论,隐月城酒吧和医院里的nv人算不上漂亮,但她们很瘦,加上故意ting翘的tun部和/ru/房,男人们很快就会被这些簇拥在一起,穿着暴lu的异/xing/挑/逗得口干舌燥。在chuáng上ji动运动过后,他们当中一些人可能会后悔,也可能会因为自己看huā眼睛引起不必要的争吵。但在缺少更好选择,自己口袋里钱包也确实干瘪的情况下,他们只能在这些地方寻找自己喜欢的伴侣。 男人挑nv人,nv人同样也在挑男人。 从陌生到熟悉需要时间。虽然研究实验室位于隐月城医院旁侧,林翔安排了大量警卫日夜守护,但那里终究不是适于生活的住家别院,刘宇晨也不可能每天就靠面包和水打发肚子。他需要晒晒阳光,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也需要看看远处风景,遥想地平线那一端正在发生的战争进展。这些出入于实验室与外界空间的时候,很自然成为医院众多年轻护士最心动的集体活动时间。 实验室与医院主楼,只隔着一道五米远的走廊。由于地形限制与安全考虑,下层通道被军方封闭。上层二搂完全敞开,一根根粗大石柱间,两条平行楼道隔着中间距离遥遥相望。每天刘宇晨进出实验室的时候,对面通道总有数十个成群扎堆的nv护士冲他微笑。 她们总是各自挑选出最能展现自己傲人xiong部与身材的角度站好,脸上的妆容易可以看出jing心装扮过,紧束腰身的护士制服上衣领口敞开,不要说是两条走廊之间距离仅有五米,即便再加上三倍以上的空间,也可以清楚看到被xing感蕾丝xiong衣高高托起的丰满/ru/房,以及xiong前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尤其是几个xing格大胆的护士,甚至直接高抬起大tui,直接摆在一米多高的台阶上,毫不介意tui根部位lu出的浑圆féitun,还有紧紧勒在**中央的丁字ku细带。用植物染料涂抹过的鲜红**也微张着,发出令男人人浑身燥热,随时可能进入野兽状态的youhuo呻yin。 每逢这种时候,满面通红的刘宇晨只能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肆无忌惮的nv声哄笑。 他的确很帅————细腻白晰的脸庞,加上阳光般温和的微笑,已经使医院里几个最漂亮的护士公开放言:“就算给钱倒贴,老娘也要和他睡上一觉。” 他的身份高贵————副院长的头衔加上身边数量中多的武装卫兵,很容易让那些从社会底层努力攀爬上来的nv孩产生幻想与憧憬。 他还极具才华————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有接触,这个年轻男人那张/xing/感/柔软的嘴chun里,总能娓娓道出荒野上那些粗俗男人永远无法说出的名言雅句。听着悦耳,看着动心,忍不住想要将他搂住、抱住、按翻推倒。。。。。。当清醒过来仍然处于现实中的时候,夹在双tui中间那条薄窄的内ku,早已被滚烫cháo湿的黏液彻底浸透。 时代的变迁,生物在进化,nv人大脑中对于选择伴侣的标准却从来也没有更换过。 有型、有钱、有才,只要具备上述三个条件,下至八岁/幼/齿/萝/莉,上至八十岁寡fu老妪,都会以热忱无比的态度对你张开双臂,死死搂抱在充斥着汗臭与/下/身/湿水niàosāo的hun合气味之间。 。。。。。。 刘宇晨气喘吁吁跑进实验室,关上房mén拼命平复狂跳心脏的时候,兰德沃克正一脸平静地坐在电子显微镜前,神情专注地观察着镜头下一片刚刚制成的样本。 “你应该对那些nv孩热情一点儿。胆子放大一些,主动约上几个漂亮妞儿出去喝喝酒,谈谈人生和理想。如果你不喜欢传统姿势的上体位**,我想她们肯定非常愿意让你体验一下,用chun舌含住shēngzhi器进行/口/jiāo/的滋味儿————” 兰德沃克丝毫没有转过头来看看他的意思,只是端坐在转椅上,眼睛盯着镜头下的样板变化,握在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相关数据,已经蓄起两撇漂亮xiǎo胡子的嘴chun上下分动着,吐出一连串充满讥讽,却没有丝毫恶意的嘲笑。 “抱歉我对/做/爱/没什么兴趣。” 耸了耸肩膀,呼吸恢复正常的刘宇晨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另外一份记录仔细查看着,慢慢皱起眉头,盯住其中一项数据,说:“居然没有任何活xing变化?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如果你活到九十九岁一直仍旧是个处男,那才真是难以置信。” 兰德沃克平静地说:“我仔细检查过那份数据,没有任何问题。这份样本虽然能够释放出寄生将级别的生物气息,但终究只是一份死物。它只能作为参考,而不具备使用价值。大卫。卡斯尔那家伙把它作为掩盖身份的道具,也算物尽其用。我想,约瑟芬研制“x2”yào剂的时候,其灵感肯定也同样来源于这种样本的内部构造。” 说到这里,兰德沃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离开显微镜头,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旁边的刘宇晨身上,颇为怪异地看了看他:“真是活见鬼。看来得收回刚才那句话————我忘了,你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一百岁,居然还是处男。。。。。。活了那么久,你究竟是怎么憋过来的?” “没有遇到心仪nv孩以前,我会一直保持纯洁的/贞/cào————” 放下手中的记录簿,刘宇晨非常罕见地开了句玩笑,随即将话题重新拉回正常:“我很好奇,你的身体没有经过任何异能改造,也没有产生非自然xing变化。可是产生的爆发力和肌rou力量却比普通进化人强得多。这究竟是为什么?” 脚尖轻点地面,在驱动力量作用下,兰德沃克控制转椅从工作台前离开,一直滑到左侧六、七米远的壁橱前,拉开木制柜mén,取出一罐六五七一基地作物培养车间出产的咖啡,连同两只jing致的白瓷茶杯,轻轻摆放在壁橱前面的圆形茶几上。 “进化,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也想要得到强大的进化异能,但那需要机会,而且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的机率非常xiǎo。” 用力旋开罐口,用银匙舀出褐sè的咖啡粉,均匀倒入两只瓷杯,面sè平静的兰德沃克脸上,丝毫没有情绪bo动的痕迹。 “离开地下避难所之后,我一直只想做个普通人。可是,在黑金镇上的遭遇,以及珍妮的死,终于让我明白————想要在这个hunluàn无序的世界上存活,必须拥有最基本的自我保护力量。我不敢进入重度辐shè区,去尝试机会几乎等于零的自杀xing变异,也不想服用强化yào剂,仅仅得到只相当于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改造力量。但我仍然想变得强大。。。。。。如果珍妮仍然活着,我可能永远不会作出那种疯狂的决定。但她死了。。。。。。黑金镇和克莱斯特让我懂得弱者不可能存在任何生机与权利的道理。呵呵怎么说呢。。。。。。当我从一处废墟里,非常走运,或者可以说是侥幸得到一整套生物治疗器械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人类虽然不可能成为无所不能的完美造物主,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自我改变。” “你究竟是怎么做的?”刘宇晨迫不及待地问。 兰德沃克ting直腰,把装有咖啡的瓷杯凑近桌面上的自动热水器,用力按下开关。很快,溶化了无数颗粒的浅褐sè液体在杯中形成旋涡,散发出令人愉悦的浓香。 将滚烫的咖啡放下,兰德沃克慢慢解开身上黑大褂的钮扣。当贴身黑衬衫完全敞开的一瞬间,刘宇晨好奇的眼睛里,也释放出震惊无比的目光。 xiong口、腰腹、肋下。。。。。。整具身躯,到处都分布着一道道形状恐怖,长度惊人的疤痕。密密麻麻的愈合肌rou组织遍布全身,状如百足蜈蚣般的针孔线痕jiāo错纵横。尤其是在左xiong及右腰部位,更是朝外凸拱出一团团拳头大xiǎo的块状肌rou。它们相互簇拥、堆积着,如同身体表面突然异生出来的肿瘤团。 “我给自己植入了另外两颗心脏。加上原来的,xiong腔里总共跳动着三个主动供血源。” 沉默片刻,兰德沃克指着xiong口那道最长的疤痕,说:“第二与第三心脏不仅能够加快血液供应,也在身体原有心脏遭遇损毁时,能够维持完整的生理机能。这种器官植入并不单纯因为身体强化而进行,更注重的,还有氧气在体内存有数量多少为主要考虑因素。即便是在氧气浓度不足,或者含有无法呼吸毒素的环境下,我仍然能够以自闭状态存活七十九分钟。” “在主动脉之中,我植入了一个主要造血器官。我把它称之为“haetamen”。其作用主要有两个。其一,监视、并在某种程度上控制新的植入器官。此外,起到改变体内血液成分的作用。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血液内部氧气携带率比普通人更高。再加上填充在器官缝隙之间的第二肺泡,充足的氧气供应足以为肌rou提供倍数增长的能量。” 这种理论简直闻所未闻。刘宇晨呆呆地默视着眼前伤痕累累的身体,目光迅速聚集到右xiong部位那块高高隆起,与左边明显不成对称的xiong廓上。 “很奇怪是吗?” 兰德沃克不以为意地低头看了看,指着右xiong上凸的几根肋骨,说:“这是一种利用活xing髓质产生的管状器官,体积xiǎo巧,足够容纳复杂的结构。这东西能够监控并分泌影响骨骺愈合和骨骼骨化的ji素。同时,释放出的特殊工程ji素,能促进骨骼组织从食物当中吸收钙、铁类化合物。这将会引起骨胳生长、加固,以及xiong腔的极度骨化,并全面增大受体的骨骼尺寸。但这需要时间。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其实仍在生长。强化后的骨胳,也许几年之后就会覆盖整个xiong、腹。它们能够形成有效防护。连同肌rou组织当中的缓冲效果,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抵消正面冲击。” “那么伤口呢?同时植入如此之多的器官,伤口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愈合。即便你拥有生物培养舱,在缺少yào物和无菌处理环境的情况下,仍然有相当大的机率被感染。” 刘宇晨脸上的情绪变的有些ji动,从兰德沃克口中听到的这些,此前他根本闻所未闻。这个时候,强烈的好奇心与求知yu,已经压过恐惧与震惊,成为他大脑当中唯一存在的统治意识。 “手术之前,我当然要考虑到所有可能出现的不利因素。” 兰德沃克平静地说:“在一个偏远的xiǎo镇上,我帮助一名进化人雇佣兵,治好了他儿子的哮喘。作为报酬,我从他体内chou取出两百毫升血,以及手臂上一块活xing肌rou作为培养原,制造出一种类似强化型血xiǎo板的细胞腺体。我把它称之为“拉瑞曼”。如果身体受伤,拉瑞曼生成的细胞会被释放到血液里。它们附着于血液中的白血球上,然后被输送到伤处。一旦接触空气,拉瑞曼细胞就会转化为皮肤替代组织,迅速形成疤痕,从而止血并保护暴lu的伤处。也正因为成功培养出这种腺体,我才能够对听觉、视觉、汗腺分泌及中枢神经系统进行全面改造。我知道你和林翔那个家伙关系很不错,想必多少从他那里知道我拥有不弱于高阶寄生士的实力。呵呵但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底牌。我的身体仍在继续生长,也许十年,或者二十年、五十年,当内部构造与肌rou完全进入成熟期,经过强化的部分也会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我无法预知这种改造究竟会产生出什么样的影响。。。。。。但我就是想变得强大,想要彻底摆脱普通人的身份————” 刘宇晨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用沙哑的声音说:“没有经过实验。。。。。。你,实在太冒险了。” “我无法掌握进化的规律,也可能永远不会成为自然变异体。我毫无选择————” 兰德沃克慢慢扣拢散开的衣钮,凝视着这个站在面前的年轻人,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亲眼目睹爱人惨死在面前,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丝毫无能为力的悲惨遭遇。那天晚上,珍妮被他们活活/轮/jiān/致/死,我看着那些咋种撕开她的大tui,把狗一样肮脏的shēngzhi器chā进她的身体。。。。。。虽然只是一个复制生命体,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一根粗不过手指的绳索,死死捆住我,根本无法挣脱。那个时候,我真正感受到作为一名男人的屈辱和痛苦。我想报复,我要一个一个杀光那些jing虫上脑的hun蛋。能够活着离开黑金镇,我大脑中已经一片空白,根本不可能去考虑什么该死的实验或者安全。就算是改变身体成为一头野蛮丑陋的暴熊,只要能够得到毁灭一切的力量,我也愿意接受————”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如果说,此前的研究结合体仅仅只是在林翔安排下的强行结合。那么,在相互了解彼此以往故事的基础上,同情、感慨、钦佩。。。。。。很多与之相关的情绪也悄悄出现,静静弥漫开来。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隔壁房间中央的生物电脑顶端,克莱斯特那颗依靠输送营养液维持生存的头颅,目光焦点正穿过透明的强化玻璃,专注、认真地盯着这一方向。 第二百八九节爱你 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白昼与黑夜交替往复。从此,世界有了光明与黑暗,所谓正义与邪恶才出现被各自拥护者视作根本的基础颜色。 夜晚,诡异而幽深,宁静中纠缠着燥动。 从地平线上出现的点点星光,与宇宙间反射或者自由发光星体无关,而是来源于燃烧能量的产出效果。那些在电力驱使下,拼命释放出刺眼光芒的灯泡,仿佛被统治黑暗魔鬼诅咒下的斑状瘤体,用另类而不属于自然的方式,狞笑着向整个世界宣告————除了/他/妈/该死的上帝,老子一样能够给你们带来光明。 隐月城官邸,大概是废土世界中最特立独行的同类所在。 林翔没有像其它势力城主那样配备数量庞大的卫队。从上周开始,守护官邸的卫兵,调整为四名拥有五星实力的寄生士。这些强大的异能者并没有死板地据守在某个固定位置,而是与家人同在的方式,分别居住在通往官邸的四个主要路口附近。他们每一个人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刚好能够将官邸覆盖住。这种看似平常,实际上却针对个别潜伏者的安排,当然不是出于对林翔的安全考虑,仅仅只是因为应嘉。 卧室里,只有床前方形木几上亮有一盏装着暗色瓷罩的台灯。昏黄的灯光透过朦胧罩体散发出来,在黑暗中形成一团模糊的微光,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只能勉强照及房间当中以木几为中心的部分。即便是在距离最近的墙壁上,也只留下一片难以捉摸,薄若淡雾的黄幕。 柔软宽敞的双人床上,白色棉质被单被搅扰成无数条波浪形状的皱纹弯折。敞开的卧室房门旁边,散落着两只线条优美,跟脚长度超过十厘米的黑色磨砂高跟鞋。继续往前,厚绒地毯上瘫着一件月白色的缎面吊带睡裙,旁边梳妆台右侧的圆形装饰柱上,斜挂着一双轻薄的灰色连裤丝袜。当然,这还不是具有诱惑力物体的全部————如果这时候有陌生人闯入这片禁地,一定能够清楚地看见,就在宽大的床沿角落上,还躺着一条款式精美,仅只能够勉强遮住/下/身**的黑色丁字裤。 无论任何时候,没有第三个人能够进入这个房间。包括死者也不能。 在林翔心中,应嘉是一朵美丽灿烂的石竹花。 也许,用玫瑰、牡丹、山茶这些色彩艳丽的花朵加以形容,应该更加贴切应嘉的美貌。可是在林翔脑海深处,永远只存在那个清晨出现,淡淡的,散发着愉悦清新香气的石竹。 强壮的男性肌肉,紧紧箍束着柔软光滑的女性肌肤。笔直修长的大腿死死盘曲在稳健的腰身上,白晰细长的手指相互紧扣,粗大膨胀,勃发成钢铁般坚硬物质的生殖器昂挺着,在娇湿滑腻的/阴/道/中来回抽插,带起阵阵夹杂着痛苦的惨叫,还有被无限舒爽笼罩的狂放呻吟。 林翔直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与应嘉上的床? 他像往常一样回家,开门、拥抱、嘻闹 当丰盛的晚餐摆上桌子,两个人像平时那样盛饭、添菜、亲昵 洗澡,曾经重复了千百次的女孩悄悄掀起挂帘偷窥,被呵斥、满不在乎地反驳、无可奈何地摇头 一系列简单自然的过程,的确与平时没有任何两样。可问题是,连林翔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突然忍不住抱住应嘉,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张细瓷般柔滑的绝美面孔,感受着口鼻间喷吐温热气息的同时,嘴唇莫名其妙开始粘合,舌头开始纠缠,手脚搂抱得越来越紧,难以呼吸,被欲望火焰燃烧至近乎疯狂的身体,迫切需要发泄、释放 当一切一切从混乱中平息,狂热/肉/体/因为燃尽能量逐渐冷却,大脑思维被清冷夜风吹抚得重新回归理性躺在柔软的棉垫枕头间,凝望着外间窗户上从辐射云背后闪烁微弱光亮的星辰,神情静肃的林翔也抓起散落在床边的外套,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长长喷吐出淡淡的烟雾。 “在想什么?” 应嘉像一只困倦的猫,畏缩在宽阔强壮的左臂怀弯。赤/裸/的身体紧紧偎依着他,皮肤碰触间,能够清楚感受到从绵软/乳/房/表面传来的温热。 林翔没有回答。只是用强劲有力的胳膊,将温顺慵懒的少女搂得更紧。仿佛,那是一件珍贵至极,独一无二且有灵性的宝物,随时可能从指间悄悄溜走,必须将之死死握住,抓住,抱住。 “我从来没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经历” 应嘉脸上依旧透着惊心动魄的媚红,激动微喘的吐息充满疲倦,被长长睫毛覆盖的眼睛却不时飞瞟被自己紧贴着的男人。两条浑圆修长的长腿半曲着,横跨在林翔大腿上,两个人的生殖器仍然相互挤压着,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床单上,残落着星星点点被白黏浊液浸透的湿润。 忽明忽暗的烟头,在昏黄的灯光中闪烁出惊人的亮度,映照出林翔那张英俊脸庞的完美侧像。 他很想对应嘉说点什么。搜肠刮肚,却连一个符合自己此刻心情的字也找不出来。 狠狠一拧夹在指间的半截香烟,用力远远弹出卧室,在黑暗的空间中划出一条弧形流莹,林翔猛然转过身,像一头养足精神的野兽,将应嘉重重按翻在床上,颤抖灼热的嘴唇,对准那张性感柔软的相同部位吻压上去。 简单、粗暴、野蛮。 应嘉只觉得自己像一叶孤独无助的小舟,被狂风暴雨高高抛上海浪颠峰,又从空中重重落下。狂暴强大的力量,轻而易举粉碎了她弱至几乎可以不计的抵抗。她早已筋疲力尽,被撕裂的/下/身/仍在流血,破损的/阴/部散发出阵阵刺痛。内心深处,两种复杂的心情正在反复纠缠————她痛恨林翔丝毫不懂怜惜,恨不得在那身健美的肌肉表面用力抓上几下,狠狠咬上两口。但她同时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与熟爽。猛烈强劲的攻击,足已使她忘记一切,彻底沉浸在疯狂原始的/肉/欲/陷阱。普通人与寄生士的身体质量完全不同,应嘉觉得插进下身的生殖器硬得像钢铁,粗得填满任何一丝缝隙,疲惫不堪的身体随时可能散架,强大的冲击力量使她脑子里多余的念头被全部驱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咬住嘴唇,从鼻腔里发出难以辨别痛苦还是快乐的抽泣。 他是我的男人。再痛、再累、即便是被活活**,我也要拼命满足他———— 林翔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经彻底迷失在亢奋与玫瑰色的/肉/欲/乐园。无论男人或者女人,都需要得到生理上的释放。除了与艾琳娜有过几次疯狂彻底的**,整整一个多世纪,他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性。当大脑深处久以存在的爱情与现实相互重合,颤抖的手拥抱住应嘉近乎/赤/裸/身躯的一刹那,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丧失理智变成单纯依靠原始本能行动的野兽。 性与爱,是一对双生子。 没有狂暴冲动的/性/交,哪儿来刻骨铭心的爱情? 黑夜中的撕吼与呻吟,弥漫了整个卧室,一直延续到天明。 一缕金色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斜照在林翔酣睡的脸上。 举起手,遮挡住刺眼的强烈光线,用胳膊撑住身体,从床上慢慢坐起,尽力伸展开健美魁梧的身躯,长长伸了个懒腰,仿佛耗尽最后一丝能量的枯锈机械,刚刚焕发出生机的林翔,再次眯缝起双眼,恢复成慵懒疲倦的模样。 仰靠在床头,左手很自然地朝旁边被窝里摸去。 没有人,只有一丝残留在被褥中若有若无的幽香,以及裹藏在床第间的淡淡温热。 厨房,传来食物被煎熟的浓烈油烟味,还有水珠溅在滚烫油锅中发出的“滋滋”声。 从床上站起,抓过摆在床头柜上的白色浴巾围在腰间,林翔张开五指朝后梳了梳凌乱的头发,漫步走到厨房门前。 应嘉仍然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吊带睡裙,光滑柔顺的长发在脑后简单挽成绺状。白净细长的手指,灵巧地握住平底锅的直柄,扁平锅铲笨拙起翻动着油层中的鸡蛋,虽然表面有些焦糊,但形状至少还算圆整,闻起来也很香。 慢慢走到女孩身后,伸开双手,从白得像雪的掖肘下面穿过,将整具娇弱完美的身躯紧紧搂在怀中。 俯低身子,林翔将头部深深埋进应嘉柔滑的黑发当中,用力闻嗅着那股发自身体本源的诱人气息,梦迄般地喃喃着:“别离开我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直在等你长大你” 最后两个字,对应嘉产生了如同电击般的强烈效果,她感觉身体绵软无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平底锅,只能任由沉重的金属制物“哐啷”掉落在灶台上,转过身,将精致绝美的脸庞面对心爱的男人,久久地凝视着。 天气,越来越酷热。 八月的阳光,已经无法让人感受到舒适逸人的温暖,它如同没有实质的火焰,从遥远太空呼啸直下,裹挟着滚烫焦灼的热浪,在因为酷热而干裂的大地上肆意蔓延。 两辆“勇士f6型”越野车,沿着通往隐月城南方的公路疾驰。风,还有道路两边不断变换的景色,以同样迅猛的速度朝后退缩。 这里已经进入费迪南德的势力范围。 废土世界的家族区域界限,并不像旧时代被反复勘测过的国界那么准确。很大程度上,仅仅只是以彼此双方接壤部分某处哨卡或者训练路线作为界定。当然,两者中间往往会保有一定宽度的缓冲区域,边界附近也会建立起防御绵密的警戒范围。但是,这种表面上的和平通常不会维持太久。当某一方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战争也将随之爆发。 沿途,到处都是炸毁的工事,散发出浓密硝烟的弹坑密布在荒野上,架设在公路上的横杆已经彻底粉碎,沙垒和地面上散落着一具具满是弹孔的尸体,随意扔放的弹药箱和杂物表面,散落着各种不同类型的枪械零件与弹壳。 上周刚刚结束的隐月城会议,通过了一系列重要的军事任命。王彪与杨华分别担任“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两大部队军团长,以六五七一基地强大的物资保障作为基础,所有龙腾领武装人员统一下发以黑色为主调的作战制服。同时,规定并完备了军衔、军功、升迁等相关文件细则。索斯比亚旧领被消化的同时,两大军团也开始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朝着南、北两大方向发动新的侵略、进攻。 也许是因为在旧隐月镇必须依靠交换粮食购买其它生活物资经历的缘故,王彪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比杨华更加精于算计。 “极限战士”军团,目前拥有在册官兵八千六百一十四人。其中,除三千余名老兵为原“秃鹫佣兵团”成员,其余的,均来自索斯比亚旧领占据城市中征召的第一批新兵。 “这个世界也许永远充满欺骗与邪恶,你们根本不会因为区区一两句话而改变自己固执的念头。没错,龙腾领征服了索斯比亚,你们曾经为之效忠的卢顿家族已经不复存在。从军队进入城市的那天开始,你们已经成为龙腾领的一员。我相信,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对此报以愤怒。但我只想告诉你们————效忠龙腾领,你们将会获得比卢顿家族统治时期更多的好处。你们可以得到地位,得到财富,得到令人羡慕的大量物资,丰美的食品,以及最漂亮的/处/女。当然,这一切并不是白白给予,你们必须拿出足够的勇气与力量作为证明。每打下一块土地,你们都有权力在上面插上黑龙旗,把鲜血和敌人的骨头牢牢踩在脚下————” 王彪的战场鼓动非常奏效。他没有单纯用提升社会等级之类的东西作为奖励,而是实际给予士兵们更直观的效果————土地、粮食、女人。在混乱无序的废土,这就是强大与富足的标准。 利用改造血液获得异能的进化人士兵,能够通过殊死搏杀获得等级提升。这在龙腾领中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最初一批隶属于佣兵团的战士,其中实力最强者,已经跃升为拥有二星强度的寄生士。作为提升实力必须的代价,他们成年累月拼杀在领地边缘的危险地带。战斗对象不仅仅只是敌对势力军队,同时也包括凶猛的变异野兽、暴民、甚至还有潜藏在小型废墟当中的各种怪物。 林翔一直没有与新月之城方面进行联系,阿芙拉似乎对于这种近乎以往的举动,也抱以相当程度的纵容。林翔很清楚————“救赎者”集团肯定在龙腾领当中安插有暗间,并吞索斯比亚等动作,无法瞒过这些在军事与科技方面拥有绝对优势的同盟者。但是他也明白————龙腾领目前一线作战部队的综合作战实力,其实已经远远超过骷髅骑士团的常设军队。除却自己血液改造这个特殊因素,被巨大利益刺激得双眼发红士兵们疯狂的战斗意识,从死亡边缘中不断产生的进化与突破,才是战斗力成倍增长的关键。 隐月城南面,深入费迪南德势力范围一百二十多公里的轻度辐射区,已经被全部占领。作为“极限战士”的军团长,王彪并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在地图上,管理委员会划定的适宜居住区方格,所有战功卓著的士兵都得到一块足够丰美的私有领地。这与荒野上无人占据的大片废土不同,区域管理者与附近定居点将对水源区进行统一管理,以引导支流的方式,全面启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灌溉系统。最多只需要两至三年时间,这些荒凉干涸的土地,将会被远处延伸过来的庞大人工渠彻底覆盖。 已经无从考证究竟是谁先喊出“领主万岁”这一口号,这四个简单的发音,像瘟疫一样以疯狂可怕的速度席卷了整个“极限战士”军团,进而蔓延、扩散到整个龙腾领。民主,很难在废土世界生存。随时可能面临死亡的民众,无法顾及头顶上的统治者究竟是谁。只要能给自己面包和水,以及绝对安全的生活环境,他们就盲目,无保留的支持对方。 费迪南德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南方的局势,不像北方那般错综复杂。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诸多区域属于普通人无法进入的重辐射区。但在林翔看来,并吞费迪南德还将打通南方新的资源供应线。六五七一基地能够产出数量庞大的抗辐射药剂,如果一直南下,逐渐占据的区域,也将囊括自己曾经熟悉的成都、昆明。v!~! 第二百九十节仇父(求月票) (月初,求点月票和推荐票看老黑顺眼就扔一张,看不顺眼就砸一张。百张不嫌多,一张不嫌少,一张不给老黑也不诅咒你。不过,当夜晚降临,你沉沉睡入梦中的时候,老黑肥胖拗黑的/赤/裸/身影会悄悄钻进你的被窝,翻过你的身体,对准屁股缝隙中间最深凹的部位,然后。。。然后。。。再然后 安东尼奥穿着用昂贵丝绸制成的宽大睡袍,以尽可能舒服的姿势坐在柔软的沙发中央。光秃油亮的脑袋顶部渗透出一层腻滑的油,在肥胖身体的挤压下,圆拱的沙发表面被彻底碾成朝下凹陷的可怕形状,从中部弯曲着,变成一道被沉重肉体压住的半弧。 新亚历山德罗城堡已是一片混乱,尽管房门紧闭,仍然能够听到从走廊上传来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其间伴随着重物从高处摔落砸碎的声响,刻意被压低的窃窃私语,嘈杂的争吵,粗暴的斥责,还有偶尔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爆发出来的尖叫。 身穿一套银白色西装的富兰克站在办公桌前,双手微垂,神情黯然地望着脚下的地板。仿佛,那些由方形木料整齐拼合而成的块面,是一幅值得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仔细研究的藏宝图。 “极限战士”军团的推进速度并不快,从战争爆发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费迪南德范围内的城市只有两座被攻陷。这支来自北方龙腾领的军队,似乎并不急于展开全面进攻。这种胶着的战争局势,曾经令阿雷桑德罗家族军指挥官感到无比迷惑。作为必要的应对手段,他们将分散在领地各处的所有费迪南德军全部集中,以数量超过两倍的绝对优势发动反击。结果完全出乎意料————那些胸口佩戴着黑色团龙徽章的士兵,简直就是疯狂的嗜血猛兽。在十余辆重型战车的掩护下,仅不到半个小时,费迪南德军精心策划的反击势头已经被全面遏制。在强烈的战意驱使下,疯狂高喊着“领主万岁”的“极限战士”军团士兵,争相咆哮着反扑过来。在这种如洪水般汹涌的全异能者军队冲击下,伤亡惨重的费迪南德军只得全面后退。尽管如此,战亡比例仍然超过百分之七十。其中,还包括直属于阿雷桑德罗家族的五百多名变异人精锐卫队,以及六名从四星至二星实力不等的寄生士军官。 “我们败了” 安东尼奥面无表情地拿过摆在桌上的雪茄盒,从中抽出一支,凑近鼻孔久久闻了近半分钟,这才拿起小刀,轻轻削去雪茄尾。 富兰克仍然保持着肃穆静立,额前垂落的头发,遮挡住两只目光朝下的眼睛,无法看到闪烁的眼眸,也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我们再也不可能攻到北方,那个叫做林翔的/杂/种比想象中要强大得多。他/妈/的如果能够早一点儿发现隐月城那片土地下面有洁净的水源,我们也根本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接受医生联合协会的调解,一鼓作气调集所有军队发动反攻,就算那个时候索斯比亚会趁火打劫,下场,也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咬牙切齿叼起雪茄,安东尼奥恶狠狠地按下桌面上鱼嘴形状的打火机,在长长**出的火苗上点燃,猛吸一口,足足憋进肺部好几分钟,才带着无限怨毒与愤怒,咆哮着喷吐出带有强烈口臭的浓密烟雾。 “极限战士”军团一直停留在城堡北面的丘陵地带。他们没有发动进攻,只是依托简单的工事,大量杀伤每一支反击的费迪南德军。仗打到这个地步,对方的作战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他们根本就不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以物资或者资源产地作为主要进攻方向,单纯只是消耗阿雷桑德罗家族的武装力量。按照从战场上多次搜集到的情报————这支来自北方龙腾领的军队战斗风格非常诡异,他们将战俘中所有进化或者强化人异能者全部挑选出来,用最残忍的方式当场灭杀,甚至连最强大的寄生士也不放过。能够侥幸活下来的,反倒是那些最弱小的普通人士兵。 这不符合常理。 异能者是所有家族争相笼络的强大战斗力量,尤其是高阶进化人和寄生士,家族统治者宁愿花费数倍资源和金钱雇佣他们,也不愿意组建数量逾百的庞大军队。 除了龙腾领核心统治圈,没人知道林翔的秘密。尤其是在“极限战士”军团的士兵们眼中,砍掉一个高阶进化人的脑袋,就意味着履历表中能够增添足够的战功。 安东尼奥肥胖的脸上,闪掠过无数复杂的表情。 愤怒、懊悔、狰狞、恐惧、绝望 家族仓库里还有足够装备三千余人的武器,如果发布紧急征召令,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聚集起一支数量可观的军队。 但是,这样做毫无意义。 用没有受过训练的武装平民对上精锐士兵,简直就是送死。那些胆小怯懦的平民很可能会当场反叛,到时候连人带枪,全都白白便宜那个叫作林翔的小/杂/种———— 想到这里,安东尼奥那张肥得滴油的胖脸上,猛然渗出不正常的片片鲜红。粗大的血管顺着脖颈迅速上窜,冲上脑部,在左右两边太阳穴形成密如树根的青紫网络。 用颤抖的手指夹住雪茄,安东尼奥伸手抓过旁边茶几上一瓶开过的红酒,殷红如血的酒液翻滚着倒进高脚杯,又在手臂的力量牵引下被倒进嘴里,吞咽,下滑,进入胃囊。 房间里陷入沉默。 父与子,一坐一站,面对面,谁也没有说话。 “二号仓库里还有十一万作为后备资金的骷髅元,带着这些钱往南方走吧” 良久,安东尼奥长长地吐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说:“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名字必须有人继承,南方那些人虽然对我们虎视眈眈,但是看在历年来我们都按时缴纳足够物资的份上,应该会保全你的性命” 说话声不大,也没有阿雷桑德罗家族族长应有的威严与气魄,仅仅只是一个落魄老人垂暮无奈的喃喃可是对于富兰克,这几句最后嘱托的交代,却产生出令人惊讶的效果。 他猛然抬起一直低垂的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因为涂抹太多化妆品显得尤为苍白的脸,在震惊转为冰冷的目光配合下,显出如同饿兽般的疯狂与残忍。 “你说什么?十一万骷髅元?卢卡在上个星期已经战死,我是你唯一的儿子,也是阿雷桑德罗家族唯一合法继承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居然居然仅仅只给我十一万,就想把我一脚从这个城堡里踢出去?” 安东尼奥慢慢抬起头,瞳孔,从被太多肥肉挤压成细缝的双眼中间聚焦,漫不经心地盯着站在面前明显有些失态的儿子,又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红酒,淡淡地说:“带太多钱出去没什么好处。费迪南德已经不存在了,北面那个家伙不会放过你。钱多了其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 富兰克意识最深处泛出的冷漠和冰寒,刺激着眼球被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迅速占据。他弯下腰,将目光降低到能够与父亲直面对视的角度,伸开十指深深插进头发,狠狠揪住,用力撕扯,口中爆发出神经质般的狂笑:“哈哈哈哈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号仓库里还有八十多吨黄金,你卧室的保险柜里还有整整一百三十多万红旗元和骷髅元。除了这些东西,储藏室里堆放的面粉和黑麦多达两百六十吨,加上重工车间里那套一直没有修复的万吨水压机,还有从南方刚刚交易过来的十六辆卡车,北方那个年轻的领主根本不会动你一根汗毛区区十一万就想把我打发走死不掉的老咋种,你在做梦吧?”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喉咙深处喷吐出来。 安东尼奥冷冷地看着疯狂咆哮的儿子,肥厚嘴唇抿成的平直线条,慢慢朝下弯曲成充满鄙夷与讥讽的弧度。 “非常好我知道你一直在暗地里拼命诅咒我,巴不得我早点死嘿嘿嘿嘿不过,看在你多少也是老子射出来精/液的份上,好歹指条活路。现在看来,你显然不领情” “如果不是畏惧那些忠于你的强大手下,老子根本不会叫你这么多年“父亲”两个字————” 富兰克咧开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我、卢卡,包括已经死去的奇诺,都是被你任意摆弄的棋子。我几乎每年都要被你/阉/割/一次,或者被全身割裂,剔出肌肉和不危及生命的肠管器官。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某件事情做错的惩罚当然,在我趋于死亡的状态下,你会非常“仁慈”的将我送进治疗舱全面休养。死不掉,但是也不可能好好活下去。这就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你从未将我当作儿子看待,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能够满足内心变态欲望的玩具存在————” “说的没错————” 安东尼奥丝毫没有动怒,他慢吞吞地拉开旁边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支保养良好的勃朗宁手枪,在指掌见看似随意地把玩着,目光斜斜冷睨自己的儿子:“作为你终于说出内心实话的奖励,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作为藐视父亲的惩罚,我会一刀一刀割断你的生殖器。这一次别再指望我会把它给你重新接上。那种老套的节目,我已经没有任何兴趣。我会在你双腿之间开一条缝,装上一个新的/阴/道。当然,作为必须的配套设施,还有卵巢、腺体、排卵系统哦差一点儿忘记了,我还要为你准备一对漂亮的,足够丰满的,让所有女人看了都为之嫉妒的/乳/房。只有这样,你才能改头换面,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女性————” 肥胖老头说话的声音很腻,节奏不快,语气也很温和。然而富兰克却忍不住浑身发冷,手脚不受控制般想要颤抖、抽搐————他很清楚,安东尼奥绝对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他肯定会这样做。 “你,你这个疯子。” 年轻的儿子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恐惧,连声喃喃。 “这话你就说错了————我没疯,我很正常。我只是想尝试一下,把儿子变成女儿,再与自己女儿/上/床/做/爱,让你生下另外一个儿子的过程究竟刺不刺激?你应该明白,我和医生联合协会的关系不错,依靠他们那种神奇的器官更换手术,我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该吃的吃了,该玩的玩了,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我感兴趣的事情其实不多。我必须自己给自己找点新的乐子哈哈哈哈如果你在身体改造之后的表现令我满意,我可能会改变主义,再把你重新变回来。亲爱的儿子,你知道,我的手术甚至比某些医生更加精湛。放心吧我会非常小心,让你拥有一具曼妙诱惑的身体————” 也许是因为说到自己感兴趣方面事情的缘故,安东尼奥两眼开始放光,他仰脖喝干杯子里残剩的酒,用肥滑粉腻的舌头舔着唇。 非常意外,他并没有从富兰克脸上看到绝望痛苦的恐惧神情。恰恰相反,那张充斥着仇恨与愤怒的面孔,隐隐还释放出刻骨铭心的报复意图,以及一丝淡淡的讥笑。 “先是拿出十一万让我走,现在居然又要把我变成女人啧啧啧啧尊敬的父亲,是不是觉得这种变/态/乱/伦的行为让你良心感到羞耻,才想要在疯狂念头真正实施以前,用另外一种方法将它平息呢?嘿嘿嘿嘿其实,北方龙腾领的威胁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正如你所说,你实在活得太久,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生活的乐趣。新亚历山德罗城堡是否陷落也无关紧要。反正这场战争已经输了,与其反抗被杀,不如投降。就像北方的索斯比亚一样,卢顿家族残留的成员们,至少还能拥有一座相对完整的城堡。” 安东尼奥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富兰克从未用这种肆无忌惮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这不正常,但他实在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他并不惧怕自己的儿子。阿雷桑德罗家族有一支由高阶进化人和寄生士组成的直属卫队,那些用高昂代价供养的强大杀手,只听从于家族族长的命令。安东尼奥毫不怀疑那些人的忠诚,即便是在最危险的时候,他们仍然会不遗余力支持自己。 富兰克只是一个少爷。说难听点儿,充其量就是被自己射出无数**当中,侥幸变化成人的那一颗。虽然不再散发出腥骚腻臭的味道,但本质上却没有任何分别。 儿子? 亲人? 都是一句屁话。 只要老子活着,想日多少日多少,想操几个操几个。就算身体出了状况,那些女人生不出来,也可以利用人工受精技术产下几十上百。 这个世界什么都是虚假,只有自己才是真的。 “老——杂——种——” 富兰克死死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狰狞咬出毫无尊敬意味的称呼。 虽然心里仍然存有疑惑,安东尼奥还是举起手枪,把那张带有自己显著特征,准备改换性别成为新玩具的英俊面孔,慢慢纳入瞄准镜孔。 “别逼我杀你————” 安东尼奥嘴角浮现出残忍的微笑,枪口丝毫没有偏离目标:“跪下爬过来张开嘴舔我的生殖器————牢牢记住这一点,我是你的父亲,你唯一的,必须崇拜的神” “桀桀桀桀你是/他/妈/的一泡臭狗屎————” 富兰克忽然怪异地笑了,他仰起头,朝后抖了抖头发,用一种诡异无比的目光,冷冷看着沙发上已经解开睡袍系带,露出绵软皱缩,外形类似牛粪的父亲。 淡淡的畏惧,像蛇一样从安东尼奥思维深处慢慢爬出,疯狂吞噬着理智,绞杀着平静与宁定。他忽然发现————自己握枪的手居然在颤抖,腹部,也传来阵阵如同肠子被硬生扯断般的剧烈疼痛。 都做了些什么?” 死死按住绞痛的肚子,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冷汗的安东尼奥身体一歪,侧翻在沙发上,曝露出凶狠厉光的眼眸,一边不断朝上翻白,一边拼尽最后力气狠盯住自己的儿子。v!~! 第二百九一节接管 第二百九一节接管 (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还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吗?” 富兰克背着手,迈着完全符合贵族礼仪的步伐,不紧不慢走到沙发前,蹲下身,望着侧躺在沙发上,双眼几乎完全鼓出眶外,嘴角流淌出白黏泡沫的父亲,微笑着说:“那个时候,我不xiǎo心打破了一个你最喜欢的huā瓶。作为惩罚,你让我吃下整整二十毫升番木鳖碱。然后,用手术刀割开我的肚子,摘除整个胃囊。然后,又在治疗舱里另外帮我装上一个新的。。。。。。呵呵你能想象吗?亲眼看到自己身体内部那些鲜血淋漓器官的时候,我差一点儿没被活活吓疯。” “。。。。。。hun救我。。。。。。” 圆凸着如同死鱼般不时翻白的眼睛,安东尼奥浑身像颠痫患者那样神经质的拼命chou搐。十指骨节ting突,死死扣住沙发,深深chā进柔韧的表皮。牙齿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碾磨出“咯咯吱吱”的刺耳声响。顺着嘴角缓慢流下的白sè涎液,已经将睡袍xiong口部位完全浸湿,浸出一片颜sè深浓的印渍。 “我只是将你实施在我身上的事情,又重新做了一遍。” 富兰克嘴角lu出一丝狰狞,“格格格”地狂笑起来:“你不是很喜欢那瓶红酒吗?我用jing炼过的合成型番木鳖碱擦拭过杯子,那东西无sè无味,发作时间也没有那么快,但是却非常管用。。。。。嘿嘿嘿嘿尊敬的父亲,请注意墙上的挂钟,你剩下的时间虽然不多,但至少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五分钟。” 说着,他侧过身体,让出足够的空间,让浑身颤抖的安东尼奥能够看到墙壁上那只钟摆摇动的古老计时器。 “。。。。。救我。。。。。。” 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释放出恐惧的目光。连安东尼奥自己都记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死在自己儿子手里,也从未考虑过应对方法。这并非疏忽大意,而是对贴身卫兵的绝对信任。 可是现在,那些具有超强力量的变异者卫队,他们究竟在哪儿? “别找了,他们谁也不会出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已经被切成碎块扔进下水道,就是刚刚被割断喉咙变成尸体。放心吧我尊敬的父亲,没人会来救你,绝对没有” 富兰克愉快地笑着,将右手chā进上衣口袋,mo出一只用丝线绣成的黑sè团龙徽章,xiǎo心翼翼地别在自己xiong前。讥讽的目光,随即转回到目瞪口呆的安东尼奥脸上,认真地说:“你以为,有那帮蠢货存在,我就真的只能任你处置?你永远也不会给予我的东西,我一样能够通过外人的手拿回来。虽然数量少了点儿,但总比一无所有好得多。尊敬的龙腾领主已经任命我为新的阿雷桑德罗族长。他甚至派出一批实力强大的寄生士,帮助我清理了那些被你倚为重任的该死卫兵。。。。。哈哈哈哈父亲,别用那种仇恨怨毒的目光盯着我,我可不像你那么变态,也没有想要把你装进治疗舱,重新改造成nv人之类的可怕念头。你会安安静静的死。。。。。。你应该感谢我,你活的实在太久,对于生命已经没有最起码的尊重。死亡,对你而言其实是非常不错的解脱————” 安东尼奥恶狠狠地盯着富兰克,仿佛要用眼睛当作武器,活活“看死”面带微笑的儿子。这种从濒死者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意愿,使富兰克觉得很不舒服。于是他皱起眉头,从办公桌的置物架上拿起父亲常用的手术刀,饶有兴趣地凑近尚未死亡的安东尼奥,带着脸上自然平和的淡淡笑意,将锋利的刀尖,用力chā进那只拼命眨动眼皮的左眼。。。。。。撬动,切割,剜出,带着脸上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深藏已久愤怒终于得到释放的畅快感,用手指紧紧握住,狠狠捏爆。。。。。。 。。。。。。 两天后,“极限战士”军团第四作战大队六百余名士兵,全面接管了新亚历山德罗城。 没有想象中殊死拼杀的战斗,缺少火焰、硝烟与死亡和鲜血的刺ji,这使得已经习惯于嗜血的龙腾领进化军人们多少有些不适应。这种潜藏于内心深处的烦躁感,很快被跪伏在进入城堡道路两边的数千名降者所淡化。 老人、儿童雷桑德罗家族的成员数量,实际上并不比卢顿家族少。当然,这种血裔关系,绝对无法和安东尼奥族长这种直系血亲相提并论。除了富兰克,城堡里所有人均为旁支。安东尼奥虽然在个人兴趣爱好方面非常变态,而且有着对于凌虐及重造人类身体的特殊需求,但就对于这些亲戚的态度而言,倒也还算不错。因此,这些降者身上穿着的衣服质地也较优,即便是塔夫绸与合成纤维等在普通平民当中难以想象的布料,也极其普遍。 身材高大的富兰克站在林翔旁边,涂抹了太多化妆品的脸上陪着笑。他曾经接受过三极强化yào剂改造,肌rou与身形都显得健壮有力。然而,所有足可引以为骄傲的资本,却在林翔与王彪面前黯然失sè————前者比他更加英俊,更加温和,更加能够吸引nv人近乎着魔般的目光。至于后者。。。。。。寄生士能力已经突破七星障碍的王彪,身上纠结发达的肌rou,已经膨胀得根本不像是个人类。暂且不论在战斗中实际爆发出来的力量究竟会达到何种程度,单是看看那具如同食人狂魔般的巨大身躯,以及被粗硬皮肤覆盖,面颊上那道尺度惊人的伤疤,就足以使人产生难以遏制的强烈恐惧。 王彪是在两天前突破的。 与前几次超越极限不同,由六星生至七星的实力变化,使这个魁梧强悍的男人身体外形产生了极大改变。一夜之间,寄生在体内的病毒似乎被注入了某种兴奋yào剂,刺ji着细胞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拼命膨胀。他的整体身形至少比过去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身高更是达到惊人的二百四十多公分。这种急剧化生长非常怪异,它并不专mén针对某一方面进行,而是随着骨胳长度与硬度大幅提升,肌rou、皮肤、内部器官、神经系统等等所有方面同时展开。由此产生的结果,使王彪完全变成如同传说中巨人般的存在。 现在的王彪,肌rou生长程度非常恐怖。身体宽度与厚度足足超过林翔两倍,浑身上下都是充满爆炸xing力量的铜黑sè块状rou体,表面盘凸着一条条形如植物根系的粗大血管。每当肌rou膨胀或者发力,这些附着于皮肤下面的管网脉络,就会在神经系统的牵引下瞬间变粗,使管壁中的血液迅速来回循环。 林翔与王彪对了一拳,抛开速度和思维意识方面的基础优势,单在力量对比方面,这个外表看上去凶恶狰狞的巨汉,竟然隐隐还要比林翔强出一些。这种完全颠覆了等级与实力的对比,使林翔终于意识到————王彪其实并非如想象中那样没有特殊能力,他的异能不是自己熟知的冰冻或者火焰,而是来源于三种基本实力构成当中,最能显示出威力,也最具破坏强度的力量。 拥有超过同级别变异人的恐怖巨力,这就是王彪的异能。 。。。。。。 “我不喜欢这个家伙————” 望着身体微躬,过于白净脸庞上满是谄媚微笑的富兰克,王彪那张横七竖八分布着道道疤痕的脸上,显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他用力拉开特大号紧身战斗服的拉链,lu出被浓密黑máo覆盖的魁梧xiong膛,用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低吼:“虽然安东尼奥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却毕竟是他的父亲。为了一个看上去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勾结外敌公开杀掉自己的爹。。。。。。安东尼奥真是瞎了眼,他应该在xiǎo子刚刚生下来的时候,趁着新鲜,把那个xiǎo咋种扔进汤锅里活活煮掉————” “别意气用事。” 林翔侧过身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平静地说:“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是我们最先并吞的两大家族。其实你说的没错,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自认为继承了历史血脉的贵族。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战争,不仅仅是单纯以获取资源和人口为目标。消灭统治势力的同时,也必须获得当地民众的认可。之所以接受阿雷桑德罗家族和卢顿家族的投降,只是做出一种态度。要让那些在意识上形成敌对的势力,潜意识里认为我们不会赶尽杀绝。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在绝望之下,做出同归于尽毁灭一切之类可怕的举动。呵呵这种情况也许会持续很久。。。。。。不过,当再也没有任何敌对势力可能征战,整个世界重新归于平定的时候,我向你保证————首先用来开刀血祭的,肯定是这些家伙。” 王彪猛然转过身,用惊讶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直到确信那张比白瓷还要jing致细腻的脸上,丝毫没有撒谎或者作伪成份的时候,才慢慢俯低身体,在林翔耳边低声道:“你的信心简直令我感到恐惧。真不明白,你是否能够明白幻想与现实的巨大差别。。。。。。不过,我喜欢你刚刚说的最后那几句话。” “你必须活着————” 林翔背着双手,,安静地站立着,望着远处道路两边,从无数双眼睛里投shè过来,疑huo、愤怒、嫉妒、谄媚、冰冷等种种复杂的目光,宁定的视线却丝毫没有摇动。他淡淡地说:“。。。。。。你,会看到那一天。” “比起刚刚认识的时候,你现在似乎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王彪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地叹道:“我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呵呵我也不知道应该用狂妄还是伟大之类的词语来形容你。如果这个世界真能重新恢复旧时代的辉煌文明,那么。。。。。。历史教科书上,肯定会出现你的名字。” 林翔微笑了:“还有你、杨华、布兰琪,也有刘宇晨、兰德沃克、葛利菲兹。。。。。。甚至其他许多人的名字,都能在那些后世印制的书里找到。” “那么应嘉呢?” 王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可是亲眼看着你把她养大。如果不是明白她来自于医生联合协会的帮助,我肯定会认为————你是一个对连恋童僻有特殊爱好的家伙。” 林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舒展开双臂,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那个窈窕漂亮的身影,脸上带着柔和的笑,说:“不管你的想法多么龌龊、促狭,她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 车队在新亚历山德罗城只停留了一天,当黑夜被白昼的光幕渐渐掩盖,整个大地又重新从死寂沉默中复苏清醒的时候,两辆满载各种补给品的“勇士f6”重型越野车,已经悄悄穿过被士兵严密守护的城mén,背离太阳冉冉升起的东方,朝着仍然被无尽黑sè笼罩的西部疾驰而去。 从地图上看,刚刚占领新亚历山德罗城的龙腾领,主要统治区域形似一轮不规则的狭长弯月。中央最宽阔的主要势力地带,以隐月城为核心,周围大xiǎo分布着数十个村、镇规模的移民定居点。至于东面以苍影城为核心的数座沿海城市,仿佛一个个正朝四周逐渐蔓延的光团,在遥远陌生的海岸线上,连成一串稳固扎实的链状区域。左、右两条弧线,勉强形成一个形状怪异的圆。当然,中间至少有百分之五十四以上的面积,均为人类无法居住的中、重度辐shè区。因此,这片地图看上去显得非常凌luàn,甚至可以用破烂来加以形容。 它们都隶属于龙腾领。 其中,包括许多在旧时代就已经被发现、开采的重点资源区,也有为数众多的大型废墟。随着时间推移,残留在地表的辐shè浓度逐渐淡化,新生代人类也会不断进入这些未经探索的区域,居住、耕种、繁衍。。。。。。如果按照旧时代对于生物的“圈地”特征解释,这里,其实已经属于林翔统治范围下,不容许外人chā手,只能被领民从内部消化的部分。 杨华率领“圣血天使”军团,以奥特城为主要据点,向龙腾领北、西北、东北三个方向进攻。当然,攻击范围不包括家族联盟,而是沿着联盟边界,以xiǎo规模轮战的方式,配合爱玛城葛利菲兹发布的各种雇佣类任务。表面上看似作战,实际却是蓄养战力并且收集资源,同时对周边地区进行勘探,尽一切力量搜索可能利用的旧时代文明成果。 南面,王彪率领“极限战士”军团,将继续对费迪南德所属各城进行占领、清剿。按照已知的勘测结果,费迪南德东南方向属于新月之城势力范围。至于西南面。。。。。。那里,有一条宽阔汹涌的巨河拦住去路,同时也为费迪南德领地提供了足够充沛的灌溉水源。在地图上,阿雷桑德罗家族将这条巨河命名为“生命之江”。可是林翔知道,在旧时代,这条夹杂有大量泥沙,整体河水呈浆黄sè的磅礴巨流,它的名字。。。。。。叫做“黄河”。 龙腾领周边,唯一没有得到大规模开发,也无法制订相关移民计划的部分,就是西面。 那里分布着太多的大型废墟。旧时代战争以攻击对方城市为主的策略,使大部分核弹头的落点,均标注为共和国境内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的大型聚集地。由此产生的后果也非常明显————整个龙腾领西部,彻底笼罩在难以散去的可怕辐shè之中。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距离重度辐shè区边缘五公里处,用砖石水泥垒成一座座防御森严的工事,把一台台威力巨大的战争兵器,牢牢指朝这个方向。 重度辐shè区不是绝对的死亡之地。只要能够抵抗无所不在的shè线,其实任何生物都能在这里存活。其中,就包括被病毒改过过身体的寄生士,以及拥有高阶进化能力的变异人。 。。。。。。 表面板结,龟裂开巨大缝隙的旧公路,似乎永远也没有办法驶到尽头。 林翔并非突发奇想,故意要进入从未经过探测的死亡之地。他只是想要提前对这片区域进行勘探————谁也不知道辐shè究竟什么时候能够淡化。也许十年,也许一年,一场倾盆大雨,或者来自地球本身的震动或者板块变化,甚至是宇宙中太阳星辰的位置转换,都有可能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走在前面,手里就永远都掌握有别人无法比及的底牌。 第二百九二节 猎者 平整的混凝土路面已经到处开裂,窜升出一丛丛生命力旺盛的杂草。厚厚的辐射云遮挡住从头顶直射下来的阳光,在这片阴沉闷热的天幕下,无数小飞虫围绕着它们感兴趣的东西“嗡嗡”嘈杂。那也许是一块被野兽啃食过的新鲜骸骨,也可能是肉食性植物故意散发出来,带有浓郁诱惑香气的枝茎花实。远处荒野上被灌木遮挡住的岩石阴影里,还有潜伏在暗处,死盯住猎物的腐狼与鬣狗。乍看上去,倒也显得生机勃勃,却唯独找不到人类存在的半点痕迹。 车厢里携带着能够保证五千公里能量消耗的小型电池,食物和水可以维持十个人近半个月的需要,经过加装改造的宽大货舱里,备有数万发通用型号的子弹。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外出的人们也可以依靠这些东西在荒野上存活很久。 连同林翔在内,整支车队只有六名成员。除了第二辆车里担任副领队的一名三星级别寄生士,其余四人,都是临时从“极限战士”军团中挑选出来,实力为八、九级进化的士兵。 重度辐射区域不可能有人类存活,此次任务主要目的是对未知地形进行勘探。因此,林翔没有必要携带数量庞大的警卫人员。如果真的遇到某种不可抗拒的变数九星寄生士已经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超级强者,在没有间谍窥视的情况下,林翔很愿意在那些变异生物身上试试自己拳头的威力。 引擎疯狂的嘶吼声,在空旷的荒野上传得很远,甚至隐隐带起阵阵模糊的回荡。地平线上高耸挺立的高压电塔已经失去作用,这些表面布满铁锈的金属随时可能坍塌。相比之下,矗立在平原地带的水泥电杆却仍然保存完好。虽然杆顶电线大多已经脱落,它们仍然牢牢深扎在泥土中间。仿佛一个个被涂上时间记号的卫兵,默默谨守着自己必须,也是永远的职责。 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下午五点。荒野上仍然闷热。车厢里的人们早已脱下紧紧箍束身体的战斗服,换上由隐月城后勤总部统一下发,带有黑色团龙徽章的夏季短袖制服。 “你们,还有后面的人,再打一针抗辐射药剂。” 越野车停靠在公路中央,林翔拉起手刹,摘下防辐射镜,转过身体,对着车厢后座上另外两名进化人士兵,伸手指了指旁边一只涂有白色圆底及红色十字图案的小皮箱。 变异人类能够抵挡一定程度的辐射。具体强度,要看各人进化阶级与实力不等。林翔和另外一名寄生士随从能够在重辐射区安然无恙,并不意味着那些只拥有高阶进化能力的士兵同样能够对抗恶劣环境。只要超过一定时间,他们仍然需要药剂的作用才能维持存活。 看了一眼路码表上“7529”四个白色数字,林翔拉开副驾驶座前的隔箱,取出一幅战术望远镜,推开车门跳下,站在距离车头三米多远的地方,朝着昏沉阴暗的地平线远眺。 已经深入重度辐射区内六百多公里。没有人烟,没有水,也没有发现任何一种在轻度辐射区生长的可食用植物。 荒凉、空旷、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坍塌后的废墟。朽木与砖块之间偶尔能见到人类残留的骸骨,公路旁边竖立着锈蚀破烂的道标就在十多米外两条旧高速公路合并的宽阔地带,一面以几根钢筋作为支撑,高出地面十数米的巨大广告牌上,用聚脂塑料膜制成的横幅已经被扯碎。风,吹着破烂不堪却又坚韧无比的条块丝缕“猎猎”作响。从林翔所在的角度望去,偶尔能够从上下翻飞的横幅残片中,勉强辨别出旧时代知名女星范冰冰那张熟悉的脸。她已经不再拥有美貌————两道从面孔中央撕开的裂口,使画面上的女人显得无比狰狞。被无数雨水冲刷、淡化的画面颜色,也使那张本该粉腻白净的脸,充满一堆堆类似尿垢的暗黄斑块。 唯一的收获,就是脚下这条保存程度还算完好,能够承载重型车辆行驶的公路。龙腾领已经能够自产抗辐射药剂,只要携带足够的高能电池,就能穿越这片普通人无法逾越的死亡地带。 “阁下,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从第二辆车上走下的寄生士随从,是一名身材中等,佩有少校阶级徽章的中年军官。他手里拿着一台刚刚完成泥土取样分析的辐射探测仪,快步走到林翔身边,说话的语气充满激动,连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 仪器表面,代表重、中、轻三种辐射状态的扇形网格,分别被红、黄、绿三种颜色占据。那枚随着辐射能量强弱左右摇摆的细长指针,仿佛被焦燥的心情状态所影响,在黄、绿双色之间来回闪动。几秒钟后,终于稳稳停留在绿色区域零至一百读数中间,刻有“七十一”的黑色数框上。 “居然是轻度辐射区果然不出所料,刘宇晨这个家伙是对的————” 望着仪器上已经稳定的读数,林翔那张因为闷热与疲惫而僵硬冰冷的面孔,终于绽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对于废土世界的具体认知程度,大概只有从战争爆发前就开始准备的骷髅骑士团最为详细。依靠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良好合作关系,以及被约瑟芬会长看重的执事身份,刘宇晨虽然不清楚每一张协会电脑里储存的详细地形分布图,却从周围人群以及大小势力的贸易结构、路线方面分析出————即便是在广阔的中、重度辐射区内部,同样存在着星罗棋布的轻度辐射区。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以及没有任何人敢于深入勘探等因素,这些区域的范围很可能仍在扩大。 被荒凉弥漫的大脑,在意外消息的刺激下,进入了短暂的兴奋期。这种昙花一现的思维并不能够成为统治林翔大脑的主导,很快,他又恢复了沉默。 辐射,仅仅只是判断人类是否能够进入的一个标准。 最关键的,这片地域是否有水?能不能进行必须的农业耕作? 夕阳沉坠,灰暗的暮色已经渐渐降临荒野。在前端数道雪亮的大功率灯光的指引下,两辆越野车嘶吼着划破了深沉的黑暗,以无所畏惧的速度狂飙突进。 微黄的落日余辉,从地平线边缘慢慢隐没残存于天幕的最后一丝光线,映照出一条被无数建筑拼合构成的模糊轮廓。 那里,曾经是一座人口繁密的城市。如今,早已变成充斥着死亡射线的恐怖废墟。 林翔紧握住方向盘,一直踩住油门的脚,丝毫没有想要放松的意思。凹凸不平的路面,使急速飙进的车身产生出强烈震荡。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一眼副驾驶座位上士兵手里握着的辐射探测器。 车身震动同样影响着指针精度。它一直在拼命左右摇晃。虽然摆动幅度随着路面颠簸起伏不一而定,可是代表确切指数的范围,已经彻底偏移绿色方格,猛冲进入黄色区域。仿佛狂暴型精神病人般燥动不已的指针,也神经质地疯狂跳跃,在“一百四十”与“一百九十”两大读数中间,如同打了激素,抽搐、乱颤。 目测,距离远处模糊的城市废墟轮廓,大概只有不到九公里。 车队已经完全离开轻度辐射区,进入充斥着大量死亡射线的中度范围。 “阁下,那东西不会是我们判断有误?”手持探测器的士兵转过头,神情紧张地问。 面色阴沉的林翔,注视着残留眼前道路上不断后退的白色线条,摇了摇头,线条柔美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吐出三个坚定、不容置疑的字。 “不可能————” 下午六点三十四分,一名士兵在坍塌公路基座旁边小便的时候,完全出于偶然的,发现了两个清晰的脚印。 那是一条废弃的旧排水管道出口。由于地势低凹,表层上方还丛生着茂密的灌木,管口旁边一块面积五、六平米大小的浅坑中央,仍然残留着一层薄薄的泥浆。附近,随处可见无法分清楚本来颜色的碎布,肮脏发臭的红色塑料薄膜,以及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存在,表面泛出莹绿暗光的漂浮油污在所有这些旧文明时代遗物旁边,半干潮湿的黑色土层表面,交替错落着十余个混乱的脚印。它们大多重叠在一起,很难分辨出究竟是人类还是野兽。只有靠近水潭外围的两只清晰足印,一个带有整齐的网格状花纹,另外一个则是波浪形状的粗硬纹线。 所有地球生物当中,只有人类才有穿鞋的习惯。 脚印留下的时间应该不长,底层最凹处的部分,甚至还带有一点点因为挤压造成的积水。按照阳光与炎热气候强烈的蒸发效果推算,它们出现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个钟头。 从新亚历山德罗城出发直到现在,车队一直沿着旧公路行进。沿途,车厢后座的士兵都在利用战术望远镜对所有值得怀疑的目标进行观察。除却因为地形障碍产生的视觉误差,肉眼观测半径大约为三至五公里,在一些地势平缓的地区,观察半径甚至能够达到十公里左右。换句话说,如果行经区域当中真有人类居住、活动的痕迹,根本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林翔没有释放出意识能量进行最仔细的探测。那需要花费相当程度的体力和精力。最远距离的意识探测,持续时间最多不能超过两小时。否则,超过承载负荷的神经中枢会引发眩晕、恶心、呕吐、思维困顿等一系列直接生理反应。 “那么不是暴民?” 沉默片刻,士兵又重新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话音未落,林翔已经抬脚用力重重踩下刹车。一片尖锐的橡胶轮胎摩擦声中,巨大的惯性推动车体朝前足足窜行出十几米远,才带着地面上触目惊心的黑色拖痕,稳稳刹停在公路中央。 第二辆车紧跟其后停住,面色诧异的少校和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推开车门,从越野车上跳下,朝着已经离开驾驶室,站在路边的林翔大步走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没有光,连地平线边缘那条模糊的城市轮廓线也彻底消失,只有远处废墟中传来阵阵不知道究竟代表饥饿还是愤怒的狂吼。 “不是暴民。他们不可能居住在距离废墟如此接近的地方。” 望着如墨似漆的黑暗荒野,林翔若有所思地捻了捻刚刚长至齐耳的头发,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已经进入了中度辐射区,甚至临近重度区域。在没有抗辐射药剂的情况下,普通人不可能存活,更谈不上什么居住。难道是其它势力派出的勘探小队?” “不,也不对————” 仅过了不到三秒钟,林翔已经彻底推翻自己刚刚作出的结论:“既然是勘探者,应该携带有足够的补给。在那种地方取水如果不是干渴到绝望的地步,即便是暴民,也不会去喝那种肮脏的被污染液体或者,我根本就猜错了?他们不是为了取水,只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那里偶然出现。但在这种地方又会是谁呢?” 没有人回答————可供使用的线索实在太少,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确切答案。 然而现实却很明白,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那两个脚印。 只有人类,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砰————” 黑暗的荒野突然传来充满震撼力的枪声。紧接着,位于公路东北面的位置,猛然亮起两团刺眼的火光。它们只存在了几秒钟,又被某种力量强行掩没。片刻,又被再次引燃。在这段不前后不超过五秒的短暂时间里,空气中仍然夹带有沉闷的热度,同时搀杂有疯狂且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女性特有的尖叫与哭泣,以及类似骨胳之类硬物被咬裂的脆响。 “快上车————” 林翔急促的命令,瞬间已经被汽车引擎狂暴嚣张的咆哮掩盖。掉转方向的身身猛地后退几米,传动轴承牵引四轮飞速旋转,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咯”扭音,轰鸣着一头冲下路基,朝着同时爆发出悲鸣与暴怒的声源狂奔。 空气中,已经能够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无穷无尽的夜幕,立刻被车身前端雪亮刺眼的白色光拄划破。在这些亮度堪比太阳还要强烈的光线笼罩下,黑暗尽头出现了十余头体长超过两米的巨鼠。这些尖头短足,嘴唇外侧延伸出锋利獠牙的变异生物,正朝着三个被团团围在中央的男女嘶吼,示威性地发出低声咆哮。趾尖,锋锐弯曲的钩爪狠狠拨拉着地面上的沙土,刻划出一道道混乱、深凹、触目惊心的痕迹。 林翔释放开的意识能量总共探测到五个人。连同鼠群中央相互背靠,形成“品”字战斗队形的三名男女,地面上还躺着另外两名濒死的重伤者。他们的武器非常简陋,女人和其中一个男人手上,分别握着火把,还有用废墟中随处可见螺纹钢筋加工成的投枪,和一根用棒球棍改造成的锤形钉头棒。至于站在中间的男人,他左掖窝里夹着一把随时能够反抽出来的砍刀,左手握住一枝简陋的火药枪,右手正从枪口里抖索着塞进一把火药和砂弹。 “杀————” 林翔脸上显露出充满狰狞意味的笑容。冰冷残忍的命令,被单兵呼叫器迅速传至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他握紧方向盘的双手上浮起道道青筋,脚下狠狠踩死油门,巨大的机械动能,使坐在车厢里的人们猛然有种腾空而起的推背感。越野车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远古暴龙,以极其嚣张凶狠的姿态,轰然扑进被光线刺得倒退畏缩的鼠群,将距离最近,一头想要掉转身体反头啃啮的巨鼠倒撞出十几米远,在光影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带着漫天飞散的腥臭脏血,重重摔落。 “哒哒哒哒————” 架在车顶的重机枪,喷射出一蓬蓬速度惊人的子弹。夜空中,拖拽着醒目光线的弹痕背后,是枪口延伸朝外长达一米的火舌。威力强大的弹头轻易撕开巨鼠脆弱的身体,带着大块血肉或者内脏飞出。顷刻之间,已经在车头最前端与被困者之间,杀出一片足够宽敞的通道。 两辆越野车分从左右绕开,将群聚的巨鼠硬生生撵开。这些凶猛的变异生物似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也可能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即将到口的鲜肉,纷纷跃过破烂不堪的同伴死尸,张开长度惊人的獠牙,惊狂暴怒地朝着突然出现的围杀者汹涌疯蹿。 意犹未尽,那就看看最热门的其他了哪些章节吧! ┊┊┊┊┊┊┊┊┊┊┊┊┊┊u!~! 第二百九三节车站 战斗毫无悬念。 宽厚的轮胎,在干涸的地面上活活碾压出一道道血泥肉浆。凌空扑来的巨鼠,被动能强大的子弹当场打得翻滚倒转。人类发明的武器再次证明生物力量与机械之间的巨大差异。如果时间继续流逝百万、千万年,这种在旧时代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人类的哺乳动物,很可能进化出硬度堪比钢铁的脚爪和牙齿。肉体生物机能也会随着组织变化,演变出更加强悍的再生功能。但这仅仅只是推测,未来实在太过遥远,人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干净、彻底、一只不剩杀光这些该死、肮脏的生物。 少校手中握着的ak步枪,准确射出穿透最后一头巨鼠身体的子弹。带着燃烧能量疯狂旋转的散射弹头,将扑跃过来巨鼠整个头部完全打碎。它疯狂地尖叫着,四只短粗而锋利的爪子拼命朝空中乱抓,失去跳跃准确性的身体,随即被猛冲过来的越野车反撞,像箭一样嗖然弹出,掉落,在地面上翻滚出五米多远。受到致命伤的巨鼠身体一阵剧烈抽搐,片刻后,再也不会动弹。 夜空中弥散着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气味。控制车顶机枪的士兵迅速换上新的弹链,枪座一摆,将滚烫的枪口对准站在鼠尸中间的三名陌生人。 现场,一片沉寂。 炽热刺目的灯光从左、右两边散射过来,将一片抽搐的血肉与活人彻底笼罩。 对视,目光碰撞瞬间,林翔已经感觉到从三名幸存者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敌意与冰冷。握在他们手中的钉头棒与投枪,正在随着身体与手臂小幅度摆动,慢慢转朝车头正对的方向。 “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这儿,那就最好立刻上车————” 林翔推开车门跳下,面无表情地摊开没有武器的双手,冷冷地说:“这里的血腥味儿实在太浓。用不了几分钟,整个荒野上所有的变异野兽,都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当然,如果你们想死,我也不会反对————” 三名男女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微缩的瞳孔中央,淡去部分冰冷与敌视。他们从鼠尸中迈步走出,带着几分犹豫和警觉,不约而同跑向林翔身后的越野车。 “等等————” 突然,走在最后,手中握有火药枪的中年男人沉声道:“必须带上威尔克与强尼,还有这些难得的猎物。”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到处都是的巨鼠死尸,同时把枪飞快背上肩膀,用力扛起一个横躺在脚边,半死不活男人的胳膊。 “詹姆斯,他们已经死了————” 已经跑到车前的男人和女人一起转过身,手中拿着钉头棒,年纪二十上下,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们时间不多,这个人说的对,变异兽很快就能闻到这里的血腥气味。把他们放下,威尔克和强尼已经死了。” “我知道,但他们是食物。尤其是强尼,他昨天才刚满十二岁。这种嫩肉能卖很高的价钱。还有这些该死的老鼠谁也别想阻止我。我们冒着危险出来狩猎不就是为了这些?必须带上他们。快与其站在那里说话浪费时间,不如过来帮老子一把————” 叫做詹姆斯的中年男人非常固执,虽然身上只穿着一件满是油污,也没有袖子的旧西服,从肩膀部位/裸/露/出来的肌肉却很结实。 情况危险,但是男子和女人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飞快对视一眼,强压下心底的恐惧与愤怒,从脚边各自拎起一头死鼠,扔进被弹药箱占据了最后空间的车厢上层。 “谢谢你救了我们,我们会付给你足够的报酬。” 女人长有一头漂亮的金发,皮肤很白,显然不是亚裔。她脸上沾着一层烟灰,长时间营养不良,使身体看上去显得非常瘦弱。她吃力地搬起一头体长已经超过自身的变异鼠尸,重重扔进车厢,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勉强对林翔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说:“谢谢我叫菲尔娜,你们” “动作快点儿菲尔娜,我们的时间不多————” 旁边的男青年粗暴打断了她的话。同时抬起沾满血污的脸,警惕地看着表情丝毫没有波动的林翔。眼角微带抽搐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恐惧、紧张和仇视。 少校从旁边大步走了过来,正要开口制止三个人的动作,却见林翔轻轻抬起左手晃了晃,淡淡地说:“让他们搬吧能装多少是多少,车子不要熄火,五分钟后撤离。”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marlboro”,抽出一枝点燃。 林翔能够理解中年男人即便在这种危险关头仍要固执己见的举动————荒野上的流民没有固定的食物来源,他们从不放过任何一样可吃的东西。哪怕是残留在粪便当中,未被消化的残渣与颗粒,他们仍会清洗后再次食用。 他用意识能量探测过,这三名狩猎者都是没有变异能力的普通人。在辐射指数超过一百五十的中度环境,他们的正常生理水平大概只能维持四十分钟左右。超过这一时限,心脏供血及内分泌系统开始紊乱,大脑意识陷入模糊,遭到破坏的中枢神经系统会逐渐丧失最基本的感知能力。滞留时间超过两百分钟以后,身体失去行动能力陷入昏迷。接下来,就是直接面对死亡。 即便是那些能够赶在四十分钟时限内离开的人,身体器官仍然遭到相当严重的射线侵袭。这种变化通常会在三至六天后发作。通常表现为恶心、厌食、四肢酸麻,反应强烈者甚至可能全身细胞大面积死亡,出现脱水等症状。如果在这个时候辅以抗辐射药剂进行治疗,虽然不至于当场死亡,受损的内脏却很难恢复,原本能够存活五十年左右的寿命,也许只能苟延残喘半年,最长不超过十二个月。 除了上述因素,中度辐射区域内活动的变异生物,体格更加强壮,性情也更加凶猛、嗜血。总而言之,如果不是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情况,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夜间进入中度辐射区狩猎。 林翔并没有对中年男人丝毫没有表示过谢意的态度产生愤怒。在旧时代,他亲身体会过那种挣扎在社会底层的日子,也亲眼目睹过许多男人掏空口袋连二两猪肉钱也无法拿出的尴尬。 环境不同,但是人类为了生存下去,总会在最绝望的时候,爆发出平时连想都不敢想的疯狂念头。 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几块用来果腹的肉。 这点东西在产出富足的龙腾领士兵眼中可能一钱不值,林翔也并不认为那个叫作菲尔娜的女人,能够拿出令自己满意的“报酬”。这些状如垃圾的肮脏肉块,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污染过的尸体,吃进肚子里很容易带来各种难以治愈的疾病。但它们却可能是这些人在往后几个月里活下去的最大依靠 车厢顶部到处都堆放着鼠尸,肮脏腥臭的脓血、内脏,顺着车体表面的槽痕缓缓流淌下来。将带有漂亮金属光泽的越野车涂染成一片暗红,甚至,还有散发出阵阵恶臭的黄黑色鼠粪。 最后吸了一口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烟头,曲起手指,在黑夜中用力弹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林翔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室,正准备踩下离合器,却意外瞟见————正抱着最后一头鼠尸扔上车顶的中年男人,快步跑到自己扔掉的烟头旁边,捡起,小心翼翼地在一块石头上摁熄,带着兴奋与狂喜的表情,装进贴身的胸袋。 远处,黑暗的荒野上已经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充斥着饥饿的疯狂嗥叫。 摇了摇头,林翔从倒后镜里看了一眼坐进车厢的菲尔娜,漫不经心地说:“地下居所的入口在哪儿?”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地下?” 女人下意识地顺了顺遮住半边脸庞的乱发,露出一张大约十八、九岁的年轻面孔,惊奇地问。 林翔神情淡然地转移着视线,发现坐在菲尔娜旁边的青年男子正死死盯着自己。显然,他已经发现这块悬挂在车顶,具有反射效果镜子的作用。 从辐射探测器出现变化的时候计算,车队已经进入中度辐射区范围大约二十多公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可能在四十分钟内跑完这段漫长的距离。沿途负责观测的士兵也没有发觉任何异常。应该承认,这些狩猎者的确悍不畏死。但他们之所以要猎杀变异鼠,目的还是为了解除饥饿。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想死。严苛的环境限制,加上存活所需的各种条件,自然能够判断出————这些突然出现的狩猎者,显然不是来自数十公里外的轻度辐射区。唯一的可能,就是居于地下。 林翔救了他们,也能够理解突然遭遇陌生人产生的本能敌意和警惕。帮助狩猎者运走猎物的举动,已经使詹姆斯和菲尔娜改换态度变得友善。只有那名亚裔青年,仍然用仇恨与敌意的目光盯着自己。 的确非常奇怪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远处传来的野兽咆哮声越来越响亮,它们已经急不可耐想要尽快抢夺地面上的血肉残渣。 “沿着灌木丛往北面走,那里有一条隧道入口————” 望着被车灯映照出那片模糊混乱的黑影,菲尔娜刚刚恢复出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变得死一样惨白。她猛然站起身体,抓紧车座背后的扶手,伸出右臂直指车头正前方,声嘶力竭地尖叫:“快快啊————” “嘎吱————” 油门被重重踩到底的同时,被机械力量驱使的轮胎也开始高速旋转,松散的沙石从地面被高高扬起,越野车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冲出,带着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的大片火星,朝北面急速奔驰。 灯光,照出一具横卧在荒野上的巨大黑影。 那是一辆表面漆层斑驳,已经失去轮胎,朝旁边歪侧翻倒的旧时代双层公交车。 “绕过去就能看见隧道。下面有人接应,他们还会再等我们十六分钟————” 剧烈的车身颠簸,使猝不及防的菲尔娜身体被重重撞上驾驶椅背,又反弹着掉落在车厢后座。贯穿身体的巨大物理能量使肌肉感到酸涨剧痛,但她仍然拼命控制住想要哭出来的欲望,死死抓住车窗边沿的把手,以尽可能压过越野车引擎轰鸣的音调狂吼。 林翔用力踩下刹车,使车体在保持方向不变的情况下,以瞬间失速状态产生漂移。车灯闪过公交车残骸的一刹那,一个失去表面拱形罩盖的水泥基座也随之出现在视线中央。漫长岁月使地表水泥层出现裂缝,窜升的灌木和草丛使人在黑夜中很难看清楚这片小广场的本来面目。就在残破的基座中部,一条狭长通道倾斜着连通地底。虽然是台阶状的行走步道,但在垂直的阶面凹处,已经用大量泥土和坍塌砖石填充、抹平为可供车辆进入的坡面。 越野车一头冲进隧道,闪亮得炫目的灯光直射坡面底部,照出几张惊慌失措的陌生面孔,还有两扇正从左右两边缓缓合拢的厚重金属门。 林翔似乎根本没有看见这些负责接应的狩猎者同伴,踩在脚下的油门丝毫没有松动。两辆越野车咆哮着从人群缝隙间突进,直到冲至即将关闭的大门背后,车体才在刹车作用下,在地面上倒扭出深凹弧线,稳稳停住。 “嘭————” 车门被猛然推开,面色铁青的菲尔娜踉跄着从车里滚下,双手紧紧撑住地面,双眼瞪圆,紧紧咬住的口部骤然张大,从如硫酸翻腾的胃部,呕吐出一团团腥臭恶心的黄水。 刚刚从另外一辆车上走下的詹姆斯情况并不比她好多少。这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拼命喘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普通人很难经受住如此强烈的震机械荡与冲击,他们不同于进化士兵,脆弱的身体会本能作出对外来能量的抗性反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呕吐与眩晕。 青年男子最后走出车厢,尽管面色苍白,却没有表现出菲尔娜与詹姆斯那种筋疲力尽的倦态。他仍然用警惕和敌意的目光盯住林翔,默默冷视。 两条沿着宽阔水泥平台两边延伸的轨道表明————这里,是一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地铁站。 站台顶部积满灰尘的壁灯已经破碎,唯一的光明来源,就是通道旁边一只升腾着火焰的汽油桶。 “欢迎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 这就是詹姆斯的介绍。这个经验丰富的中年狩猎者虽然不知道林翔等人的实际身份,却用老辣的眼光看出,这些从未谋面的陌生外来者并没有什么敌意。他们装备精良,那两辆越野车也绝非普通人能够拥有,至于式样、材料统一的制服只有实力雄厚的家族机构才会给手下配备这些。 用句旧时代的老话来说————“吃惯鲍鱼龙虾的富翁,永远也不会对乞丐的破碗产生兴趣。” 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简单、透明。只要没有利益纠纷,就能共存。虽然,谁也不认为这种模糊、随时可能转换敌我状态的关系,能够发展、演变成为“朋友”两个字。 詹姆斯并不希望林翔等人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但这些陌生人毕竟救过自己的命,还运回数量庞大的新鲜肉食。口头上的感谢多少总要表示一下,至于菲尔娜承与地铁隧道构建起来的世界。辐射无法穿透土层蔓延到隧道内部。据说,是一个拥有非洲血裔的培养人发现了这里。他凭借大脑中残存的发音和文明意识,创造性的发明了这个地名。 沉重的金属大门已经关闭,需要利用齿轮绞盘才能开启的这两块钢铁,拥有荒野上那些依靠牙齿和爪子捕捉猎物野兽无法想象的坚硬。 十一头巨鼠,外加两具人类尸体。这就是本次狩猎的全部成果。 守候在隧道口的四名接应者,早已准备好几十个经过清洗,倒翻过来的汽车引擎盖作为容器。体长超过两米的巨鼠被高高吊挂在地铁站台的水泥立柱上,一个上身/赤/裸/,手里握着半尺来长锋利小刀的光头壮汉,技巧娴熟地割开粗硬的鼠皮,剥落,破开肚膛清理出内脏,从胃囊与肠管中挤出食物残渣与粪便很快,卸下的大块鼠肉和骨头、脏器,已经分门别类整齐码放在巨大的容器中。v!~! 第二百九四节分量 第二百九四节分量 (求月票求推荐票) “李,这是你的那一份。” 詹姆斯走到两只装满rou块和骨头,用引擎盖板敲成的凹形大盆前,用脚踢了踢其中一只,将身体转向站在旁边的年轻男子,用玩味的眼光看着他,说:“还有一份,是菲尔娜的。” 大盆里的骨头和rou堆到冒尖,旁边还环绕着一些刚刚割取下来的心、肺等脏器组织。淤黑sè的血浸透了整个盆面,散发出呛鼻的强烈腥气。 一盆rou,差不多刚好就是一头巨鼠。 按照詹姆斯的分法,菲尔娜和年轻男子冒死外出狩猎,得到的收益,仅仅只是全部成果的十数分之一。 “这不公平。” 被称作“李”的年轻人没有动怒,他慢慢捏nong着握在手中的钉头棍,毫不退让地望着詹姆斯,声音沙哑地说:“如果你坚持这样做,应该先给我一个足够说得过去的理由。” 詹姆斯的脸sè立刻yin沉下来,片刻,又重新恢复常态。他从xiong袋里mo出林翔chou剩的那半截烟头,又掏出一盒火柴,“哧”的一声划亮,点燃,深深地猛吸一口,足足过了近三分钟,直到每一丝烟雾都被肺部彻底吸收,整张脸膛被憋闷得一片青紫,这才张开口chun,喷吐出憋郁已久的浊气,将视线转向站在越野车旁看着分割巨鼠的林翔等人,狡猾地说:“我做事非常公平,必须分给他们一份。否则,我们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说的没错————” 从地上站起的菲尔娜擦去嘴角的呕物污渍,神情疲惫地说:“我答应过,他们应该得到足够的报酬。” “你们已经拿了大份,有三分之二的rou都应该归这些陌生人所有。” 詹姆斯伸出舌头tiǎn着干裂的嘴chun,目光不自然的在远处的林翔与面前年轻男子身上徘徊:“剩下的部分我们所有人平分。别忘了,我可是拿出一整支抗辐shèyào剂,分成五份给所有人使用。要是没有那东西,我们根本支持不了那么久。” 年轻男子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他转过身,指了指横躺在地面的另外两名死者,低沉地说:“威尔克和强尼怎么办?他们也应该分到一份。” “他们已经死了————” 詹姆斯显然对年轻男子强硬的态度感到恼火,他冲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有烟臭味的浓痰:“如果不是我把他们硬拖回来,就会损失一大份食物。他们已经死了,死了,懂吗?” “应该把威尔克还给他的妻子。当然,还有他应该分到的那份rou————” 年轻男子丝毫不肯退让:“至于强尼。。。。。。我们都很清楚他为什么要加入狩猎队是一个孩子。” “荒野上的流民,四岁就知道如何使用投枪打猎,六岁就能够熟练cào作枪械。到了十岁,就必须独自面对双头牛或者腐狼之类的变异生物。李,我知道你有一幅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但你必须明白————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适应。强尼这xiǎo子既然和我们签订了协议,就必须遵守规矩。每次狩猎都会死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他很瘦,没有多少力气。即便只是面对一头巨鼠,他可能也无法将其杀死。如果他活着,不用你说我也会分给他一大块。问题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死人不会说话,不会骂人,更不会跳起来和你要这要那是一具尸体。” 詹姆斯目光渐渐转冷,但脸上仍保持着领队者应有的威严。 年轻男子仍然没有想要放弃的意思。他压低视线,警觉的目光在詹姆斯双手间来回扫视,说话的口气丝毫不变:“我还是那句话,威尔克和强尼都必须分到足够的猎物。即便他们死了,尸体和rou也必须还给他们的家人。” 詹姆斯的脸sè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冷笑着,声音也变得愈发的yin冷:“如果。。。。。。我说“不”呢?” “你可以试试看。”年轻男子分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勇敢的人,通常都死的很惨————” 詹姆斯反手抓过摆在旁边空货柜上的火yào枪,把粗大乌黑的枪口对准男子头部。四个正忙于分配鼠rou的狩猎者也慢慢走了过来,将年轻男子围在中间。尤其是负责切割的光头大汉,一边用匕首在手指间灵活地转着刀huā,一边tiǎn着溅在嘴chun边的几点鼠血,似乎是在考虑————应该从这个活人身上哪一个部位下刀最合适? “不詹姆斯,你们不能这样做————” 神情疲惫的菲尔娜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起摆在地上的钢筋投枪,猛然冲到男子身前,用锐利的枪尖对准环伺周围的狩猎者,神情紧张地颤声狂吼:“不许你们动李。克尔斯、拉特森,你们想干什么?把刀子放下,快放下————” 詹姆斯用力扶住火yào枪上的木托,朝前迈了半步,狞笑着抬高枪口:“nv人真/他/妈/是种奇怪的动物。菲尔娜,你不会是因为和这xiǎo子睡过几觉,就产生出所谓的该死“爱情”了吧?啧啧啧啧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护着他,这可不像是一个/婊/子的做法。。。。。。别忘了,你和我们每一个男人都上过chuáng。尤其是拉特森,还差一点儿把你的/yin/道/活活捅穿。嘿嘿嘿嘿那个时候,你似乎并没有现在这种野蛮狂热的劲头。躺在chuáng上的时候你一直尖叫,一直拼命说痒得厉害,一直哀求我们狠狠**那个又sāo又臭的烂/bi。真想不到,仅仅只过了两个星期,你就开始mi恋上另外一个新男人。或许,这个黄种xiǎo子的/yin/茎/很大?能够让你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刺ji?没问题,我会把他切成一块一块的,专mén为你留下完整的shēngzhi器。你可以把它做成标本,也可以用那根烂rou整晚chā进/yin/道/一直睡到天亮。至于现在。。。。。。你最好在我还没有发火以前赶快让开。你知道,我从不顾忌枪口指的究竟是男人还是nv人。如果你仍然要这么做,我会先一枪轰爆你的脑袋。据说,用nv人/ru/房/熬出来的rou汤,味道特别鲜美————” 说着,詹姆斯侧偏过头,xiǎo心、飞快瞟了一眼站在斜对面的林翔————那双清澈的黑sè眼眸一直关注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平静柔滑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似乎。。。。。。他仅仅只是充当一名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担忧彻底消除,詹姆斯满意地收回视线,围站在四周的狩猎者也缓步上前收紧包围圈。望着如同母兽般抓紧投枪来回四顾的菲尔娜,他觉得,自己的男xing权威正被践踏、质疑。想到这里,詹姆斯很是不爽地皱起眉头,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握在手里的火yào枪也因为身体摆动幅度过大,枪口朝旁边略微偏移少许。 忽然,一道黑sè的人影从对面猛冲过来。詹姆斯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下意识地缩回枪身想要改变攻击方向,却发现影子正从自己视野中一掠而过。等到完全清醒过来,瞳孔焦距能够锁定移动目标的时候,原本站在对面三米多远的年轻男子已经冲到身边。他左手从侧面牢牢卡住詹姆斯的颈部,右手握着一把两寸来长的匕首,寒光闪烁的锋利刃尖,正死死抵住詹姆斯咽喉略下的部位。 “把枪放下————” 年轻男子声音冷得像冰。 用力咽下一口唾液,詹姆斯感觉刀尖已经深深陷入松软的皮rou里。坚硬的锐利金属抵住脆弱的喉管,随时能够划开皮肤,撕裂肌rou,割断血管。。。。。。 “黄种xiǎo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慢慢放下手里的枪,詹姆斯脸上丝毫没有流lu出恐惧。他偏了偏头,让压迫扎的气管能够呼吸尽可能多的空气,同时,用yin冷狠厉的目光注视对方,讥讽地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商量。杀了我,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嘿嘿嘿嘿两败俱伤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需要公平合理的分配————” 年轻男子紧紧握住匕首,森冷的口气也稍微出现一丝缓和:“包括威尔克和强尼。” “没问题————” 詹姆斯回答得异常干脆。同时,他把狡猾的目光迅速投向站在对面的林翔等人:“我得承认,像你这种固执己见的家伙的确非常少见。不过,在你坚持原则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征求一下其他人的意见?你说的对,威尔克和强尼的确应该分到一份。但是那些把我们救回来的人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会怎么想?要知道,他们也应该拿回足够的报酬。” 作为地下城市苏卡卡巴拉契亚的狩猎者头领,詹姆斯有着常人难以比及的狡诈和jing明。分配,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公平。付给林翔等人的“报酬”,其实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幌子。他很清楚————这些拥有重型火力和车辆的陌生外来者,根本不会对肮脏的变异巨鼠产生兴趣。在越野车厢里,詹姆斯亲眼看到过成箱码放的罐头和饼干。吃惯山珍海味的人,粗茶淡饭对他们很难产生足够的吸引力。 只要以此为借口,让其他不相干的人趁早离开,自己和亲信们就能享有丰厚收益。 即便是被年轻男子用匕首抵住咽喉,詹姆斯也毫不怀疑这一点。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勇士。他确信————那些身份不明的陌生人肯定会帮助自己。虽然不清楚这些家伙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是按照人类的正常思维逻辑————当身处完全陌生地域的时候,总会选择与实力相对强大的当地人合作。 果然,话一出口,年轻男子冰冷的面孔,立刻出现一丝微颤,他chou了chou嘴角,匕首从詹姆斯咽喉略微松开了几毫米,说话口气依然强硬:“不管怎么样,威尔克和强尼都必须有份。现在就重新分配————” 说着,他偏了偏头,示意站在身后的菲尔娜从地上捡起火yào枪,又顺手从詹姆斯后腰的皮套里chou出长砍刀,反手架上对方肩膀。 冷场。 对峙。 四名围站在旁边的狩猎者面sèyin沉,粘满浑身上下的尸血已经凝固发黑,这使他们看上去越发显得血腥恐怖。只是迫于局势,谁也没有擅自动手。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一直靠在越野车上冷眼旁观的林翔缓缓走了过来。他没有去看站在人群中间的年轻男子,而是看着被长刀架在脖子上的詹姆斯,平静地说:“先结清我们应得的报酬吧làng费时间,不是个好习惯。” 詹姆斯面sè一僵,眼中瞳孔骤然紧缩。 他根本未曾料到————这个看上去比nv人还要漂亮的家伙,竟然会说的这样一番话。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愕,继而铁青,同时充斥着被欺骗后的愤怒,皮肤颜sè在阵青阵红间迅速转换。过了很久,僵硬的面孔才lu出一丝勉强的笑,他狠狠咽了咽口水,以尽可能平淡的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没——问——题。” “我要八头巨鼠。” 未等詹姆斯从脑子里搜寻到应对这种意外情况的方法,林翔又以同样平静的语调继续说:“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是我们应得的报酬。” 包括年轻男子和菲尔娜,还有站在外围的另外四名狩猎者,所有人脸sè骤然剧变。眼眸中放shè出来的目光,也映着代表惊怒的血sè。 “把rou收拾好就暂时放在这里,我会派人看管。我不希望发生缺斤少两这种破坏彼此之间友谊的事情。哪怕只是一块骨头,该是我的,就必须归我————” 说话的声音不大,听在耳朵里却异常凶狠、冰冷。 实力,就是话语权。 詹姆斯目lu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冷眼睨视自己的林翔。他自认为能够控制住狂怒的情绪,却被最后这句充满鄙夷与/赤/luo/luo/羞辱的语言,搅扰得几乎丧失理智。 他没有发作————林翔身后,站在越野车顶的士兵,正用那ting威力强大的重机枪对准这个方向。远近不超过二十米的距离,经验丰富的cào作手完全可以在不误伤同伴的情况下,轻而易举shè杀任何目标。 残酷的现实,像一盆劈头盖脸浇下的冰水,将狂暴怒火瞬间熄灭。詹姆斯没有异能,无法判断这些着装整齐的外来者真正实力。但他判断事物的标准也很直接————对方有枪,有车,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哪怕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只要他们拿出数量足够丰厚的物资,自己手下四名狩猎者当场就能改变立场,加入他们一方。 废土世界没有信仰,只有/他/妈/的利益。 “。。。。。。谨遵您的吩咐,阁下————” 詹姆斯曾经听到过士兵们用这种崇拜的口气与林翔说话。在这种时候,除了老老实实地头服软,还必须留给对方一个足够好的印象。 满意地点了点头,留下少校与另外三名士兵原地守护车辆与物资,林翔转过身,叫过距离最近的一名士兵,跳下地铁站台,沿着废弃的隧道,朝着远处传来嘈杂人声与微弱光亮的另外一端走去。 。。。。。。 这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城市。 居住在地底的居民,肯定会引起地表废墟中变异生物的窥觑。他们利用一切能够找到的建筑材料,封闭了数以千计与地面连通的下水管口。只留下几个能够沿着铁轨滑行,随时可以启动后备电源,以整列车厢进行封闭的旧隧道以供出入。这些隧道出口均位于废墟郊外,远离大形变异常生物的主要聚集区。利用简单的自制枪械和各种武器,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居民组建起一支支狩猎xiǎo队,靠近地表水源的部分,甚至耕种有一定面积的农作物。当然,收获的数量,远远不够维持整个城市近五千居民日常消耗。 在这里,吃饱,永远都是一个奢侈而困难的话题。 打听到这些最基本信息其实并不困难。由于地处环境特殊,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居民非常欢迎外来者。这并非出于好客,而是需要从陌生人身上换取到自己所需的各种商品。 街道,其实就是一条条墙壁上积满泥垢,横截面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大水管。 每一段管口出入口,墙壁上都凿刻着对应的街道名称。 林翔完全能够理解,新生代人类为了存活而被迫居于地下的选择。但他不明白,苏卡卡巴拉契亚居民究竟如何应对地表世界强烈的辐shè? 中度辐shè区产生的shè线足以造成致命威胁。他们如何返回地面进行耕种、狩猎?从而维持整座城市正常运转。 这的确非常古怪。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二百九五节餐饮 第二百九五节餐饮 (需要在书中扮演角sè的童鞋,请在书评区置顶部分留言。需要反角,也需要正角,以前报过名的基本上已有安排,只是出场时间早晚不同。顺便求月票手里没有月票的朋友,请把推荐票都投给老黑吧另外,请大家尽量订阅vip部分第一章节,这对老黑和本书来说意义重大啊) 黑暗的地下世界,yin暗、cháo湿、冰冷。 每一条隧道里都能看到人影。他们利用砖块与石头将凹圆的地面垫平,从废墟中收集钢筋,同铁锤深深钉入水泥管道侧壁,形成上、下两层空间。除留下四分之一的狭窄部分以供往来通行,平整的地面垫层与钢筋横栏上,均铺有木板之类的坚硬物体作为chuáng铺。放眼望去,整条隧道格局如同旧时代的软卧列车。 chuáng铺之间,人们以家庭或者个人为单位,用破碎的bo形瓦、木板、铁皮、布幔等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分隔出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场所。虽然无法起到隔音效果,却多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人们的si有空间不被窥视。 林翔注意到,这几条被chuáng铺充斥的下水管道,截面墙壁上用醒目白漆涂刷着三个大字:“居住区”。 他用好奇的目光仔细研究着这种从未见过的居住方式。过了好几分钟,才与尾随其后的士兵一起,转过身,走向旁边另外一条标注有“商业区”的粗大管口。 这里属于苏卡卡巴拉契亚的核心地带,却丝毫感觉不到城市中央应有的繁华。 地下,是一片黑暗的世界。为了躲避盘据在地表废墟中强大恐怖的变异生物,久居地下的人们无法通过设置透明设备的方法获得自然光,只能利用从荒野上收集到的各种可燃弃物,在yin暗cháo湿的地下,得到微弱的温暖与光明。 一条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水泥管道旁边,两个上身jing赤,胯间只围有一条肮脏破布的中年男子,正各自把住纺捶形摇杆的左右两端,拼尽气力将长度大约三米左右的金属横轴顺时针推动着。在两股依靠杠杆作用的力量驱使下,相互咬合的钢铁齿轮牵引铁链,拖拽着一扇四米多高的巨大排气扇缓缓转动。表面布满各种污物与锈渍的扁圆形扇叶每一次卷动,都会给空气淤浊的沉闷坑道里,带进一丝夹杂着腐烂与霉馊气味,却明显能够让人感觉到jing神一振的新鲜空气。 商业区管道周围,设置着数十个这类完全依靠人力驱动的气体更换装置。几个如狼似虎般凶狠的监工,正手持皮鞭或者铁棍之类的刑具,不时朝那些动作缓慢的推轴者身上挥舞。鞭打很有技巧,仅仅只在受刑者身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却丝毫不会伤及骨胳经络。既能有效警告这些疲惫的劳作者不要偷懒,又能不至于把人活活打死。 管道底部的积水早已干涸,两条与地面沟槽连接的半圆形凹道,将dong顶沿着管壁“晰晰呖呖”流淌下来的雨水收集到一个个沉淀池。在一支斜chā在管道缝隙中火把的映照下,林翔看到这些正在沉淀的液体充满大量杂质。它们非常浑浊,颜sè偏于黄灰,其中夹杂有大量泥沙、垃圾以及各种各样从地表携带下来的污物。水体表面甚至浮泛着一层油脂类型的鳞鳞绿光。仅凭目测,已经能够确认这种水含有相当程度的辐shè。即便是按照废土世界毫不挑剔的饮食规则,这种连最糟糕五类标准都无法达到的脏水,不要说是当作饮料,就连日常洗用都会带来疾病,并且产生一系列可怕的非正常变异。 肮脏、yin暗、cháo湿、缺乏一切人类必须的生活资源————这就是林翔对苏卡卡巴拉契亚的第一印象。 显然,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绝大多都从事着社会最底层的工作。虽然目前所知道的项目,大概就是清理管道、更换空气、冒着生命危险外出狩猎等等,但林翔并不认为地下城市里其余普通平民的日常生活水准会更高一些。人类是一种具有强烈控制yu望的群居型动物,有团体,有聚居地,自然就会产生等级与贫富差距。 林翔的出现,在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居民当中,引起了一阵群情hunluàn的sāo动。与荒野上的流民没什么区别,地下城市居民对于实力的强弱的判断,同样使用最朴素,也是最有效,最直观的认知方法————整洁、威武,用细密棉纺布料织成的军制夏装,带有沉重金属质感的ak步枪,各种配戴在身上,叫不出名字也不清楚实际功能的作战装备。。。。。。所有这些,都代表着苏卡卡巴拉契亚居民无法相比的尊贵与实力。也正因为如此,从四面八方投shè过来的目光虽然冷漠、贪婪、羡慕和嫉妒,却感受不到多少的敌意的成份。也许,这些久居地下的家伙非常善于掩饰,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对于林翔和卫兵这两个显然是第一次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的陌生人,地下居民们倒也流lu出一点点必要的接纳意识。 林翔紧了紧扎在脑后的发带,抬脚迈上台阶,信步走进被无数摇曳火光映照的商业区。 他不太喜欢头发留长的样子。 可应嘉却说,用发带束成马尾的形象,非常符合他身上那种夹杂着智慧的淡淡忧郁。至少,能够少却一些纯粹军人的顽强与坚硬,柔化出一丝令nvxing着mi,也衬配出足够英俊的外表。尤其是举手抬足之间,更散发出贵族特有的气质。 在旧时代,男人长得帅,是一种能够与美nv竞相抗争的资本。尤其是气质冷漠的瘦身型男,很容易在街上引来无数huā痴nv孩的尖叫与围观。情况严重的,甚至会有某个现场发/sāo,yin/道里倒涌出粘滑湿液的深闺怨fu当场冲上来索要电话,甚至不顾一切搂住脖颈疯狂求wěn。 这可不是幻想xiǎo说里存在的虚幻情节。nv人和男人一样,都对美貌之类的字眼感到难以抗拒的youhuo。虽然很多nv人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脱光衣服陪土埋脖子的富豪大款上/chuáng,但在关灯以后,或者闭上眼睛被散发着niàosāo臭味用力chā进身体的一瞬间,她们完全封闭的意识空间里,仍然幻想着趴在自己身上威风凛凛的男人,不是张学友,就是刘德华,或者是无数英俊男xing明星中的某一位,而绝对不是头发半秃、满面黑斑、打个高尔夫球挥杆都好喘息半天,刚刚勃起不到五秒钟就一泄千里,年纪比自己爷爷都大的阔佬。 商业区的光照度,比其它区域要明亮得多。这主要来源于从墙壁顶端外伸出来,沿着管道一直铺向内部纵深的两排金属管。它们喷吐着蓝红sè的火苗,很像是旧时代液化灶上团状焰圈。至于维持燃烧的能量来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甲脘散发出来的淡淡臭味。按照身处环境与地下居民能够利用的资源判断,应该是腐烂污物或者粪便发酵产生的沼气。 商业区的人口密度,显然要比居住区多得多。 刚刚走进管道,立刻拥上来几个穿着暴lu的nv人。按照旧时代的观点,她们的身材都很不错。虽然长时间营养不良导致缺乏皮下脂肪,却完全符合“骨感”的定义。她们几乎没有穿任何衣物,xiong围和内ku都被几块用细绳连接的布片取代。看上去,倒也勉强能够提起男人想要发shèchouchā的/xing/yu, “两百克rou干我就能陪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一个皮肤拗黑,浑身上下散发着长时间不洗澡浓重体臭的中年nv人,站在林翔面前,用大胆的姿势扭动着身体。 “我只要一百五十克,我可以用最舒服的姿势帮你吸出来,也可以帮你tiǎn干净屁股————” 旁边,一个根本谈不上什么姿sè,嘴chun瘪缩,显然满口牙齿已经全部脱落的老妪,用枯瘦如柴的胳膊奋力分开人群,张开布满一个个颜sè深黑的恶心牙dong的皱嘴拼命嚎叫:“我没有牙齿,咬不动你的shēngzhi器,你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服,我保证————” “一百克rou干,你能在我这里玩上整整四十八xiǎo时。” 一个位置靠前,距离林翔最近,看上还算年轻的nv人,显然不想放过这个让自己赚到一笔的机会。她猛然掀起裹住上身的xiong围,lu出六个体积大xiǎo不一,像葡萄一样成串坠挂在xiong前的/ru/房,用充满风情的youhuo口v人吧?没错,我是变异人,但我非常干净,也没有什么辐shè病。如果你喜欢从后面来,我会让你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刺ji————” 说着,她脱下围在腰间的破布,狂野大胆地转过身,只见原本应该分为左、右两半的tun部,非常诡异而恐怖的被等分为上、中、下六片。已经无法单纯依靠rou眼判断,究竟哪一条tun缝才是真正的gāngmén位置。感觉。。。。。。就好像一个完整的tun部,因为某种手术被强行切割成六份,没有留下伤疤,皮肤依然光滑,然而看上去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辐shè造成的遗传效果。在废土世界,因为父母被辐shè感染,诞下先天畸形、多肢、连体甚至同时拥有男、nv双重/xing/器官的变异人比比皆是。 林翔用力推开拦在面前的变异nv人,跟在身后的卫兵从腰间chou出匕首,恐吓xing地朝半空中狠划而过。几个堵塞道路的卖/yiv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直到头发从额前纷纷飘落,联想起从眼前划过的那道冰冷寒光,才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虫子叮咬,满面惊恐,猛然尖叫着跳缩、避让开来。 继续往前,漫无目的地在狭窄拥挤的管道里随意走着,从形形sèsè的目光中安然穿过。每走几步,总有个把衣衫褴褛的男人或者nv人从角落里窜出来,脸上带着讨好或者谄媚的笑,口沫四溅拼命兜售某种被他们看作是宝物的东西。。。。。。一件没有完全蚀烂的大衣、一只还算完好的瓷杯,或者是从废墟尘土堆里翻找出来,属于某个旧时代人类的戒指、无法使用的手表,都在大加赞赏的词语中被说成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至于价钱。。。。。。却仅仅只是低廉无比的rou干。 显然,苏卡卡巴拉契亚居民们对于货币的认识程度,仍然停留在原始的以物易物阶段。他们不收取任何家族势力发行的货币,就连骷髅元与红旗元这种在轻辐shè区使用的硬通货币,在这里也只能被当成擦屎都觉得硌屁股的废纸。 一块用铁丝栓系,大约半米见方的木板横挂在管道上方。上面用醒目的白sè涂料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ji情耸动”。 从招牌的名字来看,这里应该是一间具有酒吧、旅馆或者餐厅之类功能的店铺。沿着粗大的下水管壁,靠墙摆放着四、五张虫蛀蚁啮的破烂木桌,旁边还有简单的三角圆凳。两名身穿旧西装的粗壮汉子分站在桌椅占据空间的前、后两端,手里各自握着一根结实沉重的钉头棍,用冷厉狂傲的目光,打量着从旁边狭窄通道里走过的每一个路人。 “你好,要不要来点新鲜的煎rou饼?” 一个身体佝偻,头发微秃的老人从管道内壁的狭xiǎo隔间里走了出来,半垂着手,对刚刚走近通道的林翔及其身后的卫兵微笑道:“看得出,你们应该是第一次来苏卡卡巴拉契亚。老实说,这个地方很闷,不像其它地方那样充满乐趣。但是只要那些该死的辐shè一直存在,我们就必须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呵呵人活着,总要吃饭。我这里还有点儿上好的煎rou和还算不错的酒。放心吧它们都很干净,绝对不是那种任何人都能吃到的脏货。” 林翔没有像先前那样保持抗拒,略微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在老板殷勤的招呼下,拉开一张被对方用抹布来回擦拭的椅子坐下。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jing明的生意人。眼光老辣,而且善于琢磨顾客的心理。暂且不论这里的食物究竟能不能吃,想要细致、全面了解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基本情况,必要的huā销,总是免不了的。 两杯干净的水摆在桌面上。很清澈,看不出任何杂质。 “是二级水,可以饮用。” 桌子对面的卫兵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针式探测器,将消毒后的管状探头chā进杯子,望着仪器表面显示的数字轻点了点头。 管壁旁边的隔间里,传来食材与滚油刚刚接触爆发出来的“哧哧”声。随即,空气中立刻弥漫开一股非常浓郁的rou香。狭窄通道两端很快围聚起数十个面黄肌瘦的平民,他们目光闪烁地死盯着坐在桌子旁边的林翔,鼻孔和嘴chun在扩大与缩xiǎo之间迅速张驰。强烈的油rou香气刺ji着饥肠辘辘的胃部,每一个人的喉咙都在上下耸动着,发出吞咽口水清晰的“咕嘟”声。 两只装有面包和煎rou的盘子,很快摆到了桌面上。 面包颜sè很黑,也很粗糙,其中夹带有没有完全脱去表壳的麦粒。团成饼状的rou块看上去显得松脆爽口,够大、够厚,折叠起来的断层,能够看见粉sè嫩滑的rou丝。 老板没有撒谎,面包和rou都很干净,属于带有微弱辐shè量的干净食品。 林翔用切好的大片面包夹紧rou块,在无数围观者无比羡慕与渴求的目光注视下,狠狠咬了一大口。咀嚼着口感十足食物的同时,他也清楚地看到————几乎所有围观者都在跟随自己牙齿咬动的节奏,下意识地在空dàngdàng的口腔里嚼着空气。仿佛,这种完全出于本能的动作,能够让他们多少感受到一点点真正吃到东西的饱涨感与幸福。 “我应该付给你多少钱?” 嚼着面包,林翔抬起头,面朝守候在餐桌旁边的老板,不紧不慢地问。 “苏卡卡巴拉契亚的人,从不收取任何钞票————” 老人满是皱纹的微笑当中,流lu出带有另外一种意义的信号。他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认真地说:“我这里只收黄金。或者。。。。。。别的,某种我所需要的东西。” 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从衣袋里取出两颗手枪子弹,立放在桌面上。 “我没有这种九毫米口径的枪,如果是七点六二毫米的通用弹头,我还可以提供给你一瓶品质不错的酒。” 老人拿起子弹凑近眼前仔细端详片刻,又摇了摇头,轻轻放下。 林翔笑了,收起手枪子弹,又另外从卫兵背包里拿出两枚七点六二毫米步枪弹,用悦耳柔和的声音说:“我不需要你的酒,只需要你能告诉我一些感兴趣的事情。” 第二百九六节 诈取 老人仔细杳看着子弹,确信交易物完好亢损,可以使用之癌些这才从贴身胸袋里取出一只金属念子,小心翼翼打开,将子弹放好,目光重新转回到林翔身上,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子弹数量还不够,至少要五,才能抵得过这顿饭钱。苏卡卡巴拉契亚的伞物来源比外面艰难得多,尤其是没有受到污染的净水和肉类。。。。。。数量非常稀少。你应该明白,我并没有多收的意思。” 林翔点头表示同意,一边嚼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面包,一边又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子弹,逐一摆在老人面前。数量,八枚。 “问吧!英俊帅气的年轻人,你都想知道些什么?“老人收起子弹,继续微笑。 “与这座城市有关的所有信息——仇——” 林翔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拍了拍残留在手上的渣屑,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大半的水,长长舒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那包已经撕开封口的“np比加fo“香烟,抽出两支,递了一根给坐在桌旁的老人,平静地说:“希望,能够从你这里听到一个充满吸引力的故事。” 。。。。。。 苏卡卡巴拉契亚这个名字出现在人们记忆脑海当中的确切时间,已经被彻底遗忘。最早现这片地下空间的那个黑人,其实并没有如同小说情节里那样,成为最初代的城主或统治,而是被其他人合谋砍掉脑袋,变成填塞进无数肠胃中消化的营养物。最后,只留下残渣与粪便,排出体外。 核大战刚刚结束十年,也许是十五年或二十年,总之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苏卡卡巴拉契亚出现了第一批居民。他们的数量究竟是几百或上千,已经没有人记得,也不再重要。后人很少记得开拓的艰辛与苦难,只知道有那么一些人千方百计封闭与地面邻接的大部分出口,让生存的地表废墟里的变异生物无法侵入地下管网,只留下几个专供狩猎出入的必须隧道。 地下城市里,有数百个与地面连通的风口。依靠最原始的人力旋转,居民们才能在淤闷混浊的环境中生存。 水,来源于地表渗透。流入地下的雨水,沿着管道内部的网络,最终流入一座废弃的旧时代自来水厂。那里早已失去能量供应无法运转,却可以通过数次水体沉淀,以及定期人力清挖的方法排出淤泥,得到相当于四级质量的高辐射水。与人体勉强能够接受的三级水质相比,长时间引用四级水无异于自杀。然而,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居民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当然,在自来水厂内部,仍然还有几个小容积的净化池保存完好。但它们的处理能力每天仅只有数十升。在黑市,这种净水的价格被炒得很好。只有手上掌握大量资源,或在城内拥有一定权力的上位,才有资格使用。 这里几乎没有外来,人口繁衍也完全依靠城市居民相互通婚。苏卡卡巴拉契亚缺乏所有生活物资,同时也利用所有可能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制造资源他们依靠从废墟里搜集的钢筋制造武器,从居民排出尿液当中分离出硝的成份,附近一座废弃矿山能够弄到硫磺,加上委烧材料获得的炭屑,就能制造出具有杀伤力的火药。 至于盐。。。。。。挖出废墟排水管网当中的淤泥,经过沉淀,这些从上个实际便存在至今,带有旧时代人类排泄痕迹的污物当中,含有大量从餐馆与民宅中流出的盐类物质。反复沉淀,用质地细密的布料滤去杂质,最终剩下的液体虽然臭,颜色暗黄浑浊,却带有人体必需的盐类等物质。如果你觉得这种相当于从古人粪便当中收集食盐的做法实在肮脏,也过于恶心,那么也可以尝试一下苏卡卡巴拉契亚居民常用的另外一种方法他们用干净的布料贴身穿戴,高强度运动之后,渗出体表的汗液被迅速吸收。做饭的时候,将完全干硬的衣服在汤水当中浸润一下,同样能够起到增味加咸的效果。 整座城市的统治结构非常松散。以城主为核心,一支一百二十人左右的军队,维持着苏卡卡巴拉契亚的秩序。如果不是逼于无奈,根本没人愿意留在这种地方。可他们无法离开黑暗潮湿的地下,无所不在的辐射,彻底封闭了人们与外面世界联系的最后一丝幻想。 。。。。。。 面对老人的回答,林翔目光凝重地沉默了片刻,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七点六二毫米步枪子弹,摆在桌上,说:“我知道,你们在地表废墟郊外拥有一定面积的耕种区。外出的时候。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抵挡辐射?” 老人收起子弹,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歉意地笑了笑,说:“这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抱歉,我得多占你一点便宜。当然,这对你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 林翔无所谓地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悔酚 老人仔细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走进管道隔间,端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铁盘,轻轻递到林翔面前。 说是盘子,其实就是一只敞口的猪肉罐头铁皮盒。里面装着数十只外形酷似蟑螂,经过油炸之后,表面泛着焦黄微光的小虫子。由于距离很近,可以清楚看到一狠狠脚肢上尖利的倒刺与挂爪,以及僵硬恐怖的切割形胯片。 “这是变异后的蟑螂,苏卡卡巴拉契亚任何角落里都能找到它们。这些家伙数量非常多,味道,也很不错。” 说着,老人伸出手指从盘子里拈起一只被炸过的黑虫,直接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牙齿咬合间出阵阵脆生生的裂响。 “苏卡卡巴拉契亚能够找到的食物不多,我们从不放过任何一种能够食用的东西。这种蟑螂具有一定程度的抗辐射能力,捕捉之后,先提取其体液,经过浓缩,得到的原浆就是抗辐射药。不过,这种药的作用并不持久,最多只能挥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效果。利用这种东西,我们才能轮流返回地电*脑访问w手]打*面,在几个主要隧道出入口附近进行耕种。至于提取之后的剩余部分。。。。。口呵呵!你也看到了油炸之后的口感非常酥脆,吃起来也很香。、, 说到这里,老人张开嘴,伸出带有长指甲的小指,从宽松的牙齿缝隙间,掏出一条塞在其中的蟑螂腿,抱歉地笑了笑龇着牙,将这根黑色的节肢又放进口中,细细磨嚼着。 也许,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样。。。。 。。味道的确不错? 林翔苦笑着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继续说话,旁边却走过来一个脸上明显带着醉态的女人。她拉开椅子坐下,肆无忌惮地撩开围在腰间的短裙,露出毫无遮掩浑圆挺翘的和修长笔直的双腿,用充满尸**,诱惑的口气低声轻语:“嗨!帅气的小子,请我喝一杯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相比先前在通道入口的遇到的那些女人她足够年轻,身材也很不错。虽然皮肤过于黑,也太粗糙,相貌一般,却有种健康女性特有的魅力。比较下来,应该算是这座地下城市里排得上号的美女。不过,如果按照隐月城或外面世界的标准,充其量只能打五十分。 林翔皱了皱眉,用目光示意坐在旁边的卫兵不要动手。同时,双脚用力蹬住地面,将椅子朝侧后方向挪开近三十公分的距离。 苏卡卡巴拉契亚显然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提供给所有居民,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也非常简单。像这种能够得到充足营养,甚至能够有酒喝的女人,肯定属于城里某个具有一定势力的上位。她不需要出卖身体来换取食物,也很少有人敢于用食物让她脱光衣服主动,上,床。唯一的解释。。。。。。自己已经引起城市里某些“大人物“的注意。也许是一种试探,也可能是带有后续部分故事的前奏。 “咣——” 一根手臂粗细的钢管凌空砸下,将摆在餐桌上的杯盘碗盏砸得”叮铃档榔”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被三角形撑架固定住的木制桌面中央,也出现了一条深可及目的清晰裂痕。 这是一个足有两米多高,身材肥胖的黑人男子。他肩膀两边,各自斜椅着一根与,下尸身,短裤连接的宽厚皮带,被肥油和脂肪充斥的皮肤像波浪一样颤动着,握住钢管的手比较繁荣每一次挥动,都要拽引胸前下塌的尸肥,乳,一阵乱跳。丝毫察觉不到力量与肌肉的健美,单纯只是肥胖身体产生的体积膨胀压迫感。 他冲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用贪婪的眼光盯着林翔身上漂亮光鲜的制服,凶恶狂暴地说:“小子,连我的女人你也敢碰?” “赫塔,这里可不是你造谣滋事的地方。” 老人站起身,指着坐在旁边一脸媚态的女人,冲黑人愤怒地低吼:“带着你的女人马上离开。否则我。。。。。。” “你尸他,妈,的给老子闭嘴贼” 黑人蛮横地从后腰上摸出一支双筒火药枪,平平举起对准老人,肥厚的嘴唇四溅喷吐着脏臭的涎液,狂声咆哮:“我知道你从这里赚了不少好处,但他却碰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你尸他,妈,的明白吗?老杂种,如果你仍然搞不清楚状况,可以试试看把你老婆脱光衣服扔出来让人随便干究竟是什么感觉?这家伙必须还我一个公道删 坐在餐桌旁边的女人也站了起来,动作麻利地几下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一对尺寸惊人的梨形,丰,乳”紧紧贴住黑人身体,用明显径过伪装,无比刺耳且带有虚假恐慌的声音尖叫:“赫塔,他摸了我,他没有付钱就摸了我” ,“骚尸货被人随便看的滋味儿是不是很爽?穿上衣服,否则老子等会儿团枪筒帮你清一清下面的黑人壮汉重重一枪托砸中女人胸前,又粗鲁地转过身,居高临下用枪对准林翔的头,脖子上粗大的青筋不停地跳动,暴跳如雷地连声怒吼:“小白脸,没有付钱就想白玩,敢招惹我的女人,就必须付出代价脱光衣服,放下所有东西,立刻给我滚出苏卡卡巴拉契亚—— 对于这种尸赤,裸麒尸的挑衅,林翔强行压抑住心头勃的怒意,这种拙劣到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显然是在挑战着自己的尊严。他丝毫不想分辨什么——废土世界见财起意的谋杀或骗局实在太多,这个肥胖黑人的举动虽然符合生存法则,也谈不上有多么罪恶,但他的确不应该招惹自己。如果不是浑身上下长了那么多肥肉,而是多少产生出哪怕只有最初级的进化异能,这头黑猪也应该清楚坐在身边卫兵的恐怖实力,根本不会做出这种近乎自杀的妄举。 林翔黑色瞳孔瞬间紧缩,他平静地看了看满面狰狞的黑人,口气森冷地说:“杀了他——” 第二百九十七章 痛忆 在革嘉俊等被索斯比亚俘虏的奴/隶身上,同样位置,有着相同的红/涩/图案/。 那是一面左上角镶嵌着五/颗/黄/色/星芒的虹/旗。虽然不清楚是不是虹/色/公/和/军/所属成员都必须纹有同样图案的刺青,但林翔多少能够以此判新出,坐在桌子对面这个叫做李自翔的男人,应该隶属于虹/色/公/和/军。 也许,曾经是。 “你指的……是这个吗?” 李自翔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左臂上被无数划痕与烫伤覆盖,早已面目全非,只能勉强辨别的虹色纹身,有些讥讽地问:“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新疆不远千里来到苏卡卡巴拉契亚,内务部的人。口……的确正如你们所宣传的那样,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与最顽强的**精神。连我这种人都值得派遣一个英雄级别合成生命反复追杀……口……哈哈哈哈!叛/党、叛/国、叛/军,你们强加给我的罪名还少吗?为什么连一点点生存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予?难道,真的只有当我的头颅挂在新京城门顶端,用死亡和恐惧震慑其他人的时候,才能真正表明所谓的领绣意志?” 李自翔笑得很张狂,很肆无忌惮,口中喷吐着浓烈的酒意,眼睛里却含着泪,口气悲怆。 林翔默默摇晃着杯子,过了好几分钟,才慢慢长吐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怨气淡淡地说:“英雄级别合成生命……口……这是什么意思?” “你有大脑,能够产生独立意识口却永远无摆脱固定的模式化思维。” 李自翔忽然轻轻一笑,慢慢淡去眼角的泪水,冷漠地说:“够了没必要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你的任务不就是带我回去吗?我只是一个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你也不用再想从我嘴里问出其他人的下落。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已经不可能逃掉。现在……我任凭你的处置。” 五十二度的“沪州老窖,、,散发着浓郁熏人的酿香,长时间埋藏于地下,使瓶内密封的液体不再透明,带有一丝类似被某种外物侵入的淡淡幽黄。林翔丝毫感觉不到麻木与酒精从舌尖散开,朝身体每一个角落延伸开来的醉意,只觉得心脏和大脑深处充斥着说不出的淡淡忧伤,以及正沿着中枢神经缓缓上移压抑,却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烈怒。 一百年前在北京郊外军事基地,如果不是自己在最后关头一枪毙了那个满脑肥肠的高级官员,使得卡住的基地大门终于能够顺利关闭……恐怕,所有的人,都将被强烈的辐射高温活活烧成灰烬。 这种以一己之力,换来更多人生存机会的壮举完全比得上建国与抗美援朝战争时期的董存瑞与黄继光。这……口……就是所谓的英雄。 8楼 至于合成生命……在血石城遇到李嘉俊和那些哄和军战俘的时候,林翔就隐隐意识到————贼远在新疆的那些人,可能已经放弃了想象中应有的秩序与状态。虽然至今为止没有与之接触,也不清楚其中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有一点,林翔从那些眼睛里充满仇恨与绝望的战俘身上看出,自己当年留给方雨洁的血,很可能已经变成另件一种拥有与自己相同外表,只知道单纯服从命令的生物机器。 “复,制人……” 几乎是从口中低吼出这三个字,林翔柔玉光滑的面颊慢慢晕染上一层异样的潮红,握住阔口玻璃杯的手,暴起一层虬盘根凸的粗大青筋。他很想猛然发力把杯子捏碎,让锋利的玻璃划破皮肤,扎进血管,用刺痛和血腥洗去内心深处不可遏制的愤怒与狂暴。最终,却没有做出这种粗暴野蛮的自伤举动,而是努力平缓着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轻轻,缓慢,放下杯子。 “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是觉得特别失落?” 李自翔冷冷地盯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讥讽地说:“其实,你完全用不着这样。内务部的人对于思维意识的管理,比你想象中要严酷得多。他们让你拥有灌输意识,却从不会任由合成生命体产牛独立思维。你只是他们的傀儡和玩具,尽管身上挂着“英雅“的眩目光环,但你永远也不可能摆脱控制。只要发现稍有异常,你立刻就会被逮捕回收,被粉碎机碾压成蛋白质原料,成为另外一个与你拥有完全相同外表复制生命体的胶原基础。” 林翔沉默着,宁静的眼神之下,覆盖着被强行压制住的怒烈火焰。外表,完全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 “你错了——” 他淡淡地说:“我不是什么复制人,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合成生命体。我。口……就是我。” 李自翔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微眯起眼睛,认真审视着这个坐在酒桌对面的男人。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清冽、纯净、如同极地深处万年不化的冰。 很奇怪。口……居然会在这样一个恶名远播,几乎被所有红色共和军成员看作死亡代名词的合眼睛里,看到如此洁净的目光。 这一瞬间,李自翔忽然觉得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古怪念头————他,真是自己熟知的那个人吗?真是那个满面狰狞,端着多管机枪,朝成千上万名无辜者狂笑着倾泻子弹的凶残恶魔吗? 头脑中的画面,被不断闪掠而过的无数影像覆盖,充满柔润、祥和气氛的光,顷刻之间已经被黑压压的辐射云彻底遮挡。成千上万身穿哄色公和军制服的人类,在堆满腐烂尸体的肉山血海中蹒跚而行。他们面色憔悴,手、脚箍束着满是锈清的沉重镣拷,头发被剃成各种不同类型的古怪样式,地面满是荆棘,每走一步,都会扎破皮肤流下暗哄色的血。脚下,已经变成一条粗大的血痕。即便是在泥土中,也能够看到一张张被痛苦扭曲,充满仇恨与绝望的人类面孔。 他们就这样走着,连成串,排成队,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仿佛一队只有而早已丧失灵魂的躯壳。 有成年人,有孩子,有老人,也有妇女。 有普通平民,有军人,有技术人员,也有勋卓著的英雄予他们的光环已经不复存在,头顶上再也没有任何能够产生保护作用的东西。破烂不堪的军装,与平民常服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即便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除去外凸或者内凹的生植起差异,内外表里,仍然只是一堆蛋白质与各种营养成份的堆积组合物。 李自翔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这不是因为坐在对面林翔产生出强大压力导致的结果,而是本能的,发自内心的恐慌和畏惧。每一个人都低着头,胸前悬挂着一块质地粗陋的白色木牌。上面用粗大的黑色字体写着“***“、“叛徒”、“卖国贼“之类带有无反诉恶名的词汇。下方,一个个字迹潦草的姓名表面,都画有一个醒目、巨大、颜色比血更加鲜红,更加触目的叉。 队伍正前方,是一个直径超过数百米,深不见底的巨坑。散发着腥湿腐臭气味儿的泥土,顺看着坑沿高高堆积成一座座尖锥形状的小山。 每一作山尖,都架着威力惊人的重机枪。一个个手持步枪,左臂上佩戴有红色袖标的年青人围站在四周,神情冷漠地看着从远处延绵走来的队伍。那一张张尚未完全脱去稚气,却过早散发出本不应该属于他们阴狠、凶残、刻骨冰冷的脸,像机械人一样刻板,看不见丝毫人类应有的温和与柔软口……不、他们就是一堆没有灵魂的骨肉组合体,是最坚硬的金属,是久埋地下,无论用任何方都无唤醒,更不可能融化的冰。 一个身穿灰绿色军制呢料大衣的军官,站在通往巨坑的木制台板上。神色阴鸷的他,从队伍里狠狠抓过一个双手被反绑,脸上伤痕累累,身上白衬衫已经被割裂成一条条破絮,被密密麻麻条状血痕渗透的白发老者。他揪住老人衣领,右手在半空中挥舞出一道道力量十足的圆弧,辣的耳光一记接一记抽打在满是皱纹的脸上。片刻,遭受重击的皮肉迅速账起,在老者干瘪萎缩的腮帮两边,鼓起两团渗出点滴血珠的肿淤。 “你这个该死的叛徒,自绝于领袖,自绝于人民,自绝于至高无上的国家社会党,自绝于我们最崇高、最纯洁的信念。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一一一一” 狂暴愤怒的军官咆哮如雷,挥舞拳头重重砸上老者左边面颊。瘦弱老迈的身躯晃了晃,仍然被军官死死揪偻衣领拖回面前。他“扑哧”一声,张口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脓腥的污血,其中夹杂着十几颗碎裂的烂牙,还有一块块被咬磨刮裂的浆团肉块。 老人意识已经濒于模糊,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尽管如此,他仍然拼尽最后的力气,拼命睁大肿胀青淤的右眼,露出一丝勉强能够让视网膜捕捉到光线与目标的缝隙,用夹带着明显哭腔与绝望的愤怒,流出一滴浑浊的泪,微不可辨地呻吟:“我,我不是叛徒……口……口你……你……你,你是,你是,我的儿子啊——” “砰” 狂暴粗野的枪声,使老人最后的斥责嘎然而止。衰老枯瘦的身躯晃了晃,带着脸上根本无相信的事实,以及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还有眉心丰央那枚黑沉沉的弹孔,像一段失去支撑的坍塌物,圆睁双眼,一头栽进如同巨兽之腹的黑暗巨坑。 军官胸口剧烈起伏着,略显迷惘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惨然与羞愧。仅仅只是一瞬,这道可能是他身上残存的最后人类之光,又迅速被冰冷和残忍取代,从眼眸中释放出来的,还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狂热,以及崇信者身e才能看到,不被任何思维情感影响的坚决、疯狂。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接受政治盅察部的审查——” 突然,从旁边浓密的血雾深处,走来几名浑身黑色,却同样在左臂上端佩有红色袖标的男人。从为首者口中吐出的话语,同样冰冷刻骨,同样没有任何思维理性,同样令人胆战心惊。 “不……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年轻军官面色一滞,本能地并拢双脚,皮制军靴重重顿了顿地面,右手以标准军姿横在胸前,敬了一个所谓的致敬礼,声音颤抖着问:“审查……你们,你们究竟要审查什么?” “你父亲是叛徒——我们必须对你以往历史、家庭、个人所有一切进行最详细、彻底的审查————” 为首黑衣人冷冷地盯着他,右手朝前一挥,守候在旁边的黑衣卫兵立刻一拥而上,分别扭住军官左右肩膀,狠狠反拧,,同时,将一条柔韧的塑胶膜带绕过脖子,使其整个人被迫保持仰面朝后,逆反于脊椎弯曲角度,却能够给身体带来难以忍受痛苦和压迫的形状。 “你不可能对你父亲叛,党,叛,国的意图和计划一无所知一——一 为首黑衣人口气依然森冷:“你必须仔细交代每一个细节,深刻忏悔对于国家和人们犯下的罪行。” “不,我已经和他彻底划清界限——mp3一” 军官神情痛苦地大口吞咽着喉咙,声音生硬干涩而沙哑,声嘶力竭地拼命狂吼:“我知道他是叛徒,我根本就不承认他是我的父亲。就在刚才。口……我,我,我亲手杀了他,杀了他一一一——” “敌人的阴谋诡计总是无处不在,最阴险狡猾的对手,总是以最清白无辜 “敌人的阴谋诡计总是无处不在,最阴险狡猾的对手,总是以最清白无辜的面孔深深隐藏在人民内部。” 黑衣人突然重重抽了军官一记耳光,声色俱厉地严词斥责:“以主动杀掉旁系目标,保存主要身份的方,是你们最常用,也是最卑鄙的手段。你现在的罪名已经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叛国,而是间谍、***、妄图颠覆数罪轮处。我们必须以最坚决的手段保证党的纯洁。国家社会党不容许有你这样的污垢藏存于内部。监察部政治委员拥有临时庭调查以及现场判决的权力。我宣布——-一一鉴于你有重大潜在隐患,必须立刻执行枪决————栅” “你,你不能这么做————仙” 军官目欲眦裂,双眼一片通红。 “宁可错杀十万,不可放过一个——仇——毗” 黑衣人冷酷如冰的脸上,露出一丝被鲜血和死亡浸透的狰狞。他拔出手枪,沉稳有力的胳膊没有丝毫晃动,对准死命挣扎狂呼尖叫的军官前额,重重扣下扳机…… 这只是保留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然而,李自翔却被最后这道并不真实存在的枪声,从沉浸已久的思维深处彻底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咬了咬牙齿,酸涨发麻的面部肌肉使他终于察觉到一点点回归现实的安全感。可是,黑衣人那张冷漠残酷,用坚硬线条乌勒出来,英俊熟悉的脸,却活生生坐在自己正对面。 “你……是你……是你杀了他们一 他冷汗涟涟地死盯着林翔,尽管对方眼眸里满是无理解,也充满疑惑的目光,却丝毫不能打消李自翔内心深处无用言语表明的巨大恐惧。 尸山。 血海。 冷酷无情的黑衣人。 所有一切,最终被“国家社会党”五个金光灿烂的大字联在一起,被闪烁出刺眼光芒的空幻场景彻底掩盖。存在于思维空间,回荡着隆隆作响巨音的天外之声,仅仅只是一句从幼年时期就无数次听过,被教师与书本拼命灌输,已经成为身体一部分的“必须永远忠于领袖,忠于人民,忠于至高无上的国家社会党……” “不,我不会跟你回去栅——绝不——毗——一” 脑海里只剩下一片如血的红色,无数张熟悉而早已不存在的面孔,被血水浸泡着慢慢浮出。李自翔如同看见最可怕场景般疯狂嚎叫,他猛然从餐桌前跳起,轮起椅子四处乱砸,仿佛一头重伤却并不致命的巨鼠,正疯狂据守在狭窄角落里四处疯窜,张大嘴巴露出獠牙,拼命攻击每一个敢于侵犯自己的对手。 “我不会跟你回去,那些可怕的画面我已经看得太多……真正是生不如死。既然已经被你追到这种地方,我知道,再也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身体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望着目光茫然的林翔惨然一笑,猛地抽出别在后腰上的钢筋投枪,倒转枪尖,插进自己的喉咙。 第二百九八节 光辉 再提示一遍,本nv中提到的只是国家社会党。不要莫名起妙与xx党联系起来,书中描述的只是在政权动dàng与社会不稳定状态下可能出现的一种局面,没有专mén的政治指向。顺便继续求月票!求推荐票!血,像地下喷发的泉水疯涌出来,辜得让人心悸。李自翔死死扣紧chā进咽喉的投枪,双眼瞪到了极限,极端的恐惧凝固在他脸上,双膝跪倒,生命的最后时刻,密集的血丝竟然从眼眶中慢慢退消,露出一片痛苦,却竟然还带有微笑的目光。“不”林翔从椅子上猛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领,将其整个人从地面上重重拎起,用颤抖得厉害的左臂紧紧抱住,怒睁双眼,用几乎丧失理智的声音狂声咆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喉骨尽断的李自翔已经无法说话,但他仍在微笑着,只是望向林翔的目光中,明显带有惊讶、意外、嘲讽的成份。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说话,很想用语言和声音表达自己此刻的内心所想。然而,胸腔每一次发力,都会挤压出大团鲜血顺着喉管倒涌上来,从微张的嘴里溢出,流淌到身上,地上。“我不会让你死”林翔“格格“地咬磨着牙齿,从齿缝间恶狠狠地迸出几个充满怒傲与威严的字词:“你必须活着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在西面,在新疆,究竟发生了什么?栅”虽然不能说话耳杂却没有受到濒死意识太多影响。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临死前大脑出现异乎寻常的清醒,李自翔牢牢记住了这句显然不像是政治委员嘴里能够说出来的话。他伸出手,朝下,指间轻触地面,拼尽最后的力气,用颤抖chou搐的手,用流淌下来的血水,在干燥的泥土表面,划出几个凌luàn潦草的字。“黑。很暗。朦胧中闪烁着一点摇曳微黄的光。这似乎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些环境。。。。。。苏卡卡巴拉契亚?被厚厚辐shè云笼罩的无尽荒野?还是被墨sè帆布笼罩的军营帐篷?好像。。。。。。都不是。头疼的厉害,伴随着阵阵眩晕和乏力感手抬不起来,腿脚酸软麻木。这意味着身体内部血液流失过多,得不到足够供氧的肌rou会自然产生倦态了吗?还是仍然活着?李自翔暂时放下对周围环境的怀疑和诸多问题,慢慢睁开眼睛。光线非常暗淡,却很适合久闭于黑暗的视网膜。目光触及,可以清楚看到拱圆形的墙壁上留有深深的砖石砌痕空气中甚至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味儿。床,很柔软,无法侧身,却能够摸触到舒服的棉麻质感。没有血腥没有沉淤在管道内部无法散去的腐臭。。。。。。不过,这里显然仍是苏卡卡巴拉契亚。如果以这个名字作为界定,在这座yin森的地下城市里,似乎只有一午地方能够满足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好望角“旅馆,苏卡卡巴拉契亚最大,最干净最舒适,也是价格最昂贵的旅店。林翔一直坐在床边神情专注地看着李自翔。躺在榻上的病人,同样在用充满疑惑的目光与之对视。“为什么。。。。。。咳,咳咳,要救我?”含糊不清的话音未落,李自翔下意识地伸手轻抚着咽喉,眼眸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异样。他清楚地记得那根坚硬锋利的螺纹钢筋,彻底粉碎了自己整条喉管,枪尖透过脖颈的一刹那,甚至能够感觉到颈锥侧面也被巨大的力量贯穿。这种致命伤势除了紧急送入培养舱进行液体治疗,根本不可能有第二种存活方法。然而现在。。。。。。自己仍然活着。喉咙,被厚厚的绷带裹住。没有镜子,无法看到现在的模样,却可以感受到被yào棉覆盖住的伤口似乎已经愈合。尤其是身体与四肢。。。。。。怎么说呢?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强大力量冲动,正孕育在肌rou与骨胳深处,顺着神经中枢系统逐渐蔓延、发散开来。“我不是你所说的英雄级别合成生命体。”亮度微弱的沼气灯,从林翔身后放shè出昏黄的光线,将这名面部线条坚硬的英俊男子笼罩在淡淡的晕圈中央。只有三分之一能够被光线照及的面孔,与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邻接部分形成鲜明对比。似乎预示着,在他的内心深处,同时拥有光明与黑暗两种相互对立,却又彼此纠缠的思维意识。李自翔轻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相信。”这句话使神情凝重的林翔面sè一松。但这并不是榻上病人想要表达的全部。“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应该是一种此前没有接触过,或者刚倒被培育出来的最新型号。大口呼吸着空气,李自翔艰难地仰起头,说:“也许,也许内务部和政治监察委员会。。。。。。他们,他们已经厌倦,或者不再使用单纯铁血手段清除所谓的叛徒,而是,而是改用相对温和,也更加具有you惑和渗透作用的手段进行清理骗不了我。。。。。。”林翔脸上的微喜骤然即逝,他yin沉着脸,心情沉静下来,过了很久,才淡谈地问: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相信?”“事实上从,从刚才苏醒过来的那一刻,我对你就再也没有怀疑过。”感受看来自体内旺盛而神秘的生命气息,李自翔把复杂的目光再次投向林翔:“英雄级别合成生命体从未有过救人的记录。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杀人。仅凭这一点。。。。口。呼呼呼,我就能,就能判断你与他们完全不同。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相信你。”“为什么?”林翔下意识地追问道。凝视着那双急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眼睛,李自翔淡淡地摇了摇头。“你的这张脸,实在。。。。。。我真不明白,内务部究竟,究竟要把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折磨到什么时候,才肯善罢甘休?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个合成生命体都要保留如此千篇一律的面孔?他已经死了,早在一个世纪前就死了。他的事迹在xiǎo学生时期就已经被印成课本上的铅字。如果换一个人,换一张脸或者。。。。。。我真的会被欺骗。”林翔不再说话。他想起,在血石城的时候,李嘉俊和那些红sè共和军战俘,都是用同样冰冷、仇恨、根本谈不上井么信任的目光注视自己。谁也不肯与自己jiāo谈,甚至连多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一张张嘴唇像石头般紧闭着,仿佛是天生不会说话的哑巴。“能不能谈谈你的个人经历?”林翔眼睛里释放出慑人的冰冷目光,丝毫没有情感可言,如果观察的足够仔细,能够看破这层用作伪装的表面成份,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在他瞳孔深处不断晃动的光亮中隐藏着一丝最真实,充斥着愤怒与悲哀的咸涩液体。无法得到信任口。。。。。但是,却必须nong清楚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秘密。“不错,终于像个政治委员了。”李自翔用手肘死死撑住床沿,将身体勉强上移了几厘米,斜靠在枕头边缘用讥讽的口气嘲笑道:“哈哈哈哈,呼不,不在继续伪装了?呼,呼呼。。。。。。这才是我熟悉的合成生命体,也是世界上最冷酷的杀手。真是意外,从新疆一路追到现在,居然还救了我一命。。。。。。内务部的执着的确让我感到恐惧。说到个人经历。。。。口。政治监察委员会档案馆里,有最详细的记录,此前的审讯我也反复jiāo代过很多次。我真不明白,前后没有任何区别的事情,为什么你们一定要翻来覆去问上那么多遍?呵呵!这算是新一轮的审讯吗?还是你必须完成任务的一部分?”“我需要知道你的个人经历。必须是最详细的,毫无保留,丝毫不能隐瞒”林翔说话的口气森冷残酷,在李自翔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双手却紧紧捏握成拳头,蕴含的力量,仿佛要将整个yin郁沉闷的空间彻底砸碎。带有死亡气息的说话口吻,的确发挥出预想中的效果。满面讥讽的病人眼眸中也真正流露出一丝本能的畏惧,虽然已经远离那片疯狂的土地,虽然已经不再属于组织的一员,但根深蒂固存在于脑海深处的思维和记忆,却让他对这张熟悉憎恨的冰冷面孔产生出强烈的恐怖感。这无关于人的意志或者毅力,纯粹只是惯xing思维产生的作用。用力干咽下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李自翔慢慢将颤抖的手臂举至胸前,用复杂、干涩、沙哑的声音说:“谨遵。。。。。。您的命令。”。。。。。。yin暗的天空。灰暗的大地。沉闷的空气。这是李自翔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组成部分。幼儿园,没有旧时代男孩子喜欢的钢铁战士、超人、奥特曼,也没有nv孩子喜欢的游戏、花朵、动画片。只有高高悬挂在墙壁上,必须每天按时鞠躬、请示的伟大元首真人图像。看得久了,那张被称为“领导全国人民走向未来,让一切资本主义走狗胆战心惊”的威严面孔,虽然颇显老态,却的确能够让人感受到鄙睨一切,唯我独尊的磅礴气势与强硬。这句话并不是李自翔独创,而是《领袖语录》中数千条必须当作功课熟记背诵的其中之一。“伟大的元首比太阳还要光辉。”“所有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份子都是胆xiǎo鬼,要把它们打倒、碾碎,再重重踩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国家社会党是宇宙间唯一伟大、合法、光明的政治团体。只有国家社会党才能带领人民走向未来,它象征着最朱进的政治主张只骡啦着人们样众最普遍的意愿,象征着能够清除世界核污染,让地球重新恢复绿sè的希望。”“紧跟伟大元首的脚步,向并!向前!向前!”诸如此类的短句段落还有很多,在幼xiǎo的李自翔心里,元首那张必须牢牢熟记的面孔,甚至已经超越了父母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他也曾经无数次模仿过那个伟大人物左手叉腰,右手斜指向前,脸上带有坚毅表情,看上去实在酷帅到极点的经典动作口然而每次这样做的结果,总是让他浑身发酸,面部肌rou僵硬到几乎不能开口说话的地步。贴在幼儿园墙壁上的图画,都是表现红sè共和军战士奋勇杀敌的英雄事迹。那些被勇敢战士用刺刀捅穿身体,被手雷炸得四分五裂,变成尸体躺在肮脏地面上的敌人,千篇一律都是三角眼、罗圈腿、瘦细麻杆xiǎo身板、大鼻子歪嘴秃耳朵光头,再不就是脚蹬细长高跟鞋,嘴唇红得像鬼,身段腰肢比蚊子粗不了多少,一步三摇,叼着香烟,柳眉细眼放shè出媚态与凶光的可怕nv人。从那个时候起,李自翔就被老师和驻园党代表反复告诫——“你们是祖国未来的希望,你们的使命,就是拯救这个世界,把红旗chā遍宇宙每一个角落。五岁的孩子,上大班。那一年,班上所有xiǎo朋友一起玩战斗英雅抓坏蛋游戏的时候,一个被分派扮演nv特务的xiǎonv孩,nǎi声nǎi气地说:“我爸爸妈妈说了,敌人不完全都是坏蛋,他们当中也有好人。”李自翔至今清楚地记得栅nv孩刚刚说完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幼儿园教师脸sè骤变。几分钟后,接到报告的驻园党代表也神情严肃地走进教室。xiǎonv孩被当场隔离。又过了十几分钟,一队身穿黑sè政治监察委员会服装的人出现了。他们在隔壁房间对nv孩反复询问,用糖果和微笑让她说出这句话的真实来源。第二天,李自翔再也没有见过那个nv孩来上学。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直到一个多星期以后,他才在居民区临时公审叛徒的民众会场,意外看到台上有一个中年男子,似乎与nv孩长得很像。当高音喇叭震耳yu聋发出一连串充满正义感的斥责之后,台下人群也爆发出“元首万岁”、“打死卖国贼”之类疯狂可怕的话语。脖子上悬挂着红叉木牌的中年男人则被押到会场边沿,一个身材魁梧,很像宣传画里正义战士的士兵,带着无比刻骨的仇恨,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快意,高高挥舞军制配刀,狠狠砍下他的头颅。九岁的孩子,三年级。语文课的内容,包括《元首语录,以及伟大领袖在各个时期写下的各种文章、诗词、文件批示。课本中的注释,无一例外均为“元首要求我们以坚忍不拔的意志战胜困难,让**光辉照耀全世界”之类的话语。其中,一年级教材诗歌部分,收录了一首据说是元首幼年时期所写,具有强烈节奏感和押韵的短诗。“一个大冬瓜““开了一朵花,”“开了两朵花,”“开了三朵花““全家笑哈哈,。这显然不是五言绝句,也不可能归属于词或者其它任何一种已知文体。但教科书上对于这首“诗”的注解,却是“伟大领袖不拘一格,打破条条框框,用饱满jing神首创出的诗歌新篇。世界上任何新事物从产生到被人接受都需要过程,由此可以看出,即便是在幼年时代,伟大领袖已经拥有超于所有人类的智慧和眼光。他敏锐地察觉到久束文坛的沉沅淤菏,创造xing发展出令人耳目一新的特殊文体。”这种介于诗歌与词赋之间的新文体,被称之为“元首辞“。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打上“元首“两个字的烙印。专mén为学生供应的午餐,其中有一样就是印有元首头像的“领袖nǎi”。菜市场,只有在特殊摊位,花费一大摞厚厚票据,才能买到人均每半年供应二两的“元首rou“。特供商店里的香烟价格高得惊人,烟盒上同样印着元首气势十足的头像。就连每天必须高高升上杆顶的红sè旗帜,中央位置那颗醒目的黄sè五角星,据说也有人提议用面带微笑的元首侧像代替。当然,并不是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元首那张熟悉的脸。至少,在手纸和鞋垫这种只能在厕所使用,并且随时踩在脚下的脏臭物体表面,元首头像非但不可能出现,而且还必须绝对禁止。因为,一旦与“领袖”两个字沾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光明、圣洁、正义。至于黑暗、肮脏、丑陋。。。。。。那些东西,永远都属于敌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九节 怒源 二岁,完全中学。 由于辐射的缘故,废土世界居民的发育能力远远强于旧时代人类。李自翔的中学时代,同样不再以“初中”和“高中”进行划分。小学四年,必须接受旧时代相当于六年加上初中一年纪,总共七年时间所学全部科目。至于已经更名为“中级教育”的阶段,则必须在两年内接受包括高中在内所有科目培训。 其中,音乐、美术等文艺类型科目全部取消,体育课程被高强度军事训练取代,历史、地理、语文三门课程,合并成为“政治道德素养与伟大领袖诫训”。其中,与地理有关的部分,按照废土世界现有辐射情况作为依据,对红色共和军周边区域进行整理、解说。历史,只有战争之后重建与国家社会党时期的部分。至于语文。。。。。。除了所有人都必须当作比生命还重要牢牢熟记的《领袖语录》,其余的内容,不是领袖各个时期的大小故事,就是共和军人在战场奋勇杀敌,藐视对手,以己人之力对抗千百万“资本主义魔鬼”的神话事例。 元首,是神。 按照教科书上记载的内容,早在旧时代共和国时期,他就已经以深远目光预见到,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必将不甘心失败,千方百计想要发动对红色国家的全面战争。因此,他以大无畏的革命牺牲精神,早早将自己的妻子与儿女分别送到当时的加拿大、美国和澳大利亚。元首花费巨资,为他们在当地购买豪宅,想尽一切方法使自己的亲人接近、打入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上层,以便取得敌对势力的绝密文件,提前预知对方的战争意图。遗憾的是,这种利国利民的伟大壮举没有获得成功。因为元首妻儿多次在公共场合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怒斥资本主义国家的种种弊端,被当时居住国以“不受欢迎的人”驱逐出境。 。。。。。。 到这里,李自翔鄙夷地摇了摇头,不无讥讽地嘲笑道:“这种明目张胆的谎话,也只能骗骗对现实没有任何判断能力的小孩子。其实,共和军高层很多人都知道这段历史那个时候,元首只是一名刚刚进入中央核心圈外围的部长级领导,名下拥有的个人资产数量,却已经超过四千八百二十六亿美元。他把妻儿送到国外,主要是为了留条后路。如果贪污受贿罪名成立,他完全能够以“政治避难”之类的借口逃亡西方国家。至于妻儿被遣返。。。。。。哼哼哼!怎么说呢?他的家人在国内已经习惯嚣张跋扈,虽然拥有数量惊人的巨额金钱,却再也无法感受到国内统治民众高高在上的种种特权。我查阅过军记载的绝密文件,当时,元首的儿子在温哥华强奸了一名十二岁的幼女,如果不是他以五亿美元的代价买通当地司法系统,并且对受害者家人作出高达一亿八千万美元的巨额赔偿,那小子早就被关进监狱。也正因为如此,其家人被驱逐出境的同时,元首本人也被当时共和国纪检机构纳入监控视线。但是。。。。。。就在那个时候,战争爆发。。。。。。” “对于元首,你会做出什么样的评价?” 林翔已经彻底放弃让对方相信自己真实身份的意图。与其让对方像血石城战俘那样沉默不语,不如索性就将合成生命体的伪装继续扮演下去。以审讯的方式进行这场谈话,总比什么也不知道好得多。 虽然,这种所谓的扮演并不严格,谈话对象也许会因为潜意识当中久已存在的恐惧和惯性思维吐露一些信息,却不可能源源不断说出每一处细节能够从遥远新疆一路逃到苏卡卡巴拉契亚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没有头脑的废物。紧张气氛一旦淡化,绷直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他很快就会感受到林翔与冷酷生命合成体之间的差别。说与不说。。。。。。已经不是单纯威逼利诱或者其它辅助手段所能得到的结果。 “关于这个问题,我得按照不同时期的不同概念来回答。” 顿了顿,李自翔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虚晃了晃:“可以给我一枝烟吗?” 林翔沉默着,从口袋里摸出开过封的烟盒,抽出一枝“marlboro”递了过去。 接住香烟的一刹那,李自翔锐利的目光从烟卷表面漂亮的英文字母上飞快掠过,略显迷惘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丝震惊,一丝诧异。 从打火机喷口冒出来的火苗,将烟卷前端燃烧出一个红亮滚烫的圆点。轻吸了一口,李自翔充斥着太多污垢血迹,以及一道道轻微划伤的脸上,浮现出彻底放松身体之后产生的疲惫。他用复杂的目光久久盯着林翔,夹住烟头的手指却忍不住在微微颤抖,过了近两分钟,才张开干燥硬裂的嘴唇,端起摆在旁边桌上的阔口玻璃杯,也不管自己目前身体状况是否能够被酒精麻醉,将里面残剩的,本该属于林翔的酒液一饮而尽。 。。。。。。 红色共和军的人口组成,可以按照具体出生时间,划分为“战前”与“战后”两大部分。 李自翔属于战后在新京出生的普通人。跟随迁移群体一同来到新疆的父母,无法在生活与前途方面给他更多的优待。接受系统的中等教育之后,他以优异成绩考上红色共和军中屈指可数的高等院校之一,毕业之后,已经成为肩膀上佩有少尉衔章的正规军人。 孩子,都崇拜英雄。 无论是早期建国时代特代被无数青少年崇拜的董存瑞、黄继光,还是旧时代影视作品中为万千儿童喜欢的的变形金刚、奥特曼,或者是废土世界被普通人仰望、羡慕、嫉妒的高等级进化人,都会被冠加以“英雄”的称号。 红色共和军也有英雄。 与所有时代一样,被共和军政府承认的英雄,同样分为三等。其中,最高级别,最神圣,最伟大,也是被抬高到与世界和宇宙齐平的英雄之首,就是“独一无二的领袖”。 幼儿园o、小学、中学,在这三个时期,李自翔都把高高在上的元首看作自己终生奋斗、效忠的目标。那个时候,他和班上同学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居住区指定的活动范围内,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打量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隔壁邻居的阿姨、住在对面的叔叔。。。。。。所有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如同电视和广播里语气铿锵,富有革命朝气的主持人所说那样:“必须用批判的目光看待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从雪亮无比的眼睛,从人民群众当中抓出隐藏在角落里的敌特分” 根红苗壮,没有任何历史问题,政审合格,身体健康,政治面貌积极向上,学习成绩优异,本人也强烈要求进步。。。。。。这就是中级教育结束后,李自翔成绩单上的综合评语。最下方,还签有党代表工整的名字,盖有鲜红耀目的五角星图章。 顺利成章进入新京军事大学,成为被无数目光羡慕关注的焦点。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自翔对所谓“领袖光辉”与“革命”,产生了一丝淡淡的疑惑。 开学第一天,所有新生集合在学院广场,排成整齐的队伍,万分激动地等待接受着临时来到学院视察,被各大媒体赞誉为“副统帅”的元首之子检阅。 领袖的伟大,不仅仅在于拥有普通人无法比及的远见卓识,某种程度上,还可能是因为他强壮的身体,以及令人惊讶的超强能力。当然,这里所指的,是在性功能方面。 领袖共有六名夫人,她们都是分别在不同时期给予领袖极大帮助的红颜知己。这仅仅只是对外公开的部分,至于私下究竟还有多少女人每天晚上脱光衣服爬上床,张开双腿任由伟大领袖肆意耕耘,恐怕只有其身边最亲信的心腹才能知晓。不过,在子嗣方面,伟大领袖的确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强悍力量他有一百九十七个女儿,一百二十四个儿子,这些被称之为“拥有人类最优秀基因”的男女,分别占据着红色共和军所有重要部门的最关键位置。军权、政权、财权。。。。。。所有一切尽归于领袖,而这些与他拥有相同姓氏的子女,均在媒体报道中以“副统帅”名义出现。 光临军事大学新生开学典礼的,是伟大领袖释放出无数精子当中,成功超越其它竞争者,获得第一百零六个长跑冠军的男性家族成员。尽管这家伙体重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九公斤,直立状态下,根本不可能从正常俯视角度看见自己的小弟弟,可他仍然不辞辛苦,颤抖着浑身上下油滑肥实的脂肪,艰难地站在看台上。 典礼只是一个过场,被要求目光“必须紧紧跟随副统帅”的李自翔,也在这种能够近距离观察对方细节的位置,敏锐察觉到台上这个满面庄重,神情严肃的胖子,目光焦点似乎并不像宣传中所说那样,充满亲和力与“太阳般的温暖”。毫不夸张地说,那根本就是一个急色饿鬼赤裸裸的垂涎他死死盯着队伍中间那几个长相最漂亮的新生女孩,不时舔着舌头,肥大军裤下方,短粗如棍的生殖器早已顶撑出一个显而易见的墨绿色三角。 典礼很快结束,总共有五名新生女孩幸运地成为院方安排的“接待人员”。从此以后,李自翔再也没有见过她们,那几张引人注目的漂亮面孔,也没有出现在学院任何角落。 怀疑,像一条没有实际形体的毒蛇,拼命吞噬着李自翔心目当中存在已久的信念。深植于脑海中的意识与固定思维,仿佛已经变成怀疑毒苗最佳的滋养补料,拼命催生着这株完全存在于心底,不被任何人窥见的变异种子疯生狂长,越来越粗,越来越大,直到膨胀、扩张,成为无法遏制的参天巨木。 毕业,参军。 由于学习成绩突出,按照相关政策与专业,李自翔被分配到新京第四军事医院。数年后,医术精湛的他再次跃升为主治医师,肩膀上的军制衔章,也更换成为更高的少校阶级。 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护士爱上了他,双方家长彼此也很满意。按照规定,所有军事人员必须向上级申请,经过同意,才能顺利领取结婚登记表。就在拿到表格当天,两个人兴致勃勃赶到医院政治委员会办理相关手续的时候,却被负责审核的驻院党代表告知张小华护士因为表现出色,被临时调入第二十七军事基地担任特殊任务。时限,半年。 张小华,是李自翔的未婚妻。 军令如山,谁也不可能对抗。 调令顺利成章,谁也没有怀疑其中有什么古怪的成分。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在严酷冰冷的政治制度面前,谁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无奈,只有等待。 个月,李自翔几乎是扳着指头数着日子渡过每一天。 未婚妻并没有在预定时间返回。 一天、两天、一周、半个月。。。。。。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往院长办公室和政治委员会跑了多少趟,得到的结果总是千篇一律没有收到过有关张小华的返回命令。 这种事情在军队内部很常见。执行紧急任务,时间不可能完全依照预定标准。尤其是在关于某个重点国防工程或者关键性科研项目的时候,委派人员更不可能与家人联系或者外出探亲。所有这些内幕因果李自翔都很清楚,但他只是觉得奇怪未婚妻只是一名普通护士,技术算不上精湛,家庭成份也属一般,实在没有理由成为那些永远不能外泄秘密工程中的一员。 他开始经常对着照片发呆。 望着像片上笑扉如花的美貌少女,李自翔莫名其妙联想起大学时代,那些仅仅只在开学典礼上露过面,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的漂亮同学。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请假、批准、外出。。。。。。利用自己同样军职的医官身份,李自翔终于以“收集生物样本”的名义,住进二十七基地外围的招待所。虽然无法进入基地内部仔细查探,但他觉得,通过大量访问与调查,应该多少能够知道一点点与未婚妻有关的消息。 封闭,比他想象中要严格得多。 如果不是能够拿出医院开出的相关证明,并且拥有合法军官身份,他早就被当作可疑分子当场格杀。尽管如此,李自翔仍然在二十七基地附近来回调查,询问每一个能够回答自己问题的对象,上至军官,下至普通百姓,问题只有一个“有没有看到过照片上这个叫做张小华的女人?” 很偶然的机会,招待所一名四十来对的中年服务员,不慎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基地医院诊断为尾椎骨脱落,造成下身彻底瘫痪。医术精湛的李自翔却用一个小创口手术使脱落的骨节复位。出于感激,伤愈后的服务员在一天深夜敲开他的房间,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窃听之后,悄悄吐露了自己知道的消息。 服务员的确见过张小华。 不过,并不是活生生的真人,而是四个月前,基地运输车装在货厢当中,被抬进高炉焚烧的一具尸体。 同车装运的,还有另外三具女尸。当时,服务员正好来到殡仪馆给负责调度的丈夫送饭,在停尸间入口处看到了这些死去的年轻女孩。 她们都很漂亮。虽然,死亡后的面孔,被僵硬和扭曲的肌肉将表情凝固,却仍然能够看出曾经令人羡慕的美貌。在旧时代,这是足以抬高身价成为万千男人瞩目的绝佳资本。现在。。。。。。却是导致死亡的最根本原因。 “二十七基地的司令官,是伟大领袖的第六十一个儿子。他喜欢自然诞下的处女。与我妻子同批进入基地的,还有另外八个女孩。她们在两个月内被活活玩死。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和过程,也没有亲眼看过尸体。但我完全能够从那名女服务员充满恐惧的描述中,想象出那是一种何等可怕、残忍的场面。” 李自翔夹住香烟的手指不受控制般剧烈颤抖,嘴唇和眼角都在抽搐,至于说话的声音,则沙哑中带有几分抽泣,仿佛是从意识最深处爆发出来的嘶嗥。 第三百节 心念 酒,从瓶子里倾倒出来,撞击着阔口玻璃杯,发出悦耳动听的流动混音。 林翔神sè平静地摸出香烟,摆在餐桌上,chou出一支夹在指间,在翘起的膝盖上点了点,又将曲起指弯将烟卷灵活地掉头转向,继续重复着简单枯燥的长短伸缩游戏。 他注意到李自翔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熄灭。不过,这个完全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仍然哆嗦着嘴唇,将变黑的烟头凑近嘴边,用力而认真地咂吸着。 “他们杀了他,杀死了我最心爱的n他们甚至毁了她!毁了她!彻底毁了她” 片刻沉默,并不意味着如同岩浆般翻腾汹涌的内心世界真正陷入平静。李自翔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林翔明显感觉到他的皮肤表面发散出阵阵温度,瞳孔不自觉地骤然缩紧,身体肌rou高高鼓起,坚硬得如同一块块拗黑的铜sè钢铁。这说明他的思维已经不在理智能够承受的范围。趋于狂暴,意识混luàn,大脑充斥着无法调解的刻骨仇恨。。。。。。他已经丧失了思考问题最基础的主观概念,被“怒”与“恨”两种源自远古野兽的粗暴进化意识。 这种狂luàn的过度负面思维必须得到释放。否则,他很可能永远只能徘徊在未婚妻已经死亡的世界,再也无法回归现实。 男人,很少有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嚎啕大哭的时候。 如果不是悲伤痛苦到极点,身为男xing的自尊,几乎不可能让他们做出这种近乎自辱的举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男人永远也不会哭,永远都是冰块与金属。他们同样也需要这种被看作软弱的表现,来释放内心深处积压淤抑的沉闷与悲痛。为了爱情,为了朋友,为了家人。。。。。。值得哭泣的事情并不仅仅单纯只是某一个方面。不是因为rou体伤害造成的疼痛,也不是身处绝境无助软弱的哀号,只是因为愤怒,因为痛恨自己没有力量摧毁一切,砸碎这个肮脏世界上所有丑恶,被bi迫到绝望悬崖边上,披头散发仰天狂骂时,从圆睁虎目的边角,悄然滑露的一滴咸涩眼泪。 林翔默默地看着李自翔,耐心地等待着尚未说完的下文。 。。。。。。 来自服务员的消息,让李自翔那颗焦急等待的心,彻底变化成被疯狂仇念与杀yu充斥的集合体。 他一刻也没有多留,当天晚上便搭乘班车返回新京。 他要报仇。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空话。 需要枪,需要子弹,需要威力巨大的爆炸物,还需要能够潜入二十七基地,接近伟大领袖儿子的机会。 李自翔不是拥有正式战斗编制的武装士兵,但他却是一名能够持有佩枪的医官。十五发弹容的新式“零二一”手枪,是红sè共和军所有文职和技术人员的统一配发枪械。这种xiǎo口径手枪杀伤力有限,单纯仅是作为自身护卫使用。依靠这种超过五十米距离杀伤力立刻骤减的武器,想要进入戒备森严的二十七基地刺杀军事主官,无疑痴人说梦。 他开始想方设法nong到被管制的大口径强杀伤xing武器。 李自翔在医院口碑不错,待人亲和的他,同样能够被充满感激心理的士兵和军官们所接受。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成天埋头钻研医理,也不再泡在实验室和手术台前,而是利用一切机会到部队仓库和靶场之类的地方,以“复诊”的名义,接近以前曾经被自己诊治过的所有军人。喝酒、聚会、赠送yà些富含人情味和具有职业道德的举动,使他很快融入军人圈子。身份上的便利,也让他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nong到包括大口径反器材枪、反步兵手雷、枪shè榴弹型扩散毒气之类的大量装备。 他从未对任何人谈起过在二十七军事基地探知到的一切。他开始疏远所有曾经熟识的对象,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像以前那样去院长或者政治委员会,要求未婚妻调回医院工作。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是实在厌烦这种来来去去永远没有止境的口水征战。终于,他从政治委员手里拿到一封据说是张xiǎo华本人的亲笔信。 信封上的字迹娟秀娇挪,与记忆中的未婚妻手笔完全一样,丝毫看不出伪造仿冒。文中,张xiǎo华用森冷无感情的语调,表示知道李自翔曾经疯狂寻找自己的全过程。同时声称:“已经决定将生命与未来,奉献给伟大的,必须用一生为之追求的革命事业。为此,甘愿放弃虚幻没有任何意义的爱情。” 写满密密麻麻黑sè文字的白sè信纸,在指掌间被撕得粉碎。像所有骤然遭到失恋打击的年轻人一样,满面苦悲的李自翔慢慢转过身,带着脸上痛苦绝望的表情,蹒跚着,一步步朝着回路挪动。 就在刚刚转过身的一刹那,他清楚地看见政治委员那张被féirou与皱纹充斥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同时夹杂有讥讽意味的嘲笑。 他开始变得消沉,开始不再提及任何与张xiǎo华有关的问题。这种变化放在任何失恋者身上都合情合理。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放弃或者堕落京城内到处都是政治委员会和内务部的渗透者。在无法分辨身边是否存在窥探者的时候,李自翔必须低调,必须让自己的举动符合情绪与身份。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复仇的机会。 这也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 但只要我活着,那些侮辱我的残暴者,就必须死 意外,往往从人们最意想不到到地方开始蔓延。 李自翔没有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诉任何人。但未婚夫妻两家父母却不会被区区一张信纸蒙住双眼。张xiǎo华的父母开始上访,强烈要求与自己的nv儿见面。这立刻引起二十七基地保卫部mén的注意。几天后,一辆重型军用卡车当街从两位老人身上碾过。调查之后公布的事故原因,则是两人不遵守jiāo通信号管制,肇事军车司机不予追究。 李自翔立刻嗅到巨大的危险气息。 京城永远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民主。身据高位者,只会把危险苗头彻底覆盖。从自己与未婚妻父母身上产生的疑惑,很可能已经引发二十七基地司令官的震怒。为了在民众当中维持固定、光辉、伟大的形象,他们会不择手段杀光一切可能的知情者。 逃。 他nong到了一辆卡车,以“外出收集生物样本进行研究”的名义,将父母藏在车厢底部,顺利逃离了新京。几天后,依靠特殊通行证离开红sè共和军控制区域外围的卡车,遭到一队奉命灭口武装士兵的袭击。慌luàn间,李自翔被父亲从驾驶座上重重扔出车外,卡车却被他踩紧油mén咆哮着冲进重辐shè区。就在刚刚进入危险区域大约三百多米的时候,从后面袭来的一枚反坦克导弹,将整辆卡车轰成爆炸中腾空而起的炽红火焰。 。。。。。。 林翔指间的香烟早已点燃,他似乎对于烟草实在没有什么兴趣,长长的暗白sè灰烬,在烟头最前端凝成长度超过五厘米的粉末,那团逐渐吞没淡黄sè烟草的滚烫能量,还在顽强、地朝着夹在指间未被烧炽过的部分缓慢推移。 默默地看着情绪正在恢复冷静的李自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其实,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 李自翔双眼通红,微抬起头,死盯着他,冷厉狰狞地说:“合成生命体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是人类。它们只是一群工具,一群没有思维意识和大脑的” 苏没有理会李自翔的讥讽,而是斟酌着的字句,说:“事实上,你nong错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该算是它们的本体。” 李自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显然,这种从未听过的说法令他感到意外和震惊。 “本体?” 他有些疑惑,却一时间找不出任何用于反驳的字句。 李自翔已经明显感觉到,坐在面前这个神情冷漠的年轻男子,与记忆中那些身穿黑衣的政治委员完全不同他并没有因为谈话中自己那些对伟大领袖的侮辱xing言词咆哮发怒,也没有审讯中常见的拍桌子砸板凳,颐气指使要求背诵语录,或者在记录本上飞快强调自己反党、反国家,反革命之类的红sè圈叉,更没有怒斥自己辜负国家培养,表情深痛的,象征光辉光明形象的诸多表演。 但这并不完全能够彻底打消李自翔内心的疑虑。 “我是本体,我才是真正的林翔。不管他们曾经利用我的基因制造出多少合成生命体远只有一个。” 林翔神情淡漠地抖掉烟灰,将残剩的烟头轻轻扔到地下,踩上一只脚,用力碾了碾,口气铿锵。 “这不可能” 李自翔用力撑住身体坐直,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我查阅过相关资料,你早在战争爆发初期就已经战死。你的事迹已经载入红sè共和军宣传册,从幼儿园到高等教育学院的所有教科书里,都有关于你的个人事迹相当数量的文章。从幼年时代,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求对你的一切熟记、熟背,你的英雄地位仅次于元首,新京所有公众场所都竖立着你和领袖的铜像。我们都知道你死了,那些拥有相同外形的合chéng人,仅仅只是一种信念与象征的延续。” “放他妈的屁” 林翔非常难得地爆了一句粗口,脸上在笑,看起来却无比狰狞:“老子仍然活着,也不觉得能够上升到拯救全人类或者全世界那种无聊至极的高度。那些王八蛋居然敢用这种方法败坏老子的名声。。。。。。我会让他们明白,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复活者,会带有何等强烈的怒怨” 林翔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领主的权力与高位,使他明白自己身上已经负载有数百万人的希望和生命。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冲动易怒的士兵,他开始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思维,学会在适当的时候压制愤怒,让冷静冲淡头脑中随时可能爆发的烈火。 然而,这一次,他实在觉得难以克制。 任何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侮辱。 借着你的名,披着你的衣服,打扮化装成和你相同无二的面孔,抢劫、杀人、强jiān、无恶不作。。。。。。最后,所有一切恶名,都必须由你承担。 林翔一直不明白,血石城中那些战俘为什么会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看待自己。虽然每一个人的遭遇不同,可是从那种根本谈不上自由,也没有任何安全保障,随时可能被剥夺一切的地方逃亡出来,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自己这张被诅咒过无数次的脸。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面颊,林翔眼中燃烧的愤怒火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魔鬼般的森冷,淤积在黑暗中的狡诈,以及饿鬼准备嗜人血rou之前,显露在獠牙赤缝间的狰狞。 “跟我走吧!离开这座yin暗肮脏的地下城市” 他没有据理力争分辨,也丝毫不想让李自翔相信本体与复制体之间的区别。虽然描述仅仅只涉及红sè共和军的大体方面,林翔却再也不想听到与之有关的任何字句。历史上,因为个人独裁与绝对崇拜产生的罪恶已经实在太多。龙腾领同样属于独裁,但就执政手段与方法来看,自己却趋于民众与利益之间的平衡。 未来,随着统治领地进一步扩大,很可能成为国王,甚至帝皇。 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自己活着,民众就必须拥有开口说话的权力。 林翔深信这一点。 。。。。。。 黑暗的隧道仍然看不到尽头,单凭脚力,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居民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走遍每一条隧道能够延及的角落。很自然的,几辆利用手摇推杆cào作,依靠齿轮磨合产生动力的xiǎo型检修车,成为拖拽着长长平板滑车,在钢铁轨道上缓缓前行的代步工具。 “吱呀吱呀” 缺少油料润滑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深邃轨道内部传得很远。 下城市的最高统治者,是一名拥有二级进化力量的白种男人。出于对力量上不成对比的强烈威压,他只能远远缩在远处观望这些突然进入自己势力范围的外来者。物资匮乏的苏卡卡巴拉契亚也没有任何能让林翔看得上眼的东西。多呆,只是làng费时间。 如果一定要给这次外出冠加以“收获”之类字眼的话。。。。。。恐怕,也只有李自翔口说出,此前从未想到过,也没有接触过的秘密。 停放在车站的越野车,仍然保持着临走时的固定形态。以车辆为核心,数以千计的地下居民围成一个严密庞大的圈环。他们阻塞了隧道和站台上所有可供进出的通道,占据每一个能够看到车辆及留守人员的位置。没有人说话,连轻声咳嗽与近耳微语也丝毫不闻,安静、沉默地注视着站在车辆周边,手握武器警惕观察四周动静的武装军人。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从担架床上被搬进车厢的时候,李自翔挣扎着直起身体,神情疑惑且带有几分恐惧地问。 他听说过内务部那些令人生不如死的审讯手段。尽管林翔已经再三强调自己是“本体”,被领袖光辉与固定教育清洗过的脑子里,仍然下意识地觉得,那只是用作欺骗,想要从自己嘴里套出更多信息的谎言。 “回家!” 林翔的回答简单、干脆。 “不,我已经没有家了。” 李自翔沉重地摇着头:“如果你所谓的“家”就是新京。。。。。。那么,最好给我留下一把枪,还有一颗子弹。” “我会去新京,拿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是现在。” 林翔用安全带牢牢固定住他的身体,挤出一丝微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他没有继续询问有关齐越和方雨洁等人的消息。此前与李嘉俊等人的接触,已经让林翔明白红sè共和军在“连坐”、“攀诬”等方面的确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执行力度。李自翔应该算是目前为止接触最为成功的共和军成员。他已经开口说话,只要改变环境,实际感受龙腾领与新京之间巨大的差别,用不了多久,应该能够知道更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bi迫,只能起到反效果。 you导,才是探究秘密的最佳手段。 钥匙chā进锁眼,点火、发动。就在刚刚踩下离合器正准备松开的刹那间一个瘦弱的黑sè身影,从旁边人群中猛窜出来,张开双臂挡在车头正对的道路上。 第三百零一节必杀 (很多书友在问,林翔为什么不对红色共和军逃亡者直接表明身份,从而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其实,当某人面临危机,突然出现一个身形外貌都和自己仇家完全无二的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潜意识判断根本不会相信对方的话。老黑只是把符合人类正常思维的一面表现出来。其实这道理很简单,罪犯永远不可能相信警察,影视作品中很多场景也是虚构。某名杀人重犯面对检查官,对方突然告诉你————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我会不计代价救你出去,前提是你得告诉我所有事实。。。那种时候,你会相信吗?) 那是一个身形瘦弱的中年女子。衣衫褴褛,长时间没有经过清洗的头发被污垢凝成条状,从肩膀上散披下来。她赤着脚,瞪大双眼毫不畏惧对面直刺过来的车灯,像疯了一般拼命挥舞手臂,声嘶力竭地尖叫:“求求你们,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 用力踩下刹车,刚刚得到动力供应的引擎怒吼着,爆发出一阵即将开始肆虐,却又被瞬间压制的粗野咆哮,只能以异常的声音在喉咙里来回旋转,带动车体无节奏地缓缓震颤。 林翔脸上掠过一丝意外与震怒————他不明白这个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对方的打扮,与此前的商业区遇到的/ji/女差不多,只剩下碎片与布条的衣服,无法遮挡住身体/私/处与/乳/房等隐密位置。 他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车顶的望后镜,发现————仰靠在车厢后座上的李自翔,正用一种说不出究竟是讥讽还是鄙夷的复杂目光,默默看着自己从镜片中折射出来的面孔。 “你以为这些人都是来举行欢送仪式的吗?” 目光飞瞟着拦在车头前端,满面希冀的女人,李自翔神情疲惫地叹了口气:“苏卡卡巴拉契亚的地表属于中度辐射区,依靠那种从变异昆虫体内抽取的液体,只能勉强对抗一定程度的射线侵害。辐射终究是致命的,下水管道里的蟑螂和蚂蚁越吃越少。据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居民说,现在的昆虫捕捉量,还达不到十年前的三分之一。能够进入地面耕种作物的时间非常有限,收获也无法满足日常需求。半年前,苏卡卡巴拉契亚已经开始限制人口。未经许可产下的婴儿,会被当作食物进入市场。尽管如此,可吃的东西仍然越来越少。每一个人都在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可是没有地图,没有足够的水和食物,流落荒野,一样是死。” “所以,他们都想搭个便车?” 林翔转过身,环视一圈围在附近的这些人,冷冰冰的话音,听不出任何能够代表内心所想的成份。 “这个女人我认识。就在上个月,她生了一个儿子,被城市监管人员当场劈成数块。她只分到一条胳膊。那孩子身还带着新鲜的粉红色胎衣。” 李自翔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左臂上刚刚注射过抗辐射药剂留下的针孔。说话声同样平淡,没有恳求或者指责,只是在述说着一件普通、平常的事。 “我不喜欢苏卡卡巴拉契亚这个名字。但我会回来————” 林翔冷冷漠视着站在车前的女人,脚尖用力踩了踩空置的油门,引擎立刻爆发出一阵带有恐吓性质的咆哮,撕裂了隧道中被强行压制产生的宁静,也如同巨大岩石般,重重撞击着每一个围观者紧绷的神经。 “我需要在西面建立一个前进基地。这里的位置非常隐蔽,也能够容纳下足够的人口。只要这些居民老老实实呆着,最多半个月,他们就能获得新的身份与足够的食物。但是现在除了你,我不会带走任何人。” 林翔在自言自语,似乎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又好像是在与虚空中没有实际形体的灵魂交流:“我知道这个女人的遭遇很惨,但我不可能让她上车。车厢位置很空,可以容纳她,那么其他人怎么办?他们会被成功者刺激,不顾一切冲上来瞬间淹没一切。为了拯救一个,被迫杀掉数百、上千我知道她很无辜,可她从未与我商量过,而是以最强硬,丝毫没有退路可言的方式,逼迫着我必须接受。除了拒绝,我没有第三种选择。她可能从未考虑过这样做可能带来的后果。所以她必须死————” 话音刚落,林翔已经重重踩下离合器,飞快松开,得到原动力的车身猛然一颤,随即在狠狠压下油门释放出的狂暴力量驱动下,像刚刚脱出禁锢的原始暴龙,朝着已经敞开,与地面连接的倾斜通道猛冲。 “嘭————” 车头,如脱膛而出的子弹,重重撞上女人柔弱的身躯。 她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被强大的机械力量反撞出,在半空中旋转过九十度角,倒飞出十数米远。这点距离立刻被飞速旋转的轮胎瞬间填充,高过地面数十公分的底盘将女人彻底吞没,横躺在地面上的她或许还没有死,也许只是重伤。但这已经不再重要————乘坐在车里的人,包括站在附近的围观者,都清晰听到橡胶轮胎碾爆身体胸腔传来的炸音,还有骨胳粉碎裂开的声声脆响,以及女人口中刚刚发出,却立刻被无形巨手死死卡住声带,嘎然而止的呻吟。 满是碎石砖块的崎岖路面,颠簸车身剧烈摇晃着。感受着从避震器弹簧上传来的动感,林翔只觉得,挡风玻璃上似乎漂浮着女人那双惊恐无比,释放出绝望与愤怒,甚至带有一点点泪水,布满通红血丝的眼睛。 这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悲惨故事。 时间的终结与尽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变化? 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已经放弃过去,却仍然有那么一些以我为幌子招摇撞骗。 他们用的是我的血。 我的肉。 我的基因。 怪不得每一个红色共和军叛逃者都要抹掉手臂上的红旗刺青。他们想要彻底遗忘那段悲惨的历史,远离那个令人恐惧的地方,以全新身份开始生活。哪怕是在荒野上流浪或者变异成为暴民也比丧失自由成为人形猪羊强得多。 苏卡卡巴拉契亚,只是通往西面的第一个前哨站。 这个世界,正在按照我的计划慢慢转动着。 向西,建立一条稳固的补给线,就能延伸连接新疆。 这需要时间。 却已经开始。 迟暮的残阳悬挂在天空西面,映照出地面上已经被血水浸透的湿红泥土。氧气,与浓烈的血腥粪臭夹杂混合,疯狂冲击着人们脆弱的嗅觉神经,剥夺着除了自己再也无法分辨任何气味儿的神经,使它们麻木、混乱,只知道除了血,仍然是血。 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小飞虫在空中狂舞。它们聚成圈,围成团,像注射过大量“杰特”毒品上瘾者一样拼命攒动。在昏黄的暮光下,形成一片片令人心悸的黑色斑点,盘旋在空中,在堆积如山的尸体表面徘徊。狂嚼、吞咽、狠吸用不属于自己的血肉浓浆,填充自己空瘪干缩的辘辘饥肠。 王彪,如同一个传说中体格魁梧的巨人,分开粗壮的双腿,高高站在尸堆最顶端。已经感觉不到多少温度的阳光晒在他铜黑色的皮肤上,泛起一层液体反射出来的油腻,只有走近观察,才能发现,那其实是溅在身体表面,正在渐渐干涸、凝固的人血。 面前,一具侧躺的尸体,从左边肩颈到右边腰腹,被一条触目惊心的巨大裂口贯穿,分劈成两块互不相连的部分。死者面孔被恐惧扭曲着,五官完全脱离原来的位置。直到死,他也无法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竟然都是真的。 一把长度超过两米,刃锋弧圈直径达到九十公分的精钢战斧,被王彪牢牢握在右手。新鲜的血,顺着钢斧表面漂亮的凹槽,缓缓流淌下来。 这里是圣洛卡城。也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统治下,隶属于旧费迪南德,位于领地南端的最后一座城市。 按照与富兰克签订的秘密协议,在确认得到阿雷桑德罗家族全部资源、财富的同时,龙腾领必须清除所有不服命令的家族余孽。换句话说,就是帮助富兰克杀光每一个敢于违背自己意志的家族成员。 与卢顿家族一样,富兰克同样得到了新亚历山德罗城堡的独立控制权。这位阿雷桑德罗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恰恰相反,他对能够从父亲手中摆脱被解剖的命运感到非常庆幸。也许,当内心深处的恐惧随着时间慢慢被冲淡,对于权力的追求和欲望又将慢慢占据身心,他也会对现在作出的选择感到懊悔。但就目前而言,富兰克显然自认为是个快乐而幸运的家伙。 阿雷桑德罗家族最后的武装力量,总共四千余名武装人员,包括两名刚刚以高价雇佣的四星寄生士,一百六十三名强化或者进化人士兵,两辆利用旧时代车辆零件拼凑而成,配备有机枪和防弹装甲的卡车,在王彪率领的两千八百名“极限战士”军团成员猛烈攻击下,不到半个小时,已经全部战死。 圣洛卡城需要经营。这座居民人口只有数万的城市,将作为龙腾领开辟南方领土的前沿基地。 杀戮,的确能够使血沸腾,使肌肉膨胀,使大脑丧失冷静转而变得狂暴。 这就是进化的根本,突破极限的必须条件。 被鲜血涂满面孔的王彪,看上如同食人恶鬼般狰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胸腔里那颗强壮跳跃的心脏,早已冷却,宁定。 望着站在暗红色泥浆中喘息的士兵,看看被踩在脚下的残破尸体,他忽然萌发出一种想要爆发的强烈欲望。 猛地高高举起战斧,在如雷咆哮中疯狂提升音量,从喉咙深处迸发出震耳欲聋的暴吼。 “领主————万岁————” 圣洛卡只是一座中型城市。凭借着家族资源的支持,以及上届城主对于私有领地的苦心经营,这座只能勉强保证自给自足,没有任何多余资源能够产出的定居点,却也像磁石一般,牢牢吸引着荒野上饥饿的流浪者。 大红色的地毯,穿过城主晋见厅中央和长达两百多米的走廊,一直铺到用厚重白色石块砌成的台阶最底部。 “实在太奢侈了” 冰冷坚硬的全铜制王座,丝毫让林翔感觉到舒适。这种代表威严与气势的东西,应该算是阿雷桑德罗家族穷奢极欲的最透彻体现。此刻,他并不觉得有掌控一切的权力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郁闷。感慨的同时,也在心底拼命诅咒着圣洛卡城主官邸的设计者————为什么要把通往晋见大厅的走廊修建如此之长?纯粹就是浪费材料,浪费时间。 离开苏卡卡巴拉契亚,车队在返回途中接收到来自“极限战士”军团的紧急通讯。无奈,只能掉转方向,朝南行驶。 王彪报告————攻下圣洛卡城的第二天,巡逻人员在距离城市六公里的位置,发现了一支数量大约为两千人左右的军队。接触后,对方自称来自南面方向另外一个与圣洛卡邻接的领地。 名称,黑狱帝国。 呆在圣洛卡城,就是为了与这个神秘势力派出的使者进行接洽。 和平还是战争,往往只决定于最高统战者一念之间。 走廊尽头,隐隐传来脚步声。 林翔心中的焦燥,已经升级演变成为随时可能爆发的愤怒。 他已经在王座上等了足足近十分钟。 手下的警卫绝对不敢延误命令,唯一的可能南面方向那些远道而来的人,正在故意拖延时间。 这是对于自己/赤/裸/裸/的藐视。 辐射,使地球表面分裂成一块块被隔绝开来的独立区域。在家族机构的把持控制下,谁也不知道地图上未经标注的部分,究竟属于无主之地?还是拥有强大力量的独立王国? 林翔必须得到南方————长江水系拥有丰富的灌溉面积,从源头各支流汇聚而成的流动水脉,早已将可怕辐射带来的危害冲刷到最低。当然,这只是还停留在纸面上的猜测,实际情况必须通过勘探之后才能确认。如果来自南面的势力胆敢阻碍他并不介意大范围屠杀一些废土世界本来就很稀少的人类。 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并排走进大厅,站在距离王座五米多远的大理石地板上。 眼睛与目标接触瞬间,林翔只觉得浑身肌肉一阵紧绷,瞳孔骤然缩小,脸上皮肤猛地涌起一阵鲜艳的潮红,然后缓缓平落,迅速恢复原来的颜色。 两名使者,都是白人。 第一次见面,但对于站在左边的那名中年男子,林翔却非常熟悉。 他的肩膀很宽,手臂和大腿外侧,鼓凸出一团团膨胀坚硬的肌肉。从两边鬓角延伸下来,连接成为一个整体的粗硬胡茬,密密麻麻填充着腮帮上每一个角落。衣服领口随意敞开着,露出发达的胸肌,还有如同未进化彻底般猿人的黑密胸毛。 当然,那头被剃成板寸,根根倒竖的灰发,仍然和记忆中一样,仿佛钢针一般直站着。 他就是被迫逃亡,同时也兼具渗透与潜伏使命,林翔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埋下,却一直没有发回任何消息的旧索斯比亚雇佣兵队长————洛克。 但这并不是最令他感到诧异和震惊的地方。包括洛克在内,两名使者身上,都穿着骷髅骑士团的制式军服。 这种东西绝对不可能伪造。骑士团对于战斗服的制造要求极其严格,从面料到内部填充物质,都必须通过一系列认真仔细审核。成品,拥有相当强度的抗撕扯和冲击效果。即便是在遭受强大外力的破损性分裂作用下,也仍然能够保持完整。 胸口和腹部加装有硬化陶瓷护甲片,精密的纺织工艺也绝非普通家族机构能够比拟,尤其是胸口那枚面目狰狞的黑色骷髅徽除了得到骑士团正式认可的军官,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得到。 数年不见,洛克的实力已经膨胀到相当于六星寄生士的标准。 至于旁边另外一个人,则拥有七星的水准。 实力如此强悍的家伙,居然只是使者? 林翔的嘴唇,弯曲、柔化成一条很好看的弧线。两秒钟后,慢慢回缩到原来的位置。冰冷、坚硬、紧绷从窗户里射进的光线,将其整个人连同高大的王座,变成地面上倾斜的黑影。只有三分之一的面孔曝露在阳光下,与隐藏在黑暗中的部分,形成令人畏惧的冰寒雕像。 “得,得,得” 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王座上的铜制扶手,在空旷的大厅里带起沉闷的回荡。 “黑狱帝国听起来,还算是一个马马虎虎的名字。” 林翔目光森冷:“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直接一点,说说你们的来意吧”v!~! 第三百零二节辨识 洛克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看不出任何思维波动。粗犷的面部轮廓凸显出男性特有的坚硬,质地柔软的高密度战斗服紧绷在皮肤表面,衬托出拥有爆发性力量的扎实肌肉。他的眼睛笔直望向正前方,只有当瞳孔焦点与林翔身影重合的一刹那,才迅速飞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异色。 并排站在右边的男人,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彪形巨汉。他的个头超过两米,比洛克还要高出大约五、六公分。蓬乱的棕色头发弯曲着,顺着侧颅边线垂坠在耳际。额前,零零散散耷拉着几绺乱发,深蓝色的眼珠在背后慢慢转动,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傲慢,冷冷打量着王座上的林翔。 “我代表至高无上的黑狱帝王,要求你们立刻放下武器,让出圣洛卡城。我拥有帝王授予的最高决策权,你们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 “等等” 林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如洪钟般震耳欲聋的声音,用机械般冰冷的口气淡淡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棕发巨汉根本就不想理会质问,他分开右腿,以更加舒服,却根本谈不上什么尊敬的态度斜瞟着林翔,森然冷笑:“我是黑狱帝国北方第八军团长玛勒福。我命令你们,必须。。。。。。” “除了让出圣洛卡城,你还想要些什么?” 林翔显然不想让对方把话说完,他再次打断玛勒福的表述,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漫不经心,却又动作优雅地仔细擦拭着手指。仿佛,那是一件珍贵无比的艺术品。 鄙夷。 傲慢。 讥讽。 短短不过几分钟,玛勒福已经清楚感受到这名年轻领主对于自己的最强硬反击。他似乎根本就不明白恐惧究竟为何物,仅仅只用几句刻薄冰冷的言词,就把自己显露在脸面上的所有情绪,全部劈头盖脸反砸过来。 玛勒福没有生气。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狰狞的笑。 发散开的生物气息告诉自己那个高高端坐在王座上,带有不容侵犯威严气势的家伙,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种情况,玛勒福并不是第一次遇到。 黑狱帝国占据着面积广阔的领土,大大小小罗列在上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各个城市,均来源于一次次嗜血杀戮的战争。玛勒福曾经见过比林翔架子更大,态度更加据傲的家族首脑。他们自诩为贵族,刻板遵守着可笑的古老礼仪,双方没有发生实质性碰撞的时候,那些喜欢用香水和各种名贵首饰抬高身价的家伙,从未用正眼看待过自己。想要改变这种情况其实非常简单打上一仗,杀掉成千上万的人,让他们流血,让他们恐惧,让他们在颤抖和绝望中惶惶不可终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自然会明白,在这个混乱不堪的世界上,只有足够大的拳头,才是说话与身份的象征。 玛勒福没有动怒。 对无知狂妄者咆哮,是一种很**份且根本没有必要的愚蠢表现。 他扭了扭下巴,活动了一下脸上有些僵硬的肌肉,笑了笑,说:“既然你已经全面接管费迪南德,那么阿雷桑德罗家族曾经承诺过的所有条件,都必须由你来完成。作为帝国北方的自治区域,必须每年上缴脱壳大米或者精磨面粉五万吨,成年双头牛或者角马两千头,各种宰杀腌制肉品八千吨。除此而外,还必须缴纳骷髅骑士团或者红色共和军核发硬通货币六十四万元,以及当月产出煤炭、矿石总产量的三分之二。考虑到阿雷桑德罗家族已经不存在,最后一项物资的数量,可以由我方派驻人员进行统计之后再行决定。我对谁来统治这块地方没有什么兴趣,但你必须满足刚刚提出的全部要求,否则。。。。。。嘿嘿嘿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翔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直接打断对方的话,最后的结束语,玛勒福也没有说出口来意已经足够清楚,没有必要继续浪费唇舌。 “黑狱帝国。。。。。。” 若有所思地看着满面狞笑的玛勒福,林翔小心翼翼地折起丝帕,慢慢装进口袋,左手杵住王座侧面,撑起略微倾斜的身体,眼睛里,释放出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 沉默了近三分钟,林翔抬起右手,竖起弯曲的食指,面对玛勒福,朝自己方向勾了勾,说:“对不起,你站的位置实在太远。能不能走近一点儿?有些具体问题,还需要商量。” 玛勒福有些意外。他皱了皱眉,脸上显露出颇不耐烦的表情。 如果换在平时,他根本不会亲自出马,向对方直接提出繁琐复杂的要求。 圣洛卡城周边虽然没有太多物资出产,却是连通黑狱帝国与北方的重要据点。他知道费迪南德正在与另外一个遥远的北方势力作战,但丝毫没有想到,全部实力足以和手下第八军团抗衡的阿雷桑德罗家族武装部队,竟然会在短短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土崩瓦解。尤其是手下间谍报告这支刚刚占领圣洛卡的北方军队,平均实力已经达到相当于八级进化人的异能水准。目前,驻扎在城内的变异人军队数量大概为五百名左右。但谁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北方领地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强悍武装力量? 玛勒福必须重视。 迈步进入走廊的时候,他的心里的确充满忐忑,以及对未知力量的本能敬畏。 可是,当站在晋见大厅的刹那间,玛勒福已经把对于双方军事实力的评价完全抛之脑后。甚至,产生出强烈无比的鄙视与狂傲。 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领导变异者无论贵族也好,家族族长也罢,没有变异能力,永远只是混吃等死的渣滓。 有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如果黑狱大帝不是拥有强悍无比的能力,自己也根本不会为其俯首贴耳,心甘情愿为其卖命。 想到这里,玛勒福的目光立刻变得阴沉下来。他朝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王座两米多远的位置,分开双腿,居高临下冷冷漠视着那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废物领主。 他并不认为此行有什么危险。 这支所属不明的北方军队反渗透能力极强。圣洛卡城已经被全面控制,居民维持日常生活的食物和水全部依靠配给。由于南面突然出现的黑狱帝国第八军团,城内警戒和日常巡逻范围已经扩大到以目测接敌的区域半径。按照王彪的命令,“极限战士”军团后续补充人员正在源源不断抵达,对于城市的整体控制能力也升。为了杜绝相关信息外泄,圣洛卡城内的居民以千人为规模,分朝北方已经平定的城市分批迁移。其中如有不服从安排或者拒绝离开的顽抗者,当场格杀勿论。 玛勒福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情况。 也许是因为曾经被卢顿家族逮捕,差一点儿被当作人肉饲料扔到地牢里喂狗的可怕经历,葛利菲兹对于“安全”这两个字的理解,显然要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得多。 油光满面的胖子,现在俨然已经是龙腾领情报和商业方面的高层主脑。凭借敏锐无比的嗅觉和此前建立的庞大地下关系网络,两年来,葛利菲兹训练出近两万名以各种职业和身份作为掩护的间谍。除了对外渗透,对领内居民的控制,葛利菲兹也表现出异乎常人的卓越天赋。在各级管理委员会的协调配合下,大批接受过军事训练的高等级市民开始进入那些刚刚被占领的城市。由于自身利益的牵涉,他们能够在民间发挥出相当于警察或者后备武装之类维持警戒、治安、协管之类的效果。正规作战部队和庞大的军事机器也得以抽出力量,以完全实力状态对抗外敌。 玛勒福已经连续四天没有收到潜伏在圣洛卡城内间谍传回来的消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黑狱帝国虽然强大,却也没有富裕到能够为每一名暗探配备远程通讯系统的地步。包括第八军团在内的所有武装部队,大多仍然沿用古老原始的人工方式传递信息。这当然谈不上什么效率,也没有更好的方法能够取代。 大约五百名进化人,一个身具七星寄生士实力的统领,还有一个漂亮得根本不像是男人,娘娘腔加奶油类型的粉脸小子。 玛勒福不是目空一切的狂妄白痴。但他只相信力量,只相信肌肉,只相信皮锤般大的拳头。 对于林翔,他只有**裸的鄙视。 看着站在面前脸带阴沉冷笑的黑狱军团长,林翔慢慢地抬起左手,虚指着王座脚下那片用昂贵大理石铺成漂亮花纹的地面,平静地说:“跪下” 玛勒福眼角一阵抽搐。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耳朵里,带起鼓膜震荡,传导进入大脑,成为能够辨别出实际意义的信息。 低下头,望着林翔那双清澈如水的黑色眼睛,玛勒福只觉得仿佛正站在深不见底的寒潭边,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平衡一头扎进水中,被窒息,被活活溺毙。。。。。。 “你是我见过最狂妄的白痴。” 深深地吸了口气,玛勒福摇晃着脑袋,用连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声音说:“居然敢叫我跪下。。。。。。你以为自己谁?至高无上的黑狱大帝吗?” “跪下” 林翔漂亮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已经伸出的左手丝毫没有想要收回的意思,仍然指着那块固定的地面,口气平淡,却带有身据高位者不可抗拒的强烈气势与威严:“你必须为自己傲慢的举动付出代价。跪下,最后一次机会我,命令你跪下” 大厅里立刻陷入死一样的寂静,足足持续了快要让人发狂的好几秒钟。 玛勒福仍然站在原地,肌肉紧绷的双腿,看不出丝毫想要弯曲的痕迹。 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或者敬畏,而是愤怒。。。。。。被冰冷目光鄙视下产生,被人看轻,被呵斥责骂从内心深处骤然激发,随即瞬间蔓延到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无法遏制的狂烈愤怒火焰。 “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圣洛卡城南面就是帝国。作为驻守边境的军团指挥官,伟大的皇帝赋予我可以不经过上报就直接处决的权力” 左腿朝前迈出半步,玛勒福抬起右手,伸张五指,又用强劲有力的韧带牵引肌肉将它们拉回,紧缩成骨凸硬拧的巨拳,挤压出清脆的骨节撞响。左手同时半握住右腕,在半送的虎口中来回转动,摩挲,凶狠异常的脸上,流露出嗜血前的残忍。 “你居然敢命令我跪下。。。。。。我会让你明白,说话的同时,必须首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狂妄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尤其是你。。。。。。” 正要说出后面未完的话,玛勒福忽然顿住,他看见林翔手中如同幽灵般出现了一支威力巨大的m500手枪,尺寸惊人的乌黑枪口,正直直瞄向自己。 玛勒福感到自己脊背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对方手里的枪,只觉得心脏在这瞬间彻底停止跳动。他根本没有看清楚林翔的动作,只记得那只虚指地面的右手,原本应该是停留在距离身体半米多远的位置。回缩、抽枪、平抬。。。。。。一气呵成,其中没有丝毫停顿,自己强及七星寄生士的超卓视觉也丝毫没有察觉,唯一能够捕捉并且反馈回到大脑的信息,就是从枪口**出来,爆发出可怕撞音的烈焰。 整个过程,大约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却足以让玛勒福明白一件事自己能够看清楚从枪口**飞出的子弹,却看不到这个斜靠在青铜王座上年轻男子的任何动作。 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能吗? 距离实在太近。事出突然,玛勒福没有丝毫防备,视觉片段回传到大脑产生思维效果,再由神经牵引肌肉、韧带、骨胳做出反应,同样需要时间。 他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飞速旋转的弹头呼啸着撕裂皮肤和肌肉,钻进腿骨与胫骨中间的关节,在柔软的身体组织内部爆炸、释放,最前端锐部挤压成扁平的金属,强大的动能将整个膝盖彻底炸得粉碎,使完整的小腿脱落、歪倒,整个身体丧失平衡,扑到在冰冷的地面上,惨叫、嘶嚎。。。。。。 “既然你不愿意服从命令,那么只能采取强制措施,让你永远趴在我的脚下” 林翔神情平静地坐着王座上,看着玛勒福抱住剩下小半段的左腿在地上拼命翻滚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惨叫。 “你。。。。。。你胆敢对抗帝国?我。。。。。。我,我要杀了你” 玛勒福全身上下的肌肉恐怖地蠕动起来,在紧绷的战斗服覆盖下鼓凸出一个个半圆形的包块,显示出寄生士强大的**力量。他脸色苍白,眼睛死死盯住林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 “七星寄生士的确强大。不过,一个残废,哪怕拳头再大,有个屁用” 林翔恶毒地嘲笑着,再次举枪瞄准:“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单膝下跪显得不够庄重,也感受不到足够的尊敬。想活命的话,就给我两条腿一起跪下” 说着,他再次扣动板机,裹挟着大团钢珠的弹头准确命中玛勒福残剩的左腿。密密麻麻的铅砂扑天盖地般罩住膝盖关节,将整条腿部从中间硬生生断裂开来,旋转着抛飞出去,在周围地板上溅出一片浓黏恶心的腥色。 “洛克,救我。。。。。。不杀了他,先杀了这个肮脏卑鄙的北方杂种” 玛勒福的尖叫声已经明显失去本音,过高音调的喊叫使声带不堪震荡,发出类似小提琴短弦之后演奏出的沙哑。他头发蓬乱,双手用力撑住地面,身体朝前倾斜,拼尽全力不让断裂双腿伤口与地面接触。尽管如此,从密布烂肉骨末与大颗铁砂的伤口断面,仍然汹涌流淌出暗红色浆液,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徐徐平铺成一层不断扩大面积的浸层。 洛克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是被刚刚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彻底震惊。他犹豫了几秒钟,迟疑地迈出右脚,带着脸上不太确定的神情,原地站立了两秒钟,才继续朝前迈出了第二步。 他走到奄奄一息的确玛勒福身边,站住。 “别管我,杀了他。。。。。。先杀了那个该死的小杂种” 玛勒福双眼通红,艰难地抬起右手,颤抖着指向正前方的青铜王座。 第三百零三节 双向 林翔默默看着站在玛勒福身边的洛克,握在掌中的m500在手指的灵活点动下,旋转出一片眩目刺眼的银光。洛克轻轻扭动着脖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脆响,似乎是在进行战前准备运动。“杀了他杀了这个没有异能的废物”玛勒福仍在声嘶力竭地拼命咆哮。言语中,释放出如同xing无能者旁观妻子被别人强jiān自己无所作为,却偏偏感受到前所未有强烈冲动与**的亢奋。洛克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曲起左腿半跪在地上,俯低身体,灰sè眼珠随着瞳孔视线焦点不断转移而挪动着。仿佛,想要把玛勒福残废的身躯看穿、看透。玛勒福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冰寒。这可能是因为体内大量流失血液造成的效果。但他却认为,这种令自己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应该来源于倍受信赖,也是身为自己搭档的洛克——那双灰sè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目光丝毫谈不上什么友善,而是极其古怪而诡异的怜悯,还有几分自己从未见过,也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狰狞。。。。。。。你,你想干什么?”玛勒福狂吞了一口唾液,下意识地想要摆出对抗动作。却感到头皮猛然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撕扯着遍布皮肤表面的神经末梢,牵拽着被巨大力量狠狠拉伸的肌rou,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可怕力量向上硬生生地拉起、拔高。。。。。。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双手拼命护住头部,从喉咙深处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失去双腿的玛勒福,傲人的身高优势已经dàng然无存。洛克神情冰冷地抓紧他的头发,如同刚刚从田地当中拔出萝上的农夫,用肌rou贲张的左手牢牢扣住自己的劳动成果,高高吊坠在距离地面大约三公分左右的位置,淡漠地看着在半空中痛苦哀嗥,像脱水濒死鱼类般拼命扭动身体的残废寄生士。“你nong错了一件事——”洛克偏过头,凑近面部五官完全扭曲的玛勒福耳畔,右手指了指王座上的林翔,用清晰、洪亮的声音,认真地说:“我和他,本来就是一伙儿的。”完,他手一松,失去控制的玛勒福顿时像破面口袋一样,从半空中掉落,瘫软在地。怨毒地看了洛克一眼,浑身是血的玛勒福挣扎着翻了个身,用手肘撑住地面,紧紧咬住牙齿,从血泊中向通往大厅外侧的走廊奋力爬去。却被站在旁边的洛克重重一脚踩在左边的断腿伤口上,爆发出一阵冲天而起的狂嚎。“活人比死人管用。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兰德沃克医生应该会非常高兴能够得到一个高等级**实验品。”林翔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走到洛克身旁,从后腰上摸出一个装有特殊针剂的xiǎo皮包递了过去。虽然不明白他所说的“医生“究竟具体是谁?洛克仍然点了点头,拉开皮包上的钉扣,从中翻找出标有“强效麻醉剂”的针管,拔掉橡胶管套,将二十毫升浓悄yào液全部打进玛勒福体内。。。。。。。半死不活的残废寄生士被卫兵拖出大厅,地面上残留的血迹,也被几名jing明强干的近侍迅速用墩布抹净。空旷房间再次恢复原有的平静气氛,只有不断钻进鼻孔,刺激着嗅觉神经忍不住阵阵发痒的硝烟和血腥,提醒着人们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内,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洛克仍然像从前一样高大,一样强壮。充斥着粗硬胡茬的脸上,还是随时带着放dàng不羁的笑意。他本来就是一牟线条粗糙的男人。细致柔腻这类词语用在林翔身上非常合适,也很贴切,但如果出现的洛克的身上,只会让人联想起拥有两百公斤体重的féi胖nv人,偏偏要硬穿上一条xiǎo尺码细绳丁字裤,在féi油脂肪当中勒出深深沟槽。。。。。。丝毫感觉不到xing感,只能催生出强烈呕吐**的别扭与恶心。“你比以前强大了很多"撮了撮手上沾然的血污,洛克大咧咧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chou出一支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带着喷吐出来的烟雾,认真地说:“居然只用枪就能解决玛勒福。。。。。。你xiǎ来,我大概永远都没有能够打赢你的机会。”林翔目光宁定地看着他,坚硬的唇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紧闭的唇线继续扩张,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同时挥起右拳重重擂了擂对方左肩,用最诚挚,且充满感慨的语气说:“欢迎回来——”。。。。。。黑狱帝国,是一个结构紧密,拥有金字塔形状权力分布的奴隶制社会。与废土世界所有势力一样,黑狱帝国同样看重拥有进化力量的异能强者。这是一个统治面积非常广阔的帝国。已经无法考证,皇帝本人究竟在什么时候初创了第一个势力据点?但他却是整个帝国无数异能者为之崇拜、效忠的对象。这无关于政治,而是已经演变成类似宗教的信仰。它几乎占据了旧时代图上的整个南方,势力范围包括长江中下游流域的大半部分。以江流南面水网密集的旧南京附近为主要核心圈,依靠十几座没有变异生物占据的废墟,连同大片在荒野上重建的城市,共同构成帝国守备最森严,也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金字塔顶端。尽管统治面积如此广大,黑狱帝国仍在不断扩张。为了让版图上实际控制线延伸得更远,皇帝将所有士兵划分为十个军团。其中,序列第一至第五军团,穿过领土界限向大陆南面攻击。第六至第十军团,则以西北和北面作为主攻,像蝗虫一样疯狂吞噬着所有能够居住的轻度辐shè区。从一名雇佣兵晋升为拥有实际权力的第八军团副军团长,洛克一方面是凭借赫赫战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具有强达六星寄生士的实力。这一点,与林翔统治的龙腾领极其相似。然而,黑狱帝国却没有实施类似的市民等级划分措施。军团长和各级军官只对所属上级负责,他们从领地内部和流民当中挑选身体最强壮的士兵充入军队,利用强化yào剂获得一批批成百上千的强化人组成jing锐。虽然军团异能者平均实力,只相当于二级半的进化人,但对于那些生存在帝国周边的家族机构而言,却是永远也不可能对抗的庞大武装力量。帝国没有平民,除了军人,所有居民都是奴隶。除了被军队看中,或者因为前线作战失利,必须降低选拔标准,从民众当中获得大量补充兵员,他们根本没有第二种可能改变身份,彻底摆脱被奴役状态的机会。战争获得的物资和战利品,完全由皇帝本人亲自分配。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供应军队,作为必不可少的后勤需要,以及对有功士兵的搞赏。帝国实行全面配给制度。它们不发行货币,也拒绝接受任何家族机构印发的纸钞。甚至就连骷髅元和红旗元这两种硬通货币也很极其少见。它们只接受黄金、白银或者具有同等价值的贵重金属。帝国整体经济状态非常原始,完全处于以物易物的时期。当然,这也多少能够理解为能够自产所有生活必需品。尤其是在不考虑民众生活基础与提升生活质量的前提下,这种单纯只为了战争而存在独裁、军管与奴隶制度整合形体,的确不需要与外界进行复杂密切的贸易往来。。。。。。。“按照预订计划,第八军团的进攻方向就是圣洛卡城。虽然阿雷桑德罗家族对黑狱帝国一向保持臣服态度,必须缴纳的各种贡品也从未有过缩减或者延误,但帝国上层需要通往北方的公路。在没有足够抗辐shèyào剂支持的情况下,费迪南德灭亡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不过。。。。。。连我也没有想到,你的速度,居然比预料还要快。”城主办公室的长木桌上,摆着满满一盘切成厚片的热面包,旁边的两个银盘里,分别放着美味的脸牛rou和熏ji,在这些令人谗涎**滴,富有意义的食物旁边,还有一大块外形被制作成堡垒状的斯特拉斯堡饼。长长的餐刀已经从中切下一大块三角形状的部分,正以rou眼可见的速皮,飞快消失在洛克队长那两片沾满油光的嘴唇**。“没有玛勒福,你有多大把握能够控制第八军团?”林翔从桌子上拿起一瓶开封的红酒,徐徐倒进高脚玻璃杯,直到殷红的酒液快要漫过杯口边缘,才xiǎo心翼翼地将满晃的的杯子轻轻递了过去。这种倒法,显然不符合所谓的贵族标准。但洛克是个看中实际多过玩nong气氛的人。与其杯子里只倒三分之一的酒而làng费时间反复往来多次,不如一次倒满,爱怎么喝就怎么喝。“按照惯例,我应该由副职顺位晋升为正式军团长。不过,这需要由皇帝本人亲自签发的委任证明书。”洛克举起杯子,凑近嘴边抿了一大口,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沾在唇边的红sè液体,认真地说:“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必须与你进行最直接的对抗,甚至可能强攻圣洛卡。黑狱帝**制极其严酷,军团长被杀,将导致整个北方集团军,也就是第六至第十,五个军团掉转进攻方向,把攻击矛头全部指向这里。”“每个军团,有多少名寄生士?等级与实力如何?”林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声音平静的似乎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不一定一一”用力咬下一大口夹rou馅饼,感受着充斥着浓郁rou香的特殊口感,洛克含糊不清地说:“帝国各军团的权力极大,军团指挥早能够在所属区域内自由征召和雇佣兵员中实力最强大的,应该是属千南方集团军的第三军团。它们大约拥有二十名寄生士。但就等级而言,所有军团相差不大,其中最强大的战斗个体就是军团长。呵呵。。。。。。既然你能用枪摆平玛勒福,在异能者群体的对抗方面,龙腾领显然占有绝对优势。”林翔平静地笑了笑,说:“兵员数量方面呢?他们的武器装备怎么样?”“这正是我最担心的问题——”洛克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他将手中没有吃完的馅饼放回盘子,拍了拍残留在指间的渣屑,正sè道:“帝国方面的兵员数量相当庞大。以第八军团为例,目前拥有在编正规士兵九千七百零四人,以及两个常编数为三千左右的后备训练营。其余九个军团的基本情况与这差不多。帝国拥有庞大的奴隶群体,随时能够征召出足够数量的补充兵。当然,所有士兵均为普通人。但是。。。。。。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没能找到答案。”“说来听听。”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洛克拿起摆在桌上的烟盒与打火机,点燃一支“eb“深吸一口,高高翘起夹住香烟的手指,在半空中晃了晃,说:“看清楚,这可是帝国方面对高级军官的统一补给品。以你和骷髅骑士团方面的接触程度,应该明白。。。。。究竟在哪儿,才能nong到这种东西。”“所有经过挑选进入后备训练营的士兵,都必须注shè五级强化yào剂。那玩意儿只有在医生联合协会下属的持牌者手里才能买到,价格昂贵不说,数量也非常稀少,但帝国方面却能像白开水一样大量下发。尽管有百分之三、四十的改造成功率限制,他们仍然能够在前线需要补充的时候,派出足够数量的强化战士。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抗辐shèyào剂数量非常稀少。不过,近十万名拥有五级强化实力的全异能军队。。。。。。当我第一次看到那种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强化士兵的时候,脑子里唯一存在的东西,就是震撼。”“他们的装备极其jing良。我知道圣洛卡城里有四辆装甲车,第八军团同样配备有一百零六辆相同型号的战车。呵呵!你能想象吗?都是一模一样的“斯特瑞克,“都装备有十二点七毫米口径重机枪,还有一个拥有五十二辆坦克的重装战斗营。至于单兵配置。。。。。。。怎么说呢?用句简单点儿的话来概括你们有的,帝国方面都有。你们没有的,帝国方面一样也有。”“这我就不太清楚。”洛克摇了摇头,吸嘶着嘴唇,吐出一条细长的烟线:“获得副军团长职务任命的时候,我觐见过皇帝本人。那是一个拥有九星寄生士实力的家伙。非常强大,极其恐怖。在统一下发的作战条例当中,关于骷髅骑士团的名称标注为“友军“。作战地图上甚至特别注明月之城方向不列入扩张范围,违反命令者,无论职位多高,一律处死。”林翔沉默不语。他下意识地联想起阿芙拉,想起已经死去的克劳德,想起对自己一直态度不明的索克上尉。还有。。。。。。那个站在骑士团对立面,却同样隶属于骑士团正规编制的“救赎者”集团。显然,他们支持的对象不仅仅只是自己,还有一些自己尚未接触到的遥远势力。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应该算是一种“投资”。题是,被投资者与被投资者之间,会因为利益纠纷相互对立、敌视。龙腾领与黑狱帝国之间。。。。。。救赎者们究竟会真正支持哪一方?沉默了片刻,叼着香烟的洛克,忽然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知道吗?其实。。。。。将黑狱帝国纳入控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为什么?”林翔敏锐察觉到一丝洛克的意图,只是不太确定。“帝国虽然幅员辽阔,军事力量也强悍无比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什么弱点?”“皇帝本人”洛克朝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带有浓烈烟草味儿的痰,认真地盯着林翔,说:“只要能够取代皇帝,取代那个高高在上,接受无数人崇拜尊敬的家伙,领土、奴隶、军队。。。。。。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沉默在继续。良久,林翔才缓缓点子点头:“你肯定?”“我肯定”洛克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节 齑粉 南方,北方。 原始之初的人类,究竟是依靠什么来判断方位,对行进路线作出正确判断? 这个问题大概永远也无人能够回答。地球,周而复始地旋圝转着。围绕着这个无法用肉圝眼从低矮角度判别形状的巨大圆状物质,我们的祖先在蒙昧、野蛮的时代一路蹒跚而来。他们可能会因为太阳每天从不同方向升起、落下而感到惊讶。某些毅力顽强的迁移,也可能会因为一直追逐太阳,坚决认定只有被光辉永远照耀的远方才存在幸福,而不顾一切拼命奔跑。也许,他们需要消耗数十年的光阴,甚至整整一生为代价,才能真正知晓,对着光圝明付出一切其实只是从原地返回原地。 绝望、哭泣、大脑一片空白。。。。 。。 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永远无法圝理解那一张张饱经风霜与沧桑面孔上,被时间之刀深深刻刮出来的皴枯皱纹。但这些追逐并非一无所获他们的人生阅历和丰富的眼光远非常人可比。现真圝相时的失落与颓废会短暂统圝治思维意识,却不可能永远存在。人类终究会在荒凉大地上繁衍,年迈对于光圝明的理解也能通过口述笔刮传授给下一代。这走进化的延续,是沉淀已久的智慧,也是人类与其它低等生物之间最基本的区别。 。。。。。地图上的龙腾领,圣洛卡城位于狭长形状统圝治地域的最南端垂角。就在它南面那些完全笼罩在茫茫黑雾,只有几条用简单线条和醒目白点代替山脉与废墟的部分,已经被标注上一个具有相当威慑力的名字。 黑圝狱帝圝国。 天,已经亮了。 站在数百米高的岩丘顶端,用战术望远镜遥望着远方平原上密密麻麻的三角形行军帐蓬,林翔那张似乎随时都带有淡淡微笑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圝出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身材健硕的王彪站在右侧两米多远的位置,激烈的战斗,促使病毒以超越肉圝体极限的方法,对他的身圝体进行全部突破化改造。膨圝胀粗圝壮的肌肉组圝织簇拥在面孔上,挤圝压、撕扯着五官释放出食人恶圝魔般的狰狞。尤其是那道贯穿整个面部的巨大疤痕,使其整个人看上去越显得凶狠残圝忍。即便是微笑这种表达善意的举动,也充满令人胆战心惊的冰寒与畏惧。 这个体格变异的狂圝暴巨人分开双圝腿站在地面上,双手杵着沉重的战斧,平抬双肩,目光跟随林翔望远镜头指朝的方向,默默注视着。 这是一块巨大的整体山岩。从地面斜凸起的部分,恰好形成一个半坡面倾角。从观察方向正面对视,很难觉到站在山岩顶端的林翔与王彪,更不可能看见林立在他们身后,被茂圝密灌木从层层掩护的数百名武圝装战斗人员。 按照命令,总共有六百五十四名接受过纯血的寄生士从隐月城抵达圣洛卡。他们的实力从四星至六星不等。单就个体而言,与对面黑圝狱帝圝国第八军团当中的强力量相当。但就数量而言,已经远远超出除骷髅骑士团和与红色共圝和军之外的任何一个势力。即便是集圝合黑圝狱帝圝国辖下所有寄生士,也不可能形成这种以“百”数为单位的庞大战斗集圝团。洛克没有在圣洛卡继续逗留。军团长被杀,对于帝圝国方面绝对属于令人震圝惊的消息。身为统管军团的副手,他必须在第一时间返回帝都,将生在这里的一切向皇帝本人当面汇报。作为陈述事实必须的道具,刘宇晨也按照林翔的命令,从玛勒福身上提取出本源基因,在培养槽当中另外生成一具新的躯体。 这个新造的复制人不需要进行意识灌输,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像肉猪一样被王彪用战斧活活劈断喉咙,从身圝体上掉落下来的脑袋经过特殊防圝腐处理之后,交给洛克带回帝圝国,作为话非虚言的证明。 作为暗间,洛克这颗潜伏圝在黑圝狱帝圝国内部的棋子,将来仍然能够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按照他留下的军圝队驻防图,从隐月城方向源源不断调集而来的“极限战士”军团后续部圝队,已经有大约两千名战斗人员悄悄越过边界,穿过作为阻隔的重度辐射区,在帝圝国第八军团后方结成防御阵地。依靠详细的情报和数量巨大的抗辐射药剂,林翔已经把这支数量近万的庞大武圝装全部包围。剩下来的工作。。。。。。就是将其干净利落、彻底、丝毫不剩地全部歼灭。 黑圝狱帝圝国总体战斗群圝体数量远远高于龙腾领,林翔虽然可以通过纯血改造的方式获得大批寄生士,却无法在短时间内让两之间的战斗部圝队数量持平或超越。帝圝国方面特殊的社圝会结构,使得这些军圝队即便在被再的情况下,也很难或根本不可能对战胜效忠。他们不可能适应龙腾领的利益规则。无论是震慑或削弱,唯一的方法,就是将他们全部杀光。 毫无疑问,“救赎“集圝团在支持龙腾领的同时,也在用大量物质和武圝器装备支持着黑圝狱带国。林翔对此感到愤怒,甚至有种被欺圝骗和愚弄的感觉。帝圝国方面对于龙腾领的攻击,不管走出于“救赎”集圝团的授意,还是皇帝本人的意志,他都必须要把每一个敢于对自己领地产生凯觎的家伙当场灭杀。 如果“救赎“集圝团真的因为帝圝国方面一个军团被全歼感到暴怒,因而对龙腾领动全面反击,林翔也有能够与之对抗的底牌——他可以将龙腾领内每一个人全部改造成寄生士,用疯狂的蚂蚁战术啃光新月之城、亚洲的拉斐尔城堡,甚至像海水一样淹没远在美洲的骑士团总圝部。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 这意味着林翔必须放弃目前经营所得的一切,让整个世界重新陷入混乱。 按照旧时代某些人的观点,这种可怕疯狂的自毁行为显然是与全人类作对,是在犯罪,是心理变圝态与内心欲圝望的最最好强烈体现。他也可能因此被冠加以野心家、妄图称霸世界、肮圝脏邪圝恶的魔王等等一系列封号。道圝义学家和所谓正义人圝士会呼圝吁所有人与之对抗、抨击、谴责。。。。。。 想到这里,林翔柔圝软的嘴唇渐渐绷紧,密闭成一条冰冷、坚圝硬,类似钢铁般冷酷的线。 如果事情演变情况真的要把龙腾领逼到绝境,那么老圝子就把这个世界重新打回原始状态。 我凭什么要为其他人考虑? 别人的生死与我有什么相干? 这个世界每天死一个人与死千百万人,有什么分别? 想骂就骂吧!道圝义谴责有个屁用? 既然你们不让我存活,那么老圝子就拉上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当然,王必须对辖下平民表示出足够的善意与温和。但在连最基本生存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我死,你们也必须一起死。 放下望远镜,林翔看着远处那一片密布着无数模糊三角与防御工事的平原,轻轻点了点头,用明显充斥着残圝忍与嗜血快圝感的声音,说:“开始吧!” 。。。。。。 划破空气的刺耳尖啸,将笼罩在荒野上沉闷的气氛瞬间驱赶。 成吨的炮弹铺天盖地呼啸而至,在地面轰爆起一团团四散升腾的烈焰。地面爆出沉闷至极的震音,如同被无形巨锤凌空砸下,震起一层从地表翻腾而起,悬浮在空中不断加厚、变浓,在炽圝热与火圝药烧燎下疯狂升蹿的尘土。仅仅只过了几分钟,爆圝炸圈内的地面已经变成一片黑色,滚滚浓烟当中可以看到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弹坑,吞吐不定的火焰噬灭着所有能够燃圝烧的物质。干枯的植物、帐蓬、各种军用物资,包括被炸裂的人类躯体残肢,都在熊熊火焰中迅速化为灰烬。 林翔需要的战果是全歼,而不是击溃。 他足足调集了两百多门各种不同口径的火炮。其中,一百零五毫米以上的重炮,占到炮击部圝队总体数量四分之三以上。这些分布在圣洛卡城中的远程攻击武圝器,总共备有多达五个基数的弹圝药补充。林翔唯一的要求,就是让炮兵部圝队按照洛克队长留下来的驻扎分布图,将炽圝热的死亡钢铁倾斜在每一个黑圝狱帝圝人头上。 “极限战士”军团的进攻非常突然,也异常凶狠。 他们根本没有给饱受炮火蹂圝躏的第八军团任何机会高密度炮击刚刚结束,浓圝密硝烟与火焰仍在笼罩战场,伤横躺在焦土之间痛苦惨叫、呻圝吟,幸存军官声嘶力竭拼命喊叫,想尽一切方法收拢部圝队的时候,远处被厚厚辐射云笼罩,模糊难辨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一道颜色灰暗的钢铁洪圝流。 一名浑身是血,制圝服被烟火熏燎出一个个破洞,神情疲惫的黑圝狱军中尉军官趴在直径超过五米的弹坑边沿。他敏锐地察觉到泥土,正沿着碗状弹坑的倾斜坡面朝下有规律地抖动着。按抚在地面上的手掌,也明显能够感受到从远处传来,如同沉重物体撞击地面出的剧震。 他挣扎着站起身圝子,从皮包里取出战术望远镜,对准震感最为强烈的北面方向。目光与视距焦点重叠的一刹那,他只觉得心脏被一股难以言语的可怕恐惧彻底笼罩,喉圝舌干粘的完全丧失最基本的作用。整整过了近十秒钟,他的双手才不由自主颤圝抖着从眼前落下,用失去本来音调的沙哑喉声拼命干嚎。 “坦圝克天啊!它们的数量竟然,竟然有那么多——” 一百二十辆“毁灭”重型战车、五十六辆“一一22型”一百五十五毫米自行火炮,连同三干名经过血液改造,拥有八级进化实力,武莱到牙齿的“极限战士“军团士兵,如雷般咆哮着,朝向凌圝乱不堪的帝圝碾压过来。 第八军团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作为重点打击对象,洛克在驻防地图上标注出的火炮阵地,以及装甲战丰停放区,在第一时间便遭到密集炮火覆盖。破圝坏力惊人的炮弹摧毁了黑圝狱士乓们引以为骄傲的装甲部圝队,没有足够的重火力没有后备支援,这场战斗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把反坦圝克炮拖上来,” 中尉仍在拼命怒吼着,他指挥几名刚刚从炮击中清圝醒过来的士兵,将一门保存完好的七十五毫米反坦圝克炮拖至防守阵位背后。隔着表面已经破裂,露圝出泥土内质的沙垒,把乌黑的炮口对准冲在最前面,履带扬起漫天沙尘,车体表面涂刷有黑色团龙图案的一辆坦圝克。 “放近点儿再打。瞄准坦圝克底盘,那里是它们的弱点——一——” 中尉一面咬圝牙圝切圝齿地校准标尺一面大声叫骂着,命令士兵从弹圝药箱里取出炮弹装填。 忽然,空气中传来震荡着耳膜的引擎高速旋圝转机械声响。从数十公里外的云层当中,很快出现数十架顶端旋圝转有巨大桨翼的飞行器官。它们身上同样涂刷着黑色团龙标志,飞行速度也比地面装甲部圝队迅速得多。这些可怕的金属机械产物似乎是迂回绕行到帝圝侧面,从左、右两翼对残存的黑圝狱军动攻击。进入射程的一刹那,安装在扁平机翼下方的多管机炮兵立刻开始怒吼起来将密集的弹雨朝着所有值得攻击的目标倾泄,在接二连三的凄厉惨叫圝声中,干燥焦裂的地面上,很快出现一条条用尸体与鲜血铺成的线。 “武圝装。。。。。。直升机?” 中尉眼角一阵抽圝搐虽然帝圝国方面没有列装,但这并不妨碍他从某些旧时代军事书籍当中,看过并且牢牢记住这种威力惊人的机械兵器。那些悬挂在机腹和侧翼两边的导弹,释放出令人心悸的可怕寒意。在没有对空武圝器有效遏制的情况下,它们的存在。。。。。。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嗖” 距离最近的一架直升机,显然现了地面上这门刚刚完成装填的反坦圝克炮。它灵活地在空中摆出一道漂亮弧线机翼一振,一枚对地导弹尾部立刻喷吐出枯黄圝色的火焰在空中划出醒目的轨迹,呼啸着射圝向躲在沙垒背后的人群,轰然爆开。恐怖的火球向上升腾而起。火焰翻卷腾跃,迅速吞噬着四散裂开的反坦圝克炮。厚重的全钢防盾上挂着一条炸飞的人类大圝腿,一名混身是火的士兵在地面痛苦翻滚着,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几分钟后,当正面方向的“毁灭”战车突破防线边缘,一头撞进奔跑狂突溃兵群中的时候,坚圝硬的履带钢齿也从他脆弱的身圝体表面重重碾过,将刺耳的尖圝叫圝声彻底终结。 秣翔总共派出了四十一架“直二十五s型“武圝装直升机.按照旧时代的标准,这种由六五七一基圝地量产的兵器,与其它国圝家研制的同类飞行载具相比,总体性能只属于中上。但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荷载武圝器数量相当庞大,甚至超过同类型兵器百分之八十以上。虽然因此缩减了部分机动速度,可是在战斗中爆出来的强悍火力程度却无人能及。 飞行部圝队,是龙腾领武库中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林翔不会轻易揭开一——如果不是洛克队长提供了第八军团的详细驻防地图,并且派出大量服用过抗辐射药剂的士兵悄悄潜入后方隘口封闭退路。他也不会使用这种很可能是废土世界任何中、小势力都没有配备的兵器。 武圝装直升机大队出现的那一刻,黑圝狱帝圝国第八军团的命运就已经遭到最终判圝决——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他们不会说话,更不可能把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用嘴巴讲述给其他不为所知的人。 这种辉煌战果很难复制。如果不是玛勒福的狂圝妄,如果不是洛克队长的暗间效果,如果不是黑圝狱帝圝国方面对于龙腾领一无所知。。。。。。林翔可能永远不会有全歼整整一个万人军团的机会。 这的确非常可怕,同时也是龙腾领向黑圝狱帝圝国展示自己力量的一种必须动作。干净利落的割肉削骨,远比口头上的威吓恐圝吓更加管用。双方仍将敌对,但因为这种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存的恐怖战例,帝圝国方面其它军团在对阵龙腾领的时候,多少都会产生出一些本能的畏惧心理。 “命令寄生士军团投入战斗,不要活口,也不要怕浪费子弹。即便是躺在地上不能活动的尸体,也必须在头部和心脏位置各补一枪。贼斗结束以后,按照原定计划立刻进行填埋。让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没有生过一样。” 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林翔长长地舒了口气,冷厉的目光随即转朝新月之城所在的方向,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地说:“我们也该见见面了。。。。。。尊敬的阿芙拉大人,希望你能够对这件事作出合理的解释,给出能够让我满意的答复。”(未完待续) b 第三百零五节 正判 当第一偻晨米爬上阴暗地平线的时候,林翔已经坐在新月之城宽敞的城主办公室中圝央。 守卫城门的培养人圝士兵仍然一丝不芶地盘圝查身份,只是望向他的眼睛里,目光已经不再冰寒冷漠,而是带有本能的尊敬。 虽然不是正式的骷髅骑士,但林翔却拥有得到骑士团承认的正式军官身份。他不能号令比自己军衔低级的正规骑士,却是普通培养人圝士兵眼中不折不扣的上级。而且,那双清澈如水眼眸散出来的目光,随时都在微笑,充满友善,以及令人非常舒服的温和。 态度,并非指对每一个人。 阿芙拉的办公室仍然舒圝爽如春,充斥在房间各个角落的盆载植物,使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坐在办公桌背后的中年妇圝人,还是穿着一套宽大的家居服,公式化微笑与微翘的嘴唇似乎永远也不会消退。桌子上,还是一杯散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缭绕上升的白色蒸汽在杯口反复盘旋、消失,单调而重复,不知疲倦。 “我需要你对此做出鞘释——心——” 林翔斜靠在合金椅上,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妇圝人,将一份用数十张照片与几份文件整理合并而成的分析报告,重重扔在做工精美,价值昂贵的红木桌面上。 阿芙拉右手拈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银匙,在咖啡杯中轻轻搅动。她伸出左手随意翻开文件轻瞟了几眼用回形针别在纸页上,那些能够明显看出配有k突击步圝枪黑圝狱军人的照片,漫不经心地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个占地面积辽阔,拥有万名武圝装作战人员的庞大帝圝国就在我所管辖区域的南面——心一” 林翔紧盯着神态自若的阿芙拉,声音冰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他们要求我让出城市,奉上贡品。最令我感到意外的它们居然拥有和我完全一样,显然是由骷髅骑士团配的武圝器装备。服装、枪圝械、重型战车。些东西可不是从废墟能够找到的破烂货色。 它们全都崭新无比,而且数量相当庞大。洛克菲勒家族应该不会把重要物资浪费在普通废土势力身上。除了你和“救赎,“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第二种可能。” 阿芙拉脸上仍然保持着丝毫不变的微笑,她放下手里的银匙,端起咖啡轻抿一口,平静地说:“我们看好的势力不止你一个。这个世界已经被辐射划“分成无数互不相连的块面。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澳大利亚。。。。。。我们资助着每一个具有展潜力的集圝团。“救赎“拥有的实力远比你想象中要庞大得多,你也不是唯一得到上帝垂青的幸圝运宠儿。改变世界需要集圝合更多人的力量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得到与自己相同的待遇而耿耿于怀。上帝对待每一个人都很公平,他永远不可能特别照顾或偏爱某一方。” “恕我直言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林翔讥讽地摇了摇头,说:“你并不是传说中万能的上帝。就算真正套圝上那层神圣的光环,圣典中记载的神,也只是一个男人。” “神的概念其实非常模糊。” 阿芙拉显然并不介意林翔口圝中的嘲笑:“赐予饥饿一块面包,你就是他眼中最为崇拜的神。对于废土世界大大小小的盘据势力,能够系统、整体、全面提供各种机械类物资的“救赎“集圝团同样也是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化身。你能得到,别人自然也能受到神的眷顾。” 当第一偻晨米爬上阴暗地平线的时候,林翔已经坐在新月之城宽敞的城主办公室中圝央。 守卫城门的培养人圝士兵仍然一丝不芶地盘圝查身份,只是望向他的眼睛里,目光已经不再冰寒冷漠,而是带有本能的尊敬。 虽然不是正式的骷髅骑士,但林翔却拥有得到骑士团承认的正式军官身份。他不能号令比自己军衔低级的正规骑士,却是普通培养人圝士兵眼中不折不扣的上级。而且,那双清澈如水眼眸散出来的目光,随时都在微笑,充满友善,以及令人非常舒服的温和。 态度,并非指对每一个人。 阿芙拉的办公室仍然舒圝爽如春,充斥在房间各个角落的盆载植物,使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坐在办公桌背后的中年妇圝人,还是穿着一套宽大的家居服,公式化微笑与微翘的嘴唇似乎永远也不会消退。桌子上,还是一杯散着浓郁香气的咖啡。缭绕上升的白色蒸汽在杯口反复盘旋、消失,单调而重复,不知疲倦。 “我需要你对此做出鞘释——心——” 林翔斜靠在合金椅上,目光阴沉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妇圝人,将一份用数十张照片与几份文件整理合并而成的分析报告,重重扔在做工精美,价值昂贵的红木桌面上。 阿芙拉右手拈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银匙,在咖啡杯中轻轻搅动。她伸出左手随意翻开文件轻瞟了几眼用回形针别在纸页上,那些能够明显看出配有k突击步圝枪黑圝狱军人的照片,漫不经心地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一个占地面积辽阔,拥有万名武圝装作战人员的庞大帝圝国就在我所管辖区域的南面——心一” 林翔紧盯着神态自若的阿芙拉,声音冰冷的听不出任何感情:“他们要求我让出城市,奉上贡品。最令我感到意外的它们居然拥有和我完全一样,显然是由骷髅骑士团配的武圝器装备。服装、枪圝械、重型战车。些东西可不是从废墟能够找到的破烂货色。 它们全都崭新无比,而且数量相当庞大。洛克菲勒家族应该不会把重要物资浪费在普通废土势力身上。除了你和“救赎,“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第二种可能。” 阿芙拉脸上仍然保持着丝毫不变的微笑,她放下手里的银匙,端起咖啡轻抿一口,a最*快平静地说:“我们看好的势力不止你一个。这个世界已经被辐射划“分成无数互不相连的块面。亚洲、欧洲、非洲、美洲、澳大利亚。。。。。。我们资助着每一个具有展潜力的集圝团。“救赎“拥有的实力远比你想象中要庞大得多,你也不是唯一得到上帝垂青的幸圝运宠儿。改变世界需要集圝合更多人的力量你没有必要为了别人得到与自己相同的待遇而耿耿于怀。上帝对待每一个人都很公平,他永远不可能特别照顾或偏爱某一方。” “恕我直言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林翔讥讽地摇了摇头,说:“你并不是传说中万能的上帝。就算真正套圝上那层神圣的光环,圣典中记载的神,也只是一个男人。” “神的概念其实非常模糊。” 阿芙拉显然并不介意林翔口圝中的嘲笑:“赐予饥饿一块面包,你就是他眼中最为崇拜的神。对于废土世界大大小小的盘据势力,能够系统、整体、全面提供各种机械类物资的“救赎“集圝团同样也是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化身。你能得到,别人自然也能受到神的眷顾。” “那么,黑圝狱帝圝国方面先向龙腾领动攻击的事情应该怎么解释?” 林翔针锋相对,丝毫不让:“同为受眷他们凭什么要求我奉上贡品?” “只有竞争才能变强” 感受着从舌圝尖上慢慢散开的浓郁甜香,阿芙拉神态安详地放下杯子,说:“上帝制圝造了人类,却没有专门为他们赐下伸手可及的食物。传说中流淌着奶和蜜的迦南之地,也同样是需要耕耘才能得到产出的丰壤。没错,龙腾领与黑圝狱帝圝国同样都是“救赎“看中的受助对象。但我们没有权力也不想刻意命令某一方禁止征战。奴圝役或反抗,那是你们的权力。无论并吞或被消灭只有从残酷斗圝争中存活的一方才能成为强。我们能够掌控一切,自然就能支配一切。” 林翔半靠在椅背上,双眼微眯,被长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眸,正在慢慢释放出明显经过压抑的愤怒火焰。 “如果龙腾领被黑圝狱帝圝国并吞,你们真的不会出面干预?别忘了,你曾经说过我已经是“救赎”集圝团的一员,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被别人消灭。” “我们已经给过你足够多的帮助。我知道你拥有一支实力强悍的进化人军圝队,但是在这方面,黑圝狱帝圝国显然比你做得更加出色——他们利圝用统圝治方法和各种手段雇圝佣了六十多名寄生士,皇帝本人更是拥有高达九星的颠峰实力。四年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建立了万军圝队。而你呢?根据我上个星期刚刚收到的情报,龙腾领虽然灭杀了索斯比亚与费迪南德,也依靠强化药剂和招募手段建立起近三干人的军圝队,但是最强大的寄生士仅仅只有不到二十个。你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稳定领内民众与统圝治方面。不可否认,这样做的确能够得到一个绝对忠诚的核心集圝团,但我们需要的并不只是这些。“救赎”的最主要敌人是骷髅骑士团。我们需要你大量掘、培养实力强悍的寄生异能,而不是去玩圝弄圝权圝术拯救万圝民。说句不好听的话一一一一只要有足够的蛋白质基础,培养人要多少有多少。一旦彻底清除骑士团,用不了几个月,整个世界又能重新恢复到大战爆前以“亿”为单位的庞大人口规模口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虽然脸上带着笑,阿芙拉说话的口气却逐渐变得森冷。 自从葛利菲兹全面接管龙腾领行政系统之后,其它势力对领地内部的情报侦测,已经被弱化到最低。 第三百零六节酒瓶 注!本章节内容不zhēn对同xing恋僻好者,仅仅只是作为情节的一部分。这个世界是自圝由的,老黑不会因此看不起任何人。当然,我也不可能接受这种古怪的情爱方式。qiu月票!qiu推荐票 在潜意识当中,林翔一直认为——一月之城是一座宁圝静、安全的城市。 此行,他只带了两名卫bing。 事圝实上,这点力量已经足够——整个新月之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即便是那位从未谋面,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城主韦伯,林翔也有绝对自信一拳zá烂对方的脑袋。 骷髅骑士团与红sè共圝和jun,是废土世界上实力最强大的超级集圝团。对于他们的相关情报,龙腾领知晓很少,也并不清楚其内部力量配置与战斗人员的实际情况。林翔只知道两大势圝力中都存在强悍的寄生将,至于姓甚名谁?变异个体究竟有多少?对他而言都是一个谜。 非常幸圝运,他手中掌握着兰德沃克和刘宇晨两张至关重要的牌。 变异,是生物进化的一个分支。 按照兰德沃克的说fǎ一自然产生的寄生士,其概率与庞大的普通人类相比较,所占比例微xiǎo的几乎可以不计。级别更高的寄生将产生机率则更必须以“千万”,甚至是“亿”为基本对比单位进行换算。当然,这种统计并不jing确,辐shè或者病du产生的突发状况随时可能发生。但就其个体而言,自然产生寄生将的可能xing非常微xiǎo口如果一定要按照两大集圝团的外观力量进行推测,双方拥有的寄生将总量相加,最多不可能超过五个。 这只是推测。 世界上有很多秘密均是依靠推测得出结果。 兰德沃克在生物学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刘宇晨担任医生联合协会理事要职多年,在生物进化与yào剂改圝造培养方面同样拥有卓越见识。他们根据手上已知数据进行推断得到的结论,其实远比间谍真正用眼睛看到的东西更加直观、有用。 新月之城,只是骷髅骑士团在全世界建立据点当中的一个。骑士团核心控圝制区位于美洲,他们没有理由,也根本没有必要在这种地方派驻寄生将。 即便面对九星寄生士,林翔也有把握毫发无伤shā出新月之城。甚至……直接tu光整座城市。 世界,的确是宇圝宙间非常奇妙的存在。 几年圝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林翔只是一个对一切都博然朦憧,没有未来,眼睛里充满灰sè的复生者。 现在,他已经掌握大圝泉,拥有旁人难以想象的庞大异能者jun圝队。即便是强大的骷髅骑士团,也无fǎ再对他产生足够的威圝胁。 从máomáo化蛹成碟,需要时间,也需要机遇。 林翔正在争取,正在努力…… 阳光,从通往地面的坡道出口斜shè下来,在仅有几盏微背后曝洒微黄光线电灯用作照明的昏暗停车场边缘,耀出一片强烈刺眼的白sè。 坡顶的出口,站着一个人。阳光从背后曝洒下来,将细瘦的身圝体斜照成一条深黑的投影。它紧圝贴地面,sisi依附在身圝体能够覆盖住的位置”上心翼翼地拼命躲圝避光线直shè。它非常懂得应该如何使自己永远dāi在背朝光圝明的一面。黑圝暗虽然肮圝脏yin冷,却足以容纳自己,而不会像可圝怕、炽圝热的太阳,将所有一切与自己反向行之的东西彻底摧毁。 林翔慢慢抬起正准备踩下离合器的左腿,越野车没有熄火,引禽渀佛被金属牢圝笼困住的野兽,拼命用牙爪啃喑栏杆,b出被强圝行压圝制住的低吼。感受着通圝过座位传递到身上的轻微震颤,林翔将身圝体往后一靠,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与打火机,点燃,烹吐着滚滚烟雾,锐利的目光sisi盯住站在出口通道外的那条黑sè人影。 影子动了。像一条潜伏圝在泥土深处的蚯蚓,缓圝慢而有节奏地朝前探伸出没有眼睛的身圝体前端。从地面斜shè下来的光线已经变淡,影子也随之变得模糊,难以辨别本来就不太清楚的头部轮廓。随着黑影沿着坡道缓缓而下,旋圝转出口上方也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格里高利摇晃着身圝体,慢慢出现在视野中圝央。 他的身材依然像上次见面时一样干瘦弱,制式jun服也许已经标号,看上却显得空空dàngdàng,细瘦的肩膀无fǎ撑起柔质布料,谈不上圝任何肌rou的躯圝体,在紧身战斗服下面显得瘪缩出相当大的一部分。他手里拎着一瓶开过封的白兰地,一边走,一边不时举到嘴边猛灌。弯曲的腿脚摇晃着,渀佛随时可能摔倒,却仍然勉强保持平衡,一步一歪朝着颤圝动的越野车走过来。 “啪——” 林翔猛然旋开车灯,数条炽白sè的耀眼光柱,将格里高利整个人全部笼圝罩。他踉跄着连连倒退几步,抬高左手挡住眼睛,嘴里不干不净咆哮出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音节。听起来,似乎像是旧时代的俄语。 踩下离合器,松开,再重重踩下油mén。突然得到充足能量供应的越野车,如同被打了激素的饿兽一般,猛地b出震耳yu聋的狂嗥。沉重的车体如拖缰之马朝前疯狂飙进。察觉到异常的格里高利下意识地想要侧身避让,却惊恐无比地发现一自己已经被车上的驾驶者牢牢锁定。刺眼的白光牢牢指向自己,而那头可圝怕cu野的金属巨兽,同样也飞旋轮胎,以极其嚣圝张的礀圝势朝着自己重重碾压过来。 “你,你想干纤么?” 充满惊悚的尖圝叫,与橡胶轮胎横掠过地面发出的刺耳磨圝擦声同时响起。依靠猛然踩住刹车获得的惯xing,林翔控圝制车体将格里高利牢牢堵在停车场角落的凹处。看着被压圝制在墙角,背部紧圝靠墙壁,抬高脖子,睁大眼睛sisi盯住自己,张大口圝唇剧烈呼xi的格里高利,他那张被愤圝怒和狂圝bào充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因为凌圝nuè产生的快圝意冷笑。 “抓圝住他” 话音刚落,两名jing卫已经跳出车厢,分从左右绕过车身,一把抓圝住格里高利的衣领,将其整个人从墙角拎出,紧紧扣住肩膀关节与手腕。看到林翔推开车mén走下,站在左边的jing卫抬腿照准格里高利左腿膝弯狠狠踩了一脚,瞬间失去支撑力量的白俄男子顿时身形一矮,重重跪倒在地面上。 格里高利咆哮着,身躯也微微有些颤圝抖。 他不明白,这个被自己看中,准备当作xing亖伴侣肆圝意玩圝nong的家伙,为什么会突然b出如此可圝怕的疯狂? 毫无疑问,抓圝住自己的两个人都寄生士。他们的级别比自己更高,实力更强……mā亖了个bi的,这也是自己身上最糟糕的弱点。 格里高利拥有被病du改圝造而成的变异力量。但他却是所有寄生士当中等级最低下的存在。 一星,在进化人或者强彳从眼中,的确属于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目标。可是在寄生士群圝体当中,这只是刚刚迈入高级变异体的最初阶圝级。 四只箍束住自己胳膊的手,紧密得如同金属铸就的钢钳。他们sisi卡住关节,自己既不能动弹,也不能挣扎。稍微扭转身圝体,立刻就会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语的剧痛。 林翔站在距离格里高利两米多远的位置,默默看着这个对自己垂涎无比的同xing恋僻好者。 “xiǎo子,你胆敢这样对我……别忘了,这里是新月之城,不是任你为圝所圝yu圝为的荒野——” 格里高利脖子朝前凸伸着,从口圝中b出的吼声如同雷鸣一般充满震dàng力量。他就像是一头被人sisi按住肢爪的野兽,在那些足有五级寄生士力量的手臂控圝制下,他根本没有任何反抚的能力。尤其是在旁边车灯散发出来的余光照shè下,削瘦脸上的皮肤颜sè,就象添加了太多增白剂的纸。 “不这样对你,那么你又会怎样对我?” 林翔神情异常平静。这种表面上的伪装,完全能够掩饰住内心深处随时可能烹溢出来的炽圝热怒焰。 “放……放开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一” 格里高利尽量将身圝体朝前绷直,这样做能够多少减轻一点手臂被反扣产生的痛苦,却使得咽喉与气管不得不承受更多压圝迫,只能艰圝难地将一个个字词从喉圝咙里挤出来。 “既往不咎?” 林翔忽然毫无征兆地大笑了起来。他上前两步,左手抓圝住格里高利半长不短的头发,将其整个人朝上用圝力反拽,用听上去明显与平常不同,古怪而略微有些变音的腔调说:“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屁股吗?很喜欢用生圝殖器擦圝入两片软圝rou中间的摩圝擦感?很喜欢被wēn圝热与紧缩包围的cháo圝湿环境?那么,现在我就让你自己qin身圝体圝验一下,被硬圝物从背后擦圝入,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妙滋味儿?” 说着,他拎紧格里高利的头发,朝着侧面墙壁猛撞,坚圝硬的钢筋混凝土的壁面立刻涧开一朵朵灿烂的xuè花。不等格里高利口圝中发出惨呼,井翔已经从chou圝出格斗dāo,在对方战斗服腰圝tun圝部位,沿着中圝央tun线gē开一条长长的裂缝。立刻,两半浑圝圆挺圝实,表面长满淡黄圝sè细密máo发的rou圝tun,顿时完全倮露在所有人眼前。 br “你……你,你究竟想干什么?别忘了,这里是新月之城。shā了我,你,你连一步都走不出去” è,从头顶缓缓liu下,遮挡住眼睛。被来自左右两边的巨大力量sisi按在墙壁上,格里高利无fǎ回头,连扭过脖颈看看身后都做不到,只能惨痛惊怒地咆哮着。 林翔平静地站着,眼角却在微微chou掳。不是因为恐惧或者担忧,而是被充斥在意识空间的愤圝怒与凌圝nuè纠缠支配……想笑,想吼,想轮起拳头zá烂眼睛看到的一切。 抓起格里高利掉落在地面上,还剩下xiǎo半瓶的白兰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按住对方后背,将细长的酒瓶口对准挺翘圝tun圝部中间那条绽开的缝,重重塞圝进,用圝力推压,克到整个瓶子完仓没入tun圝缝,只留下一片直径三厘米大xiǎo,勉强能够看出是玻璃材质的半透圝明厚底。 动作实在太快,格里高利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遭圝遇,却做梦也没有料到刚刚离开阿芙拉办公室的林翔,竟然将自己当作发圝xiè怒火的最jiā目标。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的屁圝股居然能够容纳整只酒瓶。 从钢亖mén猛然传来的可圝怕撕圝裂感,差一点儿使得格里高利当场窒圝息。他只觉得有一把坚圝硬的金属扩张器正擦亖进肠子,疯狂推涌、挤圝压着每一微米可能利圝用的空间,使肠管在从钢亖mén硬塞圝进圝入的异物摩圝擦下剧烈膨圝胀。甚至……可能将脆弱柔圝软的肠壁活活挤烂。 这种感觉……感觉……似乎灌注在整条肠子里的内容物,在一瞬间都被朝上猛然椎压出同样多的部分。十厘米,或者二十厘米,甚至更多……被酒瓶强圝行硬推而上的粪便抵压着xiǎo肠中的营养物,那些正在肠壁中消化xi收的粘状食物混合圝体,有相当一部分倒涌进圝入胃部,产生出极不舒服,同时带来强烈è心呕圝吐yu圝望的痉李反应。 涨痛、摩圝擦、强烈想要解圝拖却根本无fǎ挣扎的束圝缚……格里高利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两名jing卫已经松开控圝制,他脸上的那种不正常的苍白彻底消退,充斥着如xuè般鲜yàn的cháo圝红。格里高利双眼圆凸,身圝体弯曲着,以略高于男xing蹲坑大圝便的礀圝势在原地颠跳。双圝腿分得很开,伸直的右手扭绕到身后,拼命抠圝挖着完全没入钢亖mén,只留有三分之二壁面能够被旁人视线看到的酒瓶底部。两边,被紧密挤圝压,已经渗出圝xuè水的钢亖mén括约肌,正缓缓圝慢蠕圝动,朝着中圝央慢慢回缩。乍看上去,就像一张生错部位的怪异嘴唇,带着沾附在表面没有完全擦干净的黄黑sèshi氵查,正在艰圝难地硬tun下一大口足以让自己活活噎si,却再也无fǎ吐出来的可圝怕食物。 林翔重新坐进驾驶座,即将踩下油mén的一瞬间,他偏过头,最后看了一眼满面涨红,伸直脖颈哀嚎着拼命想要拉出酒瓶,五guān痛苦扭曲得无fǎ看清楚本来面圝目的格里高利,冷圝酷的嘴角,露圝出一丝带有讥讽意味的嘲笑。 “慢慢享受吧!哈哈哈哈……”…… 没有人报jing,离开新月之城的过程,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林翔很少对某人产生出强烈的shā意,他也并非不想一qiāng轰bào这个同xing恋僻好者的脑袋。虽然龙腾领目前的实力足以于新月之城对抗,甚至直接将这座城市从地球上抹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这样做。 必须考虑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反应。 骷髅骑士团不可能接受一名在编骑士被人shāsi的事圝实。虽然格里高利实力不过一星,拉斐尔城堡方面肯定会派出级别更高的战斗部圝队,向龙腾领发动全面攻圝击。 羞辱,则完全不同。 “救赎者”集圝团已经表明不再继续支持的态度,但阿芙拉却会帮助自己,压下、隐瞒对格里高利的报复。毕竟,双方没有彻底撕圝破脸。新月之城所有人都知道格里高利有那种脆脏、变圝态的特殊嗜好。至于他应该用哪种方fǎ才能取出塞圝进钢亖mén的白兰地酒瓶……这并不在自己值得考虑的范围之内…… 泥土、碎石,混杂其中的枯si植物。 坚圝硬的金属料斗,在平整的地面挖出深达十余米的巨坑。推土机车体前端的倾斜的钢铁铲面,将一具具shi体与残肢推入坑底。层层堆叠,覆盖上厚重的土块石氵查,来回倾碾,平整。 è迹、烂rou,连同无fǎ回收使用的武圝器零件、物资,全部都被填埋入坑。地面,甚至洒上大量的圝水,浸透、滋圝润着那些可能发出nèn芽的植物圝种子。 圣洛卡城外已经恢复平静,没有任何痕迹能够看出这里曾经b过战争。弹坑被全部填平,近万圝人的shi堆看上去的确非常庞大,然而在永远不知疲倦为何物的工程机械面前,只是一个停留在纸面上的数字。 辐shè,阻隔了废土世界的正常通讯联络。洛克队长留下的地图非常详细,他甚至在临行前,巧妙破圝坏了jun团与帝都方面的远程通讯设备。这里发生的一切大概永远不会有人知晓。皇圝帝本人从获得消息到作出反应,都需要时间。jun圝队调集与整备也有一个不少天的过程。庞大疆域限圝制着机动能力不足的各jun团调派。 林翔早已计算过两者之间的武力对比。即便是在ju势最危圝险的情况下,他也根本不会惧圝怕远在南方的帝圝囯。 他已经拥有足够多的底牌。如果愿意,甚至可以在圣洛卡城外制圝造出一条重辐shè区域隔离带。 第三百零七节夤夜 世界上没有几个男人的初夜能够与外nv渡过。很多人的首次xing经验大多来自于从事特殊工作的nvxing。所以,刘宇晨童鞋不要为此耿耿于怀,认命吧!求月票!求推荐票 这不是狂想,也羊非妄念。六五七一基地当中储备着数量庞大的核子武器。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威力惊人的洲际导弹会释放出数十年都难以消退的辐shè,林翔并不介意朝黑狱帝国首都或者拉斐尔城堡所在的方向shè上几枚。 他必须等待洛克的消息。 黑狱帝国领内,居住着上千万名奴隶。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奴隶,意味着没有自由,没有人身安全保障,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 所有这些,林翔都能给予他们。而用之予以jiāo换的,仅仅只是针对自己一个人的忠诚。饱尝过生活痛苦的人,很难忘记初尝糖果的甜蜜。为了那一丝早已从舌尖上淡去的甜香,他们很容易就会产生出强烈的向往心理。you发、刺激、膨胀。。。。。。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再次送上足够多的甜味物质,他们宁愿用一切东西作为jiāo换。 龙腾领在发展,每天都有通过管理委员会资格审查的居民,晋升成为利益圈中的一员。 时间,对林翔有利。 获得纯血改造的害生士数量会越来越多。 他会让阿芙拉明白栅——“救赎者“作出了最错误的决定。 。。。。。。 睁开眼睛,望着从窗户外面shè进房间的那一偻晨光。 它并不强烈,很淡。密布在天空的辐shè云,阻挡了炽热星球洒下的绝大部分光明至于那些剩下的。口。。。。 已经足够驱散黑暗,让世界重新恢复白昼与夜晚的jiāo蘀循环。 双手撑住床,指尖轻触着从洁白被单表面传来的柔软质感,从散发着余温的凹陷中坐起,因为睡眠产生的浑沌,正被大脑中逐渐恢复的清醒和理智慢慢驱散。 双手,十指张开,顺着前额朝后**龘进头发中央,简单而细致地顺了顺,随着头顶máo细血管被指甲轻轻按压、刮梳受到刺激的血液也逐渐加快流速,使酸软麻木的肌rou变得坚硬、有力。 脑子很涨头仍然在疼。 刘宇晨知道,这种状况会随着时间推移,从自己身上慢慢消失。但在这之前,必须忍受着模糊意识与神经无法协调带来的种种身体反应。用句简单点的话来描述自己现在的状况,就是头重脚轻。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兴趣大发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走进那间叫做“烈烟红唇“的酒吧。 那里到处都充斥着酒jing与荷尔蒙的气息。两瓶用植物香料勾兑而成的白酒、三打据说是用黑麦发酵,味道很淡却后劲十足的生啤还有一瓶不知道具体年份,却被酒吧老板吹嘘为“珍贵无比“的红葡萄酒,加上一个穿着**的酒吧n生以来,刘宇晨第一次渡过如此,**混luàn的夜晚。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一眼躺在身边脸上带着淡淡媚红与慵懒笑意的nv孩。她算不上很漂亮,也无法与生命之城当中那些按照旧时代明星标准制造的培养人相比。但身材还算不错看得出很平时很注重对于,ru尸房,和的保养,散落在床边的黑sè蕾丝丁字裤和反光面料胸罩,都释放出对男人强烈的you惑。 刘宇晨认识这个nv孩栅事实上,酒吧nv郎只是她在夜晚时间的一份兼龘职。至于白天,她必须呆在隐月城医院,身穿白sè护士服,忙碌地穿梭于各个科室与病房之间。 谁都想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一些。当饥饿威胁解除,能够得到数量充足面包的水的时候,人们自然不会满足于只用口味淡寡的食品填充肚子。他们开始需要眨制或者新鲜的rou类,需要ji蛋,需要nǎi酪和糖,还需要一切存在于记忆当中,却一直没有机会品尝到的美味。 所有这些,都需要钱。 要钱,就必须舀出自己拥有的东西进行jiāo换。 时间、身体、智慧。。。。。。 昨天的夜晚的疯狂,刘宇晨足足付出了将近五百货币单位的龙腾元。他并不因此感到后悔,潜意识当中,甚至还有一点点男xing特有的骄傲与满足nv孩虽然长相一般,妆也化得很浓,做龘,爱,技巧和经验却非常丰富。当她张开嘴唇将shēngzhi器全部含进口中吞吐tiǎnnong的时候,刘宇晨只觉得目瞪口呆。 他只听说过男nv之间可能存在这种另类的**释放方式,却从未想象真正体验一下。口龘,jiāo,只有男人能够得到舒爽释放,nv人除了嘴酸舌麻,加上被坚硬shēngzhi器不时捅入咽喉,带起阵阵神经xing呕吐反shè,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快龘感。 这种做龘爱方式并不公平,尤其是潜藏在男xing生硝器皱折皮肤当中的大量细菌,还有可能直接讲入nvxing身体,寄生、繁殖、产生严重病痛。 知道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nv孩早已认出这个略带腼腆的英俊男人,其实就是隐月城医院中,地位与身份比自己高得多的副院长,也是被全院所有护士当作偶像与梦中情人崇拜的对象。惊叹于刘宇晨竟然会出现在“烈烟红唇“这种通常只有低等级市民才会聚集地方的同时,她也非常庆幸,并且丝毫不想放过这个近乎是上天赐予的难得机会。 她使出浑身解数用最大胆的礀势和语言挑逗这个英俊的xiǎo男生。她拉着对方那双皮肤质感比nv人还要柔滑的手,重重落放在自己丰满的,ru尸房,表面。当刘宇晨像受惊的免子般立刻缩回手指,手臂却仍然保持伸张颤抖礀势的同时,nv孩微笑着直接坐进他的怀里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伸出粉红sè甜腻舌头,探进他的嘴唇,shun吸、jiāorou。。。。。 。 她并非刻意放纯”在酒吧兼龘职的收入并不高口想要得到更多的钞票,就必须陪男人喝酒,穿上非常**的衣服,用撒娇与媚眼,周旋往来于那些sè龘yu充脑的雅xing生物之间。当然,如果客人给出足够的价钱,她也可以陪同对方**,做龘,爱。 这无疑违背于最基本的旧时代社会道德。但废土世界不看重这些。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活着很多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吃得更好、更饱。 nv孩从未想过,刘宇晨在床上释放出来的激龘情居然会如此强烈他在自己身上足足疯狂耕耘了近七个钟头。强劲的chou龘chā与剧烈摩擦感使,yin尸道,内部神经被刺激着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她只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在混luàn中死去,又在,高尸cháo,来临的一刹那丧失理智。瘫软之后产生的疲惫无力,让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一滩绵软烂泥,却偏偏被渀佛永远不知疲倦为每物的shēngzhi器来回冲撞着,再次感受到想要飞翔,想要升上天空想要在虚幻与miluàn中永远麻醉。 “。。。。。对不起。” 刘宇晨本能地说出这三个字。他看见nv孩下身床单上有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那显然不是,处仗,在,初,夜时分留下,从少nv转变为妇人的最佳证明。而是自己狂暴野蛮索取导致的后果nv孩的外尸yin龘,唇,至今仍然肿胀发红,被巨大外力强行弯折的双腿,只能勉强保持朝外分张的礀势。她并非不想合拢让酸麻的神经得到舒缓释放,只是被摩擦破裂的皮肤一经碰触,立刻就会产生难以忍受的剧痛。 nv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从床上站起,动作麻利地迅速穿好衣服。赤脚走到镶嵌在壁橱上的镜子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木梳简单、快速地将头发挽在脑后,再折返回到床边从地板上捡起尺度至少超过十公分,显然属于废墟旧时代遗物,经过后人翻新的高跟鞋。擦了擦沾染在表面的灰尘,穿上。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子,用复杂且明显充满不舍的目光,默默注视了刘宇晨几秒钟。依旧带有残余yàn妆的脸上,慢慢绽放出微笑。凑近他的耳朵,柔软的嘴唇轻轻碰了碰面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快穿衣服吧!否则,上班会迟到的。” 高跟鞋与地面接触的清脆撞音,随着房mén合拢的一刹那,由近及远慢慢淡化。 nv孩非常明白,男人在激龘情释放之后的空虚心理,也能够理解雄xing生物在**满足之后,迫切想要从nv人身边解脱离开的龌龊想法。这其实很正常,荒野上的腐狼在jiāo配过后,雄狼往往会兽xing大发,转而张开大嘴攻击、撕咬几分钟还在温柔缠绵的母狼。甚至恨不得撕裂对方咽喉,喝血、吃rou、啃骨。 男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nv人。 废土世界没有爱情。nv孩也从未奢望过,旧时代爱情xiǎo说当中,某个男人怀抱玫瑰,手持戒指,单膝跪倒在面前向自己求婚的làng漫场面。 那些都是空幻美丽的传说。 就像当年母亲在十一岁的时候被男人,强,jiān,然后又相继沦为更多男人的玩物到生下自己的时候,她仍然无法知道究竟应该由哪个男人对此负责?自己应该管哪一个男人叫做“父亲”? 都不重要了。 像刚刚过去的这个夜晚。许,终生只有一次。 她知道刘宇晨与自己身份悬殊。虽然废土世界并不看重那层薄薄的红膜,也没有哪个nv人真正把“贞尸cào”这两个字当一回事。可友男人的潜意识当中,仍然希望被自己干过的nv人永远忠诚永远只对自己死心塌地。 当然,要求nv人下身,yin龘,道,永远只为自己开放,并且拒绝其他雄xing生物进入的同时,他们仍然在拼命寻找更多可供自己出入’chou龘chā、获取快龘感与释放满足的nvxing身体。 床头的xiǎo木柜上,整整齐齐摆着四张面额“五十“的龙腾领钞票。 那是共必不可少的花费。 望着这些花花鸀鸀的xiǎo纸片,刘宇晨忽然间微微有些失神。 尽管不想,但他必须承认——一——昨天晚上有那么几次,当**jing龘液汹涌喷勃而出过后,他脑子里的确有种想要把躺在身边nv人一脚揣下床去的冲动。 也许是身体憋闷太久,也许是初尝rou味的新鲜与刺激,也可能是年轻强壮身体能够抵消疲劳感,失落与空虚仅仅只持续了几分钟,膨胀的shēngzhi器又让他想要再次进入、chou龘chā。 空dàngdàng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还有残留在被褥之间,淡淡的劣质香水味道。 nv孩走的时候,动作与身形尽量保持从容。但刘宇晨看得出来,她那破裂的下身其实被磨得很痛,脚步与腿tun之间多少有些不自然,脸上带着笑,却紧紧咬住牙关。 她没有收自己的钱。感觉。。。。。。就好像旧时代徘徊在酒吧与夜晚,单纯只为了寻找伴侣,让身体与心理得到释放的一夜情。 但她至少留下了一些东西。 耳鬓厮磨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nv孩用近乎**的声调轻语。 “我的名字,叫作弗罗伦丝。” 。。。。。。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上外套,以百米冲刺的速狂奔。。。。。。当刘宇晨满头大汗冲进医院,望着悬挂在中央大厅正mén上方机械钟已经越过规定刻度的指针,同时被来来往往病患与医护人员惊讶注视的时候,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无力地杵在因为奔跑过度而酸软不堪的膝盖上,如同刚刚耕犁过上百亩田地的老牛,疲惫不堪地剧烈喘息着。 兰德沃克像往常一样端坐在显微镜前,实验室房mén被推开的时候,他的碧sè眼珠也朝着那个方向飞快瞟视,用冰冷刻板,却富有另类意义的口吻,对刚刚走进房间的副院长说:“真是罕见,你居然迟到了?” 刘宇晨没有像往常一样讥讽反驳,只是默默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长长吁了口气,神情落寞地回应:“即便是上帝,也有偶然例外的时候。” 从瞳孔中释放出来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迅速打转,最后定落在满是青sè胡茬的面颊上。兰德沃克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很快恢复常态,语气古怪地问:“你今天的表现真的让我感到意外然没有刮脸?” 刘宇晨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右边腮帮,立刻感受到密密麻麻粗硬刺扎物的存在。 兰德沃克显然不准备就这样轻易放过他,而是继续恶毒地发表评论。 “脸sè苍白,偏黄,眼球晶状体表面有充血迹象。你很少chou烟,身上却带有浓烈的烟草味道。走路的时候脚步发虚,空飘,嘴里的酒气还没有散尽。呵!年轻人,宿醉的滋味儿怎么样?是不是让你感到非常享受?还有种脱离于现实的美妙梦幻?” 说着,兰德沃克目光敏锐地扫过他那张充斥着疲态的面孔。颇为玩味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昨天晚上应该是和某个nv人共度良宵。嘿嘿嘿嘿!年轻的xiǎo子,做缓,的时候最好悠着点。别因为nv人充满you惑的**,叫尸床就拼命猛干。男人这辈子,能shè出来的东西就那么几百毫升。充其量不过一xiǎo瓶。现在早早就shè空sh我看你以后舀什么来满足自己的老婆?” 刘宇晨丝毫不让地反驳:“再造器官手术可以改变人类体质。一xiǎo瓶那是你的容量,如果愿意,我可以用那玩意儿把nv人活活淹死。” “是吗?昨天晚上的战斗,究竟谁占上风?你chā爆了那条隧道?还是她超过正常标准的可怕深度让你感到力不从心?“兰德沃克显然不想轻易放过这种调侃讥讽对方的话题。 “我量过自己的勃龘起时的最佳长度,至少能够达到二十三点六五公分。你那里呢?五厘米?还是五点一厘米?“一边喝着刚刚冲好的咖啡,刘宇晨一边反击。 “的确尺度惊人。这么好的条件,不转行去做勘探工作实在可惜了。看来,我应该给林翔那家伙提个建议——心把你捆在地桩的钻头上,单单依靠称shēngzhi器的强大程度,完全可以一炮打穿地球,说不定立刻就能引起火山爆发或者产出石油。” 说完,兰德沃克根本不给对方以反驳申斥的机会,直接以冠冕堂皇的借口,终止了这场自己明显占据上风的口水战:“玩笑适可而止,领主阁下发放那么多的工资,可不是让你坐在这里用无聊笑话打发时间。开始工作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第三百零八节 个例 淡绿煮的气体,顺着被液化生器控圝制的密闭管道,缓缓进圝入气压调节阀,搀兑入hán量相当于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的易用纯氧,在后驱装置的作用下,从扣合在口鼻间的塑胶面罩对接孔中释圝放出来。 铺垫着淡蓝sè无菌棉坊被单的床圝上,躺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的个头惊人,身圝体长度大约为两米四零至五零之间,除了一块覆盖住双圝腿和腰圝腹的白布,其余的部分全部赤倮。悬挂在房顶的无影灯投shè下明亮的光晕,在男子铜黑sè的皮肤表面,耀出一层淡而滑圝润的光圝芒,勾勒出凹凸起伏充满bào圝xing圝力量的块状肌rou口与仅用几根细长钢管与薄薄衬面的手术床相比,活像是一块重量惊人,随时可能将身圝体下面承受物活活压扁的巨大钢铁。 他在沉睡——一那种完全与氧气混合的绿sè气体,具有舒缓神圝经与压圝制思维意识的效果。简单来说,就是麻圝醉与镇痛。 “拉瑞曼器guān的植入非常成功,治愈细胞的生成速度也比预料中要更快一些口从切gē伤口到肌理组圝织再生愈合,仅仅只用了不到六个钟头。呵呵!这就是生物进化产生的力量。” 身穿无菌手术制圝服的兰德沃克慢慢走到病床前,伸出戴着ru圝白圝sè橡胶手套的细长手圝指,轻轻圝抚圝摸圝着男子头颅左侧一道长度大约为五厘米,中间四陷成粉圝白颜sè显然是刚倒愈合没有多久的新鲜疤痕,满意地点了点头。 刘宇晨站在病床右侧,双手圝jiāo叉抱在胸前,平静地望着毫无圝知觉状若睡si的中年男子。 不得不承认,兰德沃克的确拥有普通人无fǎ比及的超卓智慧。他居然能够利圝用辐shè环境下变异细胞产生的特殊对抗xing质,从高阶异能身上提取出弹白基础样本,通圝过细胞tun圝噬及反复分圝裂的方fǎ,获得这种被命名为“拉瑞曼“的细胞培养基。这是一种暗sèrou质器guān,形似肝脏,约有高尔夫球那么大。它和一组复杂的xuè管一起植入胸腔。这个组圝织生成和存储特殊的“拉瑞曼细胞”。一旦植入个体受伤,这些细胞会被释圝放到xuè液里。它们附着è液中的白xuè球上,然后被输送到伤处。接圝触空气,拉瑞曼细胞生成皮肤替代组圝织迅速形成疤痕,从而止xuè并保护bào圝露的伤处。 也正因为有这种旧时代任何外科医生都梦寐以qiu的特殊细胞存在在缺少备用xuè液及有效愈合手段的情况下,大面积开创手术才得以实施。就如同眼前这个躺在病床圝上的男人,其实已经接受过第二心脏、肌rou强化器guān、重造xuè器guān、二级人造肺泡,以及预置胃部等一系列器guān植入手术。用兰德沃克的话来说:“我们正在利圝用正常的生物培植技术,制圝造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自然人圝士bing。” 按照旧时代的观点,兰德沃克毫无疑问应该被归于“科学怪人”之类可圝怕而强大的智慧型存在。 他与林翔之间并没有完全依靠xuè液或依附型的关系。在隐月城兰德沃克就是一个独圝立自圝由的个体。谁也无fǎ命令他,医院院长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虚衔。他可以随圝心圝所圝yu做自己想圝做的事,管理委圝员会也会按照最高市民等级标准,放给他数量充足的生活物资。这个长有一双碧sè圝眼珠的男人在城内中、老年妇nv当中拥有很高的人气。也许是因为脸上随时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也可能是因为对广大妇nv朋友都免圝费治疗引的感激,总而言之,喜欢兰德沃克的nv人数量,要比喜欢刘宇晨的更多一些。毕竟,废土世界的nvxing远比旧时代更加看中实际效果——男人拥有一张英俊漂亮的脸弹固然重要但那玩意儿只能欺圝骗眼睛。真正拖圝光衣服躺在床圝上必须真dāo实qiāng对干的时候,xing,爱,经验丰富的中年男人远比青涩茫然的年青初哥更能让nv人疯狂。 早在几个月前,林翔就与兰德沃克商定哪——以隐月城医院地圝下实验室为主,开始进行“改圝造人“计划。 无论进化人、强化人,还是寄生士,都无fǎ从兰德沃克身上感受到任何异能气息。 可是,这个外表平淡无奇的男人,却拥有相当于七星,甚至八星寄生士的强大实力。 只有林翔知道这个秘密。 兰德沃克的力量来源于对身圝体的全面改圝造。他的思维概念其实非常简单——肌rou膨圝胀产生力量,xuè液liu速与携带氧气的数量,决定了人圝体运圝动时间极限。那么,只需要加大氧气供应速度与其它一系列相关的体质基础,普通平民一样能够不需要依靠变异,就能成为超人。 躺在病床圝上的男子,是一个拥有“f”等级的市民志愿。二十六岁,健康状况中等偏下,患有轻度症状的辐shè病,属于只能承受最低体力劳动的普通民圝众。 刘宇晨清楚地记得两个星期以前,这名志愿刚件进圝入地圝下实验室的时候,身高只有一米六八,体重四十六公斤,长时间营养不良,使其看上去活像圝育状况坏劣的人皮骷髅。 现在,他在体重已经达到一百零七公斤。由于预置在体圝内的骨强化器guān不断分圝泌激素,同时配合添加了大量钙质与陶瓷类化合物的特殊口粮,他的全圝身骨胳构造已经生变化。整个胸腔完全被板结的骨质构架包围,肋骨与附生骨化体相互形成支撑,甚至连柔圝软的腹部也出现数量惊人的异生骨板。这种极度骨化的状态促使身圝体全部扩伸,骨胳尺寸更大,附着肌rou更多,力量更强,防护与抗击圝打能力也远远超过常人。只有从面部五guān勉强看出这名志愿曾经拥有的一xiǎo部分容貌,他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如果再将其头脑中的固定思维清洗、抹净……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存在那个病恹恹的干瘦男子,只有一个强壮得令人畏圝惧的改圝造战士。 全面扩大身圝体,并不仅仅只是单纯为了增强基本防御与攻圝击力量。只有扩充以后的胸腔与腹腔,才能接受多达十余种外来器guān的移植。除了最关键的心脏与肺部,大幅度提升解du及抗辐shè效果的增强型肾脏、拥有强效感圝知能力的脑膜,以及汗腺、中枢神圝经结等重要部位,都要进行彻底改圝造,才能达到兰德沃克预想中的效果。 “手术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兰德沃克看了一眼旁边与中年男子连接在一起的生理监圝控装置,淡淡地说:“完成改圝造之后,他应该能够挥出二星或三星寄生士的实力。这是我的第一个此类作品。可惜……没有香槟用来庆祝。” “你为什么不用领主的xuè进行融合型改圝造?” 站在旁边的刘宇晨,下意识地联想起林翔jiāo给自己的那枚纯xuè改圝造剂,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测试过他的xuè液成份,非常稳定,几乎能够容纳目前已知的任何人类个体。简单而方便,根本不需要进行这种繁琐复杂的全面移植手术。” “那家伙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兰德沃克走近病床,从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支xiǎo巧的医用手电筒,旋亮,用手圝指轻轻拨圝开中年男子左边眼皮,对着光线测试着瞳孔反应,头也不回地说:“我知道他拥有这种令人惊讶的融合xing质,但他只有一个。明白吗?独一无二。连骷髅骑士团这种几乎控圝制整个世界的超级势圝力,也没有在数量庞大的战前或战后人群当中现另外一名相同个体。医生联合协会没有,红sè共圝和jun也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能够影响别人,而别人永远不可能改变他。” “林翔的xuè并不稳定。” 没等刘宇晨考虑好应该如何回答,兰德沃克继续用稳定不变的语调说:“我观察过接受纯xuè改圝造的所有对象,每一个人的进化等级都不尽相同。从一星到九星,病du似乎是按照接受个体的细胞特质进行改变。至今为止,我也没有nong明白这种奇怪的变化究竟是从何而来。基因?人种?还是弹白酥或线粒体?它们都有可能在改圝造过程中产生变异。改变人类进化状态的因素不仅仅只是环境与辐shè,很多时候,内体当中许多微不足道的变化,很可能引一系列无fǎ预料,也不可违逆的分支。” “所以,你必须按照自己最熟悉,也是最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改圝造?”刘宇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在研究si圝人。” 从病床前站起身圝子,兰德汰克漫步走到用克莱斯特脑袋做成的生物电脑旁边,用手圝指熟练地敲击着键盘,输入一连串命令:“他们的生理构造比活人更加有趣。其实,si与活,区别仅仅只在于内分圝泌系统是否维持运转,以及大脑思维是否继续存在。我简化了让si圝人重新站起来的全过程。我不需要他们拥有独圝立意识,从外部注圝入大量激素,能够长时间使躯圝体部分保持新鲜。通圝过填充变异细胞结构体,重新连接体圝内神圝经中枢系统,shi体就能站起来走路,在原始本能的驱动下,向一切活动着的生物动攻圝击。这与旧时代铺天盖地淹没城市的那些恐圝怖活shi,其实是基于完全相同的制圝造理圝念。” “但它们终究不再属于人类。而且……很容易失去控圝制。” 说到这里,刘宇晨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黯然。 “改圝造战士是另外一种全新意义上的人类。强化圝身圝体机能的同时,也能够对其脑部思维进行干扰或抹消。他们比依靠病du进行传播的活shi更加强大,移植体圝内的抗xing器guān能够有效抵挡病du入侵。新的xuè液循环系统,可以迅速分离出其中hán有的du圝素等有害物质。从本源来看,他们与变异产生的寄生士完全相同,虽然改圝造后的实力相对偏弱,却拥有其他异能永远也无fǎ相比的特殊优势。” “优势刘宇晨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变异个体外放的生物气息?、, 兰德沃克点了点头:“与地球上所有生物一样,病du同样拥有通圝过释圝放气息判断彼此之间强弱的本能。这来自于远古时代单细胞生物的遗传。就像羚羊通圝过气味知道有狮子存在,猛虎依靠观察锁定野租的位置动攻圝击。异能之间的力量强弱,很大程度上可以通圝过气息进行对比。改圝造人则不同他们拥有力量,却不会释圝放出气息。他们改圝造前是普通人,获得强化之后仍然保持着固定的生物属xing。林翔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不惜代价调集大量物资,全力保证我们的试验需qiu。” 刘宇晨倒xi一口冷气,目光迅速转向躺在手术床圝上的中年男子。过了好几分钟,才如释重负般用圝力咽了咽喉圝咙。 他终于明白林翔为什么会要qiu兰德沃克实施“改圝造人“计划。 利圝用普通人改圝造而成的战士,与其他任何一种已知异能均不相同。没有气息,他们的除了外表比一般人高大强壮,其实就是没有丝毫变化的普通人。在敌圝对圝势圝力的情报显示中,他们将被按照普通士bing对待,而不是被重点标注为jing锐进化部圝队加以区分口暂且先不论改圝造人圝士bing的制圝造速度及数量群圝体,这样一支无fǎ估量战斗力的部圝队投入战场,立刻就能在敌jun当中造成混luàn,甚至全面崩溃。 最重要的无论龙腾领制圝造出多少名改圝造士bing,都不会引起任何一方敌圝对圝势圝力的注意。 包括骷髅骑士团与红sè共圝和jun,他们的视线焦点都集中在寄生士身上。 “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短暂沉默之后,刘宇晨将疑惑而敬佩的目光再次投向兰德沃克。 他并不觉得利圝用shi体进行研究是一种不可饶圝恕的zui圝è。把si圝人变成活人,几乎是文明历圝史上所有医生的最高梦想。这无关道圝德,而是生物科学当中最具有you圝惑力,也根本无fǎ抗圝拒,同时散着du液与甜美的神秘果实。 “这不公平” 兰德沃克走到旁边的转椅前坐下,目光注视着正在记录手术过程的生物电脑克莱斯特,说话语气中带有几分淡淡的笑意:“作为对等条件,你也必须回答我两个问题。” 刘宇晨皱起眉头,随即莞尔:“据我所知,你拥有非常强大的生物力量。为什么不在志愿身上进行相同能力的改圝造?你应该明白,龙腾领拥有的实力越强,对我们只有好处。” “我是一个特例。不可复制的特例” 兰德沃克仰起头,斜靠在转椅中间,淡淡地说:“那个时候,我非常幸圝运得到了一份新鲜的异能样本。由于没有完全封闭的手术环境,那份样本在培植过程中,不可避免受到的辐shè污染。当时,我没有足够的仪器进行测试,只能凭借rou圝眼观测对植入器guān进行检圝查。它们产生了一系列圝强烈而可圝怕的反应口我差一点儿被变异器guān活活撑si。为了让身圝体圝内部留出足够的空间,我gē掉了将近一半的肝脏,挖掉已经装好的心脏进行第三次手术,甚至用斧子砍断受到大量激素影响,生产快速而穿透胸廓的六根肋骨。那个过程非常可圝怕……口。你根本无fǎ想象……因为变异导致传输混luàn的神圝经系统,甚至在我的手臂位置异生出一只新的眼睛。为了不被人当作怪圝物,保持一个正常人类的外表,我……只能qin手挖掉它。”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深深碾zá着刘宇晨的心脏。他完全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圝怖的场面与过程。 “我很好奇。口……究竟是谁帮你做的手术?” 望着站在面前,脸上肌rou明显有些颤圝抖的年轻人,兰德沃克沉默片刻,平静地回答。 “我自己。” “这不可能——一” 刘宇晨下意识地连连摇头。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当你觉得某件事情超乎想象,已经不在自己能够接受的正常范围之内,只能证明你的经历实在太少。看过的,听过的,体圝验过的没有别人更多。很自然,将所有一切无fǎ想象的东西,全部归于虚幻缥缈的神。其实,一旦当你明白huá丽表象背后的实际存在,就会现……神,就是人。” 兰德沃克碧sè圝眼睛里释圝放出浑浊的忧郁乙似乎,刘宇晨的问题,让他联想起某些不堪回的往事。 他并不打算食言——两个问题已经回答了一个。某些隐g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也许会感觉好得多。 他站起身,右手抖索着摸圝向上衣领口,慢慢解圝开最顶端的扣子。(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节 指向 这是一具强壮的男性躯体。 身材比例完全符合黄金分割标准,头部往下,膨胀的肌肉沿着肩膀与胸口顺序分布,像连绵不断的包块状丘陵一样参差排列。乍看上去,散发出健美而强大的力量感。 望着赤身**站在面前的兰德沃克,刘宇晨只觉得浑身猛然一震,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咬住牙齿,尽量控制住身体忍不住想要剧烈颤抖的**。 很可怕,实在非常可怕。 他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兰德沃克拥有超过二十块腹肌。它们像丛生排列的鱼鳞一样细密排列在腹部,单片直径大约为三厘米左右,随着呼吸,这些层层叠叠堆积的片状肌肉,会随着节奏轻微起伏。 他有足足四块胸大肌,排列并不对称等分,而是以左三右一的方式出现在胸口位置。在一道长度超过半米的巨大伤疤拖拽下,左边胸肌朝身体下方形成斜角,右胸则被肩胛引导绕过背部。仿佛一条与皮肤颜色相同的异状绷带,紧密、严实缠绕着整个身体。 还有,左右手臂上端,朝向臂侧的部分,各有一处直径十公分的碗状旧疤。表面呈现治愈后的脓状效果,密布着纵横交错的血管与脉络,中间位置留有一个粗圆的疤痕圈。从外表看,很难判断出究竟是何种原因造成。 “我没有骗你,改造手术的确是我独自完成。那个时候。。。。。。珍妮已经死了。我没有值得信赖的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帮助我完成这种不可思议的手术。” 望着满面震撼的刘宇晨,兰德沃克脸上丝毫没有**者应该出现的羞惭。他仍然像往常一样带着微笑,说话声沉稳不变。 “利用局部麻醉和神经阻断术,我的大脑在手术过程中一直保持清醒。切割胸腹以及重要器官的移植,必须依靠两个人才能完成。我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只能从最具细胞适性的死者身上,取下两条手臂,分别安装在肩膀上端。。。。。。呵呵!一个长着四条胳膊的怪物,是不是听起来觉得很可怕?但它们的确很管用。经过神经束重组的手臂,能够发挥出相当于两个人的工作效率。得益于此,我才能够在阻断血管的同时,进行各种第二器官的分类移植。如果不是考虑到双重思维可能会影响主观意识判断,或者造成无法对身体取得绝对主控权,我甚至还想在肩膀上再安装一个新的脑袋。你知道,人类思维往往会因为过度疼痛或者持续活动时间太久导致麻木和迟钝。谁也无法预料手术当中会不会出现各种危险。但考虑再三,我还是放弃了这种疯狂的想法。头颅原来的主人很可能保留着残存意识,我不敢冒这个险。” 使劲儿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刘宇晨艰难地迈出右脚,走到兰德沃克近前,伸出颤动的手指,轻微、仔细地触摸着其手臂上端那块令人恐惧的疤痕。 他终于明白旧疤中央那道奇怪的痕圈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骨头。 骨头活生生锯断,残留在身体表面,被皮肤覆盖之后留下的痕迹。 “我不想成为别人眼中永远也不可能接近的可怕怪物。完成手术,附加肢体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砍掉它们,我仍然还是人类。我必须为珍妮复仇。不管这样做究竟是错是对,只有活着,拥有力量,才能杀光黑金镇上那些该死的肮脏杂种” 兰德沃克转过身,拿起摆在转椅背面的黑色衬衫,抖了抖,伸展胳膊慢慢穿上,认真、仔细地一颗一颗旋拧上扣子。 他一直面带微笑。 仿佛。。。。。。那些充满血泪惨痛,令人悲伤哭泣的可怕故事,并不是在描绘自己,而是在讲述着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其他人。 刘宇晨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他倒退几步,用手撑住旁边的办公桌面,无力的垂下头。内心深处澎湃汹涌的震撼意识,完全被眼前这个男人的坚毅与勇敢彻底折服。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信念。它们会随着环境与周围人群发生变化。最初,我只想带着珍妮的复制体寻找一处安全、宁静的小镇,彼此依靠着,平静了此残生。也许是上天想要让我感受到更加惨烈的痛苦,它夺走了我最心爱的妻子,却燃烧起久以被忘记的愤怒。让我产生狂暴冲动的,不仅仅只是“魔爪”和黑手党,还有骷髅骑士团。他们必须为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这无关于正义或者邪恶,仅仅只是一个丈夫面对妻子尸体所做的承诺。我永远也不会忏悔。他们必须死必须像被砍断四肢的魔鬼那样,永远高高挂钉在十字架” “那么。。。。。。完成这一切,以后呢?” 刘宇晨抬起头,目光茫然而不失认真地问。 “这个问题,那位年轻而强大的领主,比我更有发言权。” 兰德沃克淡淡地微笑着,说:“记住,你还欠我两个问题。” 。。。。。。 林翔的心,仿佛被一条遍体斑驳,混身上下都是华丽恐怖剧毒花纹的蛇死死咬住,拼命吞噬、啃啮着。 从最初的时候,他就从未真正相信过与“救赎者”集团之间的合作,会如同阿芙拉所说的那般融洽,毫无保留。 他们只提供物质,却没有交给自己真正能够领地实力提升的科学技术。 他们不需要人口。培养槽能够大量催生数量庞大的复制生命体。龙腾领拥有一百个平民还是一百万领民,对“救赎者”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但林翔做梦也没有料到,两者之间的合作伙伴关系竟然会在瞬间崩塌,没有丝毫挽回可能。阿芙拉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他们只看中武力、军力、寄生士以及变异人的拥有数量。 他们需要更多的炮灰冲在前面,充当对抗骷髅骑士团的前锋。 刀子钝了,不管用了,那么就换上一把更快的。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 谈不上抛弃或者被抛弃,用“优胜劣汰”之类的词语,来形容龙腾领或者黑狱帝国才更加贴切。 透过窗户,仰望着远处。目光视及之处,全部都是阴沉灰暗的铅色辐射云,以及被临近秋色渲染成暗黄弱绿的荒野。 背着双手,腿脚分开到与肩膀两端齐平的位置,身穿一袭黑色制服的林翔,站在三米多高的巨大落地窗前,因为死死咬出牙齿而过度紧绷的脸上,凸显出如同钢铁般坚硬的特殊质感。 过身,走下台阶,厚重的靴底撞击着地面,在空旷的隐月城会议大厅里,回荡着空洞有节奏的震音。 铺着洁白衬布的条形长桌两边,分别坐落着龙腾领最重要的首脑人物。由于此次会议关系重大,就连远在东部海岸苍影城的伯尼与昆西也被召回。连同一张张彼此熟悉的面孔,静默地坐在华贵的高背椅上,将一双双目光全部集中到长桌顶端的首位面前。 林翔背后的石墙,悬挂着一副铺满整块壁面的巨大新绘地图。中间,是主要形状呈狭长的龙腾领。北面、南面和西面,分别用红色、黄色与绿色,各自代表与之邻接的家族联盟、黑狱帝国,以及大片尚未经过全面探测,无法大规模进驻的中、重度辐射区。 “这就是我们目前必须面对的现状” 林翔铿锵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大厅中令人窒息的沉闷。身后,两名手持长长标杆的警卫,正按照他话语中所描述的部分,将醒目尖锐的杆顶,指向能够被所有与会者看到的地图对应位置。 “北面,家族联盟与“圣血天使”军团形成对峙。奥特城已经是我们能够推进到的最远极限。当然,家族联盟的实力,相信大家都很清楚。我们完全可以一战而下。但,此战必将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来自北方的宗教武装“上帝之剑”与龙腾领之间再也没有缓冲地带,他们很可能会发起全面进攻。根据目前获得的情报,这支从旧时代教庭演变而来的势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强大。如果不是顾忌骷髅骑士团与红色共和军方面的战略压迫,他们早就把家族联盟彻底并吞。根据参谋军官团的计算,想要与之对抗,我们必须拿出百分之八十至九十左右的军力。” “南面,是我们刚刚接触到的新势力黑狱帝国。自此往南,再也没有能够与其抗衡的机构或者集团。他们拥有超过十万人的武装力量,由于采取奴隶社会制度,加之得到来自骑士团方面的全力支持,帝国方面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武装起超过目前两倍,甚至三、五倍数量的庞大军队。与“上帝之剑”相比,黑狱帝国没有太多的高等级异能者,士兵群体也并非得到百分之百强化改造。但他们的攻击面相当广泛。不仅是南面,甚至东部沿海地带也出现了帝**团前锋。他们牢牢控制着通往南方的主要公路,如果与其对抗,同样需要消耗领内九成军力。” “西面,是面积广袤的重辐射区。其中,也存在着零散的轻度辐射地带。我们只能以小队搜寻的方式缓慢探索。外向推进和建立移民定居点都需要时间,而且不可能保证所有区域都能找到足够的水。因此,我们必须在南、北两个主要方向上决定,谁才是我们后期进攻的重点目标?” 废土世界不存在民主。广征民意只会使得既定方针在执行过程中出现混乱。对内统治,林翔一向以铁腕与等级柔化相符实施。在他心目中,南北后期战略其实早已确定。现在以这种集体讨论的方式提出,只是想要综合整理来自其他人的看法或者意见,同时在公开场合确认,不再产生额外的质疑。 “我们应该稳定北方局势,集中兵力进攻南方帝国。” 身穿西式套裙的布兰琪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家族联盟的情况变化不大,只要以经济渗透的方式,暗中支持艾拉布劳克和佛烈尔两大家族,他们很容易就能掌握联盟实权。同时,在两族当中制造小规模的摩擦,让他们彼此提防对方,就能形成微妙的平衡关系。出于对更北方向宗教势力的对抗,我们可以向家族联盟有偿些重火力装备,或者在贸易条款方面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总而言之,只要北方局势一直保持稳定,“圣血天使”军团就能抽调大部分军力南下,配合“极限战士”军团共同发起进攻。” “我赞成布兰琪市长的意见” 胖胖的葛利菲兹捏了捏油滑的手指,冲坐在斜对面的布兰琪点了点头,说:“我们的财政系统已经趋于完备,对南方帝国的战争,有助于领地内部多余资源的消耗与流通。除了铁矿石与石油,目前绝大部分战略资源我们都能自给自足。弹药和武器装备的产量完全能够满足军队需要。如果战线一直往南推进,后勤供应与运输方面可能会出现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最好能够在圣洛卡城建立新的弹药生产线。当然,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还是在最短时间里,干掉那个该死的帝国皇帝。” “可是,在新占区域的消化问题上,我们没有足够的管理人员。” 坐在葛利菲兹旁边的艾琳娜摇了摇头:“批获得身份承认的候补生,已经进入速成班进行训练。连同前几期毕业的预备者,我们总共还有五百九十七名后备官员可用。黑狱帝国疆域非常庞大,领内人口数量更是高达上千万。我们不可能对所有区域进行统一管理,如果继续沿用本地旧领政策,很难在规定时间内将包括人力在内的各种资源完成整合,更谈不上使用。” “这方面不是问题。” 林翔眼中掠过一丝厉色:“黑狱帝国没有平民,其治下全部都是奴隶。他们只懂得服从,如果反抗。。。。。。那就砍掉这些家伙的脑袋,挂在城墙顶上作为装饰。” “杀戮,不可能解决所有问题。” 艾琳娜忧心忡忡地说:“我们急需大量人口对占领地区形成补充。万一。。。。。。” “你担忧的这种情况不可能成为现实” 林翔重重挥了挥手:“他们都是奴隶。你没有与帝国方面接触过,不了解那种完全奴化的社会结构。除了饥饿,他们唯一惧怕的东西就是死亡。一百、上千、成万,不愿意接受统治或者反抗,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就是全部杀光。哪怕砍光九百万人的头颅,只要剩下的一百万表示愿意臣服,我们也能够得到相当于目前领内百分之四十左右的人口补充。对于龙腾领而言,就已经足够”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事实已经足够清楚。相比文职官员们必须从领地内部抽调物资供应前线,又必须保证领内民众日常生活与资源产出不受影响的烦恼与困扰,包括王彪与杨华在内的各大军职统领脸上,纷纷流露出即将到来大战前的亢奋与期盼。 “再宣布两件事” 环视了一圈围坐在四周的与会者,林翔的话语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魔爪副会长周浩,从即日起组建“白色烙印”军团。军团成员可从辖下军队以及通过身份审核的雇佣兵当中挑选。另外,东部沿海地带,以苍影城卫军为核心,伯尼为首,昆西为副,就地组建“火蜥蜴”军团。其中,两大新设军团,“白色烙印”以渗透及敌后作战为主,尽一切力量在黑狱帝国领内煽动反抗情绪,截断后勤补给,以大量销售“杰特”的方式弱化帝**战斗力。“火蜥蜴”军团完成组建后,沿海岸公路网络南下,占领所有适宜居住的轻辐射水源区。压制黑狱帝国该方向的进攻部队,减轻正面主攻方向压力。所需装备与强化药剂、物资,均由管理委员会按照常量两倍下发。重要军职的具体人员安排,由我稍后指定。” 着,他推开椅子站起,在条形长桌旁边的空地上来回踱了几圈,慢慢走到距离最近的一扇落地窗前,凝望着远处也许永远不会产生变化的阴沉天幕,一字一句地说:“生存,从来都是从血腥与烈火当中获取。没有人天生就喜欢杀戮,我们只能用别人的死亡,铺平脚下的存活之路。虽然充满尸骸遗骨,虽然要背负上更多的罪恶,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想想我们的家人、爱人、朋友,再想象那些我们费尽心血才建立起来的繁荣与城市。这个世界不存在什么秩序,法律与权力,只有从别人的血肉基础上才能建立” 第三百一十节 暗手 随看来自领主的命令逐步下达,整个龙腾领,已经变成一台高速运转的庞大战争机器。 六五七一基地的所有武器生产线开始全力运作。连同封存在仓库当中,经过检修确认仍旧可以使用的部分,一星期内,总共有四百七十二辆“毁灭”主战坦克分配到各个军团列装。多功能步兵战车与装甲运兵车数量要相对略少一些,也达到了三百六十一辆的庞大数字。由于缺少足够的cào作人员,这些令人畏惧的钢铁载具,最多只能产生出与数量对应约莫半数左右的威力。其余的部分,大多充当装甲速成班的训练教具使用。 基层的武器装配车间,能够产出“直二十五型“武装直升机和“歼三十九型”全天侯战斗机。得益于中央电脑当中储存的训练手册,龙腾领刚刚组建的空军,总共拥有八十九架直升机能够升空作战。这些战机cào作人员训练时间很短,按照旧时代严格的教学标准,他们只能勉强算作最初级别的学员。目前,整个航空大队用于作战的直升机根本谈不上什么编队。毫无战术可言,充其量只能进行最简单的飞行。至于对地攻击。。。。。除了少数几名jing英能够在近距离内依靠电子装置准确命中,其余人员命中率大约只能保持在百分之四十左右。 从实际意义来看,这样的一支“空军“作战效能显然大打折扣。但它们却能够给予对手强烈的危机感和心理恐惧。通过记忆灌输和废墟当中搜寻到的黄书籍,新生代人类知道在那段已经毁灭的历史中,曾经出现过“飞机”、“宇宙飞船”、“卫星”之类能够自由翱翔于天空的机械产物。但知晓并不等同于在脑海当中存在有实际影像。亲眼目睹的震撼,充斥于耳膜的强烈空气震dàng,无法抵挡也没有武器能够对抗,盘旋在头顶的金属死神,会令所有与之次接触感到难以言语的绝望。 由“歼三十九型”高空战斗机编成的飞行训练班,已经接受了两个多月的教培。与直升机大队不同,林翔要求战斗机飞行训练保持机密(万松。因此,六百多名受刮人员必须在电子模拟舱中呆上一年,甚至更久。林翔不知道红sè共和军或骷髅骑士团是否拥有轨道卫星之类的监控设备,但他们肯定拥有雷达。高空战斗机目标太大,其中含有的科技水准远远超出废土世界人类能够拥有的平均数值。没有绝对把握形成压倒xing攻击优势的情况下,高空战斗机大队的存在状况必须隐蔽。 。。。。。 巨大的全钢战斧斜chā在地面上,闪烁着金属光泽,表面偻刻着增加摩擦细密花纹的粗大握柄,牢牢紧纂在王彪粗壮硕大的掌心。 他的变异情况越来越严重。 也许是生物选择或病毒进化的缘故,王彪的右臂开始膨胀、增长。其体积足足超过左臂三倍以上,弯曲与灵活程度却丝毫不减。厚重粗糙的皮肤,已经变成布满角质层的结缔状层面。伸张直径超过三十公分的右掌,能够轻巧挥舞钢斧近身高速战斗。至于空出的左手,则直接控制ax步龘枪做长距离shè击。为了便于攻击,斜背在王彪身后的突击步龘枪经过特殊改装,足足拥有三个并装曲轴匣,弹容量也达到恐怖的九十。 病毒在战斗过程中,会因为血液流速骤然加快,大脑思维机能受到死亡与狂暴冲动影响,进而促病毒以更加适合人类运动的方式产生变异。 这已经是从龙腾领所有血液改造战士身上得到的验证。 无论已经进化为寄生士的高级异能,还是仍然徘徊在普通进化等级的士兵,均不同程度在力量、速度、大脑思维三方面出现特长xing偏移进化。其中,绝大部分是类似于王彪的力量型突变。显著状况就是身体主要受力部分更加巨大、肌rou膨胀、骨胳出现非正常xing速生。这种转变明显不符合地球高等生物左右对称的平衡标准。却并没有对异化个体造成影响。他们的日常生活与行动与变异前没有任何区别。单侧面增加数十公斤的重量,与整体仍然保持协调。这种状况令兰德沃克和刘宇晨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只能惊叹于存在宇宙与自然之间,也许永远无法为人类所能探究的神秘。 “你真的打算与那些骷髅骑士全面开战?” 站在几只相互堆叠的金属弹龘yào箱前,王彪仔细地检查着身上的各种装备,伸展尺度惊人的右手掌心里,握着十数枚沉甸甸的通用步龘枪弹头,一一填塞进握在左手中的空弹匣里。 “废土世界从来就没有宣战这种说法。杀人,不需要太多借口或理由。黑狱帝国与龙腾领之间,只可能有一个势力能够存活下来。为了不被人当作战利品悬挂在木刑架上当作摆设,我实在没有第二种选择。” 林翔的声音像往常!样悠扬悦耳。 “你的意思是只攻击黑狱帝国,而不针对骷髅骑士团?” 王彪敏锐捕捉到他话语当中的潜藏的含意。 “无论骑士团还是“救赎”,都不是我们目前能够对抗的庞大势力。” 从箱子里拿起一枚弹头,对着从窗外透入的那缕阳光看了很久,林翔淡淡地说:“前,是一个从旧时代延续至今的庞然大物。后贪婪而jiān诈,妄想取而代之,却因为力量不足只能暗自蛰伏。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将水搅浑。黑狱帝国是一块féirou,“救赎”为了获取力量,不惜放弃对我们的支持。平心而论,阿芙拉这样做并没有错。她必须为自己所在集团考虑,从骑士团内部分配到物资,也只能提供给最具有展潜力的附属集团。从接受最初一批援助的时候,她就一直要求龙腾领以北方“上帝之剑、,作为主动方向,如果不是因为家族联盟居中形成缓冲,我们与那支宗教武装已经产生最直接的武装冲突。我很少相信世界上存在“运气”这种事。但黑狱帝国和洛克的出现,却让我真实感受到自己运气好得惊人。呵呵!在没有任何消息外泄的情况下全歼一个军团。。。。。。这种情况的确很难复制。” “我们的兵员平均素质高于帝,数量上的差距却高达八倍。你打算怎么办?再次下达新的征召领?还是派出全寄生士部队作战?我得提醒你,即便这种两方法同时使用,在直面对敌的局势下,即便胜了,我们仍然伤亡惨重。” 将手上装满的弹匣用力卡进枪身,王彪转过头,忧心忡忡地问。 “放心吧!我手里还握着几张没有使用过的底牌。” 指尖微转,狭长的锐形弹头轻轻在掌心来回掂动。感受着那点从弹身中央隐隐透出的凉意,林翔抬起头,迎着王彪那张认真而沉重的面孔,释放出令人非常舒服,如同阳光般和煦的微笑:“洛克说过,控制黑狱帝国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取代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 两个刚刚完成基础训练,获得完整装备的千人战斗大队,由王彪亲自率领,从隐月城出,前往圣洛卡城。连同上个星期已经抵达的三千名士兵,集结在龙腾领南面的“极限战士”军团,其数量已经突破了九千。 杨华麾下的“圣血天使”军团主力,半个月前已经离开奥特城南下。按照参谋部制订的计划,他们将沿着旧公路直接chā入龙腾领西南方向,穿过无人居住的重度辐shè区,直接威胁黑狱帝侧侧翼。至于奥特城,守卫部队只剩下两百名军团士兵,以及一千名刚刚从领地内部征调的城卫军。 这的确非常冒险。 按照参谋本部的战力计算如果家族联盟有所异动,或在某种突因素驱使下,集中全部军队动攻击,奥特城根本无法抵挡。一旦这座拖守北方通道的要碍被攻陷,隐月城以北属于旧索斯比亚领地内的所有城市,再也没有成建制的部队能够形成防御。 第三百一十一章 逆影 预知未来,听上去很有此空幻虚假,难以捉摸。人类究竟有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在旧时代,这是一个倍受权威与学者关注、争论的话题。 熟睡中的梦境,人类往往会“看到”一些似曾相识,却又非常陌生的地方。睡梦中出现的场景通常都很淡化,清醒之后的记忆印象也不是很深。但在大肚皮层当中,仍然保留着关于睡梦中相关信息的一些微末细节。几天、几月、或者几年,当做梦者本人偶然身处与梦境中对应地点的时候,会惊讶地发现现实中经历的这一切,自己似乎早已知晓。而大脑中残存的记忆片段,也会因为现实与虚幻相互映证,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透明。 这也许就是预知未来的一种最具体表现。它并不直观,预测得到的结果往往会因为睡眠的关系导致模糊难辨。但这种情况的确存在着,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过同样经历。旧时代研究人员对于“预测“之类的说哧之以鼻。他们认为这属于非科学xing质的通灵或者mi信。可他们也无拿出足够证据表明自己的正确。 孰是孰非,已经随着旧时代毁灭变得不再重要。谁也不知道被病毒当作宿主的寄生士,究竟能够演化出多少种奇特异能?但对于“救赎者”集团而言,克劳德显然是一名极其重要的成员。他的确能够预知未来,虽然表述语言和方式不是非常透彻清楚,却也能够让人明白其中蕴有的含意。 在“救赎者”的相关事件存档库中,连同林翔在内,克劳德总共预测了四起事件。前面三件已经被证明切实有效,与事实发展吻合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然而这一次……对于他用生命为代价从废墟深处带回来的这今年轻人,集团高层,包括阿芙拉却普遍报以怀疑——一一一龙腾领的发展与综合情报显示,林翔并不具备能够对抗骷髅骑士的特殊异能。在这个进化人已经远远超越普通人类,成为地球新的统治种族的荒凉世界,普通人,其实就是“弱者”的代名词。 没有任何事物是绝对的。尤其是异能这种事情,还需要大量研究试验进行反复论证。人们只知道世界上有这种情况存在,却无nong清楚实际产生的原因。怀疑、不解、猜测……很自然的,克劳德此前预测成范例被选择xing遗忘。“救赎者“高层以更加理智和现实的眼光看待林翔。比较加之双方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差距……与其花费大量资源扶持一个没有前途的龙腾领,不如加大对黑狱帝国的支持力度。让它们彼此拼杀、争斗、并吞。从而产生出统一、强大的**体。 索克上尉无权质疑集团上层的决定。他只能服从。 但他同样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而且,他亲眼看到过,脑海当中牢牢刻划着克劳德亲手jiāo给自己,又被集团高层判别为无效的预测记录。档案袋里的纸页上,只有一句话。 “那个叫做林翔的年轻人,背后,笼罩着一层金sè的光。”…… 灼热的空气,耀眼的到日。没有一个人,四下也不见敌人踪影,只有远处圣洛卡城边缘的砖混结构警戒塔高高耸立着,勉强能够看到一抹淡黑的影子。 上万名隶属于黑狱帝国第六军团的士兵,在恶毒、干燥的热làng中艰难挪行。肩膀上佩着银sè微章的军官往来于队伍当中呼喝号令,咒骂、踢打着那些已经出现中暑迹象,体力不支的士兵。 站在刚刚搭建起来的临时军帐中,巴里奥克脱掉身上被汗水浸透,与皮肤完全粘合在一起的计衫,带着被酷热烘烤得几乎发疯的强烈yu望,将自己长满狮鬃般蓬luàn头发的脑袋,狠狠chā进装满清凉净水的铁皮桶,彻底淹没。 悬挂在帐篷撑架上的温度计,红sè水银柱顶端已经超过摄氏四十一度的指线,正朝着更上一格的“四十二”字样拼命、缓慢攀升着。 时间已近秋季节,天气却仍旧炎热得足以活人烤熟。在这种酷热的环境中行军,简直就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军团驻地外围,第一层防御圈已经建立。严格来说,那其实只是利用车辆与地形设置的临时xing火力点。装甲团和炮兵大队仍在路上蹒跚由于缺少足够的车辆用于运输,巴里奥克不得不将装甲部队与炮兵混编,用那些履带厚重的坦克作为牵引,拖搏着火炮在道路上缓慢而行。这种奇怪的配置,在旧时代任何军队中都会被当作毫无战术与戒备思维的愚蠢之举。然而,巴里奥克对此完全能够作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荒凉的废土世界,拥有一把做工粗糙的火yào枪,就意味着能够成为一个xiǎo型定居点的首领。很多时候,坦克这种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作战兵器,根本不雷要直接加入战斗。它们通常只出现在战场外围,凭借巨大恐怖的金属身躯,以及高高斜挺的巨天炮管,就足以令每一个看到它的对手不寒而栗。 没有遭到攻击,迄今为止,所有状况都保持平静。唯一令人感到不安的,就是一直没有与第八军团取得联系。 浸没头皮的凉爽,延着密集分布的神经末梢迅速传递到大脑,驱散酷热带来的疲劳,使萎靡不振的意识骤然感受到刺激,重新恢复清明与亢奋。 “呼” 从水桶中拔起头,朝后重重一仰,被发丝挥洒成无数点滴的水珠朝着四周luàn溅,在干燥的尘土之间失落变成一个个微黑sè的泥点。接过从副官手里递过的máo巾,巴里奥克仔细擦拭着残留在身上的cháo湿,头也不抬地问:“与第八军团联系上没有?他们的位置在哪儿?” “第八军团一直没有回复” 副官是一个身材火爆的金发nv子。由于天气炎热,她只穿着用高弹材料制成的汗衫和短裤。薄而狭窄的墨绿sè布料下面,高高凸拱着尺度惊人的ru房平直修长的双腿皮肤白得晃眼。暂且不论她是否真的拥有与副官职位匹配的实力,单就身材与相貌来看,倒也完全符合绝大多数男人的审美标准。巴里奥克没有像往常一样脱掉裤子,要求副官跪在地上含住shēngzhi器给自己**。他疑惑地朝着帐篷敞口走了几步,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北面圣洛卡城所在的位置,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奇怪……我们已经抵达第八军团的驻扎坐标。玛勒福这个混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紧跟身后的nv副官恭敬地说:“也许,八军团已经转移驻地。只是因为环境限制或者其它什么原因,没能及时发回联络信号。” “说不定……是为了抢——” 巴里奥克目光yin沉地盯着远处模糊的警戒塔,握了握拳:“按照皇帝陛下颁布的条例,首先攻入敌对城市的部队,拥有三分之二战利品的分配权。据说,那块北方领地非常富庶。我很了解玛勒福,这家伙做事情根本不择手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一定是要求我们向这一方向靠拢的同时,也悄悄带着第八军团从其它方向发起攻击。有人帮助看mén,这头野狗自然能够肆无忌惮放心饱食可口的美餐。” “那我们是不是也需要同时作出反应?” 副官认真地问:“我们已经按照骷髅骑士的要求移动到指定位置。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否应该向帝都方面报告?” “帝都……” 巴里奥克那张满是横rou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他刚刚从嘴唇中吐出这两个代表权力与威严所在地的字,想要籍此发表一通充满自己独立思维的演说,却被一名跌跌撞撞从外面冲进帐蓬的中尉军官彻底打断。 他惊慌失措地扶住随时可能从头顶歪落的军帽,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声狂呼:“阁,阁下……刚刚收到从常都方面发来的最新指令。第,第八军团已经全军覆灭。陛下命令,命令我们立即撤退——”话音未落,沉闷的空气中骤然响起刺耳尖啸。充斥着炎热的荒野上,立刻腾起一团轰然爆开的火烟与气làng。仿佛这是一个信号,巨响隆隆、大地撼动,烈焰从第六军团的驻扎区各处纷纷喷涌而出,混成一异嘈杂。轰雷般的爆破滚过四散奔逃的人群,伴随着泉涌而出的沙雾和火焰,四处开花。轰击如此密集而迅疾,最终混成同一的嘶吼。一片片烟火shè上天空,化为一公里一公里滚过的爆炸幕墙,扫过车辆、帐篷、工事,向前延伸,将密如蚂蚁般的人群彻底吞没。 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打luàn了巴里奥克的阵脚。斗打响了。浓密的烟雾阻隔了视线,满载补给物资的卡车歪到在路边,表面燃烧着熊熊烈火,几名身穿帝**制服的乘员们连滚带爬,跑进旁边的岩石背后,大口喘息着。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恐惧而震惊地发现被浓烈烟火笼罩的北面方向,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个手持武器,在重型战车掩护下缓缓前移的黑sè身影…… 皇宫,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 这里,仅仅只是一幢表面涂刷着白sè颜sè的屋子。两层,欧式风格,拥有前庭与后院的核心屋栋顶端,延伸出一个jing致漂亮的阳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环绕在建筑周围,每间隔十米便指朝向外的联装机炮防卫塔。 但不可否认——这座被称之为“皇宫”的建筑,占地面积的确宽敞。只是,与前庭后院近万平米经过修剪的绿sè草相比,矗立在绿化带中间,被纵横两条通道jiāo叉连接的白sèxiǎo楼,所占据的位置,仅仅只有总面积的数十分之一。 玛勒福的头颅高高悬挂在房梁顶端,被一根细长的黑sè铁链索垂平来,停留在距离地面大约两米左右的位置。被石灰处理的脖颈断面上,塌露出几条发黑变硬的干化肌rou。 周围的皮肤已经全部皱缩在一起,相互jiāo叠,簇拥着从颅腔中突兀伸出,坚硬开裂的脊椎骨。 距离头颅三米多的房屋中央,矗立着一尊颜sè金黄的巨大王座。这个沉重的坐具,反shè出充满you惑力的金属光泽。它似乎完全用昂贵的黄金打造而成,却也不排除是以廉价石头为底,表面镀上软质金箔的制作方。但是不管怎么样,它能坐,能让人感受到威严与尊贵,这就已经足够。 占据王座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皮肤很白,他仰靠在王座上,轻轻握住左右两端的冰冷扶手,上身衣扣半敞着,露出健美发达的胸肌,还有曝露在皮肤表面淡金sè的柔软máo发。脚上的高腰军靴擦得铮亮,墨绿sè军裤边脚扎进靴筒,修饰出粗犷坚硬的男xing线条。 他紧盯着悬挂在自己面前的那颗头颅。灰sè的眼睛里,释放出森冷凶厉的冰冷目光,仿佛一头刚刚发现猎物的秃鹫,分毫不让地与玛勒福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翻白眼珠对视着。 “他是怎么死的?” 这话并非自言自语,而是专mén指问跪在王座台阶下面的洛克。 “当时有两名寄生士出手。一个八星,另列一个则与玛勒福军团长实力相当。按照那名年轻领主的命令,他们打穿了军团长的身体,挖出心脏。割下头颅jiāo给我带回。同时声称一一一一绝对不会服从帝国方面的任何要求。想战,便战。” 洛克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双拳紧纂,并向排列的指背死死撑住大理石地面,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其中还夹杂有轻微的牙齿磨合声。即便隔着很远,也能够清楚感受到他身体内部蕴含着随时可能爆发的仇怒烈焰。 “陛下,请允许我率军出战,为玛勒福军团长报仇——” 王座上的男子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某个困扰已久,却没有实际答案的问题。 过了近五分钟,男子抬起右手,用指尖在半空中虚点了点,面无表情地说:“你……先下去吧!” 洛克显然非常熟悉男子的作风。军靴撞击地面的声响,已经随着洛克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王座上男子平展的眉头却越来越皱,紧紧拥拧成被巨力挤压而成的高山与深壑。 “这件事情……似乎和预料中有些冲突。那名年轻领主控制的力量,也许,要比摆在明面上的多得多。否则,他绝对不敢在这种时候直接杀掉玛勒福。而应该像被灭杀的费迪南德一样,选择臣服与贡奉。”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第二个说话对象。 从窗外透shè进来的阳光,笼罩了王座正面,将两米多高的沉重座背,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黑sè斜影。“看待事物,不能单从某一方面进行判断。龙腾领的反渗透工作的确非常出sè,但这并不能够掩盖其内部虚弱的实质。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就是外强中干。” 被yin影笼罩住的墙壁上,忽然裂开一道狭窄xiǎomén,走进一个柔弱的nvxing身影。她头上包裹着从衣服背领上翻起的面罩,遮挡住直接shè向头部的绝大部分光线。直到走近王座,转过身的刹那间,一缕面罩缝隙中穿过的阳光,终于曝露出阿芙拉那张如同旧时代居家主妇般淳朴、厚道的脸。 “你的意思是……杀死玛勒福,只是他们表演给我们看的一场秀?” 王座上的男芋仍然紧皱眉头。“根据我得到的情报,龙腾领驻扎北方的军队已经全部南下。领内各城市的驻防部队也一再chou调。他已经把南方当作主要战场。这也与我们计划中推演的发展局势完全一致。他虽然拥有数量庞大的jing锐进化部队,总体规模却只有你掌握的军队数量五分之一。尤其是最关键的寄生士,也只有区区不到三十人。加上由我签发、调运过来大量后勤物资……这场战争,你稳赢不败。”“稳赢?” 男子摇了摇头,说:“第八军团已经不存在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今年轻领主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是长达一个星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八军团的命运已经注定。” “不过区区一万名奴隶而已……”阿芙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武器,有足够的强化yào剂,你随时都能够编成上百万的军队。我承认,在军力对比方面,我的确xiǎo看了龙腾领。但他们不可能一直拥有运气,也不会一再给我们带来这种意外。该是你的友西,谁也不可能夺走。“ 第三百十二节光者 (今天和朋友争论了半天关于段林希究竟应不应该拿超女冠军的问题。结果发现我对这个戴黑框眼镜实际长得像男人的女人越来越没兴趣。没胸没屁股没脸蛋。。。当然这是老黑我自己的审美观。只是不明白从小春小曾再到现在的小段,都是些不像女人的女人爬得很高。也许,为了适应大众独特的审美观,某天我很可能会被逼着去做手术,想想就觉得很寒。。。求月票求推荐票) 当巴里奥克被两名寄生士卫兵拽住胳膊,像死猪一样扔到林翔面前的时候,这片泥土下方掩盖着第八军团所有士兵尸体的土地上,已经再次堆满破碎的骨肉内脏,以及冒着黑烟滚滚燃烧的车辆残骸。 战斗,比林翔预料中结束的要更快一些。 整片荒野都被巨大的爆炸所震撼,从地底和天空**出来巨大的火球,将整个世界燃烧成一片比地狱更加恐怖的火海。死亡,并不完全来自于设置在圣洛卡城内的重型火炮集群,更多的,则是提前预埋在地底,数量多达十余吨的高爆炸药。 林翔并不知道第六军团的行进路线。他只是凭着直觉,在掩埋第八军团残余尸骸的同时,将炸药一起填埋入土————这片原野周边没有水,荒漠化程度非常严重,与其花费大量财政预算与力气进行效果未知的耕地化改良,不如直接将其变成充满死亡的可控式雷场。即便这次第六军团能够避开,仍然可以用作对付来自黑狱帝国的其它部队。 巴里奥克很不走运。 军团长所在的帐篷,正好驻扎在两箱定向遥控的tnt炸药正上方。以他拥有高达七星级别的寄生士体质,完全可以在死亡能量从地下轰然爆起的一瞬间躲避开来。然而,从天空落下的数十枚一百五十五毫米炮弹,却彻底封死了前后腾挪的所有空间。 但这并不是导致巴里奥克重伤被擒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因为炎热,身体刚刚接受过冷水浸泡,部分思维被金发美女副官吸引,主要思维被突然冲进帐篷的军官骤然打断,还有从其口中喊叫出来,令人难以置信的第八军团覆没噩耗,皇帝本人亲自下达的撤退命令总而言之,上述种种对思维意识产生严重影响的条件,只要有其中一项不成立,巴里奥克都有可能从震爆连天的战场逃脱。 旧时代与废土世界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没有“如果”。 双腿与臀侧被完全炸烂,膝盖以下的部位荡然无存,腹部右侧的肌肉组织全部崩裂,露出一个直径超过十厘米的恐怖血洞。隔着已经变成布条丝缕的制服,可以清楚看见随着呼吸节奏轻微蠕动的黏腻肠管。如果不是凭着最后一点点直觉意识到恐怖能量从地底喷薄爆发带来的严重后果,被爆炸彻底吞噬前不顾一切朝核心波及圈外跑动出五米左右的位置,巴里奥克此刻早已变成一堆无生命的肉酱骨渣。 活着,却比死更加凄惨。 不仅仅只是巴里奥克。除他而外,还有另外三名同属于帝国方面的寄生士高阶军官被擒。他们都是在大爆炸中猝不及防受了重伤。情况最严重的一个,整个臀部及左侧肩膀被全部炸飞,四肢只剩下右臂,身体器官均出现不同程度受损。清扫部队从战场遗骸中搜寻到他的时候,这名寄生士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不是医官用紧急维生设备封闭所有创口,即便依凭强悍无比的变异体质,他也只能像普通人一样,血液流尽内脏技能衰竭而亡。 强虽强,但本质终究无法摆脱“人类”这两个字的范畴。何况,并不是每一个寄生士都能如同林翔那般拥有再生异能。重伤、流血,一样会死。 努力睁大被鲜血充斥的眼眶,巴里奥克拼命摇晃着头发大半已被烧焦的脑袋,在旁边警卫死死按压下疯狂挣扎,如同狂狮般雷鸣咆哮:“放开我放开你们这些卑微肮脏的杂/种————” 林翔缓缓走上前来,猛然伸手抓紧巴里奥克的头发,将整个头部朝后狠狠反推,露出一片被绷紧到极致,在薄薄皮肤下面艰难吞滑的凸三角形喉结。 “没有受到邀请,就主动进入我的领地。我实在找不出能够释放你的理由。” 林翔的声音如同水波流转,说不出的悦耳清丽。 是帝国的军团长。我,我要求你们,必须给予我,与身份对等对等的待遇————” 挣扎,给重伤的身体带来更加猛烈且无穷无尽的痛苦。被巨力朝后猛推的动作,使巴里奥克感觉与脑颅相连的颈锥快要被活活拧断,被挤压到封闭边缘的喉管随时可能造成窒息。刚刚从大爆炸中侥幸逃脱,再次品位到濒死感觉的滋味儿并不舒服。他必须想尽一切方法改变自己目前所处的现状。与非主观愿意的强迫性死亡相比,哪怕是像粪坑里依靠屎尿的肥蛆肮脏、腐臭的活着,也是一种被强烈期盼的幸福。 低头,凝视着巴里奥克胸前那枚代表军团长身份的银制阶级章,林翔如同铁线般坚硬的嘴唇逐渐开始柔化,露出一丝带有讥讽意味的笑。 “放心吧你不会死。” 回答,让巴里奥克高高悬起的心脏,终于沉重掉落在实处。然而,从林翔口中说出的第二句话,却使他粗糙的面皮上立刻流淌下恐惧震惊的冷汗。 “你是非常优秀的实验材料,你会活着哈哈哈哈健康、无忧无虑地活着。” 艰难地咽下一口发粘的唾液,巴里奥克瞪圆双眼,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似是呻吟,又仿佛是在暴怒或者恐惧,战战兢兢地问:“你所说的实验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林翔松开扣住巴里奥克头发的手,捻了捻几根被生生拔下的毛发,轻轻拍了拍手,露出一个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到你见到医生,自然就会明白。” 全歼,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军事名词。 对于一个拥兵数量过万的军团,仅有不到六百人从包围圈中侥幸逃离。以数字概率和各种军械装备、辎重物资方面来看,完全符合“全歼”的定义和标准。 全歼黑狱帝国第八军团的战例的确很难复制。即便战斗区域周边存在着大量不可穿越的重度辐射区,仍然需要足够详细的情报与兵力分布配置图表,才能在关键部位安排负责阻击的伏兵。不过,考虑到帝国方面已经察觉龙腾领的异动,对各军团进攻方向纷纷做出调整,以全部歼灭作为封锁信息的方法,已经不能够继续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装修豪华的圣洛卡城主办公室里,以林翔为首,包括王彪、杨华、克拉斯诺夫、卡尔文等十余名同为“极限战士”军团官员的寄生士,纷纷围站在一张边长三米左右的方形木桌旁边,仔细关注着摆在桌面上,经过放大与清晰化处理的一摞照片。 龙腾领空军部队仍在接受训练。在没有卫星等能够进行太空遥感技术的载具支持下,对地面部队行进方向的侦察,只能依靠洛克队长留下的各军团驻地坐标,以及从六五七一基地派出的高空无人侦察机。 黑狱帝国第七、第九、第十三个军团,已经停止了继续进攻的迹象,分别回缩到距离圣洛卡城与东部沿海轻度辐射区大约一百二十公里左右的位置。负责朝向帝国南面攻击的另外五个军团,也在两天前掉转方向,进入帝国腹地,沿旧公路一直向北推进。显然,连续两个军团被歼,已经触动了帝国高层那根傲慢的神经。他们正在拼命集结兵力,想要以绝对优势的重兵集团如同海啸般碾压过来,将北方这片拒绝接受并吞的领地彻底粉碎。 “极限战士军团的第三批补充人员已经抵达,连同“圣血天使”军团主力,目前,我们可以自由调用的机动兵力超过一万两千人。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各装甲团与陆航大队。当然,帝国军在人力资源与兵力数量方面占据绝对优势。他们甚至能够从“救赎者”集团获取数量巨大的物质援助。如果帝国方面一次性集结多个重兵集团发动全面攻击,我们拥有的单兵精锐优势,很快就被对手超过十倍以上的数量抵消。不要忘了————龙腾领平民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刚刚投降的家族原有人口,以及从荒野上因为缺乏食物和水被迫加入的流民。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忠诚可言,既不能充作士兵,也不可能配发武装编成后备役。能够用于征召的高等级市民已经达到极限。综合各种有利及不利因素,我们唯一,也是最大的胜机,就是趁帝国南方军团没有赶到指定位置,完成最后集结前,主动出击,以精锐部队为先导,歼灭正在逐步退往帝国境内进行合流的第九、第十两个军团。” 没有人表示异议。 这只是一个根据现有情报与双方力量、资源等因素对比作出的战略指令。具体实施,还需要一系列繁琐复杂的计划。军团、大队、连队、个人每一个微末枝节都需要考虑,任何擗露都有可能导致失败或者全面溃退。 身为负责龙腾总领的最高权力者,林翔非常清楚,将战略构想转化为可能实施的计划,需要花费参谋人员极大的体力与精力。因此,十分钟后,各单位战斗主官纷纷离开房间,开始新的,更加细致的图上演算和各区域战力配置。 两名年轻美貌,身穿军制套裙的侍女快步走进房间,将散落在桌面上的图纸与照片仔细归类,小心翼翼装进几个厚牛皮纸质的档案袋。逐一封存,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这才神情恭敬地送到林翔面前。 林翔并没有类似家族统治者对于女性的特殊爱好,之所以选用女侍,主要是因为在资料归档以及某些微节方面,她们远比男性更加仔细。 “阁下,客人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需要召唤他进来吗?” 一名刚刚递交完资料的侍女半俯着身子,口气谦卑地问。 点了点头,林翔将手中的文件塞进抽屉,从容地说:“去准备两杯咖啡,其中一杯不要放糖。” 几分钟后,当紧闭的办公室大门从外面被再次推开的时候,一个身材中等、壮实的男人,也迈着沉稳坚实的脚步,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已经摆放好的椅子,坐下。 他的头发剃得很短,可以看见细密丛生着无数毛囊的淡青色头皮。个头不高,肌肉却非常扎实。紧紧绷在身上的骷髅骑士团制服胸口,佩戴着代表骑士身份的上尉阶级徽章。就在走进桌子并且坐下的那一瞬间,林翔真切感受到,从对方身上释放出三星寄生士的强大生物气息。 “骷髅骑士通常很少离开自己的城堡。能够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不知道应不应该算做是一种荣幸?尊敬的索克上尉。” 用手指拈起一块摆在餐碟里的方糖,轻轻放进盛咖啡的白瓷茶杯,用银匙轻轻搅动,林翔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坐在面前的熟悉身影。 “你的记忆力不错,还记得我只喝不加糖和牛奶的纯咖啡。用这种东西来作为正式谈话前的开场白倒也不错。” 上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放下,活动着脸部肌肉,慢慢品位着弥漫在口腔里的苦涩与香浓。 斜靠在柔软的皮椅上,林翔没有说话,平静地望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并非不善言辞,只是觉得好奇。 严格来说,对于自己,索克上尉算不上是个陌生人,却也不是那种熟悉到见面就能直接交谈的程度。加之身份、所处阵营、理念等方面的限制划分在很大程度上,林翔其实已经将之列为潜在的对手群体。 “我不喜欢揣摩心意,用相互问候的无聊废话浪费时间,那是一种非常愚蠢的举动————” 索克上尉显然属于那种动作多过口头客套的实际者。他将手中的皮包摆在膝盖上,撕开拉链,从中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文件,重重扔在桌面上,冷冷地说:“我这次来,完全是以私人身份。与骑士团或者“救赎者”方面都没有任何关系。这样的说法,或许会让你感到迷惑不解。但你只要把我当作普通人,而不是思维概念中固定的骷髅骑士联系起来就行。” “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拿起文件翻看的意思。他认真地观察着索克上尉脸上的表情,淡淡地摇了摇头:“你胸前佩戴着黑色骷髅徽章,这是谁也无法改变,并且否认的事实————” “那是你个人的认识问题。” 上尉撇了撇嘴,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克劳德,我也不会专门跑到这里和你说上一大堆废话。但他是我最信赖的人。即便已经死了,我仍然相信他的判断。” “克劳德?” 林翔眼角微微有些抽动,下意识地问:“他的判断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份文件应该对你多少有些用处。但在处理完黑狱帝国方面的压力与事务以前,别指望我能给你任何帮助。我相信克劳德,却不代表对于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要盲目遵从也许,我可能会站在你这边。但是,你必须拿出具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 放下咖啡所剩不多的杯子,索克上尉以不弱于来时的速度和动作,毫无迟滞地从椅子上站起,转身,边走边说:“记住,我现在不代表骷髅骑士团,也不代表“救赎者”,仅仅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对你说这些话。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我只希望克劳德是对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错过。” 林翔不再保持僵硬沉默的坐姿,他抓过桌上的文件,翻开,飞快扫视着目光笼罩的每一行字句。脸上的神情随着被瞳孔摄入的信息量不断变化,在紧张、惊讶、愤怒与思索中来回变化,皮肤颜色也在迅速涌起的潮红与淡白之间转换所有这一切过程,仅仅只是几秒钟。 “请等一等” 望着即将走出办公室房门的索克上尉,林翔极其罕见地用上了一句敬语,口气沉重且认真地问:“克劳德中校的判断,究竟是什么?” 上尉已经扶住门框上的把手,他低着头,沉默片刻,冰冷语调丝毫没有变化:“他说过————你的身上,有光。”v!~! 第三百十三节罔顾 第三百十三节罔顾 善与恶,像白昼与黑夜一样对立着。 光,似乎是界定黑与白的唯一标准。 但,并不绝对。 太阳只在白昼出现,密布在天空中,大概永远也无法淡去的辐shè云,死死封闭着照耀世界的光明。yin沉、黑暗,更多的,则是铅一样的灰sè。 夜晚可能是恶魔的专属乐园。但它并没有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随时可能坠入深渊的地步。皎洁的月光偶尔也会从云层当中探出,为mi路的行人照出一片寒冷冰凉,却能够看清楚崎岖道路的清辉。 有光。。。。。。 林翔不明白索克上尉的这番话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追寻探究,忙于离开的上尉甚至也不给任何机会详谈。但他至少明白一件事————如果文件当中提及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应对计划。 。。。。。。 从厚厚辐shè云层缝隙中洒落大地的阳光,似血般鲜红。 站在鞋底明显能够感受到温度与炽热的沙砾地面上,神情疲惫的海因里希转过头,看了一眼正从身后山脉边缘缓缓坠落的夕阳,狠狠吐出一口夹杂着灰尘泥沙的肮脏浓痰。 他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是在哪一本旧时代书籍中看到过对于晚霞的描写? 华丽的词藻,毫不吝惜的赞美,对即将逝去光明的惋惜,以及对即将到来恬静夜晚的期待。。。。。。就像婉转xiǎo夜曲演奏前的bo尔卡收尾,让人们刚刚从热情奔放的欢快中逐渐平息,另外感受到血液奔腾的躁动慢慢变得冷静,在喧闹与平淡之间作为过渡,靠近黑暗,却仍然牢牢固守着火热血红的光明边缘。 骗子、垃圾、伪诈者。。。。。。 那些旧时代的作家,不是活生生的睁眼瞎子,就是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死亡与黑暗,永远被阳光笼罩,只在想象中编造故事与谎言,不知道恐惧与威胁究竟为何物的杂碎———— 谁他/妈/的规定光明一定代表着正义? 哪个hun蛋说过太阳底下永远不可能存在罪恶? 当权者是手段卑劣的骗子、杀手、强/jiān/犯,民众可能会被愚nong,但他们真实感受到散布在阳光下的凄惨与悲凉的时候,也终究会明白————无论在任何时代,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遗憾的是。。。。。。明白这个道理,实在太晚了。 自嘲地摇了摇头,海因里希tiǎn了tiǎn干裂皴皱到能够看见血丝的嘴chun,神情呆滞地转过身,对着只能照到自己背后,却在正前方地面上照出长长斜影的yu坠夕阳,沉闷地放了一个屁。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为了不被那些追踪者抓到,他没有选择与目的地最近的直线道路。而是沿着一条与附近中度辐shè区临接的旧路,艰难、缓慢地朝前蹒跚着。 说是路,其实就是在纸质地图表面,用红sè记号笔勾画出的一条曲折细线。 沿途没有水,没有食物,也看不到一个活着的人。 这里只有满天飞舞的沙尘,枯死发黄的植物,以及荒凉得令人绝望的世界,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地平线。 这一切,海因里希并不熟悉。 他不是流民,也从未真正体验过在荒野上为了一口水而往来奔bo、流làng的生活。 他是艾拉布劳克家族的继承人,延续了整整近千年百合huā标志拥有者,是控制着家族领地数百万平民与奴隶的唯一主宰。 确切地说,这一切,都是他在两天前拥有的东西。 至于现在。。。。。。它们早已dàng然无存。空幻、虚假,如果可能的话,海因里希甚至愿意用它们去换取一口面包,几滴能够润喉的水。 在饥饿与干渴的时候联想这些东西,只会让疲惫不堪的身体更加难受。 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统统驱除,抬起重若千钧,酸涨麻木的tui,跟随着正前方永远也不可能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影子,机械地朝着地图上看似接近,实际上却仍然还有十数公里远的奥特城慢慢挪行。 垂暮夕阳对面的yin沉天空,从辐shè云中间lu出一抹淡薄灰白的月sè。仿佛有一架rou眼无发看到的隐形跷跷板,前者重重坠落的同时,也将后者高高抬起,代替原本被自己占据的天空坐标。 地面,传来一阵的轻微的震动。 震源来自身后,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接近。 跑———— 连海因里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像发疯一样在荒野上拔足狂奔。 他只穿着一条长度还不能盖过膝盖的棉质睡ku,一件华贵jing美,却并不足以遮风挡寒的丝锻衬衫。 逃离艾拉布劳克城堡的时候,他脑子唯一的念头,就是拼尽一切力量逃跑、存活。至于服装是否符合家族继承人的形象?是否能够对应自己英俊mi人的外表?这些都不在考虑范围。哪怕就算身无寸缕,吊坠着shēngzhi器与白得晃眼的屁股,也必须像发*受惊的驼鸟一样,在坚硬扎脚的沙砾上疯狂奔跑。 来自背后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空气中也传来车辆引擎若隐若辨的咆哮声。海因里希大张着嘴,像脱水缺氧的鱼一样剧烈起伏着xiong腹。近乎衰竭的肌rou与跳跃ji烈的心脏,频频发出必须停下脚步立刻休息的警告,迅速消耗的体力也一再抵制来自大脑的命令。他需要休息,需要放松,可是在潜意识对于死亡与危险的本能感测驱使下,摇晃的双tui仍然保持比走动快不了多少的速度,沉重、艰难地朝前jiāo替移动。 咒骂、喊叫、夹杂着各种莫名其妙的声音,追逐脚步钻进耳朵。其中,也有肆无忌惮的狂笑、子弹划破空气的呼啸、模糊难辨却勉强能够听出带有讥虐意味的嘲讽声。 “继续跑啊艾拉布劳克家的xiǎo崽子————” “你老娘昨天晚上已经被老子活活cào死,快给老子站住,跪下,tiǎn我的shēngzhi器,老子就是你的新爹————” “别一枪打死他,让我们看看这家伙究竟还能跑多远?我赌五百米,两百骷髅元,还有谁想下注?” 两辆形状奇特,显然是用残骸零件拼凑而成的中型改装卡车,带着从车尾滚滚翻腾而起,又被黑暗迅速吞没的浓密尘土,出现在海因里希刚刚跋涉而过的身后。车头大灯直shè出闪亮刺眼的白sè光柱,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逃亡者牢牢罩在中央。空气中不时传来沉闷无规律的枪声,带着刺耳尖啸的子弹从海因里希身侧两边穿过,直接斜钻进沙地,留下一道道笔直的凹形槽痕。 他已经两眼发直,大脑再也没有丝毫体力可供丝毫。剧烈消耗的氧气,使肌rou与骨胳根本无法产生动力作用。当左足脚尖,重重踢上一条半埋在沙地当中干枯植物根茎的时候,失去平衡的身体再也无法保持稳定,只能倾斜着,在陡然掉转的上半身重心牵引下,毫无防备重重摔倒。 干燥的沙子灌进鼻孔,漫进嘴chun,肆无忌惮强占牙齿与舌头之间不多见的缝隙。海因里希下意识地嚼了嚼,有种充斥在悲哀与绝望中的燥末感。 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用力揪住衣服后领,将他从沙地上重重拽起。脆弱的丝质衬衫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狂暴猛烈的摧残,在清晰入耳的“哧啦”声中,被撕裂成几片柔软滑腻的碎料。突然之间失去控制,让已经牢牢抓起海因里希的追杀者觉得很不舒服————就像已经到手的猎物因为自己疏忽大意再次逃脱,片刻的惊讶与茫然过后,愤怒与报复感立刻成为思维意识的绝对统治。他怪叫声一声,高高轮圆手中的枪托,朝着瘫倒在地面上,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动弹的海因里希狠狠砸下。 狂luàn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狂luàn的嘘声与喊叫,炽白的车灯映照着他们,在地面上投shè出一片扭曲变形的黑sè,也照出海因里希额头上那块迅速青淤肿胀的伤痕,以及正沿着惨白面孔缓缓下流,淹没整个右边眼眶的鲜红液体。 “把他绑在车头吹吹风,带回艾拉布劳克城堡。别那么早把这家伙玩死,应该让他亲眼看看自己老爹被砍下来chā在铁钎上的脑袋。还有那些姓艾拉布劳克的xiǎo妞被所有人轮干的时候,表情究竟有多么放dàng————” “应该把他扔进黑窟,奴隶们肯定会非常喜欢这种新鲜rou食。那帮贱/种做梦都想尝尝贵族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我承认,你们的主意都不错。但在这之前,必须先把这家伙带回城堡,由尊贵的骑士大人亲自发落。别忘了,他们需要一个活的艾拉布劳克崽子,而不是被你们nongchéng人rou玩具的废物————” 一个如同铁塔般沉重魁梧,浑身上下散发着八级进化气息的壮汉,分开双tui稳稳站在海因里希面前。狞笑着,挥舞着一根带有锋利倒刺的铁钩,呼啸着破空直下,狠狠扎透他的左肩膀。不等眼睛猛外鼓凸的海因里希从喉咙里发出惨叫,已经拖拽着被钩尖牢牢锁定的骨头,将其整个人从沙地上用力拉起。空置的左手张开,强劲粗糙的五指死死卡住他脆弱的咽喉,张狂肆意“桀桀”虐笑:“五级进化人。。。。。。嘿嘿嘿嘿在我面前就是他/妈/的一个废物。他们只说要你,却没有规定必须健康或者还是一个残废。只要钩断肩胛,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连手都举不起来的渣子————” 海因里希的双眼骤然睁大,在那双漂亮的淡蓝sè的瞳仁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古怪的兴奋与期盼。 壮汉脸上的笑意一滞。虽然不明白在一个濒死者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前后差别巨大的变化。但他多少能够猜到————海因里希那双视线方向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蓝sè眼珠,肯定是看到了某种自己无法观察到的东西。 他猛然转过身,与此同时,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远方,也传来一道粗暴野蛮的枪声。壮汉的头颅被强烈的死亡能量直线贯穿,在无法抗拒的巨大压力下轰然爆炸。他颤抖着松开紧扣住海因里希咽喉与铁钩的双手,如同失去控制的提线木偶,原地倒退,又漫无目的前行几步,终于像失去支撑的山一样重重摔倒。 咬紧牙齿,强忍着从骨**隙中传来的剧烈痛苦,海因里希艰难地抬起渗透出密密麻麻冷汗的额头,从沾满灰尘与污垢的条状发绺当中,看到从远处奥特城方向shè来,亮得眩目的白sè灯光。 那是车灯,接近速度迅猛无比的车灯。 刺眼的白光扎得海因里希瞳孔一阵收缩,但他丝毫不想闭上双眼或者侧身避开光线直shè。甚至,像死人一样苍白的面颊两边,也突显出极不正常,像鲜血一样疯狂晕开的cháo红。 十余辆体形庞大的“勇士”越野车,在的引擎疯狂嘶吼声中着从黑暗深处冲出,带着极其张狂与强劲的态势,在凹凸不平的沙地上起伏腾越,在散碎的岩石表面撒出大片火huā,丝毫没有想要减速的意思,直接扑向两辆停住的卡车。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围住海因里希的追杀者们一阵慌luàn。他们纷纷依托卡车形成掩护,用握在手里的武器对准扑面而来的车队。急促地议论着、咒骂着,猜测陌生来者身份的同时,也愤愤不平扬言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厉害。最终。。。。。。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扣动扳机。 十几秒钟后,来自奥特城方向的越野车队,已经将所有追杀者团团包围。冲在最前面的三辆车猛然刹住,在沙地上以倒侧角度平滑出十几米远,厚重的轮胎斜铲起一片冲天尘土,掩盖了蹲伏在卡车背后胆战心惊的人们,站在车顶上的士兵,也同时牢牢把握住手中控制的重机枪,死死瞄准这些在灯光范围中惊魂不定的家伙。 林翔推开车mén,跳下,慢慢走到已经瘫软在地上的海因里希面前。yin沉淡漠的目光,冷冷睨视着从卡车周围投shè过来那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抬起右手,并拢中、食二指,朝前平平压下。侧立在身后的两名卫兵立刻冲出,分别扶住海因里希的手臂与肩膀,以不弱于平常的奔跑速度,迅速消失在林翔身后。 见状,站在一辆卡车旁边的追杀者首领面sè骤变,握在手中的突击步枪也下意识抬高枪口。但他却并没有被暴怒思维驱使扣动扳机,而是用力地吞咽着喉咙,抿紧嘴chun,朝前迈出沉重而艰难的步伐。 “你们这样做。。。。。。不符合规矩。” 他的说话声显然不如魁梧强壮的身躯那么具有震撼力,音调也趋于干涩:“我知道你们来自南面的奥特城个人,我们必须把他带回去。” 首领不得不这么做。 与刚刚被子弹命中头部当场暴死的壮汉一样,他也拥有强至八级的进化异能。对普通人而言,这已经是相当于神一般的存在。但是在目前这种场合,引以为傲的力量却丝毫不能发挥作用。 他能够感受到从对面这支车队当中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有八级、九级的进化人,还有比这级别更高的寄生士。这些人手里的武器比自己更加先进,崭新。几辆越野车上甚至还装有火箭发shè器。在这种毫无遮拦的平坦地形,被多达十余ting重型机枪团团围绕。。。。。。反抗或者违逆对方的要求,只有死路一条。 林翔穿着一身深黑sè的紧身战斗服,紧贴肌rou的高弹面料,将那具充满爆炸力量的男xing躯体,用粗犷线条完美地勾勒出来。从额前垂落下来的发丝被夜风吹抚着,飘散开一层如莹若雾的朦胧,却丝毫不能掩盖从yin狠目光中直shè出来的狰狞。 “杀光他们————” “不,你不能。。。。。。” 冷厉残忍的命令,与绝望震惊的尖叫同时响起。瞬间,已经被如狂风暴雨般响起的沉闷枪声彻底掩盖。穿透能力惊人的弹头,在卡车与人体表面钻出一个个深可及目的dong。被打得仰面倒翻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去十几米远。飞溅的钢铁碎片当中,绽放开一朵朵灿烂耀眼的血仅只过了不到两分钟,所有追杀者已经全部趴倒在血泊之中。而那两辆用各种零件拼凑而成,似乎随时可能散架的卡车,已经彻底变成两堆无法发挥作用的废铁。 “谢谢。。。。。。救了我。” 卡在海因里希肩膀上的铁钩已经被取出,赤/luo/的身体,被白sè绷带缠绕出一个绕过xiong口的斜三角。他默默注视着背朝自己站立的林翔,认真地说。 林翔仿佛没有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大步走向自己的座车。直到再次发动引擎,黑暗荒野上再次充斥着嘈杂机械噪音的时候,才嘴chun微动,轻轻自言自语。 “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 第三百十四节迷茫 海因里希与林翔之间并不存在友谊————如果不是需要艾拉布劳克家族成为联盟首脑,稳定北方局势,林翔根本不会浪费改造药剂,把这个尚有利用价值可供挖掘的家族继承人,变成自己的同盟军。 很难说清楚这种反感究竟来源于什么?也许是因为从旧时代就存在于脑海深处,对于权贵与官员的厌恶与憎恨,潜意识中延续到与自己并无过节,也谈不上仇恨或者敌对的海因里希身上。 腐败、肮脏、财色交易、凌驾于所有平民头顶的特权 林翔比谁都更明白所谓“民主集中制”的真实含意。 在无数党委书记的合法解释下,“民主”其实就是旧时代社会制度当中,一团被高位权力者肆意践踏,当作遮羞裹住裤档的发臭烂布。重点则在于“集中”。千万平民的要求与抗议,都必须服从于“集中”这面冠冕堂皇,实际上却只是为头戴红色高帽猪狗野兽服务,专属于党员特权的旗帜之下。 林翔曾经非常崇拜那些从战争年代走来的伟大人物————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和领跑者。那种对于马姓大胡子与俄罗斯列姓秃顶主义的狂信,已经转化为支撑国家与民族从废墟中重新崛起的力量。但这种优秀特质却没有一直延续,前后不过几十年,最长不超过四代人,勤俭节约与廉政自律道义荡然无存。 林翔非常疑惑————如果建立新世界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让后人在不堪忍受欺压的状态下,再次爆发出一轮新的摧毁性**,那么为何不在当初就直接建立帝王制度?而一定要用上“民主”这块肮脏腐臭的布呢? 也许是因为红色共和军,或者是本能意识当中对于上位者的憎恶。林翔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家族势力当中的任何成员。即便是主动向自己示好,愿意成为北方联盟与龙腾领联系纽带的海因里希也不例外。 但,自己却必须救他。 前方仍然一片黑暗。 太阳不会因为死人或者爆炸而惊醒,缩短沉睡时间突然跃升天空。荒野的夜晚,像平常一样散发出血腥与腐烂的气味儿。渐渐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一颗颗闪烁的绿晕————那并不是价值昂贵的珍奇宝石,而是从嗜血好肉野兽眼中释放出来的原始欲光。腐狼、或者是成群结队的鬣狗。弥漫在空气中血的味道,刺激着它们灵敏的嗅觉器官。即便是坐在奔驰飞进的越野车上,也仍然能够感受到成百上千只脚爪足蹄奔跑发出的震撼。 当天色转明,阳光重新普照大地的时候,沙地上再也看不到丝毫血肉尸骨。即便是从死者肠子里流淌出来,混合着血水的屎尿,也会成为腐狼口中难得的美餐。 腐狼吃屎,人也一样要吃狼肉。说不上谁比谁更加肮脏,只是为了活下去。 握住方向盘,足尖半踩油门,速度表上的红色指针,牢牢固定在时速八十码的刻度。只有当轮胎碾过地面障碍或者凹陷,发出剧烈摇晃与震荡的时候,针尖才会左右摇晃着,像骤然注射了大剂量“杰特”的瘾君子剧烈颤抖。当一切重新恢复平静之后,又继续重复着自己保持稳定的沉默。 按照海因里希的要求,他被转到林翔的车上,坐在被两名卫兵牢牢看守的后车厢。 “谢谢你,救了我。” 从上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多小时。这句话被翻来覆去说了十几遍。仿佛这是他唇舌中能够发出,唯一成串连句的音节。 林翔一声不吭望着从正前方不断后掠的景物。回答没有任何意义,他也丝毫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 索克上尉送来的情报非常及时————那份文件清楚标示着,阿芙拉已经彻底终止对龙腾领的所有支援计划。同时派出联络部队,就整体战略部署与北方家族联盟进行谈判。其目的只有一个:联盟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全力出兵攻击龙腾领后方。必要情况下,甚至可以与“上帝之剑”进行有条件的合作或者让步。总而言之,必须让龙腾领首尾不能相顾。如果林翔集中兵力对付南面方向黑狱帝国的威胁,那么来自北面的联盟军队,则能够趁势攻取原本属于索斯比亚的大片领地。 很疯狂。 很恶毒。 也很有效。 林翔的确没有那么多兵力用于两线作战。为了稳定北方局势,他命令管理委员会与家族联盟订立了一系列贸易协定。其内容,均在只能勉强保证运输、人工消耗的情况下,以极低价格与联盟方面进行资源交换。这份商业协议给联盟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北方局势趋于稳定。至少,在与南方方向作战的时候,不会从背后伸出一把锋利的刀子。 阿芙拉此举,将林翔逼到没有任何后退余地可言的绝路。也意味着,龙腾领与“救赎者”集团之间,再也没有商讨议和的可能。 幸运的是,正如此前对王彪所说的那样,林翔手中还握有几张旁人不为所知的底牌。 “改造人计划”已经通过试验分析,全面进入实施阶段。 兰德沃克以活体基础制造的改造型战士,拥有相当于二星或者三星实力的寄生士。由于不属于突发性变异,他们身上也不会散发出异能者特有的气息。虽然六五七一基地生物培养室能够产出数量庞大的生物蛋白,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制造出足够庞大的改造人军队。即便经过兰德沃克反复论证,被认同可以进行量化生产的流水线计划,也必须保证改造战士拥有个体独立意识与本源思维能力。这在很大程度上成为量化生产的滞碍。截止两天以前,从培养舱中走出的改造士兵,总共只有三百零六名。而经过层层挑选,由兰德沃克本人与数十名受训医生共同组成的实验室团体共同努力,平均月产量也只能达到五十至五十七左右的程度。 以隐月镇原住民为主要构成群体的纯血寄生士军团,绝大多数已经派往南方。目前,改造人军团,是林翔手中唯一可供机动的成建制部队。他们非常精锐,武器配置也比普通士兵精良得多。但数量实在太少,与北方联盟多达数万的武装人员相较,根本不成比例。 林翔需要一个稳定的北方。如果联盟首脑拒绝或者倒向“救赎者”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以武力逼迫,另外扶持一个倾向于自己的傀儡。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海因里希都是最佳人选。 然而,事态的发展进程,远远超出林翔从索克上尉手中得到情报,便立刻动身北上的速度。 在艾拉布劳克城堡,同样潜伏着龙腾领的间谍。葛利菲兹虽然身体肥胖,却并不妨碍他灵活多变的探知触角分朝四面八方散布开来,延伸到废土世界当中每一个值得注意的角落。 阿芙拉本人并没有亲至艾拉布劳克城,前往家族联盟领地的,是一个隶属于“救赎者”的百人规模装甲战斗中队。但在不明其真实身份的外人看来,他们都是实力强大,拥有控制或者毁灭世界能力骷髅骑士团当中的一员。 间谍拥有比普通人更加灵敏的眼睛和耳朵,可是他们不可能听到或者看到发生的全部细节。利用远程通讯器发回隐月城参谋本部的信息,也只能显示出进入家族联盟进行联络的骑士团成员数量、装备、异能者个体与实际阶位。更重要的,还有家族联盟在与之接触后,对于龙腾领方面截然不同的态度。 北方战役结束后,为了便于双方联络与信息交流,林翔在联盟核心城市,也就是艾拉布劳克家族所在的城堡,设置了一个拥有三十二名人员编制的外事临时机构。就在骑士团战斗中队与联盟接触超过二十四小时后,龙腾领外事联络点突然遭到不明身份武装份子攻击,所有在编成员全部被杀。与此同时,联盟会议宣布————鉴于艾拉布劳克家族在执政时期对外贸易与利益争取方面的软弱态度,将撤消艾拉布劳克族长联盟议长的主导者身份。这一最高权力头衔,将由来自卡拉撒微森家族的斯威尔娜夫人接掌。 这位现年七十三岁老妇人上台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全面整编联盟军队,向龙腾领宣战。 越野车仍在起伏不平的地面上颠簸,朝着北部艾拉布劳克城堡所在方向疾驰。 海因里希坐在全密封的车厢里,半低着头,怔怔地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已经不在重复感谢之类的话语————林翔对此从未作出回复,喋喋不休,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愚蠢。 良久,海因里希淡蓝色的视线焦点开始转移,慢慢落定在车厢后面挂满突击步枪的金属挡板上。 “给我一枝枪,还有子弹。” 他的说话声嘶哑,音调颤抖。 林翔依旧不为所动地驾驶着越野车。 “给我武器我,需要它们————” 海因里希加重了语气,他双眼通红,手掌紧纂成拳,从不断咬紧的牙齿缝隙间,慢慢迸吐出一个个音节。 林翔没有回头,冷若冰霜的面颊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这使他过分漂亮的的面孔看上去更加引人注目。 “求求你给我武器我需要它们————” 没有任何预兆,海因里希从座位上猛然跳起,却被坐在两边的卫兵死死按住肩膀和大腿,重新按回刚刚离开片刻的椅面。他拼命扭动身体,丝毫不顾刚刚用绷带缠绕裹紧的伤口可能再次迸裂,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哀声嗥叫着。 “求你哪怕只是一枚手雷,一把刀子。只要能够杀人,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交换。给我你必须给我————” 也许是觉得身后的动静太大,林翔偏过头,瞟了一眼悬挂在车顶望后镜中显示出来的海因里希影像。没说一句话,继续开车,不去理会这个神情激动,几近于疯狂的乘客。 “答应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甚至成为你的奴隶————” 大滴的泪水,从海因里希怒睁的双眼当中涌溢而出。他猛然泣号起来,用脑袋朝林翔身后的椅子狠撞,口中含糊不清地叫嚷着意义莫名的字句。 双手与身体都被旁边的卫兵控制,他只能用这种原始而简单的方法,尽量引起林翔的注意。 “奴隶” 淡淡回味着这两个字,林翔的思维意识慢慢飘散开来,仿佛又回到一个世纪前,那个充斥着权力压制,肆意剥夺民众意愿与财富的肮脏时代。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沉默百年之后,突然间联想起那些早就应该被忘记,被抛弃到故纸堆中,被永远当作历史垃圾扔掉的东西? “我有一个好爸爸,爸爸,爸爸,好爸爸,好爸爸,我有一个好爸爸” 这是一首儿歌。 却不得不在那个时代与家庭、人生联系在一起。 “如果你不姓艾拉布劳克,你会拥有现在被剥夺掉的一切吗?” 林翔的声音空洞而冰冷,却有着令海因里希无法理解,也不同于此刻他所领略的同种悲怆。 “当然不会。” 林翔在自问自答,只是在汽车引擎的轰鸣伴随下,说话声听起来有些混乱难辨:“我相信你没有撒谎,被愤怒与悲痛支配下的人,很容易产生出必须用死亡与仇恨作为交换的绝望念头。但这种完全依靠激动与狂暴存在的情绪,究竟能够持续多久?复仇、杀人,什么才是你自己真正的本心?你是为了我?还是为自己?或者是为了艾拉布劳克?你能够给出一个真正让自己满足的答案吗?” 林翔并不痛恨海因里希。他只是在潜意识中产生出对于权力拥有者的本能敌意。毫无疑问,这种意识来源于已经毁灭的旧时代社会阶级构成体系。现在,他已经跻身于统治百万民众的金字塔高层。但他仍然无法遏制内心深处燃烧的愤怒火焰。这也许是因为“救赎者”,或者阿芙拉,甚至可能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的混乱思维。可他无法平静,也不能消除意识空间当中对于虐杀与嗜血越来越强烈的欲望。 重重一脚,狠狠踩下刹车。骤然失去动力的越野车被惯性牵引,在干燥的沙地上侧滑出数十米远,深深刨犁出两道相互交替的辙印之后,停在浓密得永远无法化开的黑暗中。 双眼中随时可能冒出狂暴火焰的林翔推开车门跳下,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脸色铁青猛抬起头,对着看不到任何星光与月色的黑暗天空,绷紧浑身肌肉,张口,爆发出无比痛苦,却根本无法解脱的长号。 他比任何时候都怀念那个已经毁灭的时代。 虽然,它充满这样或者那样的肮脏,有不可弥补的缺陷,却毕竟是文明而辉煌的一段历史。而现在只有令人绝望的荒凉。 连林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海因里希发火? 他只是想要找个借口发泄。 只是想要故做冰冷,不愿意让旁人看透自己内心。 只是需要借助他人落寞,提升自己的地位与崇拜数值。 所有一切都是真的。 他并不完美,不是一个书本上那种拥有优秀品质的伟大领袖,更不是万民崇敬的英雄。 他也会莫名其妙的哭,毫无意义的笑,因为某件不起眼不重要的事情大发雷霆,因为个人私欲而把更加重要的事物排后处理。他拥有被病毒改造之后强大无比的寄生士力量。骨子里,本质,意识,思维却仍然是个普通无奇的地球人。 “老天爷,我/操/你/妈/个**————” 拼尽全力的狂吼怒骂,在空旷的荒野上传得很远,又被呼啸而过的夜风吹散。 林翔不知道究竟应该骂谁。但他就是想骂人,想发泄。 泪水,充斥眼眶。 没有原因,但就是想哭。 海因里希已经走出越野车。 不仅是他,整个车队,所有的人,走站在林翔身后,默默观望着这个站在荒野上,冲着天空与黑暗疯狂咆哮,如同小说中与风车殊死战斗的领导者。 蹒跚着脚步,慢慢走到林翔背后三米多远的地方,海因里希神情木然地重复着在车上已经说过的那句话。 “给我武器。我,就是你的奴隶————” “为什么?” 林翔没有转身,却能够听到从他口鼻间传来沉重无比的喘息声。 “我要报仇————” 没有痛哭流涕和咬牙切齿,海因里希的声音清淡如风,平静如水。 林翔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幽深的莹光,就像被饥饿驱使的狼。v!~! 第三百十五节异恋 第三百十五节异恋 悬挂在屋顶上的宫廷式水晶吊灯,在一块块多棱状人造晶体中间,映shè出无数大xiǎo不一的重复投影,还有一团团与白sè墙壁相互形成反光效果的明亮。 窗外,天sè已经泛白。 风,从帘布缝隙中带来一丝因为夜晚而产生的寒冷。随着地球自转,从背朝太阳方向逐渐消失的yin影,从天空中散shè开来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但在这之前,大地仍然还有几个钟头时间被淡淡的凉意包裹着。 一双干枯瘦xiǎo,表面满是皴皱枯皮的手,在一颗张满浓密黑发的头颅间往来忙碌。 手指很长,很细,前端留着长达两厘米的指甲。半拱形的甲面上,均匀地涂着一层sè泽yàn丽的鲜红油彩,在灯下泛着光。 这是一个身材矮xiǎo,干瘦的老fu人。瘪缩的嘴chun红得刺眼,高凸的颧骨顶凸出衰老的皮肤,烫卷成团云形状的头发蓬松弯曲,被染成比咖啡略为浅淡的巧克力颜sè。从侧面望去,可以清楚看到在这些漂亮卷发下面,非常突兀且古怪地lu出几根灰黄的发丝。就像一条条绵软无力的生病蠕虫,有气无力地干垂在耳际。 显然,她戴着一顶用来掩盖衰弱与苍老的假发。 浅红sè塔夫稠裙的肩围很宽,松垮垮的塌落在狭窄细瘦的肩膀两边。这种本该属于欧式宫廷贵fu用于显示xing感的服装式样,能够让男人在饱视丰满/ru/房/的同时,巧妙地遮挡住包括ru尖在内的关键部位。然而,老fu身上的长裙实在过于宽松,只要视角略高于xiong口,就能清楚看见两团干瘪萎缩,却被棉huā与护罩高高托起,下高上涨,单纯只能欺骗眼睛,用手一mo就能真实感受到比空瘪气球还要软化的皮囊。尽管如此,老fu仍然收腰tingxiong,保持着令男人充满无限暇思上鼓中陷的凹凸姿势。 手指,在不属于自己发丝间来回游走。为那颗位置明显矮于自己坐姿的头颅,编织着复杂漂亮的发辫。 她编得非常仔细,状如树根般的手指,灵活地弯曲、伸展,翘钩起一条条粗细均匀的发绺,左右jiāo叉,编拢成麻huā形状的细碎缠绕。不过几分钟,发绺已经被合束成一条手指粗细的黑亮长辫。临到末尾,老fu又从旁边摆在茶几上的净sèxiǎo盘中,拿起一条前后两端被剪成燕尾形状的缎带,拇指与食指上下jiāo错,挽出一个团心形状的活扣,套住辫尾,扎紧。。。。。。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满意地松开一直夹在指间的发辫,抖了抖,如同炫耀一般,将数十条拢聚在脑后,刚刚编好的发辫轻握在掌中,来回抚mo。 “菲利普,我一直在等着你。从出生的时候,我就一天天看着你长大。真遗憾。。。。。。你为什么不姓卡拉撒微森?却偏偏要带着一个艾拉布劳克这种难听的头衔。我们两家是亲戚,每次见到我,你都要叫上几声“姑妈”。这种称呼实在太难听,丝毫感觉不到甜蜜的爱情。你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喜欢你,爱你。我想你想得发疯。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幻想着你抱着我,两个人在huā园长廊的葡萄藤下面相搂相拥。但你为什么一直要拒绝我?甚至。。。。。。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我生命当中最重要的男人。你就那么讨厌我?从三十多米高的楼上跳下来,整个人摔得四分五裂,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啧啧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再也没有以前那种mi人的外表和风度终究也能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你永远都会呆在我面前,听我说话,陪我解闷。虽然你再也不可能让我感受到强劲有力的冲击,却必须按照我的要求,让我得到最彻底,也是最喜爱的满足。” 说着,老fu伸出双手抱住头颅,将五官所在正面,朝自己方向反转过来。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头颅大概只保留有五公分左右的脖颈。 没有身体,没有四肢。所有本该与头颅相连的身体部分,被一根长度一米,底部带有圆形承重托座,从地面竖起的不锈钢管,高高支撑在空中。 死者是一名年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虽然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脑袋,但这点最后的身体残留物,显然经过复杂完整的防腐处理。沿着前额细密切开的颅线,表明颅腔内部包括大脑的所有柔软物已经被全部清除。眼睛,被两颗应该于生前相同颜sè的机制晶状体代替。如同老fu自言自语所说————他应该是从很高的地方坠落下来,使头部直接遭受撞击,散成几块勉强被皮rou包裹的裂片。虽然有专人修复,破碎的鼻翼与左右无法对称的眼眶,仍然让人感受到古怪而狰狞的死亡扭曲。 他大张着嘴,被某种硬物从内部支撑,平平伸出口部近二十公分的舌头,活像灵异故事当中的吊死鬼。经过特殊处理的长舌已经变得干燥,表面丛生着一颗颗如同水果杨梅未成熟时,硬扎刺手的微xiǎorou粒突起。数十根刚刚新编完成的发辫在脑后披散开来。涂抹着厚厚脂粉的干瘦面颊白得抢眼,却丝毫没有老fu刚刚自我抒怀所说的那种英俊与美感,只有尸体特有的僵硬与死板。不过,将这颗头颅制成标本的人,显然是个善于制作此类物件的高手。他不仅将破碎的脑颅重新拼接完整,而且还在保持外部面皮丝毫没有破损的情况下,让本该早已四分五裂的头部依然成为老fu手中jing巧的玩具。单就这点来看,足以在这颗充满辐shè的荒凉星球上,被冠以“巧匠”的称号。 柔软的黑sè蕾丝裙锯轻轻刮过地板,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沙响声。镶嵌在壁橱侧面高达两米的椭圆形镜子,映照出老fu人正在弯腰提tun的奇怪动作————她伸开细瘦的双手,吃力提起厚重宽大本。oo的扩张裙边,lu出两条瘦得厉害,仿佛仅仅只有一层外皮包裹,其中却没有任何肌rou或者脂肪用于填充的枯tui。左手,将那条用两条丝线制成,弹xing十足,勉强能够遮挡住yin/部的粉红sè丁字ku底拉开。右手,颤颤巍巍地抓起刚刚编织好无数发辫的头颅标本,将其仰面朝天。带着被怜悯、ji动、狂热与极度渴望的hun合表情,从柔软的椅面上站起,****。在死者那双用圆形有sè玻璃代替的“目光”注视下,扭了扭屁股,使两片被浑浊黏滑湿液浸透的**从中分开足够宽敞的空间,对准头颅口中那根被细钢筋绷直,经过特殊硬化处理,表面粗糙扎刺的舌头,带着无法用言语说明的舒爽与满足感,重重坐下,直至没底。 啊菲利普,我终于得到你,终于得到了。整整二十年了,我做梦都在幻想着与你/xing/jiāo,被你蹂躏。梦想着成为你的n了,没关系。至少,我仍然能够拥有你的身体。我可不是那种rou体与心灵都必须同时拥有的贪婪nv人。我懂得分寸,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无法单纯凭借人的意志而产生变化。哈哈哈哈。。。。。。爽,实在是爽你的舌头完全能够代替那些脸蛋漂亮的男宠。快,快点chā我快来了。没想到你的舌头居然会这么硬,这么粗。用力捅我,别泄气,chā完/yin/道再捅**,我要让你永远陪着我,永远满足我。永远也不准你软,老娘没有满足以前,就算是死,你也必须给我把该挤的东西挤出来————” 利用死物与身体摩擦达到高cháo,这应该属于人类xing行为中的自*。但老fu显然并不这么认为。长时间对于心仪男子的倾慕,使她的思维意识完全异于常人,已经升华到只需要某个身体物件就能产生出爱/yu/快/感的崇高境界。 呻yin、喘气、顺着脖颈与背脊淋漓下滑的汗水。。。。。。 剧烈的伸缩摩擦运动,刺ji着神经与血液产生出成倍增长的热量。大脑意识也完全被miluàn的思维彻底占据。除了在幻想中被菲利普那双无形之手来回抚mo,被搂抱在怀中纠缠亲wěn,被充满力量的双臂紧紧卡在其中蹂躏捏已经忘记被装在跨下chouchā伸缩的器物,仅仅只是一颗经过特别制作的死者头颅。只感觉到那根粗度惊人的舌头给身体带来难以言语的快乐与安慰————不管它究竟是不是出于死者本人的意愿,或者这样做会使徘徊在虚空中的幽灵感到愤怒。她只想拼命的,不顾一切的爽。即便chā穿子*,捅烂/yin/道,也值 紧闭的房mén,悄悄裂开一条缝隙。 越来越大,扩张成足够一人进出的宽度。 所有这一切变化都悄然无声,房mén方向正对老fu背后。此刻,沉浸在自己正被男人疯狂chouchā快感当中的她,感知意识的敏锐程度已经降落到最低点。残留在大脑当中最后的理智,也仅仅只是用来判断菲利普口中的舌头够不够长,够不够硬。 她闭着眼睛,一手用力按住卡在下身座椅上的头颅,一手在已经脱开肩膀,完全luolu在外的两团干瘪ru房上重重cuorou着。只有摆在斜对面壁橱上的镜子,默默无声映照出刚刚走进房间,手持ak突击步枪,白净面颊上沾染着淡淡硝烟与几点血迹的海因里希。 他像幽灵一样站在老fu身后,默默地望着那些显然是新近钉立在墙壁表面,宽度大约三十公分,层层叠叠整齐排列的置物架。 四面墙壁,被分隔成五条相互连接的贯通横柜。上面,用倒钉而上的坚硬木楔,牢牢固定着上百颗用石灰与高锰酸胛硝制过的死者头颅。它们彼此间距十公分左右,都是从肩膀位置被平平砍下。每一张脸上,都保留着临死前充斥着恐惧、绝望,被愤怒与胆怯彻底扭曲的表情。有悲哀、有泣号,也有大张着嘴chun,lu出牙齿,双眼鼓凸的狂吼,以及残留着累累伤痕,被锐器划破皮rou,白骨外拱的可怕惨状。 孤零零地站在地板中央,头发散luàn的海因里希仿佛冰冷无生命的石雕。只有隐隐chou搐的眼角,才能释放出被压抑在内心深处,想要声嘶力竭控诉,如同火山般强烈爆发的滔天杀意。 每一颗头颅,都是自己的一个亲人。 他们都姓艾拉布劳克,都是百合huā标志的拥有者。 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海因里希就在绞尽脑汁,想尽一切方法提防着这些亲戚。二十多年来,他们曾经用各种方法想要自己死于非命。毒yào、意外、从暗处shè来的子弹。。。。。。为了争夺继承权,他们的确是将所有卑劣手段使用到极致。 海因里希从未忘记过,五岁时候,“不xiǎo心”把自己推进装满热水大浴缸的婶婶。八岁时候,骗自己吃下半块有毒甜饼的叔叔。十三岁那年,带自己去牧场骑马,却提前给马注shè过大量巴比胺素的大伯。。。。。。 他们全都该死———— 即便是在梦中,海因里希也不止一次用各种残酷手段将他们一一碎尸万段———— 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戚。 即便要杀,也必须由我来动手。 何况,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利yu熏心。 其中,也有和善慈祥的老姑母,经常给自己用木头削成xiǎo玩具的三叔,xiǎo时候手牵手,一起撒niào拌泥巴,再捏成锅碗瓢盆玩过家家的表兄弟、姐妹。。。。。。 他们都死了。脑袋都被从身体上砍下做成标本,chā进木楔,摆在木架上。 一幕幕已经被时间掩盖的场景,又重新出现在海因里希脑海中央。有欢笑,有恐惧,也有无数充斥着愤怒与无奈的黑sè与白sè。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却意外地发现————就在被老fu身体遮挡住的正面,木架顶端,头发被揪掉一半,右边颅侧被砍削掉三分之一的老族长克瑞恩,正瞪着残留的左眼,嘴chun微张,严厉而期盼地死死盯住自己。 白你的心。。。。。。” 嘴角浮起一丝冷酷的微笑,彻底驱除了恐惧与悲哀,成为整个面部的唯一主宰。 突击步枪重重坠落在地,发出骤然撕裂平静的空dong巨声。 虽然临近高cháo,老fu也被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异动彻底惊醒。她本能地抓起衣服捂住xiong口,迅速转过头,目光与正从背后走来海因里希接触的一刹那,浑浊双眼中的瞳孔猛然紧缩,干瘪的嘴chun瞬间张大,从空dàng无牙的口腔中,爆发出难以置信且惨厉无比的尖叫。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卫兵快,快来人。。。。。。” 海因里希碧蓝sè的眼珠瞬间充满血丝,他扭了扭脖子,龇着整齐排列的森白牙齿,大步上前,不等老fu说完,已经伸出强壮的胳膊,张开五指,死死卡住对方堆满皱折皮肤的细瘦咽喉,恶意地用拇指重重按住对方会厌骨。为了让被紧紧压制住的喉管得到一丝能够容纳空气进入的缝隙,老fu不得不直起脚尖掂高身体,张大嘴,伸长舌头,发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空嚎。 濒临死亡的人,对于外界信息的感知程度似乎比平时要灵敏得多。现在,从疯狂/rou/yu/中回归现实的老fu,终于听见窗外和楼下传来枪声与惨叫,以及急促脚步在走廊上奔跑带起的震动 海因里希笑得很狰狞。 伸出状如钩爪的五指,用力揪住老fu口中探出的舌尖,像拖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狗,在声嘶力竭的惨嚎声中,将连滚带爬的老fu拽到墙边。从旁边置物架上拔下木楔,找准féi滑绵实的舌头中央,重重钉进,轮起右手捏握成拳,朝着钉住舌头的木楔背面猛砸。 一颗。 两颗。 三颗。 舌头,被高高钉在略高于老fu身体的墙面上。那种从身体内部被猛然拉出,拖拽着神经与内脏,仿佛连心肝肾肺都要被全部活活拔出的剧痛,使老fu彻底忘记一切,用双手在钉住舌面的木楔上一阵luàn抠。她瞪大双眼,再也无法合拢的嘴chun里发出不连贯的模糊字句,指甲在紧密的楔背上硬抓,崩断。 “放心吧你不会现在就死。” lu出一个比恶魔还要恐怖的微笑,做出显然是不正常的保证。海因里希利索地拔出chā在靴边的格斗刀,动作麻利地割开老fu身上的昂贵绸裙。手指,在干皱的皮肤表面轻轻滑动着,在靠近胃袋下方的位置停住。握在右手指间的刀子也随之贴上。感受到金属器具特有冰冷、坚硬的同时,拼命想要抠出木楔,让舌头重新回归原位的老fu,终于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临近带来的无言恐惧。 第三百十六节 收买 穿透肌肉,在胸、腹结合外的部位,钻出一个直径三厘米左右的孔。 对于海因里希来说,这一刻充满死样的寂静。他的耳朵已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的世界只有红与白两种色彩。肌肉条纹与骨胳分布,就像小时候看过那些旧时代书籍上描述的完全一样。老妇圝人,赤,裸,的身圝体对他丝毫没有产生女性应有的诱圝惑,更像是一个结构复杂,奇趣妙生的玩具。 锋利的刀尖,准确割断了与胃袋底部连接的小肠。锐三角形状的锋口,倾斜着扎进肠管,将断口从身圝体表面的孔洞灵活挑出,在刀身上来回缠绕,巴紧,连通裹附在肠体表面的粘圝膜组圝织与淡黄圝色脂肪,毫无阻碍地拖出体外。 海因里希做的非常仔细。他死死卡住老妇圝人拼命向下伸展,想要抓圝住外溜肠子重新塞回身圝体的双手,如同一名刚刚接圝触人圝体,对一切器官与组圝织都感到强烈好奇心的医生,认真、缓慢、丝毫不滞地抽拉着仿佛肉圝色绳索般的肠子。 再也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身圝体器官被人割下,自己却丝毫没有反抗能力更加恐怖的事。 舌圝头与腹部的伤口都不大,血流的不多。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老妇圝人至少还能活上三至四个钟头。 “斯威尔娜夫人。。。。。。你,只是第一个。” 扔掉握在手中长达数米的柔圝软肠管,海因里希站起身圝子,凑近已经惨叫得失去本音,奄奄一息的老妇圝人耳畔用轻微柔和的声音喃喃:“我会杀光卡拉撒微森家族的每一个人。你的儿子、孙圝子、兄弟。。。。。。至于那些女人。。。。。。如果把她们送给北部矿山中的奴圝隶暴圝民,肯定能够享受到被上万人轮流干上几次的优厚待遇。放心吧!你暂时还不会死,艾拉布劳克家族的私库当中,还存有几支价圝格昂贵的强效维持药剂。你会被挂在这里,好好看着那些亲戚被我一个一个活活玩死。嘿嘿嘿嘿。。。。。。就像你把我的家人脑袋全部砍下做成标本一样,他们也会享受到相同的,甚至更加有趣的游戏————” 突入艾拉布劳克城堡的过程毫无悬念。这座被家族联盟武圝装占据的城市,在不到半小时内就彻底陷入混乱。普通进化人根本不可能与强大的寄生士抗衡。虽然守城军圝队数量多达四千,可是对于不打阵地战,而是单纯以速度靠近,专门猎杀指挥官以及家族圝脑。同时,在海因里希要求下保持中立甚至当场哗变士兵们的驱使下,已经被卡拉撒微森家族降伏的旧艾拉布劳克家族私军,也开始掉转枪口,轰杀着一个个曾是自己战友的对手。 连同林翔在内,攻入艾拉布劳克城堡的突击人员,只有四十二名星级不等的寄生士。与多达上万名家族联盟士兵相比,其数量微弱得可以不计。但,他们调有普通人无法匹敌的质量。 “那帮混蛋总共有十七个。除了正、副队长,以及六名衔级相对较高的军官,其余的,都是四级左右的进化变异人。他们装备精良,带队的寄生士拥有高达七星左右的实力。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冷血残圝忍的疯圝子,除了海因里希少爷,艾拉布劳克家族其余的成员被全部杀光。佛烈尔家族也不例外,从族长到刚刚出生的婴儿,几乎都被他们砍掉脑袋挂在城墙顶上。骷髅骑士团一定是疯了,我们从不违逆他们的命令,日常供应的物资数量也从来没有短缺。他们居然会让卡拉撒微森和克雷默多两个家族成为联盟新的统圝治,从而用来取代艾拉布劳克与佛烈尔的位置。这帮天杀的杂圝种,难道就不知道这样做会在联盟境内引起混乱,死更多的人吗?或。。。。。。这就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破旧黑色制圝服,管家装束的老人。他靠坐在一堵表面布满弹孔的砖墙背后,抬起手中的突击步圝枪,瞄准正面走廊尽头那扇通往艾拉布劳克城堡会圝议大厅的厚重木门。沾有点点血迹,同时密布着花白胡须的嘴唇微动着。与其说是在介绍情况,更像是在用最恶圝毒的语言拼命诅咒。 很少有人在必死危局面前,仍然能够保持着对曾经主人的绝对忠诚。尤其是像老人这种连整个效力家族几乎全被杀光的特殊个例,更是少之又少。 林翔神色凝重地望着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没有对老人的话表任何意见,更没有刻意更正对方话语当中对于骷髅骑士团与“救赎”两个集圝团的概念混淆。 他们都穿着相同的战斗制圝服,却分别属于不同的势力。如果将其套用于生物类型的解释,“救赎”显然属于潜伏圝在骷髅骑士团内部,或说是寄生在其体圝内的病毒。它们不可能共生互促。作为宿主,特士团方面也许并不知道“救赎“的存在,却也不排除想要通过这个潜在势力达到某种目的的意图。但不管怎么样,正如索克上尉提供的情报所说-——一这次对于家族联盟的全面清洗完全是阿芙拉个人意志的体现。 其目的只有一个—以更换最高权力的血圝腥方式,逼圝迫家族联盟从北面向龙腾领动突袭。 从圣洛卡城行来,沿途,林翔一直在反复思索着上尉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克劳德说过,你的身上。。。。。有光。” 他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究竟代表着什么? 光? 中年佣兵猛然转过头,怒目死盯着站在面前的卫兵,放开嗓门大声咆哮:“你们这帮外来的狗崽子知道个屁。那些守在会圝议大厅里面,身上有骷髅标志的家伙比谁都历害。联盟答应支付的酬金连一毛钱也没有给过。老圝子凭什么为他们打生打死?别以为,的拳头够大就能站在这里说话。信不信这里所有人一起开圝枪,现在就把你打成筛子?滚——老圝子要钱,别站在这里碍事————” “砰——”粗圝暴的枪声,盖过了疯狂野蛮的吼叫。瞪着残剩的左眼,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整颗头颅被轰碎半边的中年佣兵摇晃着身圝子,慢慢歪倒在地面上。已经塞圝进口袋的骷髅元被鲜血浸透,毫无阻拦地滑落出来。捡起钞票,扔进车厢,卫兵神情冷厉地环视四周:“还是刚才那句话——杀光卡拉撒微森和克雷默多家族的叛逆,卡车上所有东西,你们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一” 。。。。。 催泪弹散出来的浓圝密白烟,仍然笼罩着被团团包围的会圝议大厅。 戴上防毒面具,闻嗅着那股从猪鼻形状过涛器中散出来的橡胶气味儿,透过椭圆形的聚脂护膜,林翔一直默默魁舰着击廊时面那个门壁早已破碎的宽敞房间。 眼睛,是人类身上最直观、有效的外界感知器官,也是最为脆弱的五官构成部分。 催泪弹散出来强烈的辛辣刺圝激,不仅仅只是针对鼻粘圝膜组圝织产生效果,更能使得视网膜瞬间充圝血,在短时间内丧失最基本的探知能力。 寄生士拥有比人类更加高级的细胞特质。但究其根本,仍然属于“人类”这一范畴。 遥望着白雾笼罩的房间,林翔不需要任何仪器,已经能够清晰感觉到潜藏于其中一百多道强弱不等的生物气息。 普通士兵不会与骷髅骑士交手。不仅仅是因为彼此实力差距悬殊,更重要的,则是骷髅骑士团对于新生代人类上帝般的缔造感,以及从最早期培养人投放身上遗留下来,一直保留在后人身上,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本能畏惧。 “放毒气吧。。。。。。既然他们不愿意出来,那就让这个房间,成为封闭所有人的坟墓————” 林翔被防毒面具遮挡住的脸上,露圝出一个无法被旁人看见的冷笑。右手抬高,做了个重重朝下按圝压的举动。守候在旁边的两名卫兵会意地点了点头,不约而同举起手中的突击步圝枪,扣下扳机瞬间,安装在枪口的两枚卵形光气弹头,在强大动能驱使下,笔直地穿过烟雾,消失在走廊尽头。惨叫、哀嚎,一具具身圝体在弥漫的烟雾中变得僵硬。没有摄像机,也没有进入被死亡气体笼罩的范围,林翔与环侍周边的寄生士卫兵们却能够感觉到————就在对面,肉圝眼无法看到的地方,一个个用湿毛巾掩住口鼻的守卫,正绻曲着身圝体,满面痛苦在地板上来回翻滚。他们用双手拼命圝根抠着咽喉,口圝唇大张,舌圝头凸伸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可怕长度。被毒素渗透的皮肤表面,密布着一层粘浆状的淡黄胳液。越来越多的人无法忍受这种恐怖折磨,纷纷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握在手中的枪掉转方向,对准自己的胸口或头部,扣下扳机。 “兰德沃克是对的。。。。。。正常意义上的变异人,只拥有肉圝体与骨胳突性的强化力量。他们会进化,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自然产生拥有过滤作用的第二肺部与具有强化解毒功能的肝、肾。皮肤不会主动渗出汗液对毒尘进行清洗,衰竭的心脏也无法提供动力维持血液循环。尽管改造战士在力量与体质方面不如自然变异个体那么优秀,但他们却是最适合战场,也能够在任何复杂环境下存活的士兵。。。。。。看来,我大概也需要做上那么几次手术。只是不知道。。 。。。。兰德沃克这个家伙,究竟会把我改造成什么样子?更帅?还是更丑?” 喃喃着,林翔摇了摇头,轻轻圝按下摆在脚下大功率鼓风机的扭键。顿时,一股夹杂着电动马达“嗡嗡”转音的机械气流,立刻在狭长的走廊里,吹开一条强劲无比的无形通道。 即便隔着厚厚的防毒面具,仍然能够闻到充斥在空气中谈淡的血圝腥。 一个黑色身影,从炸开的房门中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遍布瓦砾碎石与弹壳的地面上,歪歪扭扭地踉跄着。身上一直流着血,脚下的浮土被踩出一个个半干不湿的血泥印。刚刚走出大厅,未能迈出几步,笨重的身圝体蓦然倾颓,重重滑倒在一截残断的石柱前。 看了一眼已经被鼓风机渐渐吹散的白色雾尘,林翔从沙袋垒成的掩体背后走出,径直来到兀自在地面上勉强挣扎的逃亡身前。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满脸都是血污,蓬乱的头上已经落满厚厚一层灰。他睁圆双眼,脸上肌肉一边颤圝抖,一边在神圝经牵动下,挤圝压、分圝泌圝出安密麻麻的黄圝色脓液。察觉到站在面前,拦住去路的林翔,他拼尽力气用双手撑住地面,将身圝体侧翻过来,用难以置信且充满无限恐惧的目光,死死盯住面前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漂亮男人。 虽然奄奄一息,对方身上却散出七星寄生士特有的生物气息。对比已知情报,不难推断出,他就是据守在大厅里所有骷髅战士的队长。 “你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艾拉布劳克家族所有的人几乎都被杀光。你和你的部下,应该得到嘉奖————” 说着,林翔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沉寂,却仍然还有淡淡烟雾笼罩的会圝议大厅,谈淡地说:“他们都死了,你不应该,也没有理由继续活下去。” 死亡的压力,很快超过恐惧的束缚。军官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哀求,却被旁边卫兵手中的突击步圝枪抵上脑门。未等出声音,对方已经重重扣下扳机。(未完待续) 第三百十七节 成魔 第三百十七节成魔 艾拉布劳克城堡里的枪声逐渐变得稀疏。空气中弥漫着尸体在烈焰炙烤下散出的香味与焦糊。卡拉撒微森与克雷默多两大新晋家族的亲军与族员,在城堡主楼前的空旷场地上,占据了过三分之二的面积。 他们都是死人,没有一个活口。 海因利希站在一堆坍塌的瓦砾顶端,沉默不语,安静地看着雇佣兵们从城堡角落与房间当中,找出一个个企图藏在暗处躲过劫难,或者是在顽抗过程中被抓获、当场打死,甚至被炮弹及手雷炸成碎片,面目全非的各个目标人物。无论他们是否活着,尸体是否保持完整,哪怕是已经散碎变成无法分辨的骨渣rou末,都被从四面八方收拢归集到一起,堆放在自己脚下、面前。 所有制高点都设置了枪手,从城堡塔楼窗口探伸出来的重机枪管,密切注意着周围战场上的动静。厚厚的墙壁上随处可见干涸血迹溅染成的大片污渍,无数从角落和荒野上循着气味赶来的嗜血飞虫,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在尚未完全凝固的血rou脓浆之间盘旋飞舞,利用针式shun吸口器肆意享受盛宴的同时,也在一块块即将腐烂的rou块表面,急不可待地产下数量庞大的卵堆。 几十个衣衫褴褛,神情呆滞,面部皮肤被硝烟与热1蒸腾燎烤得一片焦黑的人,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在荷枪实弹的士兵押解下,从城堡入口处蹒跚而来。 他们是卡拉撒微森与克雷默多两大家族残留在城堡中最后的据守者。 海因利希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bo动。然而,他的额角却已经开始渗透出隐约的汗珠。渐渐的,呼吸节奏也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粗喘。看起来,似乎身上正背负着难以想象的庞大重量。而那双漂亮的淡蓝本色的眼眸中央,瞳孔正在急剧地收缩着。仿佛。。。。。。那是一个能够容纳无限罪恶的可怕深渊,足以吞没被目光观察到的所有东西。 抓起斜挎在肩膀上的突击步枪,打开保险,踩着从靴底不断飞扬腾起的灰尘,动作轻盈地从1石堆顶跃下,走到已经停站在空地上的战俘群前。抬起枪口,瞄准距离最近,衣服上佩有卡拉撒微森家族徽章的一个老者,猛扣扳机。 枪口倾泻着火焰,浑浊的空气中立刻增添了更多金属火yao散出来的独特气息。扣住扳机的手指丝毫没有松动,直到弹匣里所有子弹被全部射尽,枪膛出毫无意义的“咔咔”空响,海因利希才扔掉步枪,直接踏过瘫倒在地面,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渗血弹孔的老人尸体,拔出别在后腰上的手枪,面无表情地走向下一个跟在后面的中年男子。 “砰————” 子弹正中眉心,带着脸上尤自不信的惊恐神情,男子身体朝后一仰,重重朝后倒下。 第三个,克雷默多家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第四个,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 第五个,一个腹部高ting,脸上满是哀求与绝望的孕fu。。。。。。 手枪子弹已经全部打空,从城堡内部被押解出来的家族成员,总共还有八个人。他们相互簇拥着,拼命绻缩着身体后退,想要把自己尽量隐藏在站在前面的人影背后。似乎,这种举动能够给自己带来真正的安全,远离那头正扔掉滚烫手枪,从革鞘中拔出匕,步步bi近,脸上带着比野兽更加狰狞凶残表情的杀戮者。 “别,别杀我。求你!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救命————救命————” 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被海因利希抓住头从队伍里拖出。她伸开十指,死死抱紧与头皮连接在一起的根,用惨厉得不似人声的腔调拼命哭喊,却被抿紧嘴的海因利希反手一刀直接捅进咽喉,从后颈部位穿透。哀求声瞬间嘎然而止,她本能地缩回手臂捂紧鲜血喷溅的伤口,双膝一曲,身体侧翻着摔倒,瞪大双眼木然盯视着阴沉沉的天空。很快,就不再动弹。 一个体格强壮的男人从队伍中疯窜出来,满面恐惧地朝着被士兵站立的间隙猛冲。这种想要摆脱死亡妄图拼得一线生机的异动,立刻引起海因利希的注意。他转过身,踩着地面上被滚热鲜血浸透的湿泥,大步走到被士兵们用步枪架拦在中间的男子。正准备挥动匕从侧面割断他的喉咙,却冷不防被对方看准机会重重一记摆肘,狠狠撞上右颊,朝后踉跄着连连倒退数步。 卡拉撒微森家族的人不完全都是废物。眼前这个疯狂求生的男子,就是一个拥有二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 被撞击的部位,传来火辣辣的痛。海因利希伸出左手,用力扯下脸上被刮蹭开的油皮,毫不为意地扭了扭脖子,将捏在右手的格斗刀掉转方向变成反握,冲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唾液,稳稳地朝前继续迈出步子。 “反正是活不了,老子。。。。。。老子就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也许是明白事不可为,男子脸上的绝望,瞬间转换成如同疯兽般的狰狞。他分开双臂,大张的口中1u出森白的牙齿,喉咙深处出令人恐惧的“嗬嗬”声,带着充斥了整个眼眶的通红血丝,朝着迎面走向自己的海因利希猛扑直上。 两个人立刻碰撞在一起。男子迅收紧胳膊,牢牢环扣住海因利希腹部,同时张开大嘴,朝着对方肩膀、脖颈、面颊,以及所有可能被够到的地方疯咬1啃。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打1了海因利希接下来的所有动作。男子不顾一切的亡命冲击,使两个人失去支撑平衡的重心,一同摔倒在湿泥泞的血腥地面。翻滚、扭动、挣扎、咒骂。。。。。。已经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度与格斗技巧,单纯只是比拼谁比谁力气更大,谁更漠视死亡比魔鬼还要疯狂。刀子、牙齿、拳头、碎砖。。。。。。所有能够利用的东西都是武器,在死亡与活命两个天平托盘来回浮动的摇晃中,只有你死我活,根本不存在两者共存的平衡。 海因利希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被咬了多少口,被碎石砸中多少下?他知道,右手挣脱男子胳膊束缚的一刹那,已经重重捅穿对方背心。凄厉的惨叫与哀嚎声中,男子紧如铁箍般的手臂渐渐松开,口中喷吐着大团血沫,在泥浆与血rou尸堆当中痛苦扭动着。几分钟后,空d失神的眼睛,已经翻起一层淡淡的白睑。 浑身都是泥,到处都是血。 一些,从自己身体内部流出。更多的,则属于别人。 弓起手背,用力抹去沾溅在嘴角的肮脏泥水。海因利希半跪着直起身体,大口喘着粗气,在kutui上擦了擦格斗刀刃,艰难地从剩下的战俘面前慢慢走过。最后,站定在一个八、九岁大,微张着口,已经恐惧惊骸得失去血色,说不出半点声音的女孩面前。 伸出手,抱住女孩的头,刀刃横架在柔嫩咽喉上的瞬间,海因利希清楚地感受到从手掌表面透过来的温热,以及液体在血管中流动的轻触,还有那双充满绝望,却对世间一切都饱含好奇与幻想,灼灼亮的黑色眼睛。 海因利希的双手,开始变得颤抖。 他扭过头,尽量避开那双童稚眼珠的注视————它纯净得像水,透明得宛如空气,没有丝毫罪恶,也看不到任何本该属于人类特有的肮脏。 自己,曾经看到过无数双同样的眼睛。 侄子、妹妹、表弟、甥女。。。。。。 他们当中,最大的不过十一岁。的,刚刚出生还不到六个月。 他们都姓艾拉布劳克。 如今,却只能在被斯威尔娜占据的城主房间里,找到一个个被棉与石灰填充,或者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当中进行防腐处理的头颅。 我的族人都死了。你们,凭什么还要活着? 同样的血腥与残忍,必须同样施加在你们身上。 我。。。。。。没有理由放过她———— 抬起头,仰面朝天。夹杂着血腥的风抚面吹过,刺ji着眼睛有种很想闭上,想要哭泣的感觉。 锋利的刀尖,将柔软的皮肤表面顺划而破,切开肌rou,割断喉管,骤然收缩的神经,牵带着被紧紧抱在怀中那具幼身躯一阵1颤。。。。。。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耳边只能听见旁边残活俘虏出痛苦泣与悲愤咒骂的时候,海因利希终于真正觉得————一个柔弱而幼的生命,正从自己手中渐渐远去。 松开胳膊,失去控制的女孩重重朝前扑倒。 望着残留在指间的鲜浓红色,海因利希脸上僵硬的肌rou忽然柔化,弯曲成一个充满男xing特殊魅力,足以令任何女子为之着mi的微笑。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只为了生存,能够成为一族之长努力奋斗的年轻人。 手上沾满了血,就再也无法洗净。 不管是因为仇恨还是报复,杀人,就是一种罪恶。 从人蜕变成魔鬼。。。。。。真他/妈/的简单。 我已经不能再算做是人类。徒有身体,却不可能拥有善良的本心。我是狼,是兽,是吞噬一切,在黑暗中啃啮人骨的鬼———— 硝烟,在城堡上空久久徘徊。 望着被黑色烟雾来回缠绕,从辐射云层中间隐隐射下的那一缕金色阳光,海因利希失神地抬高手臂,颤抖着mo了mo自己的脸。 他再也不相信什么所谓的光明。自己为之守护的一切都被摧毁,人世间已经不值得继续留恋。抛弃感情与良知,像行尸走rou般hunhun噩噩地活着。。。。。。这,就是我的未来。 。。。。。。 艾拉布劳克城堡的天台上,高高竖立着一根“干”字形状的细长电线。顶端,笔直指向阴霾灰暗的天空。 残破的会议大厅已经经过清理,在爆炸中坍塌的碎石砖块,被码集在屋角形成几个一人多高的丘堆。中间的条形长桌只有三分之二保存完整,几名卫兵拖拽着电缆,在房间电源与桌椅之间来回忙碌着。 林翔坐在雕刻着精美纹的皮椅上,平静地注视着摆在桌面上的远程通讯器。 这是缴获的战利品。六五七一基地产出的同类仪器,通讯功率与覆盖范围均与之类似。不过,林翔并没有选用自己的si藏,而是从被毒杀的骷髅士兵身上取下,重新装设电源进行能量补充。 新月之城距离艾拉布劳克城堡非常遥远,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在两地之间来回奔走。随着与黑狱帝国方面越来越多的接触,龙腾领与“救赎者”集团之间的裂隙也越来越大。何况,阿芙拉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支持弱者,我们需要更加强大的盟友。” 林翔很想再见见阿芙拉。当然,会面,有很多种方式。科学与技术的展,使人类感官的直接视觉效果已经不再需要面对面的方式。屏幕、电力、信号。。。。。。当这一切综合rou杂,同样能够看到清晰的图像,听到足以入耳的声音。 十二吋电子屏幕右下角,闪烁着代表接通电源的绿色光亮。林翔没有伸手调节通讯器上固定的电bo频率,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默默等候着。 不稳定的bo动,使屏幕表面的雪点来回跳跃着。几分钟后,屏幕中央青灰色的线状图纹边缘,突兀地晃动出一副被扭曲的人类面孔。稳压、调和、转换天线接受方向。。。。。。一系列紧张有序的动作之后,长方形的屏幕横面,终于出现了阿芙拉那张如同邻家主fu般温柔和善的脸。 “怎么会是你?” 她像平常一样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目光与画面接触的瞬间,黑色眼眸深处明显掠过一丝震惊。片刻,已经恢复平静。 “格拉斯沃克和其他人在哪儿?” 阿芙拉没有继续说着带有强烈负面情绪的话,转而提出另外一个似乎是她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 林翔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 “艾拉布劳克家族所有成员都被杀光。我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能够放任实施暴力的凶手继续活下去。我得承认,的确是轻视了你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你比我想象中要疯狂得多,凶狠、冷血、残忍。。。。。。做为一个女人,我必须对你说声“佩服”。” “能够杀死格拉斯沃克。。。。。。你隐藏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大得多。” 阿芙拉丝毫没有想要理会林翔话语的意思,屏幕中的她皱起眉头,冷冷地说:“我不知道,你这种奇怪的信心究竟来源何处?但你应该明白,与骷髅骑士团对抗,你永远也不可能获胜。” “对!你的确是一名骷髅骑士。但,你也是一个救赎者。” 林翔微笑着更正对方话中的错误。 “这两者区别不大————” 阿芙拉轻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骑士团的内部配置,这也不应该是你此刻想要与我j谈的主要话题。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个非常罕见的,拥有自我独立意识的复制体。我不明白红色共和军为什么会制造出你这种型号的合成生命?但我并不介意你在隐月城所做的一切。如果你老老实实据守住那座城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肆意并吞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我们之间。。。。。。仍然能够保持友好。” “哦?” 林翔笑了笑:“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作一颗能够自bsp;“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成为棋子的人,并不多。” 阿芙拉丝毫没有否认林翔的话:“不仅是你,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也一样。提供给你的物质援助,并不是用来动战争或者造成死亡。我需要一个能够稳定的展区域,但你却偏偏将这看作是能够自由杀戮的默许。” “稳定?” 林翔眉角一扬,敏锐抓住对方话中潜藏的意思:“你是在为黑狱帝国的扩张进行物质储备?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隐月城和家族联盟,都会成为帝国未来的资源产地?” “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可惜,看透得实在太晚。” 从屏幕话筒中传出的声音,带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所以,你不希望看到龙腾领越来越强。要遏制,要让我面临两线作战,就必须彻底控制家族联盟,让他们从北方出兵?” 林翔追问不舍。 “真相大白之后,是不是很爽?有没有挫败阴谋诡计的成就感?” 阿芙拉在微笑,面容看起来却十分狰狞:“别以为占领艾拉布劳克城堡就能拥有和我谈判的资本。你只是一个用前人细胞合成的复制体。你的命运,永远都是为别人而忙碌。你不是克劳德想象中的那个人,帝国将并吞整个龙腾领。哈哈哈哈!当然,你的实力或许足够杀死像格拉斯沃克这样的高阶寄生士。但是不要忘记————战争的胜负,永远不可能被片面的个别战术所决定。” 第三百十八节 空袭 第三百十八节空袭 会议大厅里看不到第二个人影。走廊和房顶制高点上都有卫兵,他们必须保证通讯器有足够的能量供应,以及房间内部绝对安静。 林翔陷入了沉默。 阿芙拉的话,带有显而易见的威胁成份。但他并不认为这仅仅只是单纯停留在口头层面上的恐吓。“救赎者”脱胎于骷髅骑士团,很多人占据着骑士团内部的绝对高位。资源、人力、物质。。。。。。他们能够任意调配所需的物资,组建数量庞大的军队。 林翔不明白,洛克菲勒家族对此究竟知道多少? 他们根本就被门g在鼓里? 或者,还是早已知晓一切,却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对“救赎者”这条寄生于自己身体内部的丑陋虫子,一直抱以放任和默许的消极态度。 这些,距离自己很远。 必须面对的敌人很多骷髅骑士团、上帝之剑、黑狱帝国、林立在废土世界之中大大的割据势力。。。。。。 也许,还得在这些令人恐怖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红色共和军”。 龙腾领很强。但,这种所谓的强大,却必须建立在以自己为核心,产生出庞大寄生士群体的基础上。由于缺少经过身份审核的技术人员以及原料,六五七一基地的实际军备产能,只能停留在百分之十六点一五左右。 寄生士很强,却不是幻想说当中刀枪不入,一道目光就能杀死千万人类的无敌奥特曼。只要使用得当,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军事科技完全能够对付他们。高强度ji光、具有毁灭力量的电磁炮、远距离质子武器、爆炸当量巨大的巡航导弹。。。。。。单一武器品种对于个别级强者也许很难挥作用。但,它们可以集合于一体同时释放威力。 生活在废土世界的新生代人类之所以崇拜、畏惧进化变异个体,完全是因为文明以及科学技术的倒退。当手中能够操纵的武器仅仅只有步枪、子弹,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也会随着目标能够以不可思议的度闪避,或者利用角质化坚硬肌肉层作为阻挡,使绝望和迷信化被疯推到难以想象的高度。 林翔没有实验过正面对抗ji光或者粒子炮之类武器的经验。虽然进化实力已经达到九星,但他很清楚自己无论是思维反应或者身体移动度,都不可能越光每秒三十万公里的可怕极限。借助火焰与冰冻等特殊异能,在紧急情况下,倒也勉强能够以折射或者能源诱导的方式,从ji光照射下侥幸逃脱。但这仅只局限于单独个体。如果摆在面前强效ji光射器的数量多达几十上百,像最初进入六五七一基地自动防卫线那般密集设置,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大生物异能,根本不可能挥出丝毫作用。 他已经听懂阿芙拉刚刚这番话里潜藏的台词占领艾拉布劳克城堡,其实就是对“救赎者”集团的宣战布告。从现在开始,不,应该是与黑狱帝国最早接触的时候,双方其实已经对立。但从实际掌握力量与拥有的技术装备数量来看,“救赎者”远比帝国方面更加难以对付。 他们拥有的太多自己无法对抗的力量。 隐月,是一座在荒野上建立起来的城市。这里最主要的产出,就是食物和水。至于城市居民的组成部分,则完全来源于荒野流浪者。 救赎者,拥有从旧时代保留下来的大量人类科技。他们控制着无数矿山、工厂、基地,拥有数量庞大的装甲部队和空军、海军。利用蛋白质基础从培养槽中产生合成生命体的人工繁殖技术,使他们在人力使用方面根本没有后顾之忧。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龙腾领与“救赎者”根本没有可比xing。这也是林翔为什么已经拥有九星实力,却从不在公开场合暴露,而一直坚持以旁人充当主要攻击力量的真正原因。 龙腾领太弱。一个连最基本民用电力都无法全部满足的势力,拿什么去和拥有高科技武装的军队作战? 但,这并不意味着林翔不会反抗。 他还有潜藏忍伏的底牌,只是还不到打出来的时候。 “我不想与你为敌,我只是为了自保。” 望着电子屏幕上阿芙拉那张充满女xing特有冷傲的面孔,林翔舒缓的声音在空旷大厅里回荡着:“我可以让出旧费迪南德领地百分之五十的面积。其中,也包括新亚历山德罗城堡。如果你觉得这样做仍然尚嫌不足,我还可以再退让出更多的空间。总而言之,我不想与“救赎者”之间因为利益产生不必要的矛盾。这并非因为恐惧或者胆怯。克劳德以命换命,把我从废墟和变异生物口中救了出来。我必须为他做点什么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以死人作为借口,其实并不聪明。” 阿芙拉“哼”了一声,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转换成中年fu人特有的讥讽与刻薄:“你根本就没有力量对抗黑狱帝国。至于让出费迪南德。。。。。。与其说是期盼和平,不如说是被逼无奈割土让城。知道吗?我曾经非常欣赏你,认为你是红色共和军新型复制人当中最出色的佼佼者。但我错了,你仍然没有摆脱,或者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进化出属于自己的独立思维。你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被彻底洗脑,被灌输了资产共有制红色思想的人工蛋白质合成产物。如果你真的珍视生命,不想成为被人为控制的被操作个体,那就离开隐月城,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让你活着。” “你觉得,这可能吗?” 林翔没有怒而反驳,只是说话口气越来越冰冷。 “你没有选择权” 阿芙拉的回答冰冷、生硬并且不容置疑:“重复已经谈论过的话题没有任何意义。二十四时内,命令你手下所有前出部队撤回北方,同时让出旧费迪南德领地全境。我可最]好o]以让你保留隐月城和已经占领的索斯比亚。我会派出联络人员对龙腾领所有资产进行核查评估,按照各种资源产量,以实物抵扣方式,对黑狱帝**力、人力等方面的损失做成补偿。记住,这并不是因为怜悯或者故意放任。从现在起,你必须将所有军队全部转朝北面。以艾拉布劳克城堡为核心,向“上帝之剑”动全面进攻” 林翔脸上保持着平静,僵硬的嘴角渐渐化开,露出一道机械森冷的缝隙。 “让我去抵挡那些狂热的宗教份子,却放任一个随时想要张口并吞自己的邻居站在身后。。。。。。这就是你的计划?” “对!龙腾领就是横隔在“上帝之剑”与黑狱帝国中间的屏障” 阿芙拉丝毫没有否认指责:“这是你唯一的存在价值。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向龙腾领提供数量庞大的物质援助?作为一个新生势力,隐月城比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都具有侵略和攻击意识。卢顿与阿雷桑德罗家族并非不想进取,但它们必须先兼顾自己的家族利益。你没有基础,自然也不存在这方面的后顾之忧。” “说得好听点儿,叫做屏障。实际上。。。。。。就是炮灰?” 林翔眯起眼睛,浓密的眉毛渐渐扬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平等”。一个世纪前没有,现在也一样。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必须服从强者的命令” 阿芙拉那张保养良好的柔嫩脸蛋表面,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优越感,以及对于地位明显不如自己下位者的轻蔑。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夹在指间,却没有点燃。望着屏幕,诚恳、认真地说:“希望,你能够再考虑一下我先前提出的建议。互相退让一步,对大家都有好处。” “没有那个必要。” 阿芙拉注视着他,微笑道:“你我之间,没有平等。。。。。。只有命令和服从。1” 夹住香烟的手指微微颤抖,林翔再次陷入沉默。 阿芙拉没有催促,同样默然无声地坐在屏幕另外一端,等待答复。 过了近五分钟,林翔抬起眼皮,轻眨了眨长而弯曲的睫毛,平静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缓慢地张开嘴bsp;绝!” 屏幕上阿芙拉的面部肌肉明显有些抽动。她脸上仍然带着笑,瞬间,却变得阴冷且越来越难看。伸出手,轻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她死死盯着林翔,仿佛一条注视着随时可能逃离捕捉范围猎物的蛇。 “看来,我们已经没有继续谈论的必要。” “的确是这样。”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握在手中把玩。 “很好!你的自主意识显然要比我判断中强烈得多。虽然不清楚红色共和军为什么要制造出你这种特殊型号的复制人,但我仍然想要说上一句你,的确非常顽固。” 阿芙拉说话的口气越来越森冷。 “谢谢!” 尽管是道谢,林翔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感ji。 “顽固的同义词,就是愚蠢” 阿芙拉继续着未说完的话。 “每个人对于词语的理解方式都不相同。” 林翔微笑着回敬。 阿芙拉露出一丝介于怨毒与温和之间的古怪笑意,没有说话。片刻,屏幕上的图像已经消失,只留下密密麻麻来回攒动的无数雪花斑点。 她关闭了通话频道。 。。。。。 该来的,永远也无法回避。 阿芙拉的报复,远比林翔想象中更加狂热迅猛。四十九分钟以后,远程通讯器收到从隐月城方向传来的紧急联络城市主要居民区遭到来自东南面的战机空袭。民众伤亡数量多达数千,一座型电厂被摧毁,内城部分主要机械车间均遭到不同程度损伤。目前,管理委员会已经启动紧急预案,对受伤民众展开救治,城内魂局势正在逐步趋于稳定。 设置在东面的型移居点报告月之城周边地区现大规模武装部队活动迹象。目测观察,人员数量大约为三至四千。其中,包括二百多辆各式战车。 一份份情报,在残破的条形长桌上渐渐堆高。虽然没有达到状如山一般令人头疼的高度,其中显示的内容却也触目惊心。 黑狱帝国与新月之城同时向龙腾领动进攻。单纯的地面作战,已经演变成林翔最为担忧,也是在旧时代最为普遍的立体化战争。 骷髅骑士团美洲基地产出的复制人,虽然无法满足全球所有战略据点的需要,却拥有普通人类无法相比灌输型战斗意识。简而言之,他们从走出培养槽的时候,就已经是天生的飞行机师、战车操作人员、机械修理工、精密仪器技术工人。。。。。。 六五七一基地能够量产重型坦克与高空战斗机,龙腾领却没有足够的驾驶人员对它们进行操作。战机大队刚刚开始训练,那些从流民当中挑选出来的新手,连驾驶战机从跑道上滑行、升起的过程都没有学会,拿什么去对付天生就是王牌机师的骷髅战士? 由于身份和所在区域等因素限制,葛利菲兹手下的情报部门不可能渗入骑士团内部。对于骷髅士兵实际战斗力等情报,林翔其实完全来源于与“救赎者”合作的时期。他不知道阿芙拉对自己究竟隐瞒了多少秘密,也不清楚“救赎者”内部是否真正将自己当作必须灭而杀之的对手。但他必须抗争,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 如果没有索克上尉提供的文件,龙腾领已经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这也证明“救赎者”内部同样也像骷髅骑士团那样充满争端与纠纷。他们并不团结,对于某件事物不是所有人都能抱有相同看法。虽然无法肯定上尉的举动究竟是处于同情或者其它什么原因,但第一个分化者既然已经出现,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默默注视着堆积在面前的各种文件,林翔漂亮的黑色眼睛微微地眯起,瞳孔不引人觉察地收缩着。 “女人。。。。。。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动物。谁也无法预料,文明与野蛮的碰撞究竟谁会获胜。如果真要把我逼到无法反抗的绝境,与其白白被杀,不如大家一起毁灭。嘿嘿嘿嘿。。。。。。洛克菲勒家族可以用核弹头使地球文明倒退整整一百年。如此具有说服力的榜样,的确应该活学活用。尊敬的阿芙拉大人,核弹这种东西。。。。。。其实,我也有” 。。。。。 隐月城东面连绵起伏的山脉深处,隐藏着一个表面外观与周围山岩完全相同的古怪建筑。加上与地下连通的空间,建筑本身只能容纳五十名战斗要员。没有水,附近地区无法耕种,所有生活必需品都要从四百多公里外的定居点按期运来。而驻守在这里士兵们的任务,就是让架设在山顶那台阵列式雷达永远保持警戒状态。 总共有二十六架“a2o改”型攻击机,以及两架“b2”战略轰炸机,对隐月城实施空袭。也许是出于对龙腾领科技力量的轻视,或者根本就不担忧地面防空部队反击,新月之城派出的飞行编队毫不在意可能存在的雷达探测。也正因为如此,隐月城非常幸运地得到六分十一秒预警时间。 应嘉坐在一块从屋顶塌下的平整石块上,头像往常一样高挽在脑后,洁白修长的双腿从短ku中延伸出来,在一双表面沾满尘土的胶底布鞋衬托下,如同两个被细腻材质组合而成的三角,斜撑在布满碎石瓦砾的地面上。 一枚航空炸弹准确命中了隐月城主官邸。城市上空骤然响起防空警报刺耳尖啸的时候,应嘉已经按照曾经被林翔训练过无数次的方法,以最快度从睡房里跑出,冲进表面覆盖着厚厚钢筋魂凝土层的地下室。等到警报解除,救援人员从废墟下面将她挖救出来的时候,整幢建筑只剩下一层石渣魂合的白色。 左臂上端,被绷带缠绕出一块宽至五、六公分左右面积。没有直接被航弹炸伤,却被爆炸中来回震荡的落石砸中,划出一条不大的口子。 血,从绷带下面慢慢透出,露出一点被完全遏制住,却在白色中央渗透开来的鲜红。 到处都是来回奔跑的人群。哭喊、叫骂、诅咒、悲痛。。。。。。与浓烈燃烧的火焰一起,夹杂着升腾翻滚的烟雾,在城市上空来回飘荡。 应嘉亲眼看到,空袭刚刚结束,一个在官邸面前街道上奔跑的年轻男子,被一块警戒塔上坠下的裂石砸中,当场横死。 他很年轻,最多不过十六岁。 再也没有什么比一个鲜活生命在眼前消失,更能触及心灵。 这,就是战争。 第三百十九节 避让 请到 第三百十九节避让 (老婆说我貌比潘安,帅过宋yu。当然,前提是把现有体重减下三十公斤。。。郁闷。) 隐月城上空弥漫着浓密的硝烟,杂1无章的噪音,充斥在城市大街巷。有急奔跑的脚步,也有重物从空中坠落地面的撞击。一群群人在叫喊着,伤者在废墟瓦砾中哀嚎哭泣,其中也hun合有重型机械碾过碎石出的金属巨响。 空袭前后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投下的重磅炸弹和各种爆炸物,却使整个城市陷入空前的hun1。 上一次暴1,迫使管理委员会拨下相当于正常维持水准两倍以上的警用预算。与其连带,消防、街道戒备、人员备案等一系列工作,也转由各个相关部门进行细节化管理。加入城市的流民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自由散漫。在没有得到更高市民等级或者安全部门认可以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严密监控。这种纯军事化管制,与旧时代独裁政权极其类似。但不可否认————它的确非常有效。尤其是在战局尚不明朗,城市遭到外来势力攻击的情况下,只有冰冷无情的铁血高压,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缓解民众的恐惧心理。 到处都是死者遗体,残留在砖瓦碎砾之间的斑驳血迹,也很快被称渐渐平复的灰尘与泥土掩盖。鲜红触目的湿,慢慢被热量与干燥吸收。地面、街道、残墙断垣。。。。。。横飞四溅粘挂在坚硬的固质表面,干硬成一片片形状莫名,散着血腥气味儿的暗色凝块。 人们站在坍塌的瓦砾堆上,仰起头,呆呆地望着被铅灰色辐射云笼罩的天空。 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飞机。这种能够在天空来回穿梭,出刺耳尖啸的飞行机械,让生活在废土世界的流民们终于明白————死亡,并非单纯只来自于子弹和拳头。从天空播洒下来的火焰与爆炸,远比荒野上变异生物的獠牙更加可怕。 “神。。。。。。是神。。。。。。这,这是至高无上的神才拥有的力量啊!你。。。。。。你为什么要杀掉我唯一的儿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个满面皱纹,身材干瘦,额头上沾有点点血迹的老人,望着硝烟弥漫的阴沉天幕,浑身颤抖着,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1石碎砖间,用哆嗦的双臂抚mo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嚎叫。 愚昧源于无知。对于所有从未见过,也无法用习惯思维加以理解并且遵循常例的物体,从古至今,人类都会将它们全部归类于“神”的行列。 “哒哒哒哒————” 刺耳的枪声,撕裂了弥漫在城市上空近乎沉闷的凝淤气氛。老人灰白色的上衣前,立刻绽放出一朵朵暗色的血。他猛然瞪大双眼,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从衣服下面迅渗开的鲜红痕迹,无助地朝前重重扑倒。 布兰琪站在距离老人尸体背后十多米远的地方,一改平时办公室女郎形象,极显女xing魅力的短裙和丝袜,被修身束体的高弹材质黑色战斗服代替,淡灰色的头随意挽成髻状,双手平端着一枝ak突击步枪。她面无表情地大步走上前来,对准已经卧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濒死,身体却仍在微微搐的老人后脑,扣动扳机补射。 数十名身穿黑色警察制服的武装人员迅散开,呵斥、怒骂、威胁。。。。。。将残留在废墟间的幸存者全部驱赶,汇聚到街道j汇处的空旷场地,像水一样向着城市北面山脉深处的采石场慢慢移动。 “把低等级市民全部围向北面————” “禁止传播任何带有煽动xing质的言论————” “妄言投降者,杀————” “畏惧避战者,杀————” “趁1哄抢、偷盗、故意制造恐怖紧张气氛者,毋须审判,当场处以极刑————” 几辆经过改装的卡车在大街巷中来回穿行,捆绑在车头的高音喇叭,出震耳yu聋的电子合成声。嘈杂、hun1,由于行驶度过快,车身不时被凹凸起伏的地面高高颠起,从扩音器当中释放出来的声响,也随之变得hun淆且时断时续。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神。如果仅仅只是几句祈祷与哀求,就能够凭空换来面包和水,那么上帝那个老杂种,一定是个钱多得没地方的白痴————” 按下机括,换上另外一个满装弹匣,布兰琪单手举起沉重的突击步枪斜靠在肩上,神情冷漠地跨过老人尸体,望着阴云密布的城市东面,冷冷地说:“命令所有监察人员提高审查等级。严禁任何人散布悲观失望言论。违令者,杀————” 站在身侧的一名警察尽量将呼吸放缓,犹豫片刻,说:“。。。。。。阁下,情况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我们已经控制城内局势,市民们正在朝北面山脉转移。只因为一两句话就杀掉太多自己人,恐怕。。。。。。” 布兰琪偏过头,双眉一锁,冷厉的目光,落在对方肩膀那枚代表武装警察身份的淡金色团龙标志上。 没有代表身阶的箭头形臂章。这意味着,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刚刚获得委员会身份认可的新晋人员。 “你经历过去年那场全城xing的暴1吗?”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冷。 年轻警察脸上带着彷徨,点了点头。 “有没有家人被杀?”布兰琪继续问。 警察摇了摇头:“我半年前从爱玛城迁移过来,对那个时候生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我被一个男人抓住,关在房间里。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强/j了我上百次————” 布兰琪重重拉上枪拴,淡淡地说:“我祈祷过,哀求过,没有神,也没有人像传说中的英雄一样站出来。一个人相信上帝并不可怕。如果成千上万人都把希望寄托在虚幻缥缈的幻想当中,拒绝做出任何暴力反抗,他们只会成为懦弱无用的绵羊。杀掉每一个散布悲观言论的家伙,让旁人真正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疯,才会变得狂热,才会不甘坐以待毙,去对抗那些即将临近的敌人————” 。。。。。。 从东面移动过来的骷髅部队,数量已经增至六千。 他们行进的度很快,以重型战车为先导的hun成战斗群,已经进入隐月城东外围警戒塔视距之内。 没有常规状态的炮击,高高矗立在城市边沿的警戒塔内也空无一人。 安置在塔顶的重机枪的确能够释放出强大的封锁火力,但这仅仅只对没有装甲部队掩护的步兵有效。装备精良的骷髅士兵与荒野流民截然不同,他们配备的战车型号远比提供给隐月城的援助先进得多,尤其是在拥有远距离支援炮火的情况下,固定塔楼根本无法抵挡成片轰袭的重般弹群。 天空中突然响起刺耳而异样的尖啸,几团裹挟着鲜红火焰的能量圈,突然在推进前行的士兵群中炸开,带着完全被淹没的惨叫声,与横飞四溅的人体残块和碎rou脏器化成团团红黑相间的炽云,翻滚着上升,爆出一片比悍雷还要响亮震耳的剧烈轰鸣。 两架盘旋在军队上空的“a—2o”对地攻击机迅掉头,朝着城市北面山谷深处刚刚探测到的热能量点疾飞。机头倾角与地面目标接触的一刹那,机翼下方猛然射出两枚导弹,带着从尾部喷吐而出的桔红色线形火焰,嘶叫着一头撞向地面,爆成足以令眼球瞬间丧失视觉的巨大闪耀光球。 医院地下的核心实验室里,已经换上黑色战斗服的刘宇晨背着双手,站在宽长米许左右的屏幕前,默默地望着那一串串正随着战场变化而不断消失、改变颜色的电子信号。 “又被摧毁了三门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 屏幕左侧三个三角形绿色标记消失的瞬间,他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为了对抗黑狱帝国,整个龙腾领内的武装力量已经全部调一空。作为整个领地的核心,隐月城只保留了一个千人规模的城卫军预备大队,以及两千名接受过初步训练的新兵。仅从双方实力比较,根本无法对抗精锐的“救赎者”骷髅部队。 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 按照刘宇晨的观点,应该“救赎者”尚未攻陷城市,将所有居民和大部分可动物资全面抢运到出去。以爱玛或者北方其它领内城市作为依托,以顽强抵抗争取到足够的时间,重新组建后备军团。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能够打赢战争唯一的方法。 以布兰琪为的管理委员会高层人员,集团否决了这一建议。 “真不明白那些家伙究竟想干什么?我们有什么资本与骷髅骑士团对抗?没有战车,没有飞机,也没有足够的作人员,甚至连正规战斗人员数量也严重不足。呆在这座城市里死守。。。。。。这样做,有什么用?” 刘宇晨不是军事家,也不是接受过相关训练的战术制订者。但他的说法和理由并非没有依据————人类历史上爆过成千上万次纷争,以历史对照现在,很容易能够找出与之相符的前例。 兰德沃克坐在办公桌前,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用不着怨天尤人。你应该相信林翔那个漂亮子。” “我从未怀疑过他。但我也必须面对事实————” 苦笑着摇了摇头,刘宇晨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尽可能让自己脸上表情显得轻松,说:“我不明白,他的信心来源究竟是什么?或者。。。。。。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实际依靠的狂妄?” “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可能生。哪怕在你看来荒诞古怪与“科学”这两个字没有丝毫联系的怪异现象,背后,都有它们必须出现的足够理由。” 兰德沃克笑了笑,1u出一口保养良好的雪白牙齿。他抬起右手,指了指与电子屏幕相互连接的克莱斯特,说:“人类的脑部思维,往往会受到情绪以及主观意愿等方面的影响,产生各种对显示因素造成误导的结果。电脑则不同。它们可能会进化出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在综合计算方面,却拥有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强大优势。” 安装在生物维生舱顶的克莱斯特,面色冷漠,没有任何能够代表情绪的肌rou变化。仿佛只是一具无生命的雕塑,只有通过电缆与之连接的屏幕上,飞快闪现出一个个不断闪动的荧色光点。 刘宇晨皱了皱眉,目光焦点注视着屏幕右下角一个显著的方形格框。那里,有一个清晰的数字。 百分之二点零五。 他清楚地记得————方框里的这个数字一直在不断变动。时前,仅仅只停留在百分之零点一四的阶段。现在。。。。。。已经整整上升了一倍。 但它所代表的比例仍然微。百分之二点零五。。。。。。几乎可以不计。 “克莱斯特是控制整个隐月城的核心————” 兰德沃克推开椅子站起,围着高高矗立在生物舱顶的头颅,饶有兴趣地走了几圈:“我们对于战争的结果判断,必须通过兵力、态势、后勤供应方面进行比对。克莱斯特则不同,他能够将所有一切数据化。当然,他还没有精确到每一个士兵,每一颗子弹都能精准比较的可怕程度。但他却可以根据战斗进程以及双方兵器数量等因素,对未来可能产生的所有结果进行预测。你也看到了,战斗开始前,预测比例连百分之一都不足。现在,则有所上升。” “我们的力量不够————” 刘宇晨依然眉头紧皱:“没有援兵,缺少重型战车和防空武器。最重要,也最关键xing的一点————我们没有能够与之对抗的空军。”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对等。以前没有,现在也一样。” 兰德沃克的笑容,具有中年男子特有的y魅力,他轻轻抹了抹角光滑的胡须:“这个数字,是以隐月城现有兵力进行推演计算得到的结果。也就是说,如果仅仅只以步兵进行巷战,我们仍有获胜的机会。虽然。。。。。。很。” “步兵?” 刘宇晨蓦然转身,满是惊讶的面部肌rou,微微有些颤抖。 “你刚才说的很对————我们没有足以对抗骑士团的重型火力。所以,克莱斯特将成群集结的力量全部提前分散。布置在北方山谷的自行火炮大队一直保持沉默,至于分散在城北的四十多个炮兵阵地,则以一至三门为规模进行隐蔽。它们会不间断的动攻击,虽然无法给那些骷髅造成大量伤亡,却也多少能够让他们走得稍微慢一些。也使那些在天上窜来窜去的苍蝇感到兴奋和嗜血,在短时间内射所有导弹。呵呵!用不着担心,那些被摧毁的火炮大多是索斯比亚留下的旧货。留在仓库里没有多大价值,与其1费油料和人工进行保养,不如当作战利品让给他们。” 兰德沃克微笑着说:“布兰琪虽然是个女人,但在取舍放弃方面,却比任何人都要果断坚决。应该承认,考伯特的确找个了相当厉害的老婆。” “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刘宇晨脸上已经一扫先前的紧张与忧虑,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期待与兴奋。医生刚才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目前为止,战局一直维持在隐月城普通士兵对骷髅精锐之间。自己所熟知的几张底牌,一张都没有打出来。 “让他们赢,放他们进入城市。” 兰德沃克双手进大褂衣兜,在实验室里来回踱着步,淡淡地说:“生物兵器不具备远程攻击能力。我们的优势在于近距离突击。必须示弱,you使对方攻入城市内部。以放弃几十门旧炮的代价,换来没有对整座城市进行全范围炮火覆盖的结果。。。。。。这样的结果,我们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 “那些飞机怎么办?它们不可能无视地面友军被困。别忘了,全方位轰炸造成的效果,甚至比地面炮火更加猛烈。” 刘宇晨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再次皱起眉头。 “我们还需要坚持时零二十六分钟。到了那个时候,事态自然会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展。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认输。或者应该说,必须死足够的人,放弃足够的空间,让最后的输家以为自己已经获胜。” 刘宇晨眉宇间的惶急和愤怒正在渐渐消去。他认真地盯着兰德沃克的眼睛,问:“你确认。。。。。。这一定管用?” 兰德沃克笑了笑,从口袋里mo出一张对齐折叠的纸,递过,平静安宁地说:“你应该相信林翔。” 六|九|中 第三百二十节 替死 第三百二十节替死 铁灰sè涂装的流线型战机,带着呼啸而至的引擎轰鸣在厚厚的辐shè云层中来回穿行,做出一个个技巧高超的翻滚动作。每隔十分钟左右,总有一架战机脱离编队,从高空俯冲直下,对准地面上被电子装置锁定的目标发shè导弹。就在层层叠叠建筑群中爆起一团红sè耀目火光的同时,从东面bi近城市的骷髅装甲部队后方,也随之爆发出阵阵如雷般的闷响。 爆炸,滚雷般掠过空气,以锁定目标点位核心,炸开一片红黑hun淆的烟雾火焰。瞬间坍塌的房屋,像被猛然chou掉支撑干柱般倾覆,散裂变成无数互不相连的碎片。旋即,又被炸成无数呼啸的砖石沙砾。 阿芙拉似乎不想破坏这座城市,骷髅部队没有发动旧时代战争中常见的全范围炮火覆盖,仅只是以高空瞄具和电子搜索的方法,找出隐藏在城市以及周边地区的所有防御设置,用准确、狠辣的炮火将其彻底摧毁。 应嘉靠在一堵半塌的残墙背后,仰着头,高高隆起的xiong脯,以极具youhuo力的幅度剧烈起伏着。密密麻麻的碎石废渣散落在四周,其中hun杂有明显能够看清楚的人类断肢和各种武器零件。空气中弥漫着足以令人窒息的浓密尘土,夹杂其中的烟雾使视线变得一片昏暗,丝毫感受不到令人舒适的通畅和愉悦感。死一样的灰,压迫xiong口几乎喘不过气的闷,充斥在空气中扑面而来的灼烫与炽热,似乎都在说明————这里不是人类应该存在的世界。 嘴chun很干,燥热的喉咙有种火烧火燎的刺痛摩擦。无力地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开裂发痛的chun,应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随之一软,顺着墙壁慢慢滑倒,瘫坐在地。 城主官邸已经被炸成废墟,一个受命前来保护自己的五人xiǎo队全部遇难。 散漫无神的目光渐渐汇聚,透过如同yin沉地狱般黑暗的浓密灰烟,汇聚在一只横躺在自己脚边的手上。 它很大,皮肤粗糙,指弯中间的折纹深深内陷,表面落满黑sè的火yào颗粒与尘土。沿着手腕顺序向上,被碎砖挡住的手臂背面,隐隐能够看到半只狰狞锋利的青灰sè龙爪纹身。 只有一只手,没有身体。 尽管脑子里一片hunluàn,应嘉的思维空间里仍然保留着几分钟前残剩的画面。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两边腮帮上长满浓密黑须的中年城卫军。与另外四名士兵一起,他们带着自己正准备离开官邸。当耳膜被划破空气尖啸声刺得生疼,能够分辨出那是几枚急速接近炮弹的时候,他像旧时代状máo细血管。附近的砖瓦碎屑中,散布着绵软腥红的烂们应该属于那名中年城卫军,或者是五人xiǎo队当中某个自己不知道名字的成员。猛烈炮火摧毁了他们遗留在人世的所有生存基础与相关信息,即便在应嘉脑海当中,也只保留着正在逐渐淡化,无法记清楚本来面目,粗犷、陌生、充满力量感的模糊男xing脸庞。 没有眼泪,应嘉甚至感觉不到想要痛哭chou泣的冲动。 从滚滚升腾的烟雾中吸取到维持生命的氧气,rou了rou酸胀疼痛的腰tun,伸出细长纤白,同时也布满黑灰污垢的手,从墙壁与落石夹缝之间,抓起一支原本属于城卫军的ak突击步枪,用力拉开枪膛,飞快检视着这件能够释放死亡以及愤怒的金属器械,曲起膝盖,颤抖着,从废墟间慢慢站起。 应嘉一直觉得很幸福。 她知道世界上存在饥饿与干渴,却从未尝试过与之接触。 她明白荒野间弥漫着炎夏酷暑与冬日严寒,却一直呆在冬暖夏凉的城主官邸。 她耳闻目睹过大暴luàn当中,被luàn民杀害,以及判罪后高高悬挂在木杆顶端随风摇摆的尸体,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伸手可及近在咫尺的死亡。 这一刻,她终于能够理解大脑深处那些被灌输的记忆。 人类历史,不仅仅只拥有文明与和平。还包括血腥残酷的杀戮,你死我活的争斗。甜言蜜语低侬与声嘶力竭的咆哮相互hun合,大自然生机盎然苍翠绿sè与huā瓣鲜yàn的背后,永远只有深深埋入泥土,被遗忘,也可能被随时起出的辐shè灰暗。 突击步枪很重,应嘉却握得很紧。 价值昂贵的丝袜被割裂开条条裂纹,lu出与尼龙材质外观略微有所区别的滑腻皮肤。白sè衬衫衣领上的纽扣早已散落,“y”字形状衣缝间,高高鼓出被xiong罩托起的/ru/房。她丝毫不想遮掩,也没有羞愧惭人的必要————面对随时可能从头顶上落下的死亡,人类早已放弃最基本的生物本能。衣冠严整的死去,凌luàn不堪甚至赤/身/luo/体/的活着,显然是后者更加重要。 她现在只想杀人,想要扣动扳机,看到子弹呼啸着钻进对手身体血huā喷溅的恐怖场景。不是刻意为谁报仇,也没有肆意虐杀的暴力,只是想要以最凶暴残热的方式,释放出淤积在内心深处的狂怒。 她很漂亮,是不折不扣的美nv。娇美、弱xiǎo、令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中呵护。但,谁也无法否认她是人类的事实。 是人,就会笑,会哭,拥有七情六yu。 斜抬枪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弯下腰,在烟幕与灰尘的掩护下,朝枪声最ji烈城市东面慢慢移动。 。。。。。。 厚凝的铅sè天空,与地面四散弥漫的硝烟rou杂hun淆,吞噬着每一丝可能透入其中的光线。 市民基本上已被疏散,烟雾与灰暗中矗立着高矮不一的建筑物,看不清楚实际与背景之间分割细密的边线,只有一道道在升腾热焰燎烤下扭曲、摇晃,模糊难辨的暗影。 看不见太阳,mi朦之中无法分辨方向。应嘉只能凭借大脑中的记忆,沿着密布坍塌瓦砾,被炸得面目全非的破碎街道,mo索着,朝东面方向接战地区靠近。 空气中不断传来强弱不定的爆炸与枪声,其间,hun杂有短暂凄厉的尖叫与悲号。 脚步缓缓迈近十字路口的时候,应嘉心中忽然掠过一缕警觉。她本能地猛然伏低身子,隐蔽在一块横贯街面的巨大石柱背后,抬高枪口,指向被烟雾层层笼罩的yin暗尽头。 暗雾之中,静静伫立着一个干瘦的身影。浓烈的硝烟将所有一切严实遮挡,看不清楚面容脸颊,只有那模糊的身影边线随着流动的雾尘在缓缓摇晃。 应嘉把突击步枪卡进石柱表面的凹槽,抿紧嘴chun,长长的黑sè睫máo飞快眨动,握紧枪托,将远处正在接近的黑影,慢慢纳入瞄准镜孔中央。 “你不应该在这儿,那里也很危险,它们都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回去,和那些人一起,朝北方走,走啊————” 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沙漠中长时间缺水的濒死者。 应嘉皱了皱眉,挪动膝盖从地上站起。冷厉如刀的目光死死盯着从烟雾深处接近的黑影,平端的枪口却略微下垂,扣紧扳机的手指也微微有些松动。 她记得这个声音————爱与恨,是人类大脑深处永远存在的两种最基本情绪。与之相连的面孔、音调、说话方式也如同深刻在思维核心的烙印,根本不可能抹掉。 “这与你无关————” 应嘉想骂,想斥责,想要如同暴怒母狮一样疯狂咆哮。最终。。。。。。却只能勉强张开口,发出几个平淡寡味的音节。 “。。。。。。回去。。。。。。现在,还来得及。” 距离缩短,从雾尘深处走出的黑影越来越清晰。渐渐的,lu出威尔希尔那张苍白枯瘦,仿佛没有任何rou质部分填充其中,状如méng皮骷髅般的脸。 应嘉的双眉紧拧在一起,充斥着愤怒火焰的双眼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mi茫。 她根本不喜欢这个像鬼一样的男人。 那种如同幽灵般缠绕在身边,随时躲在暗处窥视的所谓“爱情”,让她感觉脖颈上仿佛缠绕着一条无形毒蛇。喘不过气,随时可能窒息,恐惧而冷颤。 应嘉能够感受到从这个男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强烈爱慕————威尔希尔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深爱自己。就像旧时代xiǎo说里常见的情节,爱上nv人的男人,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情。最终的结局,只能是nv主角在一次次误会被辨解澄清之后,恍然大悟,悔恨jiāo加,带着幸福的眼泪与充满愧疚的心,面红耳赤,娇羞无限一头扎进对方宽广厚实的xiong怀,ji情相拥,忘情相wěn。 那终究只是个故事。 现实当中可能存在着类似的影像版本,但应嘉很清楚————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威尔希尔所做的一切丝毫没有让她产生感动心理。恰恰相反,她本能地对这个男人觉得厌恶和畏惧。 “让开————” 沉默片刻,应嘉从口中吐出两个狠厉冰冷的字。 威尔希尔大步走上前,目光热切地迎上应嘉那双漂亮的黑sè眼瞳。那片深沉透明,纯净却看不到底的晶莹,喷发着火焰,又如同千年坚冰般令人感到无法忍受的寒意。 “把枪给我。那里很危险。” 说着,威尔希尔分开双tui,尽量伸展身体,牢牢挡在应嘉面前。干枯若骨的双手从左、右两边探伸过来,抓住正指向自己的突击步枪前端。 “松开你的爪子————” 应嘉眼中瞳孔骤然收缩,看似柔弱的双臂猛然爆发出强烈至极的力量。她蛮横地横过步枪,侧身退后半步,仿佛像要摆脱某种粘黏在枪身表面的污垢脏物般,抡紧枪体在空中来回luàn甩。 她很愤怒威尔希尔的动作,也惊讶对方竟敢会做出这种敢于突然接近自己,过于亲昵的举动。 如果换在以前,应嘉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打爆他的脑袋————除了林翔,从未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大胆狂放。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开枪。 对于这个男人。。。。。。自己的态度有所缓和,已经不象最开始时的坚决而冰冷。实在是很奇怪的变化,应嘉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她只能下意识地握住枪,却没有shè出子弹的冲动。 但无论造成这种奇怪心理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爱他。 突然,应嘉的心头掠过强烈的危险感。与此同时,空气中也传来一阵急促刺耳的音爆。来不及多加思考,她下意识地想要侧身跃过横在地面的石柱。双tui正准备发力,却看见站在地面的威尔希尔面sè骤变,忽然伏低身体朝前猛扑,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以不可抗拒的巨力突跃狂冲,将惊怒万分的应嘉牢牢按在身下,无力地挣扎、扭动着。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彻底粉碎了狂暴轰鸣外任何多余的声音。大片碎石泥土从地面散溅开来,在威力巨大的炮弹蹂躏下,街道侧面的房屋摇晃着,慢慢倾斜,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轰然坍塌,扬起一阵密蔽光线的灰暗尘雾。 落石,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从空中坠下。 用力推开扑倒在自己身上的威尔希尔,应嘉一个翻滚从地面半跪站起。枪口死死指向刚刚与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秀美的脸庞上肌rou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咬紧牙关。 一块多棱状的hun凝土碎料紧紧压住威尔希尔左tui,巨大的重量撕裂了肌rou,接触面底部甚至能够看见散碎成粉末的白sè骨渣。剧烈的疼痛使他面sè一片苍白,淡薄的嘴chun却朝上弯曲着,lu出无比诡异,却带有满足与欣慰成份的微笑。 “我没说错吧。。。。。。那边。。。。。。很危险北面走,还,还来得及。。。。。。” 应嘉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很平淡,也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淡。看不出愤怒,却带有一点点非常奇怪,轻微,但实际存在的感动与愧疚。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真的。” 她尽可能缓和自己冰冷的说话语气:“我不爱你,永远不会。” 威尔希尔双手撑住地面,将身体朝前挣了挣,惨然笑道:“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 应嘉低头沉默,没有回答。 “我可以为你去死,为你挡住迎面shè来的子弹————” 大口咽下从嘴边外溢的血沫,威尔希尔脸上的笑意看上去有些讥讽,他含糊不清地说:“我已经在这样做,也随时能够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而他呢?在你。。。。。。你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又在哪儿?”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而且。。。。。。” “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比你更加重要————” 威尔希尔霍地仰起头,十指深深抠进泥土,高亢的咆哮声几乎刺穿了应嘉的耳膜:“他应该陪在你身边,而不是让你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面对死亡。。。。。。离开他!放弃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我才是最爱你的人你————” 应嘉猛然转过头,用冰冷的双瞳死死盯着这张近在咫尺,充满ji动与愤怒、期待的脸。掉转枪身,把枪口对准威尔希尔的眉心,一字一句地冷喝:“不准你侮辱我的男人————” “我能为你去死。他行吗?” 威尔希尔伸直脖子,抬高满是鲜血的脸,像打了过量“杰特”一样狂吼。 “死不死,那是你的自由。我从未要求你这样做过————” 应嘉弯下腰,凑近,清晰且冰冷地说:“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爱你。” 威尔希尔眼中掠过一丝惊惶,随即演化成绝望、无助。。。。。。片刻,他双chun一阵luàn颤,带着内心深处最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期盼,语无伦次地痛苦企求:“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给我机会,我需要一个机会————” 应嘉站起身,抖落手臂与肩膀上的尘灰,瞥了一眼躺在地面上的威尔希尔,没有说话,直接从其身旁跨过。 这样的对话继续下去,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不要去东面,求求你,那里非常危险,你会死的————” 威尔希尔拼起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狂呼。 已经走出十数米远的应嘉停下脚步,带着复杂而冰冷的表情,慢慢看了看他。伸手取下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项链,拧开吊坠上的jing致瓶塞,将那点储存于其中的鲜红液体凑近chun边,摇头微笑。 “你说错了。我不会死。爱情,不需要某种惊天动地的举动作为证明。这是一种心灵上的碰撞,与物质无关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 第三百二一节 伏尸 第三百二一节伏尸 沉重的金属履带从水泥地面上碾过,立刻出现了两条布满灰白色横纹的条状辙印。踩着散碎开裂的砾石渣块,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骷髅士兵簇拥在战车周围,相互形成依托,朝着被硝烟与火焰笼罩的城市深处慢慢走去。 没有任何成规模的抵抗,标注在地图上的所有警戒塔均空无一人。对步兵威胁最大的机枪堡垒死一样的寂静,除了从远处偶尔射来几又狠又准的狙击子弹,将某个被瞄准的目标当场打得头颅爆开,整装前进的突击部队再也没有受到额外的威胁。即便是那些隐藏在正常目视距离之外的狙击手,也会被随队前行的战场监控兵在电子地图上迅标注位置,时刻盘旋在头顶掩护进攻的战机编队,会立刻根据呼叫情况,朝指定坐标射对地导弹。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得到坦克支援的步兵不断朝前推进,布置在阵列后方的炮兵已将整个城市纳入射程。空中护航编队以相互轮替的方式,保持着随时进行轰炸空袭的绝对优势。战斗结果似乎早已注定,从士兵到军官,都坚信自己一方必将获胜。毕竟。。。。。。骷髅骑士团从未失败过。黑色的金属人骨图案,代表着废土世界最强大的统治力量。 没有风,特殊的区域构造,使隐月城完全被浓烈灰暗的烟雾笼罩。能见度极低,目测视距仅不到十五米。不等飞扬在空中的粉尘颗粒完全飘落,炮弹与爆炸又再次带起更多的火烟与土屑,这种情况通常有利于防守,也会对进攻群体行进路线、判断产生相当程度的负面影响。 沿着街道缓缓前行,残墙断垣间到处都是尸体。他们大多瘫卧在废墟角落与靠近街口的位置,从身上五八门的服装与灰旧的颜色来看,应该属于来不及躲避炮火,在hun1中丧生的平民。 一个前佩有中尉阶级章的骷髅军官大步走上前来,握紧抱在怀中的ak一百突击步枪,用枪管将一具横躺在路边的男xing死尸拨转开来。透过戴在头上氧气面罩的椭圆形镜孔,可以看出死者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大张着嘴,1u出两排残缺不全的暗黄色牙齿,面部肌rou与四肢扭曲成极不自然的角度。看上去,死状非常痛苦,似乎是在奔跑过程中吸入太多烟尘引起窒息。 中尉没有在老人尸身上1费太多时间,他朝前走了几步,伸手翻过另外一具扑倒在1石堆中的中年女尸。她身上满是硝烟和血污,寡瘦的面皮一片灰暗,翻卷起来的衣袖里,软绵绵地垂落出两条表面布满微划痕的胳膊,渗出的血,已经凝固成一条条hun1无序的黑色。 散落在废墟间的尸体多达数百,实际数量或者比眼睛能够看到的部分还要多得多。他们分布在一个个巨大的弹坑附近,死状凄惨。显然,都是没有及时离开攻击范围,在炮击中身亡。 仍然没有遭遇抵抗,坦克行进度也比刚刚进入城市的时候略快了一些。尾随其后的步兵开始沿着主要街道,对周边经过的房屋及所有可疑角落进行清理。他们三人一组,朝那些保持完整的建筑内部扔进一颗颗手雷,或者让队伍当中的火焰兵直接进行喷射焚烧。爆炸与火光此起彼伏,皮rou烧焦的恶臭与火yao味相互hun合,除了石块横梁从高处坠落的哗然垮塌巨响,再也听不到人类惨叫或者痛苦呻yin之类的声音。 没有伏击者,也没有预料中可能出现的反击队。隐月城的留守人员似乎已经放弃战斗,将平民们全部移向北面山脉深处。虽然目前为止尚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对于在复杂地形当中前行的骷髅士兵们而言,的确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复制人也拥有独立意识,他们同样不想白白送死。 “跟上装甲部队,仔细清理所有可疑建筑,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目标。” 将氧气面罩高高掀至头顶,呼吸着弥漫在口鼻间的污浊气体,中尉对跟在身边的队士兵一边有条不紊下达命令,一边斜拎步枪,朝浓烟密布的街道深处慢慢移动。 从地图上看,从东面突进隐月城的骷髅部队最前端,已经深入到距离城市中央广场大约八百米的位置。也许是由于能见度实在太低,士兵们没有遭到远程狙击。嘈杂散尽,一切都变得平静下来,除了战车引擎出的金属轰鸣,耳朵能够听到的,只有一双双军靴踏过地面沙石踩出的碰撞。 “实在太安静了。” 一名肩膀上佩有少校标志的军官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凝视着街道尽头。 跟随在旁边的中尉点了点头,手中紧握的突击步枪丝毫没有放松。 从动攻击到现在,突击部队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这不正常。 情报显示————这座城市没有多少留守部队,却拥有数量庞大的物资、器械,以及布置繁密的防御设施。但直到现在,它们却没有挥出想象中应有的威力。似乎。。。。。。仅仅只是一种用于欺骗xing质,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数据加纸面游戏。 少校用力扯下氧气面罩,从衣袋里mo出一包香烟,出两根,递了一支给站在身旁的中尉。 面罩能够提供氧气,却无法驱除那股随时刺ji着嗅觉神经的橡胶味。在确定空气滞尘度还不足以达到窒息死亡的效果前提下,即便是从培养舱中走出的复制士兵,宁愿让肺部接受尼古丁熏燎,也不想在恶心yu呕的胶臭环境中多呆哪怕一秒钟。 中尉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感受着熟悉的醇淤气息,让极度紧张神经得到一丝舒缓放松的同时,大脑也渐渐放开固定的意识限制,思维触角开始延伸到某些此前未能探及的部分。 骷髅士兵们仍然在建筑群间来回游走,尾随在坦克后方的装甲补给车已经停下,战勤人员从车厢里抬出重型武器准备安装形成固定火力点,负责运送手雷并且载有大口径迫击炮的步兵战车分散巡逻。人员与车辆之间形成一道道严密的射击网,保持戒备森严的搜索状态。 不知为什么,中尉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而且,越来越强烈,心脏仿佛随时可能被强烈刺ji着跳出腔。 他不明白,脑海当中挥之不去的危险预感究竟来源于何处? 战斗一直进行的很顺利。人员伤亡不大,装甲部队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损失。如果遭遇突袭,部队随时能够呼叫空中支援与地面炮火。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可以根据战场需要射毒气弹头对潜伏者展开全面绝杀。这种在旧时代倍受指责,曾被各国严格禁止使用的化学武器,在废土世界能够淋漓尽致挥出全部威力————这里不存在所谓的道德,全世界人类都是骷髅骑士团播洒生命的结果。就算把所有人全部杀光,也不过是相当于主人宰掉关在圈里的一头头猪。 想到这里,中尉自嘲地摇头笑了笑,手指一松,夹在指间的烟头轻轻掉落在地面上。抬起脚,用军靴厚重的前掌用力碾了碾。重新取下挎在肩头突击步枪的同时,目光很自然接触到路边一个炸裂开的弹坑。 坑体表面的泥土焦黑,带有经过高温烧燎后的痕迹。旁边的墙壁上粘挂着星星点点的碎rou血痕,坍塌的砖墙顶端落有人类残肢和骨片。 中尉猛然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身后那条通往城外的街道,眼角不受控制跳。忽然,他以最快的度冲进距离最近的破屋,从地上抓起一具卧倒在地面上的尸体,用颤抖且拼命睁大的双眼飞快扫视。 这是一个年纪三十来岁的女人,头蓬1,身上穿着摞满补丁的粗布罩衫。她的瞳孔放大,没有呼吸,皮肤表面呈现不正常的灰暗。 她已经死了。 尸体表面没有伤口,衣服没有破损,也没有诸如被重物碾压、摔砸、切割等痕迹。 中尉面色铁青,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慢慢渗出。 他终于明白,那种强烈的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进攻部队只对城市起过范围炮击,空中轰炸的目标也仅只针对守卫者的反击炮火。爆炸中死亡的人体不可能保持完整,表面更有高温烧灼产生的焦痕。正常情况下,死者身体应该残碎破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保存完好。 不仅仅是这一具,从进入城市到现在,每一具尸体都很完整。甚至。。。。。。连最基本的枪伤都没有出现过。 感觉。。。。。。他们应该不是城中原有的居民。而是在炮击过后,被人抬到那里进行安置。 尸体? 一股森然的寒意,从中尉头顶蔓延开来,瞬间贯穿全身。 朝着身后的来路方向望去,中尉的瞳孔迅扩张收缩,眼球的形状也相应地微微改变。视线范围内,已经出现了几十个在浓密烟雾中蹒跚移动的黑点。非常模糊,勉强能够看出出人类的外观形状。 不仅是街道,建筑群的空地上也隐隐冒出越来越多的身影。它们的动作很慢,僵硬、滞缓,似乎是在寻找目标,占据的范围却已经形成半弧状的线条,将整个突击部队团团围在中间。 “以战车为依托,掉转行进方向,呼叫炮火支援。快————” 刚刚出预警,分散在废墟1石间的骷髅士兵们,已经接二连三响起凄厉惨痛的尖叫。密集的枪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城市上空,灰暗烟尘遮蔽了潜藏在其中的杀物,人们只能以身边可用的物体作为障碍,朝各自选定的目标拼命射击。 不断有黑影被子弹命中,它们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仅仅只是在弹头钻进身体的刹那间,被巨大冲击力量扯带着朝弹体飞行方向拽动几步。在火光与硝烟的刺ji下,它们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敏捷,散落的石块与建筑根本无法形成阻拦,一道道诡异的影子在墙壁与街道之间来回疯窜。 “轰————” 一辆重型战车炮口喷吐出炽热烈焰,在数百米外炸开一片耀眼的红光。两道距离炮弹落点最近的黑影当场迸翻开来,甚至能够清楚看到它们整个身体下部已经全部炸飞。没有惨叫,没有预料之中声嘶力竭的哀鸣,仿佛那只是两具无生命的机械制品。 一名站在屋顶负责监控的士兵,双眼骤然睁大,浅灰色的瞳仁中,映出两个在砖瓦石砾间朝前爬行的影子————它们没有死,只剩下两条破烂不堪,表面挂着焦皮与脓rou的胳膊,却一声不吭,仍在支撑身体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面色苍白的士兵战战兢兢地举起枪,瞄准距离最近的黑影拼命猛射。子弹强大的冲击力将它带得倒飞出去数米远,几个横滚后,几乎所有内脏都已从破烂的腹腔内部脱落。它。。。。。。竟然还能挣扎着朝前继续爬行。喉中,则出令人恐惧的威慑低哮。 它们是人。 准确地说,曾经是人类。 散落在废墟间的尸体开始复活。最初几分钟的缓慢移动过后,从休眠中复苏的细胞刺ji着无意识的躯干进入更加灵敏的活跃状态。被控制住的神经系统,使本该僵硬的肌rou依然保持柔软。它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堵塞退路,挡住进途,伸展开带有锋利甲爪的四肢,疯狂猎杀着每一个进入自己感知范围的**生物。 “群体攻击,尽快找出它们的弱点————” 中尉急促地吼叫着,指挥士兵在战车附近构成一个个火力点。架在附近墙体顶端的高射机枪也喷射出一连串威力惊人的子弹,将冲在最前面的黑影纷纷打得倒仰1扑。枪声和爆炸越来越ji烈,墙壁上的泥沙被震得层层抖落,强劲反击在围杀过来的活尸群中破开一道道缺口。被子弹击中数量最多的几个尸人,彻底趴在地面再也不会动弹。hun1中,骷髅士兵也无法分辨究竟哪里才是真正的要害位置。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些从尸体变化复活的生物仍然会死,这就意味着————它们并非绝对无敌。” 一头活尸低吼着,后肢猛然力,以远人类的度跃上墙顶,向守备严密护卫圈直冲过来。坚硬的角质爪子在水泥墙面上带出一溜火,突变异生的肢体爆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力量。几个纵跃,就已经跨过十几米的距离,然后腾空而起,高高挥舞着已经长出十厘米长锋利指甲的右手,轻而易举撕裂开一名骷髅士兵的咽喉。 “守住缺口,后面的人补上射位————” 中尉话音未落,停在步兵群侧面的一辆主战坦克炮口骤然剧亮,随着庞大沉重的车身朝后猛然震颤,脱膛而出的炮弹笔直射向已经冲近的活尸。轰然巨响,爆起一团炽热鲜红的光球。 “跟上坦克,尽快冲出去。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们不可能。。。。。。” hun战情况下无法呼叫炮火支援,中尉只能按照灌注记忆中的固定战术规则,带领手下队成员向城外突围。命令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忽然感觉一道黑影从旁边窜出,眼睁睁地看着一条布满褐色干皱皮肤的手伸展过来,狠狠握住自己的脖子,猛拧。。。。。。随即,中尉只觉得耳膜中传来喉骨被粉碎的刺糙声,身体忽然变得非常轻,几乎根本感觉不到重量。很快,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瞪大双眼,怒视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高,掉转位置,以极其古怪的位置,将眼睛能够捕捉到的最后画面,永远保留在瞳孔中央。 是自己从1石堆中最后抱起的那具女尸。她的手脚四肢,突变成过正常状态两倍的长度。十指尖端伸出黑灰色的角质利爪,除此而外,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脸上表情仍然保持着死前的冷漠与冰冷,如同一具无生命的机械,不会笑,不会哭,却能够准确找到骷髅士兵们的位置,割裂、撕扯他们的身体要害。 它,割下了我的头! 一辆战车加足马力朝外猛冲,将趴在中尉无头尸体上女xing活尸重重撞飞,宽厚的履带随即碾过,把尚未来得及掉转方向的尸人压住。它显然感觉不到疼痛,已经变成扁平rou浆的双tui丝毫不能使它产生恐惧,仍然挥舞着贲张开的指爪从车体表面装甲狠狠划过,带起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白色沟痕,以及一连串飞闪跳跃的火。 进攻部队已经被活尸包围,hun1中的杀戮将持续到最后一个人倒下。忙于抵抗的骷髅士兵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隐月城西北和正南方向,已经悄然出现了两支行进方向与编制截然不同的部队。 第三百二二节 内外 第三百二二节内外 一辆棕灰sèmi彩涂装的全装甲重型卡车,从通往爱玛城方向的旧公路尽头缓缓驶来。子午线宽基轮胎重重碾过地面,沿着路基旁边一条早已预置好的斜坡,慢慢拐进一片半干枯的灌木林地。随着车身两侧的压力基脚落下,横载于车身顶端两只长达十数米的巨大发shè管也随之竖起,以正九十度角高仰着,笔直对准灰暗的铅sè天空。 六五七一基地储备的旧时代兵器,不仅仅只是诸如重型战车、高空战斗机之类的进攻类型。在俄制“s—400”防空导弹系统基础上加以仿造、改进,最终实现量化生产的“红旗—251”,能够在五百公里半径范围内全天候拦截任何飞行目标。按照林翔原订的计划,基地将以中央电脑为基础,在半年内培训出一千二百名cào作人员,分别驻扎在以隐月为核心的六个新设战斗区。然而,阿芙拉的进攻扰luàn了一切,计划只能提前进行。配属各防空群的人员与车辆,都在原配置基础上缩减百分之八十。虽然不可能防守龙腾全领地每一个角落,但对于配合地面部队进攻,并且随时提供空中火力支援的“救赎者”战机,完全可以做到丝毫不漏。 车载相控阵制导雷达已经开启,网格状电子屏幕上闪烁着一个个不断改变位置的红sè光点。身穿黑sè作战制服的cào作人员灵活地敲击键盘,熟练输入一道道指令。几分钟后,完成弹体装填的发shè管已经进入预备状态。当最后一道攻击指令以电码形式进入分控电脑,制约点火系统的所有程序也松开掣肘。翻滚升腾的黑红sè烟雾中,飞窜出一枚顶端锐圆的拦截导弹,在尾部耀眼刺目的炽红sè光团辉映下,在空中迅速完成变轨,朝隐月城方向呼啸而去。 。。。。。。 夜,越来越深沉。 隐月城东面浓密幽远的黑暗中,徘徊游走着几个佩有黑sè骷髅标志的魁梧身影。他们的武器装备足以令所有流民为之垂涎,配搭的各种附属装置均为普通家族势力无法生产的昂贵、高科技尖端货sè。他们的呼吸轻悠而缓慢,沿着各自固定的巡逻路线来回走动。没有声音,只有从口鼻间喷吐出来,被秋夜低温慢慢化开的一团团白雾。 几条模糊的黑影,如同没有实质形态的幽灵,从巡逻士兵的侧后方出现,无声无息地移动着,逐渐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周围没有林木,也没有能够遮掩身形的岩石障碍,但rou眼却很难捕捉到这些状若气体般轻缓飘散的个体。 游走在巡逻区外沿的士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用充满警觉的目光迅速望向周围。出现在视野里的场景,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岩石、低矮灌木、地平线上比夜幕更加黑暗的山脉轮廓。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仿佛黑暗深处存在着潜伏的窥视者,正默默据守在视线的死角,慢慢搜寻自己身上每一个可供利用的弱点。甚至。。。。。。还有几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伸出来的狙击步枪,将自己的头颅纳入瞄准镜孔,随时准备发shè子弹。。。。。。 突然,一个正在巡逻的骷髅士兵停下了脚步。他神情茫然地抬起头,像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潜在危险的老鼠一样四下张望着。仅仅过了十几秒钟,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脸sè瞬间剧变,瞳孔周围的淡sè部分开始出现丝丝条条弯曲扭绕的鲜红血丝。他不顾一切地将突击步枪横抱,对准直观察觉危险即将来临的方向,毫不犹豫重重扣下扳机。 “哒哒哒哒————” 刺耳的枪声划破寂静,在茫茫夜空中带起一条条瞬闪即逝的细芒。伴随着锐利的子弹尖啸,几道隐藏在黑夜中的人影,如电般朝这一方向飞快蹿行。冲在最前面的黑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避开枪击,在距离士兵十多米远的位置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像优秀bāng球手投出的刁钻怪球,在半空中划出一条迅捷至极的圆弧,敏捷地闪落在士兵身后。一把锋利尖锐的格斗刀,从侧面狠狠chā进脆弱的咽骨,毫无阻拦轻轻切开肩颈连接点最容易割断的部位。 松开沉重的突击步枪,士兵用空出的双手死死捂住喷涌鲜血的伤口。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身侧的黑影,张了张嘴,却被倒涌上来的血沫彻底堵塞整个口腔,丧失最后可能用作挣扎的力气与意识。 所有骷髅士兵,都是利用强化yào剂从培养舱中走出的异能生命体。 他们能够察觉到近距离范围内的变异气息。探测范围虽然达不到林翔那种数百米的恐怖半径,却可以准确察知十米左右区域的异能个体。 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一段决定生死,难以逾越的距离。 在寄生士眼中,跨越它,只需要零点五至零点四秒。如果是在狂暴形态的高速移动状态下,所需时限还会缩短百分之五十,甚至六十。 刘宇晨左眼微眯着,趴伏在两块恰好能够掩护身形,却能够看到远处袭击范围的岩石中央。适合捏握手术刀细长白晰的指端,轻扣住半弧形状的狙击步枪扳机。就在夜视瞄准镜孔中央那个裹着热探测红sè光斑的身影正准备有所行动的一刹那,勾住扳机的手指也同时回缩,镜头里的身影如同遭受撞击,仰面倒翻,重重摔倒。 越来越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他们的速度与出现方位,显然完全出乎骷髅巡逻兵的意料之外。军官声嘶力竭的咒骂与反抗丝毫不起作用,他们恐惧地发现————夜幕中的突击者,都拥有相当于二至三星寄生士的可怕实力。然而。。。。。。从他们身上,却根本感觉不到丝毫异能者外放的生物气息。 如果不是西面方向出现了两名五星寄生士突袭者,这些在夜幕中隐蔽潜行的杀手,恐怕会悄无声息屠光整个营地里所有的人。 手机看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灌输的记忆当中,没有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步骤与方法。 气息,是分辨彼此实力强弱的依据。在无法判断实质xing力量的前提下,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没等军官发出更多的惨叫与哀嚎,幽深的夜雾深处,忽然被染上了大片大片腾空而起的红黄sè火焰。伴随着震耳yu聋的爆炸,身后的营地里不断有自行火炮高高飞起。惊天动地的毁灭xing能量将它们炸飞到了几十米外,装甲车身已完全变型,重重摔砸在地面上,几个翻滚后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进攻隐月城部队的重炮阵地。 “弹yào仓库由卡契斯瑞夫大人亲自看守,他们。。。。。。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一个被爆炸气làng高高抛出,震得满面鲜血的骷髅军官趴在地上,用仅存的右臂勉强撑起上身,惊恐惧骇的双眼死死盯住远处火光冲天并且传来“隆隆”巨响的方向。 新月之城总共派出六名骷髅骑士随同进攻。他们都是具有三至五星实力的寄生士。其中,负责守卫弹yào仓库的卡契斯瑞夫实力最强。尽管如此,重炮阵地仍被对手强行突破、摧毁。 临近黄昏的时候,军官亲眼看到————三架盘旋在隐月城上空,负责给予地面部队火力支援的“a—20”攻击机,被一片从城市中央突然出现的防空炮火笼罩,当成撕裂成凌空爆炸的巨大火球与碎片。 从那个时候起,新月之城方向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型号的战机。 突入城市的地面部队一直在呼叫请求炮火支援,为了避免误伤,自行火炮部队只能朝着友军指定的坐标零星shè击。据前方传回的消息————炮击作用不大,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防守这座城市的家伙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带着徘徊在脑子里的最后疑问,军官无力地松开撑住身体的胳膊,重重扑倒,再也不会晃动。 三百名改造人战士,在两名拥有五星实力的寄生士队长率领下,攻陷了守备森严的骷髅炮兵阵地。距离弹yào仓库数百米远的灌木丛中,歪躺着一颗被炸得只剩下三分之二,脑浆与血rou遮盖住半边面孔的残破头颅。如果能够在战场上找到其它掉落的碎片残渣,将其复原,那些仍然活着的骷髅士兵们一定能够辨认出————这就是炮兵部队最高指挥官,实力强大的五星骷髅骑士卡契斯瑞夫。 望着瞄准镜孔里那个刚刚被自己shè中,应声而倒的身影,刘宇晨慢慢松开握枪的手,体会着从黑暗夜幕深处释放出来的那一抹清冷,若有所思地轻点了点头。 “兰德沃克是对的。真正强大的人,不应该是能够被对手察觉自身力量的威慑xing存在。只有隐藏在暗处,不为旁边所知的牙齿,才能在警戒能力最松懈的时候,突然发起致命一击。。。。。。也许,我应该像他那样对身体进行全面改造。活着,才可能拥有尊严。死人。。。。。。都将变成怪物。” 。。。。。。 一名手无寸铁的骷髅士兵在街道中央疯狂奔跑。 身后,一头面目狰狞的活尸以明显超过正常人的可怕速度,在高低起伏的废墟luàn石飞蹿。速度太快,看不清它的面孔。但是,围在腰身上那条破旧的灰布裙,却能够准确表明它曾经拥有的人类xing别。喉中,发出隐隐约约不知道究竟代表何种意义的锐利尖啸,不断在水泥地块与坚硬墙面上掠过的指甲,擦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闪烁火huā。借助残破建筑与街道之间的高度落差,像野兽一样以四肢奔跑的活尸猛跃而起,将满面惊恐的骷髅士兵重重扑倒。用带有恐怖的杀伤力的爪子深深chā进对方肩膀,狠命地一拽,立刻,从身体上生生撕下一条十余厘米宽,近半米长的血红sè肌rou。 骷髅士兵用尽全身的力气,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惨号。他的双手朝身后拼命luàn抓,想要将骑在肩膀上的可怕怪物拖拽下来。这种徒劳无益的举动对活尸无法造成任何威胁,锋利如刀的指甲仍然牢牢扣住士兵的肩胛骨。它狞笑着伸长脖颈,对准士兵脆弱嫩白的咽喉侧面狠狠啃下。清脆的骨断碎裂声中,骷髅士兵的头颅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左边翻转,粗大的咽颈断口喷shè出泉涌般的血水。他浑身一阵剧颤,膝盖弯曲的双tui朝前蹒跚了几步,立刻被来自肩、背部位的重量压倒。四肢无意义地chou搐着,只有滚落在旁边侧对身体的头颅,瞪大血红发鼓的双眼,恐惧绝望地看着这一切。 “砰————” 远处传来粗暴至极的枪声,子弹在夜空中划出如流火微莹般的线条,呼啸着钻进趴在士兵尸体上毫无防备的活尸背心。弹头在绵软的心脏内部翻滚、变形、炸裂。。。。。。活尸被巨大的冲击力量带得朝前飞出,控制机能迅速消失,延伸到身体各个部位的细胞连接结构,如同被电击般立刻回缩、崩断。它努力张了张嘴,没有呼喊,也没有惨叫,身体剧烈震颤着,只过了不到两分钟,彻底恢复死寂。 “快,跟上坦克,冲出城市,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一名浑身血污的骷髅少校放下手中的狙击步枪,声嘶力竭地呼喊士兵朝城外方向突围。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种过于突然的举动,已经使得自己半跪前伏在坦克炮塔旁边的身体丧失了相当大的隐蔽面积。与此同时,西面一幢石制建筑顶端,也猛然传来沉闷的枪声,还有从枪口喷shè而出,瞬间即逝的炽红sè火焰。 看着瞄准镜中应声而倒的少校,应嘉半弧状的嘴角,lu出一个充满youhuo力的微笑。 散布在城市中的活尸,基本上已经被骷髅士兵们灭杀殆尽。这种依靠细胞本能对**生物进行攻击的兵器能够对普通人产生致命威胁,却不足以消灭整体拥有变异力量的jing锐部队。从最初的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骷髅士兵很快从一个个死亡战例中找出活尸弱点。他们依托战车与周围地形,对疯狂进攻的活尸群发动有条不紊的反击。从黄昏战至夜晚,密集的死亡弹幕使活尸成片倒下,即便是侥幸冲进战群的尸人,也只能在猎获个别目标之后,立刻被围拢过来的士兵当场shè杀。依靠正确的战术指挥和弱点攻击,骷髅部队与活尸之间的数量对比渐渐逆转。当夜幕完全笼罩大地,rou眼视觉完全被黑暗阻断的时候,伤亡惨重的攻城部队也开始撤退。 他们几乎耗尽全部弹yào,与数量仅剩下不到五百的步兵相比,数十辆重型战车组成的装甲前锋仍然保持完整。任何人在这种状态下都无力保持进攻态势。必须尽快离开城市与后续部队回合,补充、休整过后,才可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城市东面,已经被两千名临时征召的新兵彻底封死。歼灭战用不着他们冲锋陷阵,只需要以三至五人为一组,呆在指定位置,利用重型机枪的密集火力,封闭每一个可能通往城外的出口。 包括尼娜在内,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拥有寄生士变异力量的原隐月镇民还有四十六个。他们均为funv和年龄超过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林翔从未使用过这股力量,各军团战斗要员编制册里也找不到他们的名字。但在这种时候,这支完全由nv人和老弱组成的队伍,却是决定着是否能够全歼骷髅部队的重要突击力量。 老弱。。。。。。这是一个没有确切指向的泛指名词。 “用不着害怕,寄生士比普通人强大得多。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尼娜说话的声音很轻,非常和善,远处废弃车辆上燃烧的火焰,映出她脸上带有鼓励成份的笑意。 无论在旧时代或者废土世界,五星寄生士都是远远超越常人,相当于神一般的可怕存在。 应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 吞服林翔血液之后的不舒服反应早已消失。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比过去看得更远,耳朵比以前更加灵敏,奔跑的速度更快,而那些曾经行动敏捷的骷髅士兵,出现在视觉范围内的动作,却如同电影定格镜头一般缓慢、迟钝。 速度是相对的。当眼睛对周围环境的画面捕捉程度超过物体运动本身,反映到大脑中的思维结果,也会根据自身神经承受强弱程度产生变化。 这一刻,应嘉脑子里丝毫没有想要杀人或者冲动、暴虐的念头。 她很想尝试一下,在高速运动状态下,和林翔一起欢笑游戏会带来什么样的乐趣? 躲猫猫? 老鹰捉xiǎoji? 还是瞎子mo鱼?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必须在彻底解决面前这支残余的骷髅部队之后。 第三百二三节 缘由 第三百二三节缘由 (因为拥挤产生的崩溃心理终于渐渐恢复平常。教训啊!明年国庆,打死我也不出任何地方旅游,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剥光老婆身上所有衣服,关上门,两个人三级片。) 山丘,一块高距地面百米的巨大岩石顶端,林翔双脚分开,稳稳站在如鹰喙般外凸的岩面上。双手握住战术望远镜,朝地平线尽头隐约能够分辨出大体轮廓的新月之城远眺。被肌肉牵引朝两边陷的唇角,渐渐泛起一丝柔和迷人的微笑。 夜,已将天地笼罩成一片黑暗,空气中始终弥漫着淡淡的血腥。 放下望远镜,躬身,平视的目光顺移下滑。伸手,从地面上拖起一具尸体,撕开裹在尸身表面的浅灰sè战斗服,慢慢脱下。 新月之城周边设置着多达上百名游动警戒人员。这些拥有四级进化实力的复制生命体属于特殊战斗类型。他们的视、听神经以及器官都经过改造,探测距离超过普通人三至四倍以上,武器装备均为远射程精瞄具重型狙击步枪。一旦发现巡逻范围内出现身份不明外来者,立刻以单兵通讯装置报告方位并且呼叫后援。这些警戒者不精于格斗,却比任何人都擅长伪装隐匿。 换上从警戒者身上剥下的战斗服,拔出匕首,chā进赤露o的尸体胸前。倾斜的刀锋顺序往下切割,划破柔软的皮肤和肌肉,露出还保留有余温的心、肺等内部脏器。再从后腰装备袋里摸出一支食指大小的聚脂胶管,用力旋开瓶塞,将盛于其中大约十毫升左右的透明液体,全部倾倒入敞开的尸体胸腔。 兰德沃克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最凶残,同时兼具拯救生命与玩弄死者双重xing格的怪医。他一边研究强化型抗病毒肽以对付变异病菌,一边却将从病患体内分离出的菌体加以培养。经过魂合提炼,生成一种对血肉躯体具有强烈吞噬效果的扩散xing病毒。这种东西以液体形状密封储存,一旦以血液融合,能够在五至十秒钟内产生链式裂变反应。剧烈膨胀的细胞体可以在短时间里迅速吞噬整个身体,同时完成消化与液质转换等一系列复杂过程,最终以半浑浊型的液体形态渗入泥土,在霉菌分解作用下,改变成植物能够吸收的化féi类养分。 这种液态病毒xing质奇特,如果没有血液魂合,单纯涂抹于皮肤表面,根本不会产生化合效果,甚至能够像饮料一样喝入胃部被身体吸收。但只要融合于血液。。。。。。立刻就会转变成疯狂吞噬的饥饿野兽。 林翔看了一眼已经溶化大半的尸体,将单兵定位仪捆绑在一头事先捉住的豚鼠背部。调试好信号,松开紧扣鼠颈的五指,这头体长超过半尺,以啃食植物茎叶和昆虫为食的动物,立刻张开粗短的腿脚,如同脱弦而出的箭,迅速消失在岩石与灌木丛间。 警戒哨兵不会在同一个坐标长时间保持静默。死者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依靠这头刚刚被放走的灵敏小兽,新月之城的信息监控部门至少在两小时内不会察觉异常。 紧了紧战斗服衣袖,拉起叠在肩膀两边的头罩,将自己的面孔完全隐没在yin影里。捡起地上原本属于死者的狙击步枪,转过身,朝着远处闪烁出类如星火光点的新月之城大步走去。 。。。。。 骷髅骑士团,也许是废土世界最庞大的统治势力。 来自于灌输意识中流传下来的本能,使所有新生代人类对这个名字与黑sè徽章产生出强烈畏惧感。相较普通人,所有骷髅士兵均为强化改造生命体的精锐战斗部队,使这种没有任何平衡可言的力量对比更加悬殊。对于一般生命个体的狂、轻蔑、不屑一顾等种种傲慢也由此产生。 这并非领导者抑或洛克菲勒造成的错误,人类天xing当中最卑劣的部分,是此类思维产生的最基本根源。旧时代人类永远不会提防自己圈养的家猪、牛羊,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喂féi之后用来宰杀的低等动物。骷髅骑士团同样不会对自己在全世界范围投放的培养人产生强烈戒备心理。洛克菲勒家族治下本来就是最强大的存在,在他们眼中,新生代人类的地位,等同于旧时代的家畜。 北方家族联盟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出于安全考虑,林翔只带领两名贴身卫队昼夜前往新月之城。依靠远程通讯,他赋予兰德沃克对隐月城所有军事力量的最高指挥权。这并非故意笼络或者轻视布兰琪等人的做作举动医生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家伙。他对人类身体蕴藏的奥秘与理解,即便是在旧时代也无人能及。 早在半年前,林翔就按照兰德沃克的要求,将隐月城西面一个位于地下近百米深的溶洞进行改造。安装电力设施,并且抽干洞窟内部所有水份,使之变成一个拥有天然环境的半人工冷藏库。作为贸易交换项目的一部分,占据北方交通要道的流金城,在三个月内向龙腾领提供了近八千具尸体。这些死尸被运进洞窟进行冷藏,其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切割煮熟制作成罐头或者腌肉,而是当作一种潜在可用的战备力量进行储存。也正因为有这些无意识的生物兵器存在,林翔才敢于调集所有可用兵力向南方集结。 尸人不可滥用。在随处都充斥着辐射的恶劣环境下,即便是兰德沃克也无法保证寄生病毒永远不会变异。谁也不知道,它们究竟会不会像灭亡旧时代的庞大尸群一样淹没城市?这种生化兵器不会分辨敌我,单纯依靠对**生命位置的感知发动攻击。对敌对己,都是一把双刃剑。 阿芙拉逼迫着林翔接连使用了很多密藏的底牌。为了不让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王国毁于一旦,他毫无选择。 但,这并不意味着林翔不会愤怒,不会抗争,不会报复。 位于领地南方的两大战斗群已经完成集结。根据王彪对黑狱帝目前移动方向的计算,应该能够在短时间内聚歼对方三至四个军团。 在这之前,林翔需要再次返回新月之城。 仅仅只是他一个人。 骷髅士兵可以感知到异能气息的存在,分辨彼此实力强弱。高等级寄生士进入新月之城,不用跟踪与信号扫描,随时能够判定其所在方位。 相比之下,普通人则不需要顾忌这方面可能存在的危险。没有气息,就意味着没有异能。人类,往往只会防备比自己强大的生物。至于那些威胁不到自身安全的物种,他们一贯保持放任态度。 从死亡的警戒士兵身上收集满满一试管血,这是林翔从“魔爪”会长身上学到的最佳技巧。当人们已经习惯利用生物气息对彼此身份进行判断,他们很少会观察衣服面罩低下那张脸,究竟是不是为自己所熟悉? 或者,陌生? 林翔想要再见一见阿芙拉。当然,还有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索克上尉。请他们回答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毫不惧怕自己可能遭遇危险除了寄生将,九星寄生士已经是目前所知最强大的存在。阿芙拉统治着新月之城,实力,不过七星。 望着已经能够看清楚建筑细节的城市,林翔大脑中忽然产生出一个极其胆大且狂妄的想法。 如果,新月之城的守卫者对自己毫无察觉,那么。。。。。。是否可以像现在这样,单枪匹马悄悄进入那座只在言谈中听过,却不知道实际坐标与位置的拉斐尔城? 。。。。。 进入新月之城的过程,远比想象中顺利。 没有繁琐复杂的盘问,城门哨兵仅仅只是检查过林翔随手递来的磁卡,在信息管进行出入确认,便按下开关,升起钢制横栏。 每一个骷髅士兵都是英俊与美貌的集合体。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或者心理,也许单纯只是为了满足肉眼视觉效果,洛克菲勒家族在制造培养人胚胎的时候,对配套基因也进行了一系列修改。所有复制士兵均拥有各类人种的独特优点。亚裔、欧裔、非洲人种的独特美感在独立个体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以前与“救赎者”集团接触的时候,林翔就曾经看见过几个五官外形酷似旧时代影星梁朝伟、李小龙之类的亚裔血统士兵。这些面孔并不属于某个人独有,而是批量生产线运作下,被安装在数百、上千人的脸上。 也正因为如此,骷髅骑士团各属下据点哨兵只认卡,不认人。 。。。。。 索克上尉的办公室大门像往常一样敞开着,缭绕浓密的烟雾背后,隐约能够看到那个熟悉的矮壮身影。 林翔从旁边拉过一张合金折叠椅,坐下。 办公桌上仍然文件堆积如山,埋头于一摞摞卷宗纸页当中的索克上尉指间夹着香烟。他丝毫没有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林翔感到惊奇,只是透过浓烈呛鼻的烟草雾气,默默注视着对方近三分钟,这才将已经燃至手指的烟头chā进瓷盘用力捻熄。 “你已经知道我会来这儿?” 索克上尉的表现让林翔感到有些奇怪。 “对于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而言,敢于独自走进这座城市,的确应该得到勇气勋章之类的嘉奖。” 上尉皱起眉头,从摆在手边的烟盒当中抽出一支,在桌面上顿了顿,疑惑地问:“你什么时候获得了四级进化能力?” “半个小时以前。确切地说,它不属于我,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人。” 林翔微笑着耸了耸肩膀,从贴身衣袋里摸出那支装有警戒士兵鲜血的试管,轻握在指间来回转动。 “气息很弱,用作隐藏身份,倒也勉强能够发挥作用。” 淡淡地点了点头,上尉将身子朝后重重一靠,长长地呼了口气:“说吧!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向我提供那份情报?”林翔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chā入问题核心。 索克上尉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问题。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翔,锐利的目光在对方五官上久久徘徊。仿佛,想要一直看穿他的内心。 “克劳德说过你的身上,有光。” 回答与曾经听到过的话语完全相同,没有丝毫出入。 “光,究竟代表着什么?”林翔追问。 “我也不知道。” 上尉摇了摇头,夹在右手指间的香烟,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来回颠动,却没有想要点燃的意思:“这只是克劳德的一个预言。就像他曾经预料过的那些事情一样,没有确切的指对和具体目标,仅仅只是模糊的泛指。按照我的理解,光,应该是一种广义概念上的非实质xing存在。你可以将其看作任何东西。人格魅力、实际战斗异能、财富、权位。。。。。。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 “财富?权位?你似乎并不缺少这些,它们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林翔慢慢咀嚼着上尉的话,望朝对方的目光充满探询:“这不是我要寻找的答案,也不足以成为你反对,或者应该说是背叛阿芙拉的理由。” “我从来就没有效忠过那个女人。别用那种侮辱xing的词汇把我和她连接在一起” 索克上尉目光渐渐转冷,猛然发力,将夹在指间的香烟狠狠碾碎。 “但,你们都隶属于救赎者。” 林翔立刻换了另外一种说法。他不想ji怒上尉。 “每个人的理想都各不相同。我不喜欢这个灰暗yin沉的世界,漫长的时间,已经让我失去了享受生活的乐趣。我希望改变,希望能够看到比旧时代更加辉煌的文明。我可能没有足够的力量成为创造者,但我却能帮助有能力的人达成自己想要看到的现实。克劳德也是如此,否则,他不会放弃生命而拯救你。他说过你的身上有光须相信” 上尉脸sè凝重,语言铿锵有力。 林翔脸上的表情顿时显出几分怪异。似乎在笑,目光却微微有些闪烁。 “我知道你脑子里现在的想法” 索克上尉平淡地说:“我不是你想象中对某中绝对服从的崇拜者。无论救赎者还是骷髅骑士,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转换自己的身份。这不是叛变,而是对现实世界的厌倦和需要改变的应对方法。我不知道你究竟是那个人的本体还是复制品。你可能无法理解超过百年的生命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你对旧时代犯罪历史有所研究,应该听说过“雨夜狂魔索克”这个名字。那个时候。。。。。。我杀了三十九个女人。她们并不像媒体报道上那么无辜,乱xing、吸毒、诈骗。。。。。。每一个人都有我必须将其杀死的理由。法律不能宣判她们有罪,我只能成为上帝指定的刽子手。当我从寄生病毒那里真正获得力量,以为能够拯救全世界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底改变。在地下避难所,我唯一的朋友就是克劳德。小子,别以为我们之间是像格利高里那种变态的“友好”关系。我从不chā男人的屁股,克劳德也不喜欢同xing亲wěn他的shēngzhi器。仅仅。。。。。。只是朋友。” 林翔静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上尉的答案算不上具有说服力,却很真实。 很多事情,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复杂。隐藏在一系列魂乱纠缠背后的真正原因,很可能简单得出乎意料。 上尉同样也在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 索克并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如果时光返回一百年前,他会毫不犹豫站在阿芙拉一边。然而,现在的自己对于yin谋或者权力之类的东西已经厌倦。他不喜欢到处都是辐射的废土,既然阿芙拉与“救赎者”不能让这一切产生变化,那么就应该按照克劳德的预言让位给能够实现未来的人。 这无关于利益。 只是一个活得不耐烦,想死,却又偏偏不想自杀的人,在理想与现实冲突当中做出的选择。 “进攻隐月城,决策者是阿芙拉,还是“救赎者”集团?”良久,林翔终于再次开口。 “当然是前者。” 上尉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你得明白。当掌握权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个人意愿在某些时候通常能够代表集团决定。百分之五十一和百分之四十九的差别,就在于此。” 最后这句话,就象是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不停地重击着林翔的意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翔再次发问。 “如果。。。。。。必须在龙腾领与黑狱帝国之间选择最直接的支持对象,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九,会把握在手里的票,投给谁?” “这得问你自己。” 索克上尉刻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 “支持或者否定,取决于你。” 第三百二四节 摊牌 第三百二四节摊牌 (忽然发现,办公室里坐在对面的nv同事很漂亮。。。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到呢?) 通往城主办公室的走廊很长。新月之城的整体建筑风格仍然承袭旧时代简洁、明快的结构形式。沿途,没有类似家族势力城堡常见的,到处都镶嵌着彩玻璃的斑斓外窗,也没有擦拭光亮的金属质地墙柱或者镜廊。没有诡异恐惧的反光,只有熟悉而冰冷的方形网格房间,以及走廊尽头那扇随时保持紧闭,根本不会主动开启的沉重房 林翔安静地走着,沉默地看着。橡胶军靴踩过柔软厚实的绒质地毯,发出轻微的“沙沙”响声。 事情的进展正如自己此前所料————索克上尉的态度倾向于龙腾领这边。他没有直接做出保证的承诺,更没有答应改变身份直接成为同一阵营的战友。他甚至没有开口询问过林翔需要什么?想要得到什么?自始至终,他的言语神情都游离在外。仅仅只是在偶尔提及克劳德的时候,才郑重其事地表明————那个关于“光”的预言,非常重要。 这就已经足够。 林翔从未奢望过想要让上尉改变固定的立场,以绝对支持者身份主动加入龙腾领。这不现实,也不太可能。衡定的思维模式,多达上百年的存活时间,以及地下避难所当中那段充满黑片段的回忆,都会使得潜意识里产生出本能的怠惰————他没有ji情,也没有动力再次去感受身处环境的剧变。当然,上尉说过,他有理想。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真正愿意参与其中,成为摧毁现有制度并且对未来进行彻底改造者的一员。他只会坐等观望,但并不消极。正如此前那份jiā到自己手中的秘密情报一样,他不会承诺,也不会像电影里所说,为了某个空幻不切实际的口号,贡献并且为之奋斗一生。 他很狡猾,却对自己抱有足够的好感。这就已经足够。 林翔相信————自己能够从上尉那里得到源源不断的帮助。物质、信息、资源甚至可能还包括带有超高科技含量的战略或者战术类量产化兵器。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索克上尉不会以主动出手的形式,对自己提供战斗质的帮助。他终究是一名骷髅骑士。无论骑士团或者“救赎者”,他都可以随意享有普通人难以比及的丰厚物质利益。理想与现实之间终究会出现无法预料的差距,想要改变,却只在不破坏自身拥有物质基础上,利用职权对直接破坏者提供帮助。这,就是上尉的态度。 林翔从未想象过,只凭借几句简单的话,就能让某个骷髅骑士ji情高亢地加入龙腾领。很少有人在拥有丰厚物质的前提下,对身处环境进行最直接的颠覆。但,革命的方式有很多。不需要出面,暗中提供物质支援,同样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暴力推翻政权,需要士兵,需要战士。 归根结底,他们都是以蛋白质为基础的碳基生命。 他们需要吃饭,需要喝水,需要营养。从某种方面来说,物质,其实远比人力本身更加重要。 现在,林翔必须面对自己此行的另外一个,也是最为关键的对手————阿芙拉。 没有多余的卫兵和者,办公桌背后,仍然只坐着一个身穿家居服,面带淡淡微笑,感觉如同邻家主正端着白瓷茶杯浅啜咖啡的中年nv子。 “你总是做出一些令我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的声音像平常一样柔和温婉,其中,却搀杂着明显能够听出的冰冷:“虽然不清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必须承认————你是我所见过最勇敢的小家伙。而且非常愚蠢。” 林翔微微眯起双眼。 他一直觉得,当力量、速度、思维反应进化到一定程度之后,高阶异能者之间的战斗,应该上升到非实质形态的意识碰撞层面。当然,如果说有什么东西能够始终保持对他的吸引力的话,强大而又新奇的异能肯定是其中之一。火焰、冰霜、瞬间膨胀的超高强度肌它们都要比单纯的寄生士星级提升更加具有意义。尤其是在拥有同等实力的敌对寄生士看来,这些,就是决定彼此死亡或者生存的根本保证。 这就是自己掌握的最大底牌。 与阿芙拉的谈话,不可能像自己与索克上尉之间那么平淡无奇。总有碰撞与争吵,而平衡这一切的关键,就是看谁比谁力量更强,拳头更大。 无所谓真理或者道义。将事物以及发展方向彻底纳入控制,唯一的决定因素,就是看你是否有决心杀光所有反对者。 “我不想与你为敌一直在bi迫,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林翔拉过椅子坐下,站着说话使他感觉自己如同正在接受审讯,很不舒服。 “骷髅骑士团与红共和军之间,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即便是“救赎者”,也不可能接受并且承认完全共有化的社会制度。呵呵!套用旧时代的一句名言————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之间,永远无法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共同点。” 阿芙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拉开ou屉,从中取出一枝小巧jing致的92f手枪,用洁白的丝帕仔细擦拭着。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也许,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林翔放松身体仰靠在椅子上,口气恳切地说:“龙腾领与黑狱帝国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物质方面的利益纠纷。我曾经说过————只要能够维持平衡,龙腾领愿意做出让步。现在,我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 “这究竟应该算是什么呢?绝望者的哀求?或者,走投无路情况下的最后一招?” 阿芙拉说话的声音瞬间变得yin森冰冷,其中还带着浓重湿气:“年轻人,你的口才的确不错。语言组织与逻辑思维能力也颇为优秀。我很佩服你这种敢于单枪匹马直接找到我面谈的勇气。但你忘记了一点最重要的东西————从龙腾领这个名字出现,并且自由发行独立钞票的那一刻开始,你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复制人。你代表一个正在逐渐强大的势力。在废土,家族与机构组织,其实等同于旧时代的国家。个人的恳求态度不足以代表必须偿还的代价,龙腾领与黑狱帝国之间的矛盾纠纷同样无法共存。除了绝对服从,不可能有第二条路。” 林翔仔细地的看着阿芙拉,没有说话。 沉默,并不代表承认或者接受。尤其是现在,阿芙拉也很难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独自走进自己城主办公室,对自己谈论刚才那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字句。 派出的军队,正在对隐月城发动全面进攻。 主要战斗力量被南面的帝国死死拖出,没有jing锐的进化人军团,没有空军,战斗结果已经毫无悬念。在必输的情况下,他来找到自己求和?企降? 或者,还是要求什么别的? 可是从他的眼睛里,为什么看不到任何沮丧或者畏惧的成份? 哪怕,只有一点点。 阿芙拉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看不穿这个英俊的年轻人。那张过于漂亮的面孔下面,显然隐藏着一颗自信疯狂膨胀的心。 问题是他从哪儿来那么强烈的自信? 了一个错误。” 林翔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在叹息,平淡,清晰。 阿芙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没有丝毫多余的想法,她下意识地抓紧手中正在擦拭的92f,以令人眼uā缭的速度飞快ā上弹匣,举高,瞄准。 对高阶异能者而言,最有力的武器应该是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诸如枪械之类的东西。但不可否认————很多时候,枪,的确要比拳头好用、方便。尤其当对手只是没有进化能力普通人的情况下。 “我给过你机会。而且,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刺耳的枪声,与狰狞凶狠的最后结尾词语相互合,化做一条从枪口喷出来,带有若有若无焰痕的笔直线条,旋转着,朝林翔眉心中央互相飞蹿。 “当————” 预料之中血飞溅,光滑前额出现深凹弹孔的场景没有出现。飞旋直撞的子弹如同在被时间停止的魔力彻底凝固。原本能够穿透明空气,直接抵达办公桌对面的视线已经一片模糊。布满了一片奇怪的,状如蜘蛛网形状的锯齿裂痕。而核心位置应该属于八脚猎食动物的部分,则牢牢卡住尖端已经被撞得扁平、变形的弹头。 就像一块被高速飞行物体从中央撞碎,却没有当场破开、掉落的强化玻璃。 办公桌对面,根本没有诸如此类的装置。 唯一的来源阿芙拉下意识地凝聚目光,死死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神情平静的林翔。 碎开的裂痕边缘,隐隐渗透出一点晶莹的水珠。 不,那不是玻璃————是冰,是非自然情况下凝结而成的冰! 阿芙拉眼中瞳孔骤然紧缩,她紧抿着嘴脸上的肌轻微地ou动着。这种不受大脑控制的神经反迅速蔓延到平平抬起的胳膊,紧握在手中的枪,也随着肩膀晃动节奏左右摇摆。 “咕嘟————” 她重重咽下一口唾液,上下耸动的咽喉骨节发出清脆入耳的声响。 阿芙拉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谈话林翔都能保持似乎占据上风的态度?他奇怪的说话口气,有恃无恐的神情,即便是被自己威胁,也没有任何恐惧或者胆怯的情绪这一切都是那么古怪。自己也曾从各个方面仔细思考过可能出现的意外后果,却没有找出他敢于这样做的丝毫倚仗。归根溯源,只能将所有的异常情况,全部统论于势力庞大的红共和军。 阿芙拉现在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林翔曾经暗示过自己————他不是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合成生命体,甚至对于红共和军的一切情况都非常陌生。但,自己从未真正相信过。不,应该说,潜意识当中,阿芙拉根本就不认为那是真的。主观判断,强弱悬殊的力量对比,都使她坚信自己的判断,却丝毫没有考虑过,示敌以弱,也是在不利局面下有效保存自身实力的一种手段。 最大的遗点,就是气息!气息!气息! “格格格格”地咬着牙齿,阿芙拉脸上的神情从震撼转为恐惧,继而惊讶,最后则是无法遏制,完全表l在外部的强烈愤怒。 居然是寄生士?” 口剧烈起伏,带动硕大且丝毫没有美感的/ru/房/上下颤。如同两座被地底能量控制,相互挤压、碰撞的圆锥形山。 “克劳德应该告诉过你,我不是复制人。” 林翔的坐姿没有任何变化,冰冷的目光,散发出威严而强烈的气势。 “没错!只有这个答案,才能解释一切。” 阿芙拉身体微微一颤,怨毒地看了他一眼,喃喃自语:“我早该想到了这一点。” “还是那句话————我不想成为你的敌人,但你一直在bi我。而现在后一层遮羞布已经被撕裂,没有必要了。” 林翔凝视着阿芙拉又惊又怒的脸庞,淡淡地说:“我一向很尊重nv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杀nv人。” “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克劳德在六十四号废墟白白死去。的确,拥有异能的寄生士非常罕见。不过,只凭借这一点,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实力高低不是仅仅依靠异能就能得到弥补。别忘了,会杀人的不只是男人,也会嗜血————” 阿芙拉推开椅子慢慢站起,手指,轻轻解开身上家居服的扭扣出穿在下面,用高弹材料制成的紧身战斗服。 她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隐隐的怒意如同冰层上融动的岩浆。 “是吗?” 林翔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和森冷。 阿芙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死死盯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片刻,狰狞一笑,猛然举起右手,由上自下狠狠ā进面前沉重厚实的办公桌,挥动被破裂木质部分牢牢卡紧的手腕,将重达数十公斤的整张桌子朝后拽起,以右肩为支点,在空中挥舞出一个规则标准的圆,带着山崩地裂般的威猛气势,朝着林翔头顶狠命砸下。 “嘭————” 林翔伸出左手挡住凌空砸下的桌子,两股强大的反作用力量膨胀下,平整的桌面迅速变形,发出剧烈刺耳的木板炸裂声。散开的木刺根根倒竖,完整的厢式桌体从中部断裂成互不相连的两半。阿芙拉狞笑着,不等桌体完全碎裂,已经闪身朝前猛扑,左手掌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锋利匕首,反手倒撩,朝正忙于躲闪的林翔咽喉平平切去。 前后时间不超过一点五秒,先虚后实的攻击方式应该能够达到完美攻击效果。但这并不足以致命————对方拥有能够迟滞速度的霜结异能,杀着,必须要看谁能在最短时间里,释放出更多的后手。 左手刀锋朝前平切的同时,挣脱桌面的右手也迅速ou回。手臂一抖,一直悬挂在腕上的金属琢圈松然坠下,在指掌间铮然分开,探出四根平面锋利,带有十厘米左右长度的全钢刺针。 完成这个动作,只用了大约零点五秒。 这还不是全部。 腹部猛然回缩,在骤然ou从的肌牵引下,分置在左、右肩膀上的皮带突然收紧,原本应该用作悬挂单兵呼叫器的强化聚脂环扣中央,飞出四枚寒光闪烁的三角形翼状刀片。它们在空中飞速旋转着,连同双手纵的武器,以各自不等的速度与节奏,同时攻向林翔。 没人能够躲过不同角度,不同速度的全方位攻击。 他似乎毫无察觉,不闪不避,用奇怪而淡漠的目光冷冷注视着面凶狠的阿芙拉。 刀尖,传来坚硬的滞感。丝毫没有刺入人体的顺滑柔软,如同狠撞击在水泥墙面,飞溅出点点碎屑的顽固。 仍然是冰,比刚才挡住子弹的程度更厚、更硬、更结实。 阿芙拉脸上一片铁青,象是刚刚被人干过却没有留下足够钞票的/妓/nv,口中爆发出狂暴的怒吼,拼命挥舞双手武器朝拦在两人中间的冰墙猛刺。 林翔的确有恃无恐————拥有这种瞬间凝固冰结的特殊异能,几乎可以阻挡任何一种致命攻击。 “我的确有些失算,你与想象中完全不同,拥有异能的寄生士很强但你必须死。新月之城还有很多寄生士,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群攻想试试吗?”a!~! 第三百二五节 矛头 第三百二五节矛头 (停水停电,这日子没法过了。感觉世界末日已经来临,最可怕的是,厕所里装满了我刚刚拉的大便,却没有水冲。。。) 保持着几乎没有变动过的姿势,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神情安详而平静。如果单单把林翔此刻的外观独自剥离出来,就是一座按照文艺复兴时期标准半身油画所摹照的塑像。 “我无所谓。但,你可以试试————” 微笑着,他平平摊开双手。随着手掌由内向外慢慢翻转,粉碎为两截的办公桌中间,那一根根如刀似针般零luàn外凸的木刺表面,纷纷凝结起一道厚度大约为两毫米左右的透明冰层。带有白sè粉状颗粒的霜晶,如同旧时代xiǎo说中被魔法释放出来的奇物,沿着桌椅、地板、家具表面,朝墙壁和天huā板表层迅速蔓延开来。仿佛一只只看不见的无形的手,整cào纵着能够喷吐出液氧的急冻制冰机,在整个城市办公室内每一角落,疯狂制造出足以彻底驱散温热的结晶状凝固物。仅仅只过了不到半分钟,整间屋子已经被光滑的棱状冰晶彻底覆盖。 九星寄生士的体质,已经远远超出林翔刚刚获得霜结技能的未进化时期。这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量变,而是从能量外放至凝结控制面积的全方位质变。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将整幢大楼完全冰动,彻底封闭在一层厚达数米的坚硬冰晶内部。 但,没有这个必要。 战斗,不是旧时代富家子弟争狠好拼,必须用雷霆般的万钧之力或者数以亿万的金钱从头顶轰然砸下。让对方在浑噩眩晕的状态下,无条件震服于自己的强大。 那样做,没有任何好处————除了能够让对手提前知晓自己手中掌握的底牌,纯粹只是身体能量多到无处释放,如同孔雀开屏般蠢笨的炫耀xing愚行。杀人只用三分力,在双方实力不对称,或者已经掌握局面的情况下,用足以砸烂公牛身体的狂暴拳劲,去碾碎一只用手指就能摁死的蚂蚁。。。。。。那根本不能算做是强悍,而是脑残。 阿芙拉紧紧盯着林翔,被化妆笔描画成xing感黑sè的眼睛里,流lu出前所未有的震惊。 然是寄生士?” 林翔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知道的似乎有些晚。” “没有外放的生物气息,居然一样能够进化出强大的异能?” 阿芙拉神情怪异地轻摇了摇头。 她一直觉得,在自己接触过,并且给予物质援助的所有对象当中,林翔只是一个实力低微,仅仅只拥有一座xiǎo城的家伙。然而,局势的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隐月城变的越来越强大,它疯狂吸聚着荒野流民,甚至开始在索斯比亚与费迪南德两大势力的夹缝中间进行扩张,以至于进而形成今天这种难以收拾的局面。 阿芙拉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 扩张的地盘越大,黑狱帝国接收起来就越方便。从某种角度来看,林翔将各领地家族成员大批灭杀,也的确有助于帝**占领之后的秩序恢复。她只是不太明白————区区一个没有生物气息的普通人,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做到这一切? 在一定程度上,阿芙拉相信克劳德说过的话。但不全信。 与其在所谓预言的模糊指引下走上另外一条前途未知的路,不如将事情纳入自己能够控制的序列。也正是因为林翔曾经在新月之城接受过雇佣兵资格考核,并且被克劳德从六十四号废墟以命救出,潜意识当中,她并不完全确信林翔普通人的身份————他应该是一名进化人。实力大约为八级左右。 相信任何事物,都需要证据。 阿芙拉原本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她可以强行chou取林翔的血液进行检测。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进化人对于普通人的轻蔑与傲慢,已经成为潜意识当中判断事物根据的一部分。 废土不同于旧时代。曾经高达七十亿的人类,已经在核武器恐怖的死光与炽热照耀下尽数毁灭。流làng在辐shè土地上的每一个居民,都是从培养槽中走出的jing卵合成生命体或者后裔。他们是骷髅骑士团放养在死寂大地上,想要重新唤起生命繁衍的种源。如果抛开被赋予的未来价值,他们的地位,相当于旧时代被人为放养在圈禁中的牛羊牲畜。在确定对方不可能对自己造成实质xing威胁的情况下,谁也不可能huā费力气和金钱,对一头家畜进行透彻、细致的全方面细胞检测。毕竟,牛的基本用途就是切割成块,烹饪成鲜嫩可口的牛排。至于那块吃进嘴里的rou是否含有传说中巨龙,或者某种不死生物的神秘基因。。。。。。在满足于多汁口感与黑胡椒辛辣刺ji的同时,你会这么想吗? 此刻,阿芙拉心中纠缠rou杂着无数种复杂的情绪。 懊悔、痛恨、愤怒、震撼。。。。。。 她已经察觉到自己与林翔之间的巨大差距————对方实力远远强于自己。八星,甚至应该已经达到九星。 这不是单纯以目测或者力量对比得出的结论。凝结在地板上的厚厚冰层,将自己的身体高高托起。寒冷弥漫在房间里的一刹那,阿芙拉可以感觉到有凸物从靴底上拱的变化。就好像一块突然之间吸饱水分的隐形海绵,正在脚下急剧膨胀。 通往走廊的房间大mén被冰霜死死封冻,丝毫没有从外面被撞开的迹象。大楼里其它房间里的人们,似乎对此前办公室里震耳yu聋的炸裂与枪声毫无察觉。到处都是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听见自己口鼻间传出的浓重喘息。 都干了些什么?” 阿芙拉瞪圆已是一片血红的双眼,上上下下地看了林翔好几遍,平平举最~好a]p起握在掌中的匕首直指对方,用连她自己也不太相信的语气低声咆哮:“不可能没有人察觉这里的动静。难道。。。。。。他们,这座城市里所有人,已经被你全部杀光?” “没有那个必要。” 林翔渐渐收起脸上的笑,释放出毫不掩饰的威严与气势:“我针对的目标,只有你一个————” 阿芙拉眼睛里闪烁着如火焰般燃烧的狂怒,她忽然伏低身子,如钢铸的拳头重重凌空挥下,将脚边从地板上高高拱起的冰层轰然砸开。零luàn的的冰粒碎屑四散飞溅,lu出一个厚度超过十余厘米的巨大深dong。 捡起一团滚落在脚边的冰块,凑近眼前静静地看着,阿芙拉那张红白不定的脸上,慢慢显lu出震惊、恐惧,以及从mihuo当中刚刚清醒过来的恍然大悟。 那不是完全凝结成hun厚一体的冰块,而是类似蜂巢形状,在竖面结构表体叠加平铺冰层,反复堆积,进而叠摞成十余厘米厚度的多棱状结晶体。 按照力学规则,这种纵贯jiāo叉的铺排形式抗击打能力极强,不易变形、碎裂。但这种抗碎型排列仍然必须遵循力量与物质的衡定法则。用区区一层冰晶来禁锢阿芙拉这种实力强达七星的寄生士,显然属于痴人说梦。林翔之所以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隔音。 蜂巢状的虚实排列,能够有效吸收音bo对固体阻拦物的穿透效果。轻微响动不会引起注意,自然不可能有人察觉城主办公室的异常。 “两秒钟之内,我可以毫无阻碍地轻松取下你的头颅。千万不要怀疑这一点,用生命来测试事物是否具有足以致命的危险程度,非常愚蠢。” 林翔轻描淡写地抬起右手,伸张五指在空中抓了抓,平静地说:“以你的能力,随时能够破除禁音结界的效果。我只想制造出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让彼此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要知道,对你,我一直没有太过强烈的敌意。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随意灭杀任何人。” 阿芙拉的眼角在轻微颤动,她站直身体,眯起双眼注视着林翔脸上任何微xiǎo的情绪变化。冰层凝结的房间温度骤然剧降,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汗珠从发际中涌出,顺着涂抹了太多化妆品的皮肤慢慢流下,白腻粉底表面立刻划出几条颜sè微黄的湿痕,在下颌上汇聚成滴,掉落。 “你不敢杀我。” 阿芙拉眼中闪过危险而狰狞的光:“我是拥有正式身份的骷髅骑士,拉斐尔城与美洲总部方面不会坐视不管。即便你的异能实力高达九星,也无法对抗来自骑士团的疯狂报复。” 林翔收回手臂,左手支撑着下颌,右手摆在jiāo叠起膝盖上,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击着tui面。紧贴肌rou的战斗服将符合黄金比例无瑕的身体完整呈现出来,散发出令人惊讶且充满男xing阳钢的特殊魅力。 “骑士团高层应该不知道“救赎者”的存在。你们隐藏的非常巧妙。如果没有猜错,“救赎者”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把持了骑士团的中、高级层面,这才使得相关信息无法进入洛克菲勒家族的视线。如果我有办法让他们知晓你的真实身份,以及隐藏在自身内部如此庞大的潜在反对势力。。。。。。呵呵!你觉得,他们是否会真的将我当作对手?或者,还是能够加以利用的外部力量?” 阿芙拉脸上凝聚起一层难以遏制的恐惧。她愕然地看着林翔,用如同看见鬼一样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双黑sè瞳孔,音调颤抖地嘶声发问:“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不可能,你根本没有与骑士团有过更深层次的联络,即便是克劳德本人也不知道我们在骑士团内部的人员安排。你,你,你究竟。。。。。。” “你实在过于xiǎo看人类应有的智慧————” 林翔毫不客气打断了她的话:“很多东西都可以通过分析得出结论。没有什么秘密能够一直存在下去。你们之所以敢于主动以“救赎者”身份与其它势力进行接触,正是因为全面控制了由底层及外界对洛克菲勒家族进行连接的情报网络。骑士团内部应该已经被你们渐渐架空,“救赎者”集团拥有的实力远比表面上显示出来的部分强大得多。说穿了,就算我杀光新月之城里的每一个人,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仍然会被“救赎者”永远隐瞒下去。至于所谓的骑士团疯狂报复。。。。。。那不过是“救赎者”披着骷髅骑士外衣的欺骗xing举动。” “继续说下去,我很想知道你后面的应对计划。” 阿芙拉狞笑着,伸开十指在空中狠狠抓了抓。 “隐月城无法应对来自“救赎者”的全面攻击。因此,我必须给自己寻找一个有实力对付你们的盟友。” 林翔的目光幽深而冰冷:“如果你们让我感到绝望,我会杀进拉斐尔城或者某个骑士团主要控制据点,直接找到洛克菲勒家族成员,坦白我所知道的一切。与其所有东西都被你们全部拿走,不如摊开底牌,成为骑士团的附庸。” 阿芙拉浑身上下一阵僵硬,林翔眼中幽碧如水的目光,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与畏惧。 是个疯子————”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林翔心平气和地说。 yin狠冷酷的眼眸紧盯对面,阿芙拉“格格”地咬了咬牙齿,低沉地问:“说说你的条件。” 林翔脸上lu出满意的微笑。 “不再chā手龙腾领和黑狱帝国之间的纠纷。我,需要那片土地。”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忽然,阿芙拉怪异地狂笑起来,lu出两排尖利森白的牙齿。她身上的肌rou骤然缩紧,带有浓厚nvxing特征的面孔扭曲得如同狂暴型jing神病人。没有任何预兆,她猛然挥出右拳,带着迅猛无比的强烈威势,连带微曲双tui反蹬地面带起的巨大的力量一起,转身朝侧面墙壁猛撞。破开的冰层与轰然倒塌的砖墙片片飞散,泥沙冰屑如雨般溅落。整套动作前后连贯只有二十多秒,墙壁上已经被撞开一个直径近十米的巨大破dong。没有犹豫,阿芙拉朝着已经能够看到外部景观的dong口中央狠狠扑去,纵身跃出。 城主办公室距离地面足有数十米高,带着巨大啸音飞扑出墙外的阿芙拉急剧下坠,即将撞上地表的一刹那,她的背部突然弹出两道十余米长的钢质三角翼。伸展开的翼面上,密méng着一层青灰sè的韧膜。借助从翼片两边穿流而过的强大升力,整个人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从距离地面四米多高的位置平平飘过,机翼尾部也立刻喷shè出两道淡蓝sè的火焰,推动着载有阿芙拉的三角翼迅速爬升,朝着yin云密布的南面方向飞去。 那是一架隐藏在战斗服内部,经过特殊改造的轻便单人飞行器。 房间外面的走廊上,很快传来零luàn沉重的脚步声。从内部被砸开的墙壁,已经引起新月之城哨兵的注意。从一幢幢建筑当中跑出的武装士兵,cháo水般蜂拥进大楼入口。急促的呼喊与号令声此起彼伏,子弹上膛与机件碰撞的金属“咔嚓”声响成一片。透过墙dong上的空处,可以看到几辆载有双联对空机炮的装甲车正从军营方向开来,粗大冰冷的枪口,正斜斜指向还在不断掉落沙尘的墙顶。 从椅子上站起,林翔静静地看着脚下不断聚集的人群,chun角,lu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奔跑,以标准的入水姿势朝墙外猛跳出去,高速下坠的身体像箭一样直落。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围聚在四周的骷髅士兵们一阵愕然,未等有所反应,林翔已经在半空中灵活地曲膝翻滚数周,双脚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以落点中央为核心,一道rou眼能够看清的环形冲击bolàng迅速扩散开来,地面明显凹陷下去,出现了一个半径十数米的浅凹大坑。能量圈内,被震dàngbo及到的士兵纷纷摔倒,根本无法阻挡林翔带着如疯虎狂豹般凶悍的气势从自己身上踩碾而过,笔直地朝着通往城外的大mén方向猛冲。 一片hunluàn。 没有追兵。 索克上尉收拢兵力在全城范围展开搜捕————这仅仅只是作为表面上必须的掩盖动作。林翔的冲击速度已经超过电子监控镜头能够捕捉的极限,停留在画面上的影像,只有一条拖着长长空气bo动尾痕的灰sè。除了上尉自己,谁也不可能分辨出他的真实身份。 新月之城西南面的山脚,林翔坐在已经掀去伪装的越野车上,望着浓密云层覆盖下的南面天空,若有所思地轻点了点头。 “真是有趣的结局。。。。。。看来,所有的答案都集中在黑狱帝国所谓的皇帝身上。既然如此,我的动作,是不是应该更快一些?” 第三百二六节 降落 第三百二六节降落 (今天早上称体重的结果,已经胜利突破一百一十公斤大关,上个二楼都觉得xiong闷气短,估计我离死不远矣。) 天空和大地都是一样的灰sè,如同传说中远古时代的浑沌。 一个蚂蚁大xiǎo的黑点出现在天幕尽头,在灰暗yin沉的铅sè背景中缓缓穿行。 旧时代的军事科学已经形成独立体系,在基础数据改变幅度不超过百分之十五的原则上,六五七一基地生产的“直25”型直升机,同样被划分为对地攻击以及运输两大类别。经过动力系统由燃油转为电能的系统xing改造之后,标准定员为三十二人的“直25jh”轻武装运载机型,能够在满负荷状态下达到一千两百公里航程。 林翔掀起罩在脸上的神sè军用防护镜,望着远处整在缓缓朝向自己身后移动的云层。 由于高度限制,加上浓密云层中含有大量辐shè颗粒,飞机活动的区域只能在云层下方。头顶绵软起伏的暗灰sè云朵团团拥挤着,薄弱的jiāo接缝隙中央,隐隐透出无法破云而过的阳光,在浅白淡灰的朦胧萦绕之间,渗出一丝丝被捆绑住的鲜红。乍看上去,仿佛古代传说中凝结在yin间底层,用死者腐烂、膨胀且表面分布有máo细血管的肠管与内脏相互拼结,作为地狱分层隔体的粘膜状部分。 阿芙拉的怪异表现,以及在谈到骷髅骑士团和“救赎者”两者之间彼此关系的时候,从她脸上流lu的诡异表情,都使林翔感到mihuo不解。正如此前所想的那样,要知道答案,只能跟随那架早已消失在灰暗天空中的单人飞行器,一同前往遥远的南方。 帝都的位置已经探明。按照旧时代的地图标示,应该是位于岳阳、南昌、株洲三座巨型城市废墟中间的三角地带,依托某座废弃城镇建立的大型定居点。 地面,“极限天使”与“圣血天使”两团军团为主力的部队,已经与黑狱帝**展开ji烈冲突。返回隐月城的林翔没有chou调王彪与杨华手下jing锐,而是从兰德沃克制造的改造战士当中挑选出二十名,连同两名拥有七星实力的卫兵一起,带伤足够的替换电池,登上飞机,朝南而行。 主政者的xing格,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统治阶级的存在模式。 根据葛利菲兹搜索到的最新情报,与龙腾领一样,黑狱帝国同样采用自上而下的金字塔等级制度。但它没有设置管理委员会之类的中枢政务处理机构,也没有诸如王彪、杨华、布兰琪等等诸人所在的二、三线顺位权力拥有人,而是将军、政所有大权全部收归皇帝手中独自掌握。即便是外出征战的军团主将,也只能获得相对丰厚的物质利益,而无法在si有领地或者分封裂土方面有所收获。 飞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从理论上看,狙击步枪最远shè程能够达到两千至两千五百米。以普通人的神经反应和视觉效果而言,这种超远距离shè击几乎谈不上任何jing确度,命中率最多只能保持在百分之十或者更低幅度以下。这种生物极限规律,并不适用于寄生士。他们能够在高空战斗机或者导弹发动攻击前,以枪弹作为反击手段直接将其摧毁。按照旧时代的军事标准,这听起来的确像是天方夜谭。然而,这种事情在废土世界的几大势力战斗中很常见。在无法超越寄生士感知以及反应速度的情况下,旧时代人类发明的最强大武器,已经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发挥出绝对无法抗衡的可怕威力。 作为必要的戒备力量,黑狱帝都肯定拥有寄生士。但是,他们的数量绝对不会比新月之城更多。情报显示————连同已经被歼灭的两个军团在内,十个满编黑狱军团拥有的寄生士总量,已经达到八十二人之多。 寄生士是人类进化最顶端的存在,无法通过基因技术进行量化生产。兰德沃克的人体改造技术属于龙腾领的绝密,阿芙拉能够利用职权,对黑狱帝国进行数量庞大物质援助,却不可能为之配备成百上千的寄生士兵团。弱rou只能服从强食,却能够依靠超过高等级存在几何倍数的强大繁殖力量延续种群,这是自然界永恒不变的循环模式。 林翔的计划很简单————利用直升机的远距离飞行能力,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直接投放到黑狱帝都,找到阿芙拉。 这计划非常疯狂,也很直接。 黑狱帝国的军事动员能力远远超出龙腾领。对比现有实力,王彪与杨华麾下两大军团完全能够对抗帝国方面剩余的部队。然而,在这以后呢?帝国治下的人口总数超过千万,阿芙拉那个nv人的举动和思维模式,完全不能按照常理推测。她会一直向帝国方面源源不断输送武器和资源。有枪,有子弹,黑狱帝国随时可以武装起上百个军团。虽然士兵质量远远不如龙腾领方面经过强化改造的jing锐,但胜在数量众多。 他们都是奴隶。。。。。。皇帝只需要一道命令,在“自由”两个字的驱使下,他们会毫不犹豫拿起武器,在身上捆绑炸yào,像旧时代毫不畏惧死亡的恐怖份子,为了让家人或者自己得到解脱,如蝗虫cháo水一般涌进龙腾领。 林翔并非没有应对方法————六五七一基地内部存储着爆炸当量巨大的核导弹,一颗不够就十颗,在毁灭一切的死亡蘑菇云面前,再疯狂的人海战术都会丧失作用。然而,这种方法非常极端,也容易引起骷髅骑士团高层注意,得不偿失,还可能带来更大的威胁。 他完全能够在城主办公室拦住阿芙拉。 可是,直接杀掉这个nv人,对于缓解目前困局毫无帮助。潜意识当中,林翔一直觉得,阿芙拉与黑狱帝国之间,应该存在着比表面上看手机起来更加深厚的关系。这已经远远超出“救赎者”对于其它势力的正常援助程度。但实际情况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综合种种已知情报,从空中突破障碍,直接杀入帝都,才是从扑朔mi离局面中找出答案的最佳手段。 暴力。 血腥。 野蛮。 但是,非常有效。 只有解决来自南方的威胁,林翔才能集中jing力朝西北面发展。红sè共和军。。。。。。专政、独裁,却是自己为之熟识,众多旧时代朋友的所在地。 。。。。。。 从云层背后透出的光,渐渐变的黯淡。直升机顶端飞速旋转的浆翼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坐在机舱里的人们默默无语,从一双双眼睛里投shè出来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集中在林翔旁边的应嘉身上。 她实在很漂亮。 身段非常纤巧,紧紧裹住身体的战斗服,显lu凹凸有致的完美曲线。薄薄的连ku制服被绷出致密光滑的质感,就像是贴在身体表面的另外一层皮肤,颜sè浅灰偏黑,腰身与tun部紧凑得没有一丝赘rou。修长的双tui以美妙you人的姿势左右jiāo叠着,表面泛出一层淡淡的光,被拉链牢牢封住的衣领一直延伸到脖颈上部,却无法阻挡高隆的ru房鼓凸出两团沉坠的圆。 她浑身上下都充满活力,足以自傲的身材与面孔,对任何雄xing生物都能产生无法抵挡的致命youhuo。尽管如此,机舱里却没人敢走进以应嘉为核心,半径距离两米的禁区范围。 他们很清楚————那是领主的nv人。 对于自己,那个漂亮得连nv人看都想羞怒自杀的男子,根本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靠着林翔的身体,感受着透过衣服传来的淡淡温度,应嘉白净细腻的面庞上,自然流lu出阳光般灿烂、自然、真挚的微笑。 从少nv转变为少fu的过程,充满疼痛与快感。人为造成身体内部微妙的变化,却无法让她改变那颗近乎恒定的心。 “带上我。无论去哪儿,我再也不愿意与你分开。哪怕仅仅只是一秒钟,也会让我觉得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非常rou麻恶心的句子,生活在旧时代,听惯无数甜言蜜语,嬉戏huā丛的男nv,肯定会对诸如此类的话语不屑一顾。电视、电影、报刊杂志。。。。。。翻开任何一种宣传媒体,扑面而来的都是俊男美nv相互搂抱、热wěn的ji情画面。当本该属于两个人的si密情话完全公开,被无数人重复使用,听觉神经饱受密如蚊蝇“嗡嗡”luàn舞般轰炸侵袭的时候,感动也会变成麻木,高尚也成为庸俗。 应嘉喜欢看书。 隐月城市场上,能够买到很多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旧时代书籍。一本封皮已经破烂、发黄的书,彩页上只能勉强看到几个脑袋背后梳着长长辫子男人,还有几个戴有奇怪几何形状头饰的nv人的书,成为她对于“爱情”这两个字的最佳理解途径。 《还猪格格》,很多旧时代华族人类,都对这个书名感到熟悉。 这也许不是书的本名。战luàn与时间,使书名中央的“珠”字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破损的空dong。也许是某个前代古人拥有者故意恶搞,或者是后人根据音节加以补充,替代原来位置的字,顺理成章变成了“猪”。 当然,书的内容,并不是关于猪类生物如何饲养。而是牵涉着俊男美nv之间复杂而简单的情感纠葛。充满哭哭喊喊,打打骂骂,口水与香粉rou杂,山盟海誓更是连篇累牍,多得rou麻,听得心慌。仿佛,生活的一切内容,就是两个人抱在一起你啃我,我咬你,ji情到来,你脱我卸,chā来夹去。 书的最后,有一句用碳素墨水手写的话。应该算作出前代拥有者在看完之后的最深刻感触。 “人在人上,rou在rou中,上下耸动,其乐无穷。” 应嘉对此直接无视。她最喜欢的,也是直接施用于林翔身上,并且发挥作用的,还是书中某男对某nv提及,关于一秒钟与一万年对比的那句话。 林翔的回答千篇一律,却是身为男人面对对nv人要求最好的答案。 “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我也是寄生士。五星,比很多人都强。甚至。。。。。。可以保护你。” 说完这句话,应嘉直接搂住林翔,用双chun堵住自己男人的嘴。 十五分钟以后,从近乎窒息的拥wěn中分开,林翔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拒绝的借口。 于是,应嘉带着一大堆属于自己的武器装备,走上飞机。 她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威尔希尔的位置。就连那个苍白消瘦的面孔也很模糊。 虽然他救过自己,在危急关头将自己推开,被坠落的巨石活生生压断tui。 应嘉很感ji,却无法,也不可能让自己爱上他。 爱与谢,本来就是两个意义截然不同的字。 隐月城恢复平静之后,她曾经带着整整十万骷髅元,回到那里找过威尔希尔。没有人,也没有相关信息,只有残留在地面上,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 思绪,被一只从旁边伸过,搂住自己腰肢的手打断。转过身,目光接触到的,是林翔那双带有温柔微笑的黑sè眼眸。 。。。。。。 黑狱城的实际坐标,与地图上标注的数字误差超过四十六公里。如果不是飞行高度刚好能够俯瞰到这片密布这无数低矮房屋的盆地,并且注意到城市中央那幢显眼的高大王宫,直升机只会按照图上标示一直向南飞行。 从圣洛卡城分别后,洛克队长只传回过几道非常简短的信息。按照皇帝的命令————他被派往帝国南方某个城市重新组建第八军团,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对龙腾领军队提供任何支援。 降落在距离盆地北面二十多公里的一处山坳,穿上一套用作伪装的黑sè粗布罩衫,留下两名守卫对直升机进行伪装处理,这支完全由寄生士组成的jing锐xiǎo队,很快已经消失在渐渐浓厚的暮sè深处。 。。。。。。 夜幕下的黑狱城,朦胧而yin沉。 这里的建筑仍然遵循从旧时代沿袭下来的格局,被大xiǎo街道连通贯穿的民居大多偏于低矮。出了几条从王宫、军营等重要位置延伸出来的宽阔马路,其余的街道多为宽窄两、三米左右的xiǎo巷,拥挤排列在两边的房屋外壁已经看不出究竟是什么颜sè。如墨似漆般的黑,如同污垢般粘黏在身上的灰,或者还是被各种无法辨清本来面目的血渍、粪便、污水、风干的积痰。。。。。。总而言之,这里丝毫找不到任何令人感到温和的暖sè,抑或让人心情愉悦的冷sè。只有比辐shè云更加浓厚,沉闷得几乎喘不过气,充斥在从各个角落里散发出来,永远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恶心怪臭。 很少有光————对于那些挣扎在饥饿线上的流民与奴隶来说,在废土世界的夜晚,拥有光线,绝对是一件无比奢侈的事情。那意味着必须点燃营养丰富的油脂或者抵御寒冷的烧柴。尤其是在黑狱城这种人口规模逾十万以上的巨城,前者来源应该略比后者更加简单一些。 毕竟,距离城市较近周边地区所有能够用于取暖的燃料已被搜刮一空。相比之下,杀个人,割下身上的féirou熬一熬,获得的油脂不仅美味儿,同时也是品质上佳的可燃物。 突击xiǎo队沿着一条xiǎo巷朝王宫方向靠近的时候,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正围缩在巷底角落,将一个与他们身材同样干瘦的男子捆住双手,高高吊挂在垂直钉入墙面几枚粗大结实的硬木桩上。 很黑,借助从远处shè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能够看到被缚的男人口大张着,头部朝后倒仰,lu出喉间一道尺寸惊人,几乎将整个颈部完全断开的巨大割伤。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剥去,一个体格强壮的黑人站在尸体前面,手持尖刀熟练地切开xiong、腹部空腔,取出一块块还在散发着温热的内脏。环聚在四周的人们神情亢奋地xiǎo声jiāo谈着,言语间不时传来音调怪异的笑声。还有一个距离人群较远的男子则半跪在地面,将一块干燥的破旧抹布浸泡在尸体流淌出来的血水当中,拎起,将粘稠的鲜血用力拧进脚边一个扁平的木桶。 看到悄无声息突然靠近的突击xiǎo队,围聚在xiǎo巷里的人们显然大为吃惊。没有人喊叫,他们表现在面部的凶狠狰狞,迅速被慌张与恐惧代替。几个站在道路中间的男人纷纷挪动身体让朝两边,绷紧身体,笔直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充满惊惧的目光在突击队员持握的突击步枪表面来回扫视着。直到确认这些全副武装陌生人对自己没有敌意,也不对挂在木桩顶端猎物产生兴趣,冷漠无言从身边大步走过,如钢似冰般僵硬的身体这才骤然放松下来。 第三百二七节 迟疑 第三百二七节迟疑 (绝食减féi一天,感觉快要活活饿疯。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老婆穿上情趣内衣勾引我也没有想要坚ting的yu望。实在太可怕了。。。我要吃东西,胖死就胖死,我认了。) 奴隶之间经常相互残杀。这一点,林翔早在血石城矿区已经有所认识。 显然,黑狱城的食物配给数量,并不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吃饱。阿芙拉援助的物资应该只是用于供应军队。至于普通人。。。。。。每天饿死一万,或者还是一万人依靠死者尸体为食苟延残喘,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无论死人还是活人,只要身处这座城市,就永远都是毫无自由可言的奴隶。 应嘉呆呆地看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尸体,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被残忍杀害之后分尸为食的可怕场景。此刻,她终于多少能够明白,林翔为什么不直接对自己进行血液改造,而是将她安置在隐月城漂亮、温暖的官邸,享受在旁人眼中已经属于珍馐佳肴的美食,穿戴价值昂贵的jing美服饰。相比到处都充满死亡与黑暗的荒野或者其它奴隶聚居区,舒适明亮的家,简直就是只在传说中才可能存在的天堂。 被灌输的记忆当中,也有冷漠残酷的杀戮与死亡。 可那终究不是现实。 死人与尸体,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能够用简单词汇加以表达,后者。。。。。。则必须在鲜血淋漓的场景中才能得到最佳诠释。 应嘉曾经见过大暴luàn时期弥漫全城的疯狂撕杀。那个时候,暴民们没有冲进内城,hunluàn与死亡只在警戒塔和严密戒备的士兵外围蔓延。隔着被众多卫兵团团护住的窗户,应嘉知道远处有火焰正在燃烧升腾,也能勉强分辨出在火光辉映下发出濒死惨叫的被杀者。但她终究没有亲眼目睹重型坦克从被围暴民身体上碾压的可怕场面,也无法真正体会到至亲者被残酷杀害,悲痛yu绝的惨烈内心感受。。。。。。也只有现在,望着已经被割裂得面目全非的死尸,还有那一块块整被奴隶们塞进嘴里咀嚼的尸rou,她才猛然涌出浑身忍不住想要颤抖的冲动。 站在xiǎo巷中央,应嘉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chun,泪如泉涌。 “原来。。。。。。你一直在保护我,一直不愿意让我接触这些。一直。。。。。。一直。。。。。。” 喃喃着,chou泣着。 眼前忽然回闪过一幕幕曾经熟悉的画面,有林翔回到家中疲惫的微笑,也有他站在厨房里烹饪食物的场景,抱住自己,在卧室与沐浴间里来回纠缠的甜蜜。。。。。。对自己释放出温情柔软的同时,站在身前的男人,也必须用肩膀扛起如山脉巨岩般沉重的责任。 除了林翔,没有人能够理解应嘉为什么会哭。 夜风吹来,高高掀起遮盖在头部的黑sè衣罩,lu出那张带着晶莹泪珠,凄凉绝美的脸庞。距离最近的几名奴隶先是感到惊讶不解,当疑huo的目光与衣罩下面孔接触的一刹那,他们的大脑思维瞬间被清空,大张着嘴,急剧紧缩的瞳孔中央,猛然释放出贪婪且疯狂无比的血sè鲜红。 伸手揽过应嘉,将微微颤动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林翔眯起眼睛,冷冷扫视着站在墙壁两边的奴隶mén。充满绝对威严与沉重压迫感的锐利目光,使奴隶心中刚刚燃烧起的yu望火焰迅速熄灭。他们立刻从狂暴蹂躏的肮脏幻想中清醒过来,思维意识被更加可怕的死亡畏惧彻底统治。没有人说话,没有示意xing的举动或者命令,他们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rou都在发软。无法控制住的身体开始朝地面沉坠,重重跪倒、趴下。 “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陌生人消失的速度,仿佛一阵悄无声息的风。 最后一个突击队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xiǎo巷尽头。奴隶们却丝毫不敢从地面上站起,只能畏缩着身体,在yin暗与冰冷的墙壁下瑟缩发抖。永远停留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只有那张美得令人心颤的脸,以及那双充满无法抗拒威严,比死神之瞳还要冷漠、震撼的眼睛。 。。。。。。 包括黑狱城在内的十六座帝国主要城市平面地图,都属于洛克队长提供情报的以部分。 每一条道路都能通向王宫。区别,只在于距离远近,消耗时间长短。 突击xiǎo队在街道xiǎo巷中穿行的速度极快,足底与地面每一次接触都格外谨慎xiǎo心,没有发出丝毫能够引起注意的动静。 转过最后一条街道拐角,隔着从房屋角落里生长出来,在风中摇曳不定的干枯杂草,已经可以看清楚两百多米外王宫窗户里shè出的明亮灯光,还有从大厅边缘顺序铺下,整齐、华贵、表面带有漂亮huā纹的大理石台阶。 隐藏在被黑暗笼罩的墙角,望着远处微黄光线下来回走动的人影,林翔细长浓密的眉máo微皱了皱,不置可否地轻摇了摇头。 那是在王宫附近来回游走的巡逻部队。 与城市里此前遇到,衣衫褴褛的奴隶相比,这些身穿骷髅骑士团制服的士兵不仅体格健壮,单兵武器装备也均为突击步枪。以王宫为中心,三十多个石制警戒塔矗立在主要街道四周。古希腊风格的高大宫mén建筑顶端,深陷于黑暗yin影当中的墙垛背后,隐隐能够看到探伸出来,斜斜指朝宫mén正面街道的重机枪管。几盏功率强大的探照灯放shè出刺眼耀目的白sè光柱,配合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巡逻士兵,形成一片令所有敢于窥探这里对手无所遁形的死亡之地。 王宫守卫及其森严。这与洛克队长留下的情报内容完全相符。但林翔仍然感觉有些奇怪————他仔细观察过,所有巡逻兵均为接受过yào剂改造的二级强化人。其实力,只相当于自然产生能力的一级进化异能者。 废土世界目前流通的强化yào剂,按照效果分类,最强为六级。骷髅骑士团与医生联合协会之间的关系,早在旧时代就已经亲密无间。身为生物技术的共同研究伙伴,骑士团同样拥有能够量产强化yào剂的配方与设备。以阿芙拉对黑狱帝国的重视以及资源供应倾斜程度来看,市场售价高达数万骷髅元的高阶yào剂,肯定会如同ak步枪或者弹yào、食品之类的物资一样巨量供应。否则,帝国也不可能拥有整整十个兵员数量过万的庞大军团。 圣洛卡城外的两场战斗,所有被歼灭的帝国士兵,均为接受过四级改造的强化人。相比之下,负责守卫王宫禁地的武装人员实力竟然只等同于半数。。。。。。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隐藏在墙角yin影里,林翔微微闭上双眼,将全部思维能量彻底外放,使大脑思维空间成倍扩张。以自己为核心,形成一个无形的,半径距离蔓延扩及近千米的巨大圆环。 意识探测范围,囊括了整个王宫————除了rou眼能够观察到的巡逻兵,宫墙背后的空旷地带,还停放着十六辆“艾布拉姆斯”重型战车。王宫北面和西面,总共有七辆轮式步兵战车与数十名士兵,按照固定线路往复游走。宫墙内部遍布重机枪火力点,明暗jiāo错,数量多达三十九个。四道与城市公路相互连接的宫mén附近,均设置有钢筋水泥hun凝土永备工事与沙垒hun合的火力拦截网。总驻守人数,高达六百以上。 林翔沉默地望着着远处,辉煌灯火映照出帝国士兵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然而他的意识空间中,那是一个个清晰的光点虚拟人体。没有实质xing的意义,纯粹只是用于统计敌我对比的数据。 戒备森严。 然而,这样的巡逻配置仅仅只能针对普通人有效。即便是只拥有初阶异能的一星寄生士,也完全可以借助建筑与街道的错落,从防卫火力死角顺利突入。在远远超过子弹飞行速度的强大神经反应面前,在垂直或者平面角度扫shè攻击的个别,根本不可能对寄生士造成威胁。 整个探测范围内,只有靠近王宫中央的一个房间里,能够感受到两股强弱相hun的异能气息。其中,实力高达七星的生物个体,正是从新月之城逃出的阿芙拉。 另外一个。。。。。。身上散发出来的异能等级及其微弱,仅为强化四级。 除此而外,再也无法搜索到任何类如寄生士的强大异能者。 很奇怪,林翔实在难以理解。 身为统管新月之城的执政官,同时在“救赎者”集团内部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实力人物,阿芙拉在管理以及人员安置方面的能力毋容置疑。既然逃离新月之城,她肯定能够预料到自己将尾随而至。作为必不可少的应对手段,增加王宫内外防御力量,chou调大量jing锐部队进驻,分派寄生士对道路要冲进行把守。。。。。。这些,都是林翔计划当中必须面对的艰巨困难。令人惊讶的是,阿芙拉似乎对此毫无察觉,甚至很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更将守卫力量调空减弱。否则,突击xiǎo队现在的对手,只会是数量高达上万的jing锐帝国士兵,以及成十上百的强大寄生士,而不应该是现在这种轻易能够被突破、灭杀的松散防卫状态。 阿芙拉究竟想干什么? 难道。。。。。。王宫守卫部队的布局,是一个陷阱? 林翔的眼瞳下意识地微缩了一下。 他心中充满无法找到答案的疑huo————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可能按照原定计划发动突击。撤退?战局未来发展态势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还有,为什么意识探测没有发现皇帝本人的踪迹?按照洛克队长所说,皇帝本人是拥有高达九星异能的寄生士,然而现在搜遍整座王宫,寄生士以上的生物个体,仅仅只有阿芙拉一人。 突袭黑狱帝都,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冲动之举。 以林翔的实力,阿芙拉根本不可能从新月之城冰层封冻的房间里逃脱。就算没有暗藏在身上的单人飞行器,林翔也会在不lu出任何破绽的情况下,“帮助”她寻找另外一条逃生线路。 这样做的前提————阿芙拉必须离开新月之城。只有这样,林翔才能根据她前往的目的地,决定下一步行动。 她不外乎有三种选择————骷髅骑士团、“救赎者”集团,或者黑狱帝国。 当然,医生联合协会,甚至狂热的“上帝之剑”,以及远在西北的红sè共和军,都有可能成为阿芙拉逃亡的方向。但是,相比前面三个目标,后面提及的几大敌对势力能够接纳她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 黑狱帝国与阿芙拉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林翔并不认为她此前与自己的谈话内容,就是真正决定放弃龙腾领,转为全面支持帝国的原因。况且,出了索克上尉,克劳德临死前海提到过另外一名字————巴特莱姆将军。虽然没有与对方有过任何接触,但从军衔与克劳德的反复叮嘱不难看出,他应该同属于“救赎者”集团上层。换句话说,对于龙腾领的物质援助计划,“救赎者”内部的态度,很可能如同阿芙拉所说的那样,划分为支持与否定两派。但不管怎么样,对于一个曾经援助过,正在全面发展壮大中的势力机构,绝不可能因为简单的表象,就彻底否定,百分之百改变态度站在对立面,并且派出重兵集团倾力灭杀。 索克上尉就是很好的例子。他一个人不可能囊括“救赎者”全部成员的意见,但至少能够代表其中赞成支持的群体。因此,林翔可以肯定————阿芙拉攻击龙腾领的决定,并非出自“救赎者”高层,而是这个nv人擅做主张。至于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恐怕,只有见到黑狱帝国皇帝本人,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然而,局势发展却出乎意料之外。 按照计划,空降xiǎo队应该强行突破王宫防御圈,直接杀入内部,制服皇帝本人,夺取全面控制权。 现在,意识探测显示王宫守卫力量极其薄弱。这不正常,也不符合逻辑。 他不知道对方是有意you敌以弱?还是有什么自己未能看穿的企图? 怎么办? 林翔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却没有从中找到能够适用于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 忽然,一名蹲在侧后方等候命令的突击队员xiong前,斜chā在皮制肩带上的远程单兵通讯器表面,急促地闪烁出一串代表紧急联络的红sè信号。 “是王彪军团长阁下————” 接过突击队员手中递来的通话器,凑近耳畔,林翔yin沉的脸sè顿时显得有些奇怪。他猛然伸出胳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即将通话器上的音量旋钮转至最大。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脸上的神情也由不解、震撼,变成难以置信。 最后。。。。。。只剩下充斥在面孔中央,无法掩饰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 黑暗xiǎo巷中的突击队冲出藏身地,动作矫捷地扑向守卫王宫的巡逻士兵。没有任何战术伪装或者欺骗xing佯攻,干脆、直接、凶猛。 两名皮肤黝黑,满身满是彪悍之气的突击队员冲在最前面,鼓胀发达的肌rou几乎撑爆了高弹材质的战斗制服。他们背着一米多高的桶状储弹箱,各自抱着一ting重量惊人的六管机枪,用暴风骤雨般密集的弹幕死死封锁王宫两边临接的道路。喷吐出六棱形状火焰的枪口一直在动速轮作用下飞快旋转,带着刺耳啸音的子弹毫不留情狠狠钻进猝不及防的帝国士兵身体,将他们打得当场朝后猛仰,歪斜着身体重重摔倒在地。 惨叫、硝烟、浓烈刺鼻的火yào与枪油气味,漫天飞舞的血huā与碎rou,瞬间撕裂了帝都上空被黑暗笼罩的死寂,令人máo骨悚然,震撼,恐惧。 所有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找不到突变的来源,聚集在王宫大mén两端的巡逻士兵来不及做出反应,已经被飞窜的子弹撕开身体,带着大块的血rou或者内脏飞出。 “冲进去,以最快的速度占据重火力点————” “敌袭!敌袭!快拉警报,快拉。。。。。。” 两种不同腔调的叫喊声几乎同时响起。前者立刻转化为电子信号,通过单兵通话器转换进入每一个突击队员耳中,成为准确无误的战术命令。后者则被几枚破空划过的步枪子弹彻底封闭音源,说话的帝**官死死捂住被弹头打断的咽喉,带着残留在脸上的绝望与畏惧,贴着墙沿痛苦摔倒,徒劳地扭曲、挣扎。 林翔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只是向着前方宏伟壮观的巨大王宫飞奔。 只有找到阿芙拉,才能彻底揭开内心所有疑huo。 第三百二八节 遗忘 第三百二八节遗忘 (终于发现féi胖的好处了。降温,我却感觉不到寒冷,继续穿t衫短ku。同事看待我的目光充满羡慕,个个都说“xiǎo伙子身体bāng”。稍微满足了一点点我脆弱的虚荣心。) 防御力量薄弱,并不意味着没有抵抗。 五名身穿军官制服的帝**人,神情紧张地躲在王宫大mén直径超过两米的巨型石柱背后,手中紧握着上满子弹的突击步枪,闪烁不定的眼眸相互对视着,目光急促碰撞,沉默无声地jiāo流着彼此能够领会的意图。 相比街道上已经死伤大半的巡逻兵,军官的实力显得尤为强悍————他们都是拥有六至八级进化能力的变异人。军官没有离开石柱群直接参与战斗,而是默默据守在各自的隐蔽点,专注而紧张地辨别着从大理石台阶下面传来的惨叫与枪声,还有军靴重重撞击地面,沉稳且有节奏的脚步。 他们很清楚————敢于明目张胆杀进王宫的入侵者,绝对不是卫队能够应付的普通角sè。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生物气场,已经表明双方成几何倍数作为对比的强弱实力。在寄生士面前,级别再高的进化人也无法发挥作用。但不管怎么样,身为王宫近卫,即便是死,也必须尽到职责。 林翔沿着平滑整齐的大理石台阶递次而上。很快,地板上已经映出他显而易见的黑sè投影。脚步,如同座钟在午夜时分沉重而准确的报鸣。没有丝毫迟疑,军官们不约而同从石柱背面闪出,对准已经被听觉和近探测牢牢锁定的目标扣动扳机,怒号着,疯狂倾泻火力。 随着密集的枪声,对面墙壁上立刻出现一排排清晰可见的弹孔。冲在最前面的军官只觉得眼前一晃,电光火石瞬间,一条黑影已经飞蹿至自己头顶。他在第一时间本能地仰头,同时抬起枪口朝上猛shè,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量从颅顶直贯而下,钻透坚硬的骨节,在浑噩剧涨的颅腔内部轰然爆炸。 林翔的动作奇快无比,沿着台阶高高跃过军官头顶,分握在左右双手的m500与突击步枪,管口同时喷shè出yàn丽的火焰。横扫之下,另外四名军官身体猛然一顿,紧接着便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撞得朝后急挫。加装有硬化陶瓷护片的战斗服防弹效果极佳,却无法消除弹头击中身体带来的剧烈疼痛。骤然收缩的神经使四肢彻底丧失作用。麻木、剧痛,到开始挣扎,前后仅仅只过了几秒钟。最后出现在视线范围的图像,却是黑sè斗篷下面应嘉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以及她手中ak枪口喷shè出的炽焰。 温热的血,从光滑的大理石台阶顶层缓缓流淌下来。在炽白耀眼的灯光映照下,显出令人触目惊心的鲜红。 “艾布拉姆斯”重型战车巨大的身影,从王宫内院轰鸣驶出,被一枚从突击队员扛在肩上火箭筒中shè出,早已锁定目标的穿甲弹撕裂后部装甲,在车身中部猛然炸开,将整个炮塔高高抛起,坠地。 林翔双眼瞳孔中泛起一层诡异的亮银sè反光,望着脚下一直通往王宫内室的红sè地毯,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 王彪发来的紧急通讯内容简短,前后不过寥寥数字。 “今日二十一点三十七分,黑狱帝国第三、第四、第九军团,均派出联络人员与我军接洽停战事宜。” 龙腾领与黑狱帝国之间的战争的确可能平息。但是,这必须以其中一方全面退让作为前提。 洛克队长说过————皇帝是个xing情顽固的男人。对于扩张,他有着超乎寻常的浓厚兴趣。似乎,那就是他生存在人世间唯一的价值体现和追求目标。 林翔曾经表示过可以让步,愿意以半个,甚至更多费迪南德领地换取彼此之间的和平。然而,这种善意的举动却被阿芙拉粗暴拒绝。如果她的言行举止可以代表皇帝本人,那么龙腾领与帝国之间根本不存在讲和的可能,更不会出现什么“停战”之类的字眼。 林翔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那位神秘的黑狱帝王。可是,意识能量bo及的范围之内,根本找不到与洛克描述相符合的九星寄生士。唯一的进化强者,只有意识空间内部代表皇帝卧室的长方形思维网格中央,那颗用醒目红sè光点代表的阿芙拉。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呆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动过。 。。。。。。 握着突击步枪发热的托柄,林翔跨过横在地面的尸体,一步步向大厅中央走去。军靴撞击着地板,在空旷而高阔的厅堂中发出沉闷回响。 整个王宫内部空无一人。巨大石柱群外不断传来ji烈的枪声与惨叫,大厅里却安静得如同坟墓。偶尔有几个身穿宫廷内shi装束的男nv从角落里跑过,也只是神情慌张地朝林翔所在的方向随意看看,便立刻加快速度,高高拽起拖在地上的长长衣裙边角,跌跌撞撞朝着宫mén外侧一路狂奔。 意识空间里的红sè光点依然保持静默。大厅与卧室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以阿芙拉拥有的异能,完全能够准确感知到林翔的存在。但她并没有逃,仍然呆在那个如同牢笼禁锢般的xiǎo房间里,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 林翔眼中掠过一丝疑huo,却没有因此停住朝着卧室方向迈动的步伐。 。。。。。。 穿过大厅,鲜yàn的红sè地毯一直铺到与所有楼层邻接的中央平台。绕过一尊显然是从废墟中获得,缺少左边胳膊的《大卫》仿制雕像,一扇包有铜皮边角,表面凸刻着漂亮古典huā纹的厚重橡木大mén,也随之进入视线。 “咣当————” 漂亮华贵的mén板被粗暴踢开,与内侧墙壁重重撞在一起全*文字g高高罩住。透过表面泛着铜黄sè金属光泽的细长帐杆,能够清楚看到坐在chuáng上的两个人。 阿芙拉穿着一件手工jing美,款式极显/xing/感/的丝料薄制睡衣。透明的镂空蕾丝huā纹与细细的肩带,丝毫起不到遮掩身体si处的效果。她的身材偏于féi胖,中年fu人常见的肚腩rou沉坠jiāo叠,在腹部形成一条条大xiǎo不等的脂肪层圈。ru房很大,隔着薄薄的黑sè丝缎衣料,可以看见féi硕丰满的/ru/房/一直坠至大tui。顶端,大xiǎo类如成年人拇指的ru头已经发黑,丝毫谈不上什么美感。 身材粗短胖大,谈不上什么曲线,也没有什么特点。tui很长,也很粗,tun部高翘,却被下坠的腩rou覆盖了本该具有弹xing的tun圈。她肆无忌惮地分开双tui,一条与其身材根本无法对称的黑sè丁字ku勉强系在腰tun两边。中间那块体积仅有巴掌大xiǎo的三角形丝面布料边缘,探伸出一根根顽强ting立的黑sè/yin/máo。 这样的身材,很难对男人产生足够的youhuo。这类暴lu而xing感的打扮,与阿芙拉此前居家主fu的外观形成巨大差异。感觉。。。。。。就像一头/xing/yu/旺盛,想尽一切办法拼命勾引男人以满足自己强烈需要的féi胖母猪。 阿芙拉对刚刚走进房间的林翔和应嘉视而不见。她左手举着一只带有镜子的化装盒,右手握着颜sè鲜红的chun膏细细涂抹。黑sè眼圈上下卷着长长的睫máo,擦有太多粉底的脸庞显出异样的白。耳垂上挂着一幅粗度惊人的金环,很大、很重,拖拽着耳dong形成一条狭长形的缝。 旁边,卧枕上仰躺着一个年岁大约二十上下的年轻白种男子。盖住身体的绒被将腹部以下的部分遮挡住,上身一片/赤/luo。他神情呆滞地盯着天huā板,对于突然闯进房间的陌生人无动于衷。似乎没有知觉,也不具备人类必须的五感。头顶,则戴有一顶镶嵌有大量珠宝钻石,在灯光下璀璨闪烁的黄金王冠。 “你来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不过。。。。。。正是时候。” 放下手中的chun膏,对着化装盒上的镜子反复比较,阿芙拉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打扮非常满意。她伸手抓过摆在chuáng头茶几上“marlboro”香烟,chou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极具youhuo地嘟起嘴chun,冲着林翔轻轻喷吐出细长的烟雾,古怪而轻浮地媚笑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充满无数个需要迫切找到答案的疑问。呵呵呵呵!现在,请坐下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谈论。” 林翔点了点头,扶着应嘉的肩膀,将她轻轻按在旁边的沙发上。又从墙角拉过一张高背椅,坐下,沉默了几分钟,问:“为什么要停战?” “那正是你所需要的结果。不是吗?” 阿芙拉弹了弹烟灰。灯光照耀着修剪整齐,颜sè鲜红的指甲,泛出一层妩媚而yàn俗的光。 林翔皱起眉头,继续发问:“除了结果,我还需要知道原因。” “你会知道的。” 阿芙拉笑了笑,从chuáng上站起,穿上一双鞋跟足有十厘米的黑sè系带高跟鞋,轻快地走到壁橱旁边,拿出一瓶已经开过封的白兰地,握在手中晃了晃,转过身,说:“要不要来点儿?” 林翔与应嘉相互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酒,是个好东西。” 自言自语着,阿芙拉拔下瓶口的软木塞,仰脖狠狠猛灌几下,走到chuáng前坐下,将夹在指间的烟头凑近嘴边吸了一口,喷出一股带有浓烈酒气的烟雾。 “成为寄生士以前,我是亚特兰大东区一百一**街上最红的/妓/nv————” 这句话实在太过突然。 即便以林翔高达九星的敏捷思维,也无法辨别阿芙拉究竟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也不例外。” 不以为意地笑着,阿芙拉伸出粉腻的舌头,轻tiǎn着残留在chun间的酒液,扭动身躯,摆出一个大胆撩人的姿势,却不偏不倚将ru房和si处刚好用手臂与大tui侧面遮住。她垂下头,伸出左手五指,深深chā进蓬松的头发,目光g上没有任何反应的年轻男子,眼眸深处,释放出一丝充满眷恋的淡淡哀怨。 “我是墨西哥籍的偷渡者。为了nong到合法居住证,我嫁给了一个八十二岁的老王八蛋。那个时候,我只想尽快nong到绿卡。公证财产,并且承诺不要求财产继承之后,老头的家人接纳了我。哈哈哈哈!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从那天起,老头和他的两个儿子每天都要/强/jiān/我至少六次。如果不是那个老杂种兴奋过度,突然中风暴死,我很可能仍然被关在那间黑屋子里,成为他们一家三口的玩物。” 林翔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阿芙拉的话与自己想要的答案之间显然没有任何联系。但她既然已经开口,自己就必须耐心坐在这里听下去。正如她刚才所说。。。。。。现在,有的是时间。 “你可能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变态的嗜好,对吗?” 抓起酒瓶,继续灌了几口,阿芙拉“格格格格”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可不是现在这种比猪还要féi胖的丑陋模样。我很苗条,即便是金发芭比(玩具娃娃)也没有比我更加标准的身材。离开那间屋子的我一贫如洗,nv人想要nong到钱其实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当大街上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转的时候,其实已经暴lu了他们心里最直接的念头。我第一次把自己卖了。。。。。。五十美元,就在一家咖啡馆后面的xiǎo巷子里。那个黑人厨师足足干了我一个多钟头。huā了十美元填饱肚子,我用剩下的钱买了最廉价的高跟鞋和比基尼。当天晚上,我陪另外两个男人上chuáng,他们给了我一千二百美元。呵呵!男人就是这样,只要加上一点点必不可少的装饰,以及一点点冷漠与傲慢,他们立刻就会变成趴在脚边的摇尾示好的狗。甚至愿意掏空口袋,只为了得到在任何nv人身上都能释放的快感。” “我在一百一十七号大街上卖了整整十六年。从开始的大麻到后来的海洛因,这些昂贵的粉末耗尽了我全部积蓄。需要钱,只要躺下来,张开双tui,男人就会给你一张张huāhuā绿绿的钞票。但我不可能永远保持年轻。顾客越来越少,我也不知道究竟还能活多久。。。。。。过一天算一天。也许,在圣诞节之后的某个夜晚,亚特兰大的某个角落里,就能找到我被活活冻死的尸体。” 说到这里,阿芙拉转过头,看了看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应嘉。一边喝酒,一边吸着香烟,目光中,流lu出一丝淡淡的羡慕。 “那年冬天,很冷。下着雪,我却必须穿着超短裙和蕾丝xiong衣,站在霓虹灯下面微笑着招揽客人。男人的shēngzhi器在那种时候通常都缩得很xiǎo,很难勃起。连续四天,没有任何收入。口袋里最后几张钞票被我全部换成大麻。那东西比海洛因要便宜一些。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童话故事里卖火柴的xiǎonv孩。同样都无法渡过寒冷的夜晚,她至少还能看见火炉和烤鹅。而我。。。。。。什么也没有。” 阿芙拉的说话声明显带有几分湿意,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重新压回原来的位置。伸出手,轻轻抚mo着躺在身边男子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温柔、爱怜。 “很幸运,韦伯发现了我。他把我带回家,有热水,有牛nǎi,还有曾经属于虚幻的火炉与烤鹅。我像饿狼一样吞下餐桌上所有食物,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微笑,却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无法给予这个男人任何回报。除了,我的身体。但是韦伯不愿意与我/做/爱。他说过————他的第一次,必须留给自己的妻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刚满二十,腼腆怕羞的大男孩。他父亲控制着西部联合钢铁公司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母亲则是一名拥有独立事务所的律师。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只是童话,永远不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 “趁他不注意,我翻开卧室里的chou屉,拿走了近两千块左右的钞票。那个时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男人。真的,我已经告诉过韦伯可以把我推倒在chuáng上,他没有接受。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因此减免必不可少的费用。尽管他救了我,我仍然需要钱。” “我的毒瘾已经非常严重,仅仅只过了两个星期,所有大麻已经全部吸尽。掏遍身上所有口袋,再也找不出一个子儿。唯一的办法。。。。。。我只能像上次那样,抱着双手,瑟缩着坐在距离韦伯家很近的街边椅子上。” 第三百二九节 女孩 第三百二九节女孩 (越来越莫名其妙,吃个狗rou也要有人叽叽歪歪。你们要真那么有爱心,为什么不去保护濒危物种?为什么不去贫困山区助学?为什么不去帮帮那些孤寡老人?非要跑到狗rou摊上大声疾呼什么见鬼的“狗是人类的朋友”,还他/妈/的吃狗不文明,不道德。。。我看纯粹是吃饱了撑的。饿你三天,不要说是狗rou,狗屎你也会吃。) “享受过温暖和食物,我再次钻进卧室,拉开屉拿了厚厚一摞钞票。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就站在身后,用淡蓝色眼睛默默注视着我。” “韦伯没有喊叫,也没有我想象中应该出现的愤怒与狂暴。他只是递过我一个装满面包的纸袋,慢慢走下楼梯。” “那一刻,我终于觉得————上帝可能是存在的。他并不是教堂里那个hun/身/赤/1绑在十字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而是像《悲惨世界》里把被窃银器送给让阿让的神父一样,以凡人身份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我感觉自己像个患有严重精神病的贼,开始躲在暗处,悄悄窥视着韦伯的一切行动。他长的不是很帅,我却很喜欢看到那张年轻的脸。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跟踪他,尾随他,远远观察他与其他人见面、工作、生活。我开始幻想自己是韦伯的女朋友,开始以他为想象目标/手/yin。我去教堂虔诚祈祷,让他可能在某一天会爱上自己。我不敢面对他,也不敢接近,生怕被现躲在暗处窥探。。。。。。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每一个骑在身上干我的男人,我都把他们叫做韦伯。” 拢了拢额前的一丝1,阿芙拉用手指将其慢慢梳至耳后,笑得很有些神经质:“幻想与现实之间的察觉越来越大。。。。。。他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个人挽着手,从街头走到街尾。她远远不如我长得漂亮,可我就算接上五十个男人,换来的钞票,也不够买她身上的一条裙子。。。。。。。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们,一直在哭。我开始诅咒上帝。我也知道这与他无关,仅仅只是我自己的心理有问题。可我就是无法忍受那种在内心深处疯狂蔓延的嫉妒。。。。。。一天晚上,我尾随那个女孩走了两条街。在角落里,用力捂住她的嘴,用大折刀狠狠割掉了她的脑袋。夜很黑,拎着那颗满是惊恐的头颅,我漫无目的在大街上走着。这举动显然很傻,但我无法控制自己就是想要这样做。。。。。。对,我只想死,想被杀。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但即便是死,也希望韦伯身边只出现过我一个女人。至少。。。。。。他抱过我。” 说到这里,阿芙拉冲着林翔和应嘉惨然一笑,说:“一个无聊而且老套的爱情故事。。。。。。不是吗?” 林翔平静地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我听得津津有味,请继续说下去。” 阿芙拉嫣然一笑,身上堆积的féirou随着神经牵引轻轻微颤。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得多。我被警察抓住,法官判决我被终身监禁。在电视上,我看到了出席葬礼悲痛yu绝的韦伯。我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女孩偷拿糖果之后,被大人现的惴惴不安。当然,潜意识当中,也存在一点点他可能会突然改变想法,成为我男朋友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一天,我被叫到监狱长办公室。在那里,我见到一个自称为洛克菲勒的男人。他问我愿不愿意接受一项测试?如果成功,我将重获自由,并且拥有普通人梦寐以求的金钱和地位。反之,则是死。。。。。。没什么可值得犹豫的,与其呆在监狱里了此残生,不如多个机会得到我曾经梦想过的一切。。。。。。就这样,我被注入病毒,成为一名基因突变产生的高阶寄生士。” 说着,阿芙拉又举起握在手里的白兰地瓶子,仰脖灌下几大口。 林翔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她,用悠扬且富有磁xing的声音说:“我终于清楚了一件事————所谓的韦伯城主根本就不存在。新月之城的真正掌握者,只有你一个。” “你说的对,韦伯早就死了。” 阿芙拉毫不介意自己的谜底被揭穿。酒精刺ji着血液加快流,在眼眶里出现一道道形如植物根系的密集血丝。微醺的她将夹住烟头的手指举至边,却现香烟已经燃尽,只剩下一团微凸的黑色灰烬。自嘲地笑了笑,又从烟盒里另外bsp;“核大战爆前,我把韦伯进了地下避难所。那个时候,局势已经非常hun1,人口失踪之类的事情极其普遍。我和他住在一个房间,像所有正常的夫妻一样,我每天给他做好早餐,帮他收拾家务。他救过我,现在则轮到我来救他。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都与我无关。他打不过我,不可能离开,韦伯永远都属于我,谁都不可能再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但他从未接受过你。” 林翔轻轻摇了摇头。他能够理解阿芙拉的内心思维,却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韦伯拒绝与我/做/爱。他尝试着用各种工具想要撬开房间大门。当所有方法试尽,确认根本没有成功可能的时候,他开始绝食。。。。。。我强行给他灌输点滴,哀求他,向他下跪、认错,希望能够得到宽恕与理解。。。。。。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他最终还是死了。脸上没有微笑,没有感ji,只有深陷在绝望中的恐惧,以及永远无法平息的愤怒。” 阿芙拉高高抬起左tui踩在上,丝毫不顾这种狂放之举,能够让林翔清楚看见从丁字ku缝中/11u/出来/阴。她左手抓着酒瓶,时不时灌上一大口,右手夹着香烟,喷云吐雾。呛鼻的烟酒气息在房间里迅弥漫,躺在上的年轻男子对此无动于衷,如同一具睁着眼睛的活僵尸。 “我给他注入一种能够使肌rou变得坚硬的特殊yao剂。平生第一次,我与一具尸体在上/做/爱。一边做,一边哭,有快感,却没有ji情。我终于得到了他,却是在死亡之后。。。。。。没有心,只有身体。” 阿芙拉忽然捂住嘴,11u/的背部耸动着,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下,冲开一片被涂抹浓厚的浅灰色眼影。 林翔的目光宁静如水,淡淡地问:“因为爱他,所以你制造了一个假的韦伯?” “我提取了他的基因,从培养舱里制造了一个新的韦伯。” 阿芙拉似乎是在更正林翔话语中错误的部分:“由于灌输记忆,他真正成为了我的男人。那段时间,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我开始变胖,变得像个真正的家庭主fu。做饭、洗衣、两个人坐在沙上一起看电视。。。。。。虽然那只是纯粹在电脑里曾经播放过的节目,我们仍然看得非常投入。。。。。。。” “他开始变老。这让你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林翔注视着阿芙拉,替她说出后面尚未结束的话。 “没错!” 阿芙拉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复制人也会生老病死,他们不像进化人拥有无限的时间。当然,我也可以使用给他注射强化yao剂的方法让生命延续下去。但我不想这么做。我想要一个孩子,想要真正尝试作为女人的幸福与感觉。。。。。。于是,我怀孕了。zi里孕育的生命并不是来源于复制人的精子,而是韦伯真正的原体基因。我不仅仅需要他成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还要他同时兼具儿子与丈夫的双重身份。至于统治这一切必不可少的实力。。。。。。我知道“魔爪”会长有一种隐藏能力的绝妙方法,用几滴九星寄生士的血,就能完成任何人都无法看穿的骗局。” “所有,这才是在公开场合出现,为所有人熟知的新月之城城主?实际上,却是被你一手bsp;林翔脸上丝毫没有显出意外————此前与阿芙拉以及其他骷髅骑士接触的经历,已经使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个从未1u面的韦伯城主可能存在问题。却从未想过,其人,竟然是阿芙拉的孕育个体。 “你只说对了一半。” 阿芙拉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红,她仍然在不停地喝酒。 “至于另外一半。。。。。。韦伯城主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黑狱帝国的皇帝。是这样吗?” 林翔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随即转朝躺在大上,头戴黄金王冠的年轻男子,说:“如果没有错的话,他就是那个被你赋予众多身份的理想男人。丈夫、儿子、帝国统治者。。。。。。野心和yu望的确形成正比,你已经不仅仅满足于骷髅骑士和“救赎者”集团中的高位,你还需要更多。这是一个充满hun1而没有秩序的世界,你可以得到一切,也能够制造未来。” “。。。。。。你是在指责我?” 阿芙拉目光一厉,脸色顿时变得一片冰寒。她“格格”地咬着牙齿,夹在指间的香烟,也被狠狠碾得粉碎。 林翔摇了摇头。 “废土世界没有道德,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谁也无权干涉,更谈不上什么指责。我只是不太明白,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拥有一个领地庞大的帝国,拥有普通人难以想象且梦寐以求的权力和财富,也得到了从旧时代就一直爱慕倾恋的男人。虽然复制个体与真实存在之间仍然有着差距,却能够弥补内心深处强烈的占有yu望。该有的有的,不该有的你也一样拥有。可为什么。。。。。。你要与我为敌?” “我需要,需要,需要————” 阿芙拉浓妆yan抹的脸上显出一丝苍白,她一口喝净瓶子里残剩的白兰地,用力甩出,从林翔耳边飞过,“砰”地撞在墙壁上,炸成无数锋利的碎片,声嘶力竭地拼命咆哮:“我需要对手!需要敌人!需要刺ji!整整一百年,我找不到存在的价值,我不该听信洛克菲勒那个hun蛋的话,相信能够得到什么梦寐以求的一切。我什么也没有得到————韦伯是假的,儿子也是假的。没有毒品,没有大麻,没有我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拥有成千上万的钞票又有什么用?我能够决定上万人的生死,却感受不到纵生命的快感。。。。。。不错,十大军团向龙腾领的攻击命令的确由我下达。“救赎者”集团也从未停止过向你提供物质援助。那些东西都被我si自扣押,全部转为帝**的后勤供应。我就是要与你作对,要让每一个人感到痛苦绝望,让他们尝尝和我一样的茫然与痛苦。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没有目标。你根本不能体会不会死亡意味着什么,即便我拥有一切,帮助骑士团或者“救赎者”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我,仍然只是一个永远不死的活幽灵————” 林翔端坐在房间中央,平静得如一尊石雕。望着如同饿狮般面目狰狞的阿芙拉,淡淡地问:“为什么要停战?” “老娘累了,玩腻了,不可以吗?” 阿芙拉半俯着身子,粗声喘息。零1的头披散在额前,冷厉阴狠如毒蛇眼瞳的目光,在林翔与应嘉身上来回扫视着。 “对你而言,这仅仅只是一个游戏?” 林翔眼睛里突然闪耀出一股明显是被强压下来的怒火,沉声低喝:“一个军团上万人。十个,就是十万。连同他们的家人。。。。。。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五十,上百万条生命,仅仅只是一句玩腻了?” “他们不是正常的人类,而是从生产流水线上走下来的复制人————” 阿芙拉“桀桀桀桀”地怪笑起来:“他们只是一群被圈养的猪,一群被灌输意识,没有独立思维能力的行尸走rou。洛克菲勒连旧时代多达七十亿的人类都能用核弹头全部杀光,我为什么不能驱赶几百万奴隶动一场战争游戏?你根本没能看透这一切,费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亚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我把他们当作宠物培养,你并吞它们,代替位置成为新的玩物。我原本可以集结新月之城所有兵力,向隐月城动全面进攻。你的动作实在太快,比我强。除了旧时代的监狱,你是真正让我感受到死亡威胁的人。。。。。。我不想再继续斗下去,消灭龙腾领,占据更多土地已经没有意义。我,我,我。。。。。。” 淡淡地看了林翔一眼,阿芙拉缩回身体,目光回落到旁边年轻的皇帝脸上,神情茫然地摇着头:“我想我的母亲,想念墨西哥镇上那间低矮的破茅屋。。。。。。实在太远,我已经记不清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在这个世界上我没有任何依恋,除了韦伯。。。。。。依靠yao剂产生的强化效果,终究不是自然产生的进化。他仍会变老。。。。。。你根本无法想象,和一个外表足以成为自己父亲,甚至祖辈男人睡在一张上究竟是什么感觉。实在非常可怕,我甚至每天都在祈祷,不要让自己一觉醒来,怀中搂抱的男人已经变成遍体冰凉的僵尸。” “你可以再制造一个更加年轻的。”坐在沙上的应嘉忍不bsp;阿芙拉猛然抬起头,目光如刀般狠狠刻剜着对面那张柔软光滑的脸。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林翔皱起眉头,侧过身,挡在应嘉身前。 “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变态————” 阿芙拉直视着她的眼睛,冰冷且认真地说:“他的身上虽然拥有和韦伯相同的基因,但就血缘关系来看,仍然应该算是我的儿子。我爱韦伯,却也没有疯狂到持续不断怀孕、生子,代替那个男人位置成为新候补个体的程度。我真的感觉很累,我也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么丧心病狂。龙腾领与帝国之间的战争不会继续下去,我已经命令他们停战,我不喜欢新月之城,我只是韦伯的女人。。。。。。他永远的新娘。。。。。。。” 伸出胳膊,把躺在上的年轻男子慢慢搂入怀中。阿芙拉闭上双眼,面颊紧贴着对方口,轻轻来回摩挲着。几滴滚热的泪水从眼角渗溢出来。。。。。。晶莹,咸涩。 “为什么要逃走?你完全可以在新月之城说出这些。我能理解。”林翔依旧平静。 “我怕死。” 阿芙拉没有睁开眼睛,微张的嘴bsp;“我不想被杀,不想死在新月之城冰冷的办公室。韦伯在这儿,我得陪着他。旧时代的那个冬夜,他给了我温暖,我不再是卖火柴的女孩。现在。。。。。。他仍然还是我的。未来的天堂,有火炉,有烤鹅,还有。。。。。。妈妈。” 第三百三十节 遗产 第三百三十节遗产 林翔清晰看到了阿芙拉心底深处的绝望与柔弱。那里面,是一个nv人一个多世纪时光中的悲哀与寒冷。黑暗和寂寞。 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阿芙拉不应该是冷酷严厉的城主,更不应该是骷髅骑士或者什么该死的“救赎者”。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希望成为韦伯身边灿烂欢笑的nv孩,贤惠的住家主妻子、母亲。 拥有能够接受病毒改造的体质,并不意味着必须承担起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为了一个男人,在痛苦和回忆当中独自生活了上百年她说的没错,复制生命体,的确不可能代替真正的人类。 对她如此,却并非意味着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林翔眼睛里流l出宽容的目光————他已经不再纠缠于阿芙拉是否站在敌对立场,眼前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新月城主或者皇帝,仅仅只是一对相依相隈的爱人。 他们的确很可怜。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都在默默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把我和韦伯埋在一起。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阿芙拉一直抱着那个拥有皇帝头衔的男人,声音沙哑。她侧着头胖丰满的ru房紧贴韦伯头部。如同一件松手即逝的珍宝,丝毫不愿意放开哪怕一点点缝隙。 林翔默默地看着坐在大上相互依靠的两个人,过了很久,才缓缓站立起来,转身,牵起有些不如所措应嘉的手,离开房间。 这应该算是阿芙拉最后的嘱托。 面无表情地慢慢走下廊道尽头的楼梯,林翔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起齐越,想起方雨洁,想起那些已经死去,以及可能还活着的人们。 带着旧时代的记忆,来到荒凉死寂的废土,是最惨痛,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折磨。 从蛮荒变得繁华,令人期待、振奋。 从文明走向昧,信心崩溃的同时,也对一切感到绝望。 长达百余年的漫长生命没有见证时代从落后走向进步,却眼睁睁看着曾经繁荣的世界变成废墟。留下满目疮痍的破陋大楼,绽开裂缝的街道,密布在荒草与瓦砾之间的人类枯骨,以及在天空中如幽灵般上下飞舞,随风呼啸飘扬的无数废旧塑料袋。 从新月之城到黑狱帝都,阿芙拉对于龙腾领自始至终都没有利益诉求。战争,只是她用于打发时间的无聊游戏。无论谁输谁赢,她都漠不关心。至于帝国和韦伯仅仅只是一个并不高明,却实际存在的借口。 她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当信念与寄托两者皆不存在,剩下的只有以死亡作为最后的解脱。 似乎是为了证明林翔想法的正确从楼上卧室方向,传来两道沉闷枪声。 林翔望着脚下带有漂亮uā纹的大理石地板,一言不发。只有两道细长浓黑的眉在微微拧动,似乎正在幻想与现实之间拼命挣扎。 牵住应嘉的手,一直握的很紧。 死人留下的东西,有鲜血淋漓的事实,惨痛无比的教训。但这两点通常根本不会被活着得人们所关注。他们更加感到兴趣的,只是无所归属的大量有形物质。用文明时代的话来说,就是“遗产”。 王宫内的战斗已经结束,近六百名守卫者全部战死,无一投降。废土世界虽然充满尔虞我诈和投机取巧,然而延续在人类血脉当中诸如忠诚、武勇等等优秀卓著的品质,却仍会随着大脑潜意识里存在的信念一直延续下去。 构成突击小队的战斗人员,实力最弱者也是拥有高达三星力量的寄生士。以质量战胜数量的战斗根本谈不上什么公平,迅速强占王宫内外重要制高点,并且在关卡位置另外设置重型武器的同时,林翔也命令手下卫兵立刻向王彪与杨华发报,要求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各自分出一支千人规模的部队朝黑狱城方向全速突进。另外,“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两大军团迅速包围战场正面黑狱军团主力部队。阿芙拉在临死之前已经命令他们全线停战,在没有中枢核心指挥的情况下,招降、收编所有一切原本看上去属于幻想与空妄的事情,均有可能变成现实。 能够不发一枪一弹就占领整个黑狱帝国,固然令人欣喜。然而,各种复杂的问题与麻烦也接踵而至————帝国的疆域实在太过辽阔,统治下的人口数量也多达千万。整整十个军团的庞大武装力量对于龙腾领已经形成绝对数量优势突然之间,这所有的一切改头换面,全部处于中立或者随时可能倒向自己的不确定状态在没有绝对控制这些摇摆不定“遗产”的情况下,根本算不是上真正占有。一旦有外来干涉力量介入,他们很可能立刻改变态度,再次成为不死不休的必战之敌。 “命令:东部沿海所有战斗人员立刻南下,以伯尼的“火蜥蜴”军团为先导,全力围攻其正面对峙的帝国部队。昆西率领军团jing锐,从防守力量薄弱位置展开突击。务必保证行进路线沿途所有城市供水、电力、能源、军工等重要设施完整无损。” “命令:周浩麾下“白烙印”军团所有分队就地展开渗透,全面控制各城市原隶属于帝国方面所有行政官员。武力威胁与重金利可同时进行,拒绝合作者,杀之、示众、全家株连。手段务求狠辣、坚决。同时,挑选部分平民或者奴隶担任民事官员或者直接予以取代。” “命令:龙腾领内所有城市立刻进行第二次兵员整训。一期受训人员全部开往南部边境,二期人员必须在十五天内完成基本军事训练。武器、被服、一切军需物资均由管理委员会统筹下发。敢于延误者,杀!擅自扣押物资者,杀!对突发事件处理不当者,杀!” 一道道言词俱厉的指令,随着电bo迅速传递到龙腾领下属所有大小管理机构。整整四个多钟头,负责联络的突击队员一直坐在肩背式远程通讯器前,神情紧张地将林翔口述笔录的各种命令全部发出————战斗结果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快消化。废土世界充满太多变数,帝国周边其它家族势力一直虎视眈眈,它们随时可能从这些已经属于无主之地的范围内狠狠撕下一块。龙腾领的实力虽然远比它们强大,然而稳定民众、统计战果、部运转等等都需要时间。阿芙拉和皇帝的死讯目前属于最高机密,必须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所有一切牢牢抓在手中。 天已经渐明,笼罩天幕的黑暗显得越来越淡。虽然云层背后的阳光一直无法将其穿透,但它们却能够使生活在地面上的生物感受到自己实际存在。 微明偏灰的地平线远方,隐约飘起一片片高扬飞的烟尘。站在黑狱城南部最高塔楼上的负责警戒的突击士兵立刻发现其中异样。透过战术望远镜,可以看到一辆辆头衔尾接各型战车编成的庞大军队。其中夹杂着几十辆轻快敏捷的重型摩托,以及荷枪实弹沿着旧公路两边狂奔的士兵。大略估计,这支部队的实际战斗力量大约为五至六千人。目标,正指公路正前方的黑狱帝都。 突击兵立刻将打开塔楼上的重机枪保险,同时旋开肩膀上单兵通讯器的钮键,通知已经移进王宫内院的作战指挥部。 万念俱灰的阿芙拉虽然命令十大军团就地放下武器,却没有细致到将指令同时下发给帝国各城、驻防军、警戒以及行政管理人员。死了,却留下一个庞大的摊子扔给林翔收拾。 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一块油嗒嗒的大可如果想要将其一口不剩全部吃净,非常困难。 帝国军制,以两千人为一个作战大队。 距离帝都南面三十多公里,属于卫戍部队的驻扎基地。收到王宫守卫者发出的求教信号,整地基地留守部队立刻开始集结。至天明,步兵与战车合的装甲部队已经bi近城市,随时可以展开围攻。 临近城市大约四公里左右的位置,军队停止了前进。 由于资源有限,被编入地方驻扎部队的士兵,不可能像正规军团成员那样得到强化剂。他们仍然是普通人,健壮,却没有超出正常状态两倍甚至三倍以上的强悍体力。全武装长程越野,早已使得他们筋疲力尽。在这种情况下悍然发起进攻,战车与步兵之间会严重脱节。没有足够的支援火力协助,进入城市展开巷战的坦克和装甲车,根本无法应付潜藏在房屋暗处的对手。带有穿甲效果的火箭弹,很快就足以将整个战车大队全部摧毁。 炮塔高昂的重型战车排列在队伍最前端,聚集在轮式装甲车背后的步兵们开始喘息着恢复体力。作战指挥车两边的侧装甲板已经落下,军衔不等的参谋人员在战术沙盘与电脑之间来回奔走。空气中弥漫着灰黄的沙尘、汗水、嘈杂的人声,以及挥之不去的燃油和火气味。 对面,被厚厚烟尘遮挡住视线,只能模糊辨别出大体外观与形状的城市轮廓底部,缓缓走来几个黑的人影。 负责警戒的帝国士兵立刻吹响挂在iong前的哨子预警,同时端起装有红外瞄准器的狙击步枪。淡红背景的十字镜孔中央,表面一片白的模糊身影正在朝前挪动着。脚步沉重而有节奏,看不清对方面孔,却能够感受到从他们身上释放出来,强大无比,充满沉重威压质的可怕气息。 与普通战斗人员不同,黑狱帝国所有哨兵都必须接受至少二级左右的剂强化。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拥有比普通人更加灵敏的眼睛和耳朵。看得更远,听得更清楚,预警与侦察能力也更加优秀。发现目标时间早晚虽然仅仅只间隔数秒,却足以决定一支部队的生死命运。 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在临时营地上空响起,随着尖利的哨音,原地休整的士兵立刻聚集到距离最近的战车或者掩体背后,把乌黑的枪口对准尘雾中间目标所在方向,默默等候着军官的命令。 飞扬的尘土渐渐平息,滞尘度大为减弱的空气开始变得透明。可见度越来越清晰,而城市方向走来的黑影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彻底无法分辨其本来形状。 眼观察物体的速度是相对的。只有当观测物本体速度低于或者保持与眼载体的时候,从瞳孔反进入视网膜的景像才可能清晰。反之,则变得模糊,无法捕捉任何实际形态的微末细节。 如果警戒士兵拥有至少不弱于六星寄生士的变异体质,他一定能够在此刻看清楚林翔那张如同白瓷娃娃般光洁,带有感/微笑与m人五官的脸。 助跑,起步,一跃而起,瞬间突破音障,身体如同一道灰的bo光,带着磅礴无比的气势磅礴猛然穿过被重型战车团团围的防御阵地。猝不及防的帝国士兵们如同炮弹爆炸气圈中的零散碎石,惨叫着高高飞起,以各种正常状态下无法做出的古怪姿势,直接朝十数米外四散飞。阵地破口中央,一辆重达数十吨的“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被履带下方疯狂蹿过的浓密烟尘侧掀起来出脆弱的底盘,由下至上倾斜成越来越大的仰角。伴随着“吱吱嘎嘎”的机械碾压声响,沉重的车体朝着侧向翻转面已经超过九十度。最后,在周围一片震惊、恐惧的喊叫声中,整辆战车仰面朝天重重摔落,在地上左右来回摇摆着,终于不再动弹。 六道冲击bo,如同刚刚在火上烧燎通红,锋利无比的刀子,轻而易举划破了黄油般厚重防御圈。被突破的阵地内部立刻响起一片尖叫与咒骂,驻守内部的士兵纷纷朝着冲击端点方向围拢过来,各式武器不停开火,jiā叉击死死封住烟雾尽头。虽然无法看清楚突袭者的身影与面孔,可是凭借以往战斗经验,却能准确判断出对方为异能者的真实身份。对付这些个体力量远远强于自己的高等级生物个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集中火力进行全方位攻击。 近六千人的临时营地不算小,也算不上太大。根据车辆与人员的配置方位,高速疾冲的林翔,很容易就找出被几辆战车环中央的装甲指挥车。望着正从附近快速接近的帝国士兵,林翔忽然微笑起来。转身,低头,半蹲下身体,迅速猛然跃出,被浅灰战斗服牢牢包裹的身躯,从密密麻麻的子弹飞袭中灵巧越过。伸展开的四肢在半空中飞快改变运动轨迹,灵敏躲避开呼啸的弹头片刻,林翔已强行突破了数十名士兵的封锁,稳稳落地,站在距离指挥车侧仅有不到五米的地方。 大步迈进车两名年轻的参谋立刻抓起摆在武器架上的突击步枪。不等枪口对准目标,林翔手中的m500已经喷出炽热耀目的火焰。两具身体顿时朝着不同方向后仰倒飞,重重撞在结实坚硬的装架车壁上,带起猛烈无比的撞击巨响。 闪身,直冲,震惊于手下瞬间惨死的同时,站在战术沙盘背后的一名上校只觉得咽喉一紧,瞳孔焦距随即从已经死亡的参谋尸体上回缩,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林翔那张带有柔和微笑的面孔。 “班尼迪克。特莱森?” 瞟了一眼上校iong前的资历章,林翔用清晰的发音叫出对方姓名。 上校脸一片铁青,胡须都在剧烈颤动着。林翔刚刚展示出来的能力让他心中暗自震惊,身为统辖卫戍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他同时也是一名拥有七级进化力量的变异者。从对方身上释放出来那股异乎寻常的强大力量令他本能觉得恐惧。就像一只被饿鹰利爪死死抓住的老鼠,无法抗拒,甚至不能挣扎。 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听到对方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艰难且无奈地点了点头。 “命令外面所有士兵立刻放下武器————” 林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身上释放出强烈无比的森寒杀意。 王宫资料库中存放着所有帝国军队的相关资料。班尼迪克。特莱森的名字与其统辖的卫戍部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特莱森使劲儿扭了扭脖子,让自己从近乎窒息的状态下,挣扎出一丝勉强可供呼吸与说话的空间。他重重咽下一口唾液,咬了咬牙齿,倔强地咆哮道:“放下枪,他们会死的更多————” 被俘,却不屈服。 军人,就是需要这样的胆a!~! 第三百三一节 内乱 第三百三一节内 林翔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他慢慢松开扣住对方咽喉的右手,冷冷看着捂住脖颈不断咳嗽的上校。片刻,森冷的声音开始转向温和而低沉:“如果你不想他们现在就死,那就立刻下令停止抵抗。” 他已经做出让步。放下武器和停止抵抗,本来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特莱森扶住桌子,艰难地站直身体,恶狠狠地看了看林翔,转朝已经冲进指挥车的几名士兵,面凝重地说:“传我的命令立刻,停火————” 激烈的枪声逐渐平息,嘈杂的议论,不满的低吼,军官辖制手下的呵斥,取代爆炸与子弹划破空气的尖锐呼啸,成为临时军营上空的混合音源。 拉过一把斜靠在旁边车厢壁板上的金属折叠椅,坐下,林翔大脑中释放开的探测空间,显示出指挥车外从自己目前所处角度眼无法看到的场景。 五名突击队员挟持了整整十六名帝国军官。他们的军衔从中校至上尉不等,一道原本用作防御的环形沙垒,将所有人与士兵们分隔开来。两名队员正动作麻利的将一块块炸捆绑在军官身上,站在沙垒外围的帝国士兵同样架起机枪,用冰冷的目光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些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 收回探测意识,林翔将视线回转到站在对面的特莱森身上。 “坐下吧!我没有敌意。当然,前提是,你同样对我抱有相同的态度。” 林翔的声音平缓而低沉。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从半敞的盒口里抖出两支,递到上校面前。 说说你的要求。” 特莱森没有伸手去接香烟,他慢慢了被勒得发紧的喉咙,愠怒而谨慎看了看林翔,拖过另外一张椅子坐下。 “无条件投降,效忠我————” 林翔不喜欢拐弯抹角,说话直截了当。 特莱森一楞,正准备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讥讽,却忽然发现林翔那双如同黑y般晶莹透明的眼睛,正死死盯住自己,释放出无比诡异,同时带有强烈威压气势的冷冷目光。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不喜欢出尔反尔的人,也不喜欢以物质利益强迫别人改变固定的想法。在我面前,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机会————” 淡定的声音在装甲指挥车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回嚣张、狂妄、傲慢,甚至可以说是目空一切。然而林翔知道,自己的确有这样做的资本。 特莱森恼怒而倔强地反视着那双令咄咄bi人的眼睛。尽管愤怒,但他却不是那种明知不可却偏要为之的蠢货。他很清楚普通人与寄生士之间如同天壤般的巨大差别,也明白以自己低阶强化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对方抗衡。然而,他的内心世界却本能偏向于皇帝一方。其中,也许根本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忠诚,仅仅只是惯思维支配下对于原属势力的固定概念。不过,当最初的混与惊怒仅仅平息,大脑重新恢复正常思维状态之后,意识空间也被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和震撼所占据。 守候车外环行沙垒当中的那些陌生突击者,实力自二星至七星不等。 在废土,对于普通人或者依靠剂产生强化力量的低阶异能者而言,寄生士所处的地位,相当于神。 作为黑狱城卫戍司令,特莱森很清楚帝国军队的真正实力。 十大军团拥有的寄生士总数,大概为九十至一百左右。由于军团拥有在各自战区范围内自行招募雇佣兵的权利,所以,这个数字不是那么准确,而是根据战死或者新近加入的人员产生变化。为了维持统治,帝国一直在拼命对外扩张。因此,帝都与各大城市防卫力量显得尤为空虚。在这种情况下,敌对势力只需要集中jing锐强悍的高阶异能者进行突击,很容易就能取得城市控制权。 占领一个城市与掌握一个国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年轻人,你应该理智一些,不要被权力和y望冲昏头脑。一旦在外征战的军团收到命令,对帝都展开全面反攻,你和你的手下,又能坚持多久?我承认————你的人的确很强。但他们的数量寥寥无几,根本不可能对抗上万名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 这算不上是承诺或者拒绝,特莱森只是简单、准确地说出事实。这个身上没有散发出异能气息的漂亮男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年轻,傲慢与狂妄也因此显得顺理成章,尤其是他那双被长长睫覆盖下的黑眼睛里,同时也能看到理智的目光。 林翔安静地坐着,没有说话,黑瞳孔中央,映出特莱森上校正在沉默等待自己回答的身影。他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卫戍司令,忽然淡淡地微笑起来。 “有一件事情,或许你会觉得很有兴趣。” “什么事?”上校下意识地坐直身子。 林翔说话的声音温柔若水,富有男特有的磁皇帝已经死了。” 王宫,卧室里的两具死尸已经整理完毕,平平摆放在古典华贵的大床上。宽大柔软的棉被遮挡住赤luo的身体,露出肩胛以上的部分。头颅侧面酒盅大小的弹孔,被半湿的石膏填充,留下一片与零发丝混合的腻白。阿芙拉与拥有皇帝身份的年轻男人并排平躺,面安详,似乎仅仅只是熟睡,正沉浸于甜美的梦乡。 大厅,用白大理石层层堆叠而成,高距地面近一米的方形类金字塔平台顶端,摆放着一只完全用黄金铸成,式样古朴、威严的巨大王座。指尖与雕刻着张牙舞爪龙头图案扶手刚刚接触的一刹那,立刻传来一股很不舒服的坚硬金属质感,以及手指忍不住本能回缩的冰冷。 王座很高大,耗用的黄金重达数十吨。按照王宫资料库的相关记载,这些构成座位本身昂贵金属的来源,其实是废墟当中一处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银行金库。 站在通往中央平台红地毯侧面,望着那个坐在王座上目光深邃的男人,特莱森上校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发颤。控制住脸上肌想要扭曲ou搐的冲动,他强忍着内心深处本能的畏惧,无言地朝着王座方向欠了欠身,低下那颗一直高昂的头。 他并没有宣誓效忠,而是在无可改变事实面前作出的无奈选择。 皇帝已经死了,没有子嗣,没有继承人,帝国本身已经失去继续存在的理由。在巨大权力空间与财富占有y望的推动下,很多隐藏在暗处觊觎王座的人会纷纷冒出。不管最后的胜利者究竟是谁,混杀戮、疯狂、肮脏的权力jiā易、层出不穷的yin谋与/秽与其让这座城市与国家陷入动不如依附目前所知最强有力的存在者。辅助、推动、管这其实算不上反叛,只是一名耿直老兵,尽自己最后的职责。 帝都已经被全面控制,所有奴隶都必须呆在固定居住点严禁外出。城内食品仓库被打开,食品日常发放工作有序而稳定的进行着。每日人均食物领取标准为面包四百克、腌制类二十克。另外,还有一份滋味儿寡淡,没有丝毫油星的蔬菜汤。 这点东西当然不够吃饱,相比龙腾领对于最低“f”等级平民多出一倍以上的食物配额,帝国奴隶根本不可能从中获取维持生存的足够营养。吃不饱,不用人教,他们会主动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城外开垦属于自己的私田,种植管理粗放且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的土豆或者甘薯。 单一的食物品种会让人产生厌腻与烦躁,奴隶们也想尽一切方法丰富自己的饮食结构————在贫民区,破烂棚屋与泥泞湿的街道之间,经常能够看到挎着竹编藤筐叫卖的孩子。装在筐里的内容物,大多是经过油炸的蟑螂、吸血蝇,也有剥壳后烤熟的地蝼跍、串在细竹签上的虫、幼蛆、榨蚕。流窜于下水道当中,尚未完全变异,体形比生活在荒野上同类小得多,大约一尺来长的沟鼠,是所有奴隶们都为之垂涎的美味。这东西很繁殖能力极强,剥去身体表面那层带有如同豪猪般坚硬利刺的皮,粉白细嫩的质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种美食。 为了捕获这些能够填充辘辘饥肠的生物,奴隶们挖通沟渠,在下水管道附近营造出一片适宜苔藓生长的湿地带,使之成为沟鼠的最主要食物来源。粪便集中处理,在阳光下曝晒,或者在表面覆盖干草,自然产生发酵效果,很容易就能吸引食腐蝇类繁殖产卵。短时间内,一条条圆白的蛆就会出现在粪堆中间来回蠕动。至于那些已经改变生活习专以血为食的变异蚊虫,以及生命力无比顽强的蟑螂,沟鼠体内无法食用的脏器烂肠,对它们能够产生无法抗拒的强烈惑。 这些油炸昆虫与鼠看上去非常肮脏,体内的寄生虫和病毒数量也比旧时代同类祖先多得多。但它们仍然已经成为黑狱城奴隶,甚至可能是整个帝国或者其它大型流民聚居点当中最受欢迎的食品。嚼吃油炸蟑螂的人,也许不是因为超乎寻常的胆量,也不是为了像旧时代众多无聊娱乐电视节目当中显示自己胃口,用以吸引观众目光的明星梦患者。他们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在这个充满辐的世界顽强存活。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第一个吃下变异昆虫的人究竟是谁。他也许是被残存于虫体内部的毒素致死,或者因为病毒蔓延亡于荒野。但他至少为后人留下了一份自然生成的最基本抗体。死尸可能被其他人吃掉,也可能成为荒野变异兽的美餐,又再次被别的流民猎杀果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抗体成份越来越复杂,从母体中诞下的新生人类,也因此拥有越来越强悍的免疫能力。他们与旧时代人类截然不同,在那个时候足以致人死命的病毒感冒,对他们产生的效果也许仅仅只是打上几个喷嚏。癌变细胞在经过成百倍强化的白细胞面前,只是一盘聊以开胃的菜。人类以进化对抗病毒,病毒同样也在以进化疯狂进攻人体。新的,致死效果更强的病症在废土世界层出不穷。最终的结果人类种群依然存在,病毒,也没有灭亡。 在旧时代,富人吃虫,仅仅只是为了猎奇,以及满足自己被各种美食填充得几乎发腻的胃。 在废土,流民和奴隶吃虫,则是为了充饥。 无论旧时代还是现在,穷人的生存意识和能力永远都要比富人强悍得多。他们什么都敢吃,什么都敢做。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改变身份,从帝国士兵转化为龙腾领防卫军,区别,仅仅只是撕下衣领与肩膀上的帝国标志。 林翔已经宣布龙腾领市民等级的提升原则,投降的帝国军官兵对此反应不一。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刚刚改变立场的他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对曾经的敌人产生认同感。拉近距离消除隔阂需要时间,而林翔所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他们在援兵到来之前,保证黑狱帝都秩序稳定。 对于局势以及身边所处环境的改变,人类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神秘感知能力。 与所有大型城市一样,帝都的居民构成不仅仅只有奴隶,还有普通士兵以及军官的家属、各级官吏、行政管理人员、商人他们拥有奴隶们为之羡慕的豪华住宅,丰足美味的食物,不受监控自由活动的特权。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甚至掌握着与其它邻接势力的贸易份额。 夜晚的战斗刚刚结束,黑狱城全面实行军管。特莱森上校麾下卫戍部队进入城市驻防的当天下午,数百名抗议者已经拥挤在王宫前,要求解除封闭禁令。 “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我的货物要出城,延误时间,损失由谁负责?” “外来的家伙滚出黑狱城,我们要面见皇帝本人————” 抗议者的数量越聚越多。两千、五千、一万临近黄昏,宫前已经聚集起近三万名群情激愤的民众,形成一股声势浩大的黑人流。 帝国士兵终究不是龙腾领的正式武装力量。他们奉命封锁街道,却依然遵循帝国旧制,放行拥有身份的官员与军人家属。只有那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奴隶,才是他们必须用枪口指朝的对象。 所有突击队员,分别据守在王宫内院位置最高的十余座座塔楼里。窗口,架设着刚刚安装完毕的双联装重型机炮,冰冷粗大的枪口斜斜指向宫入口。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在地面铺满一层厚厚的尸体。 特莱森上校站在通往王宫大厅的台阶底层,目光yin沉地看着被士兵们用三角形木栅挡在外面的抗议者。炽白的探照灯灯从宫墙顶部斜下来,将他魁梧的身体由后至前照出一条细长的黑影。 很多抗议者,他都认识。 绝大部分是军属。剩下的,大多是属于各个官员以及豪商家中的亲信、奴仆。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行动。 昨天夜间的混战中,有不少内侍趁从宫中逃出。皇帝的死已经不再是秘密,城市大街小巷几乎到处都能听见人们在窃窃私语这个算不上新闻的消息。卫戍部队改变立场,十大军团均在外征战,在很多人眼中,混的帝都已经变成一块巨大的蛋糕。战争与利益从来就是双生双宿的共通产物,只要有足够的胆量,就能从盘子里分走属于自己最大的一块。 封锁街道,却没有停止供应食物。奴隶们没有这些最不缺吃的家伙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目的与用心已经昭然若揭。 人群当中找不到官吏与豪商的影子。他们显然是潜藏在某个角落里,派出亲信与手下在人中推波助澜,自己却站在一旁观望事态发展。即便林翔的突击卫队开枪镇压,死的,仅仅只是那些不知内情的军人家属。其用意也非常明显————一旦这些人被杀,帝国军团立刻就会产生强烈愤怒。无论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年轻人最后是否真正能够成为皇帝,都必须面临一场不死不休的战。 特莱森上校是个纯粹的军人。他永远不愿意和yin谋之类的东西扯上联系。然而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却由不得他。 狠狠咬了咬牙,上校大步走近三角木栏,抓住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子胳膊,连拖带拽将其整个人从旁边缝隙中用力拉了进来。a!~! 第三百三二节 条款 第三百三二节条款 死死盯住对方的脸,上校那双四周布满皱纹的眼睛里,放shè出愤怒和冰冷的目光。 特莱森认识这个人————他是帝国原民政部长的小舅子,物资调拨局负责管理部mén的一名科长。那可是不折不扣的真正féi缺。 “去,把你上面的人叫来。有什么问题,可以和王宫里的那些人面谈。不要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特莱森上校声音低沉,手掌仍如同钢钳一般紧紧扣住对方右臂。 “我们要出城,我们。。。。。。要自由————” 中年男人显然还没有nong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由自主地歪了一下身体,慒慒憧憧喊出一句口号。 “要你/妈/个/烂/bi————” 特莱森上校突然暴怒着咆哮起来,他猛然拔出手枪,高高轮起枪托朝男子脸上luàn砸,顿时激起一片四散飞溅的血。不等对方完全反应过来,坚硬粗大的枪口已经用力戳进男子嘴里。同时揪住衣服领口将其拽到面前,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吼道:“狗/杂/种,去告诉你的主子,想要什么就自己过来。别他/妈/的躲在角落里指挥别人当垫脚石。否则,老子现在就命令部队杀光他全家————” 愤怒,并非专mén针对某一个人。聚集在王宫mén外的人群,绝大多数都是对事情变化不甚了解的军属平民。虽然没有从林翔口中得到证实,上校却肯定他绝对不会对这些人下手。只有战功卓著并且拥有一定级别军衔的军官家属,才拥有在帝都居住的资格。想要稳定,想要得到一个完整的帝国并且全面执掌军队,想要得到全体军官认同,就必须首先取悦于他们的家人。这种说法虽然有些片面,却是不争的事实。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居心叵测者,目的,就是要以军属为主流掀起一场全面混luàn,进而演变成暴luàn。最终,得到他们迫切想要的一切。 这种事情在帝国历史上曾经发生过。依靠血腥残酷的镇压,皇帝在争斗中牢牢占据主导位置。新旧权力更替产生的巨大利益空间,刺激着官员与豪商们迫不及待想要从中获取更大的份额。在手中没有武装力量进行直接xing争夺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够cào纵,也是最为有力的工具,就是民众。 在旧时代,民意足以决定政fu是否能够存在的前提。 在废土,民意的力量已经减弱到几乎可以不计。无论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人们只看重食物和水。 拥有这些,领主族长随时可以从荒野上聚集到足够多的人口。叛逆者直接杀掉,分尸,制成rou干招揽更多的饥饿对象。这或许算是一种恶xing循环,然而被杀者通常只是反叛群体当中的领袖。民主的萌芽从未真正能够得到茁壮生长的乐土,所有属于公平的东西全部都将被扼杀与襁褓。帝国的官员们对于这一整套方法早已熟记于心,可是真正必须被自己使用的时候,他们的理智与思维却总会出现选择xing遗忘。 特莱森上校是军人,无论明天的太阳从帝国哪一个方向升起,他都会毫不犹豫站在军属一边。之所以答应林翔的要求,率军进驻帝都维持秩序,原因也正是如此。 中年男人被虎咆狮吼般得言语震得有些发懵,舌尖碰触到chā进口腔里的枪管,立刻感受到刺入骨髓样的彻体冰寒。顾不上擦抹从脸上伤口滴淌下来的血,他胆颤心惊地看了一眼凶狠狰狞的上校,带着脸上惨白如纸的恐惧,双手撑住地面连连倒缩着脚步,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翻身跃起,语不成调地拼命尖叫着,以最快的速度和远超常人的敏捷钻出三角隔离栏。瞬间,已经消失在汹涌的人cháo当中。 。。。。。。 昏沉的天幕渐渐趋于黑暗,夜幕笼罩下的黑狱帝都如同睡兽一样趴伏在平缓的原野上。奴隶们蜷缩在自己低矮肮脏的棚屋里,透过mén窗间的缝隙,小心翼翼且面带惊恐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偶尔有士兵从丝毫不能遮挡风雨的脆弱棚壁前走过,个别xing情暴躁的人总会高高轮起斜挎在肩膀上的枪,照准缝隙背后的那双眼睛狠狠猛砸。立刻,棚屋里响起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而屋外则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粗野狂笑。 千百盏式样古朴的水晶壁灯,将整个王宫照耀得金碧辉煌。从大理石台阶最上方透shè出来的明亮光线,在围聚在宫mén前的人群背后,照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林立投影。随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远处的街道尽头传来,人群也慢慢分开一条由窄变宽的通道。当声音越来越近,模糊的来人身影开始变得清晰,挡在宫mén前的三角栅栏也被士兵们搬开,只是握在手里的枪,却丝毫没有松动。 林翔平静地坐在黄金王座上,仔细翻阅着手中一本八开页面的厚重书籍。一名衣着暴露,双手托着银质圆盘的年轻侍nv微颤着走近,跪下,神情恭敬地将银盘高高举过头顶。林翔的眼睛依然关注书页上的文字,头也不回地伸出手,拿起盘中叠放整齐的热máo巾,随便擦了擦略嫌干燥的脸,便将尤自冒着热气的máo巾扔回盘中,轻轻挥了挥手。 大厅走廊尽头的红sè地毯上,出现了一群陌生的人影。 高矮不一,胖瘦不定。他们脸上丝毫看不到奴隶或者流民因为营养不良产生的寡黄,皮肤下面或多或少都堆积着脂肪,身上的衣服做工考究,质地jing美。望着这些神态高傲的觐见者,守候在大厅内部的帝国士兵们显得有些畏惧,目光也变得瑟缩、躲闪。 特莱森上校站在人群最末,他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换。似乎正在厌恶与恼怒之间来回挣扎,又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林翔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从大厅外径直走来的这些不速之客,只是注视着平端在手上的书,眼睛里流露出浓厚的兴趣。 几十个人站在距离王座五米多远的台阶下面面相觑,都想从彼此的目光以及眼神当中找出自己需要的答案。 一个身材féi胖,头发花白的老者慢慢走上前来,仰起头,眯缝着眼睛,用平淡的目光来回打量着王座上的林翔。他身上穿着一套手工jing美的宽松棉袍,棕灰sè的皮鞋一尘不染。左手戒指上镶嵌着一枚鸽蛋大小的淡蓝sè宝石,在灯下闪耀出璀璨明亮的光,戗得注视者只觉得眼睛被刺的阵阵发痛。 “我是黑狱帝国最高宰辅,阁下。。。。。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 老者脸上的皱纹被脂肪挤压得很深,这使眼睛看上去越发显得细密,如同一条几乎与眉máo相互连接的线。他神情据傲地望着一言不发的林翔,没有通常说话时必须的问候,对于称呼也一再改换。显然,他不想过于抬高对方的身份,而是尽量降低,反衬出自己的尊贵。 林翔将视线从纸页上缓缓挪开,合拢书本,随手放在王座旁边的置物架上。朝后靠了靠,十指jiāo叉在黄金扶手上斜架着,身体微微后仰,居高临下俯视着站在平台底部的老者,漫不经心说:“帝国最高宰辅。。。。。。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 态度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轻蔑。 老者脸上一阵赤红。他一直在酝酿着究竟应该怎么办才能在谈判中占据上风。却未料到,刚刚见面的第一个回合,就被林翔毫不客气地贬斥。 我,你必须马上离开帝都。否则,我将命令帝国所有军队。。。。。。” “你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林翔冷冷地瞟视着他,淡淡地打断了对方尚未说完的话:“皇帝已经死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我来接管。至于帝*完全可以把它们全部调回来。不过,我对你刚才的话表示怀疑。区区一个宰辅,有什么资格能够随意调动军队?” 老者通红紫涨的脸上几乎可以滴出血来,他从未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语气侮辱过。紧紧纂住双拳,在手腕背面拧出一根根粗大的青sè血管,头发随着颤抖的身体在半空中来回摇晃。 林翔的微笑始终如一地带着明显嘲讽。 “皇帝的死活对我们毫无意义。还是放弃那些没有任何实际效果的争吵吧!直接点儿,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你根本无力占据如此庞大的一座城市,更不要说是掌控整个帝国。杀死皇帝并不代表着什么,我们只需要那些能够直接拿捏在手中的利益。如果能够满足我们的要求,你的地位将得到前所未有的稳固。甚至,继承那顶用黄金铸成的王冠。”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大步走出人群,左手反叉着腰,清楚连贯地说出这番根本没有丝毫敬意的话。 “你是谁?” 林翔转过身子看着他,目光冷厉。 “我叫伊诺艾利,是帝国最大的食品供应商。只要我愿意,三天之内,整个帝国所有食物供应渠道都会断绝。如果这个时间超过两周,帝国将在饥饿威胁下彻底崩溃。” 胖男人tiǎn了tiǎnféi厚的嘴唇,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仿佛,黄金王座上的林翔,根本就是一头可供人们随意耍nong的猴子。 “只需要一道命令,帝国境内所有奴隶都将失去监控转为自由人。他们拥有与平民相同的权力。没有食物,他们会偷窃、会杀人、会抢劫,上千万人的暴luàn足以摧毁所有城市。当然,只要各地的监控部mén没有收到来自民政总部的指令,监工的皮鞭仍然会每天按时落在那些肮脏的贱种身上。嘿嘿嘿嘿!如果放任自流。。。。。。你应该能够明白,那些挣脱牢笼的野兽,会撕裂一切,粉碎一切。” 自称为帝国宰辅的老者目光yin沉地望着林翔,食品商人伊诺艾利的话如同一针强心剂,使他已经渐渐萎钝的自信心瞬间复活,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 “只需要半个小时,我可以命令帝国全境所有发电厂停止运作。控制那些要害部mén的,全都是我的人————” “电信管理部拒绝与纂位者合作,即便控制了帝都,你的每一道政令也不可能传递到邻近任何一座城市————” “各大军团很快就要返回帝都,你不可能对抗多达数万的庞大武装力量。他们会像石头碰撞ji蛋一样把你压得粉碎————” 赤/luo/luo/的威胁、外强中干的恐吓、幸灾乐祸的讥讽。。。。。。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大厅里的平静已经被彻底打破,群情激愤的人们议论纷纷,jiāo头接耳。不时会有某个手中握有权力的大人物站出来,义正词严指责林翔的狂妄态度。 林翔一言不发地坐着,冷漠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如同一尊与黄金王座凝为整体的雕像。 身为宰辅的老者朝前迈出脚步,踩着整齐光滑的大理石台阶顺序而上,走到平台顶端与王座邻接的位置,双手互绞着,用冷淡而戏谑的目光看着他。 “你的手下的确很强。一支由数十名寄生士组成的jing锐部队,的确是赖以称雄的资本。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来自北方的龙腾领主。贪恋于权力是一件好事。有野心的人,通常都是具有智慧的强者。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使那些强大的异能者可以俯首贴耳。但我却知道只需要付出加倍的利益,很容易就能让他们改变立场。” “你想告诉我什么?”林翔的目光很平静,甚至于能够让人感觉到眼眸深处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你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这座城市,也不可能彻底吞下整个帝国。龙腾领过于弱小,解决上千万人温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没有我们,你什么也得不到。即便特莱森的卫戍部队暂时选择臣服,依靠强行封锁维持局面终究不能长久。一旦奴隶们失去控制爆发混呵!你应该能够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场景。” 老者一直在微笑,笑得非常开心。 “继续说下去,我在听。”林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皇帝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伟大称号。你可以戴上那顶王冠,帝国也需要一个新的帝王。我们不会阻止你拿到这些自己应得的东西。然而,作为合作方,你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从我们手中获取绝对支持。” 说着,老者摊开双手,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对开折叠的纸,微笑着递过。 纸面上罗列着数十项用黑sè墨水写成的条文。 “允许商人享有完全罪责豁免权。食品及军火为特许贸易项目,税率征收程度不得超过百分之零点五。” “开放六座新的奴隶jiāo易市场。此专项贸易必须由指定家族进行管理,其余人等不得擅自涉及。” “帝国境内所有矿山为民政部mén统管。矿石上缴率必须以当月开采数量为基础进行核准。年递增幅度不得超过百分之零点八二。。。。。。” 老者眼睛里放shè出贪婪的光。他凑近王座,指着纸面最顶部几条的列项解释道:“这只是一个概念化的初步内容。详细条款我们经过商讨之后会尽快将其明确。你所需要做的,就是认可,通过,实施。” 抬起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纸,林翔的声音依旧平静:“整个帝国所有利益都被你们瓜分一空。。。。。。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能得到王冠,那顶黄金帽子的确很值钱————” 叫做伊诺艾利的食品供应商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傲慢且鄙夷地说:“那是你在这场战争中唯一能够获得的奖品————” 老者侧过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很快转过身子,面朝林翔做出歉意xing的微笑。 他敏锐地感觉到,从林翔身上正渐渐散发出一股不易觉察的怒气。越来越强烈,如同火山爆发前,从山体表面裂缝中升腾而起的硫磺味道。而那种潜伏在身体内部,可能瞬间转化为狂暴与烈怒的火焰,已经出现了随时可能扩大的苗头。 任何人都不可能屈从于这种近乎强制xing的掠夺条款。除非,他天生软弱。 眼前这个过分漂亮的年轻人,显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捏nong的类型。 可以刺激他,但不能太过分。 老者感觉自己就像正在铁笼子里bi迫狮子完成钻火圈游戏的驯兽师。手里用以you惑的rou只有很小的一块,却要狮子在危险的火焰烧燎下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 这。。。。。。可能吗? “我有一个问题。” 忽然,一直保持沉默的林翔终于开口说话。 “那位已经死去的皇帝,究竟是怎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这种无耻的讹诈?” 第三百三三节 戗局 第三百三三节戗局 这句话,丝毫没有给站在大厅里的人们留有任何余地,即刻激起了强烈无比的反弹。以食品商人伊诺艾利为的几名谈判代表立刻面色骤变,他们相互看了看,冰冷锐利的目光笔直投射在林翔身上。 “维持足足十万人的庞大武装力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林翔指了指摆在旁边置物架上的书,线条xing感的薄唇,轻吐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根据我查阅过的资料黑狱帝国没有独自印货币,而是沿用骷髅骑士团行的钞票作为主要流通手段。当然,这些骷髅元并没有流入民间,而是当做一种与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价值相同的战略储备品存在。王宫内库的相关数据显示,从十一年前开始,储备的各种硬通物资与主要流通货币就再也没有减持过的记录。仅骷髅元一项,库存币面数量就高达两千七百九十八亿之多。换句话说,任何进入帝国境内使用的硬通钞票,都会在第一时间由税吏收纳之后上缴国库。既然所有流通币项已经全部收归皇帝本人所有,那么。。。。。。整个帝国的日常运转所需,究竟依靠什么来维持?” 不等站在大厅里的人们回答,林翔用指尖点了点密集,拥有大片féi沃的可耕种区域。在食物和饮用水方面,完全可以满足国内人口日常消耗。尊敬的伊诺艾利先生,你那句“用不了三天,帝国所有奴隶都会活活饿死”,我是不是应该把它看作是一种恐吓?还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狂妄虚言?或者。。。。。。你根本就是个人头猪脑,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傻比加白痴?” 冷漠的语调,如刀一般狠狠剜刻着所有听者的耳膜。伊诺艾利被林翔最后几句凶恶暴怒的言语震的有些呆,féi胖的脸上肌肉在微微颤,眼角不自觉地抽搐,拖拽着面颊扭曲成及其怪异的形状。想说话,却没有出任何音节。 “好了,稍微扯得有点儿远。让我们折过头来,重新回到最初的那个话题。” 林翔根本不给任何人以反驳问的机会,表情由风暴降临前的平静,重新恢复成一贯的冷漠:“众所周知,维持一支万人规模军队的费用,远比养活同等数量奴隶要多得多。光靠每天喝稀米汤与面糊,连支持士兵完成日常基础训练都做不到,更谈不上什么机动作战。在帝国的军需物资配给表格里,我找到了诸如肉质罐头、香烟、糖果、甚至高纯度酒精饮料之类的特供类别。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帝国根本没有条件自产。没有贸易记录,也找不到从周边地区购买或者相互交换的数据。甚至就连南方矿山出产的矿石,也完全进入工厂熔炼成钢锭。这些东西就好像是从地下突然冒出来一样,呵呵。。。。。。难道,你们对此不觉得奇怪吗?” 大厅里一片死寂,人们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恐惧和茫然。难以掩饰的震撼,从一双双充满浑噩的眼睛里释放出来。它们从各个角度望向林翔的时候,已经不再像开始时抱有鄙夷和轻蔑的成分,正在急变化为阴谋被看穿后的恼怒、羞恨,以及裸毫不遮掩的凶残厉光。 老者面色阴沉地上前半步,他缓缓抬起头,沉声道:“看来,你知道的东西,远比我们想象中要多得多。” 林翔淡淡一笑,轻声道:“你说过,能够拥有寄生士作为手下的人,都很优秀。” “那么,你知道那些物资的实际来源吗?” 老者眼睛眯的愈锐利,沉郁地盯着林翔那张漂亮德已经趋于奶油化的脸。 “帝国,是一个近乎封闭的社会。” 林翔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千万奴隶的绝对服从,完全建立于强化军队的基础上。他们拼命对外扩张,拥有掠夺与先分配战利品的权力。相比之下,帝国行政官员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你们甚至连维持基本治安的权力也没有,仅仅只是作为一种比普通平民稍微优越那么一点点的下层阶级存在。至于商人。。。。。。哼!完全自给自足的低生产力社会环境下,有存在的必要吗?” 说到这里,林翔把目光转站在旁边的老者,冷笑道:“帝国最高宰辅?我查阅过宫里的官员档案,的确有这么一个听起来非常威风的职位。至于每月按照行政衔级给的薪金。。。。。。仅仅不过是十五公斤脱壳后的黑麦。如果不是你自己私下勾结其他人贩运奴隶,倒卖矿石,你连自己的老婆都无法养活。。。。。。我说的对吗?尊敬的宰辅大人?” 老者身体不由自主剧烈摇晃着,定了定神,他的脸上开始露出冷酷的笑容:“你不应该说出刚才这些话。。。。。。那个死掉的白痴根本就不配当什么皇帝。刚愎自用,短视狂妄,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治理一个国家。军人、奴隶。。。。。。奴隶、军人,他的脑子里就只存在这两种东西。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恶毒的女人。。。。。。他早就已经被扔出王宫,当做一堆烂肉去喂养那些奴隶。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也知道维持帝国运转的物资,其实就是来源于骷髅骑士团的供给。这种情况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一旦断绝,整个帝国都会崩溃。。。。。。不错,伊诺艾利不是什么食品供应商,他只是一个粮食仓库的中级管理人员。但他却对帝国未来看得非常清楚。奴隶们只会吃,自然灾害对于耕作收成的影响远比纸面上的数据更加严重。我不知道那个叫做阿芙拉的女人与皇帝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承认,如果没有来自她的援助,黑狱帝国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你们就联合起来,趁着帝都一片混,共同演出这场可笑的骗局?” 林翔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话打动,冷漠无情地笑着。 老者毫不惧怕地迎上他的目光,怜悯地摇了摇头:“你本来有机会得到那顶黄金王冠。帝国需要一个皇帝,需要一个坐在王座上号施令的人。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傀儡,但你仍然能够得到无数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林翔静静看着他紧抿的唇角,脸上流露出一丝颇为浓厚的兴趣,停顿片刻后,淡然地问:“比如?” “我们会给你一个皇帝应有的物质待遇” 老者微嘲地看着他,说:“你可以随意享受最丰美的食物。ji蛋、牛奶、新鲜的羊排。。。。。。这些食物被荒野流民和奴隶们喻为珍品。你可以品尝到世界上最香醇的咖啡,最陈的好酒。曾经在旧时代书籍当中出现,昂贵的丝绸与光滑轻柔的衣服能够穿在身上。除此而外,你还可以拥有被无数男人争抢的美貌处女。要知道,对于奴隶和流民来说,这些东西只是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很多人毕生都在追求它们,却一无所获。而你。。。。。。只需要听从我们的建议,就能轻松得到。作为皇帝,这本来就是应得的。” 望着大理石台阶下仰望自己的人群,沉默了近五分钟,林翔那张一直保持微笑的面孔,渐渐绷紧。 “你们。。。。。。以为我是个能够随便打的白痴吗?” 他挑起细细的眉毛,的手指在冰冷的黄金宝座上来回弹动:“在荒野,暂且抛开容貌不谈,一名处女的初夜,可以换到三十左右的子弹。如果是在雇佣兵活动频繁的区域,这个交换价格还会更低一些。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一瓶百年陈酿,大约还要在这个交换基础上,增加大约五十倍左右的数字。这些昂贵的资源,足够雇佣一名初阶寄生士作为贴身护卫。。。。。。仅仅只是一个傀儡,有必要花费如此昂贵的代价进行供养?呵呵!你们不是那种疯狂拥护帝王制度的守护者,这种奢侈无比的享受与其让给别人,不如先用来满足自己的**。傀儡?这种话说出来,连你们自己都觉得不可信。白白让出一顶王冠的真正代价,根本不是刚刚所说的那些,而是为了应付来自骷髅骑士团方面的麻烦” “必须有人对皇帝之死负责,阿芙拉的问题也顺便一起解决。战争既然由我起,继承皇位也顺理成章。可是,这个皇帝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风光。他就是一颗随时必死的棋子。至于你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候将我推出去承担所有罪责,自己就能够以服从新统治者的下臣身份,轻松享有那些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就是你们商议好的整个计划。或者,应该说是阴谋。” 在林翔的目光逼视下,老者沉默了很长时间。脸上的嘲笑渐渐敛去,仰起头,仿佛第一次认识,仔细打量着那张漂亮而陌生的面孔,认真地说:“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我仍然还是想要重复一遍曾经说过的话你,的确非常聪明。” “这不是我想要听到的回答。”林翔不屑一顾。 “那你想听什么呢?是不是要我们山呼一声“尊敬的皇帝陛下”?” 站在台阶下的伊诺艾利目露凶光,狞笑着大步上前:“能够仅凭几句话就能判断出我们的全部计划,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如果你是一个高阶进化人,一名寄生士,我们的态度肯定要比现在谦卑得多。很遗憾。。。。。。你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这个世界上想当皇帝梦想家大有人在,你不愿意接收,我们就另外换上一个听话的傻瓜。”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别忘了,守候在外面塔楼上的寄生士,全都是我的人。” “只要干掉你,他们很快就会另外选择新的雇主” 伊诺艾利“嘿嘿”地笑着,左手指头轻轻肉着隐隐渗出汗液的额头,右手则从腰间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林翔的眉心,笑道:“我是三级进化人。如果对手是寄生士,我只能束手就擒。至于像你这种卑贱的普通人类,嘿嘿嘿嘿。。。。。。” 说着,他故作夸张地张开嘴唇,作出一个子弹射击的“呯”声音。 “杀掉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站在旁边的老者补充道:“我们会用十倍的价格雇佣那些寄生士。骷髅元、黄金、任何一种能够替代货币的物资。。。。。。他们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国库里的财富应有尽有,死人永远无法从这个世界上把它们带走。皇帝不行,你也不行。” 林翔仔细倾听着他的话。沉默片刻,他将目光转向站在人群最末的特莱森。 “上校,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特莱森垂着头,没有回答。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林翔加重了说话语气。 上校依然没有反应。尽管无法看到他脸上的情绪变化,可是从微微颤抖的肩膀,剧烈起伏的胸口,仍然能够判断出他此刻的内心世界,正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状态下激烈纠缠着。 “如果不愿意说出口,那就命令你手下的士兵,关上大门” 林翔的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冰冷,充满凛凛在上的至高威严。如同从山脉尽头传来的“隆隆”滚雷,在特莱森上校耳边轰然炸响。震撼得他丝毫不敢抗拒或者违逆,只能瞪圆被血丝充斥的双眼,死死盯住并拢站立在地面上的军靴。慢慢的,颤抖着抬起右手,重重挥下。 身后,两扇用全钢打造的厚重宫门,被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们推攮着,在半圆形的轮轴轨迹中渐渐关闭。 “你,你想干什么?” 站在王座旁边的老者猛然转过身,惊讶而震怒地望着特莱森连声咆哮。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面色平静的林翔肩头忽然微微沉下,没有任何动手征兆迹象的掩护下,平摆在黄金扶手上的胳膊轻轻左移,五根细长的手指猛地张开,如同被撕碎的扇页,“哗”地一声探出,狠狠抓去老者背向自己的右肩。如同钢针般锐利坚硬的指尖,深深没入肌肉,在洁白的棉质袍服表面,立刻挤压出五道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惨叫,几乎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 老者快要鼓出眶外的通红双眼,与林翔冷漠如冰的目光相互碰撞,没有摩擦出旧时代经常描写的火花,只有如同见鬼般的恐惧,如君王降临般的沉重威严。 无法忍受的剧烈痛苦,老者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强大的手指捏力下崩裂、碎开,出清晰入耳的炸响。那只手。。。。。。那只进肩膀,仿佛与自己身体紧紧连在一起的手,已经伸进骨头中央,恶意地捏弄着质地细密的骨髓。 “不” 老者眼瞳剧缩,他如同疯虎一般猛然伸出双手,死死扣紧林翔进自己肩膀的左臂。猛烈的冲势使整个右肩骨节彻底错位,出“噼里啪啦”的断裂脆响。惨痛,激着大脑神经以更加疯狂的节奏迅收缩。在身体突然后扑的惯xing力量驱使下,他凶厉如鬼地张开口唇,露出干瘪黄的烂牙,带着亡命一搏的必死狂xing,对准林翔的胳膊狠狠咬下。 “咔嚓” 凝聚着腥浓恶臭涎液的牙齿,在距离手臂差不多两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老者脸上冷厉凶悍的神情瞬间凝固,他艰难地缓缓转动眼珠,尽量把瞳孔视焦聚集到能够看见身体侧面的角度凝固在视网膜上的最后影像,是林翔从旁边侧伸过来,五指深深进自己后部脖颈的右手。 整条脊椎骨都被从皮肉中用力拽出,在半空中断裂成一个九十度侧直“v”字的形状。 “你的计划非常周密。但是,忘记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东西没有异能,一样可以杀光所有叛逆” 林翔面无表情地推开老者的尸体,右手一松,握在掌中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台阶,溅起一片四散飞开的白浆红血。最后,依靠耳朵支撑,歪斜着侧躺在地面,鼓圆直楞的眼睛木然向天,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弄懂。 第三百三四节 统计 请到 第三百三四节统计 (准备养两头猪féi了杀掉自己吃。一头叫“银行行长”,一头叫“卫生部长”。杀!过年就杀!) 大厅里一片死寂,人们口鼻间喷吐出沉重的呼吸,牙齿不受控制相互撞击出的“得得”声,清脆入耳。 伊诺艾利紧紧握住手中的枪,目光凶厉地死死瞪着黄金王座上的林翔。他神经质般用力咬磨着口腔最里面的臼齿,仿佛这种单纯只为碾平齿槽的自虐动作,能够消除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恐惧。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紧缩成针芒的瞳孔中央,却怪异地释放出越来越平静的目光。 他不知道高高据在王座上的林翔会不会忽然动手。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稍微表露出那么一点点多余的举动,比老者更加凄惨可怕的死法,立刻就会如雷霆般轰然降临到自己身上。 所有帝国大小官员都不喜欢皇帝————那个神情忧郁的男人根本没有成为帝王的资质。胆小、优柔寡断、怯懦。。。。。。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呆在卧室,津津有味研读一些从废墟里翻找出来的黄旧书。如果不是惧怕阿芙拉那个女人,以及来自骷髅骑士团方面的报复,皇帝早就已经被反叛者们碎尸万段。 他终究还是死了。虽然与预料中的情形多少有些出入,可那具躺在皇宫卧室大床上的男xing尸体,毫无疑问就是曾经的白痴皇帝。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彩虹难逢的好机会。尤为意外的是————攻击王宫的脑人物,竟然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压制在人们潜意识当中的贪婪和yu望,被激、转化为无穷无尽的丰富想象力。他们开始编织一张看不见的无形大网,改换身份刻意欺骗对帝国事务完全陌生的外来者。皇帝只是一个虚名,一个能够自纵的傀儡。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这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上帝赐予的丰厚惊喜。 然而所有人都错了。那不是一只能够随意捏的柔弱小兔,而是一头将牙齿和利爪隐藏起来,完美掩盖住身上所有死亡气息的狰狞饿虎。 伊诺艾利双手在颤抖,他已经无法压制住源源不断占据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的恐惧。手里握着枪,却没有力气扣动扳机。事实上,他已经连保持站姿的力气都快要消耗一空。脚下,近在咫尺的老者头颅,仍在龇牙咧嘴保留着临死前的最后状态。那似乎是在提醒自己————这,就是最后的下场。 林翔神情冷傲地坐在王座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慌1惶恐的人群。 权力的最直接表现,不仅仅只在于匍匐在脚下的卑微者数量成千上万。与仁慈对立的血腥与残暴,同样也能够起到显而易见的威慑。 特莱森上校仍然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大厅里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对林翔这个陌生统治者的力量最为了解————装甲指挥车里那种比闪电还要迅捷的度,已经远远出rou眼能够观察的极限。除了寄生士。。。。。。他是在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哪种人形生命体可以与其相比。 但他没有气息! 一个强势而不可能被任何外界力量纵的男人,自己无法对抗的力量。。。。。。上校没有选择直接投降,也没有站在帝国官吏一边。还没有走进大厅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两边各不相帮,严守中立。 林翔半眯起眼睛,平静地俯视着站在王座下的伊诺艾利。目光平淡而淡漠,如同那根本不是一个有生命的活人,而是一具僵冷的尸体。 “帝国的疆域非常庞大,我需要官员。如果你们选择在第一时间效忠,将会是另外一种结局。” 伊诺艾利挣扎着微微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流露出一丝后悔莫及的苦笑。 整个计划的确带有很强的投机xing质。如果林翔身上释放出异能气息,官员们会毫不犹豫选择臣服或者更加温和的谈判方式。问题是。。。。。。从他身上什么也感觉不到,觐见大厅里甚至没有安排任何一个隶属于龙腾领的寄生士卫兵,仅只依靠特莱森上校手下的卫戍部队维持秩序。这就给了官员们充分的想象空间与妄念。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弃了计划中的效忠预案,转而采取更加强势、直接、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bi迫。 这不是伊诺艾利的错,也不是老者的错。 一个寄生士,能够杀掉成百上千的普通人。 如果争斗双方都没有变异力量,个体存在永远不可能对抗成规模的集团。 他mi惑了所有人,也让所有人自己抬起脚,迈进永远不可能离开的死亡坟墓。 “你们实在过于贪婪。。。。。。” 林翔嘲讽着摇了摇头,从容地说:“我曾经设想过进入帝都之后可能遇到的每一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居然会一群普通官员当做傀儡威胁。” 伊诺艾利凄然一笑:“我也一样。这个世界充满太多的变故。我们高估自己,却低估了你。” 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所有错误,都必须由人来付出代价。” 面色苍白的伊诺艾利喃喃着,微低着的眼眸里满是无法掩盖的惶恐与绝望。刚刚死在自己面前的老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远比看上去心狠手辣。而且。。。。。。做事情根本就不计后果。 握枪的胳膊无力地软垂下来,伊诺艾利了干的嘴唇,用恐惧得近乎失音的沙哑语调问:“你。。。。。。你打算怎么办?如果,如果我为之前的事情忏悔,誓永远效忠于您,会。。。。。。会不会。。。。。。” 他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语。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yao可卖。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表情冷漠,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不可质疑的威严:“该死的人。。。。。。必须死————” “我就知道是这样。。。。。。不可能,不可能变的。。。。。。” 伊诺艾利怔怔地望着他,无可泄般用左手揪住头狠狠1扯,神经质地“嘿嘿嘿嘿”一阵狂笑:“我真傻。为什么一定要去惹怒一头狮子?老老实实过平静的日子有什么不好?拥有再多的东西,再多的钱,我又能吃下多少?玩掉多少?哈哈哈哈————” 怪异刺耳的笑声在大厅里爆响,出诡异而空d的回音。伊诺艾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远很远,似乎意识正从身体内部剥落,只留下一具空虚无用的躯壳。他慢慢举起拎吊在指尖的手枪,对准脑侧太阳穴,茫然而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目光能够扫及的所有场景,用力扣下扳机。 “扑通————” 伊诺艾利倒下的同时,站在王座台阶底层的其他觐见者,纷纷双膝跪倒,双手紧趴地面,身体无节奏地剧烈bsp;他们已经彻底丧失争辩或者哀求的勇气。 林翔将审视的目光转向王座侧右方向特莱森上校。他也是此刻大厅里唯一能够勉强保持站立姿势的人。 “你现在仍然还有选择的机会————” 盯着上校那张浑噩白的脸,林翔那双清秀的眉微挑,平静温和地笑了笑:“你没有参与这些人的阴谋,也没有命令士兵朝我开枪射击。我做事一向注重公平。。。。。。。当然,如果你拒绝服从命令,从帝国卫戍部队当中,挑选出一个愿意听命于我的人代替你目前的位置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特莱森上校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黑色的眼瞳片刻缩紧,及其艰难地凝聚起目光,畏缩着不敢与林翔凛冽骄傲的眼神相互接触。躲闪着,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撼,以及从额头两边渗出、滑落的冰凉汗水,拼命点着头,语不成句地生涩回应:“阁。。。。。。陛下。。。。。。请,吩咐。” 林翔显然对这种已经丧失军人最基本特质的回答很不满意。但他也能够体会上校此刻内心世界激烈的碰撞与挣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细长的眉有些烦躁地微微皱起,看了看脚下匍匐跪倒的原帝国官员们,林翔抿闭的嘴角露出一丝狰狞。 “杀光他们————” “在全城范围展开搜捕。散布不当言论及煽动奴隶,拒绝接受管制命令,故意制造混1者,杀!藏匿或者帮助对方逃亡,以同罪论处。邻里、家人及亲友全体连坐。不论尊卑贵贱、男女老幼一视同仁。” “命令卫戍部队紧守城门,哄抢公共仓库储备物资者,当场处以极刑————” 不等特莱森上校对一连串命令做出回复,林翔眼中已经显露出更加邪恶残暴的凶光。 “在王宫通往北面城门的街道两边,每隔十米架设一根木杆。将所有敢于违逆者的尸体吊在上面,让那些敢于反抗或者心怀叵测的人好好看看,这就是他们随时可能面对的下场————” 。。。。。。 连续四天稀稀拉拉的降雨,将大地表面的残存热量全部清扫一空。时间已是秋末,人们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气息,不时有雨水从天空坠落,冰凉、浑浊,带来辐射恐惧的同时,也昭示着寒冬即将到来。 特莱森上校对林翔布的命令心神领会,在突击小队的监视下,变节的帝国士兵们在黑狱城内大肆搜捕。按照王宫档案库的相关资料,将名录上所有帝国行政官员全部拘禁,在不经过任何审讯以及核实的情况下,冠加以贿赂、贪污、中饱私囊、阴谋叛1等罪名当场处死。罪连其家,亲朋近邻全部同诛。数千具死状恐怖的尸体,被高高悬吊在“1”形状的木杆顶端,随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如同线提木偶般在空中摇摆、碰撞。 站在温暖如的大厅里,望着窗外一具具垂吊在街道两边的死尸,林翔心中丝毫没有愧疚,也没有后悔或者愤怒,只有一种如同是在观看另外一个世界平常凡事的麻木。 他已经学会应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该杀的人,一个也不能少。 被误杀的人,可能也有很多。 杀与被杀,这就是废土世界的道德观。 必须彻底消除帝国上层动d对普通民众造成的影响。 必须让奴隶与平民们知道————现在的帝国,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混1无序的社会。 帝国官员必须死。他们的脑袋能够安抚民众,形成有效可靠的威慑。栽赃陷害并非无的放矢,奴隶与官员根本就是两个等级待遇截然不同的群体。他们羡慕那些能够吃饱的人,嫉妒那些穿戴锦衣华服的上位者。用一个看上去堂而皇之的罪名,杀掉成百上千的帝国官员,奴隶自然会对新统治者产生本能的认可。在这个时候解除被奴役的身份,用军队加以监管,他们很快就能成为新的政权拥护群体。 对他们而言,林翔就是如神一般的解放者。 林翔终于能够体会到,古代社会那些被称之为“暴君”帝王的真正无奈。 他们也许不想杀人,却迫不得已必须拿起屠刀。宽慰柔和的确能够让人心生感激,却无法起到强烈的威慑xing效果。只有当实际真切的人头与死尸摆在面前,才能起到具有足够威胁力的效果。 。。。。。。 两大军团的先头部队三天前已经抵达帝都。这些精锐的全进化军团成员,立刻使帝国卫戍士兵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压力。他们执行命令丝毫不打折扣,动作迅,干脆利落,直接杀掉每一个嫌疑目标。同时分布近半人员充入王宫临时卫队,搜索财务,封存仓库。两天候,当杨华率领“圣血天使”军团主力进驻帝都及周边其它城市,全面控制局面的时候,摆在林翔面前的各种物资清单,已经在桌面上码起一座厚厚的纸山。 食品方面: 七百八十四万吨小麦与稻米,甘薯、土豆合计四百一十二万吨,封冻生鲜猪r八十三万吨,经过初步提纯的粗糖二百一十万吨。 另外,还有数量巨大的rou质罐头、炼ru、油、脂类、酒精饮料。 这些东西足够维持近三千万人一年的消耗。作为整个帝国最大的物资储存区域,帝都以及周边另外四座城市地底已经全部挖空,在距离地面数百米的位置修建大型仓库。即便帝国遭遇天灾或者战争导致农作物全面绝收,上至官员,下至奴隶,根本不必担忧饥饿引的一系列问题。 武器机械方面: 清点人员在帝**械库中找到了七万三千多挺通用型号轻重机枪,五十六万支突击步枪,以及数量难以点计的手枪、子弹、手雷。。。。。。以旧时代两万人的整编师规模,足够武装数十个野战步兵师。由于军需供应和运输等方面的因素限制,总共有六千多辆重型卡车被分置到其它城市。即便如此,在帝都西北面的军事储备库里,仍然还停放着七百三十六辆崭新的“m939”五吨标准卡车。 至于林翔最为关注的主战坦克,有三百五十六辆比初期型号更加先进的“艾布拉姆斯”a2改进型。6航战机以“ah64阿帕奇”和“s7o”黑鹰突击运输直升机为主,连同各种不同型号、作战效用的其它机种,纸面登记数字为七十四架。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所有飞机均以零件形式拆解封存。 除了战斗载具,阿芙拉还向帝国提供了多达四千多辆重型拖拉机、挖掘机、吊车,工程以及成套的钻探设备。由于缺少专业技术人员,这些重型器械只有很少一部分投入使用,近百分之八十八的整机与零件甚至没有运出集装箱。至于勇于驱动它们的燃料,纸面记录为柴油一百三十七万吨,汽油两百零六万吨。考虑到运输以及分装到各个罐装储存器过程中必须的消耗,实际数量可能会比记录数据略少一些。 资源生产及制造: 根据帝国工业总部的数字,两年前,以帝都为核心,四向贯穿帝国全境的两条“十”字形状铁路线已经完工。骷髅骑士团援助的各种生产流水线,在帝国南部地区完成安装。从理论上看,南方工业区年产钢铁数量应该为四百九十万吨,但实际产量仅为八千一百零六吨。综合矿石来源、电力、设备损耗等方面诸多因素,产量极低的真正原因,很可能是缺少熟练技工造成生产效率严重低下。 物资清单上罗列的项目多达千计,为了囤积数量如此巨大的资源,阿芙拉的确是费尽心机,以骷髅骑士团的名义上下其手。然而,除了这些,林翔真正看重的,仍然还是居住在帝国境内,数量多达千万的奴隶。 六|九|中 第三百三五节 欲心 第三百三五节yu心 (越来越受不了这些所谓的动物爱心人士,感觉狗rou摊就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敌人。所有吃狗rou的客人都要发上一张“狗是人类朋友”的传单,老板看了火大,直接拎刀子想砍人。夜市一片混luàn。。。)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翔实在很难相信,葛利菲兹那féi胖滚圆的身体,竟然能够挤进狭窄的运输直升机后舱,又从堆满各种器械零件的舱mén侧面艰难地拱出。 包括布兰琪和刘宇晨在内的所有龙腾领高层行政人员齐聚帝都。至于以王彪为首的军方,仅有周浩作为代表飞抵黑狱城。其余麾下各军团仍然与帝国部队形成对峙,虽然双方已经同意停火,却无法在某些方面达成共识,更谈不上什么投降或者收编。 。。。。。。 觐见大厅已经被冲洗干净,白s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和台阶上,残留着cháo漉漉的水渍。十几根支撑宫殿的巨大石柱如瓷器般的光洁平滑,漂亮的石面花纹当中渗开一丝丝sè泽偏暗的湿痕。四散飞溅的血rou骨渣早已不复存在,甚至就连地板缝隙与墙面凹槽之间的污物也被清理一空。尽管如此,空气中仍然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 林翔神情淡然地仰靠在巨大沉重的黄金王座上,如同已经掌握整个世界,高高据守在遥远太空顶端的神,静静俯瞰着所有围聚在宝座两边的人们。从黑sè瞳孔深处透shè出来的目光,炯炯有神,如星芒般灿烂。 王宫之中找不到任何类似隐月城主会议室的房间。没有所有人地位共同的圆桌,也没有线条简洁的条形长桌,大厅里甚至没有准备可供坐用的椅凳。唯一能够让人坐下来的地方,就是王座。而那里。。。。。。只能容纳一个人。 以布兰琪和刘宇晨为首的龙腾领高层人员,分列在王座两边。刚刚走进大厅时的惊讶和意外已经渐渐消失,停留在面孔与眼眸中央的表情与目光,也从最初的诧异,变得平和、淡漠、理所当然。 谁也没有提及“称帝”这个话题。 帝制,仅仅只是人类历史上各种层出不穷社会制度的其中之一。因为**、残暴、权力集中等诸多弊端而被诟病。它永远也不可能赋予民众更多的政治利益与参、执政权。皇帝个人意志就是国家未来与执政方针的最佳体现。尤其是在上不知察,下不能报的状态下,官员**会使国家发展严重滞后。最终的结果。。。。。。就是如同历史上那些曾经诞生过灿烂与辉煌的古代帝国,在无能懦弱者的手中,走向谁也不可能改变的毁灭。 明君和暴君仅有一字之差,代表的意义却截然不同。历史上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谁也不可能长命百岁。而林翔则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只要是不是厌倦责任与时间,他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布兰琪是一个非常务实的nv人。黄金王座反shè出来的刺眼光亮,使素来对珠宝及贵重饰品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她略微有些失神。片刻,她已经恢复常态,后退两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谦逊而有礼地朝王座上的林翔欠了欠身,恭敬地说:“阁下,与会人员已经全部到齐。请问,是否能够开始?” 林翔轻轻点了点头。 “我仔细查阅过档案库中存放的资料。帝国所有人口数量约为一千两百万左右。考虑到人口死亡与出生之间的相差概率,帝国疆域,水源,食品数量以及各个定居点对于荒野流民的吸纳程度,实际数字应该比纸面数据更高一些。但上下浮动差异不会超过百分之十五。” 说着,布兰琪翻开握在手中的记事簿,目光从密密麻麻写满文字的纸页上迅速扫过:“我们缴获的物资数量非常庞大。目前,帝都及周边城市所有仓库已经被全面接管,其中储备的物资数量,大约为档案记录百分之六十至六十五。其余的部分,则归属于其它尚未被占领的城市。由于战争与稳定当地局势等因素限制,最终缴获量肯定会少于纸面统计数据。尽管如此,综合龙腾领与帝国方面所有人口总数,以正常日均营养需求计算,目前拥有的储备粮,足够维持十一个月以上的消耗。” “按照教程,中、重型战车与飞机cào作人员至少需要两年以上的培训时间。半年短训人员已经被证明根本没有战斗力极其低下,甚至会造成大量装甲载具非战斗xing损坏。综合各大军团主官,以及王彪和杨华两位军团长的意见,管理委员会不赞同在这个时候全面扩军。而是应该利用帝国仓库中数量巨大的轻型单兵武器为基础,在各个新占城市建立城卫军预备部队,在确保秩序的前提下,对帝国全境进行消化。” 林翔微微一笑:“既然已经有了决议,那么就按照你们的计划照常进行。” “计划目前还停留在纸面状态。全面实施,必须首先得到您的认可。” 布兰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上前几步,递过一份整齐叠放的文件。认真地说:“毕竟,您是龙腾领的最高统治者————” 接过文件,迅速浏览,林翔翻到末页,在右下角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姓名,微笑着递了回去。 “对于帝国各个新占城市,我们准备实施与隐月城完全相同的市民分级制度。” 站在王座通右侧的艾琳娜chā话道:“突然之间给予奴隶百分之百自由并不明智。从被奴役状态下获得解放,很容易激发起他们内心被压抑的亢奋与报复感。他们会不顾一切摧毁那些已经完成的东西,杀掉曾经占据高位的人。根据情报总署的调查结果显示————目前,以帝国官员为目标展开的清理工作,已经获得奴隶们对于龙腾领的认同。他们甚至主动配合我们,对旧帝国官员隐藏的私产以及地下仓库进行举报最好整理。其中一部分有功者已经得到管理委员会承认,获得“e”等级市民资格。这在帝都奴隶当中造成近乎轰动的影响。两天内,已经有超过二十万奴隶主动要求与情报署和军队合作。这种情况并不容人乐观,我们需要大量人员进行耕作,工厂、矿山、各个行业都需要低廉可靠的强壮劳力。因此,管理委员会建议暂停对占领城市的免费食品发放,转而以个人劳作产生的记分、记功方式,用食品进行实物jiāo换。” “细节部分由你们具体商议之后实施,等级制度必须严格参照实行。并吞,是一个极其复杂而漫长的过程。我们需要时间,更不可能单纯只依靠某一个人来进行。和隐月城一样,帝国这片广阔的领地属于我们,属于大家,属于每一个为之费尽心力,使它得到发展,正常运转的人。” 。。。。。。 林翔这番话是一个短暂的休止符。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真正掌握一切。虽然病毒已经使他进化为强大的寄生士,但就本质而言,他仍然只是一个普通无奇的凡人。 是人,就会贪婪,就有yu望。 林翔不缺nv人————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比艾琳娜与应嘉更加漂亮you惑的美nv,可他并不是那种荒yin无度,终日沉浸在宫闺床榻之间,只知道chouchā与狂shè的“ji动战士”。王者对于nvxing的占有,很多时候仅只表现在数字多寡。就好像远古时代的皇帝,三千嫔妃不过是个笼统概念上的总称。至于实际每天睡哪一个?做哪一个?要哪一个?终其一生,也只是史书上有过记载的寥寥数人。 林翔不缺金钱。废土世界根本谈不上什么经济。货币的作用,只是物资jiāo换过程中成为衡量对比的价格中介。人类社会的整体贸易制度已经倒退回近乎原始的状态,尤其是在一些偏远地区的流民眼中,即便流通量最大的骷髅元,其作用甚至比不上一枚七点六二毫米口径通用子弹。 他也不缺少美味的食物和干净的饮水。用这两种维持人类生存的必须品,作为对上位者权力的附加定义,听起来的确有些滑稽。然而现实就是最好的解释。无论奴隶还是流民,挣扎、奋斗、拼搏的最终目的,说穿了,就是面包和水。 废土,皇帝的概念,也许只相当于旧时代某个省长、市长。谈及物质享受,甚至还比不上国内一个小小的处长、科长。但是不管怎么样,手中握有上百万人生死命运的权力cào纵yu望,却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 从普通士兵到寄生士,再到城主,进而成为领主。林翔对于“权力”这两个字的含义理解程度也在不断加深。他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古代社会无数人都在疯狂追逐着这个看似平常的词,趋之若骛,不惜为之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当自己真正身处其中,感受到所有人匍匐在脚下瑟瑟发抖,对命令绝对尊崇的现实,才会明白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王座,以及戴在头顶沉重、狭窄、箍束的黄金王冠,竟然有着何等难以抗拒的强烈you惑。 众人瞩目下的林翔,神情平静,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他已经开始喜欢这尊巨大沉重的王座。世间,所有人都梦寐以求得到这个的位置。然而真正能够坐进其中,有能力永远将之据守的。。。。。。只有一个。 手指,轻轻抚过坚硬光滑的座位表面。林翔黑sè的眼眸里,释放出奇异而强烈的光。 “那个人。。。。。。只会是我,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 宽阔的公路,像一条看不到头尾的灰sè巨蟒,在苍茫的原越上蜿蜒。越来越细,直至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从黑狱城中央大道延伸出来的街面两边,矗立着一根根四米多高的木杆。杆顶横吊着尸体,有男人,有nv人,也有老人和孩子。他们混身/赤/luo,勒住脖颈的环形粗绳已经深深勒进腐烂的皮rou,能够看见发黑的骨头。已经不再能够发挥新陈代谢效果的坏死细胞,使尸体显得肿胀、灰黑。残留在脸部的痛苦与绝望也随之淡化,或者扭曲成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奇怪表情。 从城内一直到城外,挂有尸体的木杆一直延伸到视线无法探及的远处。成群结队的食腐鸟类在天空盘旋,或者干脆蹲守在杆顶的横梁上,不时张开锋利的坚喙,啄下一口恶臭脓化的腐rou,带着不需要劳作便能获得食物的无比幸福,抖擞羽máo,昂首,朝着灰暗沉闷的天空,肆无忌惮地嗥叫。 空气中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热,辐shè云背后的阳光似乎已经不再释放出能量,单纯只是作为一颗冷光星球存在着。扑面而来的风,干燥、寒冷,席卷着地面尘土和各种轻薄的垃圾弃物,如同无脚的死亡jing灵,在看不到任何动物的荒野上四散追逐。 黑狱城,是林翔自从复活之后,在废土世界见过的最大城市。 整整八十余万人口,百分之四十居民均为奴隶,是帝国文化、经济、政治、权力中心,拥有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地下储备库群。仅以食物一项计算,黑狱城内的储有数量,就足够维持数百万人消耗。 然而,帝都的居民成份不仅仅只是奴隶。还有数量庞大,多达四十万以上的特殊平民————军属。 阿芙拉建立了整整十个万人军团,作为比奴隶更加高级的社会阶级,军人极其所在家庭很自然的成为皇帝本人最彻底的支持者。他们享有比奴隶丰厚的多的待遇,拥有属于自己的私田,农作物收获不需要上缴国库,贸易税率仅为百分之一点五。。。。。。 在帝国档案库的资料当中,这部分人被统称为“军人集团”。 除了已经被歼灭的第六和第八军团,帝**还有八个完整的武装军团建制。按照皇帝的命令,南方战斗集群被尽数北调,用以对付来自北面的龙腾领军队。与原先负责北上的其它部队合并,帝**分成两个部分,从东面与西面抵挡来自圣洛卡城与海岸城市的对手。 “圣血天使”与“极限战士”,是林翔手中最为jing锐的军团规模部队。由于敌我双方数量悬殊,一次xing歼灭所有帝**队这种想法根本就不现实。为了尽可能避免伤亡,按照林翔的授意,在暂时停火的基础上,王彪与杨华等人分别与各自对手展开谈判。以提供食物与饮水为条件,要求所有帝**人放下武器。 皇帝与阿芙拉已经死了。 他们再也不可能控制那些本该听命于自己的人。同样,曾经俯首贴耳不敢有半句逆言的将军和士兵,也不会再服从于两个死人的命令。 这场谈判,从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按照林翔的意图进行下去。 虽然后勤供应已经全面断绝,可是凭借自身携带的辎重,加上对驻扎区域的掠夺,帝**队拥有的食品至少能够维持近一个月。他们没有退回出发基地,而是对龙腾领摆出一副随时可能全面进攻的架势。至于谈判代表在书面文件中提及的条件,也远远超出林翔能够接受的底线。 所有帝**团都拒绝接受改编。他们以不再攻击、敌视龙腾领的前提,要求获得维持五十万人半年消耗的军需供给。同时,在原帝国范围内,划出南方八座大型城市作为驻防区域,与龙腾领结为联盟。如果需要武力援助,可以雇佣军身份以物资或者等价黄金、硬通货币作为jiāo换。享有双方贸易优先权,免税,免货物查验。两者之间的基本关系,对等,互助。 。。。。。。 圣洛卡城南面一百多公里的临时军营,是“极限战士”军团的主要驻防地。对面,连绵十数里的范围,同样也被一顶顶灰绿sè的帐篷覆盖。帝国与龙腾两大势力中间,隔着一片宽度大约五百米左右的荒凉原野。枯萎的灌木与岩石相互夹杂,地面是干燥缺水的半沙化土质。其间,不时能够看到一具具死状恐怖,腐烂见骨的尸体。从服装外表判断,均为据守在南面的帝国士兵。 除了在缺少食物补充的情况下,帝**通常都没有收尸的习惯。士兵来源于奴隶,除了军官,普通战死者不需要抚恤。虽然jiāo战双方目前已经停火,却很少有人对遗弃在战场的死者产生兴趣。他们不同于旧时代拥有荣誉感的军队,纯粹就是一群在残酷制度下产生,被食物和饮水刺激着亡命拼杀的奴兵。 北面,“极限战士”军团中央的大帐敞开着,正中的行军桌东面,坐着如同巨人般魁梧高大的王彪。他默默注视着桌子对面,冷静而淡漠的态度,使贯穿面部的伤疤看起来越发显得狰狞、凶狠。 第三百三六节 隐患 第三百三六节隐患 (所有人都在责骂对小悦悦见死不救的路人。可为什么没人说说她的父母?把几岁大的孩子独自扔在路边,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讨生活?打麻将?做生意?孩子出事就哭天抢地对媒体博取同情,你们真正尽到多少做父母的责任?) 一个肩膀上佩有中校徽章的帝**人坐在对面。同样沉默不语,用毫不掩饰的讥讽目光,冷冷注视着他。 “极限战士”军团正面的对手,为帝**西部集团。下辖第一、第二、第四和第五军团,以及额外编入的两个重战车团,一个独立通信营。兵员总数约为四万六千余人,满员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点六,装备率百分之百。以“极限战士”军团目前尚不过万的满员率,数量对比完全落于下风。 战争胜负并不完全由数量决定。综合兵员素质、武器装备、后勤供应、所处局势,以及能够获得的支援等种种因素,龙腾领已经占据全面优势。如果不是顾及伤亡过大,无法全歼对手导致溃兵零散进入龙腾领进行破坏sao扰,王彪早就命令全军进攻。而驻扎在对面的帝国东部武装集团也正是看清楚这一点,才敢违逆阿芙拉最后的投降令,于在没有后勤基础的状态下进行对峙。 王彪一点儿也不喜欢坐在对面这个叫做米斯特洛夫的帝国中校。这家伙的身材瘦细而高挑,拥有白俄血统,却没有继承古代俄罗斯人特有的彪悍与强壮。皮肤很白,表面非常光滑,没有男人特有的密集汗,质地比女人还要更加细腻。举手抬足总给人以矫rou造作的轻缓与小心翼翼,尤其是经常拈起手指故作高贵的动作,总让王彪觉得没来由的恶心。如果不是嘴唇上那两片细小弯曲的胡子,多少能够让他拥有一点点男xing应有的身份标记,王彪早就拧下这个娘娘腔的脑袋,生吞活饮里面滚烫黏稠的白色浆液。 桌子上摆着两只墨绿色的军用搪瓷茶缸,里面装满了清冽的白酒。王彪非常喜欢这种高达六十四度的酒精饮料,如同火线般流入胃腹的燃烧感,很容易激出强烈威猛的杀意和怒气。 “该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我不喜欢拉拉扯扯,所有帝**必须无条件投降。顺便说一句————我已经没有什么耐心陪你继续玩这种无聊的文字游戏。” 赤/11的威胁,对于米斯特洛夫似乎并没有产生预料中的效果。他翘起二郎腿,神情悠闲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银色烟盒,从中的优雅,在细长的指尖轻轻顿了顿。同时,用颇不满意的目光斜瞟着军用茶缸里的白酒,摇着头连声嘟囔:“我不喜欢伏特加。这东西太烈,不适合我的肠胃。如果有上好的红酒,我并不介意来上那么一杯。” 在旧时代的俄罗斯,所有白酒,都被称为“伏特加”。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四次谈话。也是最后一次。” 瞪着被酒精刺激得红的眼睛,王彪重重喷出一口带有臭味儿的浓烈酒气。这种粗鲁的举动使米斯特洛夫立刻侧转过身子,厌恶地皱起眉头,恼怒地看着他,不冷不热地出言讥讽。 “如果贵军不答应我方提出的所有条件,我们肯定还会有第五次会面。” “必须无条件投降。这一点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王彪说话口气一直很强硬。 “这不可能————” 米斯特洛夫继续用淡淡的嘲讽语气说:“我们足足有五万多名士兵,数量对比占据绝对优势。正面j战你们没有任何胜算,如果不是因为先皇陛下的遗命,我们根本不会呆在这里1费时间。” 故意夸大己方实力,是谈判中最常见的手段。 王彪耷拉着眼皮,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这种仅只停留在表面上的恐吓,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作为“极限战士”军团的最高指挥官,王彪对于双方彼此实力再清楚不过。停战谈判开始以后,为了表示足够的诚意,他曾经按照林翔的命令,向对面的帝**队提供了两周的食品供应。然而,这种善意的举动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帝**方将其看作是一种懦弱,一种无力对抗而必须以求和作为的妥协。这也正是米斯特洛夫胆敢出言不逊的真正倚仗。 凭心而论,王彪宁愿放开手脚好好打上一场,也比呆在帐篷里就几个所谓的条件反复争论爽快得多。 他能够理解林翔的顾虑————攻击力量不足,很容易导致帝**团被击溃而不是全歼。想要消灭四散逃窜的帝国士兵极其困难,而远在帝都以及其它城市的帝**属,也将成为民众阶层中的潜在隐患。一旦谈判破裂导致全面开战,这些人立刻就会改变身份,从原来的顺民转而变成最疯狂的暴动者。其中的道理,与龙腾领正在实施的市民等级制度完全相同。与奴隶相比,军属都是地位较高的社会构成部分。他们享受的待遇和拥有的利益,远比奴隶们多得多。 以龙腾领为例:“e”等级市民(成年人)日均配食品数量,为面包六百克、腌熏或者罐头rou五十克、蔬菜一百克、土豆或者甘薯三百克、盐二十克、油脂和糖各三十克。 “f”级市民日均能够得到一公斤配给品。但是,在他们的配给表格当中,并没有rou类和糖,而是直接以蔬菜和粗制油脂代替。 如果市民等级继续往上,达到“d”标准,那么得到的配给品当中,会出现少量香烟、牛、酒精饮料,甚至还有被所有废土居民看作珍品的ji蛋和黄油。 生活在旧时代的人类,很难理解这种仅仅依靠几种生活物资作为身份区别的社会制度。在辉煌文明之光的照耀下,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几乎什么也不缺。很少有人真正意识到1费食物意味着什么,浸泡在泔水桶中的馒头和米饭比比皆是,数量多得就连猪吃了都觉得撑得慌。漂亮女孩坐在高级餐馆里吃饭,根本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显示自己幽雅的动作与美貌。至于盘子里装盛的食物,不是吃了一半就剩下精致菜肴,就是随便夹过几筷就声称已经吃饱,必须依靠绝食达到减féi效果的满满盛餐。 在这种时候,如果你穿越时空返回,拿着一块霉的黑面包或者几只烤蟑螂,对一个身穿华服,肩背“1v”限量皮包,胳膊腿脚瘦细得似乎连风都能吹到,同时兼具骨感与xing感的女孩说:“陪我睡一晚,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下场,只会是你被当作疯子被当街暴打一顿,然后送进精神病院。 在废土,在几乎没有任何食物来源的荒野,这些东西足以让每一个流民女人主动脱光衣服,趴在跨下,以最温柔的态度,像蜜糖一样你的shēngzhi器。 痛苦或者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旧时代女孩永远不可能体会到废土荒野上那种绝望无比的饥饿,却一直认为比自己拥有更多纸质钞票的人就能得到幸福。 龙腾领“f”级别市民对于糖和ji蛋的渴望,促使他们爆出更加旺盛的精力去面对工作,积累功绩以换取能够得到管理委员会认可的机会,晋级,获得更好的物质待遇。 帝**属也不例外。当奴隶们用羡慕眼光看着他们的时候,潜意识里的满足感会膨胀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他们自认为是贵族,自形成以皇帝为核心的利益群体。一旦这些依附在表面上的光环被层层剥落,身份、地位瞬间跌落到比奴隶还要低下的等级,愤怒与不满也会同时被激、释放,进而演变成席卷一切的疯狂与暴1。 按照管理委员会的最新统计数据,分散在领地内部的帝**属数量多达七十余万。其中,仅帝都黑狱城内,军属人数更是占据上风,达到四十万之巨。 林翔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动d。消化帝国需要时间,给予奴隶们平民身份是一项复杂繁琐的工作。无论在外对峙的各大军团,还是存在于内部的军属,都是必须正视的威胁xing势力。以拉拢的方式和平过渡,是目前最为有效,也是最管用的方法。 。。。。。。 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 降雪的规模很小,飘扬的雪花刚刚落到地面,就已经融化成晶莹水珠,被干燥的泥块迅吸收。密密麻麻的白色斑点从天幕上飞洒下来,将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遮掩成一片灰暗。 黑狱城的气候比龙腾领显得略微温暖一些。辽阔而荒凉的北方某些地段现在已经能够看到积雪,这里的原野却仍然能够偶尔出现一抹绿色。当然,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在即将到来的严寒凛威下,所有生活在地球表面的生物,都必须遵循不可逆改的自然规则。 虽然时间显示还不到下午两点,天空却已经几乎全黑。被狂风从四面八方吹聚过来的辐射云,彻底封死太阳光线抵达地面的每一丝缝隙。雪已经停了,从头顶呜咽呼啸刮过的狂暴气流刺激着耳膜。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几个身影出现在街口巷角,也紧紧裹住衣服,以最快的度穿过街道,小跑着拼命逃离如刀般刮刺身体的寒风肆虐区域。 高大巍峨的王宫门前,出现了两道相互贴靠在一起的影子。他们身上穿着废土居民最常见,也是式样最简单的黑布罩衫。从颈后翻起的兜帽遮住整个头部,长长的衣服下摆一直拖过膝盖。他们背着风,在空旷的街道上默默行走。在黑色衣袖的遮掩下,两个人的手,牵得很紧。 女人的心思,男人永远也无法猜透。 也许是长时间呆在王宫实在过于无聊,应嘉提议外出逛街。尽管街道上弥漫着风沙,全面军事管制状态下的城市也没有什么店铺在营业,林翔仍然毫不犹豫地肯定了应嘉的建议。 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有种近乎溺爱的纵容。 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没有行人,也没有围观者。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尾随着四、五个模糊的身影。他们分散成一个扇形的半包围圈,以走在最前面的林翔和应嘉为核心,默默地前行。 整个黑狱帝国无人拥有高达九星以上的寄生士力量。林翔的安全不必堪忧,然而作为掩饰与伪装,少数精锐的卫队,仍然必须存在。 牵住手,感受着从此皮肤表面相互传来的温度,摩擦的腻滑之间,有一种比语言更加亲密的爱昵。 在城市东部商业区主大街侧面的一间小屋前,两个人停下了脚步。屋前的窗户透出朦胧微黄的灯光,里面传来鼎沸热闹的喧哗,而那扇露出一条缝隙的虚掩门板表面,则悬挂着一块粗糙简陋的圆形木板。上面用白漆画着一只咖啡杯,旁边则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营业中”。 推开门的一瞬间,咖啡馆里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纷纷聚集过来。他们保持着与几秒钟前完全相同的动作与表情,空气中弥漫着烟草与酒精混杂的浓烈气息,一双混浊或者微红的眼珠透过烟雾,冰冷漠然地注视着刚刚走进房间的两名不之客。 随便捡了一张靠近窗户的空桌,坐下。柜台后面慢慢走过一个头戴白布小帽的瘦堂倌,他嘴里斜叼着一支香烟,将两本表面沾满油腻污渍的菜单随意扔在桌面上,面无表情地问:“想来点儿什么?” 林翔坐在椅子上保持沉默————逛街是应嘉的主意,需要什么,同样也是她说了算。 侧面墙上的壁炉里燃烧着旺火,跳跃的火焰释放出令人愉悦的温暖。掀起头罩,脱下厚厚的棉质黑袍,应嘉凹凸有致的身材,充满女xing魅力温婉秀丽的特殊气质,立刻像磁石一样吸引了咖啡馆里所有男人的眼光。如同一阵灿烂的阳光,迅化开封冻在人们面孔的冰块,带起一阵类似蜂蝇飞舞的“嗡嗡”低语j谈。 “两杯卡布基诺。” 黑长睫覆盖下的眼睛从菜单上飞快扫过,应嘉的声音听在耳中有说不出的舒服感:“额外多加一份牛和糖。谢谢!” 瘦堂倌瞪起眼睛,狠狠看了看那张精致如细瓷的脸,喉咙上下耸动着,清楚地传来吞咽口水的响动。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以最快的动作收起菜单,转身走向人群背后的柜台。 黑狱城已经被全面控制。以骷髅骑士团制式战斗服为基础,添加领地黑色团龙标志的军服,已经成为帝都新统治阶层的象征。数千名官员的尸体仍然悬挂在街道两边,死亡、铁血、残暴冷酷的独裁。。。。。。黑狱城居民能够清楚判断出什么样的男人可以搭话,什么女人能够调戏,什么样的人不能招惹。 因此,尽管应嘉的美丽已经过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极限,却没人敢于上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像皮肤一样紧贴在她身上的战斗服诠释了什么叫做完美的躯体,贪婪目光注意到修长双腿与高耸/ru/房的同时,也同样看到斜挎在tun侧那两支口径惊人的手枪,以及从她身上释放出来,强烈得令人几乎窒息的五级寄生士气息。 美女,在废土世界极其少见。 不能摸,不能动,那么就光用眼睛看看,幻想一下。 咖啡馆里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起来。混杂着汗臭、烟味、酒气,以及叫不上来源的体臭味道,在人们口鼻之间来回蹿行。呼出又吸进,从门崩放出响亮的屁声,又立刻被咀嚼和吞咽以及牙齿撞击所遮掩。人们有意无意的目光总会落在应嘉身上,只有那些距离偏远,被层层人影重重阻拦的眼睛,才敢于从角落里肆无忌惮地直视,震惊于那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绝美的同时,也陷入难以自拔的失落与沮丧。 林翔掀开罩帽,长长吁了口气。 他爱应嘉,却没有狭隘到被人看看就必须愤起怒杀的地步。 仅仅只是逛街,没有必要把所有一切都得充满死亡与血腥。 事实上,他正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卡布基诺。。。。。。如果我没有记错,帝国能够独立生产的物资清单上,并没有黄油和牛的记录。由骷髅骑士团援助的咖啡和糖,也只是作为特需品供应军队。他们。。。。。。究竟是从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喃喃自语的同时,堂倌已经端着托盘走到面前,在餐桌上放下两只盛有咖啡的灰瓷茶杯。拳头大小的烧杯形玻璃罐中装着白色的,一只比硬币大不了多少的碟子里,浅浅堆着一层颜色微黄的粗糖。 咖啡的味道很淡,闻着也没有什么香气。配比浓度显然被大为缩减,舌头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带有淡淡甜味的水。 林翔拿起装的罐子,朝咖啡杯里倒了一些尝尝。滋味儿同样淡寡,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咸腥。 显然,这肯定不是牛。 第三百三七节 对策 第三百三七节对策 (越来越胖,照照镜子,忽然现我的咪咪居然比老婆的还大,目测体积已经过e罩杯。。。老天爷,你他/妈/的玩我啊?) “这是什么?”林翔下意识地问。 “————”堂倌瞟了他一眼,吝啬地吐出一个令男人充满无限想象力的字。 “具体点!” 林翔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对方。被病毒改造过的记忆力强悍无比,他清楚地记得————王宫档案馆的资料显示,黑狱城中没有任何养殖双头牛或者家畜之类的机构。所有冷鲜rou食与制品,均来自于骷髅骑士团的供给。 “当然是新鲜的人,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 堂倌讥讽地回了一句,热切的目光又重新返回到应嘉身上,笑容变得隐晦而暧昧:“这东西比你喝过的任何一种饮料都要美味儿。尤其对于男人来说,滋味儿会变得更加鲜甜。。。。。。不是吗?” 废土,可以理解为一个残缺不全的世界。 这里欠缺许多在旧时代看来觉得普通平常的东西。 人类是一种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满足的动物。拥有足够食物填充辘辘饥肠,大脑思维会立刻集中到yu望方面。由此,产生了因为蜕化落现象导致的御寒和羞耻感,衣服的出现也顺理成章。在解决温饱的前提下,人类也逐渐开始追求更多的物质便利,以及如何让自己生活的更加美满。利用工具提高生产力,无数文明产物也从历史记载中出现。 仅以咖啡为例,旧时代人类配置的咖啡品种就多达数百,醇厚的香气和口感成为检验这种植物饮料的唯一标准。为了延续种群,咖啡树同样也在充斥辐射的环境中顽强生存着。它们的果实不再拥有令鸟兽馋涎的浓香,而是被蒙上一层厚而坚硬的种皮。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保护成熟的种子在土壤当中生根芽。为了让这些已经失去本源香味的植物重新散出浓郁的味道,废土居民尝试着用各种方法让它们适合自己的要求。 烘烤、炒制,将未脱去种皮的咖啡豆与粪便混合、搅拌、晒干,使恶臭渗透种子,与果实产生出自然j合的混杂香气。这种方法听起来的确非常恶心,但方法和制作原理却没有错————臭到极致,其实就是香。 制作卡布基诺咖啡必须搀兑一定数量的。从旧时代家畜变异而来的双头牛和大角羊,都是难以捕捉饲养的野生物种。即便在旧索斯比亚,卢顿家族繁殖的蓄养种群也仅能维持非常稀少的产量。为了让杯子里的咖啡喝起来更加接近旧书籍当中描写的味道,加入一些人类女xing的ru汁,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在荒野和定居点,人都是一种普通平常的东西。甚至已经成为酒馆、旅店等经营场所的必备品。其中丰富的营养成分,固然是人们对其喜爱的重要原因之一。更重要的。。。。。。相比驯养双头牛与大角羊可能遭遇的危险,从柔弱女xing那里直接获取ru汁,更加简单,容易。 这种事情在荒野上不是秘密,隐月城中也有不少fu女以出售自己的ru汁作为生计。对于食物和美味尔的需求,使人们选择xing的遗忘了同类体液相互混杂可能带来的j叉感染。也可能是因为进化物种的选择,或者自然产生的抗体,总而言之,尤其是男人,对于这种白色的粘稠液体,总有着异乎寻常的偏好。 。。。。。。 林翔的问话,加上堂倌尖酸刻薄的回答,在咖啡馆里立刻引起一阵哄堂大笑。其中,固然有嘲讽他对于普通事物丝毫不知的愚蠢,也有应嘉带来的强烈酸涩与嫉妒。绝世美女无论在哪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而使得陪伴在美女身旁那个男人尴尬吃瘪,却是任何人都乐于见到,也从来不肯放过的恶意游戏。 就好像旧时代某个yu女影星与某男子有染,而该男子事后却因为某种缘故被司法机关询问一样,公众的心理总会因此产生出非常奇特的快感。非常微妙,也是所有地球雄xing生物变相争风吃醋的最直接体现。 震耳yu聋的哄笑声,显然对林翔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摆在桌面上的那半罐人ru,默不作声。仿佛那是整个思维核心所在,也是大脑与神经连接最多的关键部位。 笑声,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其中隐约夹杂着挑衅的成份————对于陌生外来者的敌意,占据帝都对手的防备,雄xing生物之间的争强好胜,在异xing面前的故意表现。。。。。。所有方面可能都有涉及。 人多,容易壮胆。 酒精,催促着血液以更快的度疯狂流动,增加燥热,冲昏理智。 这里是黑狱城,是帝都,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坐在咖啡馆里的客人,都是原帝**属。其中,还有几个接受过初级yao剂改造的强化人。 优势实在过于明显。最重要的。。。。。。这个身边有漂亮妞陪伴的小子,只是一个察觉不到气息的普通人。 至于坐在桌子对面,身为五星寄生士的应嘉,已经被选择xing的忘记。 毕竟,她只是一个女人。 一个过于漂亮,看上去让人直流口水,除了shēngzhi器勃起,再也不会有第二种生物反应的绝世美女。 如果咖啡馆里的客人是奴隶,身份低贱形成的自卑感,或许会让他们内心深处的狂躁被牢牢压制住。。。。。。但他们不是。比奴隶等级更高的军属资格,使他们习惯于被奴隶仰望。流动在血管中的傲慢与肆虐感,正在酒精的刺激下逐渐膨胀。 讥讽与嘲笑声越来越大,言语越来越粗鄙不堪,谈论的话题全部都是关于女人,散着恶臭口唇喷溅唾沫炫耀自己的xing方面强悍功能的同时,一双双充满酒意的通红眼睛,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在应嘉的大腿和胸口部位来回扫视。 一个坐在邻桌,显然喝多了的男人摇晃着站起。他打着一连串响亮的酒嗝,斜乜眼睛从林翔身上瞟过,直接滑落到应嘉浑圆丰满的胸口,瞪直眼睛,了干的嘴唇,用力撕开衣服领口,带着脸上被燃烧至一片烫红的yu望,抓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一大口,肆无忌惮且亢奋至极地嘶吼道:“这。。。。。。这娘们长得真/他/妈/漂亮。美人儿。。。。。。我还有两百多骷髅元。。。。。让老子干一次。。。。。。全,全都给你————” 吐字含糊不清,意义却足够清楚。 身后,立刻响起一阵疯狂粗鲁的口哨和嘘声,无数叫好与咒骂充斥其中。在这种乌烟瘴气的混1环境当中,很难判断出其中究竟有多少人的喊叫带有鼓励成份,也无法知晓其余的人是否怀有想要旁观或者充当实际参与者的恶意。在推波助澜的狂吼疯喊声中,醉醺醺的男人带着残留在视网膜中那片令自己快要忍不住射出的桃色刺激,“嘿嘿”傻笑着,张开嘴,伸开双臂,仿佛失去控制的高空坠物般朝应嘉重重压下。 “砰————” 锥形弹头旋转着从枪口飞出,带着刺耳尖利的呼啸飞向男子眉心。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沉重的身体朝后猛然一仰,完整的头颅在爆散能量挤压下轰然炸开。残留在肩膀上与嘴唇连接的下颌部分奇怪地张了张,身体像突然遭受电击一样瞬间翻转,倒下。 侧翻的尸体压倒了旁边另外一张餐桌,一只摆在桌上的空酒瓶子晃了晃,失去平衡,沿着桌面“骨碌碌”滚下,掉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裂成无数晶莹锋利的透明碎片。 喊叫戛然而止,无数沉重的呼吸取代了纷1混杂的声音。透过在半空中渐渐飘散的烟雾,满面惊愕的人们清楚地看见————应嘉脸上带着嫣然妩媚的微笑,如同温yu般柔软细滑的手中,却握着一把巨大而沉重,枪口正冒出缕缕白烟的m5oo。 自始至终,林翔一直保持着固定的坐姿。生在身边的一切,他仿佛毫无察觉,熟视无睹。 一个连最基本强化能力也没有的普通人,不值得自己出手。 应嘉也不再柔弱无力的小女孩。她很强,废土世界绝大多数男人都不可能对她构成威胁。 咖啡馆里的客人们脸色骤变,几个刚才叫声最大的男人开始朝后慢慢蜷缩着,压低身体朝人群背面退去,屏住呼吸,带着如同凝固在面孔上的死样苍白,悄悄挪向门口。 也许是见惯太多生死挣打的激烈场面,站在酒柜旁边的堂倌神情依然平静,纂着抹布的手却忍不住开始颤抖。剧烈的抖动就像传染强烈的病毒,几秒钟的光景,已经蔓延到全身,牵引着每一块肌rou都在不受控制bsp;他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先前那种带有讥讽xing质的鄙视念头————一个有女人帮助出头的男人,肯定有着在某方面不为人知的强悍。即便是那些根本一无是处的小白脸,只要下面那根东西够长、够硬、能够让女人在床上尖叫呻yin,连番大战数百回合之后,对方虚弱得哀求讨饶,自己却依然坚硬挺拔威风凛凛,同样可以驱使女人心甘情愿为他们去做任何事情。 堂倌本能的把林翔归类为舞男与公鸭的行列————他长得实在太过英俊,能够把到对面那种级别的美女,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何况,那还是一个强大无比的五级寄生士。。。。。。吗了个bi的,看来老子的确有空多练练吊阴功,用下面那根棍b喂饱女人,她们自然会让你感受到身为男人的骄傲与幸福。 寄生士强大的探测异能,仅仅局限于对外部事物的搜索。林翔无法看穿人心,自然不可能知道堂倌内心肮脏龌龊,却又令人忍不住遐想连篇的念头。 他一直在默默注视着餐桌上那半罐人ru。 应嘉收取手枪,安静地坐在对面,黑yu色的双瞳中闪过一丝波动。 咖啡已经放凉,在确认杯子里灰色饮料的实际配方以后,她再也提不起浅尝微啜的兴趣。 房间里只剩下沉默与死寂。横死在地面上的尸体还在微微动,面色铁青的堂倌呼吸越越沉重。 忽然,林翔眼睛里双瞳微缩,他轻轻地端起盛有人ru的玻璃罐,举至眼前,对着隐约透出淡淡光线的窗户细细端详。过了近五分钟,才慢慢放下,带着如释重负,却又明显带有遗憾和不甘的表情,长长呼了口气。 “我想。。。。。。我可能已经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办法了。” 。。。。。。 推开咖啡馆虚掩的小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猛烈地吹散从房间里带出的烟酒气息,使膨胀热的头脑瞬间清醒。 天空中依然飘着雪,轻扬着洒落在房门前零1的脚印表面,慢慢溶化成一滩滩灰黄色的泥浆。 六名全副武装的卫兵分列在对面的街道上,上满子弹的突击步枪斜拎在手上,几个悄悄离开房间的客人双手背在脑后,如同木桩一样站在门口,沿着墙壁顺序排列,惊恐无比地望着刚刚走出咖啡馆大门的林翔。眼睛里,满是慌1与惘然。 没有人反抗,也不敢有人反抗————士兵手里的枪具有强大无比的说服力。而这些肩膀上佩戴军衔最高不过上尉的龙腾领军人,竟然个个都是三星级别以上的寄生士。而他们望朝那个比女人还要漂亮年轻人的目光,却充满绝对的臣服于崇拜。 “呼叫巡逻队,包围这间咖啡馆。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所有人带回去逐一审讯。至于名目。。。。。。呵呵!非法聚会,言及政治,阴谋叛1————” 望着难以压制住内心情绪,出嘈1震惊与愤怒呼喊的被围军属,林翔忽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振奋。 他终于能够理解“权力”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不需要什么所谓的证据,仅仅只是自己一句话,说他们有罪,他们就是罪犯。 一言九鼎。 绝对威严。 抬起头,仰望天空,林翔第一次觉得天地高阔,实在远远乎人类狭窄的想象空间。 “权力。。。。。。嘿嘿嘿嘿!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爽————” 。。。。。。 王宫西面地下二层,灯火通明。 刑讯所在黑狱帝国所处的地位,相当于旧时代的最高检察院。不过,本着精简机构与节约资源的出点,林翔把龙腾领刑讯署加以扩充,使之成为兼有监察、审讯、拘禁等多种功能的国家机器。 从咖啡馆里抓获的罪犯共有三十八人,押解进入刑讯所后,分散在城市各处的巡逻小队纷纷按照命令加大警戒度,对全城进行严密监控。 一道用泡沫材料制成的隔墙,把宽敞的皇帝专属书房分成不对称的两半。内侧,仍然保留着和从前相同的功能。外侧,则摆上一套精致的桌椅,成为独立的办公室。 布兰琪和葛利菲兹站在办公桌对面,手里各自拿着一份刚刚完成打印的文件。两双眼睛从密密麻麻的整齐铅字上飞快掠过,不约而同流露出震惊无比的目光。 林翔坐在办公桌背后,双手j叉杵在桌面上,神情平静地望着他们。 “你,你真的打算这样做?” 布兰琪匆匆看完文件结尾最后一行文字,拧紧眉头疾声问道:“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林翔淡淡地点了点头:“如果没有,你也不会看到这份东西。” “这,这简直太可怕了————” 布兰琪盯着他的眼睛,颤声道:“要知道,那不是几千或者一万人,而是一个拥有数十万人的庞大群体。整整八十万啊!如果连通帝国现役军人与其相同等级的民众,总数很可能突破百万。阿芙拉在这方面没有统计过确切数据,我们只能根据现有人员名单进行模拟推测。实际数字很可能比我预计的还要多。你。。。。。。他们。。。。。。这太疯狂,实在太疯狂了————” 林翔沉默地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女行政主官,目光冷淡,极为简单直接地说:“我毫无选择。我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 “结束有很多种方法。我们完全可以使用更加温和、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手段。而不是强烈的过激型冲动————” 布兰琪脸上仍然带着无法消散的震惊和恐惧,语不连贯地结巴道:“太可怕了,难以置信。。。。。。你,你,你居然,居然想把他们全部杀光?不!这已经远远出上位者能够赋予的极限。这根本不是什么清洗,是屠杀————屠杀————” “只要是人类,总有一死。” 林翔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平静,话语却充满谁也不可逆转的坚决:“在一千万奴隶和一百万叛逆者之间,我只可能做出偏向于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剥夺一百万人的财产,分给一千万人,从而获得绝对支持与拥护。这。。。。。。就是政治。” 第三百三八节 残酷 第三百三八节残酷 (推荐,吴老狼的《祸害大清》。从他最初的《三国我是董卓》开始,写书的功力见涨,也很快,适合喜欢谋略及幻想历史的朋友看看。我很少推书,不过推的至少都是我看过,觉得不错的。) 皮鞭打在尸体与活人身上,会出完全相同的响声。反应,则截然不同。 前者不会回应,永远沉默。 后者。。。。。。却会爆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审讯,需要大量刽子手和监管人员。为了控制奴隶,仅在黑狱城一地,帝国刑监察系统便拥有多达三千余名司检官吏。然而,他们并不认同林翔对于皇帝权力的全面继承,自始至终均报以冷淡与旁观态度。直到从隐月城调集的大批部队纷纷抵达,将整个城市纳入全面监控,一心想要从混1局势当中获取更多利益的他们,才忽然觉————事情,根本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料轨迹进行。 作为第二批补充力量,林翔总共从隐月城调了近两千名军、政预备人员。由于事情过于紧急,时间上一再催促,运输过程中有两架直升机因为不熟悉航线导致中途坠毁。机上约五十名运载人员全部遇难。尽管如此,这次突事件并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得到任命的监察人员刚刚抵达黑狱城,立刻进驻原帝国刑讯所,按照林翔的要求,对所有“可疑份子”展开全面、细致的审讯。 阿芙拉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人。对于旧时代,她保留最多的记忆,就是通过出/卖/r体从不同男人口袋里换取金钱。她制造了一个**玩具,并且以这个最深爱的复制男人为基础,创造了一个庞大的奴隶帝国。感觉,她就像是一个拥有芭比娃娃的小女孩。为了装扮心爱的芭比,使自己孤寂的灵魂得到安慰,给漂亮的金洋娃娃添置了衬衫、短裙、靴子、豪宅、跑车。。。。。。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在皇宫这个大铁笼子当中,与自己所爱的男人共眠隈依。当现实被打破之后,她再也没有任何眷恋,将所有一切曾经被视作珍宝的东西全部留给林翔。 遗憾的是,想要把这些遗留品抹去原来的痕迹,重新打上龙腾领的记号,还必须经过一个挑选、修补,或者应该说是剔除糟粕陈垢的过程。 林翔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多达百万的庞大军人集团。 他们代表着原帝国的整个统治上层,是不折不扣的,没有实际封号的贵族。除了各个仓库当中储备的物资,他们手中掌握着数量庞大的资源和财富。 帝国没有印货币,商品j换大多以食品和盐作为价值衡量媒介。为了获取利润,拥有自由开垦权的军属占据着城市周边的大部分可耕土地。他们以极低的价格购买奴隶为自己耕种,除了很少一部分收获利益上缴国库,近百分之八十的农产品均为私有。由于帝**队的后勤供应来源,一直由阿芙拉从骷髅骑士团方面获取,军属集团手中积累的物质财富也迅扩大。他们疯狂购买奴隶,扩大耕地面积,利用废旧零件拼凑出更多的机械产品,在城市当中开设旅店、酒馆、地下赌场、妓/院。。。。。。总而言之,什么赚钱他们就做什么。奴隶归属于私人所有,就好像圈养的家畜,利用、榨取,什么时候想吃rou,直接杀掉就是。 毫不夸张地说,黑狱帝国其实就是一座正在剧烈活动的火山,表面升腾出浓密的硫磺烟雾。奴隶和军属分裂成两个无法相互容纳的集团,只是因为武力和死亡的威胁,没有人敢于真正站出来,怒号着吼出反抗的判逆咆哮。 林翔一直没有对军属集团痛下杀手。除了必须考虑到正处于停战阶段的几大帝**团,各个城市当中还有数量庞大的利益涉及人员。杀掉上百万人与清洗几千名官员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他们的数量太多,即便是将龙腾领所有后备、预备、甚至所有“e”等级以上的市民调出来,专门用以应对,其数量,甚至还达不到军属集团的十分之一。 对比实在太悬殊了。尽管拥有可以自由产生出寄生士的特殊体质,林翔仍然不敢轻易招惹这头庞然大物。而是尽可能分析、收集其内部的矛盾和分裂点,寻找能够将它分而治之的机会。 陪同应嘉逛街只是偶然。 皇宫里的咖啡种类很多,品质都很不错。林翔自己也没有想到会突奇想,走进那间咖啡馆里去喝点什么。更不可能预料到会与其他人产生冲突,枪击,灭杀。 事实上,从堂倌把那罐人ru摆在桌面上的时候,他就觉得隐隐似乎找到了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当然,这里所指的并不是旧时代小说当中,福尔摩斯或者明智小五郎之类侦探破获案件的灵感,而是针对军属集团的解决方法。 。。。。。。 (黑暗的情节是必须的。不是我刻意想要制造血腥和阴暗,而是屠杀和阴谋本来就贯穿历史。眼睛都希望看到美好的东西,社会更替与权力j接永远充满死亡。没有绝对正确,也没有绝对错误。红色与黑色,民众与特权阶层,人类的骨子里,其实永远都流着残忍与暴虐的血。) 地下刑讯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森黑暗。恰恰相反,这里的光照程度非常充足。强大的电力维持着包括电灯在内各种机械装置的正常运作。一条近五百米长的宽阔隧道,直接将地底设施与地面连通。出口,十余架重型双联机炮和机枪沙垒形成绵密的火力封锁。几辆被缴获的重型战车与自行火炮分列在通往地下入口的庭院里,加上通道内部随时能够释放出来的毒气,使进入其中犯人想要逃跑或者反抗之类的举动,统统成为类如自杀的愚蠢行为。 由上千人尾衔接而成的队伍,从地下刑讯所入口延伸出来,在庭院中弯曲扭绕出如蛇般奇怪的形状,远远拖至隔壁围墙背后的王宫西院。他们在缓缓朝前挪动着,很慢,却并没有造成什么混1。 队伍当中的人们大多穿着没有衔章,用普通材料制成的帝**服。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身穿普通家居服装,面带惊恐的老人和孩子。他们用畏惧的目光看着林立在队伍旁边的龙腾领武装人员,后者的眼睛里明显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冷漠而讥讽,如同在看待一头头关在圈笼之中,准备送上生产流水线割喉、放血、开膛破肚的猪。 他们都是帝**属。 一个神情疲惫的中年男人神情茫然地转了转身体,用粘的舌头了干裂的嘴唇。看看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队伍前端,又看看已经不在下雪,却依然干燥寒冷的天空。犹豫了很久,内心深处本能的生理挣扎,显然战胜了头脑当中残存的理智。他颤颤巍巍地迈出脚,朝队伍外面走了几步,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名龙腾领士兵面前,胆怯而希冀地看了对方一眼,咬了咬嘴唇,又迅松开,用近乎哀求般的口气,小心翼翼地说:“求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水?” 不等对方回答,中年男人又补充了一句:“我,我实在太渴了。” 他没有撒谎————从上午被巡逻兵从家里带出来,跟随着长长的队伍朝前慢慢移动,已经过去了近十个钟头。胃袋里储存的食物和水早已消耗一空。“隆隆”作响的肚子拼命提醒自己需要吃东西,而更加难以忍受的,则是从喉咙深处爆出来火烧火燎的燥热。 士兵冷冷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他后退半步,端起斜拎在手中的突击步枪,对准男人胸口,扣下扳机。 沉闷的枪声,撕裂了庭院上空近乎凝固的气氛。中年男人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得朝后连连倒退,歪侧身体重重摔倒在地面上。他低下头,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渗出鲜红液体的弹d,嘴唇无助地翕张着,眼眸深处愤怒而恐惧的光,迅消失变成茫然且无意义的一片黑色。 “你再也不用喝水了。不会渴,也不会饿————” 士兵抬起脚,踢了踢已经不会动弹的男人尸体,一边嘲笑,一边抬头扫视着队伍当中满面惊恐的其他人,用充满威胁的口气低沉地说:“谁要再敢不经许可轻举妄动,这就是下场————” 。。。。。。 两辆装甲卡车停在咖啡馆旁边的街道上,四周散布着数十名荷枪实弹的龙腾领士兵。一名身材高大的进化人军官伸手抓住敞开的屋门,猛然力,将整块门板从螺栓上狠狠拧下,扔开,拍了拍手上的灰,弯腰走进再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房间。 咖啡馆并不是一处独立的建筑。在宽敞的地下室里,有六名妇女被关在高度仅不到半米的铁笼当中。除了进食以及排泄,她们每天绝大部分时间只能保持睡姿。 在咖啡馆的时候,林翔散开的探测意识已经现她们的存在。这里的经营权属于一名帝**属,按照堂倌的j代,这些妇女都是从市场上买回来的奴隶。她们的日常食物当中,均添加有促进ru房育生产工具的刺激/xiyao物。一般情况下,最多只需要半年,她们的ru房体积已经能够过三十公分。她们存在的唯一作用,就是给咖啡馆提供足够的人ru。为了得到足够的新鲜ru汁,最多间隔两年,她们就必须怀孕一次。 长时间的幽禁,使这些女奴已经丧失最基本的行动能力。她们每一个人都很féi胖,平均体重大约为两百公斤左右。一条经过扩张的消毒管道直接进ru头,引导ru汁在无阻拦状态下能够顺畅流出。其中几名女奴已经不会正常思考,而是在生物本能驱使下进食、排泄。神情呆滞的脸上丝毫看不到被解救之后的欢悦,她们唯一的自主动作,就是倚靠在墙边,目光空d举高双手,如同不知疼痛般拼命rouru房,用力挤压出带有点点细末血丝的粘稠浆。 这并非某个别案例。 不单是黑狱帝国,在废土世界的每一座城市,每一个定居点,甚至荒野流民群体,豢养奴隶都是一种极其正常,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加以指责的行为。奴隶主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情。付出食物代价,就必须收回比成本更高,或者数倍以上的利益。这已经成为每一个废土居民的共识。这无关于道德,只是人类在相互掠夺以及占有yu望驱使下的本能。 搜查范围不仅仅局限于咖啡馆,在旁边另外一家军属餐厅后堂,冷库当中存放着大量人类肝脏、肾、心,以及其它身体器官。用热油爆炒的“葱爆腰片”,以及“心肺凉片”之类均属于招牌菜,据说很受欢迎。 餐厅的地下室里,还现了十余名被圈养的幼奴。他们大多只有十岁左右,舌头被全部割断,四肢从手腕与足踝以下的部位均被砍断。这主要是因为某些客人特别喜欢“酱卤口条”,还有手、脚等活动较多部位脆嫩有嚼头的rou质。餐厅老板用yao物止住这些幼奴伤口处的血,使他们一直保持存活状态。当然,这并不是处于人道或者心理愧疚,而是需要新鲜内脏和rou类以卖出更高的价钱。尤其是直接砍下人头,当面撬开头盖骨,添加简单佐料之后拌食的鲜热脑浆,无论味道还是口感,均为上选。 没有人认为这是罪恶。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公平。军属永远占据物质资源与地位,奴隶的后代,仍然还是奴隶。被杀与被吃,只是他们死亡途径的其中一部分。 由于属于独立势力范围,黑狱城的奴隶j易比荒野更加猖獗,价格也便宜许多。相比五十公斤食物就能买到,专门用于劳作的壮年男奴,市场上也随时可见刚刚出生,甚至连脐带都没有减断的奴婴。他们的价格仅仅只需要十五公斤面包。奴婴的买家大多是经营餐厅和旅店的军属,或者是对鲜嫩rou食有着特殊爱好的官员。 废土世界不像旧时代那样拥有令人眼花缭1的娱乐场所。除了xing和酒精用以麻醉神经,唯一的快感获得方式就是“杰特”。更加高级的享受。。。。。。则是奴役、凌虐、从同类身上通过对方惨叫与死亡得到的轻松与酣畅。 奴隶们并非不愿意反抗。只是没有能力,没有武器,或者应该说。。。。。。缺少那么一点点引爆愤怒的火星。 这些,林翔都可以给予他们。 。。。。。。 刑讯所的审问间,大多为二十平米左右的独立隔间。 队伍尽头,一个身材高瘦的年轻男子被两名龙腾领士兵拽住左右胳膊,用力拖进门壁上用黑色涂料写着“六一九”数字的审讯室。不由分说,将男子双手分别扣进两条从房梁上垂悬下来的全钢镣铐,旋即离开。 隔着厚厚的金属门板,走廊上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满面惊恐的青年将目光回落到正面————屋子中央,摆着一张结构简单的办公桌。一个身穿黑衣,胸前佩有黑色团龙形状的中年人坐在桌子背后,正低着头,朝几张纸页上飞快写着什么。旁边,一个穿着无袖衬衫的光头壮汉,站在燃烧着旺火的碳炉前,将一根似乎是火钳之类的细长铁制品进碳堆深处,慢慢转动。 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血腥,分距很开的铁镣,将青年双手与身体高高拉扯成“y”字形状。他拼命踮起足尖,想要在地面上找到一块能够撑住身体的支点。来回蹭了几步,却总被一股奇怪的粘稠物质滑开。仿佛,地面上涂着一层厚厚的油。 灯光不是很明亮,低下头,青年眼中的瞳孔骤然剧缩————混杂着散碎rou块的暗红色液体已经浸湿自己脚上的鞋子。其中还有一些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黄白物质,如果它们全都来源于人类身体,显然应该就是皮肤下面的那层脂肪。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他们,他们,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个问号,伴随着难以言语的恐惧,像山一样沉沉压在心上。喘不过气,死一样的重。 混1与惊惧状态下,人们通常不会察觉到时间的真正流逝度。实际上,从进入房间到观察四周,前后仅只过了不到十秒。 “姓名?” 这声音实在太过突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青年大脑仍然处于懵憧状态。他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坐在办公桌背后的黑衣男子仍在纸上书写,而声音。。。。。。显然来自于他。 “姓名?” 问,没有得到回答。黑衣人头也不抬地继续提高音量。 “什么?你说什么?”青年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第三百三九节 刑讯 第三百三九节刑讯 “小杂种,说出你的姓名,不准有丝毫隐瞒————” 站在火炉前的光头壮汉大步走过来,伸出短粗结实的手指,狠狠抓紧青年的头,将其整个身体朝后猛扳,从满是横rou的脸上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沉声道:“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威莫尔森。。。。。。威莫尔森。辛格。” 青年觉得自己的喉咙几乎快要被活活折断,他几乎是挣扎着出每一个音节。 “很好,看来我们的开始很不错。” 坐在办公桌背后的黑衣人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一张削瘦而苍白的脸。他翻过刚刚正在书写的文件,蘸满墨水的笔尖,在另外一页空白纸面左上端写下青年姓名,抬起头,冷冰冰地问:“住址?” “东六**街,d巷,十五号。” 有了刚才的经验,青年已经明白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巨大差距。虽然愤怒且恐慌,却不再抱有抗拒,而是继续着对方需要的答案。 “嗯!” 黑衣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问:“你和斯蒂尔娜。克瑞莫之间是什么关系?” “她,她是我的姑母。为什么。。。。。。”叫做辛格的青年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奇怪。 黑衣人根本不给他任何问的机会,直接冷漠如冰般打断:“按照斯蒂尔娜。克瑞莫的供词,你参与了四天前在南二十九大街十三号的一次秘密聚会。会议主题为阴谋动叛1,反对帝国与龙腾领之间的合并。有多人供言,会议上,你对领主阁下曾经多次语出不敬。不仅如此,你还参与了四宗奴隶买卖,六宗畜奴以及伤奴案件。所有证据都表明你是主谋,按照初级法庭议定的结果,你将被判处绞死————” “。。。。。。你,你说什么?” 辛格呆呆地张大嘴,脸上每一块肌rou都充斥着难以掩饰的惊恐。黑衣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仿佛从头顶重重砸落的千钧巨石。摧毁着理智,粉碎思维,碾压心脏,将大脑当中固定的意识建筑撞烂、倾塌。 “绞。。。。。。绞死。。。。。。”他的声音干涩而艰难,喉咙里如同填满了沙。 “除了斯蒂尔娜。克瑞莫,还有另外六个人的供词显示,你参与了上述案件。证据,确凿无疑————” 黑衣人拉开屉,取出一份文件扔到桌面上,死尸般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仿佛干燥树皮被剥落之后产生的皴皱讥讽。 “让一个人死得莫名其妙,这种事情的确非常残忍。自己看看吧!走上绞刑架的时候,也能心服口服。” 那是一份指证书。 谋杀、畜奴、虐奴、参与黑市j易、密谋叛1。。。。。。 每一项罪名,都用多达上千字仔细赘述。末端,都用醒目的黑色粗体字与括号着重标识出“死罪”两个字。旁边,罗列着一个个附供与证明人的手写签名,以及一个个触目惊心,鲜yan血红的指纹膜印。 斯蒂尔娜。克瑞莫、克劳伦斯。费尔文、强克。艾得文森、布因斯。威得。。。。。。 每一个人辛格都认识。甚至应该说。。。。。。很熟。 他们是自己的姑妈、叔父、最亲密的伙伴。。。。。。还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下个月即将举行婚礼的未婚妻。 所有人都指控他有罪,供词严厉,语言刻薄。供状中有准确的时间、地点,也有参与同谋者的姓名和住址。每一桩罪案都无可辨驳,行文清晰,按照上面的证述和量刑标准,足够他上十次绞架。 辛格双眼已是一片血红。他拼命瞪大眼睛,以近乎疯狂的态度死死盯着摆在桌面上的文件。距离很近,足够他把每一个都看得很清楚。那些签名、指纹。。。。。。暂且不论真假,都像是一枚枚锋利的钉子,深深入自己的大脑,扎进痛苦愤怒的心。 他根本没有参与过什么所谓的叛1密谋,更没有像供词上描述的那样,说过诸如“赶走领主”、“让外来者滚出帝国”之类的话。至于畜奴、虐奴、人口买卖。。。。。。他们本来就不是拥有正式身份的帝国公民。杀人和买卖奴隶在荒野,乃至在整个废土世界均被视为合法。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些莫名其妙的罪名强加到我的身上? “皇帝,已经死了————” 黑衣人没有理会辛格口中爆出来的疯狂咆哮。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包装简陋的八开厚书,随意翻了翻,似笑非笑地说:“按照领主阁下刚刚颁布的最新法律,所有漠视奴隶并且对他们加以人身伤害的举动,都将被视作违法。就在昨天晚上,你还参与了一起多人/轮/j女奴的集体/yin/1事件。即便抛开前面的其它罪名不谈,单单以此论处,你也必死无疑————” “不!你,你们不能这样。我不想死!不想!不想————” 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辛格的意志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尖叫起来。军属一直是帝国社会阶层中类似贵族般的存在。奴隶只是玩物,“轮j”这个词,与女奴根本就扯不上什么关系。黑狱城中有很多人都喜欢共享有姿色的奴隶。尤其是在一些官员举办的高级宴会上,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将洗干净的幼奴带到大厅中央当场宰杀,切割成细条小块,用铁钎制成串烧,架在火上烘烤。这种场景很常见,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过分或者残忍,而且乐此不疲。 “死不死,并不是由你说了算。” 黑衣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冷冷地看着被镣铐捆绑的年轻罪犯,淡淡地说:“所有的一切,都必须遵循法律————” 声音,像冰一样寒冷刺骨。辛格却从其中听出明显对于自己有利,也是对方尚未说出口的隐藏部分。他立刻不顾一切疯狂嚎叫起来:“告诉我!应该,应该怎么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黑衣人拉开屉,取出另外一叠厚厚的空白文件,将摆在旁边的钢进墨水瓶,意味深长地看着眼中满是希冀的青年,用标志xing的冰冷语调说:“供出一个同谋者,你身上的罪责就能减轻一部分。说得越多,你活命的机率就越大。如果能够提供某些我们目前尚未掌握的重要情况,可以立功受奖,我也能够向法官求情,当庭宣判你无罪————” 辛格猛然抬起头,满面愕然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同。。。。。。同谋?” “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没有人bi迫你。” 黑衣人如冰寒射线般的目光在他全身上下扫过,语调依然冰冷刻板:“说了,你可以不死。不说,我现在就把你送上绞架————” “我,我,我。。。。。。究竟,究竟应该说些什么啊?” 辛格只觉得大脑一片混1,黑衣人的话,还有无数熟悉与陌生的影像在思维空间里来回纠缠。以至于根本无法分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现实。朋友、亲戚,微笑与善良的面孔,瞬间转化为面目狰狞的恶兽。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将自己团团围在中间,张大满是尖利獠牙的嘴,争先恐后撕咬着自己的身体。 撕心裂肺的痛。不是来自于心,而是真正自身体。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玩。萨卡,给他点儿教训————” 随着黑衣人冷冰冰的话,站在旁边魁梧粗壮的光头男人狞笑着走上前来。他从后腰皮带上出一把弯角尖刀,左手用力按住辛格腹部,握在右手中的刀子从肚脐偏上的部位扎进,划开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小口。下刀的位置非常准确,没有伤及内脏,仅仅只是破开肌rou和皮肤,露出被紫色血管盘绕下的滑腻肠管。 伸出手指,弯曲,在震耳yu聋的惨叫声中探进裂口,灵活地将一小段肠管钩出体外。虽然被捆绑不能动弹,辛格却可以低头看见从自己肚皮表面外凸拽出的管壁。它很滑,表面似乎裹着一层薄薄的油。随着呼吸,还在有节奏的收缩、蠕动。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看见自己身体内脏更加令人指的事情。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瞬间占据了整个大脑思维空间。被痛苦折磨的他拼命惨叫着,眼角流出不知因为疼痛还是绝望的泪水,浑身颤抖着连声哀嚎:“我说,我什么都说————” “我不想听无聊的废话。” 黑衣人满面冷漠,他双手j叉摆在办公桌上,声音深沉而凝重:“说出二十个同谋者的名字,你可以改判临时监禁。” “我说!你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辛格脸上的表情若疯若狂,如同濒临溺死的人忽然抓住救命稻草,拼命喊叫。 黑衣人薄薄的双唇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讽刺的意味全然不加掩饰。他点了点头,伸手拿起在墨水瓶中的钢笔,示意站在旁边的壮汉从医疗箱中取出绷带和yao品,心平气和地说:“开始吧!一个一个来。记住我刚才所说的话————每多供出一个罪犯,你身上的罪名,也就越轻。” 。。。。。。 混1,丝毫没有影响到王宫内部的平静。天色已经全黑,到处都亮着灯。原先负责王宫安全的帝国卫戍部队已经被全部更换,六百余名来自“极限战士”军团的进化人战士取代他们成为新的守卫者。在确保王宫外围没有丝毫1像的前提下,守卫力量开始重点转向以刑讯所为主要方向的区域。 布兰琪和葛利菲兹仍然呆在书房外间的临时办公室,与林翔进行激烈的争论。但就彼此双方说话口气和语调而言,已经少却了很多火yao味。更加冷静,没有硬对硬的碰撞,只有妥协、默认,以及理智笼罩下的宁定。 “为什么要故意制造如此之多的案件?连畜奴和虐奴都被列为必惩项目,这听起来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要知道,这在任何势力或者家族领地都被视作合法。这样做。。。。。。相当于是对其它邻近机构宣战。” 布兰琪说话的口气依然强烈,话语中却明显能够听出对目前事实的屈服,以及几分淡淡的不甘。 “我说过,一千万和一百万之间,我只能选择前者。” 林翔丝毫没有动怒。他能够明白布兰琪的想法————每一个在废土世界出生的新生代人类,已经习惯于奴隶和自由民之间的区别。这并非社会制度造成的不公,仅仅只是因为食物和水。说简单些。。。。。。想活,就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用自由换取食物,其实就是一种等价j换。 “但他们是奴隶!是奴隶!————” 布兰琪反复强调着这个至关重要的词:“他们没有资源,没有生活资料,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握。即便数量再多一倍,又能有什么用?只要打开粮仓,荒野上有的是流民————” “正因为他们是奴隶,所以只需要一块面包就能得到他们的拥护————” 林翔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帝**人集团已经拥有太多的利益。他们根本看不上这块面包,他们需要武器,需要领地,甚至需要完全独立于龙腾领之外的自治权。实在太贪心了。。。。。。他们只看到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却没有考虑过敢于激怒我可能带来的后果。圣洛卡城下的谈判一直在继续,根据王彪来的电报,帝**团并不接受皇帝的遗命,他们只想从混1中分走更大的蛋糕。” “我们可以做出适当的让步。” 布兰琪蹙起眉头,认真地说:“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我们就能收编近十万的军队。整体军事力量立刻就能膨胀数倍以上。” “他们永远不会对龙腾领忠诚。何况,我也根本不打算分给这帮家伙任何好处————” 林翔淡淡地说:“奴隶人口是军人集团的十倍,收纳他们,付出的利益要少得多。” 布兰琪强辨:“可他们终究还是奴隶,他们一无所有。军人则不同。。。。。。” “那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部都给他们————” 林翔提高音调咆哮:“给他们武器,给他们面包,给他们正式合法的自由民身份。养一群听话的猪,总比养一群居心叵测的狼好得多————” 震耳yu聋的吼声使布兰琪当场怔住。她下意识地倒退半步,面色煞白望着办公桌背后的林翔。过了几分钟,热的头脑渐渐冷却,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前躬了躬身子,以尽可能平缓的语调说:“阁下,请原谅我的无礼。希望您能明白,我并不是有意想要触怒您的威严。” 灯光,照耀在林翔紧绷的脸上,反射出一层如水波般的淡淡微光。他慢慢放缓面部肌rou,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摆在对面墙角的沙:“坐下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葛利菲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个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从正常的角度来看,收编军人集团的确是全面并吞帝国的最佳选择。然而,公平j易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存在的真理。当付出与回报之间根本不成比例,甚至出现被敲诈勒索却不得不被迫接受的时候,就必须抛弃原先预订的计划,另外寻找新的出路。” “你说的没错————奴隶被压制得太久。他们已经忘记什么是反抗。对于强权和武力的畏惧心理,使他们即便看到曾经的统治者被打压,也很难主动站出来争取自己应得的一切。唯一的办法,就是激出他们内心深处潜藏的愤怒。刑讯署对所有被逮捕者的严刑bi供并非无的放矢。这种方法能够从军属当中找出那些我们所不知道的黑暗与罪恶。公开审判,批斗,把他们占有的财富分给奴隶。这种做法会立刻收聚起奴隶的拥护,他们会爆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忠诚。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引导和利用,将这股力量引向帝**人集团。按照刑讯所得到的供词,几乎所有帝都奴隶家庭,都有人被吃、被杀、被j或者被买卖。他们不可能公开对抗,但他们淤积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愤怒。我们可以给他们想要的一切,自由、人权、食物和水,再加上武器。。。。。。从平民转变为军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他们对于军人集团的报复,将比我们预料中疯狂得多。到了那个时候,不需要1费隐月城分毫资源,只需要以“自由”的名义进行you导,我们就能得到一个上层权力完全被清空的帝国。呵呵!亲爱的布兰琪,如果你仔细看过那些从废墟当中翻找出来的旧时代书籍,一定会惊讶的现————早在一百多年以前,远在东方的伟大政权,正是以团结下层贫民,分剥中、上层民众财产的方式,最终取得革命胜利。” 第三百四十节 第三百四十节 布兰琪默默点了点头,继而问道:“可是,这与刑讯所对搜捕人员进行残酷逼供之间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被捕人员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并未参与虐奴事件。有能力在商业区开设产业的人,大多都是帝官。军属当中,普通平民仍然占据大多数。奴隶对于他们没有什么恶感,其中一些人甚至有恩于奴隶。” “这不是关键” 林翔残酷地冷笑着,露出一口漂亮的森森白牙:“报仇,需要对象。不要看刑讯署的能力,短短不到三天,他们已经基本摸清楚帝都所有军属人员的涉及案件。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其中真正的虐奴者,大约只有不到两千人。对于整个黑狱城数十万奴隶而言,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千万不要看人类对于仇恨的报复心理。当一切都被压制,被迫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时候,矛盾根本不会停留在表面,甚至不可能被察觉。一旦激,积压太久的愤怒之火足以烧尽每一个人。我们需要奴隶,需要得到他们的绝对支持和拥护,就必须帮助他们,或者应该说是提供他们足够的报复对象。布兰琪。。。。。。想象看!当你被鲍里斯那个黑鬼强暴,却无力抗拒的时候,你仅仅只是想杀掉他一个人?还是连同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全部一起杀尽?” 最后这句话,如同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布兰琪全身。她猛然抬起头,冷厉震惊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翔。并不是以他为目标,而是内心深处已经愈合的伤疤,又被粗暴撕裂、挣开。 她终于能够理解林翔的全盘计划。 恶毒、阴险,但是。。。。。。非常管用。 对于位统治阶层,奴隶们有种天生的,本能的抗拒。 他们敌视一切比自己社会地位更高的存在。他们向往自由,羡慕那些能够得到足够食物,随意享用各种生活必需物资的人。无论熟悉的军属还是陌生的龙腾领官员,在他们眼中都是潜在的对手。阿芙拉以高压和残酷的杀戮手段统治帝国,积压已久的矛盾终究需要得到泄。即便没有军人集团,想要并吞帝国仍然非常困难。奴隶不会服从号令,他们会以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暗中,或者摆在明面进行抗拒。单纯改变身份使他们得到自由还不够。他们需要报复,需要从敌视已久的目标身重新找回作为人类的尊严。 林翔交给他们的,是一把刀,一个释放愤怒的理由。他非常巧妙地把奴隶们的狂暴引向帝人集团。让别人去承受本该由龙腾领高层头疼的问题化愤怒,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收拾残局,自然能够得到充满感激者最赤诚的拥护。 看着坐在对面的林翔,布兰琪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从沙站起,再次欠了欠身,苦笑道:“我得承认,你考虑的的确比我更加周全。尽管过于残忍和血腥,但这的确是解决目前困境,也能够使帝国在最短时间里完成制度转化的最佳方案。” 布兰琪彻底心服口服。 “奴隶需要泄愤怒的目标,区区两千名军属根本不够” 林翔示意xing地摆了摆手,说:“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各人所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会产生区别。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只要有食物和水,荒野每天都会出现无数饥饿的流民。可是,黑狱城的奴隶数量实在太多,他们完全能够抵消大批量清洗带来的负面影响。刑讯署的作用,就是尽可能挖掘军人集团的罪恶,将一切曾经的黑暗,全部曝露在阳光下。” 葛里菲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林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漂亮的年轻子。与几年第一次在爱玛城见面的时候不同,他现在已经成长为手握重权的领主,甚至很可能成为一个皇帝。 废土是一个混无序的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生。可这一切都在自己眼皮底下悄然变化着。从雇佣兵到寄生士,从荒野的独行者到现在的集团主宰,他的外表温柔如水,甚至比女人更像女人。骨子里却悍勇而狡诈,柔韧与坚毅并重。有时候,葛里菲兹默甚至觉得林翔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他的身体里似乎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一个宽容善良,另外一个凶残暴虐。但他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展现出与所在环境相匹配的部分。 葛里菲兹已经清晰的判断出林翔整个计划的意图。此前在商业区对咖啡馆人员的抓捕行动并非多余。年轻的领主需要军属当中罪大恶极的成员。以他们为基础,利用酷刑与死亡相逼,诱使他们相互攀咬,将更多的军属拉下水。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纯粹就是没有任何依据的诬陷,仅凭犯人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将某个或者更多的无辜者强行定罪。一线连接至二线,抓捕,逼供,再抓捕,再逼供。。。。。。循环反复,最终的结果,整个军人集团,甚至奴隶群体当中与他们有利益关联,或者曾经受惠的成员,都将受到牵连。按照目前的审讯状态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帝人集团都会变成以各种名目涉罪的人犯。到了那个时候,林翔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全部公诸于众。 给奴隶武器,给他们最基本的自由,加勉强能够吃饱的食物。满足以三大要点,公布罪案的同时,在背后推波助澜,庞大的火药桶立刻就会被引爆。 整整一千万人啊。。。。。。的确如同林翔所说的那样,龙腾领根本不用损耗任何兵力,被愤怒与仇恨冲昏头脑的奴隶,会像海啸一样将整个军人集团彻底扑灭,丁点儿不留。 当拼杀终结,一切归于沉寂,龙腾领将再次出现,扮演光辉正义的新统治者形象。 将原本属于军人集团的财产,全部分给奴隶。这在旧时代,有一句非常恰当的话可以用来概括杀富济贫。 狠辣而凶残,但是非常管用。 的确,并非每一军属都有罪。但他们站在林翔对立面,这就是最大的错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真正的正义或者邪恶,光辉或者黑暗,仍将由最后活下来的人决定。 赢了,你就是神。 输了,你就是鬼。 。。。。。 微明的天光,仍旧像往常一样笼罩着黑狱城。街道空旷而安静,除了以五人为单位的巡逻队偶尔经过,再也看不到任何能够被称之为“动物”的身影。 在旧时代,居住在地下的老鼠通常会趁着人类酣睡之际,悄悄出现在街道寻找食物。现在,它们再也不可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举无数双被活活饿红的眼睛躲在棚屋和破烂门板背后窥视,等候。剥皮、开膛、将细嫩féi白的肉块架在旺火烧烤。。。。。。每当看见角落里有微的黑影在耸动,也就意味着很快就能品尝到难得的美食。 太阳每天都在照常升起,昨天和今天生的事情却截然不同。奴隶们关注的对象不仅仅只是老鼠。虽然在严格的军事管制命令下所有人都禁止街,但他们却仍然可以蜷缩在墙角与屋顶,用充满疑虑和畏惧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每天往来巡逻,胸前佩戴有黑色团龙标志的陌生士兵。 远处,传来武装卡车嚣张震撼的引擎轰鸣。紧接着,是急促的刹车声。橡胶轮胎与轮胎之间的刺耳摩擦,瞬间划破寂静,使铅灰色天空下沉闷冷硬的城市,猛然产生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凝窒。 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车跳下,迅包围卡车侧面一幢高大的三层楼。为一名军官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颊刮的很光滑,露出一片密密麻麻青灰色的胡茬。紧贴颧骨的肌肉使整张面孔看去更加坚硬、粗犷,带有龙形标志的深黑色战斗服完美烘托出健硕强壮的体格。他朝前走了几步,低垂的目光冷冷瞟视着大约七、八米外大门紧闭的楼,举起右臂,重重挥下,口中厉声低喝:“给我把它砸开” 一威力十足的枪榴弹呼啸着,轰然撞屋门。水泥墙壁与全钢大门根本无法承受巨大的爆炸能量,它们瞬间四分五裂,飞散成无数细的渣块微末。不等硝烟与尘雾完全散尽,守候在临接墙壁两端的士兵们立刻蜂拥而入,原本平静的楼内院,顿时响起一片混嘈杂的尖叫与咒骂。 一个须皆白的老人,从楼里怒气冲冲地快步跑出,径直来到军官面前,怒不可遏地连声咆哮:们是谁?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我儿子是帝国第二军团的尉队官。我,我要控告你们,今天所做的事情,你们必将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军官对声色俱厉的老者根本熟视无睹。他分开双腿,背着手,稳稳站在楼前。尾随其后的士兵们迅冲进房间。这种粗鲁无礼的野蛮举动,立刻引来阵阵不满的斥责,进而转化为激烈的争吵。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哀求,孩子的哭喊,东西被砸烂的破碎裂音,重物被推倒的闷响。。。。。。几分钟后,屋子里突然传来几道粗暴的枪声,紧接着,所有混杂音如同被某只无形巨手强行捂住,陷入一片恐怖的死寂。足足过了近二十秒,才猛然爆出女xing特有的,尖锐程度过人类能够承受正常范围,撕心裂肺般的刺耳惨嚎。 老人面色骤然剧变,来不及多想,他连忙转身走向屋门敞开的房间。还未跨台阶,头顶已经传来窗户玻璃被砸碎的撞音。连带着木屑散的窗框,零碎的玻璃破片凌空坠下,“丁零当啷”掉落在地。与此同时,两名士兵从敞开的窗前将一件重物用力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弯弧,随即直线落下,在地面撞起一层尘灰。 那是一具尸体。 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名颈部中枪,年龄二十下的年轻男子。两七点六二毫米口径子弹准确钻透咽喉,炸开,留下两个酒盅大的深怖血洞。翻滚的弹头撕裂肌肉与韧带,将连接头部与肩膀的脖颈几乎炸断了一半。男子脸带着尚未完全消散的愤怒,双手紧纂成拳,表情怒张,身体肌肉僵硬。正是这种及其威胁力并且充满敌意的举动,给了士兵们充分的射击理由。 老人默默地望着毫无生气的尸体,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面。他俯下身子,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抱住死者的头,轻轻抚摸着那双至死也未能合拢的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残存力量,失去支撑地身体摇晃着摔倒,趴在还带有温度的死尸,被无数皱纹挤压成细缝隙的眼睛里,慢慢流淌出浑浊的泪水。 “抵抗者,格杀勿论” 军官冷漠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老人,抬起脚,跨过横拦在路面中央的尸体,走通往楼内部的台阶。 几分钟后,房间里所有的居住者,在乌黑冰冷的枪口押送下慢慢走了出来。男女比例大致对等,总数为二十多人。其中,除了四个岁数过五十以的老者,剩下的,均为年龄阶段从十六至三十不等的中、青年。另外,还有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至的家庭成员,则是一个还躺在襁褓之中,叼着塑胶奶嘴,瞪大双眼好奇打量着周围世界,尚未断奶的男婴。 “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趴在尸体旁边的老人勉强撑起身体,疲惫无力地悲声嘶喊:“我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杀死我的儿子?为什么” 军官脸没有一丝表情,冷漠到极点。他仿佛对近在咫尺的悲号充耳不闻,锐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匆忙往来于房屋内部与楼前院的士兵。 “搜!仔细的搜” 覆盖在地下室层的水泥盖板被挖开,十几只边角包着铁皮的沉重木箱从里面被搬出。撬开箱盖,一卷卷颜色淡灰,质感柔韧的硝皮,立刻出现在人们眼前。 人皮经过硝制,鞣挤,除去表面附带的脂肪与污垢,会变得非常光滑。它比普通动物毛皮更加牢固,弹xing极佳,适宜拉伸、绷紧之后作为细瓷或者玻璃制品的表面蒙层。尤其是带有刺青着彩的皮肤,还会在灯光照耀下显出一层漂亮的朦胧晕色。 威尔拉。菲尔普斯,也就是瘫坐在地的那个老人,是黑狱城中最大的人皮制品商。 他们从市场收购废墟工艺品进行翻新,蒙以特殊的人皮附层,转而以十数倍以的价钱卖出,从中赚取高额利润。按照举报者供述,菲尔普斯每年都要消耗数百名奴隶。他们专门挑选年轻、健康的壮奴,用添加了特殊药水的食物对其进行长达三个月的供养,提前在身体表面纹刺各种图案。经过一系列护理、清洗之后,将全身捆绑的奴隶送入高温汽室进行蒸烤,至全身血脉滚热,皮下脂肪与肌肉膨胀间隙最大的时候,开刀破皮。仅仅只需要不到三分钟,熟料技工便能取下一张完整的人皮。由于动作敏捷,浑身皮肤被剥净的奴隶还没有死亡。这个时候,旁边的辅助人员会在他们身赤裸的肌肉表面,撒满盐和各种调味品。在血水与体液的双重浸混下,融化的调料会在短时间内渗入肉块内部。再经过一系列晾晒、清洗、熏烤。。。。。。由于制作手续繁杂特别,口感与香味浓郁,这种被冠以“菲尔普斯”家族牌子的熏肉,在帝都很受欢迎。 整个取皮过程及其痛苦,辛辣的调料直接覆盖在失去皮肤保护的身体表面,更是刺激中枢神经以强烈的度来回收缩。一般情况下,直到两时候,奴隶才会被活活痛死。 除了人皮,从地下室当中抬出来的,还有经过初步洗晒,浑身下凝结着盐霜,带有暗红色辣椒碎末,已经干缩得只剩下原来三分之一大的数十具人尸腌肉。 “你不是一直在问我们为什么而来吗?” 军官走下台阶,冷冷地看着仍然紧抱死者头颅的老人,指了指摆在空地的人皮和腌肉,讥讽地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又是什么?” “他们是奴隶!他们全都是奴隶!” 老人怔了怔,旋即瞪圆双眼张口咆哮:“你们难道不明白什么是奴隶?他们只是用来消耗的工具和玩物。他们什么也不懂,我花钱买了他们,他们就是我的” 第三百四一节 仇怨 第三百四一节仇怨 这节是躲着老婆偷偷码的。很血腥,心理承受能力差者,最好不要看了 一片安静,没有人回答,只能听见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沉重呼吸。 “奴隶。。。。。。” 军官淡淡地摇了摇头,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他慢慢走到旁边抱着男婴,浑身颤抖的女人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婴儿光滑柔嫩的脸蛋,微笑着说:“奴隶的确不可能要求得到与平民相同的权利。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们都将成为奴隶” “你,你疯了” 老人双眼暴张,难以置信地连声惊怒道:“我,我是军属,是皇帝陛下颁昭认定的军属。我儿子是帝国第二军团。。。。。。” “帝国第二军团的尉队官” 军官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无讥讽地嘲笑道:“你显然还有搞清楚状况。皇帝已经死了,王宫里号施令的人,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蠢货。至于你们。。。。。。虽然没有实际的贵族封号,却占据着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享受的一切。现在,应该把它们全部交出,还给原来的主人。” “交给原来的主人?” 老人喃喃着,目光开始变得迷离。 他实在不明白军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对这些突然出现的帝都的外来军队没有一丝好感。这些人看去冷的像冰,硬的仿佛石头做成的雕塑。从最初的帝国官员大清洗直到现在,很多熟识的人都被抓进刑讯所。那些顶端架着机枪的武装卡车,不分昼夜往返于王宫和各条街道。城市里随时都能听到零星的枪声,从王宫大门左右两端竖立起来的木杆,一直通往城外。由于全城实行军管,没有人能够出去,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些挂着尸体的木头杆子究竟铺到了哪里?可是随着周围邻居的房门被不断砸开,一个个原本属于帝国中坚阶层的军属被押解车,很容易就能计算出在这场混究竟有多少人被抓。他们可能没有全部被杀,但谁也说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死。谁也不明白那位王宫的新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做事情似乎根本不考虑后果,也从不计较在外征战的近十万名原帝国士兵。野蛮、疯狂、暴力、残忍。。。。。。但是非常有效。至少,现在帝都里每一军属都将他归类于传说中嗜杀凶暴的魔神。他大概根本就不看重什么平民,单纯只是需要一个白骨累累的死亡城冢。如果我们这些人被全部杀光,最高兴的。。。。。。或许,会是那些拥挤在贫民窟,连饭都吃不的穷鬼奴隶? 等等。。。。。。奴隶? 忽然,老人浑浊的眼中闪烁出一点骤然凸现的精光。他猛地想起在曾经看到过,那些被抓的人当中,除了自己认识的朋,其余的。。。。。。似乎都是军属。 想要从外表判断奴隶和军属并不困难。 前者很黑,由于缺水,皮肤表面永远蒙着一层厚厚的污垢。衣衫破烂,大多数人都赤着脚。长时间营养不良,使他们看去比实际年龄更显苍老。无论在任何人面前,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缩手蜷脚的卑微形象。 绝大部分军属都穿着灰绿色的棉质军服。这种帝国统一配的免费服装,甚至连六岁孩子的型号都有缝制。除了这些,还有很多细节的部分可供参考。总而言之,奴隶和军属的区别很大,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是。。。。。。在那些被抓卡车的人群当中,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奴隶的影子。 尽管已经了年纪,但在这个问题老人绝对不会弄错。 想到这里,又看看被士兵们从地下室里翻出,堆放在院子里的人皮和腌肉,老人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轮胎碾压地面碎石的粗糙声响。刹车,熄火,很多人从车跳下的动静。。。。。。几分钟后,一群新的闯入者从炸开的大门里走进,团团围站在老人面前。 人,很多。 除了两名带队的士兵,剩下的。。。。。。都是衣衫褴褛的奴隶。 相比魁梧健壮的龙腾领士兵,他们显得尤为矮、瘦弱。正如老人先前所想那样,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穿鞋。这种属于人类正常服装之一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奢侈。每个人脚底都有厚厚一层硬茧,即便是踩在锋利的玻璃碎片,也无法造成任何划伤。天气已经变得寒冷,很多人身只披着一块薄薄的烂布,还有的人甚至也没有穿。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于这种简单粗陋,连最基本遮羞标准都无法达到的装束。 然而,所有奴隶手都握着各自不同的武顶端削尖的木棍、粗如胳膊的g子、废墟里随处可见的螺纹钢筋、用废铁片磨成的刀子。。。。。。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武装程度还不够,有些人已经弯腰捡起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心翼翼地捏在手里。 每一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熊熊烈焰,他们嘴唇抿得很紧,面颊被绷直的肌肉显示出口腔内部的牙齿被紧紧咬合在一起。长时间的饥饿,使他们眼窝深陷,凸显出过于宽大的颅骨。现在,一双双眼睛投射出如同黑色暗夜中徘徊,比腐狼还要更加热切,更加疯狂的幽幽寒光。它们像锐利的刀子,像紧咬皮肤丝毫不放的蚂蝗,在所有被枪口指对的军属身游走。瞪得红,眦裂得快要出血。 “不你们不能,不能这样做” 望着这些闯进自己家中的不之客,老人仿佛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骤变,挣扎着想要从地面站起,满面恐惧摇着头,朝站在旁边的军官连滚带爬猛扑过来。尚未冲近,已经被守候在附近的两名士兵赶,挥舞枪托重重砸下颌,将整个人打得仰面倒翻。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被围在院子中央的军属顿时爆出阵阵动。很多人神情激愤地想要冲出搀扶老人,然而从周围伸出,正指脑门或者胸口的突击步枪,立刻让他们明白过来在这种时候,老老实实闭嘴保持安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个站在人群中间,个头很高的中年男奴大步走前来。他的头剃得很短,颧骨很大,腰间围着一块破破烂烂,已经无法分辨出本来颜色的肮脏裹布。赤裸的身瘦骨嶙峋,显出一根根从深褐色皮肤下面凸起的肋排,右手握着一把绑有裹手的宽刃菜刀,左手紧握成拳,胳膊端还系着一条显然是用作区别身份的红色粗布飘带。 军官朝前走了几步,伸出手,微笑道:“按照领主阁下的命令,这里所有的一切,即刻起全部移交,由你们全权负责。” 神情激动的中年男奴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身体颤抖得厉害,翕张的嘴唇抽搐了半天,才出两个沙哑感激的音节:“。。。。。。谢谢!” “你们,你们怎么敢这样做” 突然,趴在地的老人猛然暴起,满头白像鬼一样根根竖直,张开双臂,如同暴怒的饿狮般猛扑过来。还未靠近,旁边冲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奴隶高高轮起手中的粗头g,朝着他的膝盖狠狠猛砸。顿时,惨叫混杂着骨头裂开的碎音,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前倾翻,再次摔倒。 老人脸到处沾满血迹,银白色的丝间密布着浓亮血珠。张开口,破烂的嘴唇下面,只剩下几颗零散半落的牙齿。他神情骇然地死盯着为的中年男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非常奇怪地闭嘴,面颊的肌肉混莫名地抽搐。似乎是在恐惧,又好像在仇视着什么。 军官对老人怪异的表现熟视无睹。他抬起右手,竖起细长的中、食二指,微曲着朝前指了指,守候在房屋和院子里的龙腾领士兵立刻收枪,整队,绕过站在院场中的军属囚犯,顺序走出被炸得破烂不堪的大门。 “别,别走。你们,你们不能走” 见状,老人如同疯了一般尖叫着,也不知道他究竟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个前扑,死死抱住军官正准备抬起的右脚,紧紧搂在怀中,嘴里含糊不清地狂嚎:要把我们交给他们。我们愿意跟你们走,我,我要去参见新皇陛下,我愿意效忠” 军官挣了挣,没能从老人怀里拔出腿。他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脸慢慢显出不太满意的表情。站在对面的中年男奴会意地点了点头,分开人群,大步走到惊恐万状的老人身前。飞起一脚,重重踢中下颌,未等四散飞溅的血花落地,又高高举起握在手里的宽刃菜刀,直接猛挥而下,将老人左手齐腕戕然砍断。 顿时,一股血泉从断口处狂喷出来,凄厉的惨嚎声久久回荡在院空。 军官依旧皱着眉,厌恶地看了一眼抱紧断臂,痛得在地面来回翻滚、惨叫的老人。弯下腰,用手指轻轻弹去沾在军靴表面的一点血滴。站起身,对脸充斥着亢奋与潮红的中年男奴示意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这些人可以任你们随意处置,抄家与搜捕行动也完全由你们负责。记住这是领主阁下对你们的信任。” 带着严肃而尊敬的表情,中年男奴重重点了点头。 当军官的身影从院大门消失的一刹那,簇拥在门口的近百名奴隶,顿时如同黑色潮水般涌进院。他们脸都带着如疯如魔的愤怒,抓住一个个站在院子里的军属,按在地面或者墙,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酣畅淋漓泄着淤积在胸中的复仇火焰。 几个奴隶将一名中年男子按在地,动作麻利且不失心地剥光身全部衣物,用锋利的刀子割开肚皮,从胃袋下方直接抓出滑腻的肠子,拽住,像放风筝一样拖出身体,远远拉过地面,将断口一头牢牢栓系在院中一棵胡桃树高处的枝桠。奴隶们松开手,注意力随之转移为如何分配那几件衣服,只留下腹部裂开破口,却没有当场致死的中年男子惨嚎着从地爬起,一边捡起被拖出的肠子,将它们重新塞回腹部,一边站在胡桃树下如同猴子一样狂跳着,拼命伸手想要从枝桠顶端够下自己的内脏。 一个女人被倒拖着压在草丛中间,五、六个男奴围着她,爆出说不清究竟是兴奋还是愤怒的呼喊。一个块头最大的家伙从后面抱住她被脱光的双腿,将粗大的ēngzi器对准狠狠猛戳。另外一个则抓住她的长,拎起头,用铁锤朝着嘴唇猛砸。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中,两排牙齿被硬生生地折断。确定女人嘴里再也没有什么阻碍,男奴扔下手里的铁锤,把肮脏黑臭的胯部贴她的脸,一边来回耸动,一边狂笑:“臭婊子,给老子乖乖的添。没有牙齿,我看你还怎么咬?” 军属当中唯一的一个女孩,被一群奴隶围堵到院子的角落。疯狂的吼声越来越大,透过人群的缝隙,可以看见女孩已经被浑身剥光,寒风吹得她瑟瑟抖。她一直在哭泣,一直在苦苦哀求,但是围观的奴隶们根本无动于衷,而是流着口水,用对付待宰羔羊般的眼神,贪婪地注视着这具稚嫩的身体。 一个手里拎着钢筋,面目狰狞的奴隶走前来。左手抓住女孩的头部朝后猛按,右手握紧钢筋尖端,对准女孩双腿中间狠狠进。女孩双眼立刻瞪直,密密麻麻的血丝疯狂占据着整个眼眶。虽然看不到奴隶的动作,她却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一根锐利的坚硬的棍状硬物正从自己gng门中钻进,捅穿肠子,扎破肝脏,顺序向,一直进入胃部、肺、食管。。。。。。最后,以眼睛能够捕捉到的正常视觉角度,从自己大张的嘴唇中央高高升起,在灰暗惨淡的天光照耀下,闪耀着一层黏糊浆滑的暗红。 院子里一片混。奴隶们仿佛现新鲜血肉的蚁群,疯狂往来于各个房间和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典雅美观的红木衣柜从楼里被搬出,旁边还堆积着绵软宽大的沙、精致的茶几,以及各种各样款式不同的豪华家具。几个奴隶争抢着填满松软棉花与绒里的被子,装在壁橱里的衣服已经被他们穿在身,勾勒着漂亮花纹的刺绣桌布被捆成包袱。从外表鼓鼓囊囊的块棱状凸起判断,里面应该是装着茶杯、餐盘,或者碗碟、刀叉之类的物件。 仓库与地下室的大门完全敞开,一袋袋麻布包装的面粉、大米被扛到外面,厨房里所有东西都没有剩下,包括油盐酱醋之类的调味品,连同摞放在木架的面包都被全部清出。饥饿的人们一边狂吞海嚼,一边以乎寻常的狂热四处搜寻各种财物。几个人站在屋子外面激烈地争吵着,听起来,似乎是对如何分配屋子里那块厚实漂亮的地毯。最后,他们将整块地毯分割成百个块,每人只能得到尚不能遮盖身体的一块残片,却是最完美,最公平,也最令人无话可说的分配方法。 老人的手腕的断口已经止住了血他用最简单的办法,抓起地面干燥的尘土,直接覆盖在伤口表面,再用衣服边角紧紧包裹。这种做法虽然很容易被细菌感染,可是相比因为流血过多当场死亡,却是保住xing命最为有效的手段。 他一直用恐惧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站在面前的中年男奴。 他认识这个人。 几个月前,老人从奴隶市场买回两个只有半岁左右的奴婴。当时,这个男人被关在旁边一只粗木笼子里。他一直在苦苦哀求自己不要那样做,一直跪在木笼里拼命磕头,希望自己放过他的一对双胞胎。为此,奴隶贩子恼怒地用烧红的铁钳直接烙身体,在其肩膀留下一片焦糊的黑印。 那对奴婴非常美味。洗剥干净之后,加足够的葱姜作料,放进奶酪和黄油,屉锅里蒸。老人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晚餐,家里每一个人都吃得非常满意。半岁大的婴儿肉质鲜嫩,容易消化,就连自己七岁大的孙女都吃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自己阻拦,她甚至还想把奴婴脑浆掏空后的头盖骨收起来做玩具。 报应。。。。。。居然来得这么快。 没有求饶,食子之仇,永远没有消除缓和的可能。 他冷冷地漠视着中年男奴,对方也用同样刻骨铭心的仇恨眼光看着他。 沾血的宽刃菜刀,一直拎在手里,却没有再次落下。 看得出,这个人很想杀了自己。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三百四二节 暴动 第三百四二节暴动 “我的儿子好吃吗?” 中年男奴的声音沙哑而怪异,听起来,似乎在哭,又好像在笑。 老人怨毒地看了他一眼,紧紧咬住残存的几颗牙齿,伴随着“吱吱嘎嘎”的摩擦声,低沉地咆哮:是我的权利。你们是奴隶,是奴隶————” 对于这隐晦的挑衅,中年男奴的回应仅仅只是平静地回望了一眼,目光随即转向旁边刚刚从院子角落里跑出,扛着被钢筋活活捅穿老人孙nv尸体的人群。抬起右手,朝着正在燃烧起火堆的方向指了指,狞笑着说:“你吃了我的儿子,我们也会啃光那个nv孩的骨头哈哈哈哈,很公平,不是吗?” 老人死死咬住下唇,睁大通红充血的双眼盯着对方。过了很久,才满面流泪地嘶声狂吼:“你们你们这些卑鄙肮脏的穷鬼、杂种、走狗————” “尽管骂吧!” 中年男奴强压下心头随时可能爆发的怒意,站直身子,望着被奴隶们用铁丝捆在墙角,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六、七名军属,森冷而凶狠地说:“骂一句,你身上的罪名就多一条。这不仅仅只关系到你一个人,每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家伙,都必须为他们曾经做出的一切付出代价。这是一场革/命。领主阁下赋予我们权力和自由,我们要从你们身上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革/命” 知道必死,老人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他狠狠吐出一口浓痰,颤声怒道:“一帮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废物,革/你/妈/个/bi/的命————” “你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人民————” 中年男奴的表情平静,声音却无比yin毒:“公审、批判,一样一样来,刑讯所会让你说出一切。隐瞒和欺骗只会让你和你的家人死得更惨。你从我们身上夺走多少,将十倍、百倍偿还回来。老杂种,我不会让你过得那么舒服。我们会轮流干你的老婆、nv儿,乃至所有家庭成员,再剥下她们的皮,腌干她们的让你们真正体验一下,被人做成玩具,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黑狱城上空飘着浓密烟雾,无数细小的黑烟灰被气流裹挟,无法控制自己,漫无目的四散飞。仿佛一群群盘旋在死尸头顶的乌鸦,偶尔会轻轻飘落在某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又会被突如其来的强风猛然托起,翻滚、旋转着迅速飘向灰沉沉的yin霾天际。 整个城市已经一片混空旷沉寂的大街,被无数奴隶占据着。他们手中拿着不同类型的武器,成群结队往来于军属居住的高宅院。很多人身上都扛着或者背着巨大沉重的包裹,还有些人直接拖拽着体积庞大的豪华家具在街道上狂奔。由于装的东西太多,不时有刀叉餐具或者杯盘碗盏之类的小物件从缝隙中落下,立刻引起站在街角的奴隶孩童阵阵欢呼和争抢。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并不知道这些jing致器具的实际价值,仅仅只是觉得表面柔和细腻的金属反光,才是勾起他们的真正兴趣所在。 与其说穷疯了的奴隶们是在抄家,不如说是赤的抢劫。 每一件东西他们都不会放过————桌椅板凳、nv人的胸衣和袜子、婴儿用过的片和nǎ至就连贴在墙壁上的发黄纸张,也会成为奴隶们眼中值得注意,带有巨大含金量的昂贵货很多人根本不经过所谓的分配,拉开壁橱,或者剥下军属以及尸体上的衣服,直接穿在自己身上。不考虑尺寸身长,也丝毫不顾及宽松或者紧绷,只有穿上才真正属于自己。即便是装进包裹背在肩上的东西,也会被其他毫无所获的奴隶为之眼红,引起新一轮的挣抢和混 储存在地下室和厨房里的所有食物都被清理一空。饿极的奴隶不顾一切疯狂吞咽着所有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面包、香肠、熏尚未吃完的剩菜、表面飘着白腻油花的冰冷残汤成袋的面粉被倾倒入菜盆和水池当中,加水,搅拌,即便是这种没有任何滋味儿,也谈不上什么口感的生面团,也被奴隶们当作果腹美餐争相大嚼。而那些年龄幼小的军属孩童,则被当场架在火上烘烤,不等全熟,守候在旁边如同饿鬼般的奴隶们已经蜂拥而上,各自撕下一块也不管生熟冷烫,全部塞入口中一阵咬。 穷人与富人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是从远古时代就一直存在的真理。 奴隶仇视军属,并不是因为他们残忍好杀。诚然,的确有一部分军属作恶多端,喜欢以活人为材料满足自己的各种y望。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做,人类心中仍然存在善良与温柔。可是,他们无法代表整个军人集团,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保护。黑狱城中的奴隶数量超过几十万,他们不会因为个别军属曾经表露出的善意,因而产生出足够温和的宽容态度。恰恰相反,他们只会记得高高在上富人们对自己的蔑视、凌辱、欺压,以及各种令人发指的迫害与残杀。当手中握有来自更高权力者给予的武器,获得合法自由身份,默许以暴力手段完成社会财富再分配的时候,所有人脑子里再也不可能存有丝毫所谓的爱与善,只有饿狼般的狰狞,野狐般的狡诈,地鼠般的贪婪 人,不再是人。 而是不折不扣的野兽。 街道上,随处可见被扔弃在yin沟里的人类内脏。其种类,大多是肠子和肺泡。由于食物短缺,废土世界很多地方都存在食人习俗。成百上千名军属被杀死,尸体与心、肾等部位大多被奴隶们搬回家腌制储存。如果换在平时,他们绝对不会扔掉任何一丝可吃的部位。然而现在的情况截然不同————被杀的人实在太多,从军属家中抄出的大米和面粉数量极其庞大,所有奴隶家中的火灶上都炖着一锅锅人相比容易清洗的尸与其它内脏器官,花费大量净水对肠管进行冲洗显然太不合算。 很多奴隶手中都拎着被砍下来的人头,他们揪住死者头发,用小刀子在表情僵硬的面部刻划出血与骨头。有的头盖骨已经被撬开,露出脑浆被挖取一空,只留下暗红血丝的淡黄凹形脑颅。还有些死者人头直接高悬在自己家头墙顶,尸体则被钢筋或者棍bāng从背后撑成各种奇怪形状。如同标本,又好像是旧时代“肯德ji”或者“麦当劳”广告上经常出现,浑身焦黄,无头,只剩下双翅双腿,被堆在盘子里摆成怪异姿势的胖 除了各种财物,军属妇nv也是奴隶们最感兴趣,相互挣抢的战利品。人类对于美的感受,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己的实际生活环境。面黄肌瘦的nv奴完全符合旧时代的“骨感”标准,饥饿的男奴们却对她们实在无法产生更多的y望。只有在彻底吃饱,拥有足够体力的时候,奴隶们的眼睛也随之盯住军属妇nv胸口大装硕的ru房,浑圆的屁股,充满赘的粗腰。换在旧时代,这样的身体特征与“美nv”这个词丝毫没有任何联系。但它们却象征着能够吃饱穿暖的幸福生活。小巧玲珑的细腰也许会在几年以后成为奴隶心目中的美人。现在,越是壮腰的妇,基本上都要被所有男奴们轮流干上一遍。 抢劫、强jiān、杀人、虐尸这些充满罪恶的词汇,在“人民革命”的旗帜下被富裕新的,合法的身份。所有一切都成为了正义,到处都能看见左臂上绑着红飘带的奴隶。每一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声嘶力竭拼命喊叫,每一个人脸上都显露出被激动与亢奋扭曲的表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手持棍bāng,胸前佩有“奴隶纠查队”白徽章的青、壮年男子。他们押解着一队队被绳索捆绑住的军属,朝王宫方向缓缓移动。不时有某个胖的男人从队伍里被揪出,当街割喉,放血,开膛破肚,分也有某个颇有姿的nv人被抓住头发强行拖到路边,面露垂涎的奴隶们顿时一拥而上,阵阵轰笑爆发出来,淹没了凄厉绝望的惨叫当一切恢复平静望获得满足的人群渐渐消散,街角巷口的yin暗角落里,只剩下一具浑身/赤/luo,表面被满无数粘稠jing液,腹部高高隆起,双腿被高高撕裂成可怕“v”字,双眼死死瞪着天空的僵硬nv尸。 街口,停驻着一辆辆装甲卡车。 城内的各个制高点,架着机枪。 王宫前,金属三角桩与铁丝网相互捆绑。背后,沙袋堆成的垒墙中间透出双联装旋转机炮的恐怖身影。旁边,游走环侍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龙腾领士兵。他们冷眼旁观着这场被冠以“正义”的暴动,没有人说话,警惕军属集团可能发动反击与大规模伤亡事件的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奴隶们的动向。 枪,不仅仅只能指向敌人。朋友,也可能转变成对手。 从隐月城紧急调遣的行政官员已经抵达,他们以惊人的效率,在黑狱城中建立起与龙腾领完全相同的阶梯式管理委员会。分区、街道、小巷由高至低的分层管理机构迅速开始运作。政治嗅觉最为灵敏,头脑反应最快,也是最先一批的奴隶效忠者,成为管理委员会下属的各级办事人员。纠查队、资产清点小组、革命卫队以红飘带为身份标志,奴隶群体立刻分离出最初步的,也是模糊概念化的官员与平民阶层。 并不是所有军属都被杀光,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被隔离审查,由奴隶对其进行审讯。叛组织、潜藏的财物、罪案涉及正如林翔所说过的那样:“暂且不论他们是否真的有罪,想要得到奴隶毫无保留的绝对支持,就必须让他们首先拥有一个不死不休的对手。如果帝国军人集团尚且达不到这个标准,那么就从活人身上挖掘出更多我们需要的东西,制造出足以令所有奴隶燃烧起熊熊复仇烈焰的罪恶————” 不管有罪或者无罪,所有军属都是罪犯。有钱即是犯罪,无关正义或者道德。即便是穷人心目中的大慈善家,只要身属这个阶层,就是被批斗、审讯、残杀的对象。 金银类贵重金属、机械、重工产品这些物资从一个个军属家中被艘出,集中在各个街口,装上卡车,由龙腾领士兵押解,运进王宫。 革命,必须让奴隶们得到真实存在的利益。然而却不能一次给予他们太多。扔给饥饿的狗一根骨头,它会感激流泪,会摇着尾巴iǎn你的手,会为了得到另外一根骨头在你的命令下嘶咬拼杀。但只要真正让它尝到的滋味儿,哪怕只有一根丝,拇指大的那么一小块,它对骨头便再也没有什么兴趣。 习惯吃的狗,不会花费力气去啃什么干瘪寡味的骨头。如果从你手里再也得不到丰厚奖赏,锋利的森森白牙,很快就会狠狠咬在你的身上。 它们是天生的贱种。要打,要骂,适当的时候还要宰掉几只作为震慑,感受到死亡威胁,才会真正认可你这个主人。 第一批从奴隶当中挑选出来的预备役部队共有两万人。全部都是体格高大的中、青年男子。他们已经进驻原本属于帝国军的军营开始训练,营养充足的伙食可以提供充沛的体力,加上帝都军械仓库当中储备着数量庞大的单兵武器,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能开上前线或者进驻其它城市,像水一样淹没整个帝国。 第二批和第三批的预备兵挑选工作正在进行。按照林翔的命令,黑狱城中的壮年奴隶,至少要编成五至七个两万人规模的步兵师。以帝都储备的强化剂为基础,所有预备兵都将接受改造,注后的士兵死亡率大概为百分之五十。尽管如此,实际投入战斗并且最终能够存活下来的奴隶士兵,预计不会超过三万。也只有这些经历战火考验,依靠军功获得高等级市民的奴隶,才能真正得到认可,成为林翔血液改造的核心集团一部分。 街头,到处都是血。 墙壁上,涂抹着大片已经变黑的污渍。表面干硬凸起的块状颗粒,显然是人类身上被粉碎的各种组织器官。 面目狰狞的奴隶们挥舞皮鞭和棍bāng,狠狠ou打着排列在队伍当中蹒跚而行的军属。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兴奋与快乐。真正当家作主的感觉比什么都好,一夜之间翻身,似乎是在做梦,却实际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子就是吃你的啃你的骨,穿你的衣服,干你的nv人。把所有属于你的东西,全部搬回家。记住,老子是革命者,这是一场革命————” 一个正从街边角落里走出,正提起被jing液浸湿裤子的奴隶纠查队员,冲着队伍里一个双手被捆绑的老人后背狠狠踢了一脚,咧开大嘴狂声怒骂。 这种粗鲁野蛮的举动,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阵阵轰笑。 老人转过身,艰难地抬起满是血污的头,凶狠冷厉地死死盯着站在身后的男奴,咬牙切齿狞声狠语:“你们这些该死的贱种等着吧!我儿子会回来的,帝国军团总有一天会打回来。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必将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淡淡的阳光,将巨大的王宫在地面上照出一片越来越长的黑影,盖住了每一个在宫墙内部活动的人类。 刘宇晨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半杯喝剩的红酒慢慢摇晃。从黑眼眸深处透出来的目光逐渐抬高,越过办公桌,默默注视着站在高大落地窗前的林翔身上。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英俊、光滑。绽露的微笑,仍然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声音既然温柔如水,充满男特有的磁与魅力。 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足以令人仰望。 他拥有的财富越来越多,令人羡慕。 可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感觉,却越来越陌生 “是不是觉得很失望?我,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形象。” 没有回头,林翔依然凝神注视着远处的火焰和烟雾。 刘宇晨没有回答,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这种时候,沉默即承认。 “世界在变,我们也在变。不是被疯狂把我们撕个粉碎,就是我们以更加疯狂的力量去摧毁一切。”a!~! 第三百四三节 陷局 林翔的话,似乎是在为自己辨解,又好似哲人在揭示某种高深莫测的真理。 刘宇晨摇了摇头,轻轻叹息:“。。。。。。死人,实在太多了。还不到两天,城内被杀的军属已经超过三万。至少有同样多的人在争斗中致残,即便是那些无辜的孩子也未能幸免。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可是。。。。。。他们,终究也是人类。” “如果不这样做,如果我站在军属一边,死的人会更多” 注视着脚下如蚁群般密集攒动的人流,林翔脸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与悲哀。 “我能够理解。” 刘宇晨目光阴沉地点了点头,充满不甘地叹息:“可是。。。。。。就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两者,真的不能兼顾?” 林翔望朝窗外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他微不可察地皱着眉,喃喃着:“我说过。。。。。。一千万和一百万之间,没有可比性。” “只有死亡才能作为一切的终结?难道,就不能采取更加温和,不要那么过激的融合方式吗?” 刘宇晨眼睛里满是迷茫。从旧时代到医生联合协会内部的分裂,他已经看过无数桩残酷至极的虐杀与死亡。他能够理解因为利益产生的战争,却无法接受由此产生堆积如山的万千尸体。这并非是天性悲悯或者仁慈,仅仅只是因为职业习惯造成的惯性思维。 他终究是个医生。 林翔陷入沉默。过了很久,终于缓缓地摇了摇头,低沉地说:“。。。。。。不能。他们不死,被杀的。。。。。。只会是我们。” “世界一片荒芜,阶级却已经出现。从远古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很容易因为各自占据物质数量多少产生不可调和的纠纷。想要获得绝大多数人的支持,就必须分给他们足够多的资源,让他们真正体会到拥有梦寐以求一切的满足感。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暴力,死亡与流血在任何地方都随处可见。我不是圣人,也没有理由放过那些曾经对我们抱有敌意的对手。让奴隶出面,烧光、杀光、抢光,让他们偿还已经作出的罪恶。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必须对他们进行最严厉的审判” 后两个字,冰冷无比,充满狂暴与愤怒。 刘宇晨紧扣住互相纠缠的十指,眼眸深处同时流露出犹豫和理解的目光。他抬起头,望着林翔背朝自己的身影,用难以名状韵律的声音问:“除了刚刚所说的这些。。。。。。还有没有,有没有什么更加充分的理由?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放过那些老人和孩子?” 慢慢转过身,林翔平静地回望了他一眼,瞳孔深处闪烁的光彩充满善意。其中,也隐隐能够分辨出果决和不可置疑的坚定。 “按照旧时代的地域标准,我们脚下所踩的这块土地,叫做亚洲。如果在洲域前面再加国家界限,那么从最北方的奥特城直到这里,都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这片土地孕育的人类,从来都是黄皮肤黑眼睛。那些被抓的帝国军属不是黑人就是白人,他们不属于这里。除了死。。。。。。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法。” “那不是他们的错” 刘宇晨的声音有些沙哑:“骷髅骑士团制造了废土世界第一批人类复制品。他们并不是主动来到这里,他们甚至对自己过去一无所知。” 默默地看着站在对面的朋,林翔黑宝石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光。 他能够理解刘宇晨的心。 这个世界并非每一个人都是冷酷嗜杀的野兽,也有像年轻医生一样抱有善良与温情的人类。他们想要变得冷漠以适应残酷的废土,同时也在良心与现实之间挣扎、煎熬。也正因为有这些人的存在,世界才显得不那么黑暗。 然而,林翔很清楚有些东西,只能针对自己认可的特殊群体才能释放出来。密布在天空中厚厚的辐射云一天没有散尽,就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永远不可能被太阳光线所照耀。 “帝说过:父亲犯下的罪孽,必须由儿子甚至后代进行赎还。我凭什么要比帝还要仁慈?还是那句话他们,不是我们的人。” 过身,望着从地平线阴沉天幕表面慢慢露出的金黄色缝隙,林翔脸满是宁定和淡漠。如同一尊钢铁铸就的威严雕像。 。。。。。。 墨绿色的军帐入口敞开着,透过斜射的光线,能够清楚看到帐篷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桌。十余名身穿帝国制式作战服的军官围坐在四周,中间首座结实粗糙的原木椅,则是身材高大、魁梧,如同传说中巨人般存在的王彪。 米斯特洛夫中校仰着头,背起双手,如同旗杆一样笔直地站在木桌右侧略微靠后的位置。除了他,今天的所有与会者全部都拥有准将以的军衔。自然,不可能像平常那样给他一个足够舒服的座位。 帝国军与龙腾领之间的僵持仍在继续。也许是厌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对峙,王彪终于同意了米斯特洛夫的绝大部分要求,答应在保持帝国各军团编制完整的情况下,给予对方足够的物质和军事援助,使其在指定区域内拥有独立行动权。同时,以雇佣兵形式存在,成为龙腾领的附庸武装集团。 米斯特洛夫是一个非常精明的谈判对手。他看得出来王彪这个素以勇猛著称的军团主官根本不愿意接受自己提出的各项条款。他的态度非常勉强,如果不是因为外来压力导致,绝不可能得到今天这种结果。至于压力来源。。。。。。应该是那位神秘的龙腾领主。至于他为什么愿意让出足够的好处给予帝国军方。。。。。。很可能是周边地区其它势力觊觎,或者内部动荡所造成。 除了帝都,帝国各军团与国内其它城市的通讯仍然保持畅通。进驻城市的龙腾领部队并没有对军属人员进行监禁或者武装控制。这种情况使各大军团骚动的情绪略微有所平复。此刻,王彪愿意接受条款的消息,也使得帝国军层看到了龙腾领对自己的态度转换。顺理成章,当米斯特洛夫带回谈判记录,声称龙腾领方面需要进行更高级别接触,就相关重要问题展开深入探讨要求的时候,帝国军也应允派出了包括第三、第五军团长,以及另外十二位副职主官在内的谈判代表团。 这是一次利益纠纷。涉及方面不仅仅只是单纯层面的龙腾领与帝国军。资源总量与各军团分配份额之间的具体数量都需要进行商讨,谁也不会放过从中争取到蛋糕分量的机会。 王彪脸一直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开心、酣畅淋漓。 不过,这种在神经牵引下的强烈肌肉运动,使得那条贯穿整个面部的伤疤彻底扭曲,看起来越发显得丑陋,感觉不到应有的善与温和,更像是一头看见鲜美肉食垂涎欲滴,狂吞口水的饿龙。 从走进帐篷直到现在,米斯特洛夫心理总有种非常强烈的危机感。 他从未见过王彪脸出现这种怪异表情。令人心颤、恐惧,却不知道具体威胁究竟来源于何处? 感觉。。。。。。自己似乎正一步步走进精心策划好的陷阱。 米斯特洛夫一向都很相信自己的判断皇帝死了,龙腾领想要并吞帝国。这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是,那个年轻领主必须首先解决帝国军人集团带来的一系列问题。这可不是几万或者十几万人,而是足足高达百万的庞大利益群体。也许,他能够通过各种巧妙手段对其进行削弱或者同化。但那需要时间和数量庞大的资源。如果他足够聪明,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消化整个帝国,最好的办法,就是与军人集团全面合作。 想到这里,米斯特洛夫因为紧张而抿在一起的嘴唇,终于慢慢绽开一条弯曲柔和的缝隙。腰挺得更直,望朝王彪的目光也产生出一丝嘲弄与鄙视。 他看不起纯粹的武人,那不过是只会服从命令,没有丝毫智慧的肌肉骨胳组合体。说穿了,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逼。 他忘记了一点非常关键的东西龙腾领消化帝国最好的方法,的确是与军人集团全面合作。但是,最好。。。。。。并不代表着唯一。 王彪面前像往常一样摆着装满白酒的军用茶缸。他喝得很慢,不时从衣口袋里摸出几颗炒过的黄豆塞进嘴里,嚼得“嘎蹦”脆响。 这种无礼的举动从一开始就激怒了所有与会者。分列木桌两边的帝国军官们面色阴沉,纷纷低声交换着彼此意见。帐篷里的气氛变得阴暗而压抑,看得出,他们都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蕴淤在胸中的怒火却越来越强烈,已经趋于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 谁也没有起身离开龙腾领军队控制了帝都,也就掌握着绝大部分后勤供应资源。在没有彻底摊牌的情况下,帝国各军团谁也不想率先撕破脸皮。也许,这仅仅只是谈判对手故意触怒自己,以便在口舌交锋过程中占据风的卑鄙手段呢? 见状,米斯特洛夫前几走,走到坐在左侧首位的第三军团长旁边,俯下身子,凑近对方耳畔轻声低语。片刻,重新站直身体,转向坐在木桌尽头的王彪,认真地说:“阁下,已经超过议定时间六分钟,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王彪抬起头,微眯的眼睛里释放出一丝奇异莫名的光。他飞快扫视着分坐在两边的帝国军官,感受着从每一个人身散发出来的变异气息,笑了笑,把手中最后两粒黄豆扔进嘴里,嚼着,点了点头。 米斯特洛夫快步走前来,拉开公文包,从中取出一份整齐装订的文件递放在桌面,恭敬地说:“这是我们此前商定过的各项条款,请过目。” 伸出手,慢慢翻开文件扉页,王彪认真仔细地看着每一个黑色的印数文字。也许是觉得枯燥的协议内容过于无聊,他从腰间摸出一把口径粗大的“蟒蛇”手枪,将手指套进扳机圈环中灵活旋转着。 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语言的争吵或者纠纷。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桌面翻开的文件,握枪的右手却突然抬高,平平指对着坐在旁边的一名帝国军团长,重重扣动扳机。 “砰” 野蛮粗暴的枪声震耳欲聋,呛鼻的硝烟掩盖酒精气味成为弥漫在帐篷之内的唯一存在1。所有人都惊愕地将目光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望着整个脑袋被完全炸开的军团长抬高双手,在半空中无助地摸索了几秒钟,作出各种奇怪且毫无意义的动作。最后,终于丧失知觉,无力地瘫靠在椅背。 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以至于死者和坐在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当进化等级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寄生士的反应明显高于子弹飞行速度。然而,这种情况并不绝对,而是综合距离、时间、开枪者动作,以及被命中者本人当时的思维状况、情绪等一系列因素产生各不相同的结果。 尽管彼此心理都明白龙腾领和帝国军之间不存在真正意义的合作,但是谁也没有预料王彪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手。而且,瞄准的目标还是所有与会者当中实力最强的军团长。 “是阴谋” “他想杀光我们” “快走!我们受骗了,被欺骗了” 片刻死寂,瞬间被密密麻麻嘈杂混乱的叫嚷、尖叫彻底取代。军官们咒骂着,怒斥着,以最快的速度从椅起,摸出各自身的武器。所有人都在躁动,拼命地叫喊着,互相推挤。拔枪指对的目标,不约而同锁定坐在首位的王彪。 王彪脸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挂着隐约诡异的微笑。不等军官们开枪,他猛然大喝一声,浑身下每根肌肉都象蚯蚓般剧烈蠕动着,被战斗服覆盖住的肌肉瞬间膨胀出整整一圈。双手高举,带着不可抗拒的强烈威势重重砸落桌面,厚达五、六公分的硬木面板立刻扭曲,翻折成数块九十度的断层。力量延伸之下,平整的木块以波状形态分朝四面八方轰然碎开。无形震波以王彪的双拳落点为中心扩散,纷飞乱散成无数大小不等的木片碎屑。距离最近的几名帝国军官被活活震飞,锋利的木刺倒插钻进脆弱的皮肉,将整个人体扎得如同形状古怪的刺猬。 “哈哈哈哈” 王彪狞笑着,反手抽出藏在椅子背后的巨大钢斧,灵活地挽了个转花,双手握紧斧柄,照准已经扑到面前的一名帝国副军团长迎头劈下。斧刃亮起的金属光泽瞬间已被血肉掩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拥有四星寄生士力量的军官尤不自信地看着从肩膀斜劈直下的巨大伤口,喷出一口夹杂着血肉黏浆的血,瞪大双眼缓缓歪倒。 “杀光他们,不要放过一个!哈哈哈哈” 如雷鸣般的狞笑在帐篷里来回震荡,动作敏捷的王彪如电般从空中掠过,飞舞的钢斧将另外一名军官头颅齐颈斩下。断头带着四散喷涌的鲜血在空中横飞,被韧度良好的篷布挡回,掉落。 数十道强烈的异能气息从帐幕背后传来,五星、六星。。。。。。甚至能够感受到七星乃至八星的高阶变异个体。站在帐内的帝国军官脸色骤然剧变,他们不约而同放弃对王彪的围攻,掉转方向朝帐外猛冲。 显然,这是一个陷阱。 从一开始,龙腾领根本就没有想过进行什么所谓的谈判。一切安排仅仅只是为了狙杀帝国军高层。王彪也没有考虑过将所有帝国军团长全部诱入瓮中,但是不管怎么样,多骗来一个帝国将军,自己手下士兵在战场的生还率就可能高一些。正如同林翔曾经说过的那句话“这个世界自然进化的寄生士机率很低,杀一个,就少一个。” 远处,炮兵阵地已经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帝国军营地方向爆炸开来的密集炮弹,使人们感觉如同在经历一场强烈地震。 战车部队已经全部出动,预先埋伏的步兵像潮水一样冲出。 米斯特洛夫半跪在地面,脸色死一样苍白。 所有高级军官全都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第三军团长至死也没有双眼闭合的头颅,就滚落在自己脚下。 什么要欺骗我?” 望着地面越来越近的王彪黑影,米斯特洛夫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绝望地问。 “因为你们必须死”王彪的回答异常简洁、干脆。 第三百四四节 栽赃 “你们。。。。。。你们不可能得到整个帝国” 米斯特洛夫像疯了一样连声惨嚎:“你们,你们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后悔?” 王彪单手举起钢斧,滴血的刃锋斜斜架对方肩膀。贴着皮肤,米斯特洛夫能够清晰感受到死亡临近,还有从半圆形刃口表面传来的冰冷。 “杀光所有反对者,活下来的人,都会拥护我们。这与阴谋诡计无关,要怪,就怪你们太蠢,太贪婪” 口唇中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瞬间,握在王彪手中的钢斧也开始划动。割裂皮肤,切开肌肉,断开喉管。。。。。。米斯特洛夫只觉得身体里越来越空,大股液体无法控制地朝着外面喷涌。越来越冷,越来越安静,听不见,也看不见,一切归于死寂、黑暗。 。。。。。。 如果从太空俯瞰,龙腾领和黑狱帝国的外观地图形状,前者如同一条狭长弯曲的虾,后者则是一条肥胖滚圆,体积庞大的鲨鱼。人类战争的胜负结局永远无法用生物理论进行判别。壮硕的胖头鱼恐怕做梦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小虾米啃食一空。尽管前者没有那么大的肚子,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吞入腹中的庞大食物,但后者对它而言,的确是一块很肥的肉。 “捍卫自由与权利,我们是拥有合法身份的公民,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奴隶” “杀光那些该死的帝国军人,从他们手中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所有财富” “伟大的领主万岁!无产阶级万岁!自由人民万岁!” 个帝都已经变成一锅沸腾的开水,群情激涌的奴隶则是在热能量催促下疯狂冒升的无数沫。升腾,炸裂,扩散。。。。。。单调的程序枯燥乏味,久被压抑的人们却乐此不彼。抄家,审判,虐杀。。。。。。所有军属住宅全部都被搬空,不计其数的各种财物分流归入奴隶家庭,城外刑场堆满了经过简单审讯被判有罪的死尸。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罪犯”都会被杀。如果被判有罪的对象很漂亮,拥有足够吸引目光的资本,就很可能被冠以“劳动改造”的前提下免于一死,从而成为某个握有权力奴者的私人宠物。 奴隶们喜欢革命。他们在这种近乎于破坏的混乱状态下,为自己争取到足够丰厚的利益。不需要苦口婆心的教导,他们无师自通就能学会如何利用权术占有更多资源。漂亮的军属小姐、太太们令人垂涎,年轻英俊的军属青年男子,也成为女性奴隶争相抢夺的目标。当原始欲望得到满足,紧张身体彻底松弛过后,猎奇与攀比心理也就促使他们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对待所谓的“敌人”。 剥皮、活烤、煎食活人。。。。。。曾经被军属用于虐待奴隶们的种种酷刑,被逐一反向实施。奴隶眼中再也没有对死亡以及权力的畏惧,他们眼睛里释放出残忍的凌虐快感和空前满足。当家作主的感觉真他妈的爽,穷鬼要翻身,世界要变天,老子就是要住有钱人的豪华大宅,睡珠光宝气的贵妇,吃珍贵无比的奶酪鸡蛋,光着黑粗烂臭的脚丫子,踩烂柔软洁净的丝绒床单。 用奴隶对付军属,用一部分苦大仇深者领导绝大多数人。这就是林翔的计划。 每天,林翔都会站在王宫最高的塔楼顶端,冷眼漠视脚下如同蝼蚁般混乱纷闹的人群。 他赋予了那些奴隶领导者足够的权力。 而他们,也正按照自己预料中的方式,渐渐走进预设的圈套深处。 丰美的食物,令人眼花缭乱的财物,姿色出众的军属女性。。。。。。色心、权欲、财富,交相混乱之下,原本仅仅只为了复仇的奴隶领导者很快丧失本心,迅速变换成新的统治阶层。 这些人的变化速度之快简直令人难以想象根据葛利菲兹监控的相关情报显示,“革命”开始后的第八天,从黑狱城中精心挑选而出,由十二名仇恨程度最深奴隶组成的“临时革命委员会”成员已经全部腐化。 他们对王宫派出的龙腾领监管士兵阳奉阴违: 把军属家中抄搜得到,原本应该运送到王宫,由财政部接收的贵重金属及管制货币据为己有。 利用职权,将原本应该被判决执行处死的军属囚犯纳为私妾。同时振振有词“罪人的女眷,本来就是人民的公共财产。” 收受贿赂,包庇纳藏罪大恶极的军属。隐瞒漏报军属暗藏的管制武器,私下以个人名义发放财物,涉及金额足足多达十六万骷髅元。尤其严重的是,他们以搜取到的强化药剂,对心腹和亲信暗中进行改造,编组忠于个人的私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翔是在很难想象罗列在报告单这一桩桩,一条条,竟然全部都是老实巴交的奴隶所为。要知道,仅仅在一个多星期以前,“临时革命委员会”里的这些位者,还是一个个混迹于阴暗地下管道之中,每天只为了一只老鼠甚至一只蟑螂而挣斗,随时可能被冻死、饿死的社会最底层人员。 所有地球生物当中,人类是最善于模仿学习的智慧种群。在品尝到权力美味的同时,“临时革命委员会”的核心人员丝毫没有想要将自己得到的利益扩散、波及到曾经同为受难者的同类身。而是以隐瞒、欺骗等形式,将所有资源归于自己。他们对于林翔的感激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更高权力的渴求,以及随时可能剥夺自己受益的恐惧。他们已经不再是奴隶,而是取代军属集团成为新统治阶层的特权人物。他们不想交出,也根本不可能交出已经占据的部分。 革命,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名词。 其真实意义,是砸烂一切,摧毁一切,杀死杀光所有掌权者,自己取而代之,用更加残酷,更加名义化,更加好听的借口,压榨那些曾经帮助自己,将自己高高推革命王者宝座的普通民众。 在塔楼顶端,望着远处街道那几个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宣传所谓“革命理论”的委员会成员,林翔紧抿的嘴唇边角,露出一丝带有明显嘲讽意味的微笑。 “该做的都做了。人,的确是这个世界最肮脏的动物。。。。。。现在,是到了收网的时候。清算?革命?哈哈哈哈。。。。。。给得越多,就越贪婪。既然你们永远也不会满足,那就只能亲身体验一下死亡的滋味儿” 。。。。。。 费勒一直都认为从熟睡的甜梦中被叫醒,是一件非常残酷,极其令人愤怒的事情。 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卧室。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超过百平米的大房间。墙壁悬挂着漂亮的手工绒毯,以及从废墟里翻找出来,明显带有旧时代痕迹的油画。翻新过的实木家具看去显得非常华贵,镶嵌着金属包皮的边角闪烁出诱人光泽。壁炉里燃烧着通体遍红的炭火,将整个房间烘烤成暖融融的温室。即便只穿着薄薄的单衣,体表皮肤仍然会渗出一层细小的微汗。 摆在床头柜的旧式座钟,指针刚刚走过清晨六点。按照地球自转规律和冬季昼夜差别,窗外天色只露出朦胧的微光,弥漫在大地的寒冷丝毫没有散去,绻缩在被窝里继续甜美的迷梦,是任何人都难以放弃的享受。 没有任何预兆,厚厚的包铜皮房门从外面被重重撞开,碎裂的木屑与门框零件散得到处都是,零乱掉落在柔软厚实的地毯表面,显得突兀、戗眼。 察觉到有人冲进房间的一刹那,费勒正骑在一名浑身赤裸的美貌少女身,龇牙咧嘴拼命做着抽插运动。他的呼吸沉重,动作粗鲁,被按翻在床的女人一边喘息,一边呻吟着苦苦哀求。这种柔弱无力的抗拒,立刻引起费勒身体最原始的反应。他瞪圆双眼,几把撕开女人身的薄薄的纱质睡衣,然后凶猛地撞进去来回乱捅。耸动着肩膀,喘息咆哮,充血的生殖器在摩擦过程中产生强烈快感,足以令人发疯,变成嗜血食肉的野兽。 冲进房间的来人速度极快,未等费勒有所反应,一枝装满子弹的k突击步枪,已经牢牢指他热汗淋漓的背心。冰冷坚硬的枪口立刻产生出完美的威胁效果费勒身下那根膨胀直径足足超过五公分,正在少女阴道中深插狠捅的生殖器,如同被尖针戳开破口的气球,瞬间萎缩。 身体的热度在迅速消失,剧烈收缩的肌肉散发出酸痛。狠狠咬了咬牙,双眼通红的费勒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身,充斥在脸的愤恨狂怒早已无影无踪,即刻转变成带有微笑和些许惊讶的憨厚表情。 这才是他的本像一个年纪下,饱经风霜,额头眼角布满皱纹,皮肤粗糙,外观忠厚老实,唯唯诺诺的奴隶。 确切地说,这应该是八天以前的费勒。至于现在。。。。。。他身穿着质地光滑柔软的丝棉睡袍,身喷着昂贵的男士香水,经过清洗的头发散发出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床头柜的银制餐盘里,还残留着没有吃完的几片牛腰烤肉。至于躺在床裹住被子瑟瑟发抖,年龄足以做他孙辈的那个漂亮女孩,才是这间豪华大宅的真正主人。只不过,她的父亲和爷爷早在几天前就被费勒用斧子砍掉脑袋,尸体还悬挂在外面大门横梁腐烂。其余家庭女性成员则被分给费勒的男性亲属。他们非常喜欢这些养尊处优的女人,帝国军属相当于贵族,把一具具高贵的身体按在床狠操,这是所有奴隶都梦寐以求的愿望。 “诺威尔。费勒?” 闯进房间的来人共有四个,都是全副武装,胸口佩有黑色团龙标志的龙腾领士兵。为首一名肩扛少尉衔章的军官走前来,用端在手里的突击步枪点了点费勒后腰,从口唇中间冷冷吐出他的全名。 茫然地点了点头,费勒下意识地抓起担在床架的毛呢大衣迅速穿。尽管对方态度冷漠无礼,但他却丝毫没有想要愤怒咆哮的念头。 他记得很清楚天前,正是这些龙腾领军人让自己彻底摆脱奴隶身份,成为“临时革命委员会”的会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再也不是任人呼来斥去的奴隶费勒,而是被无数军属用畏惧惊恐目光注视,能够肆意享受美酒美食,拥眠任何女人的费勒老爷。 “根据审讯署获取的举报材料,你犯有收受贿赂、强行占有公共资产、贪污资源以及杀害无辜待讯者等多项罪名。按照龙腾领《临时刑法》第十六章二百七十八条,你可以在接受刑讯过程中自诉,最高时限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少尉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无讥讽地抬高枪口,淡淡地说:“走!尊敬的费勒老爷” “不!你们不能这样” 费勒面色骤然剧变。他很清楚刑讯所是什么地方,也明白从军官口中说出的诸项罪名指控并非没有根据的攀诬。人,都有私心。按照规定,从军属家中抄出的贵重金属和通用货币,必须尽数缴。但自己家中后院的地下室,却堆满了做工精美的银盘、金制首饰、以及一捆捆面额不一的骷髅钞票。这些东西都是军属从奴隶身刮取的膏脂,装进我的个人仓库,可以说是物归原主。 费勒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老子辛辛苦苦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呼来斥去。现在,终于轮到扬眉吐气的时候。一切都是我的,凭什么要缴?革命,就是要让奴隶和穷人翻身当家作主。我就是旗帜鲜明的革命者,这可是领主大人亲口说过的话。 少尉丝毫没有想要与费勒争辩的耐心。他略微皱了皱眉,平端突击步枪,瞄准费勒左肩关节用力扣动扳机。猝不及防的费勒被巨大子弹惯性朝后一带,惨叫着,整个人侧仰倒飞反躺在地板,额头重重撞在包有铜质边角的大床栏杆,顿时血流如注。 “带他,走” 少尉的命令简洁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几名士兵立刻拽起费勒的胳膊,根本不顾扯动伤口带起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在绝望无比的惨嚎哀求声中,倒拖着他飞快穿过长廊,走下楼梯。只留下绻缩在床满面惊恐的少女瑟瑟发抖,不知所措地望着被鲜血浸透的地毯,被拖出一条长长的暗黑湿痕。 。。。。。。 “临时革命委员会”已经被彻底取缔,包括费勒在内的所有核心成员全部被抓。这种完全在暗中进行,没有政治斗争经验外人很难分辨其中究竟的计划,在黑狱城数十万奴隶当中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相比某人生或者死,普通民众更关心的,仅仅只是每天分配给自己的面包和水,实际数量究竟会有多少? 按照林翔颁布的法令,所有奴隶已经自动转变身份成为平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耕种区,收获的农作物在缴纳一定比例之后,剩余的部分,均为个人私有。 从播种到成熟,需要长达数月乃至整整一年的周期。在下一个收获季节来临以前,所有平民日常食物消耗均由官方配给。 从前天开始,帝都平民的个人食物配给标准足足下降了百分之五十。 三百克面包、五十克蔬菜、两克盐、五百毫升三级辐射水。这点东西根本不可能吃饱,甚至连维持日常劳作必须的体力都不够。 如果换在阿芙拉与皇帝执政时期,这样的配给标准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异议奴隶们已经习惯饥饿,他们有自己的办法用各种不同类型的东西来填饱肚子。然而,在真正尝到温饱滋味儿,享受过原本属于军属的精米白面,以及各种曾经想都不敢想象的佳肴美味之后,对于食物标准与数量方面的需求也水涨船高。奴隶们不再满足于在阴沟水道里寻找老鼠蟑螂,他们已经喜欢从军属家中寻找不属于自己的财产。遗憾的是,所有帝国军人家庭已被灭杀一空,物资、财富被瓜分一净。不满、恐慌、绝望。。。。。。对食物的强烈需求,彻底压制住平民对于革命的狂热心理。他们很快发现当家作主根本就是一句没有任何效果的狗屎屁话!没有吃的,下场只能是被活活饿死。 的谣言,像风一样在街头巷尾迅速传播开来。 据说,年轻的领主大人对帝都近期发生的一切非常震怒。他命令军队严加查处任何有损于人民利益的贪污腐化行为。很自然的,以费勒为首的原“临时革命委员会”诸成员,立刻成为被民众攻击矛头指向的新目标。 第三百四十五章 加冕 “他们贪污受贿,隐瞒吞没了上万吨粮食。我们连草根树皮都吃不上饿得半死,那帮混蛋却舒舒服服大嚼精米白面。看看那个该死的费勒,这才过了几天,他就已经胖得像头真正的猪——”“我们被欺骗了!那些家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带头人”。他们是一群肮脏、下流、卑鄙、无耻的骗子。瞧瞧他们都分给我们的这些破烂没用的女人内裤、一穿就破的绸缎外衣、碰一下就烂的细瓷碗碟……勺真正有用的东西都被他们占为己有。厚实暖和的被子、结实耐用的农具、牢固的厚木柜子……他们住进军属老爷的房间,睡那些细皮嫩肉的漂亮婊子,喝加糖加奶的咖啡。而我们呢?连饭都吃不饱一一一”“那些混蛋根本不值得信任。领主阁下委托他们全权处理军属财产分配,他们却把最好的东西全部留给自己。知道吗?费勒那个***家的地下室里,到处都堆满子面包和熏肉,我们呢?连面包渣子都吃不上。”艾琳娜的宣传工作的确非常到位。首先以咖啡馆事件为契机,配合刑讯处挖掘出帝国军人集团最黑暗的暴虐面,在奴隶面前以最清晰的方式层层曝光。将所有淤积在奴隶心中的怒火全部点燃,激化与军属之间的矛盾,进而演变成席卷整个城市,同时扩散、蔓延到邻近区域的全面暴乱。久被压制的奴隶很难相信外来的陌生人。尽管林翔给了他们自由,让他们真正获得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然而龙腾领终究仍是帝国的对手。奴隶对于年轻领主的确抱有好感,却并不完全相信。要想真正获得承认与支持,就必须首先从奴隶当中挑选适合的代言人。以他们作为新的精神领袖,配合源源不断开来的龙腾领武装部队,对整个帝国完成军事层面上的占据。以王彪和杨华为首的各军团已经对帝国军队展开全面进攻,作为内部隐患的军属集团,也在奴隶疯狂的复仇怒火燃烧下被焚炙一空。放任,加上一点点不足为旁人看穿的诱导,刚刚获取权力的“临时**委员会“成员立刻开始腐化。如果按照旧时代\''xx党\''曾经信誓旦旦的**宣言,这种完全以暴力夺取政权之后的胜利果实,的确应该首先由倡议者和先行者得之享受。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人类社会似乎对于“公平”这个名词,有着特殊敏感触觉。穷人惮恨那些比自己富有的社会阶层,媒体报纸上宣传的特权人士形象一贯肮脏恶劣。这与个人品德或者操守之类的说法无关,纯粹只是物质占有以及分配不公造成的恶果。尤其是在没有确切方法能够缓解二者矛盾的情况下,因为嫉妒产生的愤怒火焰,完全可以引燃所有人潜藏于内心的狂暴能量。暴乱、动荡、**……也接二连三开始出现帝都的食物储量相当充足,阿芙拉留下的各种资源,足够维持长达十六个月以上正常消耗。林翔之所以削减平民食品配给,正是要将他们内心深处,已经随着军属集团覆灭而渐渐平熄的怒火再次点燃,造成黑狱城再次动荡。事实真相永远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废土世界缺少类似旧时代的文明基础,但人类永远都必须服从于最基本的生物规律。他们会饿,会渴,在新一轮农耕季节尚未来临之前,他们只能依靠林翔手中握有的粮食储备生存下去。无论给多给少,林翔这个外来统治者的形象都会抱有相当程度的亲和力。他需要用各种被激化的矛盾获取民心。以**的名义解放奴隶,并且给予他们自由平民身份仅仅只是第一步。在起义者当中竖立高大光辉的“临时**委员“形象,则是整个计划的第二步。以军队作为扶持,让民众参与资源分配。同时,暗中委派其他人以帮辅工作名义,对委员会内部进行渗透。误导、引诱,甚至身体力行直接示范,让那些在饥饿与穷困当中压抑欲望的目标对象,以最洪水倾泻般的狂暴释放出贪婪。让他们占有,看着他们肆无忌惮地享受,冷笑着把一个又一个浑尸身,赤佛,的漂亮女人推到他们面前,用恶魔般的诱惑语音劝说他们,把本该上缴的大量财物搬进各家私人仓库……口……做完这一切,望着这些自诩为**者,实际上却在短短几天之内迅速腐化的家伙,计划的第三步,终于成熟,可以开始实施。对于陌生的外来者,人类总有一种潜在的敌意和本能的警惕。奴隶们不熟悉林翔,龙腾领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皇帝死了,这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利益相关的大事。黄金王座换成等外一名新的拥有者,无法改变自己现有的穷困现状。选择军属集团开刀,把积累在少数人手中的财富公平分配给奴隶,林翔只经获得了最初步的认同感。他们不再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龙腾领巡逻兵,而是亲切地将其称之为“我们的人“。然而,从陌生到熟悉需要时间,还需要毫无阻碍的全面拥护。身份改变,并不意味着彻底摆脱贫穷,分配耕地到产生收获也必须经过漫长的过程。要让奴隶们彻底接受自己的统治,林翔还需要作出更加亲民,更加光辉伟大的形象。奴隶对帝国没有归属感。他们考虑最多的问题,就是如何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们毫不关心与帝国军团作战的对手究竟是谁?也不考虑利益集团上层的变动与人事任命。他们只相信来自身边的熟悉的人物。用更加简单透彻的旧时代话语加以叙述那就是:“眼睛看到的东西,总要比耳朵听见的声音更加真实。、,他们信任“临时**委员会”的核心成员。费勒本来就是奴隶,从民众当中挑选出来的官员,肯定要比从龙腾领远道而来被直接任命的管理者更加易被接受。林翔不遗余力地抬高他们艾琳娜属下的宣传机构也铺天盖地以各种方式扩散影响。帝都每一个奴隶都知道费勒的名字——一一一他对帝国军属苦大仇深,是不折不扣的全家为奴。这样的人,奴隶们身边比比皆是,熟悉、亲近……除了他,我们还能相信谁?林翔亲手推翻了自己竖立起来的代言人。架设在王宫墙顶以及城内各个角落的高音喇叭,无时无刻不在播放着“临时**委员会”成员们糜烂奢侈的生活。他们贪污挪用原本用于改善奴隶居住环境的各种款项,私下吞没必须共同郸已给奴隶们的大量物资。包庇军属,从中获取数量惊人的收益。贪污、腐败、共谋……这一切变化实在太过突然,满怀**热情的奴隶们简直难以接受。愤怒者慷慨激昂大声斥责,失落者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头脑冷静的人坐在一边暗自思考,而更多的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奴隶则大多保持沉默。他们熟悉费勒,却对林翔这今年轻领主感到陌生。然而事实却如铁证般摆在眼前一包括费勒在内所有“临时**委员会”的成员们,全都住进原本属于帝国军属的豪华大宅。他们身上穿着华贵漂亮的衣服,短短几天已经吃得油光水滑。龙腾领士兵从他们家里带出一个个漂亮女人,都是原帝国军属女眷或者家人。在所有证据当中,最引人注目也是最具有轰动效果的,则是从委员会成员家中搜出,数量多达数吨的各种食品。加上按照艾琳娜授意的宣传人员诱导,这些私占食物数量被夸大其词其中更搀杂着“费勒在城里其它地方还有隐蔽仓库,里面储存的粮食多达上万吨“等等虚无缥缈的话语。难以置信、惊讶、震撼、失落。口……当所有奴隶情绪从最初的不相信,彻底转变成为足以焚尽一切狂暴愤怒的时候,残存的理智荡然无存,耳朵听见的虚言也在眼睛看到的“实际物证”衬托下,成为统治人们大脑思维的唯一引导。“杀光这些该死的蛀虫——心一”“这些混蛋居然想把我们活活饿死。看看他们都肥成什么样子?费勒那个杂种每天都跟军属婊子睡在一起天知道他们究竟在床上商量些什么问题。他根本不是我们的人,他就是隐藏在我们内部的阶级敌人。砍下他的脑袋把这个肮脏邪恶的家伙挂在城墙顶上。清醒一下吧!只有最伟大的林翔领主,才是我们真正的引导者”“只有领主大人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对象。至少,他从没做过什么损害我们利益的事情。他给予我们自由,让我们得到肥沃的耕地。想想看,这都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除了领主,我们还能相信谁?”当心目中为之信赖的形象轰然坍塌,对一切事物感到彷徨无助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另外一座坚固、高大、光辉的伟大存在更加让人震撼。就像在茫茫大海迷失责向,缺水少食濒临绝境的人们,在临近死亡前几个钟头,突然发现地平线上露出一丝大陆边缘。激动、感慨、欢呼流泪……口……那种重拾信念,并且在内心潜意识当中寄予更多信赖的认同感,将比任何时候都要感触良多。竖立典型,诱导他们犯罪,在民众情绪最汹涌澎湃的时候挺身而出,以清正廉明的态度将其严厉惩处。这就是林翔并吞帝国的整个计划。这种方法非常老套,在人类历史上并不鲜见。旧时代影视作品当中,也经常出现清明大吏惩治贪官,被民众称赞为“青天“的欢闹场景。每当这种时候,主持公道的大吏脸上,总是带着令人感动的微笑与浩然正气,围聚在旁边的民众感激流涕,甚至激动得当场跪倒,沥声哭语痛号“xx万岁”之类的冲天口号。很少有人去思考腐败分子为什么会出现?也很少有人会将贪污与更上层官员的放纵联系在一起。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也极其单纯。他们通常只会看见清除腐败对象的光辉之举,却根本不会计较高官大吏在杀掉民愤极大贪污人员的背后,又能真正收取到何等庞大的利盖。如果没有默许和纵容,腐败与贪婪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生。清正廉洁需要肮脏与黑暗作为衬托。事情真相就是这么简单,然而铺天盖地的宣传只会报道上位者的公正与坚决,却丝毫不会提及他们的口袋里,究竟装有多少被惩处者向上递交的贿脆数额。无论旧时代还是废土,永远如此。林翔不过是根据前人的智慧,重新导演了一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话剧。帝国军人集团被彻底推翻,奴隶杀光了几乎所有军属。包括费勒在内“临时**委员会“所有成员只经过初步审讯,便集体被判诸项重罪当场枪决。从其家中搜出的各种物资由龙腾领管理人员重新分配……二十四小时后,混乱的帝都已经恢复平静如初的秩序,食品发放配给数量再次恢复到正常额度。北面,“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两大军团已经合流,对帝国军团展开全面攻击。初步确认战果已经歼灭帝国军近百分之三十兵力,在后勤供应断绝,没有后方基地作为依托的情况下,战败的帝国军只能全面溃散。对其它城市的武装进攻以及渗透工作全面展开。越来越多的奴隶成为龙腾军的同盟者。占领、清肃、管理人员进驻、物资分配……进度有条不紊,帝国官员与军属集团被全面灭杀带来的管理空间,已经被逐渐填充。两个月后,黑狱帝国全境宣告解放。所有在籍奴隶身份完成转换,成为拥有“f“级别的自由平民……口……气势巍峨的王宫,牢牢占据着黑狱城中央。这座具有典型古代希腊风格的建筑,在无数大理石的堆砌下,显出整齐、壮观的宏伟外观。尤其是那些数量多达上百,直径超过五米,支撑着数十米高顶部平层的巨大石柱,更是令人必须仰望才能看到斜刺于天空的倾角。在辐射云密布的灰暗天幕对比下,从建筑表面泛起的腻白,亮得刺眼,压抑着心脏几近窒息。觐见大厅里灯火通明,从巨大落地窗外透入的天光,与墙壁和天花板上吊灯释放出的光亮相互混杂,照耀着每一个角落。昂贵的大红地毯,沿着王宫正门,一直铺上大厅台阶,延伸到黄金王座脚下。附近街道两侧围满了平民,全副武装的士兵死死守卫着警戒线,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却在鼎沸的人声与汗液、人体气息以及各种难以辨别的味道夹杂攻击下,渐渐从城市里被驱逐。林翔身穿洁白的丝质长袍,端坐在巨大的黄金王座之上,神情淡然地望着分列在红色地毯两边的官员们。左侧,站着如同巨神般魁梧凶悍的王彪,高大健壮,面庞削瘦的杨华,身穿笔挺军官制服,眼睛里满是崇拜目光的周浩,以及分别从隐月城和东部苍影城赶来,服饰军衔不一的考伯特、亚奇帕得、克拉斯诺夫、伯尼、昆西……右侧,已经换上全新战斗服的刘宇晨站在首位,一直声称减肥,却永远肥胖滚圆的葛利菲兹站在其后。顺序往下,是身高近似,容貌神情各不相同的艾琳娜与布兰琪、妮莉雅、应嘉……大厅里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林翔的身上。其中显露出激动、希冀。更不加掩饰的炽热与亢奋,也夹杂着上位者特有的稳重与冷静。龙腾领已经无法满足新的统治需求,成倍扩大的区域,显然并不符合林翔实际统治者的身份。军队和民众都需要领袖“,领主”这个称呼非常拗口,所代表的意义也远远没有“皇帝“那么贴切。当然,按照旧时代的观点,民主,本是真正适应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先进制度。但在废土这个充满荒芜与绝望的前提下,民众对于“皇帝“一词的理解,却比“总统”或者“主席”更加透彻。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住内心深处强烈难抑的激动,周浩从左侧的武官行列走出。他双手平端着一只华贵光亮的银盘,迈着沉稳的步伐,慢慢走上台阶,单膝跪倒在王座前,轻轻掀开覆盖在盘中的那一方洁白丝帕。顿时,一顶完全以黄金打造而成,表面镶嵌着数以百计大小钻石的精美王冠,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三百四十六章 无冠,不成皇。在人类历史上,加冕,曾经是一个复杂繁琐,必须花费大量资源和金钱才能完成的重要仪式。林翔省却了诸多不必要的过程,带着无人可及的威严与强势,伸手从银盘中拿起金冠,凑近眼前仔细端详着。过了近五分钟,双手扶住冠底的圆箍,高高举起,在众人热切无比的目光注视下,轻轻落到自己刚刚新剃成短发的颅顶。沉重、冰冷,有种很不舒服的压迫感。瞬间,沉默的人群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所有人都在鼓掌,每一个人都在朝着黄金王座弯腰致敬。从觐见大厅里传出的动静,像具有强烈感染的病毒一样,迅速传播到守候在宫门外的无数奴隶身上。沉寂的火山瞬间爆发出狂猛无比的能量,仿佛山崩地裂的海啸,在人群中沸腾起一波又一波剧烈震撼的汹涌浪潮。“皇帝万岁一一”“帝国万岁”“他就是我们的王,我们的皇帝————*”居住在帝都的奴隶,对于物质有着最直接的感触。先是帝国军属,后是贪污腐化的**委员,短短时间里,林翔这个外来统治者已经用实际行动得到他们的认可。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这名年轻的皇帝,也并非每一个人都会发自肺腑呼喊出热烈无比的口号。构成围观人群的不仅仅是刚刚获得自由的奴隶,也有许多接受管理委员会相关训练,从龙腾领临时调集过来的高等级市民。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潜藏在奴隶中间,当加冕开始的一刹那,声嘶力竭呼喊出充满热情的口号。接二连三,以点带面,迅速扩散成山呼海啸般狂猛的震撼巨潮。奴隶们不可能认识城内每一个居民。在样情振奋的情况下,人类思维很容易被环境诱导,产生出非自觉的融合感。他们当中也许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新皇,却无法在这种时候拒绝或者压制其他人的思维。影响,扩散,当耳膜当中充斥着无数由“皇帝万岁“之类词语构成话语的时候,外来音源攻击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个人思维。抗拒,渐渐能够转化为平淡,进而发展成略带陌生的感触。毕竟,黄金王座上那今年轻人摧毁了军人集团。毕竟,他给予我们自由和食物、土地。毕竟,他是一个清正廉明的统治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接受他成为我们的皇帝呢?他的所作所为,至少要比曾经的官员和军属们好得多。复杂混乱的思维从脑中一闪而过,无数不和谐的杂音,被数量成倍增长的呼喊彻底掩盖。整个城市上空飘荡着近乎嘈杂的狂音,仔细倾听分辨,其实只是四个简单无奇的音节。“皇帝,万岁————,、……繁琐复杂的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无论是身为仪式核心的林翔,或者围聚在王宫四周的平民,都被这场声势浩大,充满壮观与震撼的典礼折磨得疲惫不堪。未等昏沉沉的暮色完全降临,拥挤的人流已经渐渐散去。庄重庞大的仪式,固然能够凸显出皇帝本人不可侵犯的威严与力量,但这毕竟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当喧嚣回归沉寂,充斥于身体的沸腾热血渐渐冷却,大脑所关心的问题,则会很自然变成关于明天面包和水的种种思考。宫内,皇帝的书房依然亮着灯。透过玻璃与淡黄色窗帘的双重阻隔,可以看见明亮的光晕中间,晃动着两个朦胧模糊的影子。餐桌上摆着一盘牛肉末炒紫花菜、一碟用盐水浸清过的萝上条、一杯干净的开水。 回复 2011-11-1022:06 来自掌上百度 hitck_cat 1407位粉丝 铁杆会员 8 6楼 林翔已经换下身上那件华贵却显得累赘的丝缎长袍,穿着一套精干简单的棉质睡衣。饿了一天的他,此刻除了手里那份用大碗装盛的米饭,以及桌面上简单却充满诱惑力的菜肴,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皇帝也是人。头衔与皇冠固然充满威势,却无法解决空瘪肠胃的真正需要。刘宇晨站在壁橱旁边,斜着身体,以左腿作为重心支点,右脚轻松随意地弯折起来,足尖越过左边脚面轻轻竖点在地面上。细长白暂的手指捏握着高脚玻璃杯,随着手腕灵活摆动,杯子里殷红鲜艳的葡萄酒液,也在半椭圆形状的透明杯壁内部,荡涛出一片赏心悦目的水波。仪式参与者永远都不会像仪式核心那样备受关注。除了林翔,所有参加典礼的帝国官员们早已吃饱了饭,喝足了水。也正因为如此,刘宇晨才能够面带轻松站在桌前,用带有善意讥讽的嘲笑目光,微瞟着埋头牛肉和米饭之间,挥洒汗水拼命乱嚼的林翔。“皇帝万岁……呵呵!这还真是一个听起来非常不错的口号。起码,要比领主万岁更加顺耳。”刘宇晨很感兴趣地看了看林翔,举高手里的酒杯,尔意性地点了点头,说:“敬你!祝刚刚完成加冕的皇帝健康——”林翔丝毫没有想抬头的意思。他将装在大碗里的米饭和牛肉一起混合,用勺子搅拌成一团颜色各异的杂乱图案,然后大口大口开始进餐。偶尔也会拎起摆在手边的筷子,夹起几块咸萝上条塞进嘴里,“嘎吱”带响地用力咀嚼。过了几分钟,也许是觉得必须对刘宇晨的敬词多少有所表示,才舔了舔油光光的嘴唇,端起开水杯,含含糊糊地回应道:“一样,也祝你健康——一一拂”抿了一口鲜红的酒液,年轻医生脸上的微笑渐渐淡化。他凝神望着因为剧烈活动,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的林翔,认真地问:“你……真的打算以帝制建国?”“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一一”咽下嘴里刚刚嚼烂的一大口米饭,林翔抬起头,非常响亮地打了个饱嗝。说:“民主根本就不适合这个混乱的时代。没有道德形成约束,给予平民权力,只会让他们以更加疯狂的态度,去面对社会地位比自己低手机看wap。得多的人。龙腾帝国取代黑狱帝国,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过渡。当然,这个皇帝当的并不轻松。如果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那顶该死的王冠扔给你—— “我对那东西没兴趣。长时间让头部承受重量,会引发一系列无法治愈的重底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摇着头,刘宇晨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出神望着杯子里的酒,慢慢地说:“北部军团已经击溃原帝国各军,洛克带领的新编部队也全部充入预备编制。发动奴隶控制局势,的确是一着很妙的棋。用不了多久,整个帝国都将被全面纳入掌握。呵呵!整整上千万平民,广袤庞大的耕种区,充沛的自然水系,不计其数的物资和各种紧缺资源……基本上,你已经得到了曾经想象的所有东西。消化和稳定过程当然必不可少。不过。口……我很好奇,拥有龙腾帝国这块坚硬基石作为衬垫,你的下一个目标……口……将会指向哪里?”放下手中已经吃空的大碗,林翔从桌上置物架上拿过事先摆在那里的湿毛巾,擦干净嘴角的油清,抚摸着略微鼓胀的肚皮,抬头迎上刘宇晨探询的目光,微微笑了笑:“如果我说是医生联合协会……你相信吗?”刘宇晨怔住了。眼眸深处释放出来的光线,明显带有难以置信的成份。他曾经仔细考虑过从林翔口中可能说出的每一个答案,却根本没有想到,最终得到的结果,竟然是可能性最底,也是实施方法最为困难的部分。“确切地说,不是直接面对整个医生联合协会,而是仅仅只针对二十四号生命之城。”说到这里,林翔浓密的双眉微微挑起,眼眸中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果决与霸意。他的确没有能力与医生联合协会正面对抚。作为一个从大战以前,在全世界范围就已经拥有超前科技与丰厚财力的强大集团,根本不是一个小小龙腾帝国能够轻易撼动。两者之间拥有的实力不可同一而论,何况,在那些看似以手术刀为生,实际却更加喜好枪炮炸弹的医生背后,还隐隐能够看到骷髅骑士团的影子。林翔所凯觎的,只是二十四号生命之城。他去过那座城市。那里虽然没有数量庞大的居住人口,也没有任何值得开采的矿场资源,却能够自行制造出拥有高级强化异能的合成人战士。他们不需要生育,不需要在母体当中经历多达数个月的漫长时间。电脑控制的生物制造流水线,加上强行灌输的作战理念与初步意识,赋予了他们单纯只为战斗存在的本能和意义。简而言之,那座城市里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完整的复制人生产器械。“你实在太天真了。刘宇晨冷笑着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医生联合协会的利益核心,一直以欧洲和南美为主。分布在亚洲的生命之城为数稀少,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萝拉和克里克斯让出那座城市的理由。他们之所以发动叛乱,是想要从约瑟芬会长手里得到需要的种种先进技术。他们拥有的物质和资源数量庞大,根本不会看中与龙腾帝国合作。只要有足够的人工蛋白,他们就能随时编组多达数十万的军队。武力方面我们根本不可能与其抗衡。两条路都走不通,拿下那座城市……力……更是一个只能当做玩笑的话题。 回复 2011-11-1022:09 来自掌上百度 hitck_cat 1407位粉丝 铁杆会员 8 8楼 “也许吧!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雷要尝试。做与不做,结果裁然不同。”林翔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医生,他能够理解刘宇晨的脑子里的想法,也明白刚才所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可是对于整个计划,林翔也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何况,他并不是毫无理智单纯凭借血气冲锋的蛮勇。很多时候,打破僵局并不需要面面俱到的直接性强弱对比,偶尔一处破绽,就能造成看似牢固集团从内部仓面崩溃。只不讨一蝶必找到其中存在的蛛丝马迹,需要比普通人更加细致、耐心的观察。“哦?能听听你的档了吗?”刘宇晨敏锐地察觉到林翔话里隐藏的意思,皱起的眉头也略微有所舒展。“计划还暂时谈不上,顶多只是一个不太成熟的构思。”林翔没有解释什么,他推开椅子从办公桌背后站起,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从黑暗城市深处透出星星点点的灯火,陷入思考。“我们手里掌握着很多张能够动用的牌。抗菌脑。……就是其中之一。”这似乎是在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又好像是对年轻医生的疑问做出非正式回答。“难道……口。你想利用生物技术做为进攻手段?”刘宇晨很聪明,他极其迅速地分辨出话语当中莫林两可的意思。只是,问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的脸色也骤然变成如死人般的苍白。“医生联合协会是废土世界所有机构当中的异类。”林翔没有转身,声音低沉而轻缓:“生命之城附近没有平民居住区,他们以复制人作为载体,建立了一个纯粹的生物王国。那座城市里的自然人数量稀少,士兵、奴仆、工作人员……所有基础劳力,均为量产化的合成生命体。从本质意义而言,他们。力。口……其实不能算是人类。”“从上个星期开始,兰德沃克负责的改造小组已经增加了百分之六十四的产能。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得到一大批数量逾万的全寄生士军团。按照兰德沃克在计划书当中提出的意见,以自然死亡的人类作为改造主体其实并不完善。尤其是那些衰老病故的死者尸体,肌肉与骨髅方面已经极其脆弱。我们不可能通过残杀国民的方式,达到强化军队的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基因生物技术,按照要求对新的改造个体进行量产。从这个意义上看,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是我们的最佳首选目标。”转过身,望着陷入沉默的刘宇晨,林翔眼睛里闪烁出一丝诡异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轻语:“如果运气不错的话,说不定……约瑟芬会长,仍然还在那座城里的某个地方。”年轻医生身体微微一震,握在手中的酒杯差一点松开掉落在地。他曲起手指,用力捏紧光滑的杯脚,猛然举杯一饮而尽。温醇的酒液顺着喉管汹涌直下,在身体内部迅速发散成略带迷乱的烘热。他转过身,注视着林翔,用沙哑的声音说:“你……肯定?”林翔摇了摇头:“许多事情只有做了才能知道后果。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能够随心所欲莽撞行事。”“你给我的感觉……非常奇怪。”刘宇晨砸味着这句算不是答案的话,探询的目光捏索着林翔身上每一处值得注意的细节。过了很久,他长长吁了口气,再次皱起眉头,说:“刚刚得到一顶皇冠,还没有掌握整个帝国,就急于寻找另外一个新的攻击目标……如果我是个天才刚刚与你认识,一定会认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疯子哪————” 回复 2011-11-1022:11 来自掌上百度 hitck_cat 1407位粉丝 铁杆会员 8 10楼 林翔微微眯起双眼,没有多说什么。他的嘴唇边角泛起一丝微笑,冰冷而淡漠,其中的意义,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知道吗?我……已经耽误了太久。”窗外的灯光开始越来越密集,林翔的声音却变得隐隐有些失落:“在这个世界上,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人。我有朋友,有爱人,但我仍然觉得很孤独。除了你们,我还有更多必须为之牵挂,为之保护的对象。带着记忆从旧时死而复生,其实根本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美妙。那是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残忍。知道自己认识的人还活着,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相聚……哈哈哈哈!你有过这种感受吗?你明白那种滋味儿吗?我并不是想要故意埋怨或者发泄,我其实非常感谢上天能够赐予我已经拥有的种种。可是,有些事情……口。却终究必须完成。”刘宇晨安静地听着。虽然不清楚林翔话中所指的对象,但他大致能够明白对方究竟想要表达的意义。将手中喝空的酒杯轻轻放在茶几上,他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不是作为托辞的虚言。在生命之城被叛军包围的那段时间,他已经体会到绝望与希望之间的巨大变化。那个时候,脑子里剩下的念头,除了守护被自己当做母亲的约瑟芬会长,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能够再次看到林翔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 第三百四七节 黑白 从旧时代存活至今的人.并不仅仅只有枚翔一个。 齐越、方雨洁,还有许许多多只存在于脑海记忆当中,曾经熟悉的面孔。他们可能仍然活着。自己的血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化效果.与无限相比,上百年的时间,其实很短。 林翔一直在非常耐心地经营自己的势力。从隐月城到西北,沿途到处都是重度辐射区,变异生物横行口旧时代地图上标注的城市废墟必须远远避开.没有食物,没有清洁的水。虽然拥有强大的寄生士体魄,丝毫不惧射线能量与各种变异生物威胁,但他仍然属于人类的范畴,必须遵循以食物介质获取能量的生物规律。在漫长路线尚未经过勘测,中途没有设置任何补给点的情况下,即便是以荒野为家的流民,也不可能漫无目的来回流浪。 以隐月城为核心,分朝各个方向派出了大大小小数十支勘探队伍。其中半数以上已经建立起永久性定居点。从区城位置来看,帝国领土位于龙腾领以南,对于林翔最为关注的西进路线丝毫没有延伸性扩展帮助。但它毕竟是一个拥有人口超过千万以上的庞然大物,一旦社会秩序趋于稳定,人口、资源、各种辅助器材。。。。。所有一切都将纳入控制,成为林翔设置通往西北的最大助力。 从圣洛卡城出发的各大军团已经形成钳形态势,帝国军队根本无法抵挡夹杂有寄生士改造人的迅猛攻击。存积的物资和器材大部分被炮火摧毁.由于推进速度太快,帝国部队有相当一部分被分割包围,残余部分则所剩不多的各级将官带领下.一直朝着西南方向奔逃。为了防止流兵溃勇逃往龙腾领所辖区域,各大军团纷纷按照林翔的命令就地召降俘虏。 时间,已经进入寒冬。没有足够的食物和御寒衣服、燃料,很难在野外生存。三周以后,围剿部队收降战俘数量已经超过两万六千余人,连同在战斗中击毙的战死者.帝国军队人员损失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二。由于后勤补给全部断绝,完全失去基地依托,一部分帝国残军开始主动与龙腾领方面进行接触.希望能够在获得食物、药品、御寒物资的基础上,接受改编,宣誓效忠新皇。 林翔没有勒紧这些走投无路的旧帝国军人脖子上的绳索,而是以非常宽容的态度对于予以接纳一一一一黑狱帝国已经全部并入龙腾领.加冕,意味着狭小的领地进而跃升成为庞大帝国。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必须保持帝国全境安全与稳定。在国内民众没有完全被管理委员会彻底控制的情况下,任何可能引起局势动荡的外来因素,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消除。 降兵,并不可靠。 奴隶们几乎杀光了所有军属,即便接受改编.这部分人群终究也会成为引发混乱的祸根。按照年轻皇帝的密令“,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军团在解除投降人员武装之后,将所有战俘全部押往帝国南方已经勘明位置的新矿区。人工采掘矿石效率极其低下,却能够节省驱动机械必须的燃料。 在旧时代,南方和北方在气候上最大的区别,莫过于冬、夏两季明显的冷暖变化。其原因,当然是人所共知地球运转轨道与区域位置造成的不同。然而,密布在天空的厚厚辐射云,封闭了阳光直射地面的所有途径。在废土世界的地球南面,温度虽然要比北方略高,却仍旧使人感觉到冻彻骨髓的严寒。 史东。萨勒顿坐在结实的木制板条箱上。相比在血石城与林翔见面的时候,他的体形几乎在原来基础上增胖了三分之一。灰白色的细密绒毛,从厚厚的皮背心和裤脚边缘翻卷出来。半敞的领口两边,露出一大片狰狞刺眼的纹身。在拗黑光滑的皮肤衬托下,其奂很难分瓣出刻画在他身上的刺青究竟是些什么图案。可是对于男人而言,这种以身体做为画布的自残“美化”方式,却能够完美显示出必不可少好勇斗狠以及力量权威。 他实在太胖了口大团脂肪几乎快要将皮衣皮裤活活撑梨.胸前那两团膨胀硕大的n峪体积惊人,远远超出正常男性的比例数值。即便是这个世界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女人,也会被这种超乎寻常的滚圆肉体惊得目瞪口呆。然后,更为自己无法与之相比的渺小、瘦弱、干瘪、下垂。。。。。口羞愧悲愤得当场痛哭流泪。 萨勒顿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眼眸深处却不时闪过阴沉冷酷的目光。腆着尺度惊人的巨大肚楠,冷冷扫视着站在面前空地上,数量多达千余的战俘们。 按照林翔最初妁计划,这个肮脏肥胖的黑鬼,本该被派往北方铀矿区,暗中发动矿工对抗以艾拉布劳克为首的家族联盟。阿芙拉的突然异变,摧毁了家族联盟当中最为强大的主导力量,也使得林翔想要暗中蜘毋下层矿奴女援的计划……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现在.海因坐希已经宣誓效忠,整个北方已经纳入控制.萨勒顿的存在也就不具备任何意义。如果不是林翔将他从北方矿场重新调回.可怜的胖黑鬼仍然还得呆在阴暗森冷的矿洞里,与老鼠和石头做伴。 南方矿区的范围其实并不牟大。就目前而言,只有一片在山脚旧村镇废墟基础上新建的平房。除了已供矿奴们居住的场所,还有被高大围墙挡住,已经建成的部分仓库、弹药库、发电站、净水深井等重要设施。在适宜耕种的地区.偶尔能够看到几片不大的田地。数十座刚刚完成建设的警戒塔矗立在矿区四周,上面时刻都站着全副武装的哨兵,用黑沉沉的高射机枪枪口,对准每一个值得注意的可疑人物。 连同眼前这批刚刚运来的战俘,整个矿区的矿奴数量已经超过八千。除了一名派驻为武装部队统领的寄生士少校,史东。萨勒顿,就是这里的最高行政长官。 “全]文字o]o}}。傻、逼们,开始干活吧~~~” 看着排成不甚整齐队伍的战俘,萨勒顿唰开嘴,从满是森森白牙的大嘴中发出粗重的狂笑。 新建矿区需要完成的工作繁多。铺设铁轨、修建住宅、安装地下管网。。。。。。按照计划,所有初装工作必须在三个月内全部完成。连同从帝国各个新占城市运送过来的军属,以及投降、捕获的战俘,预计总容纳矿奴数量将会保持在五至六万左右。 作为在战争中失败的一方,帝国军人必须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已经转变身份成为自由平民的奴隶,可能渐渐会淡忘他们曾经对自己做出的各种残暴举动。但林翔却不可能放任他们在帝国境内生存。与其将这部分人毫无价值地杀死或者驱逐,不如将他们变成奴隶,压榨碾净每一丝可供利用的价值。挖矿、筑路、修建新城所有这一切都需要大量劳力。与其花费大量资源驱使平民,不如直接以奴隶为主要成份展开运作。 无论在任何时代,“奴隶”两个字,都意味着免费。 作为新兴龙腾帝国的在编官员,史东。萨勒顿也参加了在帝都举行,那场声势浩大的加冕典礼。仪式结束后,年轻的新皇单独接见了他。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帝国南部矿区的最高行政长官。一切常务事由可以不经申独断自行。我对奴隶生死或者居住状况等问题没什么兴趣,你唯一的任务一一一一就是按照帝国矿产规划总署每季度下达的指标,按期供应数量足够的矿石。” 林翔下达的命令清晰、简短,却充满无法令萨勒顿抗拒或者提出疑问的威严。当肥胖如猪的黑鬼心惊胆战倒退着爬出觐见室,站在空旷走廊上大口呼吸的时候,这才发现一一圳一自己胸前与背心的衣服,已经被汗水彻底浸透。 萨勒顿是一个非常狡猾的家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血石城矿区的时候,为了利益和权力,究竟有多少次背叛曾经的主人?又有多少次背逆盟约,朝着盟友屁股位置狠狠开刀。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他.妈.的什么忠厚与诚实。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萨勒顿甚至从坟墓里挖出自己的老妈,给骷髅化妆,穿上高跟鞋与丝袜,把她打扮漂亮.送进.妓尸院卖个不错的好价钱。 话虽如此,萨勒顿却仍然还是一华传统意义上的人类。 他同样渴望得到安定的生活.冒险与一次次出卖的背后,同样隐藏着被人报复的悲惨后果。他亲眼目睹林翔在血石城的冷血与残酷,以及年轻皇帝对忠诚手下毫不吝啬的丰厚奖励。从索斯比亚到黑狱帝国,龙腾领的扩张速度简直令人震惊。萨勒顿敢用自己的脑袋打赌一一一一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那个漂亮年轻人更财大气粗的老板。 南部矿区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自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当然,林翔给予萨勒顿的权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庞大。他必须服从于当地驻军司令的命令,由于缺少可耕田地,矿区所需各种日常生活物资,绝大部分都必须由帝都方面划哼拨供给。由于南部矿区地理位置特殊,接近中、重度辐射区,且以其它家族势力邻接,林翔同样给予萨勒顿数量不超过一千人的“武装矿卫队,.的人员编制。 放权,是驾驭下属的重要环节。尤其是像萨勒顿这种具有野心,也对至强者充满敬佩的投机份子,在具有绝对威慑背景下给予大权,的确能够促使他立刻进入狂热的工作状态。以南部矿山庞大的储量.两个月后,初期开采的矿石,应该能够满足六五七一基地百分之十七的消耗需求。 对于送至矿山的战俘和萨勒顿本人,刚刚获得权力的胖黑鬼,还有心存疑虑的王彪,都不约而同对林翔表示过担忧。前者,担心高压政策带来的叛乱。后者,则顾总萨勒顿可能产生的反意。 对业,林翔在不同场合.分别对他们说过一个完全相同的话。 “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如果你所说的事情真的成为现实,那就毫不犹豫杀光他们一一一一” 不服从,则杀。 统治帝国需要宽容的心态,也需要冷酷残忍的锋利屠刀。 奴隶如果暴乱,杀掉。 萨勒顿如果反叛,同样也是一刀。 只要牢牢掌握住军队,任何反逆舟声音,都会在瞬间被彻底压制。 杀掉我一个,站起来千万人之类的话,那不过是愚弄人民的可笑念头。废土世界与旧时代截然不同.即便杀光整个帝国上千万人,只要攻下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林翔同样能够在短时间制造出足够多的合成生命体,用来代替那些该死的,不听话的平民。 王彪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 自从得到改造药剂之后,萨勒顿对于林翔的崇拜与敬畏,已经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期望能够得到更高的赏赐,也会按照皇帝的要求,对于矿奴们进行敲骨吸髓的残酷录削。当然,所有这些黑暗肮脏的罪恶,最终都将由萨勒顿一人承担。肥胖的黑鬼在这方面显然要比王彪等人更加卓有见地。他明白一一一皇帝永远都将被威严辉煌的光环笼罩,黄金王座上的人,永远都是善良、温和、清正廉洁、威仪天下等等诸多赞美词语的综合。在平民眼中,林翔绝对不能沾染丝毫肮脏的气息。罪恶只有官员或者自己来承担,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看似狡诈邪恶,实际上却对彼此双方都很公平的交易。 人民眼中,最高执政者身上永远都有光的存在。事实上,皇帝也需要能够砍掉反对者头颅的刀斧.需要执行阴谋诡计的潜伏者。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帝国昌盛不衰,维持最旺盛的生命力。 萨勒顿很喜欢自己目前的工作。 他就是南部矿区数万奴隶的太上皇。拥有武装卫队,能够对周边邻近地区随意掠夺。女人、财富、各种贵重新奇的物件。荡荡的私人仓库用不了多久就能装满。顺利的话,还可能得到来自皇帝本人的进一步嘉奖。对于那种没有副作用的神奇强化药剂,萨勒顿比任何时候都充满渴望。 冬天,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季节。从帝国各个城市押解而来的军属、罪犯、战俘,很多都会活活饿死、冻死。即便他们能够安然抵达矿区,也会被高强度劳作彻底摧垮,成为填埋在阴暗矿洞深处的枯骨。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死亡。层层叠叠的尸体腐烂过后,土地会再次盛开灿烂的鲜花。新的生命将再次孕育,随着时间推移,反对或者置疑的声音也将慢慢被淡忘。未来,人们只知道黄金王座上那个英俊男子,是一名有着诸多美德的贤明帝王。罪恶与流血,仅仅只是隐藏在王座背后阴影深处,永远无法被人们看见的东西。 在没有下雪的时候,冬季荒野通常只存在灰、黄、黑三种颜色。枯萎植物与随处可见的零乱岩石,共同构成原野表层的覆盖物。如果能够走得更近,深入观察,偶尔也能够看到荒废的旧时代废墟痕迹,以及状若金属骷髅的车辆残骸。 即便是在轻度辐射区,寒冷气候也使得荒野根本不适宜大多数生物存活。整整一个冬天,腐狼、棕鬃狗等掠食性野兽,都必须在饥饿状态下芶延残喘。它们的食物比往常更少,也无法像暴熊、裂齿旱獭之类动物依靠提前积存脂肪冬眠。它们比任何时候都具有攻击性,尤其是在饿得几乎发疯的情况下,成群结队的腐狼,甚至会主动攻击防御设施完备的大型定居点。人或兽都需要吃的,无法根究其谁比谁更加残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而作出的本能挣扎。 两名身穿浅灰色迷彩战斗服的士兵潜伏在山岩背后,从胸前的黑色团龙标志判断,他们都是隶属于已经改变称号的新帝国士兵。透过岩石中间裂开的缝隙,高倍战术望远镜能够清晰看到,远处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半拱形状的基本轮廓。在淡淡的天光照耀下,地平线上那只硕大无比的“蛋壳”表面,正泛出一层柔和的光线。 视野当中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目标,从潜伏位置到城市边缘,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九点六五公里。在没有电子仪器辅助的情况下,即便是强化后的异能者,也不可能凭借肉眼观察到这里的异常。 “弄始吧!” 左臂上绣有箭头阶级章的下士,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过身,与站在背后的士兵一起,拨开旁边一从枯萎的灌木,露出一只用精钢打造而成,尺寸大小大约半米见方的金属盒。 第三百四八节 朝暮 废土 轻轻拉开铁笼上方的屉式方闸,一只头部略呈三角形状的小兽,赫然出现在视线中央。 这是一只刚刚生下没有多久,还处于幼生期的巨鼠。虽然尚未完全发育,体长却已经超过三十公分。按照旧时代的动物标准,相当于一头成年雄猫。 下士伸出左手,准确卡住巨鼠咽喉与身体。站在旁边的士兵蹲下身子,从后腰上取出一支长度约莫十厘米左古的真空式针剂。取下胶质套管,将锐利阳长的针头准确扎入巨鼠右腹,拇指推挤着活塞式管尾—将其中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全部注入。 迅速注入的液体,刺激着巨鼠瞳孔迅速扩张收缩。前后不过五秒钟,从眼琼边角密密麻麻蔓延开来的细小血丝,已经将巨鼠两只眼眶变成一片鲜红,形状也相应地微微改变。它开始变得异常急躁,在狭窄的铜笼中拼命蹬脚,龇牙咧嘴想要扭过头部啃咬禁锢自己的双手。士兵刚刚抽出针头,下士已经以最快速度松手,关上屉式横闸口同时拉开封住笼口的竖门,不等完全敞开,焦躁不已的巨鼠已经,吱吱”尖叫着,一头蹿进枯草与岩石之间,消失在冰冷的荒野上。 这是半个月来被释放的第十二头巨鼠。 它们并不是荒野上自然生养的产物而是从母鼠巢穴中获得,刚刚诞生不久,由人类完成养育,年龄不超过十个月的特殊培养个体。 所有巨鼠养殖都与在模拟自然环境中进行,它们接受的唯一训练,就是在口令与动作指引下,朝着沙盘上一幢蛋壳状的拱形建筑奔跑。以此为巢,挖掘土壤,修筑洞穴。 训练的意义非常明显——引导者的目的,仅仅只是需要它们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域附近定居。至于以后…………是死是活完全依靠巨鼠自己的生存本能,或者从掠食生物。中逃脱的幸运。 辐射,使旧时代很多病毒都产生了变异。以流行性感冒为例,诱发病毒已经被转化性质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状态。它们对人类的侵袭性强致死率高。然而,人类同样也在充满死亡的环境当中进化。以强对强,即便是在没有药物治疗的情况下,病患同样能够在熬过最初发病期之后痊愈。真正致死的概率,大约不超过百分之零点三六。 兰德沃克与刘宇晨似乎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除了外观与性格,同为医生的两个人,研究方向也截然不同。 出于对骷髅骑士团的仇恨以及妻子被虐杀的惨痛伤痕,兰德沃克在生物研究方面,很多时候完全站在与人类敌对的立场。尸人、改造战士、控制型拟生细胞……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兰德沃克一定会被海牙国际法庭判为犯有反人类罪名。但是在混乱无序的废土世界,这些随时可能导致死亡的可怕研究,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人类对于生物乃至变异方面的认识。 ,“型强化流感病毒。”是兰德沃克从腐狼身上提取出的一种型菌株。这种菌体能够在重度辐射环境下生存,对于人体的侵袭破坏程度,超过母源病毒足足六倍。这并不是没有任何根据的胡乱猜测,兰德沃克早已利用多达数百具尸体与各类已知动物作为实验,证实这种肉眼无法看到小东西的强大威力。 按照医生联合协会在旧时代的生物研究记录,“抗菌肽”其实算不上什么过于先进的研究成果。这种从蛇毒当中提取出来的强效抗生素,完全能够取代青霉素在人类医学史上的里程碑地位。尤其是刘宇晨利用变异植物毒株分离得到的强化型抗菌肽,是具有杀灭变异病毒的优秀能力。就如同旧时代小说以及影视作品当中常见的情节一一每当有某个面目狰狞疯狂野心家,妄想凭借某种生物武器毁灭世界的时候,总有一位彬彬有礼英俊帅气的英雄站出来,用自己最的研究成果粉碎邪恶,拯救世界于灾难边缘。 矛和盾,都控制在林翔手里。 医生联合协会是一个势力庞大的集团。嗯要正面对抗他们其实并不理智,刚刚成立的龙腾帝国,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能够与之作战。出干稳妥,加上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特殊的地理位置,以及曾经爆发过战乱等种种因素,林翔决定——把这里,当作最初的病毒扩散源头。 他并非丧心病狂的毁灭主义者,顶多有些不择手段。况且,医生联合协会治下的平民数量极其稀少,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内部人员,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利用人造蛋白合成的复制生命体口从严格意义上来看,他们根本不能算是人类。 六五七一基地拥有强大的产能,全力生产的抗菌药已经分配到帝国各个城市。目前储备的数量,能够满足四百万人的需求。按照现有进度,最多只需要两个月,产出的疫苗可供帝国境内所有在册平民使用。 以巨鼠传播病毒的方式非常隐蔽。接受注射的幼鼠可能被其它掠食兽类吃掉,也可能通过污染水源或者空气进行传播。没有人会将大面积感染与龙腾帝国联系起来。就像旧时代曾经造成社会动荡的“**。”美国人从不承认是自己在中国领土上散布病毒。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古怪,病毒适宜的人群偏偏只对亚洲基因产生效果。 废土世界的病毒数量多而繁杂,即便是医生联合协会也不可能对所有变异物种做到详细分类与验证。一场大雨,一次狂风,甚至一头腐狼或者巨鼠的病亡,都有可能在辐射环境下导致病毒变异。这是一个充满变数的世界,死亡与生存交替循环,只有真正能够存活下来的个体,才是最强壮,最能够经受考验的进化主径。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 按照旧时代的地图标注帝国领内分布着密集的水系络。充沛的水量供应,也使得领土南方大多数地方都从生着茂密的森林。这些变异植物对于土壤的掠夺性控制,丝毫不亚于沙漠侵袭带来的灾难性效果。它们拥有强劲的根系,能够扎入地底近百米的深度疯狂吸收养份口地面拥有肉食习性的枝叶,能够自由捕捉包括巨鼠在内的大型动物。很多植物均拥有毒素,即便利用机械砍伐,也很难彻底将其根除。地球,已经不再是百年以前能够任由人类主宰的世界〇陆地、海洋、天空,无数困为辐射导致的变异动物、植物,都在与人类拼命争夺生存空间〇谁也无法预知未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即便人类之间再次爆发核战争,也不可能造成像上个世纪一样的毁灭性破坏。它们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比人类强悍得多,假如人类全部死光,未来主宰者很可能变成老鼠、蟑螂或者某种进化出智慧的异生植物。亿万年之后,它们可能会转化为的智慧群体。至于人类。。。。。。大概只能在古老典籍的记载上,偶尔能够翻阅到类似亚特兰帝斯这种隐晦神秘的只言片语。的耕种季节已经来临,空气中随时能够感受到温暖的气息。缺少军队作为支持,帝国境内所有城市都被纳入控制。数量多达上千万的平民开始在原野上翻掘、播种,按照管理委员会的预计,初收夏粮应该能够补足冬季发放食物造成的亏空。同时,以隐月城为核心的帝国北方,农作物也转而以种植甜菜与油籽为主。 来自东部海岸城市的女盐供应已经趋于稳定,大面积增加的种作物,将为帝国提供多的糖类和油脂。驯化后的家猪、双头牛、大角羊幼种不再集中于隐月城一地,而是通过六五七一基地进行母体授精,批量产下数目可观的幼怠口如果以目前这种稳定状态一直持续下去,鸡蛋、牛奶、黄油等等曾经被视作珍品的套物品种,也将全部变得加普通化。接连数年的大规模捕猎,使帝国北部荒野上,曾经多达数十万的庞大野生双头牛群彻底绝迹。与之产生连带效应,腐狼与草原鬣狗种群也开始大量减少。由于缺少牛群对草料的争食,巨鼠种群开始进入前所未有的密集繁殖。相比容易猎杀的牛群,身形矮小,动作灵活的巨鼠已经给城市周边耕种区带来多麻烦。人们不得不专门组建捕猎队进行围剁,当然,鲜美嫩滑的鼠肉,同样很受废土居民的欢迎。 在帝国版图当中,流金城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城主所罗门已经宣誓效忠皇帝,但他仍然拥有一定程度的贸易特权。利用庞大复杂的关系,帝国出产的粮食、机丰、腌肉、盐等商品,开始流向加遥远的其它势力口作为交换,矿石、动物油脂、粗麻布料,甚至包括人口在内的各种交换资源,也渐渐充实着帝国每一个对其所需的角落。尤其是东部沿海产出的鱼干、海菜、对于吃腻了淡寡面包与清粥薄汤的人们来说,的确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流金、爱玛两城已经成为帝国领内最大的贸易都市。对于“黑铁熔炉。”态度坚决的罗惊鹏曾经一度想要以断绝关系作为威胁,要求林翔提高贸易等级和物资援助额度。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爆发战争,当两个千人规模的小型定居点在“黑铁熔炉”东北方向出现,彻底断绝该城与外界所有联系的时候,城内居民再也无法忍受缺少食物以及饮水的折磨,纷纷要求公开并入帝国。面对林翔派出的谈判使节,罗惊鹏只能接受所有条款,以八十万为帝国货币(龙腾元的代价,放弃对于“黑铁熔炉“的控制权。至于其本人,则在林翔的安排下成为帝都高等居民中的普通一员。 “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两大军团,仍然分别据守着帝国南北。按照刚洲通过的最编制注”包括驻扎在东部沿海的“火蜥蜴。”以及周浩直管的,白色烙印,“帝国所有正规军团都将扩充为拥有二十万人的强大战斗集团。 当然,以帝国目前拥有的实力,这种大规模扩军并不现实。以布兰琪为首的官集团是对此抱以抗拒。根据管理委员会最的统计数据,目前帝国最多能够维持四大军团定员五万的标准。这已经是财力和资源的极限。不过,林翔舟然要求委员会拨出六百万帝国货币作为支持,任命周浩组建禁军。至于原来担任的“白色烙印”军团长一职,则由洛克接任。 北方家族联盟已经散乱,作为对海因里希的支持,林翔给予了近两万人的武器装备,以及名为“太空野狼”的军目编制。这个建军团不同于正规部队,成员均为海因里希自由调配,允许对外扩张与掠夺。主要进攻方向与战争计发必须服从于帝**部统一安排,却并不给予资金方面的援助。 在所有军团当中,林翔最为重视,也是准备将其当作绝对主力培养的,莫过于刚刚组建的禁军。 他并非不相信王彪和杨华,与最高权力圈中的其他人相比,周浩对于年轻皇帝有一种旁人无法比及的崇拜与盲信。这种信念来源也许是因为幼年时期的经历,林翔也对其赋予重权大力培养。 仇恨与愤怒,是摧毁世界最直接的力量源泉。加上对于生物学方面无人可及的天才,苏特。兰德沃克通过强化器官机能获得的改造士兵,可以在不经过变异情况下,就能获得相当于二、三星寄生士的强大力量。这是一种比魔鬼还要可怕的生物改进,尤其是在得到林翔血液样本作为研究基础的前提下,兰德沃克将改造个体与变异血液成功融合。最终,他得到了一种不同于普通形式的进化型改造生命体。 兰德沃克以古罗马数,“φ”“φφ”作为两种改造型号的区别类别。相比旧式“旷型,利用林翔稀释血液作为混合的“φφ”型改造体,战斗力没有得到任何提升。但他们却拥有比旧式型号加强大的生存基因。器官改造终究只是一种强化手段,细胞再生以及介质成份丝毫没有改变。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兰德沃克只是通过增强血液供给、氧分子吸收、强化神经反射飞骨骼高钙化等手段,使改造对象获得比普通人倍数递增的实力。他们终究会衰老,兰德沃克不可能对每一个改造人实施的细胞活化手术。林翔的血液经过稀释之后产生的融合效果,能够让细胞拥有近乎永恒的持续分裂效果。只需要在植入的心脏当中滴入零点五毫升,正常生命限度大约为三十地球年的“φ”型改造战士,就能拥有与自然变异个体完仝相同的漫长寿限。没有气息,这是改造人最大的秘密。 按照管理委员会给予的编制标准,禁军能够拥有五万名战斗要员。在这个问题上,周浩配合林翔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他们在禁军的正常编制下,组建了一个特种战斗分队。能够入选其中的官兵,均为拥有五星实力的寄生士。除了隐月镇上最早的原住民,只有接受过层层审核,确认对皇帝本人效忠,最为狂热的崇拜者,才有资格接受纯血改造,成为其中一员。由此,也正应了林翔说过的那句话 “我不需要你们有多么强大,但你们必须对我绝对忠诚。我能给予力量,却永远也无法控制人类的思维。” 废土世界,到处都充异着肉眼无法看到的辐射。 射线所危及的对象,不仅仅是生命。战车、飞机、舰船。。。。。。旧时代人类制造的所有电子仪器、机械,都会因为辐射而遭到破坏。由于无法利用航空仪表进行定位和诸项辅助操作,高空战斗机训练一直徘徊在地面操作阶段,战车瞄具与武装直升机火力控制系统也事故频发。旧时代人类引以为骄傲的科技结晶,连百分之二十的功能都无法发挥。综合种种因素,林翔只能尽量培养拥有科技记忆的平民,以适于废土环境的方式,对现有机械进行改装。但从目前的进度来看,敢果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 夕阳,迟迟垂暮。 朝霞,鲜艳勃发。 林翔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次站在落地窗前,欣赏地平线上金黄色的光线。 无论它们代表终结,或者是象征着时代的开始,都是那么的灿烂、光辉。 该逝去的,终究无法挽留。 该重生的,谁也无法阻挡。 地球在不停转动,刮刚过去每一秒钟,都将成为历史。 废土 第三百四九节(第三部) 林翔一直在苦苦思索——什么是光? 他无法猜透索克尉所说这句话的实际含义,也不明白克劳德话语中隐藏的部分。不过,与现实比较,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并不需要那么急迫。思维核心与注意力的绝大部分,都必须用来考虑另外几件事。 阿芙拉的死,黑狱帝国与龙腾领之间的战争,都没有引起骷髅骑士团对此进行干涉。神秘的“救赎者”集团再也没有更深层次的接触。所有一切看去都是那么平静”仿佛,这些事情根本就是发生在另外一个星球。 既然做了,就必须承担相应后果。林翔最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他也就此询问过索克尉的意见”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时间,就在这种沉默而诡异的气氛中默默流逝着。 无法预知对手下一步行动,林翔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加强自己拥有的全部力量。 各大军团的扩充整备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五万定员并没有超过管理委员会规定的编制。对此,林翔并没有抱怨或者责怒。他很清楚一一布兰琪没有对自己的命令阳奉阴违,以帝国目前拥有的综合国力,这个数字已经是能够承受的极限。如果不是废土世界能够尽量压榨平民产能,如果按照旧时代的军民比例标准,根本无法支撑庞大的帝国武装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林翔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要得到二十四号生命之城。 那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人造蛋白质,就能编组数逾百万的复制人士兵。 。。。。。。 荒野盛开着无数星星点点的小花。纯白与鲜黄构成花瓣之间唯一的主色调。与漫无边际的原野相比,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少,零星”散碎。死寂苍茫的荒野,似乎也因为这点微弱的颜色,变得略微有了一丝淡淡的生气。 几乎所有生物都喜欢春天。这意味着充斥寒冷悲伤的严冬已经过去”另外一轮生命更替重新开始。不仅仅是针对植物,地球所有的一切,终究如此。 天边的地平线,忽然透出一线淡淡的粉白,朦胧若雾的晨光倾泻而下,仿佛一张从神秘宇宙深处透出的散射光幕,瞬间笼罩了整个世界。荒野变得一片金黄,植物、岩石、枯萎的残枝。。。。。。所有物体朝向东面的部位,全部都被染一层若流水般晶莹的鲜艳光泽。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大自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 一道人影,从地平线尽头蹒跚走来。 很高”很瘦,松开纽扣的外衣半敞着”被迎面刮来的微冷晨风吹得,“猎猎”作响。背着光”无法从面容判断究竟是男是女,长长的头发从颅顶一直垂落到肩膀”顺着气流抚过的方向,在身后高高飘起”散成一片不断变幻的丝线魔图。 风”变得越来越强烈。空气中传来“呜呜”的呼啸声。裹挟着细小沙石的气流重重撞击着皮肤”无法睁开眼睛,只能侧过身体,将脆弱的面部转朝背后”暂时躲避着肆意凌虐的狂风。 光线,终于能够及人影正面。 这是一今年轻的女人,年龄大约二十下。长相一般,与“漂亮”两个字沾不边,也算不太丑。脸的皮肤很粗糙,鼻尖与颧骨凸面顶端部分”甚至能够看到黑灰色的薄薄结痂。身,棕灰色的迷彩战斗服半敞着,只有最下方两粒纽扣勉强维持着牵系。军绿色的紧身背心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裂。”露出隐藏在下面,裹住腰腹的层层白色绷带。大片触目惊心的殷红,从绷带底层浸染开来,渗出表面,凝结成一片潮湿的脓水。 风越来越大,似乎想要把阻拦自己去路的女人活活吹垮。狂暴的气流嘶吼席卷,将散披开的头发吹成一片与地表平行的黑色直线。女人身体半曲着,在空旷荒芜的平原苦苦支撑。她闭着眼睛,双手死死抓住敞开的衣服,将自己紧紧裹在其中。也许是因为用力过大,已经被脓水浸透,趋于腐朽的战斗服终于无法承受巨大拉力,在清脆的,“嘶嘶”声中断裂开来。顿时,裸露出一片颜色灰暗,布满大团肿胀脓,表面破口不断渗出腥臭黄脓,根本无法找到丝毫光滑的可怕皮肤。 肉,一点点腐烂,掉落。 夹杂着血丝的脓水,从伤口中间流淌出来,在身体表面凝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诡异溪流。 这意味着她的细胞正在大面积坏死,再生机能根本无法修复如此恐怖的伤损。如果没有得不到药物治疗”腐烂与感染会日趋严重。最终的结果”不是肌肉组织层层烂掉,就是被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细菌侵占身体,导致器官机能衰竭而亡。 狂风,吹散了女人身体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温暖。尽管是春天,残冬留下的寒冷气息仍然存在。她半蹲着身体,瑟瑟发抖。剧烈的身体颤动,使裸露在外的烂肉以更快速度不断下坠。下翻飞的发丝偶尔掠过,立刻被腥脓的黄液死死粘住。这种完全出于意外的触感,使存留在溃烂肌肉内部的神经末梢传递出难以忍受的麻痒。如同万千只蚂蚁在拼命啃啮身体,无法用语言说出的痛,夹杂必须狠挠才能解脱的剧痒相互混杂。敏锐的大脑感知立刻被后者强行压制,除了想要让备受折磨的身体的到一丝舒缓,女人的思维空间里再也容不下多余的念头。 拼命地抓,不顾一切地抠。 指甲,划,过皮肤,立刻挤压出一片片淤积在皮下的脓水。半腐肌肉根本无法承受强度剧烈的搓揉,纷纷与身体脱落,沾在指间,随着手腕下晃动的节奏散碎乱飞。疼痛”加剧了神经末梢的刺激。女人已经感觉不到肌肉撕裂带来的痛苦,只想尽快解除钻入骨髓的剧痒。 手指在烂肉中间来回进出着,撕开韧带,探进身体内部。当指尖触及到一块块坚硬滚热固体物质并且在表面来回抹抓的时候,她才悚然惊觉一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溃烂,露出作为肌肉依附部位的骨头。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当强烈欲望压过理智的时候人,也随之变得疯狂。 风,已经停了。 痒入骨髓的可怕感觉却仍然没有解除。背部,手指无法够及的位置,腐烂绵软的皮肉爆发出令人痒至狂乱的抽搐。女人瞪大双眼,蜷曲着身体躺在地面。如同一只反向扭曲身体的巨大弯虾,拼命伸长胳膊朝后乱抓。从破裂皮肉间溢出的黄绿腐水将旁边滚压过的草丛染成难以辨别本来颜色的怪异存在,散发出难闻欲呕的腥臭。她已经尽全力想要解除身体的痛苦,剧痒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缓。只能弯着腰,如同溺水濒死者那样,伸长腥红色的舌头张大嘴,声嘶力竭地惨叫,恨不得将自己的骨头乃至五脏六腑都给抠抓出来。这种剧烈的身体运动迅速消耗着肺部积存的氧气,片刻”她就已经憋得满脸通红,精疲力竭,如同鬼爪分张开的十指却仍旧死死插进皮肉,在骨头与保持完整的韧带之间狠抓。 风,再次吹动。轻柔,舒缓。裹挟着草丛里散发出来的浓烈血腥气息”朝着远处渐渐飘散开来。 枯枝与嫩芽混合的灌木深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女人已经被血丝充斥的眼睛里,透出惊骇欲绝的神色。大脑深处残存的理智”终于在这一刻重新占据主导。她调整姿势,想要从地面站起”奔跑。损耗太多能量的肌肉终究无法在连续不断的情况下做出准确反应。膝盖刚刚顶住地面,失去平衡的半身已经重重摔落。胸口剧烈起伏,拼命呼吸毫无血色的死样苍白,瞬间占据了整个面孔。女人身的战斗服已经支离破碎透过破破烂烂的布条,可以看到鲜血、肉沫、腐烂组织无数碎块相互搅和,混成了无法形容的恶心脓浆。就在脚下,两只刚刚从泥土深处蹿出”外形如同旧时代黄蟮大小的变异蚯蚓,正死死缠绕在自己的左腿胫骨,张开带有无数吸盘的扩散式口器,贪婪吞吸着那些带有营养和病菌的脓液。被强烈的血腥气味吸引”躲藏在岩石阴影背后的食腐甲虫、巨颖血蚁、蠼螋。。。。。。纷纷探伸触角”摇晃身体密密麻麻聚集过来。荒野可吃得东西不多”像这种丧失反抗能力的鲜活猎物更是少见。谁也不愿意放过饱餐一顿的机会”即便是原本彼此敌视,相互掠食的对象,也不约而同放弃对固有菜单的执着,转而将牙齿与胃口纷纷集中到女人柔软绵烂的身体。 草丛深处的响动越来越躺在地面,女人眼中满是绝望。 聚集在身体周边的食腐昆虫已经成百过千,灌木与岩石碎块背后隐约能够看到密密麻麻蜂拥过来的庞大虫群。女人艰难地翻过身,想要拼尽最后力气逃出这片死亡之地。支离破碎的手掌刚刚撑住地面,立刻被疯狂攒动的巨顾血蚁淹没。她惨叫着,如疯似狂般挥舞双手在空中乱甩,却被更多的食腐昆虫沿着腿脚一直向,迅速爬腰腹、胸口、肩膀。。。。。。两分钟后,女人浑身下已经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脓水与虫子啮咬造成的伤口相互混杂。耗尽力量的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双膝一软,无力地瘫倒。 这一刻,她忽然感到前所的宁静。 再也没有难以忍受的剧痒,传递疼痛的神经似乎被彻底阻断,那些在自己眼前不断晃动的蚁群、蚯蚓、甲虫。。。。。。影子渐渐变得模糊。恐怖的鲜红,肮脏恶心的黄脓,全部淡化成为难以辨别的朦胧色块。甚至,就连充斥鼻孔的欲呕恶臭”也转化成为青青草叶其中蕴含的甜香。女人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幻觉,她只希望这种莫名美好的状态一直持续下去。 别在战斗服的银色柳叶刀标志早已掉落,这枚曾经在灌输记忆当中,被视作最珍贵无比的东西,仅仅只是一种身份象征,却丝毫不能挽救自己,更不可能改变即将死亡的命运。 一片空白的大脑,忽然跳跃出一个女人从未思考过的陌生名词。 妈妈。。。。。。 。 女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 她没有母亲。 确切地说”自己熟识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没有能够被称之为“妈妈”,的对象。这种具有特殊意义的称呼”她只在废墟中那些泛黄腐朽的籍当中看到过。偶尔也会有一两张配合文字说明的插图,那面的形象同样也是一个女人。中年,或者苍老,穿着破旧简单的粗布衣服,或者打扮成熟而不失风度。她们的面容都很慈祥,怀里搂抱着自己的孩子。脸。。。。。。永远都保持令人沉醉、眷恋的微笑。 那些看似柔软的怀抱,一定非常温暖。 女人有些羡慕”也有些失落。她从来没有过那种令人舒服的感受。复制人没有妈妈,也没有拥有母亲的资格。脑海里最根深蒂固的记忆,就是不顾一切厮杀,用精准冷酷的动作射击,狠辣准确地拼刺、格斗”甚至用牙齿活活咬断对手咽喉。 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将一头刚刚爬面颊的巨颚血蚁冲走,另外一条已经蠖动着爬鼻尖的吸血蚯蚓”迅速扭动蛇状的身子,迫不及待穿过泪水刚刚冲刷出来的湿痕,一头钻进女人的眼眶。 天空,不再是沉闷压抑的暗灰。 它正在变蓝”又被鲜艳夺目的血红瞬间覆盖。从透明渐渐变成浑浊,直至一片黑暗。 女人躺在草丛深处,一动不动。千万只不同种类的昆虫”将整个躯干严密裹附,变成一张恐怖攒动的黑色厚毯。就在生命气息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钟,女人拼尽最后的力气”微不可察地张了张嘴唇”彻底陷入死寂。 没有声音,但是从口型判断,最后的遗言。。。。。。应该是,“妈妈”。 。。。。。。 荒野生物是最好的清道夫。只要是鲜血和肉质”都会成为它们。中最喜爱的美餐。 半小时后”女人只剩下一堆血迹斑驳的白骨。庞大的虫群渐渐开始散去”无论吃饱或者仍然饿着,它们都没有理由继续这种族群混杂的聚会。巨颚血蚁是这片区域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统治者。食物太多”它们不介意旁边有陌生人分食。当后,者无法分到更多份额的时候”弯曲坚硬的锋利颚片”立刻就会朝着旁边的进餐者疯狂挥舞。 它们没有浪费最后的残羹剩饭,骨缝深处的髓质也被咂取一空。尸骨很完整,脆弱的软组织全部都被嚼尽,只留下昆虫口器无法对付的坚硬骨骼孤零零躺在地面。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片令人心悸的灰白。地面隐隐传来轻微震动,受惊的蚁群立刻四散逃开。当一辆越野吉普从东面方向疾驰而来,稳稳停在女人遗骸旁边的时候,就连那些沾有脓血烂肉的衣服碎片,也被血蚁们争抢一空。地面与草丛没有留下任何掠食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名身穿龙腾帝国军服的少尉从车跳下,从背包里取出消毒面罩戴”慢慢走到遗骨前,蹲下”仔细观察许久,转过身,对站在背后手持记录簿的另外一名中士点了点头,说:“第三间区,六号残骸。” 龙腾帝国西北边境每隔二十公里划分为一个间区。按照皇帝本人的命令,边境巡逻队必须二十四小时对所辖区域往复搜索,详细每一具尸体或者骸骨的位置坐标。尤其是那些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人类尸骨,必须严格记录发现时间,同时带回完整的样本。 这是第三间区巡逻队本月以来发现的第六具遗骸。如果连通并几个月发现的所有死者尸体,总数已经超过四百。 少尉戴加厚橡胶手套,把曝露在地面的尸骨慢慢捡进旁边摊开的黑色尸袋,仔细拉链缝,在中士协助下”将笼成一堆的防水袋子装进车厢。 阳光,依然普照大地。 零乱的草丛中间,有一块块被重力碾压过的痕迹。 那是女人一路走来的脚印。 沿着这些模糊难的印痕反向朔源,一直走向遥远的北方,就能在地平线尽头看到一幢巨大的白色拱形建筑。就像底部被敲碎的蛋壳,突兀,默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 兰德沃克的手指,细长、洁白,完全符合医生这个职业。 戴起口罩”合护目镜,从装有各种医用器械的白瓷盘子里拿起骨锯”隔着薄薄的手套,轻轻感受着从剧齿状轮倨表面传来的冰冷金属质感,漂亮的灰色眼珠却紧盯着旁边的手术台,似乎是在酝酿着接下来的动作。 第三百五十节 机密 yy语音频道177855欢迎大家加入!1_yy频道7.摆在手术台上的尸袋已经解开,黑色的化纤袋子,被扩压成一圈圈皱折的零乱形状17351)本书来自肋骨连接着脊柱,形成一道道坚硬的弯曲。尸体袋底部堆积着大小不一的零碎骨片,粗大的胫骨与臂骨相互交错,被舔刮干净的头骨占据着袋子中间,潮湿,白得刺眼。 按下电扭,骨倨顿时出一阵令人心颤的低呜,顶端卡槽中的圆形轮锯飞旋转,在炽白灯光下闪耀出一片银色的金属光泽。兰德沃克俯低身子,凑近尸袋,将握在手中的骨锯,慢慢凑近一节保存完整的脊椎。锋利的薄薄锯刃与骨面接近,碰撞,飞溅开一片细小的灰色粉末。随着圆形倨口从粗硬的骨质中央横穿而过,两只被分切开的断面表层,也显露出夹杂着类似凝固油脂的鲜红脊糙。 放下骨倨,用金属镂子小心翼翼挑出一点脊髓,轻轻点在事先准备好的消毒玻片上,加上一滴百分之三十浓度的低效营养液,再次用玻片覆盖”慢慢放到摆在办公桌上的电子显微镜下。 “病菌仍然保持着分裂状态,这种小东西的生命力远比想象中旺盛得多。吞噬性和预计效果完全一样,主要寄生部位同样还是脊髅和大啧啧!如果它们继续变异,很耳能会进化成为另外一种全新的菌株生命形态。被感染个体病初步症状仍然表现为感冒,但是与旧时代相比,这种原本只需要几颗小药片就能治好的疾病,其致机率甚至比癌症更加可怕~” 兰德沃克并不是自言自语”显微镜旁边放着一台小巧的盒式电子录音器。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与生物电脑连接的克莱斯特也操纵着假设在房间四角的监控探头,默默关注着兰德沃克的每一个动作。 偏过头,从显微镜前将视线移开”兰德沃克脚尖一踮,控制着轮式转椅一直朝后滑到壁橱旁边,有条不紊地冲好一杯咖啡,重新滑到办公桌前。 翻开一本平放在桌面上的文什簿”用钢笔在几个数据旁边标上着重记号,翘起二郎腿”兰德沃克将微烫的咖啡凑进嘴边轻抿了两口,锐利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纸面上分别以月为单位的一连串数字。 从去年冬季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月。 携带变异流感病毒的巨鼠,将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西部边境巡逻队新近现的全部遗骸”已经达到七百八十四具。除了人类”其中也包括腐狼、暴熊、双头牛或者大角羊之类的肉食或者植食动物。 并不是所有遗骸都会归类存档,必须经过仔细分辨,确认残骸携带变异病毒,才有资格成为文件记录中的一部分。兰德沃克虽然是b型病毒的创造者”但是对于这种致死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七的感染菌体”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会产新的变化17351)在辐射环境中任何情况都有可能生它们可能会被肉眼看不见的射线杀死,也可能获得比平常状态更加强悍的再生机能。然而,短时间内,它们终究不是抗菌滕的对手。就好像人类最初研制成功青霉素一样,几乎所有病菌都会被这种可怕的抗生素瞬间吞噬。 适应,需要过程。从弱小到强大”病毒同样需要时间。 未来”也许抗菌脆终将丧失效果,彻底沦为旧时代抗菌素尴尬而无用的可悲地位。然而人类的智慧”以及自然界中新的现物,又会制造出效果更加强鼻的代用品。这同样也是死亡与新生的过程,纠缠,却又彼此相互排斥。没有最终的获胜者,也没有永远高高在上的国王。 林翔没有对二十四号生命之城派出监视人员。现在的医生联合协会,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存在。六五七一基地也曾经释放出数架微型无人侦察机,对城市周边进行探测。由于福射程度过于强烈,精密电子仪器根本无法挥作用。回的照片大多灰暗模糊”实时监控图像也密布雪花点。唯一能够作为情报进行判断的部分”仅仅只有六天前由最后一架无人机回,二十多张从不同位置俯角拍摄的热成像照片。 其中”表示生命迹象的热能体数量寥寥无几。经过情报总部仔细判断”最终确定城内幸存者仅为三十七人。当然”这些热能量体也可能不是人类”而是另外一些同样拥有体温的其它生物。但是不管怎么样,以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庞大的占地面积来看,区区几十个幸存者,与之根本无法形成比例。 综合几个月来巡逻队的记录档案,不难判断出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已经成为一座不折不扣的空城。 。。 呼啸的风,嘶吼着从荒野上空疯狂刮过”带来一股令人胆寒的阴冷与沉闷。浓密的云层在天空形成一个巨圈,仿佛被颠倒的幻界海洋”在人们头顶凝聚出一个无法看到底部,深不可测的恐怖旋涡。刘宇晨端着突击步枪,低下身子,静静地隐藏在半人多高的草丛深处。透过战术望远镜,默默观察着地平线上那只硕大无比的巨型蛋壳一千六米的距离并不算远”即便步行,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从隐月城一路向西,突破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外围”进入内层防御圈,直到贴近一千五百米的绝对禁区每一步”刘宇晨都走得异常小心。仿佛一个游走在无数沉睡魔鬼居住深渊顶部,仅仅依靠一根钢丝连系前后彼岸的冒险者。随时可能步入死亡”却必须坚定、小心地朝前缓缓移动着。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现潜伏在城市外围的武装警戒人员。甚至就连春季荒野上数量最多的巨鼠、腐狼也丝毫不见踪影。地面,到处都散落着腐烂的尸体,人类与野兽的枯骨相互混杂,圆形骷髅与兽类头骨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物质。就在这些乱七八糟”散着恶心臭味的残骸旁边,还胡乱摆放着表面沾满泥垢的枪械,各种机械零件、子弹、衣物加上远处n根根扎残留着套索”悬挂尸体早已掉落地面的高高木杆,整个荒野己经成为一片肮脏混乱的大垃圾场疯长的荒草与灌木,也丝毫不能掩盖令人心悸的恐怖。 “另外两名分队长刚刚回报告一~没有任何生命痕迹,红外探测仪也没有现可疑目标。如果这座城市里真有什么活物不是传说中的幽灵,就一定是利用旧时代科技制造出来的机器人。” 一名肩膀上佩有中尉标志的军官慢慢靠近刘宇晨,递过两张记录电文的纸页,同时表着自己算不上是玩笑的个人见解。 刘宇晨目光宁定地望着远方,过了几分钟”才慢慢放下望远镜。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握在手中的指下意识地捏紧。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存在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约瑟芬会长应该还活着,她就在那座城市里 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拼命想要纠正这种混乱思维。莱斯尔、萝拉、克里克斯这三个狗杂种绝对不会放过约瑟芬。他们需要会长掌握的各种秘密。作为约瑟芬的亲信”刘宇晨应该是对医生联合协会诸多密码知晓程度最透彻的那个人。协会其实并没有外人眼中那么强大。虽然拥有完备的军火生产系统”各个生命之城的存在意义却并非控制世界,而是想要保持强悍的上位者姿态”维持平静稳定的研究环境。 医生,偶尔也会产生妄念。但他们终究仍是医生。包括刘宇晨在内,他宁愿像兰德沃克那样制造变异病毒毁灭世界,也不愿意使用诸如核爆或者暗杀之类的暴力手段。那是对自己智慧的侮辱”医生最大的兴趣”是现、制造常人难以对付的新菌种。同时绞尽脑汁研究出与其对抗的疫苗。当然,这也许并不单纯是为了自保”也可能是为了某个阴谋或者骗局暗暗作出的准备。 “派出斥侯,对城市内部进行全面搜索一” 片刻,刘宇晨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很了解克里克斯和萝拉一一他们不喜欢这座建立在亚洲的城市。约瑟芬会长是二十四号生命之城里最有价值的目标。叛军已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异西,留守者是否能够永久掌握城市其实无足轻重。这并非没有依据的胡乱猜测,遍布城外的尸体,没有任何热能量反应探测结果就是最佳证明。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仍然想要重新夺回这座城市的控制权。但那已经不再重要。在林翔的整个战略计划当中,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占据着非常关键的地位。可是刘宇晨知道真正重要的其实并非城市本身,而是那些装设在城市内部”难以制造的各种设备、器械。而最为核心的东西则是位于城市最底层的中央控制电脑。 到处都是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城市各个角落。从服装与掉落在旁边的武器装备来看,应该是克里克斯手下的复制人士兵。他们死状恐怖,高度腐烂的身体开始趋于分解”坚硬的骨头从黄脓腐液中凸伸出来,腐烂在身体表面的衣服瘪缩着”旁边密密麻麻爬满喜好腐液的蠖虫与蚊蝇。 几只表面带有白色圆底红十字图案的急救箱散落在地面上,箱盖敞开,装有各种药片的塑料瓶均被旋开,颜色各异的胶囊与片剂散落得到处都是。显然,被扩散性病毒感染的时候,他们仍在依靠药物最自己进行治疗。然而”即便是强化头孢以及多维抗菌素之类的针水药剂,也无法挽救奄奄一息的生命。 所有进入城市的龙腾士兵已经戴起防化面罩,他们依托地形构成火力点,迅控制住行进道路上所有可能遭到攻击的位置。两小时后”当整个城市经过初步搜索,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人员出没,同时在城市周边巳经构筑起沙垒和临时补给站,并且展开局部搜寻工作的时候,一名身穿制式战斗服的上尉军官,也用力按下肩膀上的单兵通话器,从倍受辐射干扰的状态下”回带有嘈杂“沙沙””声的“跟进””信号。 与东部地区连接的旧公路尽头,慢慢出现了几辆巨大的装甲卡车。未等这些体积庞大的钢铁机械靠近,刘宇晨已经在几名军官的陪同下,重新开启城市能源系统”走进敝开的电梯间”望着门顶上方不断闪烁的绿色数字,慢慢坠入地下深层。 从设计图纸上看,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地底部分共有九层。然而,实际情况却与人们想象中截然不同。在第九层走廊尽头,有一个以墙壁作为伪装的小型升降梯。它能够载人进入更加黑暗的第十层面。那里的空间非常狭窄,储存的物品仅仅只有一台旧式电脑。不过”里面储存的资料,却足以令任何对生物研究痴迷者为之疯狂。 约瑟芬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天才的医生”但她终究属于人类。衰老、器官衰竭、思维迟钝、各种不同类型的疾病所有这些,都会影响记忆,甚至彻底抹杀其中一些最为重要的关键性数据。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将大脑记忆复制在另外一张磁盘上。至于开启者将自己最喜欢的戒指送给刘宇晨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把这个英俊的年轻人,视作自己生命当中仅剩的最重要存在。 也许因为爱,也可能是因为慈祥,或者长辈对于年轻人的欣赏真正的原因我们已经无法知晓。当刘宇晨站在旧电脑面前”将刻在戒指内圈一连串字母输入屏幕中央对话框的时候,他心里最为迫切想要知道的”并不是那些储存当中的秘密,而是那个苍老、神经质、随时处于清醒与混乱之间可怜女人的下落。验证、通过蓝色屏幕上的斜玟进度条一点点1向前推移。几秒钟后,长方形对话框已经消失”密集繁杂的各种数据随之闪现在眼前。围站在旁边的军官们迅根据指令插入接口,拷贝多项归档所有工作完结后,屏幕上的数据资料中央”出现了代表是否永久删除的……yes”和,“no””。 凝视着简单却必须作出的选择,刘宇晨心里一片平静。他已经亲眼目睹太多死亡,这种残酷可怕的经历,早已将他磨练成一个适合在废土世界生存的男人。力量,也许不是维持生命并且在世界上存活的唯一根据。但它却能有效保证自己生命不受威胁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仍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抬起右手的同时,指尖微微有些颤。但它仍然朝着已经框定,“狂c””的鼠标左键重重按下。与此同时”屏幕下方忽然闪现出一行荧绿色的字母。如同一丝划1过黑暗的光,刺入刘宇晨的瞳孔深处。 “无论做出任何选择”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这台电脑的存在,只有自己和约瑟芬两个人知道。毫无疑问”这句话”应该是会长留给自己的最后遗言。 无法判断她是否还活着”但是,蜒萝拉和克里克斯的疯狂,他们恐怕很难轻易放弃从会长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约瑟芬是一个骄傲且高贵的女人,她宁愿死,也不会让对手从自己身上得到半点好处。 活着,或者死亡,已经不再重要。 她曾经把自己当作儿子一样看待。 她教会自己应该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 她给了自己一切,包括生命,却独自留在城里面对那些该死的恶棍 怔怔地看着屏幕上这行随时可能消失的刘宇晨心头忽然涌起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苦涩。 有些东西”在没有现的时候,并不意味着它并不存在。 它隐藏得很深,也会被一些表面上的东西遮挡住。 上帝赋予人类以肉眼观察世界的能力”却没有教会他们如何用心眼去判断现实。良知、邪恶善眼睛无法像美丑黑白一样看到它们的存在,只能感受”只能体会,只能在猛然悔悟或者临近死亡的一刹那,才能真正看见那座连接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桥。 泪水,从眼角滑落。 刘宇晨紧紧抱住低声呜咽着。 身后,军官们默默地看着他,悄悄推出房间。 屏幕上的光点不断闪烁,在程序的命令下不断粉碎、消失当最后一丝荧光终结的时候,光滑的屏壁表面,已经再次恢复死一样的黑暗。 无人惊扰。 抽泣声,一直传得很远,很远。 ……第三百五十节密…… yy频道177yy频道1过qq可以快获得情况了! yy频道177855 第三百五一节 时限 再次感谢天外飞猪的万赏。猪肉价格终于落下来了。。。话说,仁兄,你还在天上飞着干嘛呢?) 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外围,聚集着五百名禁军,六千多名帝国士兵。他们分列在城市周边形成防御,扼守制高点,架设重型武器。分从南、北、西三个方向展开的斥侯,侦测距离已经超过十五公里。 夜幕渐渐落下,随着地平线上最后一丝光线被彻底吞没,荒野与城市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间隙,世界仿佛永恒笼罩在无法透穿的黑暗深处。 从窗户里透出的第一缕灯光,撕裂沉闷与压抑,显出一片淡淡的微黄。 这仿佛是个信号。瞬间,椭圆形城市每一个角落里,都闪耀出刺眼夺目的光华,璀璨而炽热,仿佛无数想要刺破无尽苍穹,透穿黑暗地狱的锋利光剑。 从东面驶来的卡车已经超过三百辆。旧公路尽头,仍然可以看到从远远不断驶来车辆前端的闪亮灯光。随同车队一同抵达,有接受过特殊训练的技术人员、全副武装的士兵、拥有高等级市民资格的工程师。。。。。。临近城市主建筑的空地上,两万名先期抵达的平民正在忙碌着。他们在大楼入口处架设探照灯,将各种零部件组装成工程机械,在必须平整的地面上浇筑速干混凝土。。。。。。所有的一切均显得有条不紊,繁忙,却并不慌乱。 五十多辆车厢敞开的卡车一字排开,在荷枪实弹的士兵护卫下,人们从城内各幢建筑当中,不断运出装满物资的集装箱。在牵引机车的拖拽下,用机械铲斗高高举起,安置在车厢内部。这些钢木混合结构的巨大箱体,刚好与卡车最大承载体积相等。铲斗刚刚落下,守候的两边的工人们,立刻用工具对箱体周边进行固定。平均每过五分钟,就有一辆满载卡车缓缓开上公路,逆转方向,朝着来时的东面高速驶去。 周浩身着深黑色的全新帝国军服站在大楼出口。他的站姿笔挺,脚上高筒军靴擦得锃亮,短硬头发显出军人特有的冷峻与威严,浓密的双眉与鹰目,使面部线条看起来越发显得坚硬。 在每一个普通的废土居民看来,生命之城都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神秘感。 这与古代人类对于未知事物的崇拜与盲从及其类似在人类当中,普通与变异的区别越来越明显。谁也不甘于成为永远被统治的角色,谁都希望能够一跃成为凌驾于众人头顶的上位者。这并非不切实际的幻想,强化药剂就是存在于普通人思维当中,把幻想变成现实的媒介。只要拥有这种神奇的药剂,你就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 很自然的,制造并且出售强化药剂的生命之城,在所有普通人眼中的地位,不亚于传说中只有天使才能居住的伊甸。 在蛋壳形状的城市主建筑入口,周浩并不觉得自己与神居之地有所接近。恰恰相反,他的大脑思维一直在紧张与冷静之间徘徊。每隔半个钟头,他都要低头看看腕上的手表。这似乎已经形成一种不正常的习惯,只有每当传令官前来报告运输进度的时候,他那张几乎已经完全凝固的坚硬面孔,才会多少出现一丝淡淡的柔缓。 林翔的命令,像烙印一样深深刻画在他的脑海里。 “整个帝国所有部门都将配合你完成此次行动。全部运输车辆已经待命,除了作为警戒力量先发的部队,“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两大军团将各自派出三千名士兵,从南、北两面扩大巡逻范围。周边地区有无人机进行全天候监控。隐月城、血石城、铁渣城、旧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领地范围内所有被征调的低等级平民,共计万四千余人,都将成为负载运输的主要力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在最短的时间里,指挥他们,将整个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全部运回帝国。。。。。。记住!我要的,是全部” 身为刚刚获得晋升的禁军军团长,周浩当然能够明白皇帝想要牢牢掌控一切的心理。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在龙腾帝国整体战略当中,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这不仅仅是利用人工蛋白合成复制生命体那么简单,按照皇帝本人的说法“世界,乃至整个宇宙,都有可能因此产生前所未有的变化。” 夜幕下的车队,仿佛一群永远不知道休眠为何物的忙碌蚂蚁。冲击钻头与强行取下固定物的爆裂声接连不断,高压气锤撞击墙壁的闷响震耳欲聋。成套的电脑、医疗器械、文件。。。。。。一只只满载物资的集装箱被运上卡车,多达数十万的平民在士兵和军官的带领下,在城市内外分散搜索,寻找任何可能具备利用价值的物件。这是一场与掠夺没有太大区别的搬运,一根钢筋、一枚钉子,甚至就连墙体官道中间的电线,也被搜索者们成行成段揪出、运走。 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废土居民绝对不会浪费任何东西。只要在他们看来有用的物品,甚至就连腐烂尸体脚上脱落的鞋子,也会成为珍贵无比的宝贝。 林翔不想主动招惹医生联合协会从一座荒无人迹的死寂废城里寻找可用之物,与公开派出军队进攻定居点截然不同。他不可能在二十四号生命之城驻扎军队,这座城市存在的最大意义,其实就是那些保留在城内的器械与物资。在保证没有侵犯对方表面权威的情况下,林翔更加看重的,其实不过是自己口袋里究竟能够装进多少好处? 。。。。。。 着窗外布满辐射云的深沉天幕,林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奇怪。如果不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和你很熟,我一定会认为你就是个天生的皇帝,而不是刚刚戴上王冠,穿上礼服的新人。” 兰德沃克坐在侧后方向的沙发上,十指交叉,身体略微前倾,双手合抱住右腿膝盖,漂亮的灰色眼眸一直注视着背朝自己的林翔。 慢慢转过身,林翔笑了笑:“没有人电~脑访问。是天生的皇帝。” “你的表现的确令我感到惊讶” 兰德沃克没有改变坐姿,认真注视着林翔的一举一动:“真是出乎意料,我居然要对你致敬,而且还要尊称你为“陛下”。。。。。。该死,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补偿我一下?” “据我所知,你对女人似乎没有什么兴趣。食品和日常物资配度也是最高级别。如果愿意,我并不介意颁发给你“帝国医疗总署署长”或者“帝国最高医学院院长”之类的头衔。物质、名利、地位。。。。。。只要是我能够给予的,你可以随意索取。” 林翔说话的口气非常认真,丝毫没有做伪虚托的迹象。 “现在可不是旧时代” 兰德沃克不屑一顾地摇着头,长长地拖着末尾音节:“如果时光倒流一个世纪,我肯定会被诸如几亿美元钞票之类的优厚条件打动。遗憾啊。。。。。。这个荒凉的世界什么也没有,钱,就是一张废纸。与其加入医生联合协会或者骷髅骑士团去自己找不自在,还不如在你这里老老实实做我的医生。” 林翔再次笑了起来。 他知道兰德沃克是在故做抱怨,这也是医生用作放松的一种手段。 走到办公桌背后坐下,抬起头,收起脸上的笑意,林翔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言归正传,你对复制人改造计划,究竟有什么建议?” “我仔细看过刘宇晨从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弄回来的那些资料。不得不承认约瑟芬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天才。” 兰德沃克直起身子,说:“从表面上看,医生联合协会对于统治民众之类获取权力的方法没有什么兴趣。他们专注于学术研究,通过出售强化药剂的方法,从各个大小势力机构换取资源。这种与强势机构截然不同的态度,使大多数家族都对他们抱有好感。甚至就连骷髅骑士团也对他们没有太多戒心。实际上,医生联合协会暗藏的力量其实非常庞大。他们随时能够制造出数量逾百万的复制军队。这种状况就像旧时代电脑游戏当中能够批量生产幼体的母巢。当然,他们无法制造寄生士这种超级强者。可是一旦开战,遍布全球的每一个座生命之城都会成为母巢。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究竟储存了多少人工蛋白,他们武装起来的复制人士兵可能一周内就能超过千万。呵呵!是不是听起来很可怕?成千上万的四级强化人,那种迅猛无比的冲击力度,足以媲美上古神话时代毁灭世界的滔天洪水” 林翔继续保持沉默,兰德沃克的话并没有切入自己最为关心的部分,也没有说完。 “问题的关键,在于人工蛋白” 到这里,兰德沃克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这是用于制造合成生命体的基础。根据已知的生物复制原理,固体蛋白必须经过液化处理,以添加营养催化剂的形式进入培养舱。这种方法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管式人工授精,而是直接利用批量受精卵进行高营养催长。产生生命个体周期比传统方式至少缩短百分之八十。由于从幼生时期就开始接受药剂培养,从流水线上走下的复制个体,天生就能拥有四级强化变异能力。他们拥有灌注记忆,不需要训练,只要发给衣服和武器,立刻就能编组成为拥有战斗力的军队。在医生联合协会的相关数据库里,这种复制士兵属于最底等级类型。” “应嘉也是复制人,但她的制造方式与复制士兵截然不同。方宇晨采用了生物蛋白固化的自然生长方式。制造周期足足超过普通士兵五倍以上。换句话说,你所喜欢的那个小美女,是一个完全由类子宫环境培育下诞生的成长个体。从幼生活动状态,直到成年,至少需要一至两年。她的形态与身体构造非常稳定,即便是在没有得到你纯血改造的情况下,至少也能通过器官移植或者更换身体等方法,存活超过五百地球年以上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普通型号的复制人,身体状况并不稳定?” 林翔已经基本上听懂了兰德沃克的话。 “医生联合协会的诸项实验数据表明普通型号的复制士兵,最多只能保持三十六个月左右的稳定期。他们在培养舱中已经完成了催化式生长,制造者需要他们从出生时就成为战士。这是一种急功近利的做法,超过三年,复制士兵的身体会彻底崩溃。二十四小时内,无法维持分裂的细胞将完全液化。不过,他们和正常人一样需要进食、喝水、休息。连续不断的高强度战斗与超极限剧烈运动,都会引起体内循环系统崩溃,加速死亡。由于技术共享,骷髅骑士团也采用了相同的复制技术。他们通常以三十二个月作为正常循环周期,对所辖区域内所有复制军队进行回收与再造工作。这也是为什么世界各地均有生命之城和骑士团基地分布的原因他们不可能将所有临近死亡的复制士兵全部送回总部进行处理,而是采取就地建立工厂与相关设备的方式,完成回收再造。当然,他们并非没有更好的合成生命制造方法。相比普通型号的复制人生产,类似应嘉这种高等级的生命制造成本极高,二者之间的换算高达一比五百。即便完成生产,还需要长达两年的周期进行人工训练、培养。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要求,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面更替工作。” “那么新生代人类是怎么回事?” 林翔忍不住脱口问道:“既然复制个体生存期只有三十六个月,为什么新生代人类的生命周期会与正常人相同?” “新生代人类是复制人的繁衍形态。” 兰德沃克耐心解释道:“父体和母体不稳定的细胞结构,不会遗传给二者结合产生的幼体。当然,并不排除偶尔会有个别遗传现象的发生,但从总体来看,新生代人类的繁衍非常成功。根据医生联合协会的资料显示,最初几批复制人类的全面投放,已经把骷髅骑士团当时积累的人工蛋白消耗一空。在必须保有足够防御力量作为守护的前提下,他们不可能继续以亿万为单位向全球进行人口覆盖,只能等待新生个体成长,构成新的社会。” 林翔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不再继续发问,而是皱起眉头,半靠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兰德沃克安静地坐着。他明白林翔需要消化自己刚刚所说的这一切,战争与混乱,把许多事情全部变成了秘密。在必须兼顾现实并且对计划有利的情况下,想要得到最后的答案,还需要足够的时间。 林翔的计划其实很简单。说穿了就是四个“增兵”、“强化”。 奴隶的思维转化,是一个极其微妙的过程。由于获得利益与自由,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对新皇抱有好感,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够对林翔绝对保持忠诚。这种东西需要通过时间进行验证,一年、两年、三年。。。。。。没有通过管理委员会的身份认证,林翔不可能对任何人实施纯血改造。相比思维复杂而且可能因为欲望或者更多利益改变立场的普通平民,林翔更希望通过对灌输记忆的复制人进行改造,成为永远不会背叛的忠实追随者。 “在无法获得稳固生物形态的情况下,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兰德沃克直言不讳:“按照你的计划,需要在一年之内得到不少于二十万名拥有灌输记忆的复制个体。这并不现实。普通型号的合成生命寿限只有三十六个月。我反复测试过,你的血液无法对他们产生与正常人相同的延寿效果,他们仍会因为机能崩溃导致死亡。如果采取让他们相互交合进行繁衍的方法,诞下的幼体也需要不少于十年的生长周期,才能接受血液改造。当然,这种做法的优点很多,也能确保这些从生下来就接受洗脑教育的孩子对你绝对忠诚。十年当中,他们的数量完全可以超过上百万,甚至更多。这个数字非常恐怖,也是最适合的培养方法。要知道。。。。。。寄生士的生命,近乎于无限。” 林翔眼中掠过失望,又被更加凝重的冷静瞬间取代。他抬起头,默默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兰德沃克,过了近五分钟,认真地问:“还有没有其它可行的办法?” “有” 兰德沃克捏了个清脆的响指,口气变得有些沉重:“可是,代价很大。” 第三百五二节 蜂后 “具体点,” 林翔把身子朝后靠了靠,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 “在约瑟芬的个人电脑资料库里,提到过一种非常奇怪的,也是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母体孕育方式。” 兰德沃克脸上显出一丝犹豫:“按照约瑟芬的说法,在孕育时期,母体对于子体能够产生极其微妙的影响。就像旧时代的胎教,怀孕母亲的心情、思维、对外界景观、音乐、噪音乃至日常生活的接受、融合程度”都能够对腹中胎儿造成不同程度的直接效果。根据已有案例”假如母亲喜好音乐,诞下后的子体,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机率会对音乐产生强烈的兴趣。当然,这种情况会因为后天发展逐渐产生变化。并不是所有音乐家的后代都能成为大师,但他们在音乐感知以及领悟方面,的确要比一般人强烈得多。因此”如果母体是一个绝对忠诚于你的女人,受孕诞下的婴儿,也将对你产生普通人无法比拟效忠感。” “幼体?”,林翔微微皱起眉头:“这各说,他们仍然需要时间成长?” “耐心点儿,让我把话说完“” 兰德沃克笑了笑,继续道:“利用药物和强化营养剂对幼体进行催长,这种技术早在旧时代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按照基本形态加以区别,生物催长可以分为外部成长和内部孕育两种形式。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制造的合成生命体,均属于后者。相较外部成长模式,内部孕育能够更好控制幼体发育以及思维灌输。约瑟芬同样倾向于有类子宫装置的培育模式。但她在生物研究方面的见解,显然比我更加超前。根据她在电脑中留下的资料~~幼体的生长发育过程将受到母体限制。也就是说,在外部环境提供充足营养物质的前提下,以母体形态控制正在孕育中的幼体将获得比普通复制人更加稳定的细胞结构。存活时间,也将由三十六个月延长到与正常人相同的期限。最重要的。。。 。。。这种新型模式孕育而出的幼体”他们可以接受你的血。” 林翔黑色的眼瞳中没弃丝毫变化,默默沉思片刻将头脑当中所有已知及未知的部分逐一理清。他慢慢从睫毛下面抬起视线焦点,淡淡地说:“,说下去” “母体的自然形态已经稳固,以此为核心,建立一个类似蜂巢的庞大温室。每一个六棱形蜂房都是一出孕育间。它们并不独立”利用生物网络和外置式辅助神经,将每一个幼体与母体连接起来。母体的位置相当于蜂后。你应该见过自然界中的蜂巢,离开蜂房的每一只蜜蜂都拥有完整形态和旺盛的生命力。它们忠于蜂后,确切地说,应该是忠诚于蜂后衡定的思维。蜂后臣服于谁,谁就是他们的主人。”,说这番话的时候,兰德沃克一直在仔细注视着林翔。黑色双眸始终充满淡漠没有一丝表情,寒冷如冰。 “母体的作用,仅仅只是作为信息输入和细胞稳固。蜂后的任务就是不停生育以维持整个族群。” 林翔一字一句地说着,他已经完全明白兰德沃克想要表达的意图。 “约瑟芬的这种孕育模式有着普通复制类型无法比拟的优点一灌输思维稳定,细胞组织结构牢固,生产期最多只需要六个月,供应的营养物质不会出现丝毫浪费。而且一旦选定蜂后她会接连不断产生出新的胚胎。幼体诞生数量以蜂房多少作为衡量标准。正常情况下”单期(六个月)成熟个体,大约为五至六千左右。”说完,兰德沃克把双手平平摆在腿上,身体朝后仰靠,默默等待着林翔的回答。 “蜂后的选择标准是什么?” 这是整个问题的核心也是要制人生产过程中必须首先解决的关键。 兰德沃克注意到,林翔眼眸深处不自觉地掠过一丝紧张。他放缓说话的速度,认真地盯着那双黑色瞳孔:“这取决于你”,林翔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他深深地望了兰德沃克一眼,那目光似乎可以直射到心脏与大脑的最深处。良久,轻张口唇说:“你们有没有合适的已选对象?” 兰德沃克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平摊开双手,沉稳而平静地点了点头:“最适合的母体就是应嘉。”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林翔仿佛一尊与座椅相互固定的冰冷雕像。过了很久他慢慢抬起右手,以僵硬笨拙的动作,拉开抽屉,取出一盒香烟。从中抽出一支,打火机凑近烟头,连续扣动七、八次才终于点燃。他重重地吸了一口,从口鼻间喷吐出辛辣而又有些臭气的烟味,将其整个人立刻淹没在缭绕的白色烟雾深处。透过烟雾,兰德沃克看见林翔的正在不可抑止的微微颤抖着。眼神却坚定而沉稳。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发出沙哑且充满怒意的嘶吼。 “不这绝对不行一”,兰德沃克摇了摇头:“别那么激动,她只是一个复制人。” “她是活的,是我的“一”林翔的态度异常坚决。 “刘宇晨可以给你另外造一个更好的。比现在这个更漂亮。” 兰德沃克一直在微笑:“对于人类,复制人其实就是一种玩具。它们和旧时代的充气娃娃地位差不多。男人这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你是皇帝”你有资格拥有数量更多的女性。让她们服从、崇拜、毫无抗拒执行你的任何命令。她们会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做到这一点,你才是真正合格的帝王“一” 林翔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没疯。我只是用最理智的方法,让你做出最为合理的决定。” 兰德沃克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显得有些刺眼:“让普通复制人互相交合,诞下后代,这是最稳固”也是最廉价的培养方式。然而循环周期却需要整整十年甚至更久。优化型复制需要消耗五百倍以上的资源,制造五百万人的蛋白储备”仅仅只能生产出一万名独立个体。相比前面两种办法,约瑟芬的蜂巢计划最为稳妥循环周期也最短。嗯想看吧!那些在蜂后控制孕育下产生的幼体,不仅仅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奴隶或者臣民。他们是你亿万精液当中的一部分,每一个人都拥有你的基因。你就是缔造他们的父亲。血液改造适性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甚至更高。只要有足够的蜂房,六个月,仅仅只需要六个月,你就能够拥有一支数千人乃至上万人的全寄生士军队一” 狠狠吸了一口捏在指间的烟头林翔双眼中骤然闪过一阵杀机”随即平复下去,淡淡地说:“再告诉你一次,应嘉是我的女人” “她首先是一个复制人,其次才是你的女人。”,兰德沃克纠正着他的话:“你对应嘉的改造非常成功。她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她是最适合的母体人选。在人类的进化发展历史上,女性”永远都是男性的从属。” 烟头,从松动的手指尖掉落地面,溅起一片零乱飞射的火星。林翔抬起脚,将最后的闪亮光点狠狠碾熄,推开椅子站起。 “医生很遗憾此前”我从不知道,你竟然会有这种想法。看来”你并不明白什么才是生命当中最珍贵的存在。”,兰德沃克脸上并没有愠怒或者是其它的表情,他淡淡的说:“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我是人”不是被固定程序控制的机器。” “我曾经把你当作朋友现在看来,你的理念显然与我截然不同。”,林翔从办公桌背后走出,声音冰冷:“人,不可能永远活在绝望与灰暗之中。应嘉是我的妻子”没有人能够动她一根汗毛。即便是因为我个人的理由也不行。” “你让我感到非常失望。” 兰德沃克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两道足以杀人的森冷目光:“废土世界有成千上万的女人。拥有基因我可以为你制造出比应嘉更为优秀、美貌的复制品。从古到今,每一个皇帝身边都有数之不尽的美女,她们的作用就是打扮漂亮等候帝王驾幸你实在太”,“我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林翔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就像你的珍妮。” 兰德沃克脸色骤变,他下意识地伸手握住挂在脖颈上的吊坠胸。剧烈欺负着,用阴冷的目光死死盯着林翔。 “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你是皇帝,是皇帝。你不仅要对自己一个人负责,更要关注于整个帝国。明白吗?”,咆哮如雷的兰德沃克如同狂暴的饿狮,疯狂嚣张的气势丝毫没有影响林翔。他仍然站在那里,冷漠平静地望着神情激愤的医生。 “这不能同一而论。我们可以杀戮,可以残忍,却不能没有衡量一切的底线。” 林翔重重喷出一口带有烟草味道的浊气,许久,沉声道:“如果一定要在应嘉与帝国之间作出选择。我只会要求得到前者。医生”你似乎忘记了一点最重要的东西人类,只有在爱的纠缠中”才能创造历史。” 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房间里静静流动着。 缓慢,柔软,伸手可触,却无法捉摸。 兰德沃克静静站在椅子上。侧面,清冷的风,从敞开的高大落地窗外徐徐吹进,抚去滚烫面颊上每一丝愤怒狂暴的晕红。 整个人在光线照射下形成一道黑灰色剪影,笼罩在阴影深处的黑色身形,显出已近模糊的朦胧边缘。 “你比我想象中要顽固得多。” 兰德沃克冰冷刻板的脸上”忽然绽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紧张与怒色随着表情平缓逐渐淡化,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站在身前的林翔,说:“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 “最初与最后,没有什么区别。” 林翔说话的口气依然冷漠。 “知道吗?如果你刚才答应了我的条件”我们之间再也不会继续现在的谈话。” 医生的细长白晰的手指轻轻抚弄着脖子上的挂坠。漂亮的灰色眼眸深处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 “我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疯狂。约瑟芬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天才”可是那种实验计戎,珍妮绝对不会允许我实施。正如你刚才所说:可以杀戮,可以残忍,却不能没有底线。”,林翔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却隐隐有些微弱的波动。他皱起眉头,不太确定地说:“你。 究竟想要干什么?”,“黑狱城的前后变化很大”整个军人集团的人口数量超过上百万。我并不反对根据支持者数量灭杀敌对阶级的行为,可是你要知道,杀死一个人与杀掉上万人,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随时身处死亡与血腥之间,理智会迷失善良会被邪恶抿灭。人类或者野兽,两者区别其实仅仅只在一念。我不希望看到自己支持的皇帝最终变成一个疯子。你可以残暴,可以虐杀”但不可能毫无节制,或者单纯只为了利益而放弃良知。很高兴你并没有出现我所担心的变化祝贺你通过了最后的测试。” 说着,兰德沃克从椅子上站起,微笑着伸出右手。 “测试?” 脸上密布的阴云渐渐散去,林翔握住对方伸出的手,用力抓紧,左右晃了晃,自嘲地说:“如果你真打算让应嘉成为蜂后我的反应可能会被现在强烈得多。” “那只是约瑟芬的一个构想,实验失败率可能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兰德沃克松开手,缓缓说道:“最稳妥”也是最为有效的方法”其实只有一个。” “让普通复制个体交合繁衍?”林翔已经猜到了〖答〗案。 “稳固的幼体其实已经相当于自然人类。” 兰德沃克点了点头:“意识灌输,加上从诞生之初就开始系统性洗脑成年生命体在忠诚度方面的变化波动,其概率不会超过百分之零点一六。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固定意识会对下一代产生百分之二十二左右的振幅影响。在后天加以诱导、训练,三十年,甚至只需要二时年你就能够成为真正的,被无数人赞美、崇拜的皇帝” 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每一天都在不断向外延伸边界。 没有界碑也没有恒定的弯曲扭绕的线条。贯穿地球表面的经纬数字旁边,渐渐多出一个个红绿相间的圆形标注。 原黑狱帝国的庞大领土成为龙腾帝国的最重要组成部分。随着行政监管机构迁移,黑狱已经代替隐月的位置,成为帝国新的统治核心。作为陪都”隐月城同样拥有一整套完备的行政机构,然而影响力已经不如原来那么深远。在所有帝国民众心目当中,帝都,永远只有一个。 按照规划,,新的水利灌溉系统将在未来五年内投入使用。由南向北源引的沟渠,将逐渐覆盖北面方向所有轻度辐射区。根据皇帝本人颁发的最新条令:所有平民均可在帝国范围之外寻找新的居住场所。管理委员会将依照相关法令,对实际居住地点进行详细勘察。移民能够获得资金、农具、食品、武器等方面诸多支持,占有区域五年之内不用上缴任何收益。从第六年开始,以实物或者货币支付方式,有偿享受能源方面的供应”土地收益缴纳程度从百分之五至二十不定。总而言之,帝国鼓励民众对外扩张,在他们身后,有实力雄厚的军队做为坚强保障。 帝国很大。 然而,与世界相比,仅仅只占有相当狭小的一部分。就整体面积而言”甚至达不到旧时代红色主权国家总领幅的五分之一。 帝国外围,地图上标注着数以百计的村落。人口规模从上千至数百不等。在一些遥远偏僻的区域,甚至还有居住数量仅为数十的小型定居点。它们都有两个共同情征、村落所在地附近拥有水源,辐射程度轻微。 从隐月城西北方向延伸出去的最远一处定居点,距离城市已经超过一千四百多公里。像一条弯弯曲曲的线,缓缓探伸出去,连接着西北尽头那片林翔已经期待一个多世纪的神秘之国。 实施兰德沃克的计划,,至少需要十年。在这段时间里,林翔可以做很多事,也能完成被强行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愿望。 不过,付诸行动以前,他还必须确认一件事齐越和方雨洁等人的下落。!~! 第三百五三节 固信 帝都的清晨,似乎要比隐月城更加喧闹。居民数量决定了繁荣或者衰亡,诸多有利于平民增加收入的法令,也使得城市周边荒芜土地被大片开垦。随着原本只能被军人集团掌握的商业渠道开始放松,各种平民店铺也渐渐林立在街道两边。虽然商业气氛尚且无法与隐月或者爱玛相比,可是从帝都所在位置与人。流量等方面来看,繁华,只是一个已经确定结果的时间问题。 王宫二层宽大的餐厅里,李嘉俊和李自翔分别坐在条形长桌两边,就着热气腾腾的米粥,默默嚼着手中温热绵软的馒头。 这是一顿传统的中式早餐一粥盆与装盛面点的藤篮旁边”错落摆放看来自东部沿海城市的咸鱼干、用一种类似萝卜形状植物地下根茎腌制的咸菜,以及用辣椒与黄豆制成,风味独特的豆瓣酱。除此而外,每个人的餐盘里,还装有一个外壳温热的熟鸡蛋。六五七一基地拥有完备的物种储备库。除了旧时代已经研究成功的高产杂交水稻,以及马铃薯、咎薯、玉米等受土壤和水源限制较少的粮食型作物,最先在帝国境内推广开的非经济型植物品种,就是豆类与辣椒。 餐桌上不能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玉米粥和饼干。当民众从最初的饥饿状态解脱出来,拥有能够〖自〗由支配余粮的时候,他们不再满足于温饱,而是开始追求种类繁多的食物品种,以及味道更好,营养更加丰富的鲜肉、奶、蛋。 和隐月城一样,刚刚获得帝国平民身份的奴隶,同样采取等级制度分配食物。在布兰琪等官员的刻意引导下,平民当中,很快出现了第一批能够获得百分之五十食品加成的“e”级市民。曾经熟识的人得到远远高于自己的奖赏”这在平民中间立刻引起强烈无比的刺激。嫉妒、羡慕”各种复杂目光注视着那些令人眼谗的物资,危机感与占有欲望相互夹杂为了获得更高等级的配给,平民们随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干劲。日历刚刚翻过三月的第二天”帝国境内所有耕地春种工作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七点六二。与阿芙拉执政时期相比,耕地面积足足增加了百分之八十。 皇萃,是一个称号。 王冠的拥有者并不需要事必躬亲。不需要他是农业专家,也不需要他对水利、工程、商业或者其它民生领域方面事事精通。很大程度上,黄金王座上的林翔只是统治阶层的代表。布兰琪在行政管理方面,有着远超普通人的天分。军队,王彪与杨华的威望无人能及。国内秩序和商业贸易”葛利菲兹对此得心应所有领域都有专人负责,林翔自己也不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帝国立刻就会陷入分裂。 尽管他什么也不用做,位置和作用,却无人能够代替。 因为”只有他才是真正的,被所有人承认的皇帝。 对此,李嘉俊和李自翔深有体会。但是,他们从未主动找过林翔。而是带领各自手下,默默完成分配给自己的任务。在皮肤颜色主要以黑、白为主的帝国人群当中”他们的存在,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相比两个月前”御用书房的面积足足扩大了近十倍之多。按照皇帝本人的命令旧书房的墙壁被破开”原本用来摆放各种杂物的储藏室被清理一宴。数十个略低于墙壁高度的钢制书架整齐有序地排列着。除了一辆方便上下拿取书籍的伸缩式楼车,外加一套简单实用的办公桌椅,房间里数量最多的东西,就是密密麻麻按照类别码放在架子上的纸质书籍。 从窗外透进的亮光,在书房内部形成一道道倾斜的乳白色扩散光晕。从背光面望去”能够清晰看到无数细小灰尘飘浮在空中,如同精灵一样默默悬浮、游荡。任何轻微的动作”都会打乱这种静逸无声的安眠。挥手、说话、人类最基本的〖肢〗体动作”对于它们来说都是相当于火山爆发或者海啸之类的强烈震动。没有抗议”也没有群情激涌的疯狂”覆灭与死亡对于它们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太大的灾难。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均是如此,当习惯于苦难与困境的同时,偶尔品尝到安逸享受”立刻就能让人产生出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本质差别。 “你们应该明白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适应新的环境,消除彼此之间的敌意”甚至对于你我状态的认识、评估、熟悉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如果你们觉得仍然没有消除内心深处的隔阂可以继续再等下去。” 林翔穿着一套手工精致的深黑色制服,衣料质地非常细腻,精巧的裁剪工艺完美衬托出男性特有的刚性气质。他静静地坐在办公桌背后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只精美的蓝柚细瓷茶具,杯子里盛着香气浓郁的淡绿色茶汤,袅袅上升的白色蒸汽在杯口缭跷境桓,如同传说中的密境,神秘”却无法〖真〗实触摸。 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李嘉俊和李自翔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都看到怀疑、释然、担忧,以及隐隐的犹豫成份。 伸出手,从桌上的茶盘里拿起两个杯子”神情认真地朝里面注满茶水。完成这一整套动作的时候,林翔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从杯底渐渐上升的旋涡,还有那一朵在茶水〖中〗央旋转、晃动的白色泡沫。 “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人一” 这句话,早在攻陷血石城,以及身在地下城市苏卡卡巴拉契亚的时候”林翔就对两个人一再重申。 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林翔能够理解那种在高压状态下产生的慌乱和恐惧。任何一点点看似平常无奇的理由,都可能成为无孔不入政治监管机构虐杀、迫害、罗织罪名的借口。连坐、全族灭杀,甚至就连彼此认识的朋友也无法幸免。罪名荒唐可笑”反,草,命、危急国家安全、诽谤伟大领袖、放毒、妄图成为帝国主义资本家的走狗所有这一切的最终结果,就是在公开宣判,甚至严刑拷打之后”“自绝于国家和人民”。 近一年的时间,林翔都没有与李嘉俊和李自翔联系,也没有接见过任何一名来自红色共和军的叛逃者。他们需要适应新的环境”需要在安静与宁定之中”渐渐平复潜意识当中因为死亡产生的恐惧心理。当然,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明白龙腾帝国与红色共和军在本质上的区别。用事实证明自己与那个人虽然外貌酷似,却是两个从大脑思维到肉体形态截然不同的存在。 沉默了几分钟”李嘉俊首先端起摆农桌面上的茶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是他。 李自翔身手端过另外一个杯子,略微有些犹豫”却仍然轻点着头:,“共和军不可能故意制造出一个皇帝。这与他们的现行制度根本无法相容。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永远都是社会资源公有制的敌人。” 林翔眼中掠过一丝微笑、口李自翔用“他们”这个词来作为红色共和军的称呼,看似只是微小无奇的细节”实际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自己当作龙腾帝国的一员。 “那么”可以告诉我齐越的下落吗?” 他一直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嘉俊将手里的瓷杯放在一边,脸上神情开始变得凝重。许久,他认真地问:什么一直都在重复这个问题?” “我认识的人不多”一” 林翔坐直身体,收起笑容:“除了齐越和方雨洁,在这个世界上,值得我关心的人其实很少。当然,我所说的”是那些曾经熟悉的朋友。” “曾经熟悉?” 李自翔凝望着坐在对面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微颤的眼眸深处透出一丝激动”同时也搀杂着无法掩盖的震撼与惊惧。 真的是那个人?” 李嘉俊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他曾经无数次猜测过林翔的真实身份”也非常大胆将其与共和军历史课本上那个光辉伟大的英雄形象联系起来。可是,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二者关系以前”他自己也不敢随便妄做猜测。 毕竟”从核大战爆发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世纪。在和平时代,物资充足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寿命都不可能超过百岁”何况是荒凉苍茫的废土?尤其是外表,百岁老人与年纪不过二十的青年”根本不可同一而论。 林翔脸上再次露出微笑。沉默”也意味着承认。 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 李自翔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身体越来越热。激动、,俚恐,从幼年时代就一直接受着英雄主义教育,本该早已死去的历史人物,如今却活生生坐在眼前。如果没有经历过崇拜式洗脑教育,很难想象他此刻心目当中如同狂潮一般的汹涌澎湃。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故事。” 林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淡淡地说:“告诉我,齐越在哪儿?还有方雨洁。你们离开红色共和军的时候,他们都在做些什么?”,“齐越上将,是第三集团军最高司令长官。” 李嘉俊将茶杯握在掌中,慢慢把玩着,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林翔的面部表情:“他麾下官兵数量大约为二十万,负责共和军西面以及北部冰原地区的军事防卫。” “齐越将军是个好人。” 李自翔插进话来:“确切地说,应该是共和军内部所剩不多,敢于违抗伟大领袖命令的高级将领。嗯要进入第三集团军系统的军人很多,但这些要求大多不被军事监管部门批准。对于具体的情况,我了解不是太多,只知道有很多人都在针对将军,想要从他手中强行夺取第三集团军控制权。” “政治委员会那帮人仅仅只是想想罢了”他们根本没有胆量这样做一一”相比最初见面的时候,李嘉俊脸上已经看不到冷漠和敌意。他摇了摇头冷笑道:,“那些人不喜欢任何一种敢于质疑伟大领袖的声音。他们想尽一切方法收集对将军不利的证据,却不敢公开翻脸。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共和军的西部边境才能保持稳定。我没有见过齐越上将但是在几年前对敌作战的时候,曾经有幸与那支部队有过协作关系。他们不同于任何一支红色派系武装”没有政治委员,也没有党代表。但他们的战斗力却比我见过的任何军队都要强大。但是在国内很少能够在报章媒体上看到他们的名字。”,林翔轻点着头。他已经多少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他一直觉得齐越和方雨洁没有死,他们都是接受过自己血液改造的异能者”寿命近于无限,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可以脱离红色共和军”独自寻找适于生存的新地块。 “至于方院长在新京城,她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人。” 沉默了几秒钟,李嘉俊再次开口。 “方院长?” 对于这个此前从未听说过的新词,林翔本能表示出惊讶。 “她是国家科学院的院长。也是生物技术研究项目的核心负责人。”,李自翔接过话来说:“由于所学专业有所涉及的缘故,我曾经听过她的讲座。印象非常深刻”不仅是因为她的年轻与美貌,更多的,还是来自于她对细胞活性组织以及线粒体结构关系的观点阑述。她很强悍”当然,这里所指的是气质。方院长一直强调研究人员必须遵循事实”决不能够凭借想象或者在政治压力下更改已有数据。在很多人看来”她很冷漠,也很傲慢。一直是伟大领袖几个儿子的疯狂追求对象。对于她”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不过”政治委员会似乎对她抱有成见一直在听课学员当中搜集证据。并且要求我们对她宣讲的内容“以批判态度有限的接受”。呵呵!用这种方法对付一个女人”实在是” 声音半渐变淡,房间里的气氛再次恢复平静。 林翔黑色的目光平淡宁定”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若有所思地握住茶杯细长的左手指,在光滑细腻的杯壁表面来回点动。似乎是在思考,逐渐冷凝皱缩的眉头隐隐显出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气势。 一个小时,甚至只需要一分钟足以改变无数人的生死命运,和平或者战争就在一念之间。改变世界,其实根本不需要旧时代影视作品当中诸多复杂繁复的过程,与瞬间决定整个地球七十亿人死亡的核爆炸相比”一百年实在太漫长,足够发生无数人们想象不到的变化。 林翔从来没有过拯救世界之类伟大的念头,他只想让自己活得更好,保护身边每一个熟悉的朋友、爱人。 活着的意义,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人类,终究是一种群居动物。拥有爱情和友善,这也是区别于其它地球高等动物的最基本底线。 办公桌对面,李嘉俊和李自翔默默地望着他。虽然没有说话”却能够清楚感受到从林翔内心深处逐渐散发开来的变化。那是一种来源于潜意识当中的激动与感慨。不同于那些有着与其相同外表,冷酷残忍的复制生命体。温暖、柔和、其中也缠绕着一丝莫名的悲伤与亢,奋。 一个世纪前,那个站在基地门口,重重按下钢闸电扭,独自望着天空中闪耀出刺眼白光的青年,早就已经不复存在。 死过一次,林翔比谁都知道生命的珍贵。 现在,如果还是为了那些仍然还活着,却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朋友会作出与一百年前相同的选择吗? 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走到窗前,平静地凝望着从天边压来,阴沉浓密的辐射云,林翔眼中闪过一丝晶莹的光亮。 “无论世界如何变化,总有一些东西会永久保留下来是一样。” 大凡统治者,总喜欢以自己登上王座的那一天”作为永恒时间长河的发源点。历史上的诸位皇帝如此,甚至就连上帝也不能免俗。基督死亡复活,走下十字架其实不过是诈尸的代名词。却偏偏被用于承载整个人类社会的历史记录,直至千年。 帝国历元年,春,三月十六日。 皇帝召集所有帝国高层,在御前会议上公开宣布“我要暂时离开帝国,在此期间,所有事务由诸大臣合力共管。”!~! 第三百五四节 尽头 很奇怪的念头,没有任何预兆,林翔此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突然,意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产生的效果却无比震撼。 “这不可能” “绝对不行”,“你一定是疯了“” 布兰琪、王彪、杨华、葛利菲兹所有人都在用各不相同的口吻,七嘴八舌表示出自己内心的震惊与愤怒。 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均为最高利益集团成员。杨华”曾经的身份仅仅只是奴隶。如果没有对爱玛城的控制,布兰琪很可能只是卢顿家族某个男性成员的玩物。没有首次任务的结合,也就没有隐月镇的扩大,王彪更谈不上成为军团长之类的话题。葛利菲兹大概直到现在仍然只是一个随时阴谋反叛的地区经每一个人利益、际遇均与林翔有关。如果没有这个神奇的年轻人,这一切根本不回发生。 他们绝不可能放弃。林翔是维系各个势力之间最好的纽带。他很强大”拥有足够的威慑,亲民、谦和,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统治者。也正因为如此,曾经在旧时代书籍当中看过〖民〗主制度诸多优越性的葛利菲兹和布兰琪,同样默认林翔目前的皇帝身份,也愿意接受黑暗低劣的帝国主义社会制度。 “我只是离开一段时间,不是永远!” 林翔再次强调”反复解释。 “这不可能。无论你用什么理由都不可能说服我们。帝国怎么办?谁来主持大局?” 王彪并先从座位上站起,面色冷峻连连摇头。 “周边地区局势已经稳定。我们现在不需要发动最外战争,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件稳定”还有发展。” 林翔的态度自然真挚:“兰德沃克的生物研究进展顺利,改造人战士的生产进度,上个月已经整整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六五七一基地制造的各种工程生产流水线已经在帝都和隐月城进入安装阶段。南、北两大矿区原料产量充足”流金城贸易系统与其它家族联系一直趋于稳定。两年之内”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出现太大变化。我们下一步的任务重心,以整顿国内秩序建立学校和稳定民众情绪为主。这些工作管理委员会完全能够胜任,有军队作为后盾,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制造混乱。” “就算这些理由勉强说得过去,那么骷髅骑士团和“救赎者”方面怎么办?”,杨华忍不住插进话来:“别忘了,阿芙拉的死,救赎者一直没有任何回复。我不知道骷髅骑士团是否会对帝国抱以放任或者警惕,你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离开的确有些不太合适。”,“我只是外出几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半年。” 林翔再次加强说话语气:“我们的防御力量足够。目前,周浩麾下的禁军数量已经超过两千,由刘宇晨和兰德沃克主持的新型改造人计划也全面展开。即便遭遇故意挑衅,我们也必须以隐忍为主。必要的时候甚至宁愿放弃某些局部利益,从而争取到足够的时间。相信我一一你们的皇帝,不是那种不负责的家伙。”,“关于最后这句话,似乎只有我和应嘉才有资格做出评价。” 艾琳娜站在自己的座位前面,半扭着身子,显露出曲线曼妙的腰臀。她斜叉着腰,轻轻咬了咬下唇随即松开,似笑非笑地说:“当然,我指的是另外一方面。”,这话的隐喻效果实在太明显,以至于所有与会者怔楞片刻,忽然间不约而同爆发出热烈与善意的大笑。 林翔苦笑着摆了摆手,连连摇头:“总之这段时间我必须离开,但一直都会与你们保持联系。” 布兰琪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地问:“你真的决定这么做?”,林翔脸上的认真态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永远也不可能放弃。”,金黄色的朝霞如同灿烂火焰般布满整今天空。被气流撕裂的辐射云被光线涂染成表面鲜红,内部黑灰色的团状飘浮物。仿佛余烬尚未燃尽的战场,仍然密布着升腾裹挟的火烟燃烧着朝天际疯狂升腾,渐渐凝固在地平线与天幕相互连接的位置成为一幅释放出温暖光线,却也同时能够感受到血腥与死亡气息的怪异图画。 这就是废土世界的初夏。 微弱的晨光,淡淡散照在柏油铺层龟裂开的旧公路上,在路边满载物资的重型越野车背后,拖出一条长长的黑灰色斜影。旁边”两个模糊朦胧的人影相互依偎,紧紧搂抱,从大体姿势判断,似乎正在拥吻。 手”轻轻抚过曲线极度收敛的腰部,顺序上移,从背后抱住柔弱的身体,指尖与极度饱满胸部刚刚接触到的一刹那,林翔明显能够感受到一一从应嘉的身〖体〗内部”猛然爆发出一阵比火焰更加滚*、炽热的强烈欲望。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她整个人都瘫在林翔怀里,像一只被抽去筋骨,无法支撑自己身体的软骨症患者。性感微薄的嘴唇边沿”还能够看到一点点刚刚因为相互亲吻留下的晶莹液体。 应嘉一直在凝视着林翔,口气似是哀求”又仿佛是在命令:“我要和你一起走。”摇了摇头,林翔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从那里来的力气,忽然将怀里的女人紧紧抱起,粗暴地重重吻了上去。狂暴野蛮的动作显然弄疼了应嘉柔软的唇,女孩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急促起来。她不顾一切地伸展胳膊死死捆住林翔的腰,用力撕扯着他的衣服领口,口中传出混杂着呻吟与急迫的声音渐渐的,当头脑中的狂热慢慢冷却,两个人的动作也开始放缓。终于,面色殷红的应嘉顽然松开双臂,筋疲力尽地靠在林翔肩膀上疲惫而木然地喃喃。 “带我一起走 。。求你!我不想和你分开。”,林翔没有回答。他抱住怀里这具温热柔软的躯体,双手从应嘉腋下穿过”动作轻缓地抚摸着她丝缎袍服下面光滑的皮肤将口鼻深深埋入应嘉的头发里。用力呼吸,闻嗅着从发际间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认真地说:“我只走出去办点事情,顺便见几个很久以前失散的老朋听话”最多不超过六个月,我一定会回来。”,他就像是在哄小孩子。 事实上,在林翔心目当中应嘉一直都是弱小柔软的女孩形象。记忆当中身穿洁白护士服的影子如此,现实世界里与自己在床上缠绵温慰的女人也是一样。温柔而美丽,稚嫩中又夹杂有几分成熟。 在林翔视线无法看到的背后,应嘉眼角慢慢溢出一滴泪水。她飞快地用手指将其抹去,眨了眨眼睛使自己略微发红的双眼看起来显得正常。然后,从林翔怀里挣脱开来,借着从身后照耀下来的金色阳光,默默注视着站在面前,也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去吧!我知道,你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阳光下的应嘉,如同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明亮光线的女神。被深色丝秣紧紧包裹的长腿显示出性感完美的修长和笔直。浅灰色制式战斗服装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黑色头发顺着肩膀两边蓬松散开。那双一直望着林翔的眼眸深处”隐隐有些淡淡的凄婉。更多的,则是令人沉醉,不忍舍弃的微笑。女人,应该明白男人。 柔弱和美丽永远都是女人身上最为吸引男人的关键。但是在某些时候,女人也必须明白、男人,不可能永远都陪在自己身边。他们有自己需要做的事情。爱情与事业”永远都是两条不可能汇合交叉的平行线。 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插入钥匙发动引擎。在震耳欲聋的汽车轰鸣声中,林翔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车体后侧的应嘉认真地说:“等着我”我会回来“一” 这是承诺也是约定。 绝尘而去的越野车,很快在延伸的公路尽头变成一个难以辨别的黑点。应嘉仍然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她用力握紧伸张开的十指”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怆然流下。 “我知道,你会回来因为我是皇帝的新娘,永远的新娘。” 西北,是真正的荒野。 这里的环境比南方更加恶劣,没有冬春交替的植被特色,到处都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变异森林。这些树木与南方物种截然不同,它们没有宽阔平整的数叶,枝干全部收缩成锋利如同钢针一般的坚硬刺尖。无论气温高低,对于它们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从外表来看,它们更像是从旧时代残留至今的雕像,却与“生命”,这两个字丝毫扯不上关系。除了水和养料,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引起它们注意的东西。 地面非常干燥”其中沙粒成份占据比例超过百分之八十。被狂暴气流席卷的沙质层,正在一步步吞噬着邻近地区的土壤、水份。它们将所有一切全部覆盖,风化岩石与越来越干燥的土壤,成为沙化地质新的补充部分。沿着公路,依稀能够看见旧时代栽种的防护林。曾经的绿色植物已经腐朽不堪,除了一狠狠排列整齐,径直插向灰暗天空的枯硬尖桩”只有在龙卷风与沙尘暴裹挟下,不断徘徊在天地之间的泡沫与红色塑料袋在默默宣告着“一人类统治世界的时代,似乎正在渐渐走向终结。 种树,听起来似乎有些滑稽。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愿意为此浪费力气。事实上,林翔自己也对此也并不看好。他只是要求帝国境内所有平民尽量收集树木种子,在不影响正常耕地的前提下,将它们埋进土壤。 死”或者活。听天由命。 芦苇镇,仅仅只是接近地图上林翔西行线路的中段。 从两年前开始,隐月城已经相继派出二十六批移民按照固定的勘探线路”在西北公路沿途建立新的定居点。这些村落规模不大,人。数量大多在三至五百之间,依靠埋设在地下的电线网络与隐月等各城保持联系。维持村落的水源多为地下暗河或者是依靠机械打出的深井。在拥有足够粮食与武器的前提下”它们已经成为龙腾帝国向外扩展版图的触角。 旧公路的路面情况非常糟糕,很多地方都出现宽度超过十余厘米的可怕裂缝。爆炸、巨大的温差、风化柏油层大多已经录落”零乱的石块像沙子一样松散,为了避开不时出现的凹陷与巨坑,林翔只能将车速控制在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即便如此,四天以后越野车已经始近地图上道路尽头标注的最后一个红色圆点。再往西,只剩下一片没有任何注解的空白,以及那根从隐月城延伸出来”一直通向陌生未知地域,代表公路的黑色线条。 白土镇只有三百八十四个居民。 与林翔沿途经过的所有新设移民定居点一样,这里同样利用岩石和水泥修筑起五米多高的围墙。墙壁内层与警戒塔上装有重机枪,甚至还配备有五门轻型反坦克炮,以及两辆一百五十五毫米自行榴弹炮车。按照管理委员会的相关条例,镇上的所有居民均为预备役编制。只要有能力对附近土地进行开垦,十年之内,所有收获以及掠夺利益均为个人所有。 白土镇最高军政首领,是一名拥有上尉军衔的帝国防军官。这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强壮、高大,粗硬的胡须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张脸”卷曲的棕色短发似乎是古代鞋靶人血统的延续证明。按照军部发下的命令,他必须对林翔这个从帝都远来的年轻人绝对服从也必须保证对方任何信息不得泄露。这让上尉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一种具有相当诱惑力的神秘感。尤其是第一眼看到林翔那张在太阳光线照耀下,散发出英俊迷人气息面孔的时候,他甚至隐隐有些惋惜一一这小子为什么偏偏是个该死的男人? 享受了十分钟奢侈无比的热水浴,换上事先准备好的红色共和军服将头发再次剃短。剩下的,就是在刚刚洗净的身上擦抹泥垢,将半旧不新的军装撕扯出几个破口将整个人重新伪装成疲惫不堪的士兵。 镇上居民对林翔这个陌生外来者非常好奇。在上尉的故意安排下,林翔现在的身份已经成为白土镇新的移居者。〖兴〗奋之余,人们专门为他安排了一次规模不大的欢迎会。当然,所谓欢迎,说穿了其实就是在镇上酒吧聚上一聚”坐在一起喝喝酒,让女招待在林翔大腿上随便坐了那么几分钟。嘘声、叫好、口哨,再加上一个破旧不堪,键盘勉强保持完整的手风琴,喧闹的居民们将欢乐一直持续到午夜。 这里地处偏远,平常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在保证来者身份绝对属于自己一边的情况下,能够看到一张英俊的陌生面孔,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产生出一点点新奇的愉悦感觉。 当然,林翔对于白土镇居民的好客,仍然保持着自己必须谨守的底线一一他没有在人们的哄笑与吵闹声中”抱起女招待走进酒吧后面的小隔间。这立刻在酒醉半酣男人群体中引起强烈好感一镇上的女人不多,几个吧女几乎已经成为所有男人心目当中性感与美丽的代表。虽然身穿短裙的女招待很喜欢这个漂亮小伙子”甚至直言不讳可以让他免费干自己整整一夜,但是林翔却对这个腰身比水桶还粗,同时拥有体积超过篮球巨型*房的女人实在没有任何兴趣。 天色还未完全放亮,白土镇西面的全钢闸门已经在绞盘牵引下被徐徐拉开。背着m5g43突击步枪”以及装满各种必需物资的背包,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依然被浓密黑色笼罩的荒野,慢慢迈出脚步。 越野车已经留在镇上,剩下的这段路”只能完全依靠步行。 身上不能携带有任何不属于红色共和军的物品。既然在很多人眼丰,“那个人”,就是自己,自己也能够顺理成章变成“那个人”。 站在高高的警戒塔顶端,上尉神色复杂地望着林翔逐渐远去的背影一一不光是他,白土镇所有居民都很喜欢这个英俊漂亮的年轻人。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留在镇上的越野车,以及车兜里那几箱巧克力和香烟。他身上似乎有种天生易于接近的亲和感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家伙。 吸了一口夹在指间的烟,上尉用只有自己能够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祝你好运。希望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第三百五五节 间杀 荒凉,似平是废土世界死寂的伴生产物。 阳光变得越来越刺眼,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辽阔无际的原野。强劲的风,从破旧的高压电杆中间呼啸而过,带起阵阵令人心颤的剧烈震荡。无数灰黄色的尘土从地面被卷起,在天地之间疯蹿。远远看去,似乎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压抑沉闷的暗黄。 一个女孩在荒野上拼命奔跑。和所有荒野流民一样,她身上也裹着破烂不堪,却不需要huā费什么金钱就能随便弄到的布毡。脚上两只款式、颜色各异的鞋子显然不是一对,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随着身体动作与颠簸上下摆动着。 身后二十多米的地方,一个身材干瘦的高个男子正在疯狂追赶。他上身,赤裸,下面只穿着一条短至膝盖,表面摞满补丁的裤子。过于朝前凸伸的颧骨使眼窝深陷,看起来如同骷髅般面目狰狞。他的双眼死死盯住跑在前面的女孩,一边大口喘息,一边伸张胳膊加快速度,根本不愿意放弃越来越接近的猎物。 突然,女孩猛然停下脚步,巨大的惯性力量推动身体朝前倾斜,在干燥的沙地上重重摔倒。她满面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正前方,大张的嘴里发出绝望无助的“嗬嗬”声,胸口剧烈起伏着,踉跄着脚步想要再次爬起逃窜,却接连滑了几下。耗尽身体里最后的力气之后,只能在手肘支撑下将身体勉强抬高,倒退着,慢慢缩向逃亡路线的侧面。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从沙丘后面闪出。如同一尊冷酷庞大的钢铁铸像,严严实实封住了女孩的逃路。他右手握着一把用铁片磨成的弯刀,侧面光亮的刀身,映出满是横肉且带有狞笑的面孔。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满意地伸出舌头舔着干燥的嘴唇”大步上前。高大的身体立刻遮挡住从女孩头顶射下的阳光,只留下一片黑暗恐怖的阴影。 瘦男人已经冲到近前,他神情亢奋地握了握拳头,贪婪饥渴的目光在女孩身体表面上平游走”爆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狂笑:“跑啊!继续跑啊!你这个该死的小婊子。老子要干死你,活活干死你一” 三个人都是流民。 一个孤身流浪的女孩,遇到两个同样也在流浪的男人。不需要思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本能判断转身就跑。最终,仍然还是被对方追上。女孩无比惊恐地望着两个越来越近的男人,双手拖动身体拼命朝后挪动。从外表判断,她的年龄大概在十三岁左右。在废土世界”这今年纪已经能够算是成年。透过半敝开的破烂毡布,可以隐约看到发育良好的浑圆n峪。 下身裤子已经被磨得只剩平一半,细瘦的双腿表面虽然沾满污垢与泥沙,却拥有修长完美的曲线。延伸至臀部,很容易让人对隐藏在中间的黑色三角地带”产生丰富连篇的遐想。 “很不错的货色。别忙着吃,应该把她留下来,好好玩上几天再说一一” 黑人扭了扭脖颈,动作麻利地解开裤带,脱掉和烂布没什么区别的裤子,露出已经勃起充血的粗大生殖器。那种令人畏惧的长度,至少超过三十公分。 “吃”? 这个简单无奇的字”顿时让拥有淡黄色皮肤的女孩吓得面无血色。她已经做好准备逆来顺受,却没有想到对方目的不仅仅只是满足单纯的发泄,还要把自己变成果腹的食物。 站在一旁的干瘦白人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他“嘿嘿嘿嘿”地一阵尖笑,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前来。左手死死抓紧女孩不断回缩的腿脚,右手已经伸进对方衣服,在胸前那两团明显能够感觉到温热与柔软的脂肪表面贪婪揉捏着。 黑人面色变得有些不悦,却没有多说什么。他皱紧眉头,蹲下身,用力抓起女孩另外一只脚,蛮横地将她狠狠拖到面前。动作太大,过于猛烈”撕扯着女孩忍不住发出惨叫,却使已经趴在身上的瘦白人越发感到〖兴〗奋。 “求你等等不要一”女孩的哀求注定不可能产生任何效果。瘦男人已经撕裂她紧紧裹住的毡布,暴露出赤裸无遮的身体。他伸长舌头在n峪表面乱舔,像狗一样用尖利的牙齿撕咬着。饥饿,加上对于弱者的凌辱”都使蕴淤在内心深处的狂暴全部释放出来。 他甚至在恶意盘算着要从女孩身体的哪一个部位下。?胳膊? 还是脖子? 两个地方看起来都很好吃。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干死她,插烂她,蹂躏她一鲜血,从n峪表面被咬破的伤口涌出,流淌在身上,形成一条条形状恐怖的红色密集溪流。 女孩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作用。她耗尽力气尖叫,只有从头顶呼啸而过的风声作为回应。渐渐的,她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力气。但她还不想死,更不愿意被活活,强,奸,之后,带着两个人〖体〗内射出的肮脏精液,被砍成一块块碎肉,扔讲汤锅。 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内心深处的一切恐惧。她用力直起身体,用双手紧紧抱出压在自己身体左侧的黑人。伸出颤抖的舌头,强忍住从对方口中散发出的浓烈恶臭,不顾一切亲吻着那条肥厚*滑的舌头。仿佛,那是自己生命中最为宝贵的存在。 这种亲昵的动作,立刻使得黑人身体里的欲望之火越烧越烈。他,“荷荷”,狂笑着,用力搓揉女孩胸前。巨大的黑色手掌将七峪捏握成各种古怪形状。剧痛,使女孩额前立刻渗透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面色死白的她却没有惨叫,而是发出无比满足的呻吟,同时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直勾勾望着黑人,用力抱紧他的身体,凑近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喘:“你的东西,比他的大大很多!”,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这种来自异性的夸奖,更能刺激男人的心。 血在沸腾黑人的狂笑声越来越大,动作也更加粗鲁野蛮。这直接影响了旁边干瘦白人的正常发挥。他很是不满地瞪了同伴一眼,毫不示弱地分开女孩的腿,身体朝前硬顶想要首先冲进那团能够容纳干燥与坚硬的温柔深处。女孩仍然紧紧搂住黑人的腰,灵活的舌尖轻舔着对方耳垂、嘴唇。口中似哭似吟的话语,却如同毒蛇一样死死缠绕住黑人的大脑思维。 “你有多久没吃东西了?你现在似乎还不够满足我,男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杀子那个令人讨厌的瘦鬼,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爱玩多久就玩多久。我吃得不多一碗汤,足够了。” 这算不上是一种交易,却是,赤裸,裸,的诱惑完全符合目前现状,也能够解决三个人之间必须面对的各种问题。 两个人同时拥有一个女人,的确很不过瘾,干起来也没有那么爽。 “他在我的身体里射过,你再进来会不会感到恶心?”,女孩继续着拯救自己的工作。她轻轻握住黑人雄壮粗大的生殖器,以最温柔的动作轻轻碰触着前端的敏感部位,剧烈喘息着呻吟:,“那个家伙可能患有辐射病脏。”,黑人斜着眼睛冷冷瞟向旁边疯狂寻找前进路径的白人瘦鬼,右手从女孩,赤裸,的背部慢慢滑下,握住摆在一旁的弯刀。 “他没资格与你共同分享。没有你,他根本不可能抓住我。我才是你的战利品。让我看看男人特有的气质和力量。杀了他吃饱我,我陪你玩更加刺激的游戏”,如同魔鬼般的低喃,成为压垮心灵天平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有任何预兆,目露凶光的黑人猛然转过身体,左手抓住白人男子半长不短的头发,将其整个人朝后狠拽。无法忍受的剧痛使瘦男人惨叫着,双手紧紧抱住头部,彻底丧失反抗的同时,也暴露出脆弱的咽喉。愤怒疑惑的目光与黑人双眼接触瞬间,只见锋利的刀刃从上空重重划过带起一道刺眼耀目白光的同时,喉咙也传来清脆的皮肉开裂,以及血流涌动的“咕嘟”声。 一刀力量极猛,几乎割断整个头颅。 倒在沙地上的白人男子脖颈彻底弯折整个人身体倒翻仰躺在泥土之中。鲜红色的浓血从断口部位泉涌乱喷,被干燥的沙土疯狂吸收着,甚至就连旁边那几丛在烈日曝晒下叶片段卷曲,奄奄一息的灌木,也因为吸收到新鲜液体变得隐隐伸展开不少。 “嗖” 黑人张开大嘴狞笑着,转过身,将握在手里的刀子重重插进地面。不由分说,用力分开女孩双腿,龇着牙齿,左右活动责肩膀,双手握紧她已经被无数红色指印与牙痕的又峪,身体朝前一倾,当即就要重压下来。 “等等”女孩轻声娇语着从地上爬起,朝前跪行了几步,将身体凑近几乎贴住黑人胯下的部位。抬起头,将掩盖住半边面孔的乱发朝后顺了顺,带着柔和的微笑,看着如同魔神般站在面前的强壮黑人。 她其实长得很不错。如果有足够的水,洗把脸或者洗个澡,也许会露出更多令人心动的美丽。 这个动作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明显,低头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孩,黑人用力吞咽着喉咙,肥厚的舌头也在唇齿间不断来回搅动一他越发舍不得杀掉这个女人,也越来越觉得砍掉白人瘦鬼同伴的脑袋非常英明。妈勒个逼的,这娘们儿实在太骚了。。 值!即便是为她杀掉一百个男人,也他佛,的值一谁也没有察觉到,就在东面数百米外的沙丘顶端,一个灵活矫健的身影正悄悄隐藏在两人视线无法看到的暗处。透过临时安装在突击步枪上的高倍标准镜头,默默注视着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带着男性特有的豪迈与征服感,黑人男子朝前迈了半步,分开双腿,将黑色粗大的生殖器朝前凸伸着。 睾,丸,在棍状生殖器末端摇晃着。被三角形冠装颈脉裹附的顶端,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尿臭,以及长时间没有清洗,汗液夹杂着污垢搅拌、混合的恶心馊霉气味。 强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女孩带着勉强保留在脸上的微笑,半弯着腰”颤抖着张开嘴,轻轻含出已经凑至自己唇变的那团脏肉。 感觉到被湿润与温暖包裹,顶端敏感部位被舌尖碰触,在紧吸柔软的口腔内部来回抽插这种感觉与暴力,强,奸,下的反抗与哭喊完全不同。黑人圈起口唇,吸嘶着空气,双手控制不住地纂紧。他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述自己现在的感觉。繁杂多余的华丽词藻昂长且把适用。简简单单一个字“爽”。低下头,目光偶尔接触到与女孩那双幽怨凄婉的眼睛”以及卖力吞吸导致的晕红面孔这一切,都使黑人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孩在完成机械动作的同时,眼角余光也在不断瞟视着自己扔在旁边地上的弯刀。尤其是那颗隐藏在胸膛内部,无法被外人看穿的心”正在谋划、酝酿、计算着柔弱手指与刀柄之间的距离。渐渐的,黑人闭上了双眼,彻底沉浸在想要释放的冲动与舒畅幻梦深处。女按加快了。中的吞吸速度。她越含越深,将身体与黑人腿胯尽量贴近,缓缓朝前挪了挪膝盖。发现这些动作丝毫没有引起对方注意之后,她仰起头,发出似乎沉醉于此的轻哼”左手却尽量朝外探伸出去。一边颤抖,一边在疯狂剧跳的心脏控制下,慢慢摸索。接近,握住被发黑布条裹住的刀柄,从泥沙地里抽出,小心翼翼地拖回,掉转方向,用右手握住。黑人感觉到,自己的,睾,丸,正被舌头逗弄着,被含进嘴里,距离温暖越来越近 突然”无比剧烈的撕痛感从下身传来,他本能地感到某种物体正从自己身体被强行拖离。随即,传来一阵惨烈无比”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他猛然低下头,瞪大双眼一只见两腿之间引以为傲的昂长生殖器,已经从中段被活活咬断。夹杂着白色*稠精液的鲜红血水从断口疯狂喷涌,将数米内的沙地染成一片红色,更将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涂染成如同从血狱深处捞出的魔鬼。 那张无限柔软温和的嘴里,含着一段模糊不堪的肉。 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的眼睛,像鬼一样死死盯住自己的脸。 恐惧、愤怒、绝望黑人的神经如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额头与脖颈两边的血管瞬间膨胀,变成一片如同树根般密密麻麻的青紫色。他惨叫着,发出如哭泣般的哀号。他本能伸手捂紧伤口,却看见红色液体仍在无法控制的从指缝间疯狂外溢。就在此时,他满怀惊恐地发现满面鲜血的女孩竟然无比诡异地笑了。她的嘴唇在动,在嚼,在用力咬着含在嘴里的东西她,她然,竟然在吃我的肉,吃我的生殖器! “嗖—————” 刺眼的金属白光再次从空中划过,剧烈疼痛与主要神经断裂产生的身体麻木,使黑人彻底丧失反抗能力。他只能眼睁睁望着锋利的锐棱形刀锋从面前闪过,头部左侧随即传来令人很不舒服的空虚感。目光随之变得倾斜,甚至能够从非常奇怪的角度,从侧面方向看到自己的足跟后,充斥在整个眼眶里,残留在大脑意识的最后图像,就是女孩那张如同魔鬼般狰狞,唇齿中间残留着条状肉丝的可怕面孔。女孩剧烈地喘着粗气,血腥味道的刺激,使她彻底压制住恶臭带来的呕吐欲望。虽然没有盐,可是生嚼鲜肉的感觉倒也不错。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饥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从脑海深处搜索出来的记忆,使几乎进入休眠状态空瘪胃囊重新复苏。她本能地咽下嘴里的那块肉,谈不上什么滋味儿,也没有先前那种抵触抗拒的感觉。有肉吃,而且还是新鲜未腐烂,刚刚被杀死的两个男人,这种感觉真,他,妈,的妙!林翔早就发现沙地上相互追逐的三个人。没有弄清楚状况以前,他不会尖动出手。也正因为谨慎和小心,让他从头到尾看完了整场演出。被鲜血浸透的沙地上,女孩已经用刀子砍下黑人的脑袋。她把刀尖从侧面插进颅骨缝隙,用石头对准刀柄狠砸。!~! 第三百五六节 隐身 就像嵌入石头的钢纤与铁锤,一下下拼尽全力的撞击,使坚硬的颅骨从中间裂开。 迫不及待用力掀掉覆盖在上面的头盖骨,女孩连忙趴下身子,带着激动无比的表情,将整张嘴全部埋进雪白粉腻的脑浆中间,大口吞咽。 林翔把眼睛从瞄准镜前挪开,望着远处那个模糊晃动的黑点默默注视片刻,摇了摇头,拿起摆在旁边的背包,从沙丘背面朝着西北方向慢慢走去。 荒野上有太多的杀人与吃人,这里不是帝国,他也不是对善良邪恶必须做出审判好法官。这个世界所有事情都有必须存在的理由,既然看过,明白离开,应该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沿着与旧公路邻接的夯实土道一直走,在昏黄暗淡的最后一丝幕光照耀下,拖着长长的黑色身影,林翔慢慢走进了op哦口号定居点。 从隐月城初创阶段开始,林翔就调派了一支由五丰名精锐官兵组成的侦查分队,专门负责对红色共和军方面的情报收集工作。随着统治区域扩展,并吞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支特种分队也并入帝国情报总局,由葛利菲兹统一进行管理。按照林翔的要求,在原小队人员作为基础,扩充编制另外设置西北情报分局。 由于红色共和军社会制度特殊,与李嘉俊和李自翔接触之前,葛利菲兹曾经接连派出六名情报人员进入西北领地潜伏,均遭到失败。除两人因为拒捕当场被杀,另外四人只能在共和军实际统治区外围扮作流民,小心翼翼对其进行长期渗透。遗憾的是,从改变身份至今潜伏进展基本上没有什么效果,发回帝国的情报数量也很少。对于红色共和军内部制度以及具体编制情况,甚至还没有直接与李嘉俊等叛逃者相谈获得结果更多。不过,数年来的努力并非完全无效。至少统治外围周边地区的各个定居点坐标、名称、人员军备、水文地理等基本情况,在出发之前,林翔已经完全知晓。 在地名编造方面,红色共和军似乎是以旧时代地图作为标准,对主要核心城市名称进行更改。至于辖下大小不等的平民定居点,则以共和国时代地区代码作为前缀,辅以实际数字编号形成。0930这是旧时代甘肃省临夏地区的通讯编码。至于“c17”,则意味着,该定居点属于拥有不超过五百常住居民,并且不被列入直辖管理,完全由外来流民构成的小型村落。 这里距离红色共和军主要控制城市还有两百多公里。如果在更加详细的旧时代县区级地图上甚至不可能被列入临夏的囊括圈。就在村落西北方向五十多公里的地方,红色共和军设置有防护严密好警戒线。在没有获得允许的情况下,0930c17的居民不得进入其中。如果对于生活物质方面有什么要求,可以与每周六从城市方向开来的运输车队进行交换贸易。 对于民众控制,红色共和军在所有废土势力当中,显得尤其特别。 以实际管辖区域作为区别标准,共和军势力范围所有大小定居点可以分为内置与外置两种类型。其中,前者属于拥有身份识别卡的公民宜居区,后者则是完全以荒野流民聚集而成的自然村落。正常情况下,外置村落与边界警戒线之间,间隔大约为三十至六十公里左右。根据潜伏人员与李自翔等叛逃者的说法,之所以采取这种古怪的安置方式最主要的原因,是政治监察委员为了杜绝国内公民与外界产生接触,从而产生对现有制度等方面的不满因素。 从旧时代一路西迁而来的红色共和军,其中绝大部分现有人员,均为通过人工受精手段产生的合成生命体。他们从思维意识与外界进行感知联络的那一天气就必须接受强制洗脑教育。忠诚于伟大领袖、忠诚于国家社会党、反资本反帝国主义这些理论在他们的头脑当中根深蒂固,很难被简单的外力因素所干扰。当然,也正因为看中了这一点苏特。兰德沃克才建议林翔制订与之类似的复制人培育计划小,从幼体阶段对所有第二代复制人进行强制性思维灌输从而获得真正忠诚与皇帝的近卫。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骷髅骑士团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投放复制人计划,与红色共和军以精子储备制造己方成员的行动之间是否有所关联?也无法探知两大集团在具体动作时间上的前后差异荒野流民群体已经形成,变异人与晋通人之间的实力差别,最终成为骑士团与共和军高层共同感兴趣的目标。也许是想要获得数量更多自然变异个体,也可能走出于内、外环境的长时间对比试验,或者走出于在商业贸易、信息沟通、扩大未来统治区域等等诸多方面的因素,红色共和军并未驱*那些依附在外围村落的荒野流民。而是以公民日均食物配额作为标准,减半,或者削减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七十现有额度,配发给各个外置村落的民众。 林翔手上,有一份李自翔提供的共和军平民日均食物配给清单。 糙米或者玉米面粉二百克、马铃薯或者甘薯三百克、二百克蔬菜、植物油脂以及粗糖各十五克、盐二十克。如果恰逢年节时期,或者伟大领袖生日,则会额外加发九十至两百克肉类或者罐头。至于香烟和酒,以及糖果之类的奢侈品,只有军人以及行政在编人员才有资格享用。 削减百分之五十,三百克左右的食物数量,根本无法满足流民的辘辘饥肠。但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点完全属于免费得食物。很自然的,在各个外置村落周边,逐渐出现了一块块新的开垦地带,流民以自行耕种加上配给两种方式勉强得到温饱。 对于这些外来依附群体,共和军高层采取较为宽松的管理方法,在具有相当好感的村落内部配属政治委员,并且承诺给予武装保护。甚至将军队换下来的旧式武器,以粮食、情报等方式作为交换,给予流民”编成非正规类型的外围武装。从某种意义上看,行政级别更高的a、b类外置村落,其实已经相当于围绕在共和军势力外围的警戒力量。流民武装战斗力低下,但是对于危险的警惕程度却远远超过平民。为了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以及来年即能得到的耕地收获,他们开始越来越多凝聚在共和军周边,以相互辅助、依靠,却并不完全认同对方社会制度的方式存在着。 单从这点来看”红色共和军在控制民众思维观点,以及在区分对待不同阶层,从而增强己方实力等方面,其实手段与方法相当灵活。不过,表面上的现象并不能够成为判断标准。林翔需要知道更多与之相关的情报。尤其是主观概念当中”他并没有将红色共和军当做对手,而是没有取得相互谅解,尚不知晓彼此存在的友军。 0930c17实际上只是一片荒芜之地。小镇周围的沙丘上,密密麻麻丛生着一种与旧时代芨芨草外观类似的耐旱灌木。东面,可以看见面积大约为七百亩左右的麦田。对于一个常住人口五百上下的小镇而言,这些耕地已经达到人力劳动所能承受的极限。邻近小镇入口的土路旁边,矗立着一座二十多米高的木结构警戒塔。上面站着两名神情悠闲的哨兵。墨绿色的迷彩军装”以及手中的m5g43突击步枪显然来自于红色共和军的援助。然而军服表面看不到任何军衔微章,武器也显得比较破旧。综合判断,他们应该是镇上流民挑选出来的临时警戒人员,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军人。 没有防御工事,也没有类似炮塔、机枪压制点之类的设施。对于林翔这个突然出现的外来者,镇上的流民没有表示出任何惊讶。他们都在忙碌于各自手上的事情”仅仅只是在走到面前的时候,才抬起头来稍微看上一眼,甚至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走进0930c17的林翔,已经换成了另外一副面貌。 紧贴皮肤,覆盖上一层颜色微黄”质地相对粗糙的胶质面具。下颌凸起的肌肉,从颧骨以下朝上微隆的包块,使整张面孔看上去,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普通无奇,带有教靶血统的中年人。头发卷曲且被染成淡棕色,眼眶内部贴着带有淡蓝光泽的膜片。如果不取下这些层层叠叠的伪装,谁也不可能看出林翔的本来面目。 这并非多余。 在红色共和军的教科书以及军事操典当中,林翔被描绘成为了国家社会主义奋勇牺牲的英雄。他的长相面容早已为所有人知晓,军队内部,也配置有相当数量与其外形相同的复制人军官。在没有弄清楚自己想要诸多秘密以前,以本来面目出现,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长相英俊的男人,通常都比丑陋凶悍,甚至脸上带疤的恶汉更容易获取陌生人好感。在无法看透内心世界的时候,人类只能凭借肉眼对事物进行初步判断。十分钟后,林翔已经找到了镇内的旅馆。 这是一间用土砖与石料混合搭建,整体外观呈灰黄色的两层小楼。用旧木板制成的店门敝开着,左右两边墙壁上,分别用醒目的白色涂料写着“伟大的红色共和军万岁”“伟大领袖金天正〖主〗席万岁”,。 一个面积大约五平方米左右的单人房间,收费一点五个红旗元。 这样的物价标准,实在非常便宜。 客房楼下的大厅可以就餐。与林翔知晓的所有荒野村落不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看单点菜之类的说法,只有每红旗元一份的晚饭供应。至于内容半碗糙米饭,外加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熟土豆以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咸萝卜干。 米饭嚼在嘴里很硬,可能是因为缺水无法淘洗的缘故,饭粒中间不时夹杂着粗硬刺嘴的沙子。土豆表面看起来很脏,带有不少粘附的黑色污垢与泥土。对此,林翔没有任何抱怨。他小心翼翼地撕去脏皮”用筷子从碗里挑出沙粒,吃得很慢,却也有足够的时间,对脑子里刚刚发现的各种问题进行思考。 旅店老板只附送一杯大约三百毫升左右的清水。当林翔问起有没有酒精饮料之类东西出售的时候”身材矮壮的老板笑了起来一一0930c17定居点附近的土地非常贫瘠,加上缺水干旱,庄稼亩产量平均只有二百公斤左右。产出的粮食只够勉强维持日常消耗,根本没有多余的数量可供酿酒。至于偶尔从废墟里弄到几瓶旧时代的陈酿,也全部用作与红色共和军交换衣物、〖药〗品、电池等生活物资。甚至就连外出狩猎得到的沙鼠、巨齿旱獭、大蚯蚓等等动物,也会晾晒腌制做成肉干用作交换。除了比较重大的节日,0930c17小镇居民的餐桌上”平时基本上看不到动物油脂或者肉类。 时间已经入夜,餐厅〖中〗央的旧木桌上,点起一盏用芨芨草茎杆作为芯捻的煤油灯。林翔转身看看四周一除了自己,整个餐厅没有多余的顾客。显然,旅馆老板并不吝啬。即便只有一个客人,也要让他在有光线的环境下把饭吃完。 林翔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撕开封口,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看到包装精美的“manebono”,旅店老板双眼立刻瞪圆。他舔了舔嘴唇,将并不干净的双手在同样肮脏的围腰上使劲儿擦了擦。接过烟,凑近鼻孔用力闻嗅着。过了好几分钟,才及其吝啬地在油灯上将香烟点燃,用力深吸一口,带着无比陶醉满足的神情,久久感受着被尼古丁熏燎肺部带来的快乐。 一支烟,让两个男人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 “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另外寻找一个新去处?” 嚼着残留在口腔里的最后几颗饭粒,林翔点燃香烟”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想冒险。” 昏黄的灯光,在旅店老板宽阔的脑门上,照出一片被皱纹堆叠起来的阴影:“在荒野上流浪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没有方向,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单凭个人力量根本不可能走太远。如果粮食和水全部吃光”却没有找到合适的定居点,与其被活活饿死、渴死,还不如干脆,自杀。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一个等级不低的雇佣兵。那些城主们会用钱和食物雇佣你们为其卖命,却不会在流民身上白白浪费任何资源。与其没有把握出去冒险”不如就呆在这里老老实实耕地种田。虽然缺水,但是有红色共和军在,至少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活活饿死。” 林翔轻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听起来,你对他们的评价不错?” “算不上,顶多只是马马虎虎。” 旅店老板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淡淡的烟雾,苦笑道:“这帮家伙非常精明,每天分配的食物不可能让你吃饱,却也不至于饿死。同时,免费发放农具和种子。不过,想要得到盐巴和糖,就必须用收获的粮食与他们进行交换。话又说回来,那些军人其实并不苛刻,他们甚至还对我们提供保护。 加上平时外出狩猎所得,富足谈不上,吃饱倒也问题不大。” 林翔似乎对谈话来了兴趣:“据说,在西北方更远的地方,就是他们建立的城市?” 旅店老板抬起头,望着已经全黑的窗外,悠悠地说:“那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地方。有成千上万的人,也有像废墟建筑一样的高楼大厦。最重要的那里的人,能吃饱。活的,比我们好。” 流民判断事物的标准其实很简单。吃饱,或者饥饿,往往足以代表好坏。 “那你为什么不搬到那里去住?”林翔明知故问。 “谈何容易。” 旅店老板摇了摇头:“红色共和军很少接纳外来人口,即便你宣誓效忠,也根本不会得到认可。他们唯一需要的东西就是粮食,还有按照要求,在沙丘指定区域栽种植物。如果完成得好,食物配给数量和品种都会随之增加。尤其是那些表现突出的家伙,偶尔也会得到进入城市接受地区长官接见的机会。呵呵!这些东西其实都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一所有获得接见的人,都能得到五箱味道不错的红烧猪肉罐头。”,林翔一阵哑然,随肛摇着头笑了。 与此同时,虚掩的旅馆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肩膀上扛着某种重物的黑影,喘着粗气,大步走了进来。!~! 第三百五七节 尸价 (闲来九事翻看《聊斋》,偶见“大丈夫再造丸”一物,*为神奇,不知道哪里才有卖的?) 煤油灯的光线非常暗淡,只能隐隐照及摆放桌面直径三米多远的范围。尽管如此,仍然能够从身体基本外形判断出这是一个女人。 倒不是说她的胸部与面孔有多么诱人。事实上,煤油灯微弱的光线甚至连她的面孔都无法照出。如果不是在阴影衬托下可以看出挺翘圆润的臀部,以及两条修长紧凑的大腿,还有口中粗重急促,类似于呻吟一般的呼吸,即便林翔自己也不可能单凭肉眼看出来人的性别。 黑色的眼眸,迅速在走进旅馆的不速之客身上来回扫视。被病毒改造成九星寄生士的大脑,能够详细记录每一个曾经在自己眼前出现过的目标。当然,也绝不可能漏过来时途中,在沙丘上以计谋杀掉两个男性流民的女人。她朝前走了几步,一块扛在肩膀上,体积庞大的重物轰然滑落在地面上。进入灯光笼罩范围的面孔开始渐渐显露出来。虽然抹去了残忍和暴虐,但脸上仍然带着已经干燥发黑的血迹与污垢。她的嘴唇微张着,表面带有几道干裂的血口,被破旧毡布遮盖住的上半身剧烈起伏。看得出,她很疲惫,需要休息。 “扑通” 放下背在肩膀上的重物,她如同失去浑身力气一般,瘫软在餐桌旁边的椅芋上。抬起头,勉强半睁开几乎快要合拢的眼皮,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说:“给我给我,一杯水。” 旅馆老板一直默默注视着走进房间的这个女人。 夹在指间的烟头已经吸至末尾,甚至能够闻到过滤嘴醋酸纤维燃烧散发出的刺鼻焦臭。他吝惜不舍地用满是硬茧的手指拧住烟头根部,最后狠吸一口,直到确认所有烟草部分全部燃尽”才松开剩余的部分,掉落,抬起脚,踩熄。 站起身”走到柜台背后,拿出水壶和一只用胡杨树根削成的木杯,放在女人面前的餐桌上。旅馆老板一边拎高水壶将杯子注满,一边借着灯光仔细观察着她的侧影,漫不经心地问:“除了这个,还想要点儿什么?”,女人眼睛里燃烧着如同饿鬼般的欲望火焰,她伸手抓紧杯子,带着近乎痉挛的僵硬和疯狂,双手颤抖着,把装满水的木杯举至嘴边,全部倾倒进去。薄薄的皮肤下面,喉骨上下耸动”发出清晰的吞咽声。 放下喝空的杯子,女人中仰在椅子上长长呼了口气,脸上和眼睛里随之显露出强烈且无法掩饰的疲倦。她抬起双手使劲儿揪了揪头发,似乎是借助疼痛的力量,让自己重新恢复了一点点精神。坐直身子,抬起手臂指了指自己扔在房间门口的那堆重物,尽量提高说话音调:,“这些能”能换多少钱?” 旅馆老板从餐桌上拿起煤油灯,走到虚掩的房门旁边,弯下腰,灯光笼罩的范围顿时缩减了三分之一,却使堆在地面上的东西看起来显得越发清楚。 那是一具尸体。浑身上下衣物都被录光,头盖骨已经被撬开”露出空凹半圆形状的颅腔。凑近,立刻能够闻到一股浓烈扑鼻的血腥,以及淡淡的,没有完全腐烂,似乎是人类身体自然散发出来的汗液臭味。 林翔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幕。 他已经认出这个女人”自然也清楚对方当作货物用于出售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一个在荒野上孤身流浪的女孩,除了那两个相互争斗,又被诡计虐杀的男人,不可能再有第二种〖答〗案。 可能是因为力气不够,她只从荒野上带回来一具尸体。 旅馆老板抽出插在皮带上的刀子”对准尸体左腹偏下的部位用力捕子进去。拔出,凑近灯光仔细看了看,眉头随即紧皱起来。 刀尖发黑,散发出一股难闻恶心的腐臭。这意味着死亡时间至少超过六小时,内部器官已经开始液化,变腐。 “你应该先把这家伙的肚子剖开,清空,尽量保持干燥,这样能卖的钱会更多一些。”,旅馆老板在尸体背部擦了擦匕首,杵着膝盖从地面上站起,摇着头,瓮声瓮气地说:“沙漠里的温度很高,内脏很快就会烂掉。腐质成份已经开始进行渗透。除了四肢和背部的肉能够卖得上价钱,包括骨头在内的部分只能扔掉。六十五块红旗元,在0930c17,这个价钱已经非常公道。”,在充斥暴力的废土世界,猎杀活人出售尸体这种事情很常见。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需要水和食物才能活下去。谈不上谁比谁更残忍,看似野蛮疯狂的举动,仅仅只是存在于潜意识里的本能。女人默默地看着横在脚边的死尸,嘴唇紧抿,从额前垂落的黑色长发遮挡住眼眸深处透出来的光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过了近三分钟,她用力握了握拳头,沉声道:“一百块”,旅馆老板额头上的邹纹被挤压得越发紧密。他老回餐桌旁边,一边收拾摆在桌面上的杯子,一边淡淡地说:“你可以尝试着去其它地方碰碰运气。不过正如刚才所说的那样在0930c17,没有人会比我的出价更高。” “也许我还是不卖的好。”,女人冷笑道:“把这家伙剔干净,至少还能弄到几十公斤肉。一百块红旗元,连十公斤肉干都买不到。”,“那是两码事。” 旅馆老板背靠着柜台,认真地说:“肉干与鲜肉之间的重量缩减比例大约为百分之四十,还需要消耗相当数量的盐。当然,如果你把这个家伙解开晾晒,在夜间低温状态下风干,收获的肉干的确可以吃上很久。但是在荒野上长途跋涉需要的不仅仅是食物。你需要水,需要武器和〖药〗品。嗯走得更远,就必须准备更加充分。” 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使得女孩身体猛然一震。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柜台前的老板,右手却在悄悄摸向插在后腰上的弯刀。 “这里不是政治讯问处,我也不是红色共和军的执刑官。” 旅馆老板看穿了女孩的心思”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带着几分淡淡的怜悯,说:“别那么激动,我也不喜欢那些佩戴皮鞭与苔杖标志的政治委员。我知道你的确很需要钱,但这已经是我最高的出价。可怜的小家伙同情,并不意味着就一定要给予施舍。” 知道我是谁?”“女孩睁大眼睛,疑惑地问。 “不知道。” 旅馆老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几个。我只知道你们来自内部城市,用驻扎在镇上政治委员的话来说就是自绝于政府和党的阶级敌人。国家社会党的那一套东西我不是很清楚,也不想莫名其妙惹上更大的麻烦。总而言之,如果想卖掉这个家伙,我就给你六十五块红旗元”或者同等价值的食物、饮水和装备。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女孩已经握住刀柄的手渐渐松开。思虑良久,她深深地吸了。气,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零乱的头发朝后顺了顺,点了点头,说:“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没错。就照你刚才所说的食物和装备,能给我多少?”,“节省点儿的话,应该足够吃上二十天。这是你在行进状态下能够扛动的最大重量。至于武器,我这里只能弄到匕首。除了这些,你还有二十块钱能够带在身上。”,旅馆老板一直在注视着女孩:“我可不是毫无良心的奸商,东西和价钱都很公道。” “再,再给我点水、”,女孩舔着发干的舌头”伸手指了指房门方向,说:“外面,还有一个共可以给我多少?” 话一出口,老板和林翔脸上都为之一怔。前者从柜台上拿起水壶和杯子重新放到女孩面前,大步走到门前,拉开,将横卧在街沿上的另外一具尸体拖了进来。 “我的老天,这两个家伙加起来至少有上百公斤重。你”你是怎么把他们弄到这里来的?”,旅店老板满面震惊。 “扛一个,再拖一个。” 女孩端起刚刚倒满清水的杯子一饮而尽”又再次拎起水壶,淡淡地说:“,两个人,你能给我多少?”,“这家伙很瘦,最多值五十块。”,旅店老板拽起尸体左腿晃子晃:“我也不压价,两个人,一百二十红旗元。”, 也许是累了,没有多余精力讨价还价。也可能是对于这种人肉交易的确非常陌生,女孩没有继续争执下去。她喝光了整整一壶水,吃过旅店老板免费提供,一份和林翔份量、种类相同的晚餐,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蹒跚着走进二楼客房。 餐厅地面,已经抬出一只很大的旧塑料盆。旅店老板高挽着衣服袖口,从厨房里拿出两把锋利的细刃刀,当着林翔的面,开始切割两具刚刚买到手的尸体。 从肩关节上卸下整条胳膊,沿着臂骨切开,平剖成一整块摊薄的肉。手掌齐腕砍断,肉厚油多的臀部用木架撑住边缘,分成两张略呈圆形的大片。大腿处理方法与手臂相同,从脊椎中间割开的皮肉平平撕裂,刮去胸廓肋排内部已经被腐烂脏器染黑的部分不到半个钟头,两具尸体只剩下一堆散发着臭气的烂肠粪便,以及凝结成块残留在胸、腹内部的黑色淤血。 人肉,已经被绝大多数废土居民归类于食物的行列。只要嚼吃对象不是自己熟悉的亲人、朋友,也不会产生负罪心理。 这与远古时代易子而食的行为极其类似。唯一不同的,仅仅只是人肉猎杀者与主动交换之间看似截然不同,实际上却区别不大的轻微差异。 林翔一直在默默看着旅店老板忙碌。对干这种事情,他早已变得麻木。 很奇怪,也很正常。就像古代猿人第一次猎杀剑齿虎,品尝到虎肉,又好像旧时代人类对于昆虫食用理论的抗拒、忐忑心理从畏惧、狂喜、厌恶,直到变得正常,乃至最终接受个过程其实完全由思维心态所决定着,同样都是蛋白质与碳水化合物作为构成基础仅仅只是外观形态不同导致的心理变化。 望着不断挥舞落下的刀尖,林翔慢慢开口问道:识那个女孩?”,“不认识。”旅店老板的〖答〗案与之前一样。 “那为什么” “她们都是内部城市的居民一~”,也许是累了,或者是借机喘口气,旅店老板在脏兮兮的围腰上擦了擦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眼眸中闪烁的目光似乎有些感慨:“我能看出她是个逃亡者。她其实非常幸运一从警戒线里逃出来的人非常少。红色共和军的审查制度比想象中要严格得多。这个镇上虽然没有设置部队,却派驻有两名政治委员。 他们唯一会做的事情就走向莓一个外来者发给红色的语录本。据说,内城有很多人都以“反,草,命”,的罪名被处死,我不知道他们究竟都做过些什么,但那些被处决的对象看起来都不像是坏人。何况,在这个世界上很难以某一件事情进行善恶判断。呵呵!就比如我一一割人肉,砍人骨,熬汤做肉干。你就一定能够肯定我是好是坏?” 沉默片刻,旅店老板再次拎起放在手边的刀,从分切开的尸肉中间,仔细剔出银白色的韧带。 天刚蒙蒙亮,睡在床上的林翔就听见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过了几分钟,楼下餐厅大门被拉开,缺少油料润滑的门闩发出刺耳摩擦,沉重的脚步离开,远去,房门合拢所有的一切再次恢复到死一样的寂静。 吃过简单的早餐,林翔离开旅馆。按照老板指引的方向,沿着北面的街道,慢慢离开op哦口小镇。 两小时后,他已经越过连绵起伏的沙丘进入到数十公里外的红色共和军实际控制区外围。在一处背朝阳光的胡杨林边缘,一边发散开思维探测意识,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慢慢轻抿着。 火辣辣的阳光从天顶直射下来,地面温度骤然剧升。远远望去地平线上的景物在热浪中摇晃颠簸,仿佛根本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幻影。 林翔已经在沙地上挖出一个足够容纳自己身体的浅坑。表面,用枯树枝与衣服搭成帐篷,盖上厚厚的沙粒。很凉快,也很难发现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动静的隐蔽所。 西北方向三公里外,是一处红色共和军设置的哨卡。沙漠白天温度极高,即便是寄生士,〖体〗内水份也会大量蒸发。最好的接近时机,就是夜晚。 风,轻轻抚过沙丘,带起一阵跟随无形脚步前行滚动的细碎颗粒。 天色已经全黑,重新凝聚起来的辐射云吞没了星辰光点,没有虫鸣,只有受冷热变化产生涨缩沙粒产生的摩擦从远处沙漠传来,汇合成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魔低吼。 林翔,赤裸,着身体,确认随时物品当中没有任何能够暴露自己身份的物件之后,将衣物、背包和武器全部埋进胡杨树根底部的洞穴,在大脑思维发散开的意识能量引导下,朝着远处的共和军哨所疾奔。 这是一个以四座警戒塔为基础,以混凝土墙壁作为连接的防御型建筑。五米多高的墙壁顶端,竖立着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分列在警戒塔顶的探照灯顺序搜索附近任何可疑物体,口径粗大的双联装机炮与光照方向同步旋转,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就能发射出数百发子弹。 林翔很少使用从伊拉利亚身上获得的“拟化”异能。但是不可否认,这种以改变自身形态,类似避役与环境变色产生的伪装能力,的确可以对没有意识探测能力的普通人产生效果。即便是强大的变异人,也因为受到探测距离限制,无法在贴近身侧以前有所察觉。 站在围墙底部,望着警戒塔顶身穿绿色军服,神情严肃的黄皮肤士兵,林翔心里忽然产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激动与感慨。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才是自己真正的同胞,而并非在人类范畴下的同类。 这根本就是两种概念。但是不管怎么样,前者远比后者更加令人亲近。 现在自己却必须以完全敌对到方式,才能混入他们当中。 林翔脸长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身影随即一动,如同鬼魅般跃上墙头,迅速消失在黑暗深处。!~! 第三百五八节 溶蚀 贴着墙壁内角缓缓前行,林翔的动作很轻,很慢。 赤,裸,的身体完全融入黑暗,每一步踏出,从足趾尖端开始,皮肤以微米为单位,对所在环境瞬间产生模拟效果。这种仅为毫米十万分之一的微弱变换迅速扩散至整个身体。他就像是一个完全透明的隐形人,从墙角下一步一步走进哨所,出现在窗户或者敝开的门缝背后,窥探着所有能够利用眼睛看到的秘密。 沙漠地区夜间很冷,围墙内的空间没有任何人来回走动。林翔凑近一扇不断透出光线变化的窗户,只见坐着十几个军容整齐的士兵。在所有人的正前方,摆着一台大约三十时左右的电视机。不知道是实时转播还是录像,屏幕上一个身材肥胖,头发朝后倒梳抹平,身穿铁灰色翻领大衣的中年男子,面色威严,腆着如同孕妇般朝前鼓凸的肚皮,大声宣读着手里一份昂长的演讲稿。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令人无法抗拒的洪亮与激昂节奏。每每说到关键或者小节,总会不由自主挺直身体,右手高举握拳,振臂高呼:“伟大的国家社会党万岁一伟大的〖民〗主主义草命万岁、” 从电视机里传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像传染病毒一样在观看节目的士兵当中迅速传播开来。无数张嘴都在喊叫出桠同字句,其中偶尔也会夹杂听见伟大领袖的姓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那种充满狂热与崇拜的热情,却令人忍不住想要为之颤抖、瑟缩。蹲下身,从窗台下侧如幽灵般闪过。仅仅只过了两秒钟,已经横跨约过营地墙角,贴近与之相邻的另外一幢砖房。 报务室、通讯室、武器仓库一个个使用功能各不相同的房间里,都坐着身穿墨绿色作战制服的军人。有的在休息,还有些在擦拭武器或者忙于自己的私人事务。从外放气息来看”其中有五名拥有二级强化能力的低阶异能者。他们丝毫没有察觉林翔的存在,如果在这种时候发动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所有人都会被杀。 从大脑空间发散开的思维意识”像一张无形巨网,将整个哨所彻底笼罩。按照意识能量的指引,林翔逐间探视每一个房间,强记所有士兵的身形外观、容貌等信息,即便是他们彼此之间交谈的每一个字也不放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各人姓名、军衔、担任职务虽然了解程度不是很详细,却足以对整个哨所人员构成情况基本掌握。从中顺序剔除自己不需要的成份”层层过滤。半小时后,林翔已经走近西南侧的一幢独立平房,摒住呼吸,默默守候在灯光无法照及的阴影深处。 屋子里亮着灯,能够听见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从声音与步伐节奏判断”屋子里只有一个人。这与林翔意识能量的探测结果完全相符,现在需要的,就是等待与机会。 门没有上锁,轻轻一堆,无声无息朝向内部敝开。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一今年纪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坐在办公桌旁,聚精会神地看着摆在桌面上的书本。察觉到敝开的门壁从外面带进阵阵冷风”他不太高兴地皱了皱眉,从置物架上拿过一支铅笔,夹住书页中间外分的夹缝。推开椅子站起,随手把门关上,重重扣上铁闩。 这一系列动作前后不超过十秒钟,却已经足够林翔从屋外走进屋内”悄无声息站在壁橱旁边,默默凝视着重新返回桌前继续看书的年轻人。 李嘉俊和李自翔分别属于红色共和军中不同的体系。身为野战部队正规人员的李嘉俊,对共和军内部编制非常熟悉。按照他的说法一一守卫内置城市与外置村落之间的警戒部队,属于战斗力相对较弱的后备武装。各隘口哨所驻扎小队每三个月轮换一次,回归团、营级别建制后”所有士兵都会归入正规作战序列。 这种轮换制度与旧时代新兵轮i极其类似即便是在培养舱中接受过战斗意识灌输的士兵,仍然需要在现实环境当中进行物质熟悉、信息收集等等一系列复杂的过程。他们的确已经把战斗撕少作为本能,但刚刚走出培养舱的合成生命”仅仅只是思维意识尚未完全开启的幼生体。他们同样需要成长。三个月熟悉期,以巡逻、警戒、枪械保养及一整套指令、口号灌输下完成大脑最后发育”进入成熟期。轮换警戒的意义,正在于此。 林翔是旧时代共和国幸存者心目中公认的英雄。尽管不清楚伟大领袖为什么要可以塑造出远远超过现实的标志形象,但林翔在红色共和军中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够代替。出于政治和军事等多种因素,共和军各级武装编制当中,都会出现一定数量的“林翔”。他们代替普通士兵担任队长、排长、营长等中下级军官。这也是为什么刘宇晨和诸多骷髅骑士在最初刚刚接触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林翔就是“那个人”的真正原因。 他已经没有名字,仅仅只有“那个人”,作为一种笼统、含糊的代称。 屋子里的这今年轻男子,就是“那个人”,冖站在壁橱旁边,隔着三米多远的距离,看着趴在桌上认真研读的“他””林翔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空气,就像是一面镜子。透出“他””照及我。 很难说清楚究竟谁是谁的影衡谁是谁的影子?谁才是真正的主体?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一细长浓密的眉毛、笔直挺拔的鼻粱、薄而柔软的嘴唇、闪烁出坚定目光的黑色眼睛。 “他”,就是我。而我。。。 。。。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 想到这里,林翔眼中猛然闪烁出冷厉狰狞的目光。他侧过身,拟化过的身体瞬间变得模糊,以肉眼无法观察到速度悄然靠近那道背朝自己的身影。就在这刹那间,聚精会神看书的年轻人,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他正准备抬头,却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背后狠狠扣住脖颈”喉骨被重重捏碎,强行封堵住的气管再也无法吸入氧气,也不可能呼出淤积在肺部的大量气体,更不可能发出呼喊求救。当握住头颅顶端手掌猛然发力,将整个头部以反向角度朝旁边硬扭,发出清脆“1咔嚓”,声的瞬间,停留在他瞳孔里的最后影像,除了恐惧与愕然,就是,赤裸,着身体,安静站在自己面前的林翔。 身体,软绵绵地塌在椅子上。“他”,大张着双眼”失神地望着天huā板。最后打量了一眼这具与自己拥有相同基因的尸体,林翔以最快的速度从死者身上录下衣物,穿上,同时解除拟化效果几分钟后,一个新的”与死者外貌没有丝毫差异的年轻军官,已经代替原来的主人坐在桌前。 吧赤裸,的尸体拖到盥洗盆前,林翔张开嘴,从舌头下面取出一只两厘米长的胶管。从斜挂在墙上的皮带里抽出格斗刀,在尸体因为恐惧扭曲的左边面颊划小出一道小口。刀尖倾斜,慢慢将伤口扩大。由于心脏不在产生跳动压迫效果,死亡状态的人体血液流动也完全终止”破开的伤口下面只露出淤积着红色的肌肉。用力拔下胶管封口处的瓶塞,将里面盛装的暗灰色液体小心翼翼倾倒在伤口表面做完这一切,林翔将尸体头下脚上倒插着塞进旁边的马桶”单手握住尸体渐渐变冷的足踝,默默凝视。 他的眼睛就如同黑色的湖,看不出任何波澜。不到三十秒”尸体头部已经明显出现软化的迹象。仿佛接触到某种具有溶化效果的强烈腐蚀剂,尸体头颅开始软化变成自然下垂的滴状形态。这种可怕怪异的变化迅速蔓延至全身、肩膀、胸廓、胳膊、骨盆支撑身体的骨胳不再坚硬,附着于其表面的肌肉、韧带也开始分解。就像一块块被浸泡在王水中的脆弱金属,以令人发指的速度飞快萎缩、软化。皮肤与脂肪已经全部烂化成如同破布的枯状物质,无法承受自身重量”从肌肉表层纷纷脱落。感觉,就好像一块突然遇热的板结猪油,在无形火焰的烘烤下”热溶成为一滴滴腥浓恶心的液体。 五分钟后,整具尸体已经基本溶解完毕,只剩下倒插在马桶中间的一双赤足,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被一团从膝盖以下部位倒行向上蔓延的溶解物质渐渐吞噬。在发出一阵“叽里咕嗜””的气泡轻微炸响后,彻底、永远消失在浮泛着黑灰浓液的瓷质坐便器里。不得不承认,苏特。兰德沃克的确是人类历史上最疯狂的家伙。他以全新方式完美诠释了“医生”这个词的另外一种含意。救死扶伤固然是医生的天职,但是对于病患死亡后的尸体,却是他们最好的实验道具。兰德沃克对于人体腐烂分解过程中的生物变化理解程度无人能及,他成功提取出喜食腐肉的寄生病毒,以改变其内部组织的方式,使吞噬效果成倍增长,制造出能够在短时间内通过死者体液产生作用。通过加快分裂使群体剧增,疯狂吞噬,当外界营养物质消耗一空,处于饥饿状态的细胞也会因为无法维持而迅速崩溃需要的时候给细胞吃到饱撑,不需要的时候就让它们活活饿死。用兰德沃克的话来说一“这才是人类统治其它生物的最佳权力体现。”,“刷啦” 在干旱的西北地区,冲水的马桶显然是一种非常奢侈的存在物。看着在旋涡状水流〖中〗央悄动下陷的尸体残液,林翔再一次对“干旱”,这个词产生了无以复加的深刻理解。 所有物质匮乏与缺少,仅仅只是针对大多数人的普遍概念。只要掌握权力,拥有统治一切的力量,珍贵与稀少永远只是存在于字典上干巴巴的解释。当民众渴得口唇发焦,奄奄一息的时候,最高统治者仍然能够享妥洗澡这种奢侈待盅这就是特权。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也根本不会出现什么所谓的“人人平等”,。 这就是一个存在于虚幻当中,用来麻醉神经与思维的神话、谎言。 自己杀自己,这种感觉的确非常怪异。 高挽起白色衬衫衣袖站在壁镜前,按照记忆当中熟背下来,刚刚被自己塞进马桶的“那个人”,形象,用剪刀慢慢修整头发将其改变成与之完全符合的模样。 “他”的制造基因来源于自己。除了毛发这一点不受控制的基本外观因素,其余的部分,完全能够做到重叠。 剪下的头发全部集中烧毁,潜入哨所以前,林翔已经仔细考虑过可能出现的每一个细节。冒充“那个人”,隐藏自己,是最佳选择。 看了一眼摆在桌面上的小型电子钟,指针刚刚越过二十点零六分。距离吹熄灯号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林翔对自己新身份进行初步适应与熟悉。 拉开抽屉和柜子,军官证、个人身份识别卡、单兵通讯器、武器装备一应俱全。姓名:林谝号:gs0076331 血型:a 职务:第三十六补充兵训练营,第六大队二十七分队长。 除了这些,所有证件首页,都印有一个面带微笑神情自信的中年男子侧面头像。背景颜色通体遍红,头像下方是一枚皮鞭与苔杖交叉形成“十”,字的圆形图案。旁边,是工整的印数体汉字,其内容各不相同。 “打倒资本主义,打倒帝国主义”。 “紧跟井大领袖脚步,做红色旗手的护卫者”,。 “伟大领袖金天正同志永远长寿,永远健康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一” 军官证的插页编号多达十五。除了其中二、三页面记载着持有者身份信息,其余的部分,全都密密麻麻刊印着醒目的各种标语式口号。 林翔微微皱起眉头。 军官证上的姓名仅有一个字一~“林”,。 这并非错印或故意遗留。他翻阅过其它附属证件,所有姓名栏项目当中只有一个代表姓氏的“林”,字,而并非旧时代国人习惯的双字名姓。 也许,这仅仅只是一个非正式的统称。只有编号栏目中的“gs0076331”,才是自己真正的姓名代码。 李嘉俊说过,红色共和军制造了无数个自己。骷髅骑士团与“救赎者””集团的相关资料也证明:在各个战场上都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至于“gs0076331”这个编号是否意味着红色共和军复制自己的数量,已经足足超过七万六千多人? 想到这里,林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很滑稽很荒诞,也很可怕。 如此之多的人全部叫作林翔显然不现实。可是,作为与伟大领袖光辉形象共存的英雄人物,也必须拥有一个能够使人朗朗上口的称呼。诸如“gs0076331””这种数字代码显然只能在军队内部使用。既然是身份特殊军人,就必须与外界接触,就随时可能出现在民众眼前。不使用全名,仅以姓氏作为统称,足够了。 林军士长、林队长、林团长只要知道“那个人”姓林,所有称谓都能具备相同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丝毫没有给林翔带来任何思维感官上的愉悦。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越发沉重,如同酝酿着死亡与狂暴能量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这无关于崇拜或者景仰,而是根本就把自己当井玩具一样作弄。即便身为英雄,也是一种对人格与存在意识的侮辱。 目光,渐渐接触到摆在桌面上的那本书。 翻过封面,厚硬的纸页上同样印有微笑自信的中年人侧像。正下方的书名位置,黑色的粗大字体醒目无比~《领袖语录》。 随便翻了几页,红色封皮的书本被林翔用力合拢,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类似这样的书,比旧时代更加久远的过去曾经风靡一时。暂且不论那个时代是否真正缔造出辉煌与文明,那种被亿万人当作万能之神一样崇拜的盲从,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能够理解的思维范畴。 没有发现队长小屋里的变化,也没有出现林翔在后备计划中必须应对的种种异常状况。 当黑夜的笼罩范围从地平线尽头被渐渐缩减,起床号按时吹响,天边出现一抹淡红色光晕的时候,梳洗芜毕的林翔也穿上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制服、军靴,推开紧闭的房门,走进空旷的哨所小院。 整个哨所,共有二十名士兵。按照共和军编制,刚好一个满员小队。!~! 第三百五九节 初战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级别的哨所。日常给养均来自于警戒线北方三十四公里处的一座中型城市。由于位置地处非作战区域,哨所没有配备诸如反坦克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其防卫目的也非常明确一禁止外置村落流民在未经许可情况下通过警戒线,也不准内置城市平民擅自离开居住区。 没有人发现“那个人”已经变成真正的林翔。整队、出操、日常巡逻所有一切都和平时相同。依靠强大的记忆力,林翔在夜间视听信息的基础上”迅速摸清哨所每一个士兵的姓名与基本状况。加之军官身份的特权”几小时后,他已经对哨卡所在区域的共和军整体概势基本了解,也完全适应了自己新的称呼与身份。 对于训练有素的间谍,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其实并不困难一只要模仿对方日常说话语气、习惯、动作等等”很自然就能融入其中。如果不是对彼此细节非常熟悉”取代者将永远以新的身份一直存在下去。 对林翔而言,这种伪装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很大程度上”他只是做回旧时代的自己。但是,他很不习惯于在众人面前以英雄形象出现,尤其是在带领士兵们朗诵领袖语录的时候,那种如同旧时代,传,销,讲座疯狂无比的热烈场景,尤其令他感到厌恶。 没有任何人对林翔的身份表示怀疑。外表、相貌、说话方式和声音所有的一切都与死去的,“那个人”完全相同。为了使自己的伪装更加贴近〖真〗实”林翔随身携带着一管从尸体上抽取的血。因为刘宇晨的关系,医生联合协会的小型冷冻急救包在六五七一基地已经实现量产。利用胶原蛋白作为基础的真空储存方式,即便是在能源断绝供应的情况下,也可以在七十二小时以内保持非凝固状态。其中散发出来的五级进化异能”彻底掩盖了林翔看似普通人的特殊体质。 “他”不是寄生士。进化等级甚至连第九级别都无法达到。但是相比守卫哨所的士兵”却是无比强大的生命个体。 日复一日”简单重复,单调。 每天的工作,就是整队,巡逻按对通过远程通讯器向后方指挥所报告情况。 日历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 从“,那个人”抽屉里的每日情况记录来看,这支后备小队来到哨所已经是第九十七天,以每百天轮换一次的规律计算”用不了多久,新的换防部队就会抵达。作为对外界环境产生足够熟悉程度的新生复制人,包括林翔在内都将全部编入正规作战部队。 这其实算不上是什么磨练,需要熟悉的信息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对伟大领袖的忠诚表示。 每天起床必须首先背诵领袖诗篇。据说,这种做法能够有效提升背诵者自身文学修养,总字里行间当中领会伟大领袖对于世界大草命的深刻含意。 以领袖语录作为文件开头及结尾部分的特殊文案模式。这种行文方法能够防止情报外泄同时增强对伟大领袖的凝聚向心力。 在所有稀奇古怪的适应性,“训练”当中”林翔觉得最难以接受的,就是“无论在任何时镂,任何地点听到伟大领袖名字,都必须保持昂首站立姿势”一条。 在红色共和军势力范围”“金天正”三个字,简直就是比传说中催眠魔音还要更具威力的咒语。吃饭、走路、谈话只要伟大领袖的名字进入听觉神经的探查范围任何人都必须立刻以最快速度保持站立。最初,林翔对于这一条例很是不以为然。可是环境对于人类的改造效果真的远远超乎想象。当他亲眼看到士兵们即便是在熟睡,也会被旁人梦呓提及领袖姓名,如同火箭般从床上窜起,脸上满是肃穆崇拜模样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瑟瑟发抖。 这种事情并非发生在某个极端份子身上的个案。就在昨天下午林翔亲眼目睹两名正在哨所公厕大便的士兵,就因为墙外朗诵领袖语录声音过大,其中提及“金天正”三字,他们甚至连用手纸擦屁股都顾不上,立刻从半蹲姿势转为立正。光着屁股军裤堆在脚边,满面严肃与庄重。那一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他们站立的地方,其实只是臭气熏天的厕所。 当然你可以拒绝,不做出这种条件反射类型的举动。结果,就是被政治监察委员当场抓获,以反草命罪当场处决。 林翔开始理解包括李嘉俊和李自翔在内的所有共和军叛逃人员一这已经无法用集中权力或者独裁进行解释,也完全脱离了党权至上的范畴。而是将个人上升到神的位置,将所有人踩在脚下,肆意蹂躏、侮辱”命令他们奉献一切,财产、身体,包括生命和意志。如果不是亲身接触,根本无法感受到其中的恐惧。 。 五辆被厚帆布遮挡住厢体的卡车,沿着粗糙的砂石路面缓缓驶出哨卡。由于路面情况非常糟糕”车队行进速度只能保持在每小时四十公里左右。不过”相比来时满载物资的沉重”空荡荡的车体已经显得非常轻巧。只是车轮碾过地面凸起岩石产生剧烈晃动,使左右摇晃的车体看起来似乎随时可能散架,碎裂。 林翔抱着自己m5g43突击步枪,坐在车厢内侧的挡板旁边。按照军衔和身份,他完全可以坐进更加舒服的驾驶室。不过,他谢绝了司机邀请,坚持要与自己的部下一起呆在阴暗沉闷的车厢里。这种看似简单的举动,让士兵和驾车司机很自然的对他普遍生出好感。新的轮换部队已经抵达,随同车队而来的,还有大米、面粉、罐头、蔬菜等等大批补给物资。这些东西足够新的警戒人员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至于林翔所在的小队”则随车返回基地。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给干燥的大地带来久已期盼的滋润。板结的块状泥土变成肮脏枯稠的泥浆,弥漫在空气中的微尘颗粒也被清扫一空”明亮的光线从辐射云背后直射下来。缺少了灰蒙蒙的尘雾阻挡,视线也随之变得更加开阔。就连对面那片在望远镜头当中不甚明显的山谷”轮廓也变得更加清晰。地面,到处都是焦黑的痕迹。被炮弹炸裂的胡杨树枝飞得到处都是”枯萎的灌木被巨大狂暴的爆炸能量掀起,洒落在整个荒野。松散的泥土中间,不时能够看到废弃的枪拖零件和人类残骸。远处的防坦克壕中”隐隐凸起表面满是铁诱的旧炮塔。曾经充满巨大威慑力量的炮管已经扭曲变形,像手工粗劣厨师做出来的油炸麻huā,难看、丑陋”也没有任何应该存在的价值。 这是一片位于两座山峰之间的宽阔谷地。以此作为分界,将红色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隔离开来。双方都在拼命进攻、反击、争夺没有谁知道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唯一的变化,就是山谷中间的荒野上,残留尸骸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废弃的战车与各种兵器、弹壳。趴在潮湿的地面上,林翔默默注视着远处阴沉灰暗的山脉背影,慢慢调整呼吸,尽量做到平缓而有节奏。 离开哨所的第二十七分队没有直接进入后方城市,而是在基地接受物质补充之后,被连夜送到东部边境防区,接受第八十一步兵师指挥。 复制人拥有完整的作战意识与思维概念”但是想象与现实之间”终究有着难以弥补的差距。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即便异能等级再高的复制生命体,同样都被归类为新兵。而淬练新兵使之成熟化的最佳方法,就是实战。 扼守山谷双方的争夺战已经持续了很久”精密电子仪器在充满辐射的环境下,根本无法发挥任何作用。飞机与战车已经不再像旧时代那样,成为战场上的绝对主宰。它们的作用大为缩减”甚至退化到成为步兵进攻的辅助力量。 这也意味着战死的人”会更多。 “伟大领袖告诉我们,所有帝国主义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们是一群懦弱胆怯的家伙,根本没有敢于正面作战的勇气。士兵们,拿起你们的枪”按照金天正同志的指引,义无反顾的前进” 政治委员的战前动员的确慷慨激昂。他们身穿黑色制服”左臂上佩带着红色袖标”在军队中的位置”相当于旧时代共和国部队的政委或者指导员”又类似于欧、美洲联盟部队的随军牧师。虽然这些教条话的口号”均来自于共和军士兵人手一本的《领袖语录》。但林翔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的狂热与崇信的确很有效果,临战前的士气被催动得极其高涨。每个人的脸上,都释放出类似精神病人般的非正常红潮,以及牙齿被咬得太过紧密”“咯咯吱吱”的摩擦声。 长达二十多分钟的炮火覆盖,将东面山脉的峰峦彻底削平。在几名政治委员的带领下,一个加强中队近四百名士兵,越过山谷,沿着被炮弹炸开的雷场,朝东面方向发动进攻。 所有人都是新兵,狂热的战斗意识,促使他们身体爆发出最疯狂的原始动力。硝烟尚未散尽,他们已经跟随炮弹爆炸产生的热浪冲进敌方阵地”展开你死我活的拼杀。在电子仪器及各种精密武器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人类战争也再次退化到单纯以子弹互射的兵力制胜时代。 第一批增援的骷髅士兵很快抵达,共和军士兵面临的压力骤增。 紧急呼叫联络,后继部队像潮水一样涌入战场。失去阵地的骷髅军队不甘示弱,第二批、第三批部队源源不断开来双方都在不顾一切进攻、反击,由于地形限制”各自投入的增援只能以中认为规模,使用添油战术根本就是迫不得已。简单粗暴的战斗模式,与电脑游戏玩家造兵、征战的过程惊人相似终,这场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夜晚的混战,在共和军与骑士团各自炮火对轰的巨大爆炸烟雾中彻底消沉,归于死寂。 没有人力使用方面的限制,无论任何一方,新兵战损率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当然,能够存活下来的士兵,战技与思维意识都要比刚刚走下生产流水线的复制人更加稳定。他们的身体活动方式开始符合意识指引”各种战术动作与灌输意识相互形成配合。也只有这些真正体验过生死的老兵”才有资格成为共和军野战部队的一员。新生复制人在身体与思维方面的不协调性,似乎是红色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双方的共有问题。他们不约而同选择距离最近的区域作为新兵轮战地带。伤亡固然惨重,却谁也不肯退缩。双方最高决策者似乎都想用这种方法,大量杀伤对手的后备力量。你来我往的报复与争斗,使山谷中间的荒野覆盖着层层叠叠的尸体。土壤越来越肥沃”各种植物疯长。它们甚至根本就不需要水源灌溉”死人身上流出的血和腐液,比水更加营养,更加滋润。 夜幕下的战场,死一样寂静。 东面,骑士团已经恢复对阵地的控制。夜风不断带来机械轰鸣与修筑工事的各种杂音,偶尔有轻微动静从灌木丛中传出”悉悉索索,似乎正在悄悄接近猎物的蛇。 林翔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士兵究竟还剩下多少。也许,他们全部已经战死。如果不是使自己的表现更加符合,“那个人”仅为五星标准的进化异能”他也不会被一发炮弹爆炸的气浪波及,从山坡斜面的岩石上,重重“摔下”密密麻麻的尸体当中。 夜”已经深了。 一直趴在地面上假寐的林翔忽然睁开眼睛。腕上的手表指钵刚刚走过凌晨三点。现在”正是人类大脑思维最麻木”最困顿,充满浓浓睡意的时候。 复制人也需要吃饭、休息。白天激烈的战斗体力消耗巨大,守卫阵地的骷髅士兵很容易陷入沉睡。 林翔的心脏开始有力地跳动起来,体温迅速升高。前后不过几秒钟”他就从近乎于冬眠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进入临战斗前的活跃状态。 他仔细观察过白天的战斗。除了第二十七小队”还有另外两名与自己外貌、军衔完全相同的少尉指挥官。他们很不走运,一个被机枪子弹贯穿头颅,另外一个被炮弹直接命中,当场炸飞。 林翔对所谓的伟大领袖没有任何好感。但是,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尽快融入红色共和军。掌握秘密与控制他人的最佳方法”就是获取更大的权力。嗯要得到这些,只能累积战功。 荒野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被确认死亡”其中也有被爆炸轰鸣震昏的士兵,仅仅只是暂时丧失知觉。在发散开的探测意识范围内,林翔就发现了十一个。其中”有三人暂时昏迷,四人不同程度重伤濒死,至于剩下的另外四个,则属于骷髅骑士团一方。 以林翔的实力,完全可以独自横扫整个战场。然而,这里不是龙腾帝国”更不是能让自己肆意妄为的荒野。他只能以普通士官的能力,发挥出与之相应的作用。 伏低身子,匍匐前行了十数米,爬近几具相互堆叠起来的尸体旁边。慢慢推开最上面的战死者,用力拉出被掩盖在下面的一名共和军军官”拖着他,慢慢爬进旁边一个近米许深的弹坑。 这是一个佩有少校徽章的政监委员。很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五岁左右。身上的黑色制服沾满泥浆,左臂上的红色袖标被撕扯得只剩下三分之一,军帽早已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眼睛半开半合,呼吸微弱,如果不是拖动身体产生的剧痛”他仍然还会一直保持昏迷。 “别出声” 林翔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又指了指远处的骷髅骑士团阵地。看到对方已经领会自己的意思,这才从军用背袋里取出急救包,撕开绷带,细细缠绕在对方被弹片划,破的伤口部位。最后,拔下真空注射器上的橡胶套,将整枝吗啡全部打进他的身体。 林翔对于政监委员同样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在目前这种状况下”他非常需要一个能够帮自己说话”而且具有一定分量的旁观者。尤其是在战后报告书的记录里,如果在数名获救士兵的证词当中,出现一名政监委员作为旁证,战功的〖真〗实程度也会更加容易得到确信。新兵队长仅仅只是少尉军衔。获知秘密多少与地位高低同样成正比。现在唯一值得林翔关心的,就是自己究竟能够从这场战斗中捞到多少好处?!~! 第三百六十节 夜战 军事专家就不要对中部队编制情况几几歪歪了。的老黑在这方面的知识不比你们任何人少。还是那句话,不要套用现实的班排连制度对应本,也不要卖弄你们对于军衔方面有多么深刻的理解。架空背景,永远不可能符合现实。 由于失血过多”少校脸色显得异常苍白,身体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发冷颤抖。他默默注视着林翔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从尸堆里拖出一个又一个受伤昏迷的士兵”止血、唤醒、注射麻醉剂。。。。。。四十多分钟以后,附近几个弹坑已经全部都被苏醒的共和军伤兵占据。黑暗中,不时传来轻微的呼吸。 林狙同样没有说话。他拿起摆在手边的5g43突击步龘枪”小心翼翼检查着各个部件,从旁边的死者身抽出弹匣和手雷,插进作战制服的多用背包。 “能够活动的人各自检查武器,尽量搜集弹龘药,准备战斗删 简短的话语,在所有幸存者当中立刻引来阵阵惊讶的低语。 一名腿部中弹的尉挣扎着探过身子,用力抓住林翔的胳膊,急促而惊怒地低声吼道:“你疯了吗?骷髅骑士团已经夺回阵地控制权。那片山部都是他们的人,面的留守士兵至少有整整一个中队。就凭我们几个人进行反击,根本就是送死——所”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林翔满面冷酷地用力甩开那只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眼眸深处的目光随之变得无比狂热。他抓起两枚9防步兵手雷塞进衣袋,用崇信者无比虔诚的口吻低声轻诵:“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对胜利的渴望。所有帝国主义资产阶级敌人都是纸老虎。他们不堪一击,只要有决胜忘死的信念,任何困难都将被我们踩在脚下“ “这不是信心或者畏惧的问题。敌我双方力量对比太过悬殊。” 尉强忍住腿伤带来的剧痛,神情焦急地连声阻止:“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撤退。白白送死,根本就是愚不可及的狂妄。除了政治委员,我是这里军衔最高的指挥官。我命令你立刻打消这种愚昧无知的念头,现在就撤退” “你,你竟敢置疑伟大领袖说过的话?” 林翔猛然转过身,脸表情随即变得愤怒而狰狞。他一把抓住尉衣领,不由分说将其重重拖到身前。用力咬了咬牙”恶狠狠地低吼:“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也没有人能够诋毁伟大领袖的光辉形象。你这个没用的胆小鬼,真不知道你究竟是用怎样的方法混进革龘命队伍?和你这样的渣子站在同一战壕简直就是耻辱。怕死。。。。。。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你现在就可以滚——嗮” “你疯了一一一一” 尉又急又怒,用力从林翔手中挣脱开来,低声怒道:“这样做,根本就是不切实际。.你会把我们所有人全都害死。最后再说一遍,我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少尉,放下你的武器,转过身,立即撤退—— 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手龘枪,对准怒目相向的林翔眉心。 毫无疑问,林翔在演戏。 他需要有足够的人证明自己此刻的所有表演。虽然不择手段,虽然这整个过程都令他有种像吞了苍蝇般的恶心,但他仍然要把伪装、美化的英雄外表一直保持下去。 “够了一——” 果然不出所料,半躺在弹坑边缘的政监委员同时拔出手龘枪,从侧面指朝尉的脑袋,用沙哑的嗓音小声说道:“军衔不代表一切。伟大领柚的意志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虽然我们目前的处境非常危险,但是没有尝试过就轻易撤退,这根本不符合红色共和军的传统。林少尉说的没错所有帝国主义资本家”都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尉慢慢放下手里的枪,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目光阴沉的政监委员:“你们。。。。。。你们疯了。就凭我们几个人能有什么用?我们都受了伤,没有重武器,弹龘药也很少,在这种情况下进攻,根本就是自杀。“ 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林少尉说得对!我们还有意志——仇……” 一名双腿被炸断,腿根部位绑着止血带,面色苍白的士兵挣扎着直起身子,从旁边尸体拿过一挺通用机龘枪,熟练地拉弹链,虚弱地笑了笑:“把我朝前抬一段,我给你们提供火力掩护。” “没错!我们距离最近,这个时候,那些骷髅士兵的守卫状态最松懈。他们根本不会料到我们会从这里突然发动攻击” 另外一名腹部中枪的士兵用力将子弹压入弹匣,说话声有些颤抖:“伟大领袖会指引我们走向胜利,红色共和军。。。。。。是不可战胜的一一一一” 尉用力咽了咽喉咙,脸满是震惊:“不!你们不能这样做。现在撤退还来得及。听我一一进攻不是单凭想象就能完成的事情。这需要周密的计划,没有火力支援我们连成最外围的警戒线都无法突入。你们,你们这是去送死。。。。 “你这个卑鄙胆小的懦夫——一一一”林翔挥起枪托,将尉重重砸翻,低声怒斥:“即便是死,我们也是最光荣的革龘命者。” “你冉。 。。。。。你们太傻了。。。。。。白死。。。。。。起不了,任何作用。“ 尉满脸是血”他强忍住剧痛,含糊不清地吐出语不连贯的字词。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林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握紧手中的枪,伏低身子,朝着远处传来微弱光线的骷髅骑士团阵地匍匐前行。. 身后”几名伤兵慢慢尾随着。政监委员直接从死尸身拖过一具f109式0火箭筒,直接从满面呆滞的尉面前爬过。如果换在平时,少校早就把这个怯懦畏战的家伙当场枪决。现在,却只能让他再多活一段时间。 尉丝毫没有想要改变自己的主意,望着黑夜中渐渐远去的身影,他脸神情显得有些木然。几分钟后,才犹豫着爬出弹坑,半趴着身子慢慢爬进南面的防坦克壕,很快,整个人已经消失在茫茫夜幕深处。 。。。。。。 夜色深处而浓密,空气中一直弥漫着呛鼻的血腥味。 在旧时代,人类一直在反复争论—心究竟应不应该把复制生命体当做自己的同类,给予他们和正常人相同的待遇和尊重?这个问题困扰了法律界精英和各国执政者无数年,却丝毫不能阻止生物学家以各种不同类型的名义,暗地或者半公开制造出一个个实验生命体。从世界第一头克隆羊“多利”诞生,直到核大战全面爆发的力,1015年12月2不同国家、势力、机构。。。。。。都在“生物研究”这块无比刺眼的科学招牌掩盖下,制造出无数个“具有划时代里程碑意义”的克隆生物。双头、多足、巨手,甚至同时拥有男女双性器官。。。。。。面对指责,所有复制人制造者均振振有词……一“我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与生命安全制造它们,我问心无愧。“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它们”,终究不是“他们”。 仅从词面判断,足以知晓旧时代人类对于这些身体构造与外表与自己完全相符的生命,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应对态度。 他们拥有“人类”舟概念性统称,却永远也不可能获得真正的承认。即便是在战争中伤亡惨重,也终究只是白白扔在战场无人怜悯的弃物。 。。。。。。 林翔在黑暗中无声疾行。身后,拖拽着武器的受伤士兵们,正沿着他刚刚掠过的脚步痕迹缓缓前移。身体与零碎石块接触发出的声响,完全被山头表面骷髅士兵搅样混凝土的机械轰鸣所掩盖。严格来说,这片谷地其实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充其量不过是具有战术压制的自然制高点。共和军与骑士团双方都将此地当做新兵实战的投放位置,只有活下来的人,才会真正能够被军方看中,收归正规部队。 以林翔的眼光,何尝看不出这一点?既然要演戏,就必须把一切都表现的更加真实。 沿着高低不平的岩石块递次蹿,丝毫没有减速,借助腿部强劲肌肉的反蹬力量,可怕的速度使整个人变成一条由下自高高跃起的黑线。轻灵的身形飘然落进山口战壕的一刹那,握在掌中的格斗刀迅速反撩出一道死亡弧圈,瞬间划过距离最近,也是在林翔探测意识中被牢牢锁定的一名骷髅士兵咽喉。不等生命骤逝的身体摔倒,林翔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猛冲,如同闪电一样突进十数米,冲到另外两名亲眼目睹这一幕,正准备拿枪反击的骷髅士兵身前。钢锁般的左手紧紧扣住其中一人的喉咙,右手刀刃顺势将另外一名士兵颈部重重刺穿。整个过程前后不超过一秒,当政监委员带领伤兵爬进战壕的时候,林翔已经拉过架在胸垒前的重机龘枪,调转方向斜斜指朝不远处的山头堡垒。每一个动作都没有超出五级进化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即便是演戏,林翔也将自己的身体运动速度与反应,全部控制在与目标指数接近的程度。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山谷两端距离羊不远。只要引发爆炸燃起火光,后方警戒士兵立刻就能察觉这里的异常。最多只需要半小时,我们的增援部队就能抵达。这是一个圆锥状的山体,如果我们拿下山头,集中火力压制东面方向,短时间内,骷髅骑士团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地形状态下发动反扑。一句话只要能够坚持住,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这番战前动员完全符合红色共和军的煽动型模式。望着伤兵们眼睛里流露出的坚定与果决,林翔再一次感受到伟大领袖感召力的强大与可怕。明知是去送死,可是在这种与旧时代传销没有任何区别的语言催眠下,每一个人都被刺激得无比狂热。他们根本不考虑结果,也丝毫没有想过生存与死亡之间的重大差异。仅仅只是为了战斗,为了领袖。 林翔开始能够理解苏特。兰德沃克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实施复制人培育计划。接受过意识灌输的复制生命体,已经拥有对最高统治者的绝对忠诚。唯一的缺憾,就是他们的身体无法接受来自于自己的的纯血改造。只有那些在自然状态下,经由母体子宫孕育诞下的自然人,才能真正被改造成强大的寄生士。盲目、崇拜、绝对服从。。。。。。看着这些丝毫不惧死亡为何物的士兵,林翔仿佛看到了成千万整齐跪倒在自己面前,散发出狂热战斗气息的强大变异人。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称说的对!胜利终将属于我们,也必须属于我们” 胸前佩有政监委员徽章的少校望着林翔,眼里满是赞赏与热切。他拖过一箱手雷,一边朝自己背包里装,一边认真地说:“我们可能撑不了那么久。骷髅部队设置在后方的炮兵,随时可以对这片区域实施覆盖。只需要一个冲锋”阵地没有一个人能存活。” “除了固守,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林翔狠狠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狞声低吼:“即便是死”也要为伟大领袖流尽最后一滴血一栅” 。。。。。。 潜行,在黑夜的掩护下,锋利的刀刃肆意收割着一个又一个脆弱的生命。 距离山头工事已经不足五十米,就在这个时候”从头顶环形壕沟内壁,忽然传来一声略带惊讶的喊叫。 “瑞克斯、亨斯瑞利,你们究竟在下面干什么?” 林翔小心翼翼关注着每一个细节,即便是沿途被杀的所有骷髅士兵,他都会记下对方身份铭牌的编号与姓名。瑞克斯和亨斯瑞利早在几分钟前就被自己割断了喉咙。无论叫出他们名字的那个人究竟发现了什么,或者正在酝酿某种意图,这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不由分说”林翔以最快速度猛然抓下挂在胸前的四枚手雷,手指与关节灵活弹动,将这些威力惊人的爆龘炸物,分别掷向早已锁定的不同方位。未等在空中飞舞的手雷坠地,林翔已经沿着坡道迅速冲。地面落点腾起一团团红黄夹杂死亡火焰的同时,他已经连续几个跨越蹿进环形工事,平平夹在腋窝下的5g43突击步龘枪,也喷射出无数六角形状的火苗。 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三弹瞬间清空,战壕内的十余名骷髅士兵立刻陷入混乱。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应声倒地,位置靠后且没有被子弹命中的士兵,纷纷抓起各自的武器,平端枪口朝林翔拼命射击。飞蹿的子弹在空中划出道道闪光”林翔身作战制服的要害部位随即溅起一片火星。甚至可以听见防弹陶瓷清脆的碎裂,以及弹头钻进防护层,留下弹洞,却未能射穿身体的闷响。 必须要受点轻伤。不致命,却让自己皮开肉绽,浑身下看起来惨烈无比的那种。 两枚黑乎乎的手雷从壕沟外围高高抛入人群,炸出一片刺眼耀目的火光。林翔以最快速度更换弹匣,双腿一颤,身体横向翻滚着,朝混乱的骷髅士兵连连猛射。身后,政监委员拖着另外一名伤兵跳进壕沟,用力扳过架在液压制动器的双联装重型机炮。顿时,山体斜面顶端,响起一片金属嘶吼与凄厉惨叫的混合杂音。 林翔的心已经变得冰冷如坚石贼——这是生死相争的战场,必须强悍狠辣,无所不为。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战壕里最后两名骷髅士兵。 震惊无比地望着对面浑身是血,如同杀神的林翔,他们勉强保持着镇定。微微笑了笑,林翔突然扔下突击步龘枪,在对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伸手狠抓住两名士兵肩膀,将他们高高举起,从数百米高的山顶重重抛出。濒死惨叫,在夜空中被传的很远。废土第三百六十节夜战 倒不是他故意残忍或者刻意想要虐杀,而弹匣再次被打空。 “该做的我们已经全都做了。现在,所有人死守一一” 环形工事里配备有四门联装机炮,林翔扛起一具火箭筒,瞄准斜面下层平台一辆带有骷髅标志的混凝土搅拌车扣动扳机。一团鲜艳之极的火球立刻在黑夜中绽开,将附近百米方圆内的一切全部照亮。冉冉升的火球很快变换成黑红色烟雾,燃烧的弹片如雨般从空中坠落,轰鸣与爆炸,声嘶力竭的喊叫,慌乱恐惧的狂吼。。。。。。平静的夜,彻底变成喧嚣混乱的杀场。 机龘枪在嘶吼,夜幕吞噬了肉眼观察所需的所有亮光。在枪口喷射火焰的映照下,能够清晰看到士兵们亢奋狂热的面孔。发散开的探测意识笼罩了整个山体,林翔能够感觉到骷髅士兵在死亡线挣扎,也明显察觉到身后西面方向,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共和军士兵,正朝着这里迅速接近。。 第三百六一节 病院 五个人,近兰百平米的山顶环形工事,守护面积与配置根本不成比例。 从头顶倾泻直下的弹雨,清楚无误表明制高点已经易手。叫骂、咆哮、命令……口……口急促简短的声音,瞬间被狂风暴雨般的金属碰撞压制。空气中传来炮弹接近的呼啸,剧烈爆炸在身前身后响起,滚烫的泥土如雨幕般四散飞溅,尚未完全凝固的浇筑层变形、坍塌。反击、防守、进攻……怀着不同信念的对手,在不同的环境与阵地上拼命厮杀。这一刻,已经不能单纯用正义或者邪恶对交战双方进行判断。所有人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嗮战胜,并且活着。 骷髅骑士团的炮火异常猛烈,也许是察觉到前沿阵地的突兀变化,山谷另外一端的红色共和军也随之展开炮火反制。所有教科书上的战术规定全部不堪一用,在这种场合下,只有用人命来填,才能真正寻得一丝胜机。 双联装机炮一直在怒吼,林翔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射出多少枚炮弹?他只知道脚下的弹壳越来越多,铺满地面,盖过脚背。清脆的掉落碰撞根本不可能被耳朵听见,只有机龘枪嘶吼与被命中者死亡前声嘶力竭的哀嚎,才能稍微让被硝烟与滚烫刺激狂暴的大脑,多少得到一点点冷静。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高飞行的子弹从身边划过,直接钻进站在炮座旁边一名伤兵胸。,将正在供弹的他打得倒仰过去,当场翻扑在地面上,再也不会动弹。 “我需要炮弹一一一——” 林翔一把拽下已经打空的弹链,从旁边的金属箱子里抓起几枚手雷,用力扯掉拉环,重重空进沿着山坡向上冲击的骷髅士兵战斗群。未等爆炸声完全消失,又飞快拖过最后一条弹链卡进机炮侧面,拉上金属闩,再次爆出令人恐惧的裂帛声。 灰头土脸的少校,扛着两箱炮弹从坑道深处爬出,无比震骇地望着如疯似狂的林翔他身炮的作战服已经碎成布条,覆盖在胸。与肩膀上的防弹陶瓷表面满是弹孔,整个人已经被烟雾熏黑,只有眼睛和嘴唇部位勉强保留有一点点残白。他如同一头受伤狂的野兽,不断往来于联装机炮与工事各个位置之间。不时端起突击步龘枪朝下扫射,又抓起手雷或者预留引信炸龘药之类的东西往山下猛砸。其它枪座上的共和军伤兵只有两人幸存,他们和林翔一样似乎彻底丧失理智。除了开枪、投弹、装弹,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漫天的炮火中,林翔眼角余光敏锐捕捉到刚刚爬出坑道的少校。他分开禾手,各自握紧一挺轻机龘枪,身体每一丝肌肉都被沉重的武器挤压爆涨得越粗硬。狞笑着用力扣动扳机,两倍火力嘶吼着窜进人群,清扫出一条足够宽敞,却充满死亡的道路。就在少校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抱起弹龘药箱准备冲近枪座的时候,林翔忽然扔下手里的武器热怒吼着朝他猛扑过来,像山一样将其死死压在身下。与此同时,数枚一百五十毫米炮弹呼啸而至,在地面爆起剧烈震动和火光。巨大的冲击力把林翔整个身体高高抛弃,惨叫着重重摔落。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不——” 少校瞪圆双眼一声怒吼,抓住林翔胳膊,将他拖到坑道旁边的水泥基座背后。震惊无比地现————林他的整今后背一片漆黑,烧焦的皮肉表面隐隐渗出血水,表面升腾出丝丝热气。 林翔拥有能够再生的特殊体质,只要没有伤及要害,任何伤口都能在短时间内痊愈。仁生1并不是他想要的。适当受伤完全符合英雄形象,他已经能够控制细胞对身体受伤部位的修复程度。只要以神经末梢作为牵引,伤口周边的细胞就能进入短暂的休眠期。表面看似惨烈,其实根本不会致命。躺在地上的林翔奄奄一息,意识探测范围内,已经出现从山体西侧围攻上来的大批共和军增援部队。该做的已经做了,他的生命气息微弱,意识却非常清醒,甚至能够听见少校大声呼喊医护兵的声音。当绷带开始裹住伤口,几双从不同角度投射下来的眼睛关切、焦急注意自己的时候,他也翕张着焦裂干的嘴唇,如同濒死者想要留下最后遗言,用仅有周边士兵和少校能够听见的音量小声喃喃。 “一定要……口……守住阵地。红色口……共和军万岁……伟大领袖……万岁…… 他的确收到了预料中的效果。这种在旧时代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经典镜头,让每一个听者潺然泪下,所有人脸上都流露出敬佩与崇拜的表情。尤其是刚刚被自己救下的政监委员,更是不顾一切拔出手龘枪死死,抵住医护兵的头,咬牙切齿地嘶声咆哮。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救活他!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给我救活他!否则,我会把你们所有人以反革龘命罪枪毙——…… (实在受不了,写上一节,连我自己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清晨,淡淡的红光斜射下来,平添了几丝温暖,也冲淡了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血腥。 用轻质材料组合而成的野战营房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药水气味。病床侧面,摆放着几台不断闪烁出各种数字与符号的治疗仪器,合金组合柜上堆满了药物和针剂。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平静,缓和。 从”昏迷”中“苏醒“的感觉并不舒服。事实上,从获救直到现在,林翔的意识都保持清醒状态。他对医生治疗自己的全过程了如指掌,也清楚地听见主治医官对自己生命体征的强悍表示惊讶。用那名上校级别医官的话来说:“变异人的体质与普通人完全不同。他拥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最多只需要二十四小时,他就能重新恢复意识。” 当然,在旁人眼中,他仍然还是深陷昏迷,伴随着高烧与体温骤升的重伤员。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九星寄生士对于细胞的控制能力,能够细化到在某一特定区域之内急剧分裂或者产生堆积效果。制造出类似病变的生理反应也很简单。林翔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秘密,每当医生或者护士准备对他进行抽血化验之类动作的时候,总会异常惊喜地现林翔身体状况有所好转。咳嗽、说胡话、四肢以过大幅度震动……一阵手忙脚乱的诊断救治之后,血液化验之类的事情,自然无人想起。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思维意识隐秘地探测着病房四周。有荷枪实弹的卫兵,也有在走廊上往来于病房之间的护士。没有现少校的身影,只有另外两名同样身穿黑色制服,面容刻板冰冷的政监委员守候在外面。用充满审视与怀疑的目光,默默注视着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 伪装非常成功。尽管在“沉睡“林翔依然清楚知晓这几天来生的所有事情。先是以少校为的一干政监委员在病房周边安排守卫,紧接着,从上尉至将军,林林总总至少有两、三百名共和军军官轮流前来探视。各级行政官员、医生、护士,乃至普通士兵,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未能进入病房,只能在走廊上闲坐片刻。为了保持安静,内务部派出了数十名政监人员维持秩序。 林翔已经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医生和军官们看待他的目光充满尊敬,护士对他的崇拜心理,丝毫不亚于对伟大领袖的敬仰。当然,林翔的英俊外表,在其中肯定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女人都喜欢把自己心仪的对象,幻想成高大帅气的美男子。可能也正因为这一点,无论在媒体报章还是雕塑书籍当中出现的领袖形象,无一例外都是慈祥、威严,带有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辉面孔。也正因为这种被完全神化的人物实在高不可攀,人们只能在降低标准,在现实中寻找能够与自己地位相仿的普通个体。很自然的,从身体状况逐渐“康复”的那一天起“,沉睡”中的林翔就开始被护士们频繁骚扰。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想象中**身体,彼此之间进行最原始的**交换。而是小护士们趁着换药、巡视等机会,悄悄俯低身子,在林翔那张晶莹如玉的漂亮脸蛋上,如同做贼一般,面红耳赤,胆战心惊留下轻轻一吻。 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也许,很多年以后,当她们嫁人、生子,或者垂暮老矣的时候,能够带着骄傲无比的神情,用留恋无比的口吻,谈及这段羌满玫瑰颜色的回忆。 而话语的内容也外乎“当年英雄曾经亲过我”、“那个男人当年和我睡过”、“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我现在很可能已经是长夫人”等等。 人,都有炫耀或看好奇的心理。尤其是被神化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很多时候,她们其实很难抗拒这种来自潜意识里的诱惑。都想与之亲近,或者只是想要得到简单平常的友谊,而并非恶意想象中那么肮脏、低俗。 林翔慢慢睁开眼睛,用彷徨疑惑的目光注视周围。他曲起胳膊想要从床上坐直,却感到一阵眩晕,气力不支,肩膀一松再次摔落在床上。由千手臂摆动幅度过大,无法控制的指尖从床头柜上平平扫过,撞落放在旁边盛满清水的茶缸,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刺耳响声。 虚掩的房门被迅从外面推开,一名身穿黑色制服,肩膀上佩有中尉军衔的政监委员闪身冲进病房。眼睛里闪过惊讶目光的同时,脸上也立刻流露出担忧与喜悦夹杂的复杂神情。他一个箭步冲到床前,一面紧张地关注着目光迷离的林翔,一面转过头朝房门外医护站责向拼命喊叫:“医生!快叫医生!他醒了——”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半小时后,当林翔靠着柔软的枕头,坐在床上慢慢吃着一份滚烫热米粥的时候,房间与走廊土再次围满了人。诊疗医生再次出“难以置信“之类的惊叹,军官与士兵们兴奋狂喜相互交谈,护士们用带有羞意的目光注视着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任何人敢于在这种场合开口。 英雄、死战不退、大无畏的战士、伟大领袖教导下的优秀军人、革龘命队伍当中的先进积极份子……口…… 一顶顶无形的帽子,无数耀眼刺目的光环,毫不吝啬的赞美与肯定,瞬间积于林翔一身。恍惚之间,他仿佛重新回到比大战爆前还要久远的红色年代。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历史,可林翔却从书籍资料中知晓那时候曾经生过什么。无论从任何角度相比,现实与过去,都惊人的相似。 每天都有不认识的人前来探视一一——集团军司令部、军指挥所代表、师指挥所代表、团长、政治委员……口……轰轰烈烈的夜袭战斗,被当作经典战例编入教科书。秣翔在战斗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印刷成醒目的黑色粗体字,频繁出现在报纸杂志上。尤其是后援部队赶到,刚刚获救时他说过的那句“一定要守住阵地。红色共和军万岁,伟大领袖万岁。”如今已成为激励士兵和所有青年奋进向上的口号。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很快,林翔现,自己开始陷入另外一个麻烦。 他收到的邮件实在太多了——一慰问、鼓励、决心……口……各种内容不同的信件,已经林林总总过数十万封。来自上级官员的慰问自不必说,其中内容基本上以嘱咐自己好好养伤,配合医生治疗为主。鼓励信却显得有些奇怪,它们大多来自于中、下级行政人员,内容先是一通称赞,继而用居高临下口气,对自己在战斗中各种举动提出批评与建议。最后,均以相同的语录作为收尾。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胜不骄,败不馁。必须从失败中吸取教训,让错误成为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不存在的镜子。挺起胸,抬起头,为了伟大的革龘命事业奋勇前进。” 来信的有男人,也有女人。后者信件与其说是朋友般的问候,不如说是隐意深刻的情书。字里行间没有任何提及“爱情”之类的字眼,而是以“我们都是伟大领袖的好战士”、“我们拥有同志般的友谊小“为了红色革龘命事业共同奋斗”、“相同的理想,相同的信念,相同的革龘命进取心”之类话语作为替代。而此类信件的最后,无一例外都附有写信人近照。有身材曼妙的少女,也有肌肉粗壮的妇女。她们都面带微笑,动作姿势不是手捧语录本刻苦研读,就是站在如同太阳般灿烂的领袖图像面前昂挺胸。 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林翔一直在默默计算着日子口就在医生开具出院证明当天,从战场上被救下的黑衣少校,也满面微笑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天生的军人,高大、强壮。可能是因为政监委员身份的缘故,他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乎刻印得一丝不芶。很年轻,给人一种冷漠坚硬的感觉。但笑起来的时候,却有种非常特殊的亲近。 谢谢——” 很简单的两个字,其中却包舍了太多无法用其它语言表达的感激。 他站在病床前,表情严肃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最标准的军礼。然后,从旁边拖过一把合金折叠椅坐下,拉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从中拿出一份加盖有内务部公章的文件,连同一套崭新的黑色制服,一起递到林翔面前。 文件的内容相当繁琐,其中包括人工精库最高长官、复制人培育员的相关签名,以及意识灌输控制电脑的程序审核过程,委派区域所在部队逐级军官的证明等等。所有这些,构成对林翔身份的完整验证。就在一个个陌生签名的旁边,还附有各个部门政治委员、军属党代表和相关人员的证词,罗列出详细时间、地点的事件经过。 在头件的最后一页,有一行盖着鲜红印签的手写体文字删——删“所有人员证词无误差,gsoo76331号复制体无任何主动思维变化。政审、军审均为合格,政治监察委员会予以收录。”废土第三百六一节病院 “所有战功卓著并且对伟大领袖绝对忠诚的战士,都会在通过审核之后,成为正式的政监委员。林少校,恭喜你————” 说话的同时,黑衣人也平平伸出右手。林翔注意到——一一对方肩膀上的军衔徽章,已经被替换成两杜双银星的中校标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彰辉。” 用力握了握手,黑衣中校用充满敬佩与沉稳的语气说:“欢迎加入政治部。” 这样的行果,与林翔预期中想要得到的有所出入,却比预订计划进展得更加顺利。 第三百六二节 站外 从少尉直接跨升为少校,如果换在和平时期或者旧时代,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按照严格的军功审核标准,一次普通攻防战根本不足以使林翔连升数级。但实际战况与场景却惨烈无比。据统计:骷髅骑士团在此次战斗中总共投入两个步兵大队,一个轻装甲掷弹兵中队,连同自行火炮战斗群、迫击炮支援中队等等,共计近四千名武卝装战斗人员。虽然防守方占据地利优势,可是以林翔为首等区区几名伤患,竟然在高强度炮火攻击下足足坚持了四十多分钟,直到后援部卝队抵达。这种奋不顾身的英勇形象,已经远远超出正常意义上的战斗概念。 暂且不论实际战果如何?对共卝和军与骑士团双方控卝制区域范围是否有所帮助?林翔等人的壮举,已经在共卝和军士兵当中以无比光辉的形状迅速扩散开来。 在那种时候,他完全可以撤退,单是救出数名伤员,就足以使他肩膀上再增添一枚尉官铜星。但他却选择了趁夜反击。据黑衣中校彭辉事后回忆——林翔独自一人在阵地上至少打退骑士团四次进攻。他就像一个永远不知疲倦与死亡的战士,即便弹卝药打光,武卝器砸烂,也会用拳头,用牙齿与敌人一起同归于尽。 ”必须给予他应有的荣誉——” ”立刻进行政审、军审。调他的全部材料和档卝案,将他收入政治委卝员会。” “从军右手里把他要过来。共卝和军需要英雄,何况,他的基因,本来就是源自于英雄————” 镜子里的林翔,身穿一套做工精致的黑色校官制卝服。左臂佩戴着鲜红柚套,如果不是表面用黑色丝线绣着皮鞭与苔杖的交叉标志,单就外观而言,与旧时代居民委卝员会收卫生费的大妈没什么区别。他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就如同在新月之城第一次穿上浅灰色骷髅军官战斗服的时候,同样有种说不出的新奇与感慨。军帽下的那张脸仍然肌肤如玉,黑色卝眼眸闪烁出冷厉锋锐的目光。残留在脖颈与面颊上的弹皮划痕已经淡化,再过一段时间,林翔就能把它们“完美的“抹平。变异人拥有很强的再生能力,疤痕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这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也完全符合他目前五级进化人的体质标准。 军官证,已经改换成表面同时带有五星与十字交叉图案的特别身卝份卝证明。这意味着持有人政监委卝员的特殊身份,虽然不能直接指挥士兵,却拥有比部卝队主官更大的审核权力。即便是面对一名战功卓著的将军,军衔仅为少尉的政监委卝员也有权在对方举动、言谈值得怀疑的情况下,动用内务部力量将其扣卝押或者当场处决。不过,这神情况极少发生,而隶属于内务部直辖的几个特种作战师,也完全独卝立于共卝和军编制之外。他们作战勇猛,装备直接由统帅部划拨。单就身份与职责来看,等同于龙腾帝卝国的禁军。 离开野卝战医院,坐上彭辉驾驶的“勇卝士六型”越野车副座的一刹那,林翔忽然萌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回到刚刚从昆明城被救出,离开应嘉,被齐越接上车的那个时候。 同样都是立下战功,同样都是被上层委以重任,新的装备,新的身份一幕幕场景何其相似?几名护卝士站在医院门口,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满含期待、失落、害羞、怅然等等情绪,但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应嘉,也永远不可能与记忆当中的白色身影相互重叠。 已经过去的,终究不可能出现。 汽车绝尘而去,内心深处隐隐的感慨,很快被更加急迫的期待压卝制。转换身份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这是晋意味着,自己距离那些整整超过百年未见的老朋友越来越近?能够更快满足自己潜意识当中的期待? 眼前这座城市,距离旧时代的临夏应该非常接近。但就名字而言,两者之间根本扯不上卝任何关系。虽然是在战后荒凉盐碱地上重新建立起来,没有高楼大厦,建筑大多是以灰砖水泥结构为主的平房。但它牛竟是一个拥有五十多万人口的大型定居点。至于名按照伟大领卝袖的指示,这里被命名得”先锋城”。 各级高卝官接见,大大小小的宴会,名目繁多的奖章授勋。 在这些繁琐杂乱的事务当中,林翔渡过了混乱麻木的四天时间。作为政治监察部的新晋军官,他发现自己在很多方面前拥有特卝权。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配给数量以及品种,甚多一些姿色出众的女性,也能够做到随时陪寝。 ”这是她们的义务。” 面对林翔的疑惑,彭辉微笑着作出如此解释。很简短,却很能说明问题。 林翔第一次对红色共卝和军产生出难以言语的畏惧。不是因为它的强大,也不是因为它曾经代表着统卝治东方庞大国卝家的血统继承。而是来源于对人心,对思维,对大脑深刻无比,透彻且根本不可能抗拒的强卝制。 在这里,每一个人从诞生直至死亡,无论他曾经做过些什么,综合归纳,其实只有一个完全来自于上层,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命令——一——服卝从。 离开先锋城,林翔的心情丝毫没有感觉到轻卝松。按照政治监察总卝部的命令他和彭辉的短暂休假已经结束。接下来,必须赶赴新京,接受新的命令。 先锋城火车站,位于城市西南。 废土世界其实并不利于飞行。大型客机与高空战斗机之类的飞行载具,会因为辐射云层中的强烈射线干扰,产生各种不可预料的障碍。电子仪表紊乱、油阀调节器失衡、机载电脑数据混乱所有这些都可能造成机毁人亡。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必须绝对禁止飞行,在辐射影响相对微弱的地区,高精密度战斗机械仍然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也正因为如此,无论红色共卝和军还是骷髅骑士团都保留了一定数量的空卝军和陆航部卝队。 但是不管怎么样,长途运输或者人员移动,最为便捷、安全的交通工具,就是以电力或者燃油驱动的各种传统型车辆。 坐在候车室大厅军官休息区的长椅上,林翔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视角,仔细观察着这个陌生却又隐隐熟悉的世界。 大厅里的人很多。有荷枪实弹的士兵,也有身穿蓝灰色服装的平民。有男人有女人,也有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们身上的衣服款式简单,不外乎军装、中山装、工布制卝服等等几种类型。质地多以棉彷混织为主,注重布料结实耐用,很少考虑穿着的舒适感口至于色调除了绿、灰、黑、深蓝,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纯白。 没有鲜红,没有明黄也没有宛如无云天空般纯净的淡蓝。除了偶尔能够在军人肩膀或者帽徽上,看到一点点这些鲜艳明亮的颜色,整个世界似乎用永远笼罩在灰暗阴沉之中,让人感觉不到生气,压抑得近乎窒卝息墙壁、门顶、街道。。。 。。口每一处略显空白的公共地段都悬挂着篇幅巨大的标语或者口号。其中的内容均来源于《领卝袖语录》,再不就是金天正同志在某个会卝议上的讲话节选。所有人胸前都佩戴着伟大领卝袖慈祥威严的圆形侧像。这仿佛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代表他们对伟大领卝袖的忠诚把对伟大领卝袖的崇拜与尊敬摆在心上,刻在心里,成为永久不变的深深烙印。 距离上车时间还早,彭辉拉开随身皮包上的拉链,取出一包香烟抽卝出两枝,顺手递到林翔面前。 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带有尼古丁卝香味的浓郁烟雾。烟草的吃味感与旧时代著名的“红塔山“完全相同,烟盒表面的商标却变成一颗简单五角星作为图案的“红星牌“。 淡淡的烟雾逐渐飘散开来在周围的男性人群当中很快引起阵阵反应。他们纷纷侧过身卝子,用各种不同类型的目光注视着长椅上的两么军官,微微抽卝动的鼻翼贪婪吸收着烟气。几个无法忍受烟瘾折磨的中年男子,也纷纷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加入到吸烟者的行列当中。 与废土世界其它势力一样共卝和军的各种物资也实行配给。除了食品和水,烟草也按照等级制卝度,在实物货币的购卝买前提下,对民众与官卝员、军人分别实施票证式计划供应。其中,“红星”香烟属于高级军官的特卝供品,普通民众车下级官卝员只能在指定商店中,买到品质一般,甚至极其低卝劣的廉价货品。当然,这种看似不平等的区别对待,实际上已经比荒野流民优越了很多。至少,居住在城里的人不会被活活饿死,也能偶尔享受到流民们根本不敢想象的待遇。 忽然,从远处的出站口位置,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一个身穿深蓝色粗布工装,大约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双手被铮在背后,脖子上栓系着手指粗细的铁链,被两名**押卝解着,从候车室敞开的大门前走过。 女孩的脚步踉踉跄跄,眼角与面颊上有剧烈撞击造成的青淤和肿块,脚上的布鞋只剩下一只。她被像狗一样牵着,由于背扣的镣铮将双手反拧,只能半弯着腰,艰难地朝前挪行。这种过于缓慢的速度,显然引起跟随在旁边的**不满。他龇了龇牙,从后腰皮套里摸出警卝棍,满怀恶意地用卝力捅卝了捅女孩子后臀,又高高拎起,朝着女孩背部一阵乱卝抽。顿时,这个小小的三人组合群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惨叫。 “叔叔,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了。我,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啊…………女孩连跳带闪想要躲开从半空中落下的棍卝子,牢牢栓在脖子上的铁链限卝制着她的活动空间,只能哭喊着朝前拼命躲闪。 “你不是坏人?嘿嘿嘿嘿!我打死你这个小反革卝命” **高高挽起衣服袖口,恶意地用警卝棍戳了戳女孩胸卝部,鼻落道:“小杂卝种,没有车票就想混上车,就算不是反革卝命,也是一条社卝会的寄生虫。” “不,不是那样的”女孩哭喊声显得格外尖脆,格外悲凉。她瑟缩身卝体躲避着坚卝硬的警卝棍,泣不成声:实在是没钱。我只是只是想去劳卝改农场找爸爸妈妈我想他们” “劳卝改农场?” **似乎抓卝住了问题重点,伸出手,一把揪住女孩头发,将苦苦哀求并且连声惨叫的她狠狠拖到面前,带着无限满足的亢卝奋意识,注视着那张稚卝嫩恐惧的脸,狞笑道:“劳卝改农场里关的犯人全部都是反革卝命。你,他尸妈,的就是个小反革卝命崽子口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玩卝弄这种花卝招杂卝种,你卝全卝家都该死————,旁边,已经涌过来几十个围观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都覆盖着一层冷漠,甚至还有发自内心的刻骨仇卝恨与愤怒。 一个身穿军装,没有佩戴领章帽徽,腰扎武卝装带,二十上下,满面怒容的女青年从人群里冲出,从**手中劈手卝抢下警卝棍,带着如同掠地猛火般的速度,狠狠拽住女孩胳膊,将她整个人拉到自己面前。狠狠咬了咬牙,高高轮起粗卝大坚卝硬的棍卝棒,照准满面淤青的女孩头顶轰然砸下。 一声惨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卝叫,女孩幼小的身躯立刻躺翻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受到致卝死重击的虫子,绻缩身卝体拼命翻滚、扭卝动。 ”跟这种反革卝命崽子有什么好说的?打死她————,女青年抬起右脚,重重踩住呼吸微弱的女孩胸口,朝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义正词严地叫嚷:“看看她那张脸,典型的资本主卝义小卝姐作风。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知悔改,根本不想与她的叛卝徒爹妈划清界限,还在想着去看什么该死的劳卝改犯。这跟本就是自绝于人卝民,妄图翻身清算+—— ”说得对!” 旁边的**用卝力拽住铁链,将奄奄一息的女孩从地上拖起。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猥尸琐,淫,邪,的目光,又迅速变换成无比愤怒的仇卝恨:“请大家让一下,我们要把这个小反革卝命份卝子带回所里审问。让她交代出更多的东西,挖出更深的黑幕” 默默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林翔指间转动着忽明忽暗的烟头。他眼中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阴沉,猛然发力,将还剩下大半的烟头在椅子扶手上重重摁熄。抬手正了正军帽,双卝腿一蹬,就要起身朝着候车室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彭辉突然伸出右手,死死按住他的左腿。 ”这事情与你无关,最好不要插手加——*”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也很清晰。 ”为什么?”林翔转过身,宁定地看着他。 ”地方上的事情,军卝队一般不干涉。” 彭辉注视着林翔那双黑玉般的眼眸,冷漠地说:“在不知道事情具体情况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插手。我们都不清楚那个女孩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无法通过政治审核的背卝景。当然,关卝押在劳卝改农场里的不一定就是政治犯,但也无法排除她的父母究竟是不是反革卝命。这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即便她被这些人活活杀死,那些人的举动也完全符合正义。伟大领卝袖说过所有帝卝国主卝义资本家,都是我们的敌人——” 放松身卝体,沉默片刻,棒翔沉重地点了点头。每一个举动,都必须将合自己目前的身份。 彭辉的话看似冷酷无情,其中道理却无法辨驳。 即便自己现在过去,以军官身份强行喝止,也无法改变女孩的命运。 那一棍很重,正中脑颅,她可能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也许从此以后变成白卝痴,或者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即便侥幸得卝救,那么以后怎么办?她仍然随时可能遇到像今天这样的麻烦。只要带着“反革卝命“这三伞字的头衔,她永远只能任由别人唾骂、宰割、殴卝打、侮辱 伟大领卝袖已经规定——这个世界只能由革卝命者与反革卝命两种人构成。不可能存在第三种阶卝级。 很残酷,政治气氛沉闷得令人想要窒卝息。但,这就是现实。!~! 第三百六三节 酒会 在旧时代任何一张地图!都找不到”新京”这两个字。,与先锋城一样,新京同样属于红色共和军战后重建的诸多城市之一。但无论规模还是人口,都是其中最大的一座。 林翔一直在拼命调整自己的思维意识,想要抛除那些对普通民众的同情心理。他自认为不是一个感情特别丰富的人——无论在隐月城还是帝都,对于聚众造反的暴民,自恃武力不肯降服的军人集团,以及被当作棋子使用的奴隶们,自己都能做到残酷、冷漠、暴虐。他用最残忍的手段砍掉所有反对者的头颅,默默观望着暴民在坦克履带碾压下变成肉泥,冷眼注视帝国军属被送进刑讯所,接受各种谈及色变的严刑铮问。连坐、抄家、集体清算暂且不论这些人是否真的该死,单就你死我活的争斗而言,自己的双手,其实早已沾满鲜血。 我是刽子手。 我杀光了上百万流民、军属、奴隶。 无论索斯比亚还是费迪南德,阿芙拉还是皇帝本人,所有人的头颅都被高高悬挂在帝国龘旗杆顶端,用他们的血,浸透、灌溉自己脚下干枯、贫涛、充满辐射的大地。 然而,那些死去的人,与林翔目前身边的民众截然不同。 被自己直接或看见接杀死的人,几乎全部都是黑鬼或者白人。除了罪大恶极或者必须死亡的对象,他们当中根本看不到黄皮肤黑头发的亚裔。在潜意识深处,林翔并没有百度废土吧首发把他们当作同类,仅仅只是作为承载帝国强大的基础。在脚下这片土地上,他们终究属于外来者,虽然废土世界早已不存在国家与民族的概念,但林翔却无法摒弃自己脑海中久已存在的隔阂。 无论残暴也好,疯狂也罢,你们都不是我的族人。 这种特殊极端的思维,在外人看来可能很难理解。可是林翔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非我族类,可诛! 善恶存在于世界上任何一种生物群体。无论皮肤黑白,其中总有良善或者罪恶。然而。口勺。。。他们终究不是我的同类。 政治监察总部,是新京城里最为特殊,也是被人们在很多场合都会提及,却极少有人愿意与之打交道的场所。 坐在坚硬的合金折叠椅上,不知道为什么,林翔心要忽然隐隐浮起些许不安。 对面,宽大的办公桌背后,坐着一名与自己身穿相同款式黑色制服,身材中等,肩膀宽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面部轮廓刻板、坚硬得近乎刻薄的中年男子。 他肩膀上佩戴着中将徽章。这在政治监察委员会当中极其罕见。按照红色共和军制,非作战部队官员最高军衔仅仅只是上校,拥有政治委员身份的军官,只有在内务部直辖的三个作战师主官能够成为少将。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反应出共和军内部对于权力的平衡mp——军衔高,却无权对其他人进行政治审核。拥有审核权,就必须长时间甚至永远担任中、下级军官。 政治监察委员会最高首脑被称为“主任”。在管理系统方面,内务部独立于军方之外自成一体。所有内务部官员均由政治监察委员会指派,军衔授予、资格认定、级别升降以及人员制裁等等,所有一切均由委员会全面控制。而派至内务部各部门的替补人员,上至军官,下至士兵,必须为国家社会党党员。这种从思想上进行垂直管理的军、政结合模式,与旧时代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纳粹德国党卫军近似类似。唯一不同的,由内务部统辖的三个整编作战师,正式名称为“铁卫军”。 铁卫军战斗力非常强悍。单以平均战力而言,他们其实与骷髅战士一样,同样接受过相当于四级标准的身体强化。但他们的信念非常狂热,即便陷入绝境也死战不退。 也正因为这一点,三个师的铁卫军才能成为内务部的最大依仗。 房间里很安静,望着坐在办公桌背后正在文件上写着什么的中将,林翔忽然想起临行前,彭辉曾经对自己再三叮嘱的一切。 中将,是政治监察委员会最高首脑。他并不喜欢别人直接称呼自己的“李”这个姓氏,无论在任何场合,他都自称为“逸风主任,”或者直接以“主任”作为代称。 没有人说话,只有笔尖在纸页表面轻轻划过带起的“沙沙“声。 林翔默默观察着这个坐在对面的将军。他的面孔削瘦,身材比例完全符合人类的审美标准,看上去显得非常干练。他似乎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办公桌上摆放的各种物件简单有序,光滑的桌面一尘不染。书写姿势端正,手肘与纸面距离合乎规范。他的目光一直随着笔尖移动,似乎并未察觉林翔的存在。但实际上,对于像他这种拥有七星实力的寄生士来说,即便脚下爬过一只蚂蚁,也会被发散开的大脑意识迅速捕捉。 六分钟后,中将直起身子,从桌面上拿过笔套,凑近笔头旋紧。合拢文件夹,把各种物件垂一归类放回原来的位置。这才抬起头,两只如同黑玉般的眼睛,紧盯着坐在对面的林翔。 ”很高兴见到你,林少校。” 中将紧绷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微笑,他朝前靠了靠,把双手摆在桌面上,说:“欢迎加入政治监察委员会。” “这也是我的荣幸。” 林翔从椅子上站起,以最标准的军人立姿,略微朝前欠了欠身。 中将笑着点了点头,示意林翔坐下:“用不着这么拘束。委员会与军队不同,等级制度没有那么森严。” 说着,他随手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档案:“我看过你的全部资料。作为最优秀的复制人军官,gs0076331这个编号已经被列入内务部直辖。你在山谷战斗中表现得非常英勇,完全符合生物原型标准。你的功绩将被所有人牢记,伟大领袖专门电令,先锋城野战医院对你进行全力救治,同时授予你“共和军卫士“荣誉称号和特级功勋章。今晚八点,你随我一起前往领袖官邸,将在那里进行授勋仪式。呵呵!这是你的光荣,也是委员会的骄傲。” 林翔双膝并拢,后腰笔直,表情严肃地坐在椅子上。黑色的眼睛里,目光柔和而坚定,丝毫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新京城的夜晚,的确要比共和军百度废土吧首发控制范围下的其它区域更加热闹。不过,这也许仅仅只是林翔在感官上的微妙差异。毕竟,从开始潜入直到现在,在西北这块曾经荒凉干旱的土地上,他所活动的范围,仅有先锋城一处。 在人类编著的字典当中“繁荣“这个词,往往与文明、经济、科学技术等方面联系在一起。如果将这些没有太过明确指对的概念具象化,可以更加详细的分列为人口、建筑、人平均居住数字、货币实际购买力等等。 大凡手中握有绝对权力的人,通常都很喜欢以黑色作为自己的身份象征。政治监察委员会的所属车辆表面涂装异于军队,没有采用革制迷彩或者深绿、土灰之类的固定色调,而是涂染成如墨似漆般的黑。 隔着车窗,透过外面街道两边路灯散射下来的光线,望着那些隐藏在更远处黑暗之中,只能隐隐看到模糊曲线的建筑轮廓,林翔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很像一头嗜血怪兽。总有一天,居住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它当做点心活活吞噬。 领袖官邸,是一处占地面积超过数千平米的豪宅。这座只有四层的组合式楼房,外表看起来朴素而简单。然而,整个楼层外部显然经过特殊处理,能够承受重磅炸龘弹轰击,防御效果相当惊人。如果按照旧时代的建筑标准,它的地下部分显然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与逸风主任同坐一辆车,显然是普通人难以享受到的优待。椎开车门走下的一瞬间,林翔只觉得无数双眼睛全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有羡慕,有惊讶,当然,也不缺乏嫉妒或者冷漠。 几个肩膀上佩戴将级军衔的男人迎上前来,眼睛里释放出热切的目光。虽然他们还没有走近,林翔已经能够清楚感受到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走在前面,面带微笑,似乎对任何人都抱以温和态度的逸风主任。 有资格进入领袖官邸的人,无一不是手握大权的将军或者重臣。“英雄”这种称号从来是用于迷惑普通民众的把戏口掌权者永远不会像书中所说那样,以英雄作为激励自己成长的榜样。他们只是在普通人当中竖立起一个又一个先进模范事迹,用那些辛勤的劳作者作为例子,要求广大民众向其学习。当然,英雄事例的确振奋人心,也能够对社会秩序稳定起到积极作用,更能成为衡量道德规范的标准。但是,官权集团却不受这种特殊例子影响——英雄本来就是他们统治下的产物口占据绝大部分社会资源的人,永远不可能放弃手中利益,为了所谓的榜样和目标,去做那些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的事情。 随同主任走进大门,更多的目光开始投射过来。林翔没有被这些带有各种复杂意义的注视干扰,仍然神情冷肃地迈出步伐。 中将转过身,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放松点儿。其实,这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随意走动一下,很多人以后你都要和他们打交道。认识一下,没坏处。” 酒会,沿袭了西方资本主义制度最为常见的自助形式。没有人对摆在条形长桌上的各种美味食品痛斥“资产阶级糟粕,“也没有人想要把杯子里透明殷红的葡萄酒泼掉,换上滋味儿淡寡的凉白开。两种根本敌对的文化,在这一刻得到恰如其分的融合。当然,共存的地点很可能仅仅只局限于这间大厅,却根本不敢出现在领袖官邸之外的任何场所。 盛了满满一大盆炒饭,外加盖住半个每面的红烧牛肉和水,端着这此足够兰个人吃还嫌多的东西,林翔在无数双充满震惊的目米注视下,大步走到角落里的餐桌前,坐下,旁若无人开始大嚼。 面包和奶油虽然同样能够填饱肚子,但是习惯了中式菜肴的胃。却很难重新变的适应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饮食。米饭、馒头、包子龙腾帝国王宫里的御百度废土吧首发厨能够在林翔指点下,做出这些简单的东西,却永远不可能炒出一盘风味正宗的回锅肉。 “这家伙是谁?怎么吃得比猪还多?” “看样子,应该是刚刚从前面回来,某个将军麾下多少立了点儿小功,到这里来找剩饭吃的饿鬼。” ”难以置信,他竟然一口气吞下那么多这些食物足够我吃上整整一个星期。是在太可怕了如果他是我的仆人,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从我眼前远远滚开圳————” 无论窃窃私语,还是故意想要让自己听见的高谈阔论,都没有对林翔产生丝毫影响。他仿佛对外界声音充耳不闻的聋子,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食物上。但任何人都没有发现——从他大脑深处发散开的意识能量,已经如同无形触手迅速蔓延到官邸的每一个角落,围绕在每一个人身边。仿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精灵,隐秘地探听着所有可能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九星寄生士拥有灵敏无比的耳朵。只要提高注意力,蚊呐般的轻语也会变得清晰。林翔选择的位置能够把整个大厅收入眼底,看见的加上听见的,可以从中分析出许多对自己有利的情报。 一个身穿浅绿色短裙的中年女子慢慢走了过来。她的身材略微有些胖,长相普通不过肤色很白,也很细腻。看上去倒也算是还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胸部,过于庞大,以至于和身体之间完全失衡力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却足以吸引男人的目光也能够挑逗起足够的性欲。 “小家伙,有空到我那里去坐坐吗?” 她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在餐桌对面坐下口用保养极好的手,从提袋里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枝点燃,轻吸一口,嘟起嘴唇,用极其优雅且赤裸裸充满诱惑意味的姿势冲着林翔喷出一个久凝不散的烟圈。 放下手里的勺子,端起水杯抿了一大口林翔皱起眉头,问:“你是谁?” “我叫金满珠,是金天正同志的女儿。” 女人微笑着朝前靠了靠,毫不介意自己从上衣“v“字深领当中露出的白蜘峪。她扭动着腰身,侧过头,似乎非常开心“格格格格”地轻笑着,妩媚地瞟了对面一眼,说话声甜糯得与她实际年轻毫不相称:“当然,如果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管我叫”二十八小姐“。” ”怎么?你今年刚满二十八岁?” 显然,“二十八”这个数字并不代表年龄。综合红色共和军叛逃者提供的资料,以及伟大领袖金天正同志在生儿育女方面的惊人成绩,“二十八”似乎应该代表面前这个女人在金家的实际排行。 林翔决定在这个问题上故意装傻——不知道一个极其强势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百度废土吧首发前,而周围也没有谁能够对自己提供帮助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尽可能开心。 想要进入伟大领袖的视线,单凭战功可能远远不够。如果能够攀上金天正多达上百名子女其中之一,实施自己计划的时间,也会大为缩减。 “格格格格!你耳真会说话。” 金满珠笑得浑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在颤动乙她目光流转,恬恬淡淡地说:“你是个非常有趣的小家伙,比我的那几个玩具更有意思。怎么样?与其坐在这里喝闷酒,不如换个地方我们好好交流一下对世界革龘命未来发展趋势的见解?我的房间就在三楼南面的拐角,如果你没有吃饱,我那里还有很多美味儿的食物。” 就在这时,林翔忽然感觉到一只柔软滑嫩的脚,已经从桌子下面伸到自己双腿中间。隔着裤子,灵活的足趾轻轻拨弄着自己的生殖器。这个角落很少有人注意,餐桌又是两边都装有隔层的般封闭类型。看得出,金满珠对于这种挑逗轻车熟路。她很明白男人的实际需要,也知道越是在这种严肃的公众场合,越是偷偷摸摸做这些事情,就越是让人感到亢奋与刺激。 林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我刚才听你提到一个词,“玩具”?” ”就是像你一样的复制人。” 金满珠丝毫不想遮掩。她将身体前倾,左手托出腮帮杵在桌面上,右手则夹住香烟在桌边弹了弹。似笑非笑地说:“不过,那些家伙非常木讷,在床上的感觉根本就是一台冲压机。希望 。你能给我带来一点意外的惊喜。”!~! 第三百六四节 旧识 “怎么样?想见见我的玩具吗?” 说着,她神情慵懒地抬起右手,半转过身,朝着侧后方向招了招手。:打)顺着手臂指引,坐在二楼包厢里的一今年轻男子探出身囘子,朝这边微微欠了欠。 他长得与林翔完全一样的——晶莹透亮的黑色囘眼珠,凝玉般光滑的皮肤,充满力量感却并不过分夸张膨囘胀的肌肉,符合黄金比例的身材,薄而性囘感的嘴唇。。”。 。两者之间唯一的差异,就是他的头发实在长的过分。从脑后一直延伸垂落到腰囘际,被一根漂亮的茶色丝质缎带系着,松散披开。 很少真正能够找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除了外表,思维状态、心理承受能力、对于事物的不同看法,以及所在或者成长的环境,都可能对其产生极其微妙却肯定存在的影响。就比如现在——林翔对于坐在对面风情万种的金满珠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而这个从二楼包厢里探出半个身囘子的漂亮男人,却用一种比毒蛇还要狠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仿佛,自己正在抢夺他最心爱的私人占有物。 “呵呵!我的小宝贝儿似乎有点儿生气了。”金满珠半伸出粉红色的舌囘头舔囘了舔唇,冲着包厢方向努起嘴,做了个飞吻。转过身,从桌子下面伸过的足尖,在林翔粗囘大的生囘殖器表面来回摩挲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微笑道:“怎么样?现在就去我的房间,让那个小家伙好好吃吃醋。”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林翔朝后靠了靠,用勺子拨拢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炒饭,认真地说:“你有多少个玩具?” “如果你愿意,可以成为我的专职情人。”金满珠非常巧妙,也直截了当开出自己的价码:“我对那些家伙实在没有什么兴趣。除了阿谀奉承,像种马一样在床囘上炫耀那根粗囘大坚囘硬的东西,他们根本不会做任何事,更不可能像你一样,是个英勇坚强的战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我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们绝对不可能完成。而他们能够胜任的工作,我也很可能会一窍不通。” 林翔不动声色地给出等外一种答囘案。金满珠丝毫没有生气。她轻吸一口香烟,抿起嘴唇喷囘出一股细长的白烟,脸上仍然带着笑:“没有尝试过以前,先别急着下结论。” 林翔正准备张口回答,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却猛然感受到从大厅外侧方向传来一股异常强大的异能气息。与此同时,大厅里的人们也隐隐有些骚囘动,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门口,守候在通道两旁的卫兵,也把身囘体站得更直。紧绷的面皮表面,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似乎,那道正在逐渐接近的气息,根本就是一头喜好嗜血噬人的可怕怪兽。 几分钟后,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这是一今年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超过两米的个头,使大厅里所有人都必须仰望才能看见他的脸。被制式军服紧紧包裹的身躯,似乎饱含囘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充满爆发性囘力量的铜色肌肉,从高高挽起的袖口下面裸囘露囘出来。粗糙的皮肤下面布满不断跳动的青筋,黑灰色的汗毛仿佛钢针般直立着,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嚣张、跋扈。 林翔从来没有过如此震撼的感觉。 神囘经反应与意识搜索能力被全面压囘制,越来越逼近的危险,像沉重的山一样迎面碾压过来。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颤囘抖,似乎随时可能崩溃。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细胞内体的线粒体正在沸腾,正在无边恐惧之下骤然剧升出疯狂无比的战意。就好像绵羊面对饿狼时无法自己的绝望,又有着老兔面对从天而降凶鹰时不甘束手待毙,缩紧身囘体四肢,等待对手利爪破穿自己脑颅的一刹那,猛然反蹬出强劲有力的后腿,生死一博,同归于尽。 生物气息绝对不可能出错。如此强烈的异能气息,已经远远超出任何级别寄生士能够承受的正常范围。林翔的实力,已经达到寄生士当中最高级别的九星。即便是他也不可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威压气息。唯一的解释。。”。力这个男人,应该是寄生病毒与细胞融合的更高级变异体——寄生将。 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林翔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威猛至极的中年男子。他的肩章上用金色丝线绣着代表上将军衔的三颗大星,短硬的头发留成干练且充满力量感的莫西干发式。皮制军靴擦得锃亮,古铜色的皮肤泛出一层油亮的光。 “看得出来,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家伙。”金满珠屈起手指弹了弹烟灰,侧过身,瞟了一眼正从大红地毯中间昂首走过的中年男子,说话口气隐隐带有几分酸意:“稍微有点儿变异能力的人,在荣光面前根本就是趴在地上瑟瑟发囘抖的肉鸡。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如此畏惧他?甚至就连金天正同志本人也要授予他上将军衔。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身上的肌肉看起来的确很强在,在床囘上的表演,应该很值得期待。,一 说着,她用囘力幕紧拳头,微张囘开嘴,朝各个方向慢慢蠕囘动着腮帮与牙齿,似乎正在进行正式进餐前的准备活动。而那盘味道鲜美的菜肴,就是大红地毯上如同铁塔般高大魁梧的将军。至于她究竟会用上面那张嘴去品尝,还是用下面双囘腿之间的嘴唇去含囘弄,实际过程……”只有金满珠自己最清楚。 “他叫荣光?” 林翔的目光一直跟随那道强悍凶霸的身影。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他是共囘和军最强大的将军,也是所有像你这种小军官崇拜景仰的目标。“金满珠叫住从旁边走过的侍者,从餐盘里取过一杯红酒,端在手中轻轻摇晃着,似乎在凝神丝毫着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 ”荣光的权力实在太大,尽管政监委囘员没有发现他看}书~就}有任何异常,伟大领囘袖也任命他为最高副统帅。可是,他在军囘队内部的影响力却无人能及。如果以这种状况继续下去……”谁知道,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只够两个人听见。林翔慢慢收回目光,将视线焦点聚囘集在金满珠身上。 他很奇怪一一一一这个女人会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这应该属于囘红色共囘和军内部的权力纷争。无论结党营私也好,分囘派山头也罢,在各个势力当中都很常见。但是……”自己目前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与此丝毫没有牵扯的局外人。今囘晚,金满珠与自己不过首次见面,就算是她真是那种,性,欲,亢囘奋,二十四小时每一秒钟阴龘道都在“哗哗”流倘浓浆淫龘水,对自己生囘殖器有着异乎寻常的期盼与渴望,也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谈及这种话题。 林翔并不认为金满珠是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虽然她的尸乳仿,的确很大,但她在权力争车方面的智慧,显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白囘痴。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金满珠显然不想隐瞒答囘案,她抿了一口红酒,浅浅一笑:“你在山谷战斗中的表现不错,金天正同志对你所做的一切非常满意。呵呵!逸风那个冷冰冰的家伙应该告诉过你,今天晚上,将在这里举行授勋仪式。如果你能做得更好,那*……”。口除了勋章和应有的奖励之外,还可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林翔紧盯着坐在对面这个满面微笑的女人,嘴唇线条渐渐柔化,开始朝上弯曲。 他开始有些理解金满珠如此做作的原因心一按照李嘉俊等人的说法,红色共囘和军应该是采取军、政相互结合的社囘会系统。然而,这种情况并不绝对。一些将领正在把军囘队逐渐私有化,伟大领囘袖并没有像表面上那样掌握百分之百的统囘治权。而是在诸多将军的拥护下,得到现在这种近乎与神的地位。虽然不知道领囘袖与将军之间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分歧或者矛盾,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融洽口将军想要控囘制更多,伟大领囘袖也想收回对于军囘队的控囘制权。而在这其中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关键因素……”就是数量众多的中、下级军官。 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由于政治监察委囘员会的苦心经营,绝大多数共囘和军士兵都被这种强行灌输的意识洗囘脑。可是,他们同样也会服囘从于来自军方将领的命令。师长、军长、集囘团军司令……”相比伟大领囘袖没有实际指向,仅仅只能在精神方面形成禁囘锢的口号,具有方向性的攻击目标更加容易接受。当然,没有人会傻到直接下达“杀死伟大领囘袖”之类的愚蠢命令,而是用“清除叛囘徒”、“誓死保卫伟大领囘袖”、“捍卫红色共囘和军”之类慷慨激昂的含糊字句加以代替。至于实际战斗方向究竟朝哪一方面发展,最终又会演变成什么样的格局,普通士兵根本不会过问。他们只会呼喊口号前赴后继拼死冲锋,像洪水一样淹没每一个被看作“敌人”的对手。 无论战斗胜负,伟大领囘袖的地位都会发生极其微妙的变化。在局面被绝对控囘制的情况下,任何人都能走进领囘袖官邸,用一颗子弹结束领囘袖的性命。然后,堂而皇之走到所有人面前,用满含悲愤的口吻激愤宣布噩耗——一一“领囘袖已经逝世。我们一定要继承他的伟大志愿,为了解囘放全世界,将正义的革龘命风暴进行下去——, 至于领囘袖之死,可以有很多神说法。叛囘徒枪囘杀、资本主囘义敌人放毒、帝囘国主囘义特囘务的阴囘谋,或者……”某人,或者某一集囘团妄想纂权、吞党、谋国。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显然,金天正是个极其聪明的家伙。虽然从未谋面,林翔却能够从金满珠的言谈之间判断出的——这个女人之所以与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肯定走出于伟大领囘袖授意。或者应该说,想要用除了给予荣誉和权力之外的办法,用男人和女人之间最原始的方法,时自只进行拉拢、控囘制。 原因很简单一一伟大领囘袖需要更多忠诚于他的中、下级军官。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加官晋爵,用以代替目前的军囘队控囘制者。 山谷一战,林翔的确表现出色。尤其是那些令人肉麻恶心的。号,足以使人感受到他对于伟大领囘袖的无比赤诚。如此一个根红苗壮,悍不畏死的年轻人,稍加培养,绝对能够成为维护领囘袖利益的优秀捍卫者。 用旧时代戏读的话来讲,其实就是家养宅居的金牌打囘手。 林翔多少有些明白金满珠的用意,也能够理解为什么监察委囘员会主囘任为什么要带自己出席酒会啊“——心一即便她不出现,今天晚上很可能也有另外一个领囘袖子女出现在自己面前。权力、女人、名利。。”口。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值得栽培的对象。虽然目前为止,这所有一切仅仅只是自己没有太多根据的猜测。但与实际之间的区别应该不大,甚至可能完全吻合。不过,这件事情仍然还有许多无法囘理清的疑点。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以伟大领囘袖对共囘和军政囘权的控囘制,完全可以直接通过意识灌输的方式,获得一大批绝对忠诚的复制人军官。又何必采取这种拐弯抹角,在背地里进行的方式进行拉拢? 政治监察委囘员会应该是特别设立,专门用于监囘视内部人员的特殊机囘构。与其耗费时间与精力对内进行监囘管,不如让政监委囘员直接担任军囘队将领。从根本上控囘制军囘队。 除此而外,说不过去的问题还有许多。林翔目前只是尚未接囘触到,也没有更多理由将它们彼此联囘系在一起。 他决定接受金满珠的邀请。 当然,并不这个女人肥硕庞大的胸囘部脂肪,也不是为了躲避二楼包厢里,那个与自己拥有相同基因,满怀嫉妒与愤怒的分囘身。他需要知道红色共囘和军内部更多的秘密,需要知道在过去的一百年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弄明白为什么会出现金天正这个人,以及这种比独囘裁更加残酷的狂囘热崇拜社囘会制囘度?更重要的口。。”口那些曾经认识,也一直活到现在的朋友、伙伴,他们究竟在哪儿? 淡淡地笑了笑,将大脑中各种复杂感慨的情绪全部清除,林翔将目光重新聚囘集在金满珠身上,正准备开口说话,却非常意外的,也极其古怪地偏过头,不自觉地朝大厅门口望去。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非常熟悉的生物气息。 很强大,但是尚未超越自己能够承受的感知上限。 对方也是寄生士。散别,八星。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很快,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军官出现大厅门口。她脖颈挺得笔直,肌肤表面浮泛出白腻如珠玉般的光泽,剪裁得体的呢质军服,恰到好处包裹囘住曲线玲珑的身材,脸上却全是完全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高傲。她沿着大厅的正中线,笔直走上猩红地毯的中垩央。刹那间,整个大厅立刻陷入了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了动作,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蕴含的意义,甚至比先前看到林翔以及荣光更加强烈。尤其是男人们,除了赤囘裸裸的嫉妒与羡慕,还有隐藏在眼眸深处,只敢隐隐释放出一点点的原始欲囘望。 至于那些名声显赫的女人们,则用如刀般锋利的眼光在她的身上制来剜去。 拼命控囘制住想要冲上前去,狠狠几爪撕烂那张精致美艳,却又冷如冰山般脸庞的可怕冲动。 林翔的身囘体在忍不住地发囘抖。骤然紧缩的瞳孔深处,透出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感慨与激动。他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努力用绷紧的肌肉控囘制住情绪。足足过了近两分种,才强行按捺住胸膛里疯狂跳动的心脏,让快要沸腾的大脑勉强冷静下来。废土第三百六四节旧识 整整一百年了,终于能够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世纪前,她的军衔仅仅只是上校。现在,排列她肩膀两边的军衔徽章,已经变成两颗金色五星组成的中将。 “你认识方雨洁?” 金满珠在观察方面的敏锐丝毫不弱于任何人。她仔细观察着林翔身上微妙古怪的变化,冷冷地问。 林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迅速调整自己的思维变化,带着一个男人在这种场合上最符合生理变化的尴尬目光与面色,摇了摇头,笨拙地辨解道:“*……”。那个女人……”怎么说呢……”嗯,她的确很漂亮。” 话一出口,金满珠疑心顿释。 “那个该死的尸”她转过身,恶狠狠地死死盯着那道靓丽背影,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一抹不正常的红湘,迅速从脖颈两边涌起,充斥整个面颊。。), 第三百六五节 狱长 女人最大的对手,就是比自己漂亮的女人。 也许是因为遗传,或者基因导致的作用”金满珠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优势。虽然皮肤很白,胸部够大”肉感的身体对于男性能够产生强烈吸引力。可是在相貌与气质占压倒性优势的方雨洁面前,无论甘心还是不情愿,都只能沦为被诸多男人注意力本能挑选下的第二候补。 “怎么,你也喜欢姓方的那个尸骚,逼?”” 金满珠没有用姓名或者军衔进行称呼,而是以充满邪恶诅咒的字句作为代称。这大概是所有嫉妒心过于强烈女人的通病。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她长得很漂亮”很美。”” 在这种时候,最佳的应对托辞,就是老老实尖说真话。虚言假语,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究竟有没有作伪虚假的成份。过了几分钟,金满珠的面色终于多少有所缓和。她微微扭动着嘴唇,眼中的凶厉与妒恨,也慢慢恢复平常。 夜”过去的比想象中要快得多。 扑面面来的风很热,裹挟着沉闷无比的灰黄。 这里距离旧时代地图上标注的“武威””已经不远。然而,那座城市早已不复存在。 就在它旧址的西北面,已经建立起一座新兴的“向阳市”,。 林翔抬起头,微眯起双眼”默默无声看着从地平线上飞扬高卷的浓密烟尘。就在漫天黄沙遮盖的迷茫深处”隐隐凸显出一条规则的锯齿形线状轮廓。就像一座古怪的山脉,永远沉寂在沙尘与疯狂咆哮的狂风之间。 那是旧时代曾经作为国家标志的长城。在热兵器面前,它已经不再具备防御效果。只能在漫天黄沙中渐渐被淹没、苍老。也许千百年后的某一天,后人会从沙丘深处将它再次挖掘出来。毕竟”那些如同脊粱一样在历史上撑起整个国家的雄伟建筑”它们的存在意义,已经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泥灰、石块混合体,而是文明与辉煌的象征。 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十一个小时。然而,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仍然历历在目。 没有公开的授勋或者讲话,自己甚至根本没能进入酒会核心区域一一那是在另外一个由武装铁卫军守护的房间。林翔认识,以及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当中,只有主任、荣光上将和方雨洁有资格进入其中。尽管围拢在房间门口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被旁人以“默”,数字“公子””,或者“小姐”,”拥有伟大领袖血统的直系亲属,却也必须止步于那条无形的警戒线外。 林翔根本没有机会走上前去和方雨洁攀谈。当然,这并不是阻止他动作的最关键因素。就在她即将走进房间前几秒钟,林翔亲眼看到一一一个相貌与自己完全相同,显然是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来,却带有浓郁奶油特色的英俊男子凑到近前,似乎想要与之搭讪。却被方雨洁用如刀似剑般的冷厉目光硬生生瞪住”神情尴尬地站在原地。 她似乎厌恶这种利用自己基因制造出来的分身。但是看得出来”大厅里绝大多数男人,对方雨洁都抱有一种非正常的垂涎。然而他们看待她的目光却很古怪,其中更有着某种林翔无法看穿,也不得而知的特殊成份。 至于荣光林翔根本无法在自己与这个陌生男人之间做出判断。他实在太强,强的远远超乎意料之外。那种单纯从气息方面进行的对比”已经把林翔彻底压制,丝毫没有翻盘的可能。如果一定要以简单的数字作为力量对比,他的实力至少超过林翔十倍以上。 冒失而突然的上前攀登,除了引起更多人注意,丝毫没有任何好处。红色共和军对于人员身份的调查”远比废土世界其它势力机构更加严格。以武力强行硬闯”更是如同自杀一般的愚蠢举动。林翔从未与寄生将交过手,也无法探知荣光上将的真正实力。共和军方面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帝国皇帝的身份证而刻意给予优待。国家社会党的最大口号就是“1打倒帝国主义,”,他们没理由放过自己,更会把自己这个帝国主义头子钉在木杆顶端”用具有现实意义的活标本,向所有共和军领民宣告一已经取得了对帝国主义斗争的最伟大胜利。 “这,就是寄生将”” 望着天边飞舞旋转的黄色兔卷,林翔长长地呼了口气。 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强。但是这一次,却被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彻底震服。和恐惧一起,同样从潜意识最深处爆发出来的,还有无比强烈的索取欲。 必须要得到他的血!一定! 林翔一直等到很晚,才接到卫兵的命令”与金满珠一起从侧面进入官邸二楼。在一个三角形的小房间里等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见到在无数共和军民众心目当中,如同神祗般的伟大领袖。 那是一个身材中等,很胖”却极具威严感的中年人。 大约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一身浅灰色中山装烫得笔挺,脸上好象永远都挂着微笑,浑身上下散发出极具威严的气势。他的异能很弱,仅仅达到二级进化标准。但即便是林翔也不敢对其轻视。至少现在还不行。 他毫不吝惜充满鼓励性质的话语”甚至给予林翔握手这种普通人梦寐以求的特殊优待。接触到那只温热宽厚手掌的同时,林翔丝毫没有触电般的冲动与热血上涌的感觉。他只觉得这只肥厚手掌很潮湿,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汗馊。六棱形的勋章别在胸前,摇摇晃晃的,与胸袋扭扣相互碰撞的一起,发出“,“丁,丁当当””的脆响。由于身高不足的缘故”伟大领袖给林翔戴好勋章之后,微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这种原本由于拍击肩膀简化而来的动作,引起旁边围观者一阵赞叹。那一双双眼睛里释放出来的目光”在善意遮掩的背后,其实是带有讥讽意味的不屑一顾,以及冷漠、平淡、嘲笑 权力核心圈子里的人,眼光与见识都与圈外截然不同。功勋和奖章这类东西只能对普通人产生激励效果,控制国家,掌握民生的大人物,则是将它们当作玩具摆弄。 摇了摇头”把大脑里杂乱无章的思绪逐一理顺”林翔微微叹了口气,放下扣在额前的护目镜,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这片正在穿越的沙漠上。 充斥于地球表面足足上百年的辐射,使绝大多数物种完全灭绝。旧时代花费大量预算种植的,“三北””防护林带,如今只剩下一片光秃枯萎的枝干。不过”这些植物并没有死亡”而是被迫适应环境,变异成为另外一种同样属于植物形态”却拥有主动捕猎能力的新型物种。它们的祖株来自于“三北””防护林庞大的地下根系,舍弃脆弱的旧有茎杆之后”从临近地区丛生出来的变异株体拥有更加强悍的生命力。它们的根部扎入地下数公里深处吸取水份,地面茎杆以果实、花叶诱惑其它动物接近”伺机猎杀。防护林旧址北面,已经被这种变异植物彻底占据。不过”也正因为有它们存在,土质沙漠化才终于得到遏制,被密集根系牢牢封锁。 变异林带对于人类的威胁”可能远比沙漠大得多。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由于土质贫瘠、缺水等等因素限制,它们一直被限制在极其狭小的范围,无法大面积扩张。以此作为沙漠与土壤的区分界面,也预示着繁荣与衰退两种形式共存。 车队,在戈壁中扬起片片烟尘。 作为刚刚获得晋升的政监委员”林翔已经解除原军职”成为西北第六十三劳改农场的副监狱长。 他并不喜欢这个职位。按照计划,应该在尽快与方雨洁或者齐越取得联系”获得支援”并且得到自己所需的一切情报。这,才是林翔以皇帝之身潜入红色共和军的真正目的。情况变化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酒会上荣光的的出现,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与此前遭遇的所有对手不同,无论“魔爪””公司的高级杀手,还是从旧时代存活至今的骷髅骑士,林翔面对他们至少还拥有勉强一战的能力。可是对于荣光在绝对力量面前,一切花招或者辅助手段都失去了作用。当然,这种情况也许并不绝对。场地、光线、其它不起眼的有利因素都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然而,在无法探知对手真正力量并且掌握其底牌以前,林翔不会作出任何异动。 寄生将与寄生士绝对不是同一等级。就如同寄生士面对普通进化人占据绝对优势一样,两者之间的对比,根本不是单纯以数量能够战胜质量的压倒性倾碾。 龙腾帝国诸项事务已经走上正规,以布兰琪为首的文官集团,对帝国行政领域的统治力度极其稳固。各军团对外攻击、扩张速度平稳,王彪和杨华都是身经百战的勇者,加上兰德沃克与刘宇晨主持的帝国生物研究院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改造战士,足以碾平周边地区任何一个胆敢凯觎帝国的势力。 从隐月城延伸出来的移民定居点,距离红色共和军实在太过遥远。充满辐射的环境,使没有中继接收站的超远距离通讯,成为根本就不现实的奢谈。林翔不知道共和军是否在帝国内部派有间谍,也不清楚伟大领袖与政治监察委员会对自己究竟知道多少但从酒会上的种种情形来看,信任”显然多过怀疑。 在这种情况下,担任劳改**的副监狱长,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至少,自己仍然拥有合法身份”对于齐越和方雨洁等人的打探,也多了一层必不可少的身份掩护。 远远的,有一片占地面积广阔的胡杨林”一条光秃秃的半风化山脊上”到处遍生着密密麻麻的及及草。沿着地面上两道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旧辙印,车队在引擎轰鸣声中顺序开上山顶。开阔的视野将十几公里范围内所有景观全部尽收眼底。 一条长长的干枯河道贯穿整个荒野,远处与地平线衔接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用灰白色砖块砌成的方形建筑。随着车队越驶越近,建筑面积也不断扩大。最终”演变成一座被五米多高墙壁围成的大型建筑群。 身份验证、核对、复一系列繁琐却必不可少的复杂程序之后,围墙中央高大厚重的全钢闹门”终于在刺耳的机械绞盘声中缓缓升起。在守卫士兵举起右手敬礼,目不斜视的注视下,车队缓缓驶入。 高大厚实的围墙,架设着重型机枪与联装机炮的警戒塔,墙壁顶端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还有高压根根干枯发黑的人骨。所有这一切”共同构成林翔对七十三劳改农场的最直接印象。 十几个身穿灰色沙漠迷彩制服的军官站在场院中央,在为并一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带领下,朝着刚刚停稳的车队走了过来。 “欢迎来到七十三劳改农场口~”,推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跳下,一只略显瘦细,却不失力量感的手”已经径直伸到林翔面前。 这是一个算不上太过健壮的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左右。与其它军官相比”他身上那套和林翔款式相同的黑色制服尤其显眼,也从另外一面证明他同样属于政治监察委员会的特殊身份。他似乎不太注重衣着,风纪领口半敞着,露出高高外凸的锁骨。肩膀很宽”脖颈两边的肌肉显得非常结实。他的眼窝很深”硬郎中带有几分令人很不舒服的妖异。虽然面带微笑”脸上洋溢着热情,可林翔总有种说不出感觉他似乎是在故意做出这种表面化的举动,而非真正出自内1s。 “我是监狱长孔彪”相信你一定从逸风主任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一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得如同灌满了密密麻麻的沙子。 示意性地握了握,林翔很快松开对方那只略带湿冷的手”并拢脚跟,举起右手行了个礼。随即拉开公文包,取出委任文件副本,双手递了过去。 表面上的态度必须要做足。虽然”这名只有四级进化能力的监狱长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寒喧、问候对于监狱各部分主管的认识”在和平友好的气氛中一直持续着。丰盛的午餐过后,林翔与随同前来的十余名轮换士兵一起搬进指定房间。 整整一个多星期,林翔都以旁观者身份”仔细观察着这座修建在戈壁深处的监狱。 这是一座极其庞大的钢筋混凝土牢笼。在册关押人员总数为四千七百六十六名,除了一支编制数字六百的武装部队,狱警、部门管理者、文职、后勤人员总计为一百零二人。作为监狱长,孔彪也是七十三劳改农场军衔最高的现役军官。 这里是一座真正的农场,而并非仅具有表面意义的监狱。 荒野上已经干枯的河流,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以地下暗河形式一直存在。在押犯人的曰常劳作分为再部分。按照规划,他们必须在周边地区广泛种植及及草和胡杨等耐旱植物。同时,在监狱内部进行室内无土栽培,依靠充足的日照,按季节收获农作物。 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地下规模,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庞大。产出的农作物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是周边其它城市以及驻军的后勤补给来源。 林翔对于这份新工作很满意。他每天都要消耗大量时间查询各种资料,从书籍、报纸、杂志等等一切渠道收集情报,从中找出自己需要的部分。 为了符合政监委员的形象”他带领监狱成员以各种方式表达对伟大领袖的尊敬和景仰。当然,除了这些仅只存在于表面,却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举动之外,他也以春天般的温暖对待身边每一个同志。渐渐的,在值守人员当中,对于副监狱长的正面评价逐渐增加。“阶级战士带头人”,、“面冷心热””诸如此类的说法,使林翔在监狱人员心目中产生越来越多的好感。 他似乎对于在押人员丝毫没有任何兴趣。无论职位还是军衔”监狱长孔彪都是七十三劳改农场的真正统治者。从表面上看,林翔一直避免与其产生矛盾。只不过。。 谁也不可能真正看穿一个人的心。!~! 第三百六六节 案件 林翔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隔着半新不旧的桌子,默默注视着坐在对面金属折叠椅上的一个老人。 七十三劳改农场每周都会接收一批破晓神灵手打新的囚犯。他们可能来自共和军领地的任何一个定居点。至于罪名”””除了偷盗、抢劫、杀人等真正触犯刑律的犯人,大概有超过半数以上的部分,都给归类于“反龘党、反国家社会主义,反革龘命”等等诸如此类的范畴力老人年纪至少超过六十,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也很稀少,甚至可以透过稀稀拉拉的发根看见头皮口他很瘦,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般深邃,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由于长时间没有清洗,加之缺水等环境因素限制,表面布满细小的尘土颗粒。看上去,显得非常灰暗。 林翔翻开摆在桌面上的一份卷宗,用麻线钉装,侧页加盖有政治监察委员会漆印的文件上,详细罗列着老人姓名、籍贯、年龄等详细资料。其中,还附有几张由其它监管部门搜集到的照片。与目前的现状相比,像片上的老者并没有现在这样颓废,身边还围站着脸上带有微笑的家人。 他叫陈守仪,六十四岁,是共和军铁道设计院的一名二级工程师。三个月前,他被本单位监察部门逮捕,一直拘押在新京市第六警龘察局。根据初审、二审结果,已经被定性为反革龘命份子。 林翔手上这份卷宗的第二页,附有逸风主任的亲笔签名,以及一份随档案一起送抵的短笺。其中的内容很简短,目的也很明确删——删政治监察委员会需要陈守仪交出他所掌握的东西。 从字迹上判断,短笺显然不走出于监察委员会主任的手笔。但是林翔明白,有能力在档案袋中放进这么一张纸片的人,肯定拥有重权,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主任口如果不是事情过于特殊,新京城的人也不会把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送到七十三劳改农场。 猜测不一定完全符合事实真相,林翔也无法从简单的案件审核文件当中找出头绪。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一——主任绝对不会在一份简单的文件上签字口这或许可以看做是一种试探?也可能是想要借此对自己处理事务的能力进行判断。毕竟,只要是发配到七十三农场的囚犯,就必须服从自己的管辖。 望着桌面上的文件,林翔慢慢皱起眉头。 对面,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同样也在打量着他。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墙壁高处的换气扇在缓缓转动着,在地面和内墙上投射出一片明暗交替的阴影。 过了近五分钟,林翔椎开椅子站起,走到壁橱旁边,拿起盛水的不锈钢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送到老人面前。 “我不喜欢用强迫的方式威逼别人开口。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性格会比其他人软弱。希望你能理解,也能足够聪明。”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在宽敞的房间里,却带起一阵空洞的回响。 老人丝毫没有客气,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放平杯子的同时,也长长呼了口气口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没有回答。 “说吧!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林翔回到办公桌背后坐下,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红星”香烟,抽出一支点燃,认真地说:“有些秘密不是你应该知道的。说出来,对天家都好。“在卷宗上的“犯罪记录“一栏,只用含糊不清的字句提到,陈守仪“对国家主要领导人安全构成威胁”却没有实际说明他的具体动作、时间、地点等等细节。这与七十三劳改农场其他犯人的档案裁然不同。 老人抬起头看了看林翔,一言不发。过了几分钟,破晓神灵手打他将身体朝后靠了靠,用沙哑的声音讥笑道:“连为什么抓我都不清楚”力。口。年轻人,虽然你和教科书里那个姓林的家伙一模一样,但你显然太嫩了,而且级别不够。换个职位更高的人来再说吧!你。口”口。还不够资格。” 喷出一口浓浓烟雾,林翔凝视着老人,目光在对方面孔与身上慢慢移动,扫过一道道从肌肉与皮肤下面翻起的伤口,以及那些从衣领与袖口下面裸露出来,表面还残留着黑色血痴的疤痕。 皮鞭抽打,铁丝捆绑,棍棒重击”””其间甚至还混杂着烫伤与刀疤,针垩刺与烧燎等痕迹。尤其是头顶那些看似斑秃的位置,显然是被人用强力硬拔头发所导致。 “来这里以前,你应该吃了不少苦头。我没有耐心和你玩捉迷藏游戏。说实话,如果你足够聪明,就应该老老实实交代才对。” 林翔屈指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受刑。”老人冷漠地看着他的脸,眼睛甲嘲讽的意味丝毫没有减少。 从摆在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林翔夹着香烟,走到老人面前,低头看了看紧紧箍束在其手腕与脚踝上的铁镣,调转烟头,把微湿的过滤嘴塞进他干裂的唇间。 “有瘾的人不能吸烟,其实就是最大的折磨。” 林翔瞟了一眼档案内页关于罪犯“嗜好“栏目上的“有吸烟史“几个字,抬起头,将目光重新聚集到对面那张略带疑惑的苍老面孔上。悠悠喷出一团淡白色的烟雾,用丝毫没有变化的声音问:“说说你的故事吧!你会发现我是个不错的听众。” 未等老人开口反讽,林翔又不失时机地接上一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删按照现行相关法律,你的妻子、儿女,所有家庭成员,已经在你被捕当天,作为胁从犯一同收押。当然,你可能已经料到了这一点。以往的审讯记录也提到,你一再声称所有事情与他们无关。但你似乎忘记了一点非常关键的东西一一圳——在红色共和军的控制范围内,不可能像旧时代那样有律师出庭为你辩护口换句话说,他们的命运”””取决于你。” 老人神情木然地吸着香烟表情纹丝不动,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口”。 陈守仪的案件过程其实非常简单。没有扑朔迷离的诡骗,也没有血腥残忍的谋杀,甚至就连最普通拙劣的偷盗抢劫也算不上。但就案件本身性质来看,实在非常严重。 铁路工程设计院,主要负责红色共和军势力范围内各区域之间的铁道规刮与设计。由于统治范围过大,地区人口稀疏耗费大量燃油依靠公路运输物资并不划j算。至于所谓的铁道规划,也不过是在旧时代原有线路的基础上,重新铺设钢轨,或者另外截出一段新的弯曲部分作为支路。使整个西北地区绝大多数定居点都能从中受益。 陈守仪已经在设计院呆了近四十年。在地理勘探与路线设计等方面,是不折不扣的专家。他是一个非常谨慎小心的人,从不参与单位内部各种所谓“革龘命派别”之间的争斗。中立、待人和善、工作扎实认真、负责忘我”””所有这些,都是历年来数任部门领导对他的相关评语。当然政监委员的审核评价也总会加上几句“对阶级斗争不够主动”、“缺乏对资本主义渗透的抵抗力”、“从不主动参与党内事务,属于在政治边缘来回摇摆的那一类人“等等之类的话。 陈守仪很有人缘,也从不得罪任何人。勤勤恳恳,忙于本破晓神灵手打职工作,虽然不是那种被所有当作英雄或者模范式的人物却也在同事之间没有恶评。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一个专心扑在工作上,对子女管教严格家庭和睦的小老头。 人类的思维能力,会随着年龄增加逐渐变得衰退。如果陈守仪一直保持自己固定不变的模样,可能他的生活状态仍然会维持着原来的轨迹。 按照共和军相关法令:男牲事业机关工作人员年满七十便可退休。 虽然能够照常得到充足的食物配给,可是在油脂、糖、肉类等特殊生活资源方面,却不再享受机关成员每月获得的平均份额。当然这一条例仅仅只是对于责通工作人员而定。如果在退休前能够达到某种行政级别,类似于旧时代正处级副院长或者院长之类的高位,那么就能得到完全不同的“离退休干部”身份。 旧时代生活富足的人们,恐怕很难想象废土世界的生活。不同于每天都必须拼命寻找食物来缓解饥饿的荒野流民红色共和军治下的民众虽然能够吃饱,但是对于油脂和肉娄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偏好。向往美好与富足,本来就是人类社会从蒙昧走向文明的基础动力。陈守仪的目的也仅仅只是希望在退休之后,仍然能够享受到每月五公两猪肉的油香味儿。 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论工龄、论资格、论实际工作能力其中任何一项,自己都能在设计院排行前列。即便凯觎副院长高位不成至少也应该得到部门主管之类的位子。 这可不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妄想。在行政制度方面,红色共和军很大程度沿袭了旧时代的诸多规则口尤其是对于即将退休的老人,通常都会安排一个无关紧要的虚职高位,让他们捞取足够的政治资本之后再离开。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只会针对那些对单位事务作出重大贡献的人员。过渡期长则一年,短则几个月,对实际掌权人物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却能够从中得到足够多的实惠。 依靠多年积累下来的人缘,陈守仪很容易获得了部门主管的提名。那段时间,大概是他人生中最辉煌,也是精神状态最为亢奋的时候。陈守仪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发明出“春风得意”这个词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被人阿谀奉承,家中不时有送礼者上门的“特殊优待”。虽然那些送到面前的礼物大多是鸡蛋、猪油、几瓶白酒或者几包香烟,偶尔也会有军用罐头之类的“奢侈品”出现,但的确能够满足陈守仪的虚荣心。 事情的变化往往出乎意料。没有任何预兆,半个月后,按照院党委办公会议上作出的决定——陈守仪所在部门主管一职,落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刚刚从专业测绘学校毕业不过两年的女职员身上。 听到消息的时候,陈守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足足楞了半个钟头,又满面不信地跑到公示榜前,手扶眼镜凑到近前,对着红纸上用揩书写成的黑色姓名看了近一个小时。最后,才带着内心深处无法用语言表明的失落,红着眼睛,如同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被抽干,虚脱般扶着墙壁,脚步蹒跚慢慢挪回家。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难以想象的现实。希望从高高云端轰然摔落下来的感觉,让他只觉得阵阵眩晕,喘不过气。紧接着,似乎所有内容物质全部被清泻一空的身体,又被疯狂的嫉妒怒火瞬间燃烧、充斥。 他要报复——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新人,没理由跑到自己前面。何况,那还是一个无论资历还是历练都无法与自己相比的黄毛丫头。 老实人一旦狠下心来要做某件事,那种无比疯狂的执拗,根本没有任何障碍能够阻拦。 陈守仪开始跟踪刚刚上任的女官员。虽然没有接受过任何这方面的特殊训练,然而凭借老好人的名头,以及大多数人的惋惜加同情,他仍然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所谓的内幕,也令他的愤怒火焰再次高涨——那女人能够上位的原因,其实与陈守仪想象中完全一样。 够漂亮,够年轻,敢脱,敢做,这就是女人最大身体优势,也是最为犀利的武器。在这方面,男人永远无法与其相比较。躺下,双腿一张,加上漂亮脸蛋与曼妙身材,女人就是一道令所有男人垂涎的菜。 男人”口”。行吗? 我要揭发一一我要上告我要整死你们这帮肮脏透顶,腐败不堪的混蛋发现新任女上司与院长有染的那一刻,陈守仪只觉得浑身上下破晓神灵手打所有血液都在沸腾。他感觉自己就像返老还童的少年,乐不可支地写下多达上万字的举报材料。在他看来,整死这个女人,就像摁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共和军冻下有一整套严厉苛刻的规则。政监委员会接受来自任何人的举报,尤其是诸如此类明显属于资本主义社会的糟粕,更是必须被抹杀的重罪。陈守仪仿佛已经看到年轻漂亮的女上司和院长一起被抓起来,被成千上万的人拧住胳膊游街,胸前挂着“破鞋小“反革龘命”之类打上大红叉叉的木牌,脑袋上戴着尖顶白高帽,浑身上下被吐满散发恶臭的口水””” 至于他们被清除之后剩下来的位子”””顺理成章,当然应该属于自己。 大凡投机者都有这种踩着别人脑袋攀上的心理。陈守仪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口他只是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无疑,这是正义的,也是应得的。 老实人酝酿的阴谋,总会因为某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泄露出去。女上司与院长第一时间找到了陈守仪,分别与之谈话。内容,同样都是语重心长的劝诫与恳求。两个人都作出郑重承诺——退休前,一定会把陈守仪提为高级别干部。让他享受应有的待遇,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 如果陈守仪允诺,那么整件事情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结束,再也不会发牛以后的各种变化。 也许是被愤怒冲昏头脑,或者是对这种不正之风感到厌恶。再者。口””陈守仪心里也有一点点潜在的期盼。他所看中的位置已经不再是部门主管,他开始幻想自己能够当上院长。这可不是没有根据的幻念,按照政监委员会颁布的相关条例——检举人揭发事务一旦被证实,将获得相当于军功的大量物质奖赏。如果通过政治审核,甚至能够直接被委任成为所在地区或者单位的核心领导人。 他严词拒绝了院长与女上司的哀求。那个时候,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掌握全面优势。也正是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麻醉下,他没有及时上交检举信,而是拖延了足足近十天。他很享受每天看着那个女人与院长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潜在的虚荣心,被对方凄凉哀婉的悲凉面孔前得到极大满足。那个时候,陈守仪才真正体会到手握权力,看着别人跪在膝下瑟瑟发抖的美妙滋味儿。!~! 第三百六七节 清理 事情的变化比预料中要快得多。就在陈守仪玩弄够了自己的猎物,准备递交揭发材料的前一天,设计院迎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客人。 伟大领袖在生育后代方面的能力,的确强悍得令人发指。多达上百名儿女.所有人都享有足够优厚的待遇。当然,随着年龄增加,这些身上流淌着领袖血液的男女,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物质供应。他们想要得到更多,也开始各自施展手段,以拉拢、利诱等种种手段,拼命增加能够用于扩充自己实力的每一颗棋子。 九十七公子现年十八岁,是共和军铁道部的部长,也是设计院的名誉总工程师。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到各下属单位视察。尽管对各种技术事务一窍不通,但并不妨碍他成为众人口中吹捧赞美的对象,更被冠加以各种漂亮夺目的光环和名头。 陈守仪把所有材料备好,送到本单位政监部门的时候,包括政监处长及党代表等等一干官员都不在场。 在这种时候,迎接九十七公子就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世界,乃至宇宙,每一分钟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夜晚过去,白昼降临。陈守仪像平常一样按时走进办公室,走到自己座位面前坐下。。。。遗憾的是,一整天过去了,没有人与他谈话,政监委员仿佛根本没有收到自己递交的材料。所有一切,都如同空气般透明、空幻。 院长与新任女上司仍然像平时一样上下班,他们望向自己的目光不再充满胆怯与畏惧。恰恰相反,眼眸深处甚至毫不掩饰流露出讥讽与冰冷。工作任务与讨论不再需要自己参与.院长曾经答应过的后备官员晋升名单里.也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名字。陈守仪觉得自己正在被逐渐边缘化,甚至就连设计院内部正常分配的各种生活必需品,发放给自己的配给不仅数量被扣下一半,食物品质也极差。至于种类。。。。。。除了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粗面包,就是勉强能够饮用,充斥着一股刺鼻气味儿的三类辐射水。 一周后,由新任上司提名,陈守仪的工作岗位被换至后勤部,从坐守办公室的二级工程师,成为锅炉房专门的烧煤工人。 打击报复,这绝对是打击报复姗一 陈守仪恨得咬牙,每天都要到政监部举报。不过,对于他的各种要求,政监委员一概予以否决,态度也变的不冷不淡。 他开始向更高一级政法机关上诉。同时暗地里跟踪女上司,想要收集到更多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其中的繁琐过程不必详加描述.重要的是结果一连陈守仪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发现这位漂亮的新任上司,居然除了院长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秘密情人。。十七公子。 很可能是上次视察造成了现在这种状况,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太过逼迫使得攻守局面互易。惊叹于这个女人能量之大,脸皮之厚.胸怀之“宽广“的同时,陈守仪开始觉得后悔圳一雌为什么自己不早早提交检举,以至于为了满足一时的傲慢和虐待心理,落得现在这种尴尬的下场。当然,他也没有狂妄到想要揭发九十七公子的地步,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从院长手中拿回他曾经承诺过,也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老陈,你恐怕是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提拔你担任部门主管之类的话?让你到锅炉房工作,是院党委会上所有人的决定,怎么能说是我个人的打击报复?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至于我和x同志有染,那更是空穴来风。请你以后说话放尊重点,不要为了一点点个人恩怨,就无限夸大事实。如果你要继续这种无理取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直接取消你的一切待遇咖一心” 院长满含讥讽的嘲笑,使陈守仪终于认请楚现实。他不再继续举报,而是变得非常底调。就如同所有异寞者,默默维持着目前的工作,所有一切似乎都将永远沉寂下去。 老实人的报复行动,远比一般人更加有耐心。 几个月后,陈守仪再次向院政监委员会和地区内务部同时提交检举材料。声称自己拥有女部门主管与院长、九十七公子等多人之间产生非正常关系的大量证据。这份文件立刻引起共和军政治监察委员会极度重视。关键原因当然不是院长与女下属之间的暧昧.而是因此牵涉到九十七公子,可能产生的一系列问题。 材料并非虚构。其中甚至媾有几张九十七公子与设计院女部门主管在床上亲热的照片。尺度很大.非常清晰,绝对不是旧时代用电脑特技拼接而成的作品。谁也不知道陈守仪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用何种方法进行拍摄。但它们的确存在,而且陈守仪本人也死死保存着底片拒绝交出,作为自己最后的杀手铜。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流氓罪或者通奸,更关系到伟大领袖及其家族成员的声誉。这件事情一旦扩散开来,很容易在广大民众当 中引起混乱.甚系改变辜通民众对伟大领柚的崇拜与景仰。 而且,九丰七公子所属系统也可能分崩离析,被其它凯觎权力的领袖子女迅速瓜分,造成共和军内部动荡。 要知道,暗地与某个女人.上.床进行体力活动,与公开非夫妻性质关系裁然不同。前者属于只有两个人才知晓的秘密。至于后者力。。。。。在红色共和军这块无比圣洁,充满革命奋斗精神的土地上,只会被痛斥为肮脏腐化,堕落靡烂的资本主义糟粕。 所有的这一切,陈守仪丝毫不懂。他只知道要报复,要从那对该死贱人男女手中拿回自己的利益。他也明白像自己这种小人物根本不是九十七公子的对手,但他却执拗地认为一毗一自己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在内部人员手~机~看w]w]w。2}58o~o看来顺理成章.却令陈守仪震惊、恐惧。 收审、关押、严刑铐打。。。。。。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剧变。他声嘶力竭叫嚷着要求上诉,反复瓣解自己被坏人迫害,一再声明自己无罪,也信誓旦旦要求揭发院长与新任上司,声称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直到在警察局见到自己被逮捕的家人,被政监委员要求主动交出底片,以获取宽大的时候,他才终于明白酬一自己所做的这些根本就是一场闹剧。根本不可能威胁任何人,却活活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 林翔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仰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着坐在对面,神情木然的囚犯。 嫉妒心能够使人变得疯狂,进而产生出各种混乱不切实际的念头。如果单纯以人性作为问题的解释观点,那么陈守仪的所作所为例也勉强还能说得过去。问题在于。。。。。口废土不是文明辉煌的旧井代.红色共和军也不是能够自由申瓣,并且通过媒体网络宣传一切秘密的民主社会。尽管掌握着秘密,但是在没有足以对抗国家机器碾压力量的情况下,结局,只能是死路一条。 “说吧!底片在哪儿?” 林翔重新点起一枝烟,坐直身体。他开始明白这案子的重要性一一删一陈守仪一家的死活并不重要.关键是那些被他藏起来的底片。 老人疲惫地翻了翻眼皮,讥讽地看了看他,从带有变黑血痴的鼻孔里轻“哼”一声,便一动不动呆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尊毫无生命力的死硬雕塑。 从口中喷出一股浓白色的烟雾,林翔黑色阴郁的目光慢慢扫过陈守仪全身.淡淡的说:“你的妻子、父母、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婿,还有你的小孙子,所有人,都被关押在这座监狱。根据从新京方面发来的消息,他们只是本案的第一批嫌疑人。现在,你的亲友均被列为第二怀疑对象。在不排除你把底片交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前提下,所有人都可能被拘押受审。” 陈守仪没有回答,甚至干脆闭上双眼。不过,微微颤抖的睫毛,以及不由自主颤动的手指,已经出卖了他此刻内心世界的纠结与挣扎。 “七十三劳改农场与其它监狱不同。” 林翔继续着自己似乎没有任何效果的谈话:“这里关押的犯人不仅仅只有政治犯,还有强/奸、抢劫、杀人,甚至犯有虐杀重罪的死囚。我会把你的所有女性家属与他们关押在一起,或者当作日常劳作表现好,或者某个政治觉悟较高犯人的奖励。嘿嘿嘿嘿。。应该明白,在监狱里关了十几二十年的那些家伙,恨不得连母猪都要按在地上/强/奸。更不要说你的家庭女性成员。他们一定会非常享受你的妻子和女儿。放心吧!在整个劳改农场所有男人没有全部轮过一遍以前,她们还不会死厂一栅一” 陈守仪猛然睁开眼睛,愤怒让他的脸胀得紫中发黑,嘴唇乱颤,却紧紧咬住牙齿,没有说话。 “这里距离新京很远,物资补给情况非常糟糕。犯人伙食品种单调,除了土豆.就是玉米渣子粥。” 林翔微笑道:“监狱里经常有犯人莫名其妙失踪,伙房里也时常发现来路不明的骨头。你也知道,对于那些快要饿疯的家伙,我们管理一向很宽松。由于食物不足,他们想尽办法拼命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呵呵!对于人体生理结构,我多少知道那么一点点。与男性相比,女性的皮下脂肪层要偏厚一些。油多,吃在嘴里自然更香。尤其是你那个只有六岁大的小孙子。。。。。。肉质应该非常鲜嫩,甚至很可能连骨头嚼在嘴里也是脆的。。。。。。” “够了!你,你给我住口一栅” 陈守仪终于从雕像变回了一个活着的人。刚才这番话显然击中了他的要害,他的面容扭曲着,呼息粗重得如同“吭哧,.作响的风箱。他拼命伸张开双手十指,又紧紧捏握成密不透风的拳。牢牢卡住手腕的铁镣,被左右摇摆撞击得“叮当”乱响。 过了很久,他终于从狂暴愤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颓然地倒坐在椅子上。几分钟后.才慢慢抬起头,用明显带有哀求的口吻,低沉地说:过他们删” “这取决于你一” 林翔收起脸上的笑意,加重语气:“底片在哪儿?” 陈守仪张了张嘴,脸上满是恐惧,从眼眸深处放射出来的目光,却隐隐还有些犹豫。 么我呢?” 他嗫嚅着问.似乎还有一点点微弱无比的期待。 “你必须死一一,. 林翔动作优雅地翘起夹住香烟的手指,淡淡地补充道:“如果拒绝,你的家人会陪你一起下地狱。而且。。。。。。他们的死法,比你更加凄惨,倍受折磨的痛苦程度也会加剧十倍、百倍。” “你们。。。。口。你们这些魔鬼一一一一”陈守仪双眼怒张,稀疏的头发似乎随时可能根根立起。 “对于你们这种自绝于人民的罪犯,必须采取最严酷的专政手段。” 林翔分毫不让,口气森严:“当然,如果你能坦白,党和国家耳以给与一定程度的从宽。前提是栅一一一你必须交出底片。” 陈守仪沉默了。 汗水从额头上不断流下,打湿了半敞开的衣服领口。他弯曲拱耻的后背在快速而轻微地起伏着,显然已经控制不住呼吸的节奏。 “我很清楚你们那些手段。政治监察委员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牵涉嫌疑的对赢” 停顿片刻,他慢慢抬起苍老的头颅,悲凉地说:“那些东西实在太重要。一旦交出来们会杀光我的所有亲人,一个不留。即便你不想这么做,伟大领袖的儿子也要杀我全家。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 林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弹了弹烟灰,说话口气依然冷漠不变:“这里是第七十三劳改农场,不是新京。政治监察委员会只接受领袖直管,九十七公子也无法插手。只要你的家人一直呆在这个地方,那么他们就非常安全。别忘了,这里的监狱长。。。。。。是我。” “可是。。。。”对于这番话.陈守仪并不完全相信。 “没什么可是的。” 林翔掉转烟头.在玻璃烟灰缸里重重摁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选择,也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本。我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我会直接从重刑区调出上百个死囚.当着你的面,把你的所有女性家族成员全部轮上一遍,让你好好看着他们死。可以的话,也可以分给你一块那个孩子的肉让你尝尝。,. 短短几分钟,陈守仪已经变得苍老和虚弱了许多。他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有些散乱。 林翔坐直身子,重复了一遍先前已经说过的话。 “说吧!底片在哪儿?” 。。。。。。 新京城的天空,弥漫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干燥。街头,看不到任何与旧时代类似的绿化带,也没有沿着街道两边整齐排列的行道树。偶尔有几株胡杨之类的耐旱植物矗立在城市角落,也大多早已枯萎,或者只剩下光秃发黄的枝干。放眼望去,笼罩着整个城市的基本色调,不是如同漫天风沙般的暗黄,就是被无数钢筋混凝土建筑覆盖产生的灰。 政治监察委员会主任的办公室,被悬挂在窗前的帘布,遮映出一片朦胧的淡光。没有那么刺眼,甚至能够感受到一股无比惬意的清凉。但是在这种环境里久站长坐,却隐隐会感觉到越来越冰冷的寒意。 身穿黑色中将制服的逸风坐在办公桌后面,聚精会神看着摆在手边的几张底片。桌子对面,林翔坐得笔挺,脸上丝毫看不到任何表情。 “很不错。这些东西非常重要。” 几分钟后,逸风拢了拢散开的底片,抬起头,满意地笑道:“陈守仪那个老家伙终于肯招了。。 。。口。年轻人,你比我想象中更有办法。看来,把这个案件交给你去处理,是对的。” 不等林狙回答,他又继续道:“不过,在这个案子的后续处理上,你似乎有些擅权指的是陈守仪家人的安排。” “我正准备向您报告。” 林翔认真地说:“根据我的调查,他的家人并没有牵涉其中,甚至根本就不清楚陈守仪本人的所作所为。他的子女均为经验丰富的高级技工或者工程师,妻子也是拥有四级资格证明的专业医生。他们对党和国家还有用,如果作为同案犯一起处死,实在太过浪费。借助本案对他们敲打敲打,在七十三劳改农场接受一段劳动改造,两至三年刑满释放,他们才会更加坚定对伟大领袖的忠诚信念,创造出更多的社会财富。” 第三百六八节 破例 (推荐黯然销魂的新书《神策》。据说这厮写的不错,不过我也没看过。) 逸风细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冷厉的目光从林翔身上慢慢扫过,说:“这是你自己的意见?” 林翔点了点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从走资派与帝国主义份子当中分离出可以争取的对象。拉拢大多数,打击一小撮对国家社会主义抱有强烈敌对态度的反革命份子。强大自身,共同对外,这才是世界革命的最基本方针。” 逸风摸了摸下巴,紧盯着林翔,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大脑。良久,面色才慢慢舒缓下来,说:“语录背的很扎实,理解方面也完全符合领袖的意图。很好。。。。。。这件事情处理的不错,范围和影响都被减缩到最小,我很满意。” 林翔依然保持着笔直的坐姿。动作、表情、眼神。。。。。。所有一切都如同机械般冰冷,死硬。 这并非刻意做作。复制人与正常生育的人类终究不同,尤其是在大脑思维程度的开发方面,他们比普通人要迟钝得多,也本能服从于潜意识当中被灌输的各种固定概念与命令。林翔不知道红色共和军究竟制造了多少个自己的复制体,他只能按照临行前兰德沃克与刘宇晨的交代,使自己的所作所为合乎逻辑。尤其是在一切动作均符合共和军利益,以及伟大领袖统治的前提下,在一定程度上有略微超出界限的发展,才能彻底消除怀疑,让自己慢慢接近权力核心。 。。。。。。 回到七十三劳改农场,林翔的生活仍然维持着和从前一样毫无变化的模样。 陈守仪的案子只是个例。政治监察委员会对这个世界上一切事务都抱着怀疑态度。虽然复制人忠诚度远远高于普通人类,然而环境却会对他们造成潜移默化,甚至改变灌输意识当中的固定概念。在监视别人的同时,政监委员也可能被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偷偷注视着。林翔只觉得自己如履薄冰————他不可能对陈守仪放水,只能按照定律将其处死。至于家人。。。。。。就如同他自己承诺过的那样,只要是在七十三劳改农场,他们就能活下去。 用审讯案件的方法获得更高级人物的信赖,这是林翔改变目前处境唯一的方法。 他没有从陈守仪案件中得到任何好处,也没有参与新京警察局对其家产的分配掠夺。甚至就连其家人身上搜到的十六点二克黄金、一百二十七红旗元也尽数上缴。在政监委员会总部交案的时候,逸风主任曾经暗示过他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奖励。所有一切都被林翔拒绝,谈话结尾,他甚至毫不犹豫地高呼口号————“为了实现全世界社会主义而努力奋斗。” 这些动作和语言,在外人看来显然过于做作。但林翔的身份是复制人。两点相加,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潜在的怀疑。 以陈守仪案件作为契机,林翔终于开始了自己往上爬的后续。 他以副监狱长的身份,从新京档案总局调出七十三劳改农场全部囚犯的相关资料,整天埋头于如山似海般的大量卷宗之中。由于太过忙碌,甚至经常忘记吃饭,夜间也往往两至三点以后才能休息。 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纷争。尤其是权力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从原始时代就存在于每一个物种群体中间。即便是刚刚具有初等智慧的古猿,也会因为食物分配以及雌性生物占有率方面进行争夺。七十三劳改农场虽然地处偏远,却也同样有着权力与各自职位之间的划分。 对于林翔,监狱长孔彪其实从开始就有着难以言语的厌恶。 他不喜欢复制人。与这些依靠精卵合成技术从培养舱里走出来的“产品”相比,孔彪觉得自己更加高贵,血统更加纯正。至少,自己经历过母体十月怀胎,有爹有妈,而不是那些目光呆滞比机器人更加死板的人形木头。 他一直将七十三劳改农场当做自己的私有领地。 同为政监委员,孔彪并不觉得必须与林翔之间产生工作上的合作。他根本不允许自己的权威遭受质疑或者分剥。所谓副监狱长,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管理犯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皮鞭与饥饿。让他们感到痛苦,感到绝望,自然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林翔与孔彪的认识截然不同。他的目的是为了更快,更加稳妥的进入红色共和军上层核心。他曾经对共和军内部各种制度进行过详细、透彻的研究,从中寻找出身份替换这种最简单实用的方法。当然,林翔完全可以截杀另外一个已经身据高位,手中掌握一定实权的“自己”,从而大大缩短潜伏时间。可是这样做极其危险————每一个复制体都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他们拥有自己的势力圈子,认识各自不同的对象。上级、下属、间接或者直接的联络目标。一旦取代,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其中某个环节必然会出现冷场或者阻断。这很容易引起怀疑。审讯,加上繁琐复杂的盘问,当不符合逻辑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自然谈不上什么潜伏。因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从几近于白纸的最底层复制个体下手。伪装他们,扮演他们,实实在在进入他们的生活,在完全相同的面孔掩盖下,过着另外一种与帝国皇帝根本不同的生活。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曾经答应过应嘉的半年,也许会一直延期下去。 林翔并不觉得后悔。他已经等待了足足上百年。一个人独自在这个荒凉世界上生存,总有着难以言语的孤独感。 是的,他不缺少朋友。帝都和隐月城里有许多熟悉的面孔。然而,他们与记忆深处那些曾经同生共死的人们终究无法重合。人,总要为了某个目标去做点什么。从白皮肤蓝眼睛的人群当中,一样能够收获友谊,却无法构成自己生活的全部。尤其是在近乎无限的生命前提下,生活的意义,已经不可能用单纯的吃吃睡睡来诠释。 以一个小小副监狱长的身份接近方雨洁,或者是拥有强悍寄生将实力的上将荣光。这种举动无疑是在告诉别人自己就是间谍,找死。 本本分分干好本职工作,得到上级赏识、嘉奖,从而一步一步往上爬。这才是真正符合逻辑,也不会引起怀疑的王道。 孔彪把持着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大权,作为新来者,林翔还没有愚蠢到短时间内与之爆发矛盾的地步。他只是借助陈守仪一案,让自己在审讯以及挖掘秘密等方面的“特长”显露出来。旁敲侧击,以实际工作得到上级肯定,从而晋升更高的位置。 复制人的思维简单机械,除了被用于特殊方面的记忆储存体,他们不可能在任何方面拥有特长。当然,这种情况也并不绝对。在某些特定的情况洗,人类大脑很可能因为外部作用,被刺激,或者应该说是在习惯作用下,产生一定程度的跳跃性变化。就如同某道难题突然被解开,或者对某个问题突然产生无比清楚的认识。没有任何预兆,白痴可能成为某方面领域的天才、学者。这种事情在人类历史上很常见,也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林翔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符合逻辑————谁也没有规定复制人在审讯案件方面禁止拥有天赋,或者永远不允许探究某些已经被埋没的秘密。如果将它们深挖,找出,以符合共和军利益,不违背伟大领袖号召前提下成为自己的功绩。。。。。。副监狱长的位置,很可能变得炙手可热。 。。。。。。 站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远眺,七十三劳改农场其实只是地平线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凸起。灰色的钢筋水泥似乎永远也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只有栽种在农场周边沙丘上层层叠叠的芨芨草,在呼啸的风声中起伏摇摆,如同一片灰黄夹杂着点点绿斑的古怪厚毯。 七十三劳改农场外表看上去并不如何阴森可怕,散落在荒原上的水泥建筑,被一条用汽车轮胎碾出来的道路串连着,孤零零矗立在远处。厚重的防护垛口遮挡住警戒塔内的武装士兵,看不到一个人影,偶尔有几只沙鼠从地洞里小心翼翼钻出,飞蹿到草丛深处,一边大口狠嚼鲜嫩的茎秆,一边竖起耳朵半直起身子,警惕地观察着荒野上任何微小的动静。 墙内墙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透过通着高压电的铁丝网,可以看到被灰色辐射云覆盖住的天空。高墙内侧的警戒塔楼内部,不时闪过全副武装军人的影子。这仅仅只是摆在明面上能够看到的部分,至于有没有隐藏在暗处的监视哨兵,或者墙壁内部是否架设着能够依靠机械操作的大威力兵器,恐怕只有监狱管理者自己才清楚。 林翔身穿崭新的黑色政监制服,双手背在身后,保持着最标准的军人站姿,默默仰望着在淡淡阳光下缓缓升起的独星国旗。 红色共和军与记忆中的国家完全不同。国歌,已经被《金天正同志万岁!万岁!万万岁!》取代。曲调听起来颇为壮烈激昂,歌词却就是在简单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当中来回重复。五分三十六秒的曲长,“万岁”两个机械单调的音节,足足占据了五分一十九秒。 至于国旗,应该是延续了旧五星红旗的设计风格。摆放在旗帜左上角的一大四小五颗红星,只剩下中间那颗体积最为庞大的。它被安置在旗面正中,颜色仍然还是明黄。用《领袖语录》扉页上的话来说————“宇宙间只有一个太阳,世界上永远也只有一个伟大的金天正同志。” 升国旗,奏国歌。 这在旧时代被看做是对于国家忠诚的举动,在七十三劳改农场还是第一次出现。 林翔一点儿也不喜欢金天正那个满面威严的胖子。可是没有办法,想要表现自己对那头人形种猪绝对忠诚,就必须使用一些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手段。 数千名犯人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望着冉冉上升的独星红旗,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虽然跑调,虽然很多人根本就不是在唱,而是在吼、在叫、在嚷,但这并不妨碍所有声音全部混合在一起,形成超过可怕分贝的噪音,由下自上回荡在天地之间。 二楼监狱长办公室里,面色阴沉的孔彪,站在用百叶挂帘隔开的窗前,透过被手指拨开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广场上排列整齐的囚犯们。 政治监察委员会没有规定,是否一定要在每周固定时间举行升国旗、奏国歌仪式。事实上,只有包括新京在内的几座主要城市,要求幼儿园、各级学校、预备兵训练营等地方实行此类仪式。而各部、局机关以及军队内部,乃至距离统治核心区偏远的位置,根本从未实施过此类制度。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当地居民对于伟大领袖的态度暧昧,而是在政监法令中曾经有这么一条————“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在没有得到允许、无申报、无备案的情况下,擅自组织非法集会。” 在孔彪看来,升旗仪式其实就是非法集会的一种————即便是在监狱这个狭窄的小圈子里,同样可能存在囚犯相互沟通、秘密联络的可能。尤其是那些在档案中被标注必须“特别关押”的政治犯,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对旁人宣扬自己的政治观点。从他们口中说出的那些话,并非全部都是对伟大领袖的否定。其中,也可能会出现对国家以及未来的担忧,对社会制度和“民主”的看法与理解。按照人类学的观点,这些观点无论正确或者错误,都是人类社会在进化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矛盾。可是,政治犯们弄错了一件事————这里是红色共和军的势力范围。在这片土地上,永远只有一个太阳。在人民群众心目当中,不管你承认或者抗拒,永远只有一个伟大领袖。 举行升旗仪式,就意味着所有犯人都必须离开牢房,来到广场上集队。政治犯们有了散播反动言论的机会,重刑囚徒也可以在这段时间得以解开镣铐,伺机暴动或者藏起某种可以用做越狱的小物件。犯人之间能够窃窃私语,他们可以沟通,可以肆无忌惮酝酿阴谋。。。。。。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在国旗下都会保持激动与信仰。他们当中很多人可能都在用仇恨与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块鲜红的绸布。他们是一群天生的贼胚、杂种、资本主义走狗、帝国主义奴才,内心所想,大脑思考仅仅只有一件事————拼尽全力,颠覆伟大的红色共和军。 能够从成千上万名政监委员当中脱颖而出,成为中校级别的监狱长,孔彪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至少,绝对不是旧时代那种依靠父母余荫,十六岁进入机关,二十岁提拔成为副县长的二世祖。 他在经营监狱方面很有一套。很大程度上,七十三劳改农场已经变成孔彪自己的后花园。但是。。。。。。这个叫做林翔,编号gs0076331的复制人,正在潜移默化改变自己定下的规矩,破坏着自己曾经苦心经营的一切。 他可能的确在查案方面有一定天赋。堆积在档案室里如山似海的案卷当中,已经有六份文件被查出有错判等方面的问题。林翔已经向政治监察委员会发出申请,要求对其中涉案人员进行重申或者释放。甚至有可能对那些注定要再监狱里关押到死的家伙,做出一定程度的物质补偿。 想到这里,孔彪忍不住用力咬了咬牙,额头两边紧绷的皮肉,在剧烈的下颌牵引作用下,扭动出一片阴狠凶厉的狰狞。 从来没有一个囚犯能够活着离开七十三劳改农场。在孔彪的字典里,也根本不存在“释放”或者与之近似的词语。犯人就是犯人,无论错抓还是他真正犯了罪,只要走进监狱大门,就永远都是老子手里任意玩捏的渣子。即便是死,也得把骨头埋在附近荒野上用于肥田。 想活着离开。。。。。。哼!做梦———— 想法终究不是现实,这个叫做林翔的副监狱长,已经破坏了自己越来越多的规矩。 他把所有犯人分为两班,在武装士兵的严格监管下,在七十三劳改农场周边大量种植芨芨草等各种耐旱植物。当然,严格来说,这其实算不上违例,囚犯日常工作其中一项,就是对所在监狱周边土壤进行改良性操作。可是,林翔并不仅仅只是让犯人简单的种植,他还要搞了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大生产”运动。 第三百六九节 猎食 按照监管条例,七十三劳改农场所有囚犯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他们的饮食品种及其单调,除了用粗麸、玉米面、糙米混合制成的窝头,配餐只有一碗无油寡淡的热水。至于佐菜,夏天往往是盐拌笈笈草根,冬天则是咸萝卜缨子。 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在囚犯餐桌上,看见一大盆漂着油花的清水煮白菜,旁边还有一碗用作蘸料的酱油。 西北,历来属于苦寒之地力红色共和军的补给情况比林翔想象当中糟糕得多。由于没有足够的可耕地,农作物种植只能完全依靠室内盆槽形式的无土栽培。尽管如此,却因为电力方面的限制,无法形成规模。而产出的粮食也必须首先满足军队和国企人员。长久以来,红色共和军一直在所有统治区域内实行配给制度,对各种农产品进行最大限度的集中。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得到重点供应的军队情况有多好。实际上,除了正规作战部队,其余的预备兵与警垩察、安监等第二军备系统人员,每天口粮只有大约一公斤左右混合面干饼。这种东西与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囚粮一样,都是用玉米面、糙米等混合制成。唯一不同的,其中取消了粗麸或者米糠的成份,还添加了一定数量的盐、糖、动物油脂和大豆。 从核导弹从头顶落下的一刹那,林翔与这个世界就已经失去了最直破晓神灵手打接的联系——他不知道共和国是如何从战争中保存力量,一直迁延向西的整个过程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可是,在七十三劳改农场呆得越久,与共和军接触越长,他总能深刻体会到,红色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之间巨大的差距。 暂且不论谁能代表正义或者邪恶,单从物资供应与实际控制区域方面来看,红色共和军都居于劣势。 西北荒漠贫瘠而广阔虽然同样掌握了合成生命体复制技术共和军方面却没有足够资源制造出数量庞大的军队,更不可能对辖区内所有地域做到绝对防守。他们只能以主要资源产地作为依托,进而形成一个个作为后勤支援的中、小型定居点,逐渐向外扩散。从地图上看,外放警戒线虽然很长实际土却没有太大的防御价值。唯一的作用,就是限制流民与间谍由外自内进行渗透。只有在东、西两面与骷髅骑士团或者“上帝之剑”接壤的部分,才分派有大量齐装满员的正规军。 充满辐射的废土使旧时代遗留下来绝大多数精密电子设备都丧失了作用。无论与任何一方势力进行战争,很大程度土仍然要依靠半原始状态的步兵冲锋。坦克与飞机的作用被为完全弱化,在战场自动观测仪与高空显像系统一片雪花点的情况下,投弹或者发射,只能依靠机师对于机械本身的操作熟练,以及头脑灵敏、目测观察、距离与操作等方面的控制。这相当于返回到人类历史上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机龘枪和大炮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当然,也少不了比普通人更加强悍,身体基因状况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的变异个体。 与所有共和军辖下的监狱一样,除了关押囚犯,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存在目的,就走向驻扎在周边地区的军队提供粮食。这也是孔彪身为监狱长的职责。 ””” 从头顶直射下来的烈日,将整片荒野炙烤成充满无形火焰的热海。偶尔有风舌过,也只能在高低不平的草丛表面抚起层层微动。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透过灌木从的遮掩,看到半埋在沙石中间,不知道究竟是人类或者某种动物的残留骨骸。 以七十三劳改农场所在位置为核心,五干多名囚犯,以每百人为单位,分成数十个搜索小队,在广袤荒凉的原野上来回逡巡。 所有囚犯手里都拿着简单的武器—晓—晓粗木棍棒、石块、铁锹或者锄头。在他们身后大约百米左右的位置,停放着大约二十多辆军用卡车。车顶及车厢四周架有机龘枪。以它们作为依托,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共和军士兵各自形成独立的监控哨,将所有囚犯全部围在其中。从空中俯瞰,就是一个没有实际线条,完全以两种不同款式服装构成,外观与体积均不对称的不规则圆。 两公里外的监狱龘警戒塔顶,孔彪站在装有铁制栏杆的射位后面,手持战术望远镜默默望着远处荒野上来回游走的犯人。过了很久,才慢慢放下望远镜,从鼻孔里喷出明显带有不屑一顾与愤怒意味的冷哼。 副监狱长林翔的手,伸得越来越长。 这个混蛋”””他正在接二连三打破自己在七十三劳改农场定下的各种规矩。 每周一次的升国旗仪式,仅仅只是开始。他甚至要求囚犯们按时学习伟大领袖的讲话和《语录》,并且要写出每个人写出学习心得与体会。 这些事情在七十三劳改农场历史上从未有过。身为政监委员,孔彪当然明白政治学习的份量与重要性,可是在红色共和军的所有监狱当中,就根本没有诸如此类要求犯人学习《领袖语录》之类的管理条例。原因很简单———一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监狱,无论是罪大恶极的重刑犯,还是被归纳为“政治犯“的被监管人员,只要进来,只有死,路一条。 让将死之人去学习《语录》,改造一个必死之人的大脑,这在孔彪看来根本就是多余。 可是,他无法制止林翔——伟大领袖的神圣光辉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只要是领袖说过的话均永远正确。《领袖语录》只指导世界革龘命最先进的,也是最具典型意义也永远不可能被他人复制的正确思想纲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阻拦或者质疑,就是与革龘命作对,就是对人民宣战。 何况,在这些看似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上,林翔也有足够说得过去的理哦“伟大领袖说过—m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即便是在敌对阵营,也要分别对待每一个不同阶级的民众。资本主义社会与帝国主义世界同样也有工人也有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无法得到温饱,饥寒交迫的广大贫苦人民。哪怕是我们内部已经犯下错误的同志,也必须尽最大努力挽救他们。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与腐败分子和反动派坚决划清界限,那么他们就仍然还是意志坚决的革龘命者嗮—” 《领袖语录》是红色共和军的思想指导,其地位甚至凌驾于法律之上。甚至是在判决案件与重大事务的决断情况下,通常也必须参照《语录》作为凭据。 孔彪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翔一点点改变七十三劳改农场的现状。 监狱就是监狱根本不应该出现什么政治空气,囚犯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服刑和死亡。也只有脑袋麻木,愚蠢透顶的复制人,才会想出依靠学习和仪式向上面邀功请赏的举动。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叫做林翔的混蛋,本来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人类。 想到这一点,孔彪被恨怒充斥的心里,才终于找到那么一点点能够当作抚慰的平衡。 远处,荒野上的囚犯们仍然忙碌着。 其实,不仅仅是孔彪,在任何红色共和军监狱看守者眼中,林翔都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物。 清审案卷的结果,是七十三劳改农场所有囚犯按照各自不等的罪行,被划分为一至五等级。其中,一类囚徒为杀人、强奸之类永远不可赦免的重刑犯。二至五类递次分减。罪名最轻的,应属在政治见解方面被连带涉及,因为生活所迫犯下偷窃、抢劫等罪案,金额及实物数量不是很大的囚犯。鉴于劳放农场实际看守人员数量不足,林翔采取以轻犯监视重犯,从第五等级当中挑选出关押区域小队长之类的制度。 这并非毫无意义的表面工作。也只有在这种层层监管,相互依托的情况下,林翔才敢于将所有犯人从牢房垩中放出,发给简单的武器。 想要改变食物不足的现状,最好的办法,就是另外寻找新的食物来源。 这片荒漠并非死地。在沙丘下面,生活着数量庞大的沙鼠群。 和南方荒野上常见的巨鼠一样,这也是一种从旧时代鼠类演变而来的变异物种。成年沙鼠体长大约三十至四十公分,体重可以达到五公斤左右。它们以植物茎叶为食,体形没有巨鼠那么庞大。在冬季时节,偶尔也会攻击其它动物为食。这些家伙几乎什么都吃,即便是坚硬的骨头,也会被它们拖进洞穴当作存粮,用粗长坚硬的门齿慢慢啃啮。 夏天,不是正常的狩猎季节。 但是饥饿的人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囚犯对于捕猎沙鼠这种活动,抱有异常浓厚的兴趣。他们在荒野上来回奔跑,亢奋无比地呼喊,用铁锹与锄头挖开泥土,疯狂搜索着每一块可能存在沙鼠的区域。 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囚犯们封堵住大部分找到的地下洞穴,只留下几处被重重把守的出口。将入口位置挖深、挖大,点燃混杂有部分湿泥的枯草,朝洞穴内部灌进浓密的灰烟。旁边,数十个空铁皮罐头被绳索串连起来,用木棍拖拽着,在石头与地面“叮叮当当”拖动,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沙鼠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无比可怕的煎熬,纷纷从潜藏的地穴疯窜出来,却被守候在出口的囚犯一顿乱棒当场打死。即便偶尔有几头侥章从人群里冲出,守候在附近的囚犯也一拥而上,带着无法用语言说明的狂喜,把这些满面绝望,发出“吱吱”尖叫的小东西活活砸死。 武装士兵一直守候在囚犯外围。他们没有加入到狩猎当中,只是用好奇和警惕的目光,牢牢盯视着自己看管的每一个时象。不过这种活动对于他们来说同样具有吸引力。尤其是看着一头头肥尖的沙鼠从四面八方聚集送来,被扔进车厢的时候,刻板冷漠的面孔,也会不由自主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忙碌一整个月的结果,总共猎杀了三万多头沙鼠。对于广袤的荒漠而言,捕猎区仅仅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强大的生育能力,使沙鼠种群拥有惊人的繁殖速度。 最多只需要两至三牟,被猎杀一空的这片荒野上,又会重新出现它们的身影。 清理,是一个相当繁琐的过程。 从地下暗河抽出的水,把猎获的沙鼠冲洗干净。剔出的内脏被埋在农场周边,成为贫涛沙土最好的改良介质。几天下来,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广龘场上,已经堆满洗净录光的鼠肉。它们看起来很白,肉质很嫩,在阳光下显出一层略带透明的为莹感。 按照林翔的命令,除留下两千头沙鼠作为囚犯与监管人员食用,其余的鼠肉全部加盐晾晒,制成腌肉,统一上缴到距离最近的军需供应站。 当满载鼠肉的卡车缓缓驶进兵站大门的时候,除了惊讶与狂喜,所有人的情绪,都在瞬间达到难以言语的沸腾顶点。 长久以来,西部兵站一直都是周围驻军的物资供应点。除了来自新京等主要城市的配给,跟本没有第二种渠道能够得到肉食。 捕猎沙鼠,其实并非林翔首创。实际上,共和军控制范围内的很多军驻点,都会组织狩猎队伍以破晓神灵手打增加食物供应品种。不过,像七十三劳改农场这样送出大量肉食的监狱,在西北,乃至整个共和军境内,都还是第一次。 这是一种非常简单的举动。然而其中的意义,却很重大。 ””” 一列表面涂有灰黄色沙漠迷彩的车队,越过沙丘,一直驶入七十三劳改农场敞开的铁门。 数十名监狱官员站在道路两旁等候迎接,就在队伍首端,林翔与孔彪分列左右。他们身体站得笔直,如同两根牢牢钉立在地面上的标枪。 身穿黑色政监中将制服的逸风,从中间一辆重型越野车上下来。他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与每一个人都亲切地握手。尤其是从林翔身边经过的时候,更走出乎意料地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右臂。这种显然带有过分亲昵的举动,在所有欢迎人员眼中具有不言而喻的暗示效果。人们的目光也不由自主飞快转朝林翔,其中,渐渐增加着越来越多羡慕与追捧的成份。 孔彪脸上同样带着笑。只不过,没有人能够看清楚那双黑色眼眸的深处,隐破晓神灵手打隐放射出仇视以及嫉恨的目光。 欢迎仪式没有棒续太久。政监委员之间也不需要太多场面上的虚言。简单的寒喧与问候过后,按照预定程序,逸风主任与林翔走进监狱三楼的主会议宜,随同抵达的数十名黑衣卫兵,在房间周围迅速形成警戒。 房间里很空,摆设的家具,只有一套合金桌椅。 逸风走到办公桌背后坐下,摘掉军帽,伸手掸了掸落在表面的灰。过了几分钟,才抬起头,看了看对面正襟危坐的林翔,拉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摆在桌面土。 “自己看看吧!” 这是一份报告书。格式完全符合政监委员会规定的检举模式。其中详细罗列了林翔在七十三劳改农场的种种所作所为,标注有准确的时间、地点、参与人数,以及各种疑点。在文件末尾的“报告人”一栏,用工整的笔迹写有“孔彪”两个字。 “非法集会、聚众营私、没有经过允许擅自组织囚犯学习、分发武器进行狩猎”””呵呵!短短一个多月就做出如此之多的事,的确令人感到震惊。” 政监主任挪了挪身子,前倾着半趴在桌面上,双手相互握住”目光炯炯盯着林翔,说:“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缓缓合拢手上的文件,林翔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坐直身体,沉默了几分钟,平静地说:“我只是做了一名政监委员应该做的事。” 逸风淡淡地笑了笑:“禁止非法集会,你却组织所有犯人举行升旗仪式?” “除了被录夺政治权利终身的重犯,其余的人都拥有公民身份。在固定时间升旗,有助于提升他们的爱国主义信念。”林翔的回答不卑不亢。 “政治学习呢?对于一群死囚,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政监主任继续追问。 “伟大领袖的光辉思想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具有号召力。即便是囚犯,也有被改造的可能。与其让他们永远被资本家和帝国主义诱惑,不如把他们从堕落深渊里重新拉回来,与过去划清界限,进而影响到身边更多的人。“林翔义正词严地说。!~! 第三百七十节 靶场 “那么发给犯人武器,组织他们狩猎呢?” 逸风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一旦产生暴乱,或者有囚犯趁机逃脱,混乱,以及因此带来的种种负面影响,你根本无法应对。” “我已经在所有犯人当中建立相互监管及连坐机制。如果出现异常情况,负责外围警戒的士兵会立刻收拢武装控制圈。分发给犯人的武器非常简陋”他们不可能与士兵抗衡。加上在外围巡逻的装甲车队,即便事态演变真的一发不可收拾,狩猎圈里的每一个犯人,都将在第一时间被全部格杀、” 林翔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不可质疑的坚决。 政监主任皱了皱眉头,身体慢慢后靠,双手交叉在胸前,如刀般的锐利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扫视:“前两个问题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但你为什么要组织狩猎?这已经远远超出你副监狱长的职责范围。换句话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我只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林翔沉默了一会儿,说:“地方驻军的生活非常艰苦。他们的肉食以及油脂补给量很少,伙食情况很糟糕。我不想因为缺乏营养的关系,导致士兵们在战场上失败。区区几头沙鼠的确改变不了什么”能够分配的额度也不多。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总得为他们做点儿什么。” 停顿了一下,林翔继续说道:“我和彭辉从山谷战斗中活了下来。比起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我们非常幸运,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单纯监视囚犯,让他们在这里关押至死,这份工作很多人都能胜任。可是”他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我知道这些举动已经违反了现行枧定,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辩护,也愿意接受委员会的调查。这份举报材料上罗列的一切均为事实,孔彪监狱长是一名恪守职责的优秀官员。所有事情他都没有涉及”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人操办。从现在开始”我将一直呆在这里,等候委员会方面的裁决。” 说完,林翔从椅子上站起”朝前略微躬了躬身子,神情肃然地直立着。 逸风仔细地看着他,仿佛想要从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上”找出某种值得注意的蛛丝马迹。 林翔的目光柔和而坚定,丝毫没有慌乱。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让人近乎窒息。大约五分钟后,政监主任终于收起审视的目光,重新坐直身体”紧绷的面皮变得舒缓开来,弯曲的嘴角,显露出满意的微笑。 “很少有人能够在这种时候仍然保持信念。我得承认,你是一个不错的政监委员。” 说着,他再次拉开公文包,取出另外一份文件:“自己看看吧!” 这是一份情况调查报告。格式与此前孔彪的举报信完全一样。 内容,同样罗列有林翔从在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各种举动、命令。不过”其中少却了上一份文件当中指责与质询等攻击性语言,对各个事件的描述更加详细,偏重于旁观者的视角。就在文件的末页,还附有一份军需兵站对于监狱方面提供大量肉干的感谢信。 “这个世界,总需要一些敢于打破旧有规则的人。当然,所有一切改变,都必须遵循不可违背的底线~~” 逸风点燃一支香烟慢慢吸了几口,注视着站在面前阅读文件的林翔,淡淡地说:“你很聪明,对于领袖和这个国家,也有着常人无法比及的忠诚。拥有这些其实”已经足够了。” 人类,大概是宇宙中最奇特,最无法用常理判断的生物。 林翔拥有九星级别的强大变异力量”却无法透过身体,看穿一个人的心。 李逸风”是他来到西北之后,接触到的蒂一个红色共和军高级军官。 他控制着整个政治监察委员会,手握大权。谁也不知道”这支类似于二战时期德国秘密〖警〗察的政治武装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与骷髅骑士团、“上帝之剑,”等等摆在明面上的敌人相比,“政监委员”这四个字”更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忍不住想要发冷颤抖的恐惧感。 是的,人们根本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畏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樵严酷狭隘的政治观点,加上被神化之后的统治者,整个红色共和军内部已经容不下丝毫反对的意见。 伟大领袖至上! 《领袖语录》是指点未来方向的箭头! 所有一切与草命格格不入的东西全部都要清除! 林翔感觉自己正身处于完全倒退的历史当中。湍急的政治旋涡当中,没有礁石或者中流砥柱尉之类的东西能够依靠。嗯要从根本上解决这种病态的状况”关键其实只需要解决金天正一个人。 杀掉那头面色威严的人形种猪其实并不困难。然而,伟大领袖一曰被杀,由此引发的动荡,将彻底颠覆红色共和军内部已经形成平衡的稳定局面。 军方首脑、政监委员会、还有数量多达上百的领袖子女一轮的权力争夺很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再也谈不上什么团结合作。内战,将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所有积累下来的物质全部消耗一空。 林翔很清楚自己在七十三劳改农场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红色共和军内部某些被视作条文的警戒线。暂且不论在这之前是否有人做出过同样的举动,在旁人眼里,自己都是规矩的破坏者。无论被印刷成铅字还是不成文的惯例,在没有掌握绝对权力作为依托的情况下,破坏者永远只能成为反面教材。 李逸风并没有因此惩处自己。他甚至给自己肩膀上的军衔徽章增添了一颗银星。从少校变成中校,一字之差,两个级别。没有委以新的责任,也没有指派给自己更多的下属,甚至没有在公开场合宣布晋升。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暗地里进行,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甚至根本无人注意到军衔徽章上这点小小的区别。 会谈结束后,没有像旧时代充满欢迎语言的盛宴接待,也没有鲜huā与各种赞美性质的语言。车队保持着与来时一样的速度缓缓驶出监狱大门,碾压着沙地上被风吹得已经有些模糊的辙印”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林翔站在被高压电网围绕的塔楼顶端,默默地看着天地之间那抹慢慢淡去的烟尘。 他无法看穿李逸风的心,却明显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拥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好感。 林翔肯定在此之前”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为什么 也许,他只是想要借助自己的手”消除某些本不应该成为束缚的东西。 想到这里”林翔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迎风站着,喷吐出一股被气流迅速吹散的白雾。 “砰”,沉闷的枪声”从七十三劳改农场地底传来,仿佛一阵极度痛苦的咆哮,从痛嚎野兽的口中迸发出来,以略高于次声的微弱音量,飞快钻进每一个能够听见它的生物耳中。 孔彪端着一枝口径粗大的重型狙击步枪”双腿分开站在金属隔栏外,双眼凑进倍数清晰的瞄准镜孔”用阴沉如刀的目光,死死盯住捆绑在数百米外的目标。 这里,是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地下靶场。 黑色制服很随意地扔在旁边的椅子上,尽管风扇在转着,上身赤裸,只穿着短裤的孔彪却仍然觉得闷热。汗水”从短硬的发根位置渗透出来”汇要到一起,从皮肤表面滚落。健壮结实的铜色胸肌仿佛浸润了一层油,在电灯照耀下反射出类似金属般的光泽。 远处”墙壁尽头”一个浑身赤裸的中年男子被铁丝牢牢捆绑在靶位上。整个人手脚分开,形成一个略微有些变形的,“大”字。他眼里满是惊恐,唯一能够活动的头部拼命左右摇晃”却丝毫不能撼动被“。”,字粗头钉死死固定的胳膊与腿脚。为了防止他在绝望之下嚼舌自尽,甚至就连嘴里也被塞进牙托”在一条厚皮胶管的紧紧束缚下,上下牙床也强行分开,再也无法合拢。 空气很干,干燥得几乎使人发疯。孔彪只觉得身〖体〗内部的水份正被迅速蒸发,自己如同置身于沙漠深处,干裂的嘴唇随时可能流血,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沙。当然”实际环境并没有这么恶劣,这很大程度上只是他自己大脑幻境产生的效果。然而孔彪却非常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这种近乎自虐的感觉。只有肌肉被燃烧,被炙烤的炎热,才能使血管里的液体沸腾。刺激着充斥整个大脑的愤怒无限扩大,在身体四肢与每一根骨头的枝节末梢疯狂流蹿妈勒个逼的,这才是真正的力量”真正的快感。镜头里被瞄准的那个男人,活像一条脱水的鱼在拼命挣扎。望着那张惨白如纸,却又被无数鲜红勒痕渗透开来的脸,孔彪疯狂似火的大脑,终于感到一点点报复性的快乐。他抿起薄薄的嘴唇,露出一丝介于狰狞与狠辣之间的淡笑,枪口缓缓下移,瞄准镜中的黑色十字,将靶位上男人下身那团因为恐惧而萎缩的男性象征物,牢牢纳入正中。 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型狙击枪,是一枝利用小口径步枪改装而成的怪异武器。加固过的枪身重达九十六公斤,口径却只有五毫米。杀伤力不强,射程也很短,更谈不上什么精确度。无论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废枪。 孔彪是四级进化人。这是他最值得引以为傲的资本,也是内心深处永远不愿意被提及,更不容许任何人当作谈资的秘密。 他一直希望自己变得更强。然而在愿望与现实之间,显然后者占据的成份更为重要,也更加具有决定意义。他疯狂寻找每一个可能使自己突破的方法”却仍然徘徊在四级进化的标准线上。也正是因为这种心理驱使,他制造了这枝近乎于废铁的枪。以此为道具,拼命锻炼自己在手眼观察与思考方面的能力。也许”只要一直坚持使用下去”未来的某一天我也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寄生士。 这是梦想。确切地说,应该是幻想。 李逸风并没有如同预料中那样带走林翔二那个英俊漂亮的扎眼小子,仍然还是高高据坐在副监狱长的宝座上。甚至肩膀上还增添了一颗银星。每每想到这里”孔彪就觉得身体会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心脏”有种难以忍受,如蚁啮蚊叮般痛痒无比的感觉。嗯抓”想咬,想活活撕裂,更恨不得用刀子将所有病变部位全部割掉”扔在地上抬脚狂踩,狠狠碾压。 七十三劳改农场是我的。这里所有一切都是我的。只有我说了才算”任何人想要染指”都必须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想到这里”孔彪被仇恨扭曲变形的脸上”慢慢流露出无比疯狂的狰狞。他猛然僵住颤抖的身体”握住枪身的胳膊微微朝上偏移了几毫米”手指迅速连扣扳机。“砰砰砰一”,”子弹与急促刺耳的枪声同时爆发,分散出浓浓的金属、炽热以及火药的呛鼻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地下室。 顿时”对面捆绑在靶位上的中年舁子口中,立刻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被铁丝与“。”字钉固定在墙壁上的左手,只剩下一个光秃如圆的手掌。与五指连接的部位”已经变成血肉模糊的断口。溅开的血huā中间,赫然能够看到五个在墙壁上深扎拗黑的弹孔。远处墙角,几根分别躺在不同位置的断脂,还在残余神经的牵引作用下,无助地微微屈张。 用囚犯练枪,这是监狱长的权力。 放下枪”满意地瞟了一眼仍在凄号的男人,孔彪左右扭动着脖颈,从旁边的木架上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湿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慢慢走到并排站在办公桌旁边的四名年轻女囚旁边。顺序看了看这些面色苍白的女人”孔彪猛然伸出手,粗暴野蛮地抓住其中两人的头发,将她们的脸用力拖近自己”仔细分辨着其中差异。比较了一下,满意地松开右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撕开抓在左手中女孩的囚服,如同玩具般大力捏握着n峪,不断挤压变幻成各种难以想象的形状。洁白光滑的皮肤表面,顿时显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血痕。 “贱货,叫啊!老子没有快感,叫!快叫!放荡一点!快叫一快叫一快叫“否则,今天晚上就让你去吃屎一”,密密麻麻的青筋,从女孩胸口凸显出来”形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树根状图案。剧烈挤压使她痛得快要发疯”却丝毫不敢叫出声,只能从口鼻间发出极其愉悦的呻吟。她身体前倾俯趴在桌面上,极度收敛的腰部慢慢扭动着,修长浑圆的双腿尽量分开”隐隐能够看到幽深的黑暗沟渠。她必须做出非常享受的模样,才能忍受这种酷刑般的折磨。只有让站在身后的那个男人感到快乐,才有可能更快从痛苦中得到解脱。她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孔彪用力扳住女孩臀部,当着另外几个人的面开始干了起来。他用力朝前硬挺,将女孩的身体撞前后乱摇,其口中更是接连不断发出哀婉无比的呻吟。这种只有满足时刻才会爆发出来的声音,却使孔彪阴冷刻板的脸上,渐渐渗透开一片鲜红无比的血印。 他用力咬紧牙齿,双手死死扣住女孩胸前,似乎是在急怒,又好像临近疯狂爆发的临界点。两分钟后,满面铁青的他朝后退开,飞起一脚,朝着女孩雪白的屁股上拼命根踢,将起整个人猛踹着横飞出五、六米远”惨叫着重重摔砸在侧面墙壁上。 站在原地,默默呆了半天”孔彪如同浑身上下所有力气都被抽空,塌软着身子无力瘫坐在椅子上。垂下身子,双手紧抱住头,红着眼睛,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阵神经质般的嚎叫。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硬起来,更谈不上什么插进去干与不干。 对于男人而言,这根本就是最无法忍受的羞辱。 偏偏那个女孩声音还叫得很大,很舒服,很满足。似乎自己狠插到底,几乎捅破子宫。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人,都在欺骗老子“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地下靶场紧闭的房门从外面被悄悄推开。很快,身穿黑色制服的林翔已经出现在背后的看台上,神情冷漠地注视着混乱嘈杂的这一幕。!~! 第三百七一节 筹谋 突然,孔彪从椅子上条件反射般猛地跳了起来,如受伤的公牛般剧烈喘息着,以最快的速度转过身,狠狠盯视着站在身后的林翔。 进化人同样也有思维感知能力。虽然探测距离很短,却足够发现已经逼近的外来者。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孔彪本能地提起裤子,抹了一把汇聚在下巴上的汗水,冷冷地问。 “今天是政治学习时间,但是这几个人没有参加。我得弄清楚他们究竟在哪儿?” 林翔侧过身子,看了看绻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孩,又看了看被捆绑在靶位上的中年囚犯,慢慢皱起眉头:“恕我直言,你似乎并不应该这么做。我看过这些人的档案,他们可不是犯有重罪的死囚,仅仅只是负有连带责任的轻度政治犯。” 孔彪脸上掠过一抹鲜艳的血色,讥讽地说:“七十三劳改农场可不是新京。还有,你忘记了一点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才是这里的监狱长。” 从投递举报信的时候开始”孔彪就认为自己与林翔之间已经撕破脸皮。无论政治监察委员会方面如何弄待这件事,监狱长与副手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作。敌对也好,漠视也罢,总而言之”这里只能有一个真正的话语者。 “我无意与你为敌。我只是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林翔丝毫没有动怒,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星”香烟,撕开封空递过,微笑道:“抽支烟吧!” 这个看似平常的动作,使孔彪感受到难以忍受的侮辱。林翔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深处,显然隐藏着满含讥讽的嘲笑。尤其是肩膀上那副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中校徽章”更令他有种几近抓狂的烈怒。无法驱除这种可怕烦躁的孔彪,眼睛里布满密集血丝。几分钟前未能插入女孩身体的羞耻正在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渐渐弥漫着绝望。 他不知道林翔有没有亲眼目睹那无比尴尬的一幕。作为男人,这根本就是无法启齿,也永远不可能摆在面前的创疤。生理隐患,加上公开明面上的势力争夺落于下风。所有这一切仿佛无形的锋利刀剑”把孔彪逼近万丈悬崖,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绝壁。他必须抗争,必须咆哮,必须从这个该死的家伙手里重新夺回失去的所有。 实际情况其实并没有这么糟糕。林翔也根本没有注意到监狱长的生殖器是否坚挺或者绵软。身为帝国皇帝,在征服索斯比亚、费迪南德,乃至黑狱帝国的过程中他已经见识过太多在性方面有着,变,态,喜好的上位者。用于对付普通民众的残忍折磨手段,更是举不胜举。事实上”林翔甚至根本没有将孔彪当作自己的对手。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地下靶场,仅仅只是因为这几名囚徒没有按时参加学习班。 很遗憾,孔彪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羞怒交加是人类思维陷入疯狂的前兆。在这种状态下很难控制情绪,更谈不上什么所谓的理智。他“格格格格”,地狂笑起来,仿佛林翔的解释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用力推开递伸到面前的香烟,抄起摆在旁边的改装步枪,瞄准远处捆绑在靶位上的中年男子,不由分说,重重扣下扳机。 枪声、惨叫、头颅爆炸的裂音同时响起,又骤然消止。 一种巨大的满足感,瞬间贯穿孔彪全身。 他扔下手里的枪,大步走到一个站在办公桌旁边的女囚面前,用无比狂热的目光死死盯住林翔,狞笑道:“看见了吗?我才是监狱长在这里,我说了算”,注视着这个被疯狂冲昏头脑的男人,林翔默默收回握烟的手,抽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轻舔着残留在唇边的烟草味道,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 孔彪仔细看着他发现林翔的眼睛里完全象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就像已经死去的僵尸冷漠无光,甚至就连余光也被全部收拢,丝毫没有波及到自己身上。 这似乎是在挑衅。 至少,孔彪是这样认为。 竟敢无视我、”,孔彪的双眼瞪圆,不能置信地看着林翔那张冷冰冰的脸。内心深处刚刚燃烧起的火焰,瞬间已被劈头盖脸倾盆泼下的冰水浇熄。呆站片刻,他猛然暴跳着连声咆哮:,我,我要杀,杀光你们~” 话音未落,他顺手抓住旁边距离最近的女囚,高高轮起拳头朝对方头部猛砸。猝不及防的女孩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已经被狂暴野蛮的力量活活将头部砸碎。喷溅开的浓白血红浆液”将整块墙壁涂染成一片颜色斑驳的画。 林翔却如同什么也没有看见,仍然站在原地,默默吸着夹在指间的烟。 对他来说,孔彪根本构不成威胁。就像一只在巨象面前咆哮示威的蚂蚁,永远不会引起注意。 监狱长似乎完全沉浸在暴虐带来的快感当中。他意犹未尽地在尸体上肆虐一撕裂胳膊,从腿部扯下肌肉条,绷紧韧带,将破碎零乱的尸块捆绑起来,抛至空中。再猛然挥拳,如同棒球手一样将其狠狠砸烂短短不过几分钟,惨死的女囚已经面目全非。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断裂的骨头”泥浆状的肉末、血水。 站在一滩鲜红的肉末渣块〖中〗央,用脚拨开从肠管内部挤压出来粪便,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孔彪慢慢平静下来。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女囚被炸烂的半张面皮,仰起头,轻轻覆盖在自己脸上。透过那两个破烂不堪,原本应该是眼睛所在位置的孔洞”恶狠狠地盯住林翔,爆发出一阵谁也不知道究竟代表何种意义的怪笑。 用力吸了一口已经燃至尽头的香烟,松开手指任由烟头落下。抬起脚”将其碾熄。活动了一下略微发紧的风纪扣,林翔认真地看了看面盖人皮的监狱长,淡淡地说。 “玩够了吗?” 这句话实在太过突然。以至于孔彪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含意。 “如果玩够了她们还得跟我回去参加学习班。” 林翔正了正军帽,平静地说。 孔彪的身体彻底变得僵硬。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无生命的雕塑。 只要不是傻瓜,多少都能明白林翔这句话的意思。 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更不是同一级别的对手。自己血腥残酷的杀人,在他看来仅仅只是简单的一个字一一“玩”,。 从茫然中重新恢复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十分钟。地下靶场的大门依然紧闭”站在办公桌旁边的女囚已经不在同样如同空气般消失的,还有那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黑色身影。 孔彪顽然地瘫坐在地上,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虚浮的脸皮上不断渗出汗水。 他只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冒出森森寒意。潜埋在内心深处的一切都被林翔那双清澈的黑色眼眸看穿。在那个人面前,自己竟然丝毫不能反抗,如同掉落在网中”无力挣扎的鱼。 与林翔相比,孔彪的确有着引以为骄傲的资本。 复制人永远也不如从母体诞生的自然人。就好像乞丐永远都认为自己比富翁快乐。但是,他们却终究需要施舍才能度日。 无论观念还是理想,都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撞得粉碎。 至于林翔他也从未想过要在七十三劳改农场呆上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这里,只走向上晋升的踏脚石。 学习班,只是一个概念模糊的统称。 林翔从未喜欢过旧时代长篇累牍的会议”更对此报以难以言表的厌恶。在他看来”以“会议”的名义,听着完全用公式化语言构成的报告十万字演讲稿实际核心部分不过五百,被口音怪诞的语言充斥耳膜,甚至就连空气中都带有挥之不去,越来越浓烈的口臭气味儿所有这一切,除了变相摧毁与会者健康同时浪费时间使大脑变得麻木不仁之外,对于现实当中产生的问题”丝毫起不到解决效果。 七十三劳改农场的政治学习过程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当然”对于伟大领袖的崇拜与景仰必不可少。加上从《领袖语录》当中特别甄选出来的字句段落山呼“万岁”消耗的时间大概只有十分钟左右。更多的时候,则是在武装士兵的监控下,由犯人自己动手进行的实际工作。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 栽植及及草与胡杨,只是所有日常工作当中最为普遍的一种。 靠近地下暗河的地表,已经新打出六口水井。以监狱所在的位置为核心”二十个新建的大型储水池正在铺设石质层面。如果遇到干旱时节,它们足以维持整个农场正常消耗长达一年半以上。至于施工以及运转各种机械所需要的电力”林翔已经通过政治监察委员会的申请,从新京方面调运了一套中等规模的风力发电设备。 有了充足的水源,以及由士兵操作的各种工程机械,七十三劳改农场周边的耕种区,在两个月内已经超过了二十六公顷。 西北地区的沙质土壤并不肥沃,以小麦为例,即便是采用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改良品种,亩产收获也仅为二百公斤左右。这个数字,与利用无土栽培技术在室内种植的同种作物产量,差距大约为百分之三十五。综合种种因素”农场周边的新开垦土地主要作物多为huā生、土豆等喜旱且管养粗放的品种。保守估计,这些东西一旦收获,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年总产量,至少会在现有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十。 改造,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从地底挖掘翻出的泥土,与地表沙砾混合,从而形成新的栽培介质。然而,日趋严重的气候,以及不断移动的沙丘,使改良过的土质在短时间内迅速沙化。按照推演计算,最多只需要四个收获季节,七十三农场周边的耕种区又将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虽然这里不属于被射线威胁的中、重度辐射区”却仍然需要繁琐复杂的深挖、翻掘、混合等一系列过程。 及及草和胡杨的确能够改造沙漠,但是以监狱目前的人口数量”对周边区域的改造影响其实不大”收效甚微。 林翔仍然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计划。很多事情,做与不做根本就是两种态度。何况,环境改造与粮食生产二者之间并不存在冲突。假如以七十三劳改农场为核心,胡杨林地与及及草种植范围扩大数十倍,面积连绵数百公里,未来的几十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沙丘会不会真的消失谁也说不清楚,也完全不可预测。 对于西北,林翔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态度。 他对这里并不仇视”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言语的亲近。 他不想使用对待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的手段,对这里的民众进行血腥〖镇〗压。也从未想过采取近乎毁灭性的压榨。他是真正想要把这里经营成为适宜居住的场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旧时代巨大的亚洲大陆已经初步凸显轮廓,虽然再也不可能在地图上找到一个个熟悉的国家名称,也再看不到繁华城市带来的文明”但是不管怎么样”脚下这片土地却仍然实际存在着。占有、经营、巩固谁能绝对保证,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满目创痍”沉闷灰暗,到处都弥漫着死亡辐射的世界,不会出现一位统治全球的伟大帝王? 经营”是为了自己现在能够爬得更高”为了能够使更多的人吃饱,为了今后在整体规划,与建设中”省却更多的精力。 谁也不可能看穿林翔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布局与谋划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可能得出效果。也只有寄生士这种拥有无限生命力的存在,才可能去考虑表面看似无奇”实际上却包含太多隐密含义的事情。 。 夜”很漫长”但终究仍会迎来曙光。 率都。 装饰华贵的王宫会议大厅里气氛沉闷,以王彪和布兰琪为首的军、政主要官员,分别落座于条形长桌两边,形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 三十七名与会者,仅仅只占据了大厅〖中〗央部位桌面的三分之一。这种级别的会议只有高级官员才有资格参与。其中所讨论的事件,也无一例外都关系着整个帝国的运作与政策走向。 会议,在沉闷压抑的气氛中拉开帷幕。 尽管没有像历次会议那样”提前分发与议题有关的参照文本,但所有与会者都很清楚,本次会议核心其实只有一个皇帝。 林翔临走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半年后就会回来。 现在,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七个月。 条形长桌尽头”空置的黄金王座无比刺眼。 在这段时间里,皇帝制订平的各项工作”都在稳定有序地进行着。 整个帝国的耕种区域扩大了两倍,农作物收获量年增长幅度超过百分之十七。以收缴到的贵重金属作为储备,龙腾元已经逐渐成为大陆东部屈于骷髅元、红旗元之下的第三信用货币。各个新设军团整编工作全部完成,以“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军团为主的雇佣军,任务触角已经开始蔓延到更加遥远的中亚。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以苍影城为核心的“火蜥蜴”,军团。他们利用旧时代废墟当中发掘出的各种机械与设备,建立了两座大功率潮汐电站,甚至还拥有了一座具有生产能力的造船厂。虽然是以废弃干船坞作为基础,其中百分之八十六以上的设备仍未恢复作用,却可以生产适于在内陆江河航行的小型船只。 兰德沃克与刘宇晨负责的生物研究部门成果显著。得益于从生命之城搬运回来的大量设备,截止上个星期,六五七一基地已经生产出近二十万名复制人。这些只作为最初级蛋白质生命存在的产物”其中有百分之九十六的母体成功受孕”再过几个月”第一批自然人将会出现。生命力只有十六个月的复制人也将被回收,成为生产新造母体的物质基础。 东部矿山全面投入运作,矿石产量每月都在递增。黑人胖子史东。萨勒顿虽然心狠手辣,但在控制奴隶以及如何压榨劳动力方面的确很有一套。如同地狱般的矿山每天都有人死亡,从周边地区捕捉而来的人口,却在源源不断提供新的血液。尽管手段残酷,却非常有效。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预订计划稳步发展”皇帝却失踪了。!~! 第三百七二节 应策 离开的时候,林翔曾经预料过种种可能出现的问题。逾期不归,也是其中之一。 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即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寄生士,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因此”他制订了一系列详细的计划,委托布兰琪与王彪按部就班顺序执行。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本人连续消失十年,对帝国事务不管不问,这个庞大的势力仍会正常运转。作为决策者,皇帝,在很大程度上仅仅只是一种精神象征,并不具备太多实际意义。 关键在于他曾经说过会在半年后返回。 布兰琪从座位上缓缓站起,用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视了一遍会场。尽管她竭力控制着内心深处的焦虑,但是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中间,却仍然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急迫与困惑。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为什么把你们召集到这里来。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陛下却没有回归。我们需要尽快制订新的应对计划,。要知道,目前的局势虽然对帝国有利”可是这种平衡谁也不清楚将在什么时候被突然打破。在最严重的问题爆发以前,帝国核心绝对不能出错”,议会大厅中一片寂静。 与会者们并不是认为布兰琪是在危言耸听。实际上,身为帝国最高统治阶层的一员,他们每一个人对于皇帝与彼此之间的关系深若了然。严格来说,龙腾帝国其实是旧时代封建制与共和制的合并产物一一作为皇帝,林翔本人高高在上”决定帝国发展基本方向,并且对重要事务做出决策。具体实施,则由布兰琪与王彪等行政、军事大臣分别执行。这就形成与之类似的首相议定制度。从这方面来看,即便不需要皇帝”龙腾帝国仍然能够有条不紊持续发展下去。 然而”林翔存在的意义,不仅仅因为他是皇帝。他同时也是整个帝国高层每一个上位者赖以凝聚”并且为之旋转的核心。只有他的血才能造就寄生士,帝国高等生物战斗力量也完全来源于他。尤其是在骷髅骑士团与“救赎者”目的尚不明确的情况下”一个拥有强大九星力量的皇帝,更是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关键。 毕竟”废土世界已经不再是文明辉煌的旧时代。 普通人与进化人,已经分裂为两种截然不同的族群。就好像帝国军事力量由军团与防卫军两大部分构成。虽然同样都是正规军,但是前者实力远远超过后者。这种对比根本不是单凭数量就能得到改变”尤其是在重型战车与高精度电子战斗机械均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强悍的生物力量”其实已经成为主宰整个世界未来的决定因素。 “虽然约定回归时间已经超过了整整一个月,但是据我猜测”皇帝本人应该不会遭遇危险。在这个世界上,比他强大的人寥寥无几。他很可能只是遇到某种必须解决,却相对要困难得多的麻烦。” 王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地说。 “我们必须考虑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一” 布兰琪摇了摇头:“对于他我们已经不能仅仅只是满足于能够知道消息。短时间的信息屏蔽,足以发生太多无法预料到的事。在此之前”皇帝本人也从未有过与之类似的记录。至于强大这个世界充满太多变数,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下一秒钟究竟会发生什么,超越九星寄生士的病毒变异个体也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传说。我们必须找到他,帮助他。能够坐在这间大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得到皇帝帮助的直接受益者。你们很清楚一旦他遭遇不测”或者因为其它某种原因彻底消失,对于帝国,对于我们,对于那些已经习惯于目前制度的人们,将意味什么”,没有人说话,布兰琪的发言充满不可墨疑的坚决。事实上”也从未有人想要对她的话提出反对。 “红色共和军在情报以及人员身份审核方面的防御措施极其严格,渗透与同化非常困难。”,葛利菲兹皱紧眉头,不住地搓着肥厚的双手:“从索斯比亚时代开始,我就不断地朝西北方向派出情报人员,却一直只能停留在警戒线外围”根本无法进入其势力内部。他们有一整套完备的政治审核程序,荒野流民之类的说法在那些人面前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似乎根本就不需要吸附外来人员,仅仅只是在区域外围设置粗放管理形式的居民点。即便是按照规定缴纳税金和物资的有功人员”也鲜有获准成为真正公民的例子。” “不管有多么困难,我们都必须找到他~” 身穿制式战斗服的杨华从座位上缓缓站起”环视四周,捏拢右拳轻轻擂了擂桌子:“这种情况不可能长时间持续下去。皇帝,是帝国存在的基础。红色共和军看上去的确是铁板一块,但是不要忘了,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血肉之躯的人类。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我只知道一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哪怕是从培养槽当中站起来,从幼体时期就开始接受记忆灌输的复制人。他们会产生欲望,会对那些能够看到,却无法亲身体验到的东西产生兴趣。女人、钞票、食物,乃至〖自要是想要的,全部都可以给他们。当然,我们不可能用金钱买通整整一个国家。可是,用利益打动其中一部分人的心,这一点应该不太困难。没有什么人生下来就会成为国家社会主义的疯狂信仰者,即便是那些被称之为“党员”的群体当中”仍然存在着被物质所吸引的动摇个体。诱惑他们,勾引他们,掌握他们犯罪与堕落的记录。葛利菲兹先生”拿出你的手段”把他们牢牢控制,成为能够随意驱使的棋子一”,“军团长阁下”这很困难真的很难 葛利菲兹苦笑着连连摇头。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棘手”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对于杨华的称呼”用上了不多见的敬语。 “但总有成功的可能”不是吗?” 魁梧强壮的王彪接过话头”慢慢活动着手腕,用深沉无比的声音说:“制造一点非常意外的小事故。让目标群体当中某一个体,“被动犯罪……”在他最惶恐无助,必须以死才能获得解脱,最绝望的时候”像天使一样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嘿嘿嘿嘿让他吃最美味儿的食物撑到饱”让他被堆积如山的钞票压得不能动弹。最后,弄几个胸大屁股大的漂亮小妞儿把这个可怜虫活活榨干、脱力”再加上一把上满子弹的手枪只要不是脑袋被门夹过的傻瓜”他很容易就能成为我们需要的人。”,葛利菲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兰德沃克院长制造的复制人当中,应该尽快添加几个集合旧时代影视明星基因的美女不”不仅仅是几个,而应该是整整一批,成百上千一一”, 盛夏时分,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但在西北戈壁”夜间温度仍会降至零度。这种温差极大的气候变化,对于辐射环境中的变异植物似乎没有太大影响。它们的生存能力顽强无比”只是由于缺少高大的乔木”荒野上看起来没有太大起伏。只有遍布及及草的一片厚厚黄绿,在刺耳的狂风尖啸声中如波浪般来回摇摆。 七十三劳改农场的〖广〗场上”停放着。辆涂着灰黄色沙漠迷彩的重型越野车。旁边,围站着数十名中、高级管理人员,监狱长孔彪也在其中。而站在车门旁边”正微笑着与所有人一一握手的军官”却是身穿笔挺黑色制服的林翔。 从来时算起,在七十三劳改农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六个月。 变化非常显著暂且不论沙丘上以倍数递增的新栽植物面积,单就监狱产出的农作物品种和数量来看”已经超过往年两倍以上。当然,这些东西对于红色共和军整体战略部署起不了太大作用,却能够有效减缓局部区域在物资供应方面的困难。 与废土世界其它势力机构相比,红色共和军其实就是一个完全被独裁者控制的病态群体。 它一方面以极端政治成为统治依据”另一方面却利用固定的思维观念束缚〖自〗由。在这种相互矛盾,又随时充斥着残酷政治惩罚的情况下”“多做即为多错”,已经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共识。由此导致的结果,便是所有劳改农场都不可能利用囚犯进行劳作。监狱管理者宁愿把政治犯和重刑犯关押在房间里,在狭窄的无土栽培室里进行耕种,也决不可能将他们放至野外活动。当然,其中也不乏监狱所在地缺少水源、环境恶劣等自然因素限制。但就总体而言,各级官员宁愿握在手中的囚犯关押到死,也决不愿意让其他人因此找出自己丝毫错误。 在伟大领袖的光辉照耀下,犯错,就意味着抄家、批斗、死亡。 林翔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也正因为如此,他敢于改变七十三劳改农场这种死气沉沉的灰暗局面。这种做法倒也说不上有多么高明”夹杂着政治学习与升旗仪式的种种举动,都在再另外一种方式,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成绩,加上忠诚,以及此前在山谷战斗中的优异表现,还有得到大量物资供应”得到实惠的地区兵站多加赞赏林翔这个编号为,“gs0076331”的复制个体,也顺理成章,再次成为新京城中权贵眼中值得注意的对象。 政治监察委员会专门下发特别调令,要求林翔尽快赶赴新京述职。 送行”完全是自发行为。 林翔不可能看穿人心,他也不知道这些面带笑意,口中满是赞美之词,口气恭敬的人们,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正出自其本心?盛而捧之”衰而弃之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与地球上其它生物相比”人类之间相互敌视、倾碾的例子实在举不胜举。但是不管怎么样,在送行者充满羡慕与嫉妒的眼眸深处他仍然多少能够看出一点点感慨与敬佩的流露。 在同事眼中,他的确是一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借助陈守仪一案,林翔对七十三劳改农场所有囚犯卷宗进行全部清理。其中”有九百多例被错判、误判的连带关系案件被重新发往委员会进行重审。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林翔爱心泛滥,或者想要与个人之力强行对抗整个红色共和军。他也非常清楚无论旧时代还是现在”“翻案”这种事情都极其困难。其中所涉及的部分,不仅仅只是单纯意义上的囚犯身份重订或者彻底改变。更多的,则是相关办理人员之间的利益纠纷与质询。 抄家没收的财物早已归属于别人,最初办理案件的人员可能已经获得晋升。改变意味着所有固定的事物都将重来。谁也不愿意吐出已经吞下去的肥肉戴在脑袋上的帽子更不可能脱下或者降级。尽管明明知道监狱里的囚犯并非全都有罪”但是谁也不可能改变什么。除非,你能拿出更的好处”满足那一颗颗贪婪的心。 林翔没有傻到与整个共和军官僚集团做对的地步。他只是利用自己的职权”对七十三劳改农场其中某些特殊个体给予优待。比如:在案件中负有连带责任非主观惩处”同时拥有工程师、高级教师、设计者等资格的技术人员,将按照实际情况进行汇报”要求政治监察委员会方面对其酌情处理。以改变关押地点”或者直接下放到工厂、车间进行改造的方式”充分发挥其技术优势”为伟大的共和军国家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与呆在监狱里随时可能遭遇意外死,亡相比这种待遇已经优越了很多。虽然不可能彻底摘掉脑袋上那顶“反草命”的无形帽子,却再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囚犯,而是在档案中被特别标注的“有资本主义倾向,可争取对象”。 林翔在七十三劳改农场担任副监狱长期间,监狱自然与“意外”死亡人员总共只有十六例。与任期前一年高达一千七百九十三名死者的庞大数字相比,几乎可以不计。 监狱是一个充满罪恶的黑暗角落。即便是品行再高尚、正直的人,时间呆久,性格与思维也会变得扭曲。 七十三劳改农场分为男、女监。相比多达数千名男性囚犯”女监关押的人员只有六百一十一名。这种不成比例的现象,当然不是因为红色共和军生育性别失调导致而是女监人员历来死亡比例均高于男监,活下来的人,自然显得更少。 所有女囚都有被,强,奸,或者,轮珩,的经历。监管人员与女囚发生性行为在七十三劳改农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上至军官,下至士兵都会不间断要求女囚满足自己的,性,欲”或者在某个房间以群体游戏的方式举行集会。这已经成为一种不成文的约定习惯,较为年轻,也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囚,通常都是集会主角。监狱管理方所有男人都不会放过她们,甚至可能在欲望高涨的时候,以残忍手段将各自玩弄的对象活活杀害。 这种事情在每一个劳改农场都有发生”算不上什么秘密。政监委员会与军方高层对此完全漠视口监狱已经被边缘化,囚犯得不到人身保障,也谈不上什么所谓政治权利。总而言之都是死,被虐或者被杀,两者之间其实没有分别。 人类内心充满欲望,需要发泄,需要放松。过度紧张与自我禁锢,最终结果只能是发疯、发狂。 林翔不愿意对这些事情作出审判。他也不想过问那些女人的生死,或者是某个屁股被插烂男人的悲惨生活。他只是从囚犯当中挑选出自己需要的部分,改变他们的处境,同时尽可能以集体狩猎,改善伙食,加强政治学习等方式环节看管人员的情绪压力。至于那些在自己执政期间的强奸与暴力事件,他不想管,也没有婆婆妈妈的叙叨与劝戒。 那样做的结果只能适得其反,甚至将自己置于全体监管人员的对立面。 尽管如此,七十三劳改农场里的犯人,尤其是那些从多年前就已经存在的老囚,却能够清楚体会到林翔与其它监管人员的不同。他们开始想尽方法接近林翔,向他求助,向他示好。甚至,在一些没有旁人关注的私下场合,都有男人和女人向他表达,赤,裸,裸,的“爱意”,。!~! 第三百七三节 述职 如果用……爱这个字把男人与女人联系在一起,其中的钮带关键,不外乎就是生殖器官与屁股。 林翔对于这两方面前没有什么兴趣。他也不想因为这些细节干扰自己的计划,。最终结果”就是直接无视,任由分开双腿躺在地上的女人继续保持姿势,或者将撅起臀部弯腰朝自己媚笑的男人一脚踢开。临了,还要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自己不喜欢,却并不禁止其他人继续已有的习惯。这种泾渭分明的态度”很快被旁人看作是公正严明的表现。联系此前政治监察委员会主任与其之间不知内容的密谈”林翔身上也随之被镀上一层神秘的光。 他不可能救下所有的人。七十三劳改农场里的囚犯也并非每一个人都被冤枉。就连上帝在大灾难中也只拯救那些有善行的义人,林翔又为什么一定要为所有人负责? 让那些有用的技术人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 至于其他的囚犯死亡”未尝不是另外一种解脱。 与刚刚来到的时候相比,孔彪的心态已经产生相当微妙的变化一对于林翔”他不再具有极具提防的敌意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介于冷漠与平淡之间的态度。两个人算不上是竞争者,也没有同事之间〖真〗实或者虚伪的亲密、热烈,但并不缺少在表面上的足够尊重。毕竟,七十三劳改农场经营情况良好,上级考察的功劳薄上,自己也会留下浓重的笔墨。 近一年的时间,只杀了八个人。这在孔彪看来”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换在以前,这根本就不可想象。 倒不是说他天性残暴嗜杀”而是监狱长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游戏方式。红色共和军禁止任何涉及感情方面的影视作品”获准播映的节目全部都是以英雄人物或者光辉思想为主题的战争、建设题材。当然,其中偶尔也会出现妖艳美女特务勾引正义主角的情节,其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我方人员怒骂喝斥”最后还要将对方乱枪打死重重踩上一只脚,高声呼喊光明宣言之类的重复场景。共和军宣传机构在这方面的思维已经彻底固定,但是据林翔观察监狱管理人员在观看这类影片的时候,似乎对于漂亮女特务如何脱下衣服,用身体诱惑英雄的整个过程更感兴趣。 孔彪现在已经很少玩弄那种在地下靶场的血腥游戏。他甚至非常配合林翔的工作呆在七十三劳改农场终究不是长久之法。只要能够离开,他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毕竟,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喜好残杀的怪物。 告别仪式非常简单没有出现什么令人感动的场面,却维持着足够而正常的气氛林翔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也没有损害他人利益。七十三劳改农场的整体局面已经铺开,剩下的,就是按照目前既定方针将曾经做过的一切继续保持。谁能保证,副监狱长的帽子,某一天就不会突然戴在自己的头上呢?远去的车。 荒野上不断呼啸的风。 渐渐的,地平线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 李逸风的办公室仍然像往常一样安静,光滑洁净的地板上看不到丝毫尘垢,令人忍不住下脚同时站在上面也有一种很不自在的局促。房间内部的光线来源也非常巧妙,从窗口透进的天光,不偏不倚恰好能够照及中间摆放有椅子的位置”却并不妨碍视觉。至于身为房间主人的政治监察委员会主任本人,则完全隐没在办公桌背后的阴影当中。 即便距离很近,也很难看清楚他脸上细微的情绪变化。 林翔坐姿笔挺保井着应有的礼仪。房间里弥漫着令人奇怪的沉默。无论是召见方还是被召见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开。”又好像实际上谁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不得不承认,你的明是一个很特别的家伙” 几分钟后,政监主任先打破了僵局:“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你在六十三劳改农场的确干得很出色。如果把你继续放在那个位置”两年、三年甚至更久,下次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在及及草原和胡杨树林里迷路。” 用这种半开玩笑式的话题作为开场白,效果显然不错。房间里沉闷压抑的气氛随之一扫而空。林翔坚硬紧闭的唇线也开始略有弯曲”身体却仍旧保持近乎僵硬的笔直。 “但是我必须把你调回来” 李逸风话风一转,继而正色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如果出色的成绩一定要以破坏定例作为代价,就必须重新估量这种行为是否得不偿失。” 林翔平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政监主任,从六十三劳改农场被调回新京,他多少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出格举动,已经引起红色共和军内部某些墨守成规旧势力的仇视。但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够让自己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跻身于上层。他并不在意所谓的打击报复,也很清楚那些或暗或明嫉妒者表现出来的敌意。奇怪的是,按照以往与李逸风接触的过程来看,政监主任应该并不反对接受有益的新生事物。然而,此刻他的表现似乎与自己预料中截然相反。 “并不是所有囚犯都应该被处死。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只负有连带责任。尤其是那些拥有高等学历与技术的专业人员,他们都是共和国急需的人材。放任这些人在荒凉的沙漠上慢慢衰老、死亡,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惩罚,而是一种完全可以避免的损失” 林翔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充满斩钉截铁般的肯定。 他并不担心触怒李逸风。政监主任表面上看似冷漠”但其骨子里却有着共和军官僚所不具备的另外一些特质。在维护国家利益表象的对立与问诘,只会被看作是绝对忠诚前提下的冲动。 李逸风冷冷紧盯着林翔,片刻后,忽然轻轻叹息着摇子摇头,说:“你不明白六十三劳改农场只是数百座监狱其中之一。” “并不是所有犯人都是反草命、”,林翔根本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毫不客气打断对方的话。 “即便你什么也没有做,但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认为你有罪”那么你就是反〖革〗命。” 李逸风说话的口气同样坚决不可置疑,其中更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林翔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几口。这种在上司面前显然属于违逆的举动,却没有引来政监主任的斥责或者愤怒。李逸风静静地看着他,如冰般的目光中隐隐带有一丝怜悯。缭绕刺鼻的烟雾在房间里渐渐飘散开来,成为横拦在两个人中间的障碍”彼此视线中的身形影像,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一个国家的强大,需要从最基本的方面进行积累。我们需要资源,需要食物,需要更多可供利用的东西。我不清楚你对西部兵站的实际情况究竟知道多少”那些士兵的供应比想象中要糟糕得多。日常食品种类单一,平均数量只能达到八百克。肉类与油脂严重不足,营养指标只能达到规定指数百分之六十八。同样都是忠诚于伟大领袖的战士,他们为之付出的一切,远远大于得到。” 林翔并不是在漫无目的嘶吼叫嚣,从劳改农场押运物资抵达西部兵站的时候,他曾经在站长办公室里看到过一张资源配送表。上面清清楚楚记录着西部军区士兵日均消耗的食品总量。由于曾经在东部哨所任职的经历”林翔对于此类数据早已熟记于心。然而,这张表格上的数字,与记忆当中的部分并不相符。尤其是单兵食品种类与数量方面,缺额已经过百分之三十二以上。 文件,当时就摆在站长办公室的桌面上。也许走出于对政监委员的信任”也可能是因为工作忙碌的缘故”兵站奂责人丝毫没有想要遮掩或者收起文件的意思,而是任由林翔随意翻事后,林翔才从侧面了解到、口在共和军军官当中,这份文件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从地图上看,红色共和军所辖的势力范围”以旧时代新疆、甘肃等省份为中心,自西向东连接成为一条狭长形状的不规则区域。其中,东部边境靠近旧京城废墟”某些部分甚至与骷髅骑士团接壤。至于西面,则以一条弯曲扭绕的虚线表示。那里似乎没有太过实际的控制区域”却有着一个个用红色三角作为代表的醒目据点。这种兵力配置方面的差异,也许就是共和军上层对于所辖地域之内的轻重差别。尤其是在物资分配数量方面,如果将分布在东部边境的军队获取配给数量以,“一百”作为标准的话,那么西部各军的日常配给量,仅仅只有六十左右。 与东部守军相比,西部军区分配到的物资品种极其单一。他们缺少油脂和糖,肉类或者罐头数量很少。以林翔看到的那张整编三十一师物资配给表为例,兵员过一万八千人的甲种作战师,日均肉类罐头补充数量仅为三百箱(每箱二十四听)。除了玉米、面粉、高粱等充作主食的部分勉强还够消耗”其余诸如荼叶、油脂、糖类、饮料(主要是牛奶和酒)等等极其稀少”甚至在表后数量一栏根本就是空白。 由于身份限制,林翔对于红色共和军内部情况所知甚少。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在东部边境哨所任职的时候,每月配给的生活资源,无论品种还是数量都极其丰富。不要说是米、面、肉类等主食,甚至就连巧克力、高能糖块、口香糖之类的东西也不缺乏。显然,共和军内部的矛盾,显然要比表面上暴露出的部分更加复杂。如果单以物资分配来看,已经形成东、西两大利益集团。可是双方并没有完全撕破脸皮,矛盾也没有完全公开化。东部集团应该仍然控制着共和军主要权力系统,也正因为如此,西部集团才必须依靠来自东部的援助方可维持下去。当然”物资品种与数量也大为缩减,仅仅只能达到勉强维持的基准。 林翔很清楚想要将自己这个外来者完全融入共和军内部,就必须成为众多被洗脑者的一员。因此,他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仔细考虑”把自己定位成对伟大领袖绝对忠诚,对共和军与国家社会党毫无保留的狂信者。复制人大脑当中存在的灌输记忆”丝毫没有关于最高权力层斗争与势力敌对的部分。他就是一台被忠诚主程序控制的机器”所有举动都必须符合维护党和伟大领袖的利益。也正因为这样,林翔才敢于在六十三劳改农场大刀阔斧做出一系列违例的动作。 他考虑过可能由此产生的每一个细节变化,也没有在监狱内部作出任何残害囚犯,或者对政治犯报以同情之类的举动。无论狩猎还是开垦,没有丝毫收益被他收入囊中,而是全部如数上缴区域兵站。既没有类似其它监狱与囚犯之间的性丑闻,也没有贪污物质的腐化迹象”无论此类动作究竟会引什么样的后果,出点与维护核心仍然还是伟大领袖与国家社会党无论在地球历史上的任何时代,不管愚忠者是否能够作出成绩,最终仍然会得到上位者的赏识。林翔正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思维观念上的缺陷,配合在山谷战斗当中的卓越战绩,将自己一步步变成被狂信外表伪装的红色战士。 李逸风一直保持沉默,平静地听着从林翔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许久,当愤怒的声音从房间里彻底消失,一切重新恢复沉寂之后”他才推开椅子站起,慢慢走到被帘布斜斜遮挡起来的窗户面前。背起双手”望着被淡淡阳光笼罩的远处,轻声叹息:,“你。。。 。。。实在太年轻了。” “你不懂得政治、” “你不明白,在这叮,世界上,很多事情永远不可能用单纯的正义或者邪恶进行解释。” “最关键的一点一你永远也不可能看穿人的内心。”,政监主任说的很慢”声音很清楚,语调当中隐隐能够分辨出一丝愠怒”还有一点点游走与惘怅与无奈之间的低沉。 林翔没有说话。由于复制人身份与经历、思维等方面的,“正常”限制,在这种时候,他最适合扮演的角色,就是认真专注的聆听者。 “你在六十三劳改农场干得很不错一” 阳光,从侧面照出李逸风略显刚硬的轮廓线条,他收起声音里忧郁与感慨的部分”重新恢复黑暗冰冷的本来状态,慢慢走回办公桌前。从置物架上取出一份文件:“拿着”这是你的调令。” 林翔身体一紧”随即像条件反射一样双脚并拢站直身体。毫无情绪变化的脸上,只有眼眸深处隐隐释放出一丝愤怒。 “我说过,你在六十三劳改农场的确做得非常出色。但是你要明白,有很多事情不可能单纯只用成绩或者功劳进行衡量。有能者必遭嫉妒”这是衡古不变的道理。第一个看到螃蟹的人,其实并不意味着能够第一个品尝到螃蟹的鲜美滋味儿。”,李逸风完全能够感受到林翔内心深处的不甘与怒意,他转身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林翔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语道:,“换个环境,对你有好处。”, 明升暗降这种事情,应该是人类社会的独有产物。 同样”明降暗升也是对于职位与权力的最佳解释。 调令的内容很简单、“军官编号gss四馏,”解除政治监察委员会中校林翔第六十三劳欢农场副监狱长一职,转任6军整编三十四师二团政治委员。” 从副监狱长变成团职政治委员,权限已经从警辖司法系统转劳军方。虽然同样都是政监委员会下属,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权力,自然要更大一些。 愤怒与不甘仅仅只是流于表面,林翔对于诸如此类的身份转换其实并不看中。如果想要得到的仅仅只是毫无意义的虚名,那还不如继续呆在腾龙帝国”老老实实做自己至高无上的皇帝。 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转职换调也变得理所当然。忠诚,加上成绩”明降暗升自然也能理解。 6军整编三十四师二团政治委员”这个职位看上去与副监狱长区别不大。但在林翔眼中”却有着另外一层特殊含意。 三十四师隶属于西部军区”归第三集团军制辖。 在红色共和军的将官列表上,第三集团军的司令官,名字叫做齐越。 【……第三百七三节述职……】a!! 第三百七四节 渗透 (要过年了,应付上面检杳“去下属单位检杳,总结、考核。评定各种事情乱得我头大,忽然有些羡慕传说中的哪吒,这家伙能够变出三个脑袋六条胳膊,可以同时应付很多很多。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一个身体累了,也可以换上另外一个身体继续嘿咻?) 流民,是荒野上最常见的人。 辐射,已经把人类划小分成为很多种各不相同的变异群体。谁也不知道能够〖自〗由往来于中、重度辐射区的暴民数量究竟有多少,但是无论任何势力,都不会认同他们属于人类。尤其是在秩序与〖道〗德体系彻底崩溃的前提下,通常意义上的犯罪或者邪恶已经不再成为衡量善恶的标准。 活着 。。只是为了吃饱。 不管你用井么样的手段。 与林翔几个月离开的时候一样,op0930c17号定居点的外观仍然没有任何变化。破旧的房屋与街道保持着和以往相同的格局,小巷与角落肮脏阴暗,散发着令人欲呕的恶臭,大多数居民面黄肌瘦。城外田地里种植的大麦也稀稀拉拉,地面干硬开裂,只有在底凹部分才能看到一点点湿润,勉强维持着枯黄麦苗茎杆上所剩不多的绿色。 维列尔慵懒地坐在餐桌前,左手拿着一只表面已经磨出光滑圆角的旧水壶,慢慢地小口抿着盛装在里面的酒。右手则握着一把匕首,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面前盘子中的烤肉,再用匕首尖挑了送进嘴里。 肉很老,调料也只有简单的盐。每一块肉都需要嚼上很久,却仍不一定会烂。它们就像一块块硬化橡胶,与腐朽的牙齿正做着顽强不殊的搏斗。 坐在破旧肮脏的条凳上,曲着一条腿,宽大的后背靠着木头屋柱阳光从微敝的房门缝隙中斜照在维列尔脸上,在削瘦的颧骨下面显出一片阴影。尽管拥有白人血统,他的皮肤却早已变得黝黑,上衣包裹下的身躯很宽阔却没有多少肌肉凸显出来的力量感。从外表上看,他就是一个普通无奇的老人。满头白发,瘦弱无力,人世间似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动心,只能在阳光下默默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力。 两个月前,一批从远处长途跋涉而来的荒野流民来到0930c17号定居点。经过卫生检疫与基本身份验证,他们被纳入红色共和军外围势力的依附群体。按照惯例在接受小镇政监委员的管理下,这些人可以在附近开垦田地,修造房屋,成为按时间交纳收获物的正式居民。 维列尔也是流民当中的一员,靠着几瓶从废墟里翻捡出来的陈酒作为基础他开设了0930c17号定居点的唯一一家酒吧。不过,摆在货架上的“,酒”仅仅只是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擦抹干净的空酒瓶子。至于装在酒客们杯子里所喝的液体,则是利用某种植物根茎掺水兑成的饮料。这东西喝起来口感类似于度数弱化的啤酒,虽然它的成份和水没什么区别,却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像酒的味道。 盘子里的肉还剩下两块,维列尔一直皱着眉头自己的牙齿实在很难对付。如果不是看在它们是肉的份上还不如直接扔出去喂狗。 西部荒野很难弄到肉。 这里的巨鼠,比其它地方的同类更加灵敏,也极其难以捕捉。常年干旱,使得地面植被大多枯萎,自然也没有成群结队的双头牛或者角马。干燥的沙石砾块连腐狼也不会产生任何兴趣,更不可能吸引其它动物舟注意。这个地方荒凉得令人绝望如果不是红色共和军会按时提供一定数量的生活资源作为补充,并且拥有电力能够抽用地下水,op0930c17号定居点早已变成一片死地。 前天晚上,一名酒客给维列尔带来一条的胳膊,换了两公升那种用植物根茎兑出来的酒精饮料。那是一只右手很新鲜,刚刚砍下不久,伤口还残留着尚未干涸的血。不过这东西的主人年纪似乎很老,录去皮肤肌肉大多已经萎缩,以维列尔的经验判断,这个手臂已经被砍下来的家伙,年龄至少超过六十。 他对这桩交易没有表示任何异议一~人肉和牛肉区别不大,旧时代那些被无数医生学者反复论证过,认为食人会引起各种可怕病变或者后遗症状的警告,在废土世界根本没有任何效果。ok!就算啃嚼同类身上的肉会变成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怪物,就算咂吸人类骨髓死后会堕入地狱,就算用别人的肉熬成可口浓汤是一种罪恶可是那又怎么样?我饿了,需要吃东西。现实,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他佛,的罪恶,上帝那个该死的老杂种早已放弃一切,我们又凭什么要谨守所谓的〖道〗德? 何况,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他妈圣洁高贵宁愿饿死也不吃的神。 慢慢嚼着肉维列尔耳边不断听见……吱吱嘎嘎……的轻微声响。 这可不是因为费力咀嚼导致的摩擦、、屋子很老,也很旧,木粱与砖石结构结合处早已变得松散,任何力量动作都会导致挤压,从而发出不堪负重的声音。 维列尔眯着眼睛,举起酒壶灌了一口,听得认真而专注。 声音来自头顶,那里是酒馆的小阁楼,也是0930c17号定居点里此类房屋的卧室所在。 挤压产生的“吱嘎”声越来越大,从急促到缓慢,如同充满节奏的交替过程。其间,还隐隐搀杂着如同重体力劳动者疲惫时发出的喘息,也有一丝非常轻微的,如同蚊呐蚁啮般的呻吟。静下心,仔细分辨着这一点点模糊的混乱音调,不难听出其中拥有愉悦无比的冲动,以及神经过度紧张被释放之后带来的松弛、空虚。 酒,顺着喉咙慢慢流入胃袋,一种如同火焰般强烈的烧灼感从舌间一直贯穿整个身体,燃烧出滚烫狂烈的能量,将维列尔那张刻满无数深密皱玟的苍老脸庞,映成一片夹杂于黑红之间的奇异颜色。 酒吧里卖的酒当然都是伪劣产品真正的好酒,只会留在最有用的时候才能发挥效果。当然,如果有人能够拿出足够多的价钱,维列尔也并不介意卖出去一些。就算0930c17号定居点的居民都是连裤子都穿不起的穷鬼,这种好东西他也只会留给自己享用。就好像现在一样。 传来声音的小阁楼,终于慢慢恢复平静。木粱与床铺之间有节奏的挤压,已经被硬底靴子踩在地板上的沉闷撞击所代替。紧接着是一阵布质衣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响,短暂的沉默之后,酒柜后面斜斜连通二楼的木梯尽头,“吱呀”着露出一块平米见方的入口。随着木头盖板从内部被拉起,一个魁梧健壮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楼梯顶端。 这是一今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肩膀很宽,从无袖衬衫两边伸出的胳膊表面,满是一团团被膨胀肌肉鼓出的凸起。一条沙漠迷彩制式军裤紧紧系在腰间,凸显出排列整齐的扎实腹肌。扎紧的裤脚被别进高统靴子,整个人看上去充满无可抗拒的力量感。军制衬衫的胸口部位,还绣着两枚代表中尉军衔的银色五角星。 维列尔仍然不紧不慢地嚼着就他侧过身体,佝偻着背半眯缝着双眼,视线有意无意跟随着男子下楼的脚步。表情似乎在微笑,被浑浊与皱玟层层包围的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轻蔑与兴奋。 “想喝一杯吗?” 望着已经走到面前的军官,维列尔蜷起瘦弱苍老的身体朝旁边挪了挪,在条形木凳上让出一块足够宽敝的面积。 要很烈的纯酒。兑淡一些再掺点儿野蜂蜜。” 犹豫片刻中尉还是选择在餐桌前坐下。他明显带有几分尴尬的目光迅速扫了扫摆在桌面上的小酒壶,扭着脖子正了正衣领最上端的风纪扣,又缓缓将其松开。 知道维列尔酒馆里有淡酒这种东西的人并不多,也很少有人知道他还藏有半瓮已经陈化的野蜂蜜。 兑过蜂蜜的酒,呈现出一种类似奶油却比其略微显得淡化的颜色。望着酒杯〖中〗央还在缓缓旋转的几点泡沫,中年军官没有像好酒醉客那样一饮而尽,而是用微微颤抖的双手紧紧握住杯子身体上端朝前倾斜,陷入沉思。 该怎么办?” 他喃喃着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鼻虚空中的神灵寻求〖答〗案。 维列尔半侧过身,瞟了一眼佩在军官衣袖上,代表政监委员身份的黑底红星臂章,没有说话。 沉默,似乎使中尉隐隐有些不满。他转过身,皱起眉头,用惯常审讯犯人的目光盯着身形佝偻的维列尔。不过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不知什么时候,如刀似剑般锐利的冰冷目光当中,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丝本能的畏惧和忧虑。 酒馆老板非常敏锐地捕捉到政监军官眼睛里的微妙变化。他丝毫没有暴露子自己刚刚发现的秘密,仍然费力地咀嚼着嘴里那块比橡皮还要坚韧的人肉,含糊不清地叹道:“玛斯古丽是个好女孩负她。” 这个明显不同于亚裔人种的女性化名字,对中尉显然有着难以解释的特殊魔力。他慢慢收回审视的目光,转过头,视线焦点重新聚集到面前那杯已经停止旋转的淡酒上。握住杯子的双手,却慢慢变得越来紧,越来越用力。 从维列尔老头刚刚来到镇外,请求加入0930c17号定居点的时候开始,中尉就一直负责这批流民的身份与病理检验工作。 他是一个对伟大领袖无比忠诚的军人,也是在红色光辉照耀下成长起来的后继者。每天,中尉都要对着悬挂在墙壁上的领袖画像鞠躬致敬,胸前的衣袋里,也随时装有边页已经被翻阅起卷的《语录》。在他看来,那仿佛是可以在危急关头拯救性命的特效药。不过,这种东西是否真正能够发挥效果,还是仅仅只能以强迫手段威逼灵魂去做一些违逆人性的事情连军官自己也说不清楚。 对于流民的身份验证”一直是红色共和军最为重视的事情。为了防止间谍渗透,外围附庸居民很少能够获得成为共和军治下正式公民的资格。与那些在伟大领袖光辉下被强行禁锢,想要离开西北寻找真正〖自〗由的民众不同,附庸流民却是拼命想要挤进统治圈内部。对于〖自〗由和生存”流民与公民的认识态度截然相反。前者已经厌倦了在荒野上的颠簸流离,对于饥饿的认识,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刻骨铭心。一块面包换一个女人的事情并不鲜见,用人血代替净水解渴的残忍之举也算不上什么异闻。每天都能够得到食物配给这种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珍贵的食物不需要身体或者性命做为交换,仅仅只需要行动以及语言上的效忠,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绝对划算。 按照历史上某些哲学家的划分标准,人类,其实就是肉体与灵魂的结合产物。 放弃信仰和个人思维,无疑就是以灵魂换取物质的卑劣行为。以肉体争取,甚至不顾一切挣脱思维枷锁,就是灵魂得到净化冲向〖自〗由的光明之举 。。诸如此类的话”在旧时代诸多书籍当中均被强烈讴歌。可是,很少有人能够想到,甚至就连书籍或者格言作者自己也从未尝试过,在恶劣环境中寻找食物究竟有多么困难?他们根本没有亲身体会过如刀绞般刺痛胃囊的可怕饥饿,也不可能做出饿至从粪便当中寻找未消化完全食物颗粒果腹的疯狂之举。那种大脑当中没有任何思想,可以放弃一切只为了得到吃食的绝望,是荒野流民无比畏惧的魔鬼。也正是因为这种完全介于本质上的区分”流民与民众对于饥饿和〖自〗由,完全抱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谁也无法理解对方,更对彼此所处的环境感到羡慕、嫉妒。流民宁肯被杀也不愿意继续在饥饿当中徘徊,民众宁死也要脱离伟大领袖的光辉照耀。他们是意识与思维概念各不相同的两种人,也许只有真正身处彼此不同的绝境,感受到肉体以及精神上比死亡还要可怕的触动,才会真正改变大脑深处近乎于死板的顽固念头。 中尉非常清楚维列尔老头想要成为共和军正式公民的热切,这也是所有荒野新附流民的共同愿望。然而,共和军内部对于外来流民的管理极其严格,一个刚刚获得附庸身份的人,想要成为每天能够得到食物配给的公民这种事情”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玛斯古丽是个好女孩。” 酒馆老板没有去看中尉的眼睛,自顾坐在板条凳上喃喃着。 军官心头不由得涌上一股难以言语的苦涩。 按照外来人员的相关管理条例,所有要求成为外围附庸的流民,都必须接受病理与身份检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发现流民群中有一个浑身上下包裹在破烂脏布里的女孩~~十五岁”已经超过废土世界的人均成年标准。凹凸有致的身体表明发育早已成熟,饱满的胸部,修长平滑的双腿,都是她身上最为值得骄傲的部分。尽管因为缺水,身体表面附看着一层污垢,被破布掩盖之下的皮肤,却仍然保持着少女应有的细腻光滑。 当女孩按照要求,在中尉面前脱掉全部衣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含羞带怯等待检查的时候,中尉只觉得大脑深处有一种久被压抑的东西猛然迸友出来。仿佛一头被理智锁链捆绑的野兽,冲着站在面前的猎物狂吠,用尖利的甲爪狠狠撕磨地面,却无法前进一步。 这个叫作玛斯古丽的女孩隐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主动卸去各种伪装,恐怕谁也不会发现那张躲藏在污垢与淤泥下面,与旧时代宣传画册上某位明星极其近似,柔美可爱的脸。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中尉开始以各种名正言顺的借口来到小酒馆。因为玛斯古丽的父亲,正是维列尔。利用权力强占自己看中的女人,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上位者的专利。中尉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不过这种野蛮霸道的行径,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施展的机会。 那个叫做玛斯古丽的女孩,有一双如水般清澈的漂亮眼睛。对于军官,她有着普通流民惯常的畏惧,却并不冷硬排斥,甚至还有一种明显集够让对方察觉到的好感。!~! 第三百七五节 接触 强迫的对象,都是那些敢于违抗命令,拒绝自己要求的人。每次见到中尉,玛斯古丽都有一种隐隐的惊喜,以及本能的畏缩和胆怯。 某天,借助安全检查的借。”中尉在酒馆厨房与玛斯古丽单纯呆了几分钟。从不太确定的握手,到动作更加狂野的搂抱”最终演变成为两张颤抖嘴唇紧紧贴合,舌头与唾液的混杂纠缠所有这些”都使中尉〖体〗内肾上腺素成倍分泌。他已经彻底忘记自己政监委员的身份与职责,也将必须对流民严格控制、监视的念头抛之脑后。被欲望冲昏的大脑空间,充斥着对于爱情与肉体的强烈索取狂热。抱着怀里那具越来越软的身体,望着那张明显带有惊慌与爱慕表情的面孔,略微有些挣扎”却根本就是半推半就的女人,使男人猛然萌发出前所未有的征服感。 滚烫而颤抖的手,开始伸进衣服,幕饱满的胸口位置缓慢而执着地摸索着。 们不能 。。不能这样、” 也许走出于女性天生的本能,或者是被外间嘈杂的人声惊醒,充满桃色幻想的迷醉瞬间消失。当两个人重新退回各自应该所在的位置,头脑重新变得冷静,中尉也开始被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怕。 红色共和军对于此类行为的惩罚极其严苛。在伟大领袖的《语录》当中,也反复提到必须坚决抵制资本主义美色诱惑之类的草命语句。中尉清楚地记得一在自己熟悉的诸多内部刊物上,女特务都是身穿暴,露,秽,衣”脚踩尖细高跟鞋,嘴唇抹得腥红双眼描画成浓密黑的色美女蛇形象。每当这些肮脏丑陋女人出现的时候,总有一只带有正义力量,从天而降的铁拳”将其砸得粉身碎骨。铁拳正上方则是一道道满含浩然正气,怒目贲张,被光明红色背景层层渲染的雪亮目光。 中尉开始有意远离维列尔的小酒馆,开始用大量繁重的工作麻醉自己,想要从那种令人血脉贲张的欲望陷阱当中挣脱出来。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奇怪,无论怎么做他都不可能把那个漂亮身影从脑海当中驱逐。只要闭上双眼”或者看到某个女性的时候,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来的,总是玛斯古丽那张美得令人发抖的脸。接下来的事情套用旧时代影视剧本里的一个常用场景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久被感情折磨的男女终于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相会。拥抱、脱衣、做有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顺理成章发生。如果一定要从其中找出某些不够和谐的部分,那就是在女人呻吟与床铺挤压的混合声中,维列尔老头独自坐在酒吧柜台后面,神情阴鸷的邪恶冷笑。 林翔已经失踪了整整八个月。在布兰琪和王彪等帝国首脑的严令下,葛利菲兹开始不顾一切朝西北方向派出大量间谍。与以往历次渗透不同”此次行动得到帝国科学院和其它部门全力支持。按照葛利菲兹的要求六五七一基地以刘宇晨为主持,在旧时代诸多影视明星为蓝本的基础上,选择符合要求的基因,培育出一批复合人类视觉美感的复制个体。其中”多以女性为主。 这些复制人拥有被灌输的意识,接受过系统的相关训练他们与其他情报人员一同进入西北区域,成为红色共和军集团的外围附庸。在进入各个居民点以前,所有复制人都经过表面伪装,使他们表面上看起来疲惫而肮脏,符合荒野流民的正常特征。一旦通过身份检验用净水清洗”或者像玛斯古丽这种完全在“偶然”情况下,不经意显露出惊人美貌的时候葛利菲兹精心酝酿的计划第一步,其实已经开始进行。 帝国情报部门瞄准的首批对象是外围定居点的政监委员。 红色共和军是废土世界所有势力当中较为特殊的群体。在绝大部分人收益等同,并且接受过长时间洗脑教育的情况下,他们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其实并不强烈。钞票、黄金、香烟以及酒水等奢侈物品,对他们的吸引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这种情况”其实类似于吸烟成瘾者与非烟民对于香烟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在不知道某种物质究竟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样好处的前提下,对于一个还处于蒙昧状态的原始人来说”上百万腾龙元与一块半生不熟的烤肉”显然后者更加具有吸引力。 葛利菲兹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非常明白应该如何利用手上的现有资源一意志坚强的红色共和军人耳以抵挡物质享受的糖衣炮弹,却很少有人能够在真正感情释放的一刹那,继续保持钢铁般的强硬。 红色共和军对于男女方面的事情控制非常严格。由于绝大部分士兵均为复制人,婚姻也完全由政监委员会下属人员进行安排。当然,这样的做法,很大程度走出于基因匹配与生物优化方面的考虑。可是制订这一条例的首创者,显然忘记了一点最为重要的关键一从广义的概念来看”复制人其实也应该归属于人类。他们同样拥有感情,同样会产生正常的生理欲望。刻意压制只会使内心深处的反拒意识越发强烈”尤其是在举目皆为雄性生物的环境”即便是荒野上凶残狂猛的雌性巨鼠,看上去都会因为内陷的母性生殖器官,让人多少感觉到一丝男人无法拥有的柔魅。 第一次与玛斯古丽上床,那种奇妙疯狂的滋味儿,立刻使中尉产生出欲罢不能的迷醉感。尤其令他惊喜交加的,则是洁白床铺上那滩殷红的血迹。在废土世界”处女这种东西就和奶油蛋糕一样难得。尽管男人们对于女性相貌比下身那层膜更加关注”但在潜意识当中谁都希望自己是那条阴暗湿滑通道的首为发掘者。 玛斯古丽已经成为中尉心目中的珍宝~她从不提出任何物质要求”也没有说过什么关于诱惑以及违背草命条例的话。她总是在中尉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温柔和温暖”用最大胆的动作满足男人在,欲,望,方面的一切要求。如果一定要从她身上找出某种过于特别的东西大概就是在每次见面的时候”她总会深情脉脉地望着抱住自己的男人,连连呻吟“爱我”之类的甜糯词句,以及在对方穿上裤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从背后紧紧搂住宽阔健壮的胸膛,用略带哭腔的语气低喃:“求你,再多赔我一会儿” 中尉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玛斯古丽爱上了这个在他看来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尽管她的身份来路不明,成为共和军外围附庸仅仅只有一个多月,但这一切都被他选择性的无视。爱情,的确拥有令人丧失理智的魔力。尤其是在混乱无序的废土”在思维压制几乎令人窒息的领袖光辉照耀下这种偷偷摸摸的地下爱情,中尉只觉得,自己刻板机械的大脑深处,终于出现了一丝能够被称之为“人性”的光点。 维列尔老头从不干涉玛斯古丽与中尉之间的事情。他总会寻找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默默等候小阁楼上的疯狂发泄过程结束一他是一个接受过系统训练的优秀情报人员,非常明白应该在什么样的时候,说井么样的话。红色共和军在人员洗脑方面的功绩无人能及。拍照、掌握证据强行要求对方提供成为共谋之类的举动只会使此前一切付之东流。爱情的确能够使人疯狂,可是在本质问题的大是大非面前”共和军官们仍然会站在自己阵营一边。 腐化堕落需要时间,威胁利诱也远远不及自身信念动摇来得有效。维列尔很有耐心,他只需要使自己的举动完全符合荒野流民身份,仅仅只是为了摆脱饥饿却丝毫没有想要渗透或者刺探机密之类的念头。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消除中尉心中的疑虑。 “我老了,只想安安稳稳过完最后的日子。我并不奢望太多的东西,每天都能吃饱足够了。” 中尉毕竟是政监委员,他也不止一次正面或者侧面问及维列尔老头的要求。〖答〗案无一例外。 至于玛斯古丽维列尔老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好好对她,我会在天上祝福你们。” 感动,是摧毁理智防线最有效的武器。 无论维列尔还是玛斯古丽都从未在中尉面前主动提起过想要成为正式公民之类的要求。他们的所作所为与荒野流民完全一样”卑微而怯懦。仿佛女儿成为别人玩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用身体取悦男人是自己应尽的义务。越是这样中尉内心深处的愧疚感就越发强烈。如果玛斯古丽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如果她曾经被其他男人占有,中尉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难以放弃。她长得很美,无论在任何时候,她都能让自己感受到无法言语的温柔。体贴入微,从不提出任何要求,最重要的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我必须为她做点儿什么、这个念头,像一颗钻进中尉脑海深处的邪恶种子,不断汲取愧疚、迷惑、混乱等等思维充作营养”慢慢发芽、生长,直至将庞大密集的根系,彻底占据整个大脑,成为统治其中的唯一主宰。 “我要带着玛斯古丽离开这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中尉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对维列尔老头说这番话时候的情景一一酒馆老板一直微笑着对自己点头。也许在他看来,女儿能够得到幸福,就是自己的最好归宿。 当然,中尉并不是那种忘本逆源的人。离开之前,他必须安排好维列尔——酒馆老板已经老了,最后的安置身份,就是成为能够得到日均食物配给的平民。 伪造检查记录,更改成为附庸的具体时间当维列尔这个名字”在附庸居民表格上的定居时间从几个月变成三十年”缴纳物资数量以吨为单位计算的时候”被中尉以政监委员身份强行修改的内部电脑档案资料里,也显示出该附庸流民可以成为平民的“批准”字样。 单纯用男人为了感情而疯狂之类的语句,并不能够成为中尉违背信念的托辞。但是,他这样做,完完全全出于自己的本心一爱这个女人”就要爱她的一切。 威胁利诱,永远不可能达到感情用事引发的一系列效果。无论间谍还是反渗透,只要执行者是人类,就永远都存在可能被突破的缺口。他们毕竟不是冰冷无感情的机器”是人,就有弱点。在这个肮脏混乱,随时随地充满死亡的世界上,感情,是人类最后的寄托”最后的依靠。 铁锋,是一个人口规模超过八万的城市。 这里距离新京已经超过数千公里,接近旧时代西伯利亚边缘地带。大面积的沙化区域开始被低矮的丛生灌木代替,其间也密集生长着从寒带树木变异而来的森林。灰暗的天空,荒凉得令人绝望的大地丝毫没有改变”只有远处城市建筑中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宣告这里仍然还是被人类占据的世界。 整编三十四师”属于红色共和军战斗序列当中的甲种作战部队。定员编制一万六千,可是据林翔了解,该师战斗要员实际已经达到三万以上。如果连同军人家属当中由青壮年妇女组成的后备力量,这一数字完全可以在十二小时内突破五万,足足超过标准定员两倍。 西部军区,其实就是第三集团军在纸面上的统称。这支扼守红色共和军西部的庞大部队分编为三个军”六个师,林翔担任政治委员的三十四师二团,正是以铁锋城为中心的全军事化团体。 这里”是一个完全由军人构成的世界。 进入铁锋的第一天,林翔已经深切感受到那种对于新京来人的抗拒与蔑视。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游离于伟大领袖的光辉之外”虽然同样拥有共和军的群体名义,却完全表露出与东部地区截然不同的两种政治态度。 越野车在铁锋城外围哨卡警戒线外停下的同时,一挺架在混凝土塔楼顶部的高射机枪”也死死对准从驾驶座上跳下的林翔。在他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当中,还有两门七十五毫米反坦克炮和六挺联装机炮同时指向自己。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均隐藏在永久性工事内部”不是伪装巧妙的炮塔,就是半埋在地下的隐蔽火力点。 繁琐的身份验证,整整耗费了将近半天时间。当越野车在一只摩托巡逻小队的引导下进入城市的时候,从路旁行人投射到车身牌照上注有“京a”字样的目光,除了疑惑和古怪”就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仇恨。 按照正常程度,政治委员应该首先向所在单位最高军事主官报道。不过”林翔并没有在团部找到这位在资料文本上叫做池凌的团长。一个佩有少尉军衔的文书负责接待,对比身份证明,仔细验看过相关文件之后”他只将林翔带到一处独立单人房前,交付钥匙,便带着脸上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淡漠,举手敬礼,然后转身离开。 这座城市显然并不欢迎林翔。确切地说,应该是对政治委员这个看似漂亮的光环带有敌意。 铁锋城的早晨,比东部城市更加清冷。尽管时间已是盛夏,扑面而来的气流仍旧带着一丝淡淡的寒意。 军营〖中〗央的〖广〗场,已经站满近千名士兵。他们身上穿着简单的汗衫军裤”排列成喜齐的队伍,在军官的斥骂与号令声中,紧张有序准备开始晨练。 林翔高大健壮的身影,出现在军官宿舍大楼的出口。 无数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仇视、好奇、冷漠、惊讶如同锐利无比的刀剑,却丝毫不能阻挡他以稳定不变的步伐,从无数人当中穿行而出,挺直身体,站在晨训队伍的最前端。 没有人说话,一双双眼睛里放射出无尽的疑惑。 按照军例:少校以上军官可以不出早操。环视整个〖广〗场,也只有林翔一个人,灰绿色军制汗衫胸前还佩有双银星的中校标志。操训官是一名体格彪悍的中尉。他面色阴沉地走到林翔面前,冷冷盯着全无顾忌,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的林翔,过了近三分钟,才狠狠冲地面啐了。唾沫,以震耳欲聋的音调爆发出如雷般的咆哮。 “起步——跑、”!~! 第三百七六节 违制 废土世界到处都存在辐射,体质一般的普通人很难在恶劣环境当中存活。因此,集团纷争的基本战斗力量均以变异人为主,红色共和军也不例外。利用复制人为基础,通过注射药剂改造而成的强化人,实际上已经成为各大势力的核心战力。由于生物技术和各自掌握的资源、机械等因素限制,以基因生成胚胎的过程中,直接变异为进化人的成概率,以医生联合协会最高。不过,这种情况仅仅局限于五、六级别的高等进化个体,如果将改造标准降低至四级以下的强度,医生联合协会与其他势力其实区别不大。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究竟是谁先发现改造个体的强化基因能够对后裔产生作用。但从林翔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似乎是红色共和军首先对复制个体进行大规模生育培养,使自然诞下的后代继承父母的强悍体质。不知道究竟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并没有采取这种新的个体培育方式。他们似乎更加注重于高强化阶级改造人的复制,而对那些在荒野上自然诞生的初代培养人后裔则听之任之。在林翔看来,自己显然更加倾向于红色共和军的做。毕竟,完全定格的强化型复制人其实已经没有力量提升的空间,自然诞生的进化人,才是未来世界的主宰。 沿袭自旧时代军队的五公里越野,早已不再是丝毫无奇的常规运动。非但奔跑时限提升至十五分钟,单兵携带重量,也根据各人强化或者进化等级不同随之增加。从二级强化人负载的五十公斤携具,至四级强化标准的一百公斤极限,士兵必须按照教官指示,携带不同重量的钢制背包或者绑腿。不过,此项条例并不包括第五级别以上的强化个体————增重运动对于他们已经没有太大效果,纯粹的体能锻炼对于细胞变异促进作用微乎其微。高等级强化或者进化人需要生死搏杀的战斗,只有当真正体验到死亡临近,并且挣扎着存活,他们才有可能超越极限,进而成为更强的战斗个体。 林翔目前所“扮演”的角色,拥有实力高达五级进化标准。按照红色共和军的训练条例,肌肉训练已经没有必要,但他仍然在士兵们疑惑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从地面上捡起五个标准的负重背包,用结实的钢绳牢牢系在自己肩膀上,随着操训军官的命令,大步跑在队伍最前端。 足足五百公斤增重,如同一座巨山,重重压在林翔身上。脚步踩在略带潮湿的地面,夯出一个个两厘米左右的清晰印痕。 变异,很可能是病毒给人类指引出的另外一个进化方向。自然产生的异能者,比利用药剂改造而成的强化人优秀得多。按照类阶对比,林翔目前拥有的五级进化体质,相当于药剂改造产生的十级强化标准。这种来源于胚胎初期的原始力量,相当于普通人基准的各方面能力倍数递增。仅以负载重量一项为例,包括红色共和军在内的各大势力,对于五级进化人的负重指数均规定为二百五十至三百公斤。当然,其中也可能出现力量特长的个别例子。但就单纯的训练方面来看,很少有人能够扛着五百公斤重物进行越野长跑————毕竟,负载重量与耐力,不能一概而论。 中尉操训官是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中年男人。他肩膀上同样扛着灰绿色帆布包裹的全钢负重背包,一百公斤的标准,与他拥有的四级强化体质相匹配。宽厚的背包带子,将肩膀两边紧紧勒出大团膨胀结实的肌肉。铜黑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出淡淡光芒,随着跑动与呼吸节奏,脖颈两边爬满不断跳动的青筋,那双一直死死盯住林翔的眼睛,也略微收起部分凶狠与凌厉,转而变成对于强者的冷漠承认,以及强烈无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狂热的战斗。 十一分二十七秒,这个数字在红色共和军当中已经属于绝对优秀的成绩。林翔重重喘着粗气,费力地解下捆在肩膀上的钢绳,将巨大的钢制背包摆在地面上顺序归拢,在旁边记录官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神情平静地走进单人宿舍,取出毛巾和洗漱用具,像普通士兵一样,在广场侧面的共用水龙前开始清洁。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胸前佩戴着代表中校军衔的徽章,他和普通士兵根本没什么区别。 负重越野的士兵开始三三两两返回操场。当刺耳急促的哨音在军营上空凄厉响起,疲惫不堪的人们重新整列成队伍的时候,林翔已经结束洗漱,转身走进单人宿舍。就在操训官解散口令的同时,他的身影也从宿舍门廊里再次出现,迈着稳重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远处散发出大量白色蒸汽的食堂。 “妈的……这个该死的混蛋————” 魁梧结实的操训官拧干毛巾,横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朝着渐渐远去的林翔身影不干不净地骂着。片刻,又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缓缓低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家伙***的强。至少,他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废物,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算是不错的区别。愿意参加晨训的中校……很多年都没见过了。” 林翔的速度,似乎总要比旁人快上那么几分钟。当士兵们排队走进食堂的时候,他正好端起大碗,仰脖喝尽最后一口面汤。 八点三十分,身穿黑色制服的林翔已经坐在挂有“政委办公室”标牌的房间里,仔细翻阅着摆在办公桌上的一摞厚厚文件。 西北军区并不欢迎自己。从昨天至现在,除了表面上应有的礼节,没有任何人主动与林翔进行联系。团长、副团长、各营主官均未出现,政委这个本该属于二号首脑的职位,似乎只是扔进角落里无人理会的垃圾。甚至就连办公楼前来回走过的士兵与军官,眼睛偶尔望向政委办公室的时候,脸上都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冰冷与讥讽。 林翔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新京的时候,李逸风会用郑重其事的口吻告诉自己:“西北军区的工作,要比你想象中困难得多。” 对此,林翔并不觉得意外————西部军区与新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非外人看起来那么融洽。如果不是真正身处其中,很难想象红色共和军内部竟然也存在着权力纷争。但这并不是关键。自己所关注的,仅仅只是齐越、方雨洁等几个曾经熟悉的人。 装在厚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宣传资料与军队战史。一目十行浏览过这些和废纸没什么区别的东西,林翔把资料袋整齐码在旁边,双手摆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慢慢绞紧,陷入思考。 他能够清楚感觉到周围人群对自己的敌意。其原因……很大程度是上因为自己这张与宣传画册上“英雄”完全相同的脸,还有这身只有政治监察委员会人员才有资格穿上的黑色制服。虽然红色共和军一直都在进行洗脑式忠诚教育,但即便是对国家再忠心的人,也无忍受虚妄无名的抄家、迫害、强制劳动改造和流放。以林翔对于齐越的了解,第三集团军很可能仅仅只是在名义上接受新京方面领导,那个性格耿直的特战队军官当然不是想要进行分裂,而是以拥兵自重的方式,对红色共和军上层与伟大领袖表明自己的愤怒。 可供分析的情报实在太少,除了于李嘉俊等叛逃者提供的信息,腾龙帝国对于红色共和军几乎一无所知。即便是刘宇晨这种在医生联合协会身据高位的人,也仅仅只是了解共和军制度的毛皮。恶劣的自然环境,无像旧时代一样随意使用的高精密度远程通讯器材,再加上森严无比的政治审核制度……最终造成这种完全畸形,却能够有效保证机密的扭曲社会制度。 林翔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目光,似乎能够看透时间与墙壁组成的障碍。 现在去见齐越,显然并不合适。 以团zhengghe军内部所处的特殊地位,以及林翔目前拥有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不仅仅是第三集团军,整个gonghe军实际控制区内,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和军人,都对目前的社会制度报以反对。在geming的前提下,至于新京方面……同样也会对自己这种没有经过上报就擅自动作的行为不满。总而言之,现在的确不是展开下一步动作的最佳时机。 “既然身为政委……就应该做点与自己身份对应的事……” 林翔终于开口了。尽管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悠扬悦耳,充满磁性。 探出身体,光滑的手指径直摸向办公桌角的电铃。指面与铃键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已经伸出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僵住。几秒钟后,开始慢慢回缩。 电铃,与走廊尽头的秘书室相连。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不想使用这种便捷的呼唤方式。 推开椅子站起,掸了掸落在衣领上的灰尘,带着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愉快或者阴郁的心情,慢慢走出房间。 秘书室的房门虚掩着,空旷的走廊里,除了林翔孤独的脚步声,还有从木质门板后面传来轻微且隐隐约约的哄笑。悄悄推开房门,四个分别坐在不同位置的女军官也随之进入视线。从服装判断,她们都是以文秘案卷工作的普通人员,军衔从准尉至少尉不等。其中,还有一名佩有学员标志的候补生。 林翔推门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从他所处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房间里的每一个女军官。她们很年轻,长相也还算不错,有的正趴在办公桌上忙碌,有的则细嚼慢咽饼干之类的零食。其间不时爆出阵阵轻笑,似乎正在聊着某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 发散开的意识能量,探测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就站在房门侧面的位置。如果不走进房间,他和林翔都无看见对方。 林翔默默地站在门口,秘书室里的各种声音顿时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愕然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尤其是那个坐在斜对面角落里,正拿起一块饼干往嘴里送的女准尉,也两眼发直,登时僵住。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无数目光中穿行。走到房间正中,林翔伸手轻点了点旁边军衔最高女少尉的办公桌,用富含韵律的声音认真地说:“我需要步兵二团的全部人员名单,以及装备与后勤供应方面的详细数据。” 少尉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孩,脸蛋长得不错,皮肤很白。由于太过紧张,显得面颊两边微微有些发红。她以最快的速度推开椅子站起,伸直右手朝林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立刻整理出来,给您,给您送过去。” 点了点头,林翔继续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浑身僵硬的女准尉桌前,望着面色煞白的她笑了笑,伸手从摆在桌面上的纸袋里拈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饼干很粗糙,其中搀杂有粗硬的玉米颗粒与麦麸,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自己做的?” 林翔含含糊糊地问。由于缺少必要的调料,饼干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更不可能与应嘉烤制的美味甜饼相提并论。但是不管怎么样,它毕竟还是一种不错的食物。 女准尉机械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近乎哀求般的紧张神情。 “多加点糖,再少放些盐,用紫花菜根汁调味的话,口感会好得多。” 咽下已经嘴里的饼干糊,林翔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说话声重新恢复威严:“十分钟后,把资料送到我的办公室。” “是————” 四名女军官同时立正站起,朝年轻的上司整齐行礼。 林翔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站在房门侧面的男人,也开始进入视线。 那是一名上尉,肩膀两边的刀剑交叉标志,表明他隶属于正规作战部队,而不是与秘书室里四名女军官一样同属于文职。近一米九的身高几乎与林翔齐平,肩膀很宽,体格却偏于细瘦。面颊由上自下缩得很尖,脸色却是略带病态的苍白。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军人应有的强壮与魁梧,显得过分单薄。至于军服……似乎仅仅只是罩在身上,与肌肉完全脱离,空旷宽大的一层怪异皮肤。 短暂的尴尬过后,他迅速调整着脸上的表情,露出带有友好示意性的微笑。 林翔浓密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定在墙壁上悬挂的《秘书室条例》上。默默看了近两分钟,他转过身,朝站在房门侧面的男人看了一眼,沉声道:“秘书室标准定员只有四个人,你是谁?” “我叫孙刚,是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 瘦瘦的上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撕开封口的香烟,从中抽出两枝递了过去,热情地补充道:“池凌团长是我的叔父。” 林翔脸上重新恢复淡淡的冰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到秘书室有什么事情?” “我……我来问问看,下一批油脂类补给品,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送到。” 孙刚先是一阵哑然,又反应极快地搜寻出勉强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夹住香烟的手已经缩回,他看得出来,这名年轻的政委,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好的印象。 “上尉,这里是秘书室,不是后勤物资供应站。你走错地方了。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记住!下不为例————” 林翔的目光如两道冰流,飞快从孙刚身上掠过。随即拉开房门,大步走出。 他必须尽快进入政委这个角色,熟悉与之相关的一切。立威与施恩都是必须为之的举动。 第三百七七节 库管 林翔完全可以把削刚当成自己的第一个开刀对象。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一战斗部队军官跑到秘书室聊天这种事情,在旧时代早已司空见惯。虽说不合规矩,却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之所以没有揪住不放,这其中固然有那句“池凌团长是我叔父”的缘故,更多的,则是林翔出于对全局观念的考虑。没有获得绝大部分人认同的情况下,任何惩罚xing的处置,都只会将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即便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也会被看作是来自政治监察委员会特派员的报复。也正因为如此,林翔才不冷不热留下那句“下不为例”。秘书室的动作很快,六分钟后,几只装满厚厚文件袋的军制硬木箱子已经被拖进林翔的办公室、一即便是在军营内部,也仍然存在着轻微程度的辐射。虽然红sè共和军能够生产电脑之类的办公器具,存储数据却总会因为外部射线导致紊乱与莫名消失。最稳定的资料储存方法,也不得不重新回到手录笔记的原始程度。 这些资料在步兵二团高层应该算不上什么秘密。按照相关数据,整编三十四师为六团制,步兵二团在册兵员数量为六千一百九十七人,但在人员名单末尾,还带有一张多达四干余人的附页。这就意味着全团士兵总数实际上已经突破万限。以旧时代军制计算,已经相当于一个师。 装备率百分之一百二十三点六。新旧武器折损率百分之十一点二八(更换中)。 这两项数据的最后,均带有(自产)字样。显然,西部军区拥有一整套独立的军工生产流水线,虽然不清楚具体制造品种都有些什么,但至少能够确保单兵轻型武器的供应。 后勤供应物资的种类很多,除了罗列在最前面的枪械与弹药,其余被服、特种口粮、医药与日常食品方面没有任何一项指数能够达到正常值。它们大多徘徊在百分之六十至七十左右,尤其是在人均消耗食品补充一项,以往过去的六个月份当中,最高指数仅仅只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七点,一四。换句话说西部军区的补给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得多。士兵们根本就不可能获得与东部军区完全相同的供应待遇。 缓缓合拢已经翻至末页的文件夹,林翔慢慢走到窗户前面,静静地看着远处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所改变的yin沉天空。他清楚地记得今天在食堂吃过的那顿早餐表面没有多少油huā的淡菜汤,两个份量十足,也足够吃饱的玉米面窝头,其中却搀杂着部分土豆与甘薯叶子。很自然的,秘书室里女准尉桌上的自制烘饼也随之出现在脑海当中。那东西没有像隐月城同类点心一样添加牛奶和鸡蛋,唯一的调味品,仅仅只是少量的糖。细细回味,那应该不属于平时所用的甜菜或者甘蔗压榨品,而是甘薯煮化之后带有淡淡甜味的冷却凝固体。用玉米面和这种东西混合烘烤,只能说是女孩子为了满足零食喜好的某种替代,也是她们唯一用来解谗的粗糙美味儿~说穿了,那其实就是玉米麦麸窝头作为基础的饼干形状。 西部荒野的自然环境,比东部区域更加恶劣。尤其是在临近西伯利亚的部分,年均日照程度严重不足,大多数农作物只能一年一熟。玉米等在其它地方属于高产的耐旱类作物在这里的生长情况并不令人乐观。 走廊上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来人在敝开的办公室门前站安,紧接着,身后响起略带畏惧的清脆女声:“报告” “进来。”林翔眼瞳中满是漠然,他没有回头,仍然保持着朝窗外仰望的固定姿势。尽管如此他仍然可以从音调变化听出,来者正是秘书室里那名军衔最高的女少尉。 几分钟后,当林翔离开窗户,重新在办公桌后坐好的时候,少尉也沉默着站在办公桌前。她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年轻冷漠的上司用力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目光飘到林翔身上的冲动,眼睫低垂犹豫片刻,将捏在手中的一把钥匙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请请您原谅,我们我们不是故意想要违反条例。”女少尉的话音里明显带着哭腔,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然能够感受到其身上释放出来的恐慌和畏惧:“阁下,请,请不要把这件事情定xing为逆谋或者si下集会。我们我们几个人都是国家社会党员,我们对草命和伟大领袖无比忠诚。我们,我们只是没有按照要求自检自查,这才滋生了肮脏的资本主义苗头。我们愿意改正自己的错误,只求您能够给予一个机会。求,求求您,不要把我们定xing为反草命。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我们可以答应您的任何要求是我们宿舍的钥*。今天晚或者任何时候都,都可以。”,说着,她抬起右手,带着不太情愿,却又迫不得已的挣扎,抖抖索索慢慢解开军服最上端的风纪扣。敝开,lu出大半被xiong衣紧紧裹住的丰满,ru,房。望朝林翔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凄婉的哀求。 林翔沉默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过了五分钟,他终于缓缓张开紧闭的嘴chun,淡淡地说:“少尉,你的衣服扭扣松了。”女少尉身体一僵,脸上的恐惧却没有因此缓解多少。她用力咬着快要出血的下chun,低着头,把解开的衣纽又重新扣好。细瘦的手指却没有摆回原处,只是在衣领最上端犹豫不决地徘徊着。 “你叫什么名字?”,林翔继续问道,目光从对方那张尤自带有泪痕的脸上滑过。 “许,许娜。”,少尉的声音和身体都在发颤。 “擦擦脸,带我去后勤仓库看看。” 林翔拿起摆在桌面上的军帽,戴起”扶正,从办公桌背后走出,捡起钥匙,慢慢递回女孩面前”用丝毫不带任何变化的语调淡淡地说:,“这是你的东西。收好,别再掉了。” 三零一,是步兵二团秘书室的门牌号。 对于其中办公的四今年轻女孩来说,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简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上班时间嘻闹,吃零食,这种事情放在旧时代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现在却不是那个文明辉煌的世界。在伟大领袖红sè光辉的照耀下,任何污点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任何不属于常规举动的变化,都有可能被怀疑为通敌卖国的间谍活动。尽管西部军区的政治空气远远没有东部区域那么令人窒息,但这里仍然属于红sè共和军势力范围。反党、反国家社会主义、反对伟大领袖”进而扩展成为永远与人民为敌的反草命一旦被冠加上这顶无形的帽子,哀求、挣扎、划清界限等等所有举动均为无效。剩下的,就是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倍受折磨,直至死亡。 许娜至今记得上一任秘书长的悲惨遭遇~那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就因为一时不慎,将印有伟大领袖头像的报纸摆在文件夹下面,就被一个曾被拒绝求爱的军官诬陷为“处心积虑想要诅咒伟大领袖,给伟大领袖永远压上沉重负担”,的罪名。由此,其全家均受牵连全部押往新京受审。据说,最后的结局,是以“反草命”,罪当场枪决。如果现任团政委是普通意义上的军官,那么这件事情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影响。毕竟,自己也属于第三集团军的一员”就算是内部处理,也要比受审收押好得多。然而现在情况截然不同新任政委的身份是政监委员,绝大部分迫害事件均与委员会有关。一旦因为这点小事被定xing为反草命份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用身体换取安全,是许娜能够想到的最好解决方法。虽然屈辱”虽然必须畿出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但总比活活被折磨至死要强。 林翔拒绝了的引you,或者应该说是在苦苦哀求面前没有任何表示。这丝毫没有让许娜感到轻松,尽管对方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也不像其它政监委员或者党代表那么冰冷残忍,可是那张从幼年时代便在教科书与各类宣传手册当中反复出现的面孔,却忍不住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相比红sè共和军控制的其他地方,西部军区的政治空气显得要更为稀薄,也没有那种紧张得令人随时可能窒息的禁锢气氛。但是不管怎么样,第三集团军仍然属于共和军战斗序列,军区高层能够控制政监委员不对中、高级草官实施政治迫害,却不可能将这种保护扩散到包括下级军官甚至普通士兵在内的范围。当然,如果许娜是某个大人物或者师、团长的亲属,政治监察委员会可能会迫于西部军区的超然地位,在这种不疼不痒的小事上放她一马。但许娜根本没有诸如此类的关系屈辱的活着,还是悲惨痛苦的死去,只能完全由自己决定。 功率强劲的引擎牵动越野车轰鸣奔腾,在弯曲坑凹的渣石路面上疾驰。强风,从敝开的侧窗呼啸着涌进驾驶室,在林翔的墨镜表面覆上一层淡淡的尘土。 步兵二团的后勤仓库距离营房不远,十余分钟后,越野车驶近了位于南面方向一片看上去普通无奇的低矮建筑群。守候在警戒哨卡的卫兵检验过的许娜递来的证件后,即刻便挥手放行。 政监委员在红sè共和军中地位超然,林翔和许娜在接待室里只等了不到五分钟,包括仓库主管在内的六若正、副级官员已经齐聚。虽然面带微笑,一双双眼眸背后却隐隐流lu出本能的畏惧与恐慌。如果仅仅只是普通名义上的政监委员,军官们的表现系少要比现在好得多。 然而,林翔与黑sè政监制服相互搭配,这在自幼年时代便接受洗脑教育的红sè共和军成员眼中,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可怕意义一利用林翔基因生产的复制体,其实就是伟大领袖的意志执行者。 “不用担心,我来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各种后勤物资的储备情况。”,林翔温和地笑了笑,尽量使自己的说话语速和口气听起来显得平缓。可是,这样做丝毫没有缓解仓库管理官员内心的恐惧与戒备。他们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面sè苍白”tui脚与手臂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 库房占地面积超过十余万平米,连同经过伪装的地下部分,满装仓储容量足以维持八千人三个月的正常消耗。不过,当铁锁紧扣的全钢闹门沿着滑轨朝两边徐徐分开,悬挂在天huā板上灯柱释放出足够光亮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散发着霉湿气味儿的空间。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仓库都保持空置状态,剩余的部分,也大多堆放着尚未脱去表壳的麦粒和玉米,地下害藏室的储备物多为甘薯和土豆。除了这些,还有大约两千公斤左右的脱水干菜。 望着后勤主管刚刚递过的物资储备清单,林翔默默比对着自己眼睛实际看到的一切。 玉米、小麦等物品储备量十六点二七吨。 肉类罐头弃百九十二箱。 土豆十四吨。 压缩军粮三百七十七箱。 酒类”无。 油脂,九十一公斤。 责烟,四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翔实在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兵员数量过万的团级后勤仓库。要知道,即便是在旧时代,一个大型批发市场的日均货物储量”至少也是这些写在纸面上物资总和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合拢手中的物资报表,沿着两座仓库中间可供车辆进出的通道,信步走进库区北面的中转站。一辆悬挂着西部军区牌照的改装型“东风”卡车,正在排队等候装运。 车厢底部,堆满厚厚一层连泥带水的土豆。最上层的防水塑料薄膜表面,摆着几袋刚刚从库〖房〗中拖出来的麦子。一名肩膀上佩有上尉标志的军官站在车厢尾部”按照表格细细点算着车内装载的各种货物。 林翔转过身,在一干后勤官员的陪同下,朝着蓬布敝开的车厢方向走去。正在点算货物的上尉先是一征,随即立正敬礼。示意xing地还礼过后,林翔轻轻接过对右手中的表格”仔细看了起来。 土豆二百公斤、小麦一百公斤(四袋二十五公斤装)、肉质罐头六听、火炼油脂一点五公斤。 “你们是哪个部队?”林翔翻了翻被硬木夹板固定住的纸页背后,随意地问。 “报告!我是三十四师六团二营第四大队(连级)后勤联络官。”,上尉惊惧的目光从林翔身上黑sè制服表面飞快掠过,ting直身体,大声回答。 林翔微微皱起再头,不再发问。 按照正常编制,大队相当于共和国旧军制的连级标准,常设兵员数量通常在一百至一百五十人左右。总重量不过三百多公斤的补给,最多只够维持二至三天的消耗。为了这点东西动用卡车,在非满载情况下专门在营区与仓库之间来回,对于缺少资源的西部军区来说,显然有些浪费。 许娜看出了他内心的疑huo,凑上前来,轻声说道:,“这些东西是一个大队十天的补充标准。西部军区编制与东部军区不同,各师当中,一至三团为主要战斗力量,可以获得物资优先补充。四至六团属于后备标准,补给定量只有主力部队的百分之三十。剩余的部分,完全由驻地周边居民交纳补足。” 林翔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着手里这张简单的物资补充表格,几分钟后,慢慢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后勤官员。 仓库主管是一名年纪五十左右的少校,其余的副职人员,军衔均为不同等级的尉官。他们很瘦,丝毫看不出军人应有的魁梧与健壮,面颊上的肌肉已经出现萎缩迹象,颧骨与额头高高外凸,眼窝与嘴角,都陷落在被皱纹笼罩的yin影深处。 这些人身上的制服已经非常破旧,膝盖与手肘部位大多lu出磨损的破口。衣服领部与袖口已显瓤化,表面落着薄薄的灰。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想起旧时代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把眼前这群瘦弱而顽强的人,与“官”,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就是这样一群人,默默看守着仓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因为各种挫折而绝望惶恐,也有人固执而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 第三百七八节 谋画 现状,比单纯停留在表格上的情况更加严重。由于不在是旧时代那种完全与电脑联网xing质的信息流通,人工笔录送交的数据与实际总会有所出入。往往仓储物资已经告罄,表格记录上却仍然还有部分存货显示。一旦后勤供应链断开,后果不堪设想。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第二天,天sè尚未完全放亮”短促哨音已经伴随着军号声,在军营上空地刺耳地响起。随着营房的房门轰然打开”身穿汗衫短ku的士兵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操场上,在操社官连吼带骂的咆哮声中”迅速排列成整齐有序的队形。 林翔像昨天一样背着重达五百公斤的钢制背包,跑在队伍最前面。在他身后,是二十多名穿着相同操i制服的军人。他们排列成两行纵队,紧紧跟随着林翔的脚步。距离这支队伍五十多米远的地方,近千名士兵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朝前奔跑。速度既不算快也不算慢”不多不少恰好跟住最前面队伍的跑动节奏,没有拉下太多,也丝毫没有想要超越的企图。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沉闷的气氛在紧张和恐惧中慢慢凝固,似乎想要令人窒息。除了军靴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重声响,甚至连人们大口喘息的声音也无法听见。仿佛”这根本就是一支完全由无生命尸体组成,除了按照命令行动”根本没有丝毫属于自己独立思维的傀儡部队。跟随在林翔身后的二十余名军人,汗衫xiong前都带有区别于其他官兵的黑底红星标志他们都是隶属于第二步兵团各单位的政监委员。林翔的到来,没有惊动系统内的任何人二如果不是昨天晨i的异常状况”以及后勤仓库对于视察过程的详细报告”团政治部恐怕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发现林翔这个刚刚上任的新主官。 十五分钟以后,参加晨毛的政治委员们已经返回军营。〖广〗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立正姿势,尽量控制住剧烈起伏的xiong口,默默望着林翔解下身上沉重的钢制背包”慢慢消失在通往单人宿舍的走廊尽头。 红sè共和军的政治制度非常特殊,任何一点事情,都有可能被无限扩大,甚至与伟大领袖或者反党反政府之类的字句联系在一起。谁都不愿意因为某个不注意的细节被别人拿住把柄。尽管按照军内条例,政治委员可以不参加日常操毛,可是身为团级规模最高政治主官的林翔已经亲历身为,作为同属于委员会的其他下属,自然不可能抱着与己无关的态度继续观望。 八点半,身穿整齐黑sè制服的林翔,已经出现在团会议室宽大木桌的首座前。 “汇报一下你们各自近期的工作情况。必须翔实、细致一一林翔不喜欢废话,直截了当点明会议主题。 参加会议的人,全部都是分别配属到各营、大队级别的政监委员。他们彼此对视着”从目光与神态当中迅速交流着信息。林翔既不着急,也没有催促。他是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宁静的眼眸深处,隐藏着谁也无法看穿的幽暗。 两分钟以后,坐在会议桌左侧,一名身材高瘦少校首先站了起来。他恭敬地欠了欠身”双手举起摆在旁边li一只纸质文件盒”朝林翔所在的方舟平平递过,以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阁下,这是我们近半年来搜集到全部情报。相信,其中应该有您所需要的东西。” 林翔接过纸盒,解开边扣上缠绕的回线,拿起一张张整齐堆叠的文件,仔细看了起来。鉴于第三集团军的特殊地位,所有外放担任西部军区职务的政监委员”离开新京以前,都接受过系统化严格社练。他们对于敏感事物的捕捉程度远远高于常人”拥有较强的资料收集与藏匿手段。林翔手上的报告虽然只有十来页纸,其中所涉及的部分却包括第二步兵团后勤、训练、兵员构成、思想政治等等方面。如果换在新京或者红sè共和军控制的其它地域,这份文件足以将第二步兵团所有军事主官,全部送上内务部的政治法庭。 林翔已经反反覆覆地看了近半个多小时。从脸上沉默如水的表情判断,他似乎对于这份报告并不满意,却没有像其它上位者那样声sè俱厉指出其中错误或者不足。恰恰相反,他现在的态度,更像是一个事事与己无关的旁观者。 身穿黑sè制服的与会者们仍旧保持着笔直坐姿,眼角余光飞快交换,在暗地里进行彼此互为认知的交流。对于林翔,他们既熟悉,又很陌生——那张英雄化的脸庞”每一个红sè共和军人从幼年时代便早已映入脑海。但无论这个叫做林翔的家伙身份编号究竟是多少,他终究仍是独立的生物个体,拥有〖自〗由思维,猜不透他的想法,看不穿他的心。 在一种不为人所知的默契中,坐在会议桌侧的少校朝前倾了倾身子,神情恭敬地注视着林翔,以特有沙哑音调小心翼翼地说:,“阁下,由于条件限制,这些文件我们只有一份副本。而且第三集团军与其它部队不同。政治监察委员会在这里没有绝对控制权,即便是政治系统的内部会议,时间也不可能持续太久。否则很容易引起其他相关人员的注意。” “再等一会儿”让我把文件看完。”,林翔淡淡地吩咐着,视线始终未从手中的文件上移开。这种冷漠的态度”使众多与会者隐隐有些焦急。距离最近的少校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 几分钟后,就在少校再次跃跃yu试想要开口的时候”林翔也缓缓放下文件,身体向后一靠,双手交叉合拢在xiong前,细长的手指在左右指骨关节上轻轻点动。 文件”由在场的所有政监委员收集整理。其中的内容大同小异,不外乎是某个中队没有按时在领袖画像前进行请示问候,或者某个军官无意中对国家社会党现行政策愤怒抨击。再者,还有集体颂歌的时候某人没有实际发音,仅仅只是虚对口形:某位军人家属没有按照规范si自耕种自留地;某个士兵用印有领袖图像的报纸上厕所综观所有文件,其中记载上百项被标注为“严重”或者“极其恶劣”等评语的事件,无一例外都是诸如此类的问题。 沉默片刻”林翔坐直身子”从上衣口袋里mo出打火机,从摆在桌面上的纸盒里拈起文件边角,用力扳动打火机的帽眼,将“嘶嘶”,喷吐的鲜红火苗”凑近纸页,迅速升腾起一片由下自上滚滚燃烧的炽烈旺火。 你究竟想干什么?”,坐在一旁的少校反应最快”他满面惊愕地从椅子上“嗖”,地站起。混身颤抖,举起不断晃动右手死死指着林翔”本来存在于眼睛里的恭敬和谦卑”彻底变幻成无法遏制的愤怒与狂暴”连声咆哮:“住手!快住手一一” 林翔的双瞳中全是漠然,目光只是落在眼前纸盒中那团正在不断缩小变暗的火焰上,根本没有朝左右两旁看上一眼。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团熔成黑烬的飞灰,只有这个,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与核心。 “少校,坐回你的位子上去“” 他平静地抬起左臂朝椅子虚点着”一直没有变化的目光,迅速改变注视的焦点,从神情各异的众多政治委员身上飞快掠过,最后落在旁边已经探出身体的少校脸上,与那双充满狂怒的眼睛分毫不让地对视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分一秒缓缓流逝。半分钟后”少校脸上的怒意渐渐淡化,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缓。终于”他撑住桌面的双臂一松,整个人顽然地朝后一靠”重重落在椅子〖中〗央,冷淡且充满敌意地狠狠咬了咬牙。 桌面上的纸盒里,所有文件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堆无法分辨出本来形状的纸灰。微微有气流抚过,余烬表面立刻出现一丝丝还带有温热的鲜红光焰,如轻絮般在风中来回飘动。 “这些异西有什么用?” 林翔黑sè的眼睛里,目光柔和而坚定。他站起身,双手分开撑住桌子,以充满压迫力的姿势朝前俯瞰着:“除了某人的口误,就是某人没有按时早请示晚汇报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也能算是资料?也能当作证据?我不知道你们在离开新京前究竟接受了什么样的特殊社练?我也不清楚下达任务的上级主官究竟给予你们什么样的命令?没错,如果换个环境,这些东西的确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它们可以把那些对伟大领袖不敬的叛逆送进监狱”也可以成为证明那些反草命份子罪行的证据。可是。。。 。。。你们忘记了一点最重要的关键~这里不是新京”也不是任何一个被政治监察委员会控制的居民点。西部军区拥有独立的军政管辖权,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比任何对手都要可怕的敌人。在远程通讯系统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这些厚厚的文件怎么样才能送出去?即便新京方面真的能够收到报告,你们觉得委员会可能对涉及人员实施抓捕或者进行控制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甚个连呼吸的声音也极其轻微。 能够成为政监委员,不仅仅只是要求在政治方面拥有敏锐嗅觉”还需要精明过人的头脑,以及对身处*境的强大判断及适应能力——林翔所说的这些其实算不上什么机密。西部军区的特殊地位早已公开化,政监委员们对于这些资料究竟能够发挥多大作用,实际上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只是按照旧有惯例”暗中收集所有不符合规矩的情况。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身份”其实相当于旧时代混乱时期的地下工作者。滑稽的是,对却是身穿相同制服的自己人。 “我们都是国家社会党员。 为了领袖,为了信仰,我们可以放弃一切,也愿意随时献出生命坐在左侧的少校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张开口。他已经听懂林翔话里的潜台词,内心深处的敌意正在逐渐消退。只是先前对方粗暴无礼的举动,实在令他耿耿于怀。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林翔猛然转过头,冷冷盯着那双对自己分毫不让的眼睛:“因为某种错误毫无作用的被杀,还是肩负重大使命死得轰轰烈烈,对于领袖和党,起到的作用截然不同。如果委员会方面当真只是想要掌握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证据”根本就不需要派遣你们来到第三集团军任职。这些东西任何人都可以编造,相同案例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出现在西部军区。你们究竟懂不懂我说的话?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责任?真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想的,居然还保留着这些根本不能起到任何效果的所谓证据后再说一遍这里是齐越掌权的西部军区,不是新京。”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沉默片刻”少校再次张开口。话语当中已经少却了太多愤懑,带着冷静下来的语气。 “首先,销毁目前已经收集到的全部资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抓到我们的把柄” 林翔环视了一圈四周,沉声道:“政治监察委员会是独立于军队之外的系统,一旦察觉到危险”西部军区立刻就会将我们当作反叛者格杀。因此”在对方把我们当作敌人对付以前”收起你们身上傲慢冰冷的态度”尽量与所在单位人员融合。让他们彻底忘记你政监委员的身份,不要在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上死揪不放。让他们认同你们,接受你们,淡忘关于这身黑sè制服的所有恐怖记忆,真正成为西部军区的一员。” “当然,仅仅只是态度上的改变还不够~”,停顿片刻,林翔继续道:“我们还需要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解决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嗯要得到承认并且彻底消除敌视状态,就必须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问题。一旦戒备心理消除”对你们的监视与控制也会逐渐变得淡化,接触到核心问题的机会也就越多。到了那个时候”很多我们现在看不见”听不到的东西,都会顺理成章出现在面前。而那些,才是新京方面真正想要得到,对领袖和党有用的秘密。”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都在仔细品咂着林翔刚刚所说的这些话。那其实算不上什么高深莫测的警言,只是一种人与人相处之间,最普通,也是最平常的交往态度。可是,这种情况在政监委员身上却极少能够看到这种情况一他们对于身边所有事务都抱有本能排斥,已经习惯于用怀疑眼光看待每一个人。如果在旧时代”这种病态心理足以将他们送进疯人院,可是现在,却是伟大领袖统治国家的最大倚仗。 “脱掉你们的黑制服,改变观念,把自己当作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随时随地都要别人仰望惧怕的政监委员。别忘了一我们是拥有〖自〗由思维的人,不是被固定程序控制的机器”,林翔平静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声音平淡,柔和。 “阁下,您刚才说过,尽最大可集帮助他们指的是什么?” 几分钟后,一名黑衣中尉从椅子上站起”恭敬而疑huo地问。 “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帮助他们解决那些困扰已久的问题。” 林翔上下打量了中尉一番”淡淡地说:“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西部军区最为迫切需要的就是粮食。” 第二步兵团拥有一个编制为三十七人的通讯小队。按照旧时代军制,这点人员与团级规模战斗单位显然不成比例。不过,在大多数电子设备均无法使用的辐射环境下”通讯小队也必须与团属运输车队配合使用”才能发挥应有的效果。 望着摆在办公桌上的几张文件,身穿制式短裙,已过中年的女通讯队长”皮肤松弛的额头表面”已经被密集皱纹簇拥起层层沟壑。@。 第三百七九节 异常 总共有六份文件,除了开头结尾合乎规矩的格式化段落,其中核心内容归纳起来其实只有一句话一要求新京方面对西部军区增加粮食配额。 第三集团军缺乏足够的食物,这在红sè共和军内部已然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每周一次的例行情报反馈过程中,分属于集团下属的各师,都会向新京方面递交一份物资申请清单。所有单据由西部兵站统一归类整理”由专人送往相关部门。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工作非但枯燥无趣”而且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一新京上层对于第三集团军的态度早已公开,如果不是需要他们在西面形成防御,挡住来自欧洲以及中亚方向的威胁,军部甚至连百分之三十的配给定额也不会下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由东部军区运来的食物永远只有那么多,负责调运货物的管理者,每一次发配的物资总量,甚至连一百克误差也没有出现过。尽管如此,西部军区各师仍然锲而不舍地重复着自己的要求。也许在他们看来,说不定某一天执掌政权的大人物们会良心发现,或者一个不小心批下成吨计算的大量粮食。虽说不足以让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吃饱,至少聊胜于无。 与各师发出的常例申请表不同,摆在女通讯队长面前的这六份文件,均出自于分派到三十四师第二步兵团的政监委其中罗列的物资涉及米面、油脂、肉质罐头、压缩军粮等多个品种,数量也从数吨至数十吨不一而定。通讯队长反复比对过步兵二团最近几个月的物资平均消耗数字,两者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误差,文件上记载的部分”正是该团月均配给所需的差额。 望着手上这几张内容、数字完全相同的文件,女通讯队长不禁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整个西部军区”没有人对政监委员抱以好威这些人的专长就是罗织罪名构陷栽害,他们对于任何有损伟大领袖形象的言谈举止,均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敏感。任何一点点无意中的措辞”都有可能被死死, 抓住”进而无限扩大演变成为,“反草命”之类永远无法翻身的重罪。 步兵二团与外界联络的渠道,完全依靠这支小小的通讯部队。单就年龄而言,通讯队长已经超过四十,除了在师部任职的丈夫,她还有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界于自己所在职位必须承担的各种责任,以及家庭和现实状况等种种因素”她丝毫不敢在工作当中出现任何差错。可是这一次她实在弄不明白这些文件的〖真〗实意义所在。 毕竟,从现实角度来看,政治监察委员会相当于西部军区的死敌,政监委员没有理由”也根本不可能出于公心为步兵二团争取新的物资配给。既然如此那些身穿黑sè制服”yin险刻板家伙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女通讯队长mihuo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光。她重重按下办公桌上的电铃,几秒钟后,守候在门外的卫兵应声走进房间,她将堆放在面前的文件纸页在办公桌上摞了摞,递过”口气冷肃地说:“把这些东西转送到师部参谋处,请专业人员负责检审,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给予相关答复。” 检验过程远比女通讯队长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师部参谋人员对于这些奇怪的文件内容”同样感到疑huo不解。反复检查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该事件被当做突发状况迅速转至军部。六小时后,所有文件连通各级部门的验证报告”已经全部摆放在集团军情报处特别事务管理科的办公桌上。 文字组合方式,标点与行距区间的微小差异,打印油墨其中是否含有某种化学成份,隐写或者显影药剂多重测试后”甚至就连纸页本身也被当做可疑物品封存。二牛四小时过去了,接到紧急命令对文件进行详细分析的特别调查小组,没有从中搜获任何隐藏信息。六份饱受蹂躏的文件仍然向开始那样平平摆在桌面上”似乎是在默默嘲笑着眼前这些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要自己身上找出所谓秘密的人。 集团军总部的情报分析室里”几名身上穿着制式套装的几乎军官正围着办公桌旁边,语气ji烈地讨论着。桌子正中的主位座椅上,是一名身材高大,面部轮廓线条简单的上校。他眉头紧皱,鹰一样的眼睛” 死死地盯着摆在面前这些倍受争议的文件。 “把内容记载下来,用另外一种规格打印,按照那些家伙的要求悉数发往新京”, 大约十分钟后”沉默不语的上校忽然开\句话在军官当中立刻引起轩然大bo,反对、疑huo、惊愕充满着各种问题的声音,从一张张音调不同的嘴里纷纷张扬出来,使整个办公室彻底变成充斥着混乱“嗡嗡”声的嘈杂蜂房。 “不!绝对不能这样做—— ” “这些文件非常特别,它们当中肯定还有我们尚未发现的秘密。 再给分析人员一点儿时间,他们一定能够找出隐藏的情报。” “再重新比对一遍文字组合与标点间隔。二字体不行,那就试试三字体或者四字体。英文标码与对角式排列也必须重新验证。总而言之,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出那些黑衣魔鬼的真正目的” 耳朵被无数叫嚣蹂躏的上校,脸上已经笼罩上了一层青sè,他猛然站起身”抡起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怒声咆哮:“够了,都他妈的给我闭嘴一” 望着房间里被震撼的一干军官,上校用力扯开紧扣咽喉的风纪”使劲儿扭了扭脖子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别忘了,政治监察委员会方面的文件积压时限”最迟不能超过二十四小时。既然从文字方面无法找出其中隐藏的破绽,那就誊抄一份副本先发过去。”, “耳是 。。”站在旁边的一名少尉显然还想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 “没什么可是”, 上校冷硬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萎三集团军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就算政治监察委员会那帮,杂,种,真有什么小动作”只要事态发展局限在西部军区,就仍然还在我们的控制之内。何况,他们是以正当名义向新京方面索取物资,我们没有理由阻止。” 与去年同一时段相比,今年的夏天似乎更加炎热,阳光也越发刺眼。飘浮的空中的辐射云似乎比以往要稀薄得多它们不再形成厚厚的屏障”阻挡从太空射来的强烈紫外线,而是任由这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自〗由降落在地面上,赋予某些物种新生”也给那些已经习惯在yin暗环境中存活的生物带来死亡。 时间是世界上最为有效的稀释剂。 核大战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密布地球表面的辐射,也经历着从强烈到逐渐弱化的过程。地面的沟渠角落里,仍然汪凝着枯稠恶臭,表面漂浮着油漆般荧绿的腐液,也有已经澄清”虽有微浊却勉强能喝的积水。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无数塑料薄膜像形状怪异的衰草一样在风中摇摆起伏,与之伴生的,同样也有根部深扎泥土中间的变异植物。 蚂蚁和蟑螂在灰白骸骨中间爬来爬去,肆无忌惮地趴在头骨眼窝或者颅顶,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强大的人类虽然曾是统治地球的主宰,却无法拥有与这些小东西同样强悍的环境适应能力。 它们仍然活着。 只不过谁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么样。 奥特城,位于龙腾帝国的最北面。 距离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人类思维与脚步的移动速度产生变化。时间与空间的限定,在充满想象与强烈占有yu望面前根本就是不成比例的可笑禁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有人会相信,小小的隐月镇会演变发展成为人口规模数十万的城市。只拥有区区一个定居点的龙腾领竟然会并吞盘据在身边的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进而一跃成为疆域庞大的帝国。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能够作为参照的示例地图上的帝国边境,也在朝着远处那些从未勘测过的区域缓缓延伸。 伯劳克城”位于奥特城东北面两百多公里。这里属于家族联盟的势力范围,是一个被称作“弗拉克维尔”“家族的领地。 海因里希坐在巨大的包铜木椅上,浑身,赤,luo。白sè皮肤表面满是凹凸不平的块状肌肉,勾勒出健美强壮的身躯。柔顺的金sè长发从脑后散披开来,弯弯曲曲扭绕在肩膀与椅背,仿佛没有任何轨迹可寻的瀑布,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目、耀眼。 这里是伯劳克城的核心,也是每逢重大节日,弗拉克维尔家族成员才能聚集的议事厅。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一间巨大无比的浴室。 打磨光滑的条形青石砌成浴池,底部铺满细软的白沙,递次下行的台阶使整个池子看起来如同倒置的异形巨盆。就在水池〖中〗央,赫然摆放着四脚被牢牢固定的铜皮木椅。 两名上身,赤,luo”kutui侧面绣有“太空野狼”军团标志图案的强壮男子”押着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大步走进房间。几把扯掉女孩身上所剩不多的衣服,两个壮汉各自抓起她的胳膊和大tui,在尖厉的惨叫声中,如同玩物班将其整个人凌空抛起”重重扔进浴池,不偏不倚掉落在面无表情的海因里希脚下。 厚厚的沙层,抵消了巨大的撞击力量。女孩绻曲在地面上,柔nèn的双手紧紧捂住受伤的膝盖和肩膀,痛苦万状地shēn吟着。未等来自伤口表面的痛楚消退片刻,却猛然感觉从头顶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烈撕扯,只能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厉尖叫,双手下意识死死抱住头部,双tui不由自主跟随那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活生生从地面被拔起。 海因里希用力揪住女孩的长发,在手腕上来回转绕了一圈,把她狠狠拖近面前,盯住那张满含惊恐与哀求的美丽面孔冷冷看了几秒钟。 忽然从座椅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起一把小型电锯,重重摁下电扭,将飞转的锋利倨片用力插向女孩脖颈。 惨叫嘎然而止,骨头碎裂的声响,肌肉被割短的磨擦 。。几秒钟的时间”女孩头颅与身体彻底分开”泉涌般的滚热血水从尚在微微抽搐的咽喉断口狂喷出来。海因里希将已经关掉电源却仍在旋转电锯一扔,抱住绵软洁白的无头身躯”将血泉喷口对准自己头部,闭上双眼,默默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浓烈血腥与炽热。 死去的女孩是弗拉克维尔家族的最后一名直系成员。 她的名字似乎是叫做亚希伯恩还是亚li伯恩,但这已经不再重要。随着伯劳克城被攻陷,弗拉克维尔家族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她的父母、兄妹、亲属大多战死”降者也在这间浴室里以同样残忍的方式被杀。相比之下,那些地位卑贱,衣食无法得到保证的平民,至少还能以奴隶身份被运往各大矿山,芶延残喘多活上那么几年。 联盟中的绝大部分家族,均参与了对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反乱。虽然整个事件都是以骷髅骑士团和阿芙拉作为主导,但勃兰登堡城已遭清洗,艾拉布劳克家族成员几乎死绝除了不顾一切的撕杀,海因里希脑海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杀”集够让人忘记悲伤。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海因里希早已淡忘。胆怯、不忍下手、 畏惧这些只应该属于弱者的名词再也不可能在他的身上出现。人杀得太多”大脑也会从最初的恐惧后怕,进而变得麻木不仁。即便是投降者当中的女人和孩子,也被越来越强烈的血腥yu望刺ji得成为新的虐杀目标。海因里希不再满足于单纯在战场上制造狂暴与死亡”他开始寻求通过更加残忍的方式获得快感啃食活人用各种方法烹调人类内脏,挑选死者身上最nèn滑可口的部位充当食物。。 他仍然保持着贵族应有的优雅,却再也找不到人类应有的宽容与善良。 像人却根本就是拥有野兽内心的疯狂结合体。 严格来说,用人血洗澡其实并非海因里希独创。旧时代书籍中也曾记载过某些与之类同的案例。可是在这个根本没有〖道〗德存在的废土世界”死亡与野蛮已经完全被力量控制,虐杀与血腥,使海因里希得到纯血改造的身体,进而拥有相当于六星寄生士的特质。普通人在他面前,只是无力反抗的待宰羔羊。 女孩的血彻底流尽,尸体表面呈现出病态的青白,温热渐渐变得冰冷。海因里希舒服地抹了一把xiong前残留的血浆,拽起无头尸体的胳膊,朝着旁边重重一甩。站在旁边的两各强壮shi卫连忙接住从浴池中扔出的死尸,倒提起略显僵硬的脚踝,慢慢拖出浴室,在光滑的白瓷地面上留下一条长而模糊的血痕。 他们都是海因里希从艾拉布劳克家族附庸当中挑选出来的近卫。 抱着与家主同样的血仇与虐杀心理,这支原本在林翔看来只属于三流武装的部队,战斗力却因为野蛮杀戮飞速提升。虐杀与狂暴刺ji着进化与生存的极限,对于力量的渴望”使他们对死者身体产生了浓厚兴趣。没有确切证据表明”食用对手身体血肉能够获得力量这种说法” 究竟来源于什么时候?但是,有相当一部分“太空野狼”军团成员对此坚信不移。他们甚至主动提出缩减来自奥特城方面的物资补给,而专门以战场死者或者凶猛的变异兽类为食。肉眼无法看见的细胞,就这样在外来病毒与辐射的双重影响下产生变化。 扭了扭肩膀,海因里希随手从座椅旁边抓起女孩头颅,高高拎至眼前,盯着那张口chun张开,眼硷上翻的苍白面孔看了几分钟。伸手从旁边木架上拿起剃刀,在死者颅顶轻轻刮开一片头发,又换起一把精致的螺旋钢凿,从颅缝位置用力钻开一个拇指大小的孔。完成这一切之后,才从摆在架子上的银制餐盘里,拿起一根光滑的金属管插进孔洞,捏住管尾来回搅了搅,带着无比满足的神情,张嘴叼住吸管。\\2用力撮吸着。 两枚锋利的牙尖,从紧抿的嘴chun中间隐隐lu出。 那是牙chuáng上部的犬齿。只不过,海因里希的牙齿比其他人类要更尖,更长。这种可怕的变化”是从最近几个月开始显弈出来。@。 第三百八十节 标准 撕裂或者研磨,将食物从大块形态分割成为小份的过程中,使牙齿区分出相互不同的区间xing功能。肉类与植物截然不同的xing质与纤维含量,使动物从外界在摄取能量维持自身的消耗当中,也分化成为截然不同的两大群体。单以牙齿类型来看,植食动物的臼齿更加发达,数量更多,适于研磨粗糙树皮以及植物根茎。肉食动物则专注于锐利犬齿方面的进化,使之更长、更尖、更加适合撕裂与刺穿。 废土世界的人类,同样也因为居住区域和生活适xing等因素,分化成为各自不同的种群。其中,已经适应射线伤害,能够〖自〗由出入于中、重度辐射区的暴民,身体构造与牙齿越来越趋于野兽化。 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智慧开始退化,生理机能完全以适应环境作为进化标准。牙齿和指甲变得尖锐锋利,易于捕捉其它兽类作为食物。尤其是生撕活嚼新鲜肉类的过程,对于牙齿与咬肌的锻炼,远远超出正常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海因里希的愤怒来源于仇恨”血腥与残忍则是暴虐杀戮之下产生的自然演化。从军团设置之初”“太空野狼”的首批士兵来源,均为艾拉布劳克家族的下属附庸群体。他们的亲属大多死于联盟内乱”或者被阿芙拉派出的骷髅士兵杀害。这种无法化解的血仇,使“太空野狼”的战斗意志比其它军团更加强烈,临阵对敌的狂暴化状态更加频繁。由于设置该军团的时间与区域相对特殊”同时也归属于杨华麾下“圣血天使”,军团节制。因此,对于“太空野狼”,部队的改造药剂供应数量一直有所限制,具体配额也只有其它军团的百分之六十左右。 尽管如此,海因里希却凭着这些有限的供应,从忠诚于艾拉布劳克家族的残存人员当中选择精壮,让士兵们在你死我活的残酷杀戮中自我进化。通过食用战死者尸体这种与暴民无异的可怕方法,彻底磨灭他们身上最后一丝能够被称之为“人xing”的东西,从而得到大约三千名左右xing情残暴的食尸战士。药物、环境、死者的血肉 这些人的战斗力虽然尚且不及,“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军团当中的精锐,但是那种在渴求战斗与血肉的疯狂与嗜杀”却足以使任何心智坚强的战士,都会在那种森然的冰冷与暴虐面前,不由自主的恐惧、发抖。 新鲜的大脑,温热当中,夹杂着枯稠的特殊口感与血腥。与旧时代追求特殊食材到美食家不同”海因里希对于人脑的味道评价,丝毫不掺有盐、糖之类添加剂的辅助效果。仇恨在méng蔽理智的同时”很可能也摧毁了中枢神经在味觉方面的功能~~在他看来,甜美与绵软的关键,其实仅仅只在于食物本身是否足够新鲜、幼nèn,以及雄xing与雌xing〖体〗内各自不同荷尔méng类型与分泌数量所导致。当然,与那些身体粗壮”相貌丑陋,更被男人玷污,〖体〗内充满肮脏液体与味道的fu女相比,漂亮少女显然要干净得多,吃起来也更加可口。 吸管底部传来“嘶嘶”,的声响,银制管身戳在颅腔内部,发出空洞的碰撞闷音。这表明其中nèn滑柔软的内容物已经彻底消失 。。咂了咂嘴”海因里希意犹未尽地抓起女孩的头发”将满面灰白颜sè的脑袋高高拎起”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个弗拉克维尔家族最后的继承人。过了近两分钟”才抱住那张已经变得僵硬的脸,身体前倾” 在对方冰冷的嘴chun上轻轻wěn下。 窗外”传来声嘶力竭的哀嚎与惨叫。 那是伯劳克城中其他的幸存贵族~~按照海因里希制订的规矩,他们将被手下士兵们均分”成为“太空野狼”军团成员最新鲜的犒赏。 家族联盟已经不复存在。超过八十万平民从各个攻陷城市中被驱赶、集中,全部迁往南面的奥特城进行分配”来自帝都和隐月城方面的行政官员迅速填充管理空白。按照这榫情况继续下去”帝国将在短时间内并吞整个联盟领地。作为屏障与战略缓冲的区域一旦不在,北方,将直接面对来自“上帝之剑”的威胁。 作为林翔设置在帝国北方的最高军事长官”杨华对于“太空野狼”,军团过于迅猛的推进速度,曾经一再下达社斥命令。海因里希对此视而不见,他一再重申自己必须对家族敌人作出报复,基于无法改变的现实,杨华和帝国高层只能加快行政推进的脚步,对整个北方领土提前展开预订计划,。由此获得的人口、黄金、资源”固然为帝国带来新的发展空间”却也使得一直想要极力避免的对手”毫无阻拦的出现在面前。 常而为之的事情,最终都将演变成固定的习惯。 杀人与吃人,也不例外。 海因里希从来计数过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命究竟有多少。他喜欢那种沐*在敌人鲜血之中的滚烫与炽热,喜欢用牙齿和指甲撕裂xiong膛,挖出心脏活啃鲜嚼。这种可怕的嗜血与残暴,像瘟疫一样迅速扩散、传染到整个军团每一个人身上,甚至成为界定新兵与老兵的最直接标准。“太空野狼”, 并不排斥新人”但是对于那些在战场上呕吐、畏惧、胆怯或者因为恐惧转身逃跑的新兵,军官和老兵会毫不留情当场砍下他们的脑袋,将尸体与敌人相互混杂,成为战斗结束后统一分配的军团后勤供应物。在这种极度血腥且毫无人xing可言的疯狂威胁下,人类,将在最短的时间里,彻底变成野兽。 “友军”的概念,在“太空野狼”军团内部相当模糊。习惯于近身肉搏的他们,看不起那些使用枪械作战的其他军团士兵。即便是战斗力强大的“圣血天使”与“极限战士”在他们眼中也只是略微比帝国防卫军好上那么一点点的角sè。即便是海因里希自己,也对杨华抱以冷淡。如果不是畏惧对方强悍的高等级寄生士力量”他甚至很想当面与其比较一番。 臣服与畏惧的心,渐渐被鲜血淹没。 连海因里希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于林翔这个身上充满无数光环的皇帝,究竟是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没错,那个男人给予了自己一切一~强悍的身体和力量,手握重兵的权力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交换?我为他卖命,帮助他打下一个又一个城市,杀死一个又一个对手。最终的结果,他能够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而我永远只是必须臣服于其脚下的军团长。 说穿了,就是一个廉价的打手。 这种心理变化非常微妙,从尊敬、怀疑到开始产生反抗xing质的对立心态”其中经历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过程。但是不管怎么样”海因里希在名义上仍然属于帝国,他必须服从于林翔的命令。不过,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清楚。 毫无疑问”只要林翔一直保持着比海因里希强大的状态,“太空野狼”军团就仍会保证忠诚。至于反叛投靠其它势力”海因里希则从未产生过诸如此类的念头“无论骷髅骑士团还是红sè共和军,谁的开价也不会比龙腾帝国更高。叛逆与抗拒的心理”仅仅只是因为力量膨胀导致的结果。 他只服从于强者。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林翔也会一直都是自己必须为之听命的皇帝。如果,他的力量开始衰竭或者停滞不前”乃至被自己超越那么,那顶闪闪发光的皇冠,未来的某一天,将戴在我的头顶。 第三十四师步兵二团的日常操i,比其它部队更加严格。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也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 每天清晨”总共二十四名不同级别的政监委员,仿佛冰冷的黑sè钢柱整齐排列在操场上,根据各自不同的进化实力,背负重量不等的钢制背包开始晨i。 对于步兵二团所有官兵,这都是一种难以忍受”却不得不面对的威胁。 西部军区的物资补充数量不足,由此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中、 下级官兵日均分配食物只能得到百分之七十至八十。虽然尚且达不到造成营养的地步”却使得军队长时间都处于半饥饿状态。出于对体力方面的考虑,第三集团军各部的日常训练量,也只为正常情况下的三分之二或者更少。 五公里越野,是部队晨训的传统项目。步兵二团的训练,已经将负重部分全部删减。即便是在空置状态下,体力不足的士兵们想要在标准时限内(十五分钟)跑完全程也极其困难。毕竟,即便是对于那些仍然保持负重的进化或者强化改造人来说,饥饿同样也是无法忍受的可怕折磨。 每天,二十四名政监委员都会按时在操场上集合。 他们始终跑在队伍最前面”沉重的钢制背包把肩膀两边勒出道道红印。 这些身穿黑sè制服,表情冰冷的人,是来自身边最直接的威胁。 对于他们,步兵二团的官兵只有本能的恨怒与畏惧。尤其是在晨刮时间,像标杆一样冲在队伍前端的这支队伍,已经成为全团官兵集体仇视的对象。 一名体格瘦弱的上等兵靠在路边的岩石上,双手杵住膝盖,面sè苍白,声音粗重的大口喘息着。他拼命控制住剧烈颤抖的tui脚,用颇不甘心又充满妒恨的目光,死死盯住渐渐远去的那几道黑sè身影,用力冲着脚下的地面啐\\1。浓痰,恶狠狠地低吼道:“该死的黑皮种猪” 老子要是能够得到和你们一样的配给标准,肯定会比这帮家伙精力更足一一”, 政监委员是红sè共和军当中最为特殊的群体。他们的物资配额来源于政治监察委员会直接发给,具体数量大约为普通士乓的百分之一百二十左右。 即便是在自然环境恶劣的偏远地区,政监委员的日常配量给也必须保证不少于百分之百。按照第三集团军目前的补给情况来看,如果普通官兵正餐(午晚)食物标准为两个一百五十克的杂合面窝头,政监委员则应该为同样数量的二百克白面馊头。 士兵的妒恨心理完全可以理解,也很正常。 “与其有时间缩在这里发牢sāo,不如加快速度冲上去。早一点跑完,就早一分钟休息、” 上等兵愕然地转过身”只见身材魁梧的操i官像黑塔一样站在背后,冷冷地看着自己。粗壮有力的手掌中”还不断掂动着一根表面带有颗粒状凸起的粗大铁棍。 “你这个该死的软蛋,只会呆在这里怨天尤人。别,他,妈,的给自己找些不着边际的废话和借口,那些黑皮杂种虽然可恶,但他们这段时间的食物配给标准和你们没什么区别,不多一克,也没有什么油水。” 士兵一楞”随即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话,却被操训官挥舞着铁棍照准屁股上重重一击,随即提高音量咆哮道:“快滚!八分钟内,如果你不能按时返回营地,老子就把你扔进食堂的锅里做成盹肉一 二十四个人,保持着严正笔ting的坐姿,环绕在两张巨大圆形餐桌周围。 除了分别属于各人的餐具”桌子上摆放的食物”只有一盆半稀不稠的米粥”和一只装满灰黄sè窝头的藤筐。 粥的数量并不多,仅够每人盛上半缸。窝头显然是按照定量每人一个”这东西的面粉成份最多不超过百分二十。其余的部分,大多为玉、 米或者甘薯,有时候也可能是高粮或者乔麦、黑麦之类的补充品。搀杂揉合的结果,使窝头表面呈现出非常奇怪的暗黄或者黑红。 除此而外”餐桌〖中〗央还有一小碟用油炸过的盐这也是政监委员唯一区别于普通士兵的待遇。 不时有人从餐桌旁边走过”有意或者无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射过来。其中的成份有好奇、期盼、渴求或者惊讶等等,但不论那一双双眼睛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本意,总会在目光与餐桌接触的那一瞬间慢慢淡散开来。 高强度的晨i,仅仅以一个杂合面窝头进行补充显然不够。即便以林翔强如九星寄生士的体质,仍然觉得胃里忍不住蠖动着无法满足的饥饿。灌下两茶缸开水之后,他强迫自己自己走进团政委办公室里坐下,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当中”开始一天的工作。 按照要求”步兵二团所有政监委员均自动降低补给标准”领取和普通士兵一样数量的生活物资并且参加日常训练。对于林翔的决定, 政监委员们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却也没有表示赞同。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从餐桌旁边走过的士兵眼睛里”敌意与嫉妒的目光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冷漠和疑huo。 想要真正融入他们,就必须放弃一些本应享有的特权。 林翔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当中忽然增添了一种新的成份一一他开始不断期待着每天就餐号吹响的一刹那。虽然抵达餐厅的时间早晚,并不代表着能够得到食物数量更多一些”可是对于一直徘徊在半饥半饱状态的胃袋而言,却相当于能够暂时得到满足的幸福。 要求增加食物配给的申请”已经发出去近两个星期。新京方面一直没有给予答复,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对此抱有太大希望,可林翔仍然不厌其烦发出一封又一封询电。 以普通人身份进入红sè共和军,进而累积功井升至高层,与齐越和方雨洁等人取得联系,这就是林翔的目的。 即便是在旧时代,团级规模官员申请求见集团军司令这种事情”也需要一系列繁琐复杂的程序。林翔不希望这种突然的举动引来太多关注,而自己这张被复制过不知多少次的标准英雄面孔,也早已被牢牢打上伟大领袖一党的特殊标记。种种因素使然”原本很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而困难,甚至牵涉到各方面的微妙变化。 林翔必须尽快做出一件在旁人看来重要无比的大事。无论事由还是前后因果,都必须合乎逻辑与情理。最重要的这件事情必须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向新京方面要求得到足额食物补给。 当然,林翔也没有狂妄到想要以一己之力,解决整个第三集团军困境的地步。他只能以步兵二团政委身份提出要求。至于最终的结果,则完全取决于新京方面的答复。@。 第三百八一节 误窥 需要政委处理的各种事务并不多。整刮士兵与管理武器之类的事情,林翔根本无法插手、 从开始到现在,步兵二团团长池凌自始至终都没有与自己会面。这本身就代表对方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完全以强硬拒绝对抗新京方面的委派,却能够以所有事务不加以理会的表示,将林翔这个名义上的政委逐渐边缘化。 对此,林翔并不感觉到愤怒。他对步兵二团实际控制权没有任何兴趣。在整个计戎1当中”池凌这个从未谋面的团长根本没有实际xing的位置。如果新京方面能够对物资申请给予满足”目的也就达到,出于必不可少的交际,身为集团军司令的齐越肯定会主动召见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合上文件夹,从旁边壁橱的木格表面扫过,映入眼帘的一排整齐书名,密密麻麻均为《论国家社会党的先进xing》、《我党在历史环境下不可替代的作用》、《斗si批修,英雄模范人物选集 。除了这些,就是各种不同版本的《领袖语录》。 旋开摆在置物架上的收音机扭键,立刻传来播音员字正腔圆,满含正义口wěn不容置驳的声音。内容,似乎是正在朗诵伟大领袖《选集》 中的某一段落。不过,由于辐射的关系,音bo被干扰得非常厉害,时断时续”其中充斥着令人很不愉快的“沙沙”声。听起来,感觉好像被某种东西突然堵住嘴巴,又猛然放开,类似,强,jiān,过程中伴随阵痛与高潮的哑音与嘶喊。 推开椅子站起”林翔百无聊赖地走出办公室,默默地望着被军营围墙隔绝开的远处荒野。出于打发时间的无聊解闷方式,他微微闭上双眼,将大脑中的思维意识慢慢发散开来,以无形的意识能量为触角,慢慢探究着那些自己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隐蔽角落。 每一个人都在做着不同的事。无论军官还是士兵,进化异集者还是普通人,都没有发觉这股慢慢游走在身边周围的隐形能量。 忽然”一种非常特殊的bo动,从一丝发散开的能量触角顶端传播过来。那似乎是两个人正在进行剧烈体力〖运〗动产生的生物磁场交合” 其间隐隐伴随着明显被压抑住的喘息与shēn吟。 林翔皱起眉头”收回大部分意识能量,将探测矛头径直指朝这一方向。沿着思维触角扩散开的角度,他清楚地看到异常磁场反应的来源,正是走廊尽头的秘书办公室。紧闭的木门背后,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正在进行着某种非自然的亲密接触。 轻轻走近秘书室门口,摒住呼吸默默站立了几秒钟,林翔的嘴角,慢慢流lu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冷笑。他伸手握住锁扣下方的圆形把手” 猛然发力,拧动着朝内狠狠推了推”从里面反锁的门板随即发出沉闷撞音。作为推门不开的正常反应,林翔立刻抬起右手,用曲起的指关节在光滑门板上重重扣敲起来。 房间里,立刻传来惊慌失措的低呼,随即是一阵桌椅碰撞地面的凌乱声响”以及“悉悉索索”的动静。林翔仍然不为所动继续敲着门, 两分钟后,紧闭的房门朝着里面慢慢敞开一条细缝,渐渐扩张,lu出许娜那张略带慌乱,阵红阵白的脸。 秘书室里空dàngdàng的”除了她,还有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站在壁橱侧面,脸上带着神情尴尬的强笑。 这个人”林翔认识——上次来秘书室查阅资料的时候,他也和现在一样站在相同位置。 “别刚上尉”这里是秘书室,不是三营第六中队的营房——” 林翔看了看显然是刚刚摆回原位的办公桌椅,抬起头,用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扫视,冷冷地说。 来找许娜少尉有些事情,需要商量” 慢慢活动着脖颈,孙刚脸上仍然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残红。他故作平常地笑了笑,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洋,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女孩,似是威胁,又仿佛带有某种指向意味地说:“是不是这样?许娜少尉?” “是,是的。” 许娜的回答机械刻板,她浑身上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脸上的潮红完全被死样苍白代替,说话的时候牙齿也在“得得”撞击,似乎正在绝望与求生的缝隙间拼命挣扎。 “什么事?” 林翔转过身,死死盯住正准备侧身离开的孙刚。 需要一份第六中队的训练弹药补充数量表,这东西只有秘书室才有。最近士兵的射击市练量已经增加,可是弹药缺额一直没有补足。我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别刚的脑子转得很快,如果不是林翔能够通过对方瞳*与皮肤、体温等不自觉的变化,察觉到其中异常,谁也无法看出他在说谎。 林翔沉默地看着他,足足过了五分钟,才冷冷地说:“以后,如果有特殊事务需要与秘书室联系,必须首先对我进行通报,获得允许之后,才能进来。” 话音未落,剁刚脸sè微微一变,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显然已经超越了对林翔政委以及政监委员身份的畏惧。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地释放出一丝敌意,渐渐的,这种异样的变化,很快被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后怕取代。最终,他再也无法与林翔那双yin狠冰冷的眼睛对抗,只能用力咽了咽发干的喉咙,讪讪地强笑着,侧过身体”几乎是贴着墙面,从狭窄的通道中迅速离开房间。 房间里再次恢复沉默。林翔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了看身体摇晃得几乎快要摔倒的许娜”安静地指着对面的另外一张木椅,说:“坐下吧!” 身体与椅子接触的一刹那”女孩只觉得混身发软,似乎所有的力量瞬间都从〖体〗内彻底流失”只能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用哀求与绝望的目光望着对面这今年纪与自己相仿,地位和权力却远远高不可攀的男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 林翔不喜欢拐弯抹角。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已经“看清楚”房门未被推开的时候,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幕—— 那时候许娜的军装上衣敞开着”剁刚解开葬子坐在办公桌上,坚硬ting直的生殖器正在女孩柔软的口chun中来回抽插。与男人脸上带有舒服意味的享受表情不同,许娜双眼紧闭”充满屈辱与不得不接受的无奈。 “你应该明白,进化人拥有一些普通人无法想象的特殊能力。” 林翔从口袋里mo出香烟,抽出一枝点燃”宁定如水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面sè惶恐的女孩”认真地说。 许娜低着头,死死盯着脚下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水泥地面,紧抿的嘴chun狠狠地咬住夹在中间的几缕发丝。她始终没有说话,只有几滴滚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化作几滩水渍,迅速变得冰凉。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那个家伙。” 这句话,仿佛滚烫炽热的火种,在寒冷坚硬的冰山内部,终于溶开一丝微弱的缝隙。许娜慢慢抬起头,缀有泪水的眼珠,在充满复杂意味的目光中微微晃动。过了几分钟”她终于坐直身体,伸手插进衣服口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纸袋子。 林翔撕开纸袋表面的封口,凑近眼前,只见里面装着一些零散松碎的暗赫sè硬块”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香。 这东西林翔并不陌生。早在刚刚与王彪结识的时候,隐月镇上的居民,就曾经利用荒野上一些富含糖份的植物根茎”经过压榨、取汁、 过滤、凝固后”得到一种类似于旧时代红糖类型的粗制糖块。虽然经过反复滤取”这种粗糖仍旧含有大量杂质,谈不上什么口感,甜度也仅只有红糖的百分之五十左右。 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仍然属于糖类物质。即便是在龙腾帝国,也是“1f”类低等级市民当中难得一见的奢侈品。 “从上个星期开始,1卜佳身体就一直浮肿。我们不属于正规战斗人员,食物定量只有正常比例的百分之五十六。没有这些糖。。。 。。。她撑不了多久。” 许娜的解释很简单。至于她所说的小佳,则是秘书室另外一名叫作杨佳的准尉。 肉体与物质之间的交易,从远古时代就一直充斥于整个人类社会。为了从男xing手中得到足够的生活资源,女xing甘愿以身体作为代价作为交换。已经无法考证“妓仗”这个行业究竟从何时开始,但无论在任何历史时期,任何社会环境下,男人与女人之间这种完全以xing交易的互换方式却一直存在。 尽管红sè共和军早已取缔此类行业,并且对非婚姻状态下的xing,组合冠以“1流氓”、,“资本主义腐朽”、“糖衣炮弹”等罪名,涉案人员也必须遭到严厉惩处,但此类事件仍然无法禁止。在观察视角无法看到”也无法知道的yin暗角落里,无论逼迫或者自愿,它似乎永远都将一直继续下去。 用身体交换物资,这在西部军区同样很普遍。尤其是像许娜这种具有一定身份的文职女军官,就更加容易受到,xing,yu,旺盛男人的追捧。 相比之下”她们比普通平民当中姿sè平庸者换取到的物资数量更多一些,但实际情况却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好。 “别刚并不是我的第一个交易对象。事实上,步兵二团很多军官都跟我发生过关系。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介意说得更加清楚。” 显然,许娜对于自己可能接下来遭遇的一切,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政监委晏在刑讯逼供方面的严酷手段,在红sè共和军内部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从林翔走进办公室的一刹那,她就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幸免。尽管上一次的事情被免干责罚”但那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无法用身体做代价拉拢的政监委员,根本不会给予第二次错误发生。与其被押往新京接受残忍无比的拷问,不如主动交代事实”以求对方给予宽容,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 总共有四十七名军官涉案。其中,既营级规模战斗部队主官,也有后勤司务长之类的小角sè。至于交易物资的数量”从数量不等的面粉、大米、馊头、窝头,到粗糖或者特种压缩军粮、罐头之类的东西不一而定。 “我们不是正规战斗人员”配给物资经常被无故取消。有时候” 长达一个多星期时间,仅仅只能得到五百克杂粮。为了能够经常保持这种交易,团部后勤司务长甚至强行克扣我们几个女孩子的固定份额。 想要不被活活饿死”我们只能每天晚上都爬上他的chuáng”tiǎn他的生殖器,喝他的精液。有时候,那个男人尿急,又不愿意下chuáng,干脆直接用我们的嘴当作马桶哈哈哈哈!你能够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吗?”林翔慢慢皱起眉头”黑sè的眼睛微微眯着,透出的,却是一丝丝极为锋利冰冷的光。 “继续说下去”“我承认自己是个没有廉耻的女人。但是,与生存相比,那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许娜神情呆滞地看着林翔”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略带自嘲地说:,“我们无法离开这里”也不可能像流民一样在荒野上到处流浪。这是一个无形的监狱,虽然拥有〖自〗由人的身份,却不得不以另外一种方式被关押服刑。只要有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那些男人碰我。可现实却是根本无法选择—— 主管后勤的司务长用食物逼我们就范,主管部队的军官威胁把我们扔给所有士兵,轮,jiān。如果离开他们 。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没有没有政监委员胁迫过你们?” 听到这里”林翔忽然开口问道。 许娜神情凄然地摇了摇头:“那些家伙油盐不进,他们似乎对于一切都抱有敌意,我怎么可能主动与他们接近?更不要说是把所有事情全部说出来我宁愿选择自杀,也无法接受被戴上尖顶高帽”被挂上红叉木牌游街示众的羞辱 我不是你们想集意味中的破鞋”我只是一个被逼无奈,不想被活活饿死,只能用身体换取生存代价的女人、、” 房间的门半敞着”走廊里非常安静”在林翔发散开的意识范围当中”没有任何人接近。谈话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抖了抖夹在指头中间的烟头,林翔mo出一右手帕,递到许娜面前。 “我愿意接受任何制裁,只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情牵涉到小佳她们几个人身上。让我死得痛快点儿,好吗?” 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许娜整了整凌乱的衣领,惴惴不安又略有期待地抬起头,看着他。 最后吸了一口已经燃至尾端的香烟,林翔松开手指,抬脚碾熄掉落在地的烟头。他轻轻解开衣服外侧口袋上的扭扣,从中取出一块锡纸包装的方形硬物,摆在旁边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块由新京食品总厂生产,只对中、高级政监军官特别供应的巧克力糖,也是林翔从新京带来的少数配给品之一。 “告诉秘书室的其他人,以后用餐时间跟我一起去食堂。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底下肆意克扣。” 许娜所说的这一切,完全出于意料之外。 其中应该没有作伪的成份”无论从任何方面分析,林翔也找不出对自己不利的因素。恰恰相反,这件完全因为偶然发现的事情,却对他正在实施的计划能够产生特殊效果。 下午两点,林翔再次召集步兵二团所有政监军官,在主会议室集会。 “彻查第一至第五营作战主官盛励、马希康、刘正成、张文越、 胡平”以及团后勤处司务长张奎山、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别刚。” 林翔的命令简短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虽然政监委员们对于这份名单多少有些不解,却没有表示出任何意外专门指定调查某一个人,这种事情在共和军内部并不鲜见。从某种程度来说,被上级主官定名彻查的同时,其实也就意味着这些人已经被定罪。 过分打击政监委员的草命积极xing,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给予任务,让他们调查,往往可以收到不错的成效。 “记住!我需要实际能够掌握的贪污腐化证据,也需要诸如对伟大领袖不敬之类的细微末节。”@。 第三百八二节 团长 林翔与许娜并非旧识,来到西部军区以前,他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步兵二团有这么一个女人存在。彼此之间谈不上什么熟悉,更因为政监委员与普通军官的区别,没有朋友或者相互喜欢之类的关系。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包括许娜在内秘书室的这几个女孩,无疑属于废土世界的弱者群体。 她们必须依靠男人才能生存,如果脱离红sè共和军这个特殊势力,其结果,甚至比沦为奴隶更加悲惨。用身体交换食物,本来就是女xing维持生活的一种手段。她们与其他男人之间的关系,顶多只能算得上是相互利用,谈不上卑鄙或者肮脏,更与〖道〗德之类充满光明的字眼沾不上边。 林翔在步兵二团的处境非常尴尬,虽然是新京军部任命的政委,却没有实际调动军队的权力。和所有具有权位的人一样,他也需要通过某个事件展示自己拥有的威严。西部军区在名义上仍然接受新京总部节制,尽管政治监察委员会在第三集团军内部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他的身份,却是不折不扣的政监委员。出于资源与所属群体方面的考虑,西部军区一直没有和新京方面撕破脸皮,相互之间依然维持着面和神离。在这种情况下,政监委员的地位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却仍旧维持着形式意义上的“存在”。他们无法涉及集团军内部的核心事务,但是,却可以对某些并不太过重要的人或者事件提出异议。 如果用简单的字句将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理清,其实就是一句话一政监委员可以用任何借口干预军务,甚至能够逮捕营、团级别官员拘押调查。可是,这些手段绝对不可能涉及第三集团军的师级以上军官。 林翔从未想过要帮许娜出头”他从来也不是那种仅凭几句话,或者几滴眼泪,就怒火上冲,咆哮着要杀人砍人”愿意为女人无si奉献力量的傻瓜加白痴。 没错,他的确“亲眼”弄到许娜躲在秘书办公室里给孙刚,口,交,但这并不能够成为单独听信某一方面供词的证据。 也许,这个女人天生喜欢这种,xing,交流方式? 也许,她早就已经知道进化人拥有一些非常独特的变异能力,故意选择在恰当的时间、地点,让所有一切都清楚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或者她是一个喜欢在,做,爱,过程中被别人偷窥”籍此获得强烈快感的重口味人物? 诸如此类的可能还有很多,林林总总细数,甚至可以彼此不重复的罗列出几十至上百项。在林翔根本不了解许娜的前提设置下,每一种推断都有可能是真的。这并不是天xing多疑或者将简单事情复杂化,而是自己目前身处环境以及“复活”之后的种种经历”早就已经把林翔头脑当中那点从旧时代保留下来的善恶观清扫一空。剩下来的,仅仅只是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在这个肮脏混乱的世界上活下去。 在步兵二团,林翔没有任何一个信得过的直接下属。即便是那些分派到各营、连队的政监委员,也只是因为军衔和委员会方面的缘故,在名义上对自己表示服从。团长池凌甚叠没有给他委派过任何一个勤务兵或者警卫之类的贴身人员,除了包括许娜在内秘书室里的这四个女孩”林翔是不折不扣的光杆司令。 他必须在步兵二团这潭死气沉沉到黑水当中,折腾起足够引起上层人物注意的风浪。 秘书室属于团政委直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娜等几个女孩就是林翔的直接下属。帮自己人出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合情合理。 整个事件前后所有细节都被林翔计算在内他甚至已经考虑到问题扩大化以后”新京方面可能对此作出的反应与问诘。即便真的有人想要籍此攀咬自己,也可以将所有事情全部反推到许娜身上。从头到尾,自己都是一个被女人挑唆,在狂怒和义愤驱使下的冲动男人。 就算是发生最糟糕的情况,新京需要抛出自己与第三集团军获取谅解”问题缘由也可以全部推到许娜身上。降责罪罚,自己所需要承担的部分,其实很少。 按照旧时代的观点”林翔这种做法,无疑属于〖道〗德败坏的卑劣行径。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与观点1 一许娜只是一个陌生人”自己实在没有理由白白提供帮助。何况,整件事情很可能不会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那些玩弄女人的军官将要到严惩,新京方面很乐意看到步兵二团的中级官员受到打击。至于自己明察秋毫,疾恶如仇等等来自上层人物的赞美绝对少不了,接下来,很可能就是加官晋衔,进而执掌更加庞大、重要的核心位置。 当然,由此导致的后果,便是第三集团军将自己视为重点禁锢的大敌,而这种效果,正是林翔迫切需要的。 无论是正是反,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引起第三集团军高层的注意。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见到以自己目前身份根本无法获得接近的齐越。 至于正义或者邪恶,许娜所说的那些问题〖真〗实或者虚假,其实都不重要。卑鄙和欺诈,从人类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在地球每一个角落肆意蔓延。在充满文明光辉的旧时代尚且无法将它们驱除,何况。 现在只是混乱无序,单纯只为了生存而生存的废土。 政监委员的调查效率极高,六个小时后,林翔开具名单上的所有军官,都被传唤到宪兵队接受单独讯问。 出于平衡权力方面的考虑,第三集团军没有设置内务部办事处之类的执法机构,而是从经过严格政治审核的优秀士兵当中挑选佼佼者编成宪兵。这支部队人数不多,由集团军司令部直管。但在名义上,也同时接受分派在各单位的政监委员管辖。这种特殊设置能够有效分化职权使政监委员不至于独断权纲,对于一些重要或者méng冤官员,集团军司令部也能及时解救。同时,彻底堵上新京方面责难的口实对于这些身穿黑衣的监查人员既不反对,也不全盘接受。 也正因为如此,西部军区的政治审讯,要比其它地区公正得多。 套用第三集团军上层官员的一句原话:“我们愿意接受来自政治监察委员会的监督,但是也绝对不会任由别人栽赃陷害。无论是谁想要以任何名义查察案件,都必须拿出足够的证据一~” 毫不夸张地说,被委派到西部军区的政监委员其生存环境远比在红sè共和军治下其它地区更加严酷。他们不可能得到任何来自基层方面的帮助,远在新京的委员会与内务部也指望不上,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有一双双充满警惕与敌意的眼睛。但就是在如此艰险的环境下,他们仍然坚持内心深处对于伟大领袖的绝对忠诚与草命信念锲而不舍苦苦坚守自己应尽的职责。 按照相关规定,各部队宪兵必须接受政监委员的命令。但是对于临时拘押的军官及涉案人员,在没有确切证据表明其有罪的情况下,拘禁时间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 一至第五营作战主官盛励、马希康、刘正成、张文越、胡平,团后勤处司务长张奎山,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别刚这些,是林翔开具名单上的主要人员。作为屏蔽视听以及撤匕对方判断的常用手段政监委员还要求宪兵逮捕了另外十一名营、连队级别军官。 讯问,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手段,所有一切均在冰冷严肃的气氛中进行。两小时后,第一批五名尉官级别受讯人员已经结束谈话,被宪兵释放。 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信号。已经处于紧急集合状态的团参谋部,也慢慢放下紧张恐惧的心理以常态看待这次临时xing的突发讯问一从解除拘禁的五名尉官口中得知,讯问内容大多为日常操训和后勤供应方面的问题。没有声sè俱厉的喝斥,也没有重言威逼的you供”所有一切都合乎情理与程序,更没有擅自扣压“反草命”等必须属于死罪的重大事件。 夏季的清晨天空中漂浮的云层比平时要淡薄得多。其中的辐射成份已经随着降水大幅减少,无法被遮挡的紫外线开始直接射向地面。 无论喜欢还是厌恶,动物和植物都必须接受这种无法改变的现实。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已经习惯于辐射的大量生物无法适应导致死亡,可是那些顽强存活下来的部分也因为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而保证后代种群的繁衍。这也是一种进化,适者生存不仅仅只是人类世界的固有产物,它同样也适用于整个地球。 步兵二团的指挥中心位于铁锋城南面。那是一幢外表丝毫无奇,普通,甚至外观略微有些破旧的两层小楼。除了林立在附近的几座钢混结构警戒塔,周边区域水泥盖板与各种掩护之下,还隐藏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大量重型武器。递次设置的绵密火力点,足以使任何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被当场射杀,甚至就连配备坦克的小规模装甲部队,也会在强大的防御力量面前被撕得粉碎。 二楼朝南的一个小房间里,一个肩膀上佩有上校军衔,年纪大约四十多岁,体格魁梧强壮,短发朝后倒梳成直立状态,上chun与面颊上密密麻麻布满粗硬胡茬的男人坐在宽敝舒适的沙发里,面sèyin沉地看着手上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文件。 在步兵二团,池凌是不折不扣的实际掌权者。虽然仅仅只是身具七级进化能力井异能者,但他手下却拥有一支数量超过八百,完全由五级进化士兵构成的精锐部队。也正因为如此,在三十四师内部,池凌也拥有相当程度的话语权。他很清楚自己的力量究竟来源于哪里,也明白师指挥部及其它团队真正畏惧自己的原因。对于这支至关重要的精锐,池凌一直坚持自己直管,而不是交给任何心腹。毕竟”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 从昨天半夜两点四十分被贴身shi卫唤醒之后,池凌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紧张而焦急地等待着从宪兵队方面传来的消息。 政治监察委员会”是红sè共和军当中最为神秘,也最令人恐惧的存在。即便是池凌这种手握大权,控制着步兵二团数万士兵、家属、平民的人物,也忍不住会对那些身穿黑sè制服,浑身冰冷的政监委员隐隐发颤。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完全出于本能的畏惧。早在多年前仅仅只是尉官级别军职的时候,池凌就亲眼目睹自己的上司”一位军衔高达上将的军长,被政监委员以“通敌卖国,对伟大领袖不敬”等罪名送上绞架。当身上那件威严的将军制服被录下之后,手握重兵的将军其实只是一个软弱无力的老人。当麻绳结成的环套在脖颈上用力索紧,双眼因为窒息显得圆凸外鼓”死亡最终降临的一刹那,池凌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怕死。所以,从当上团长的那一刻起,就拼尽全力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他很清楚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脱离自己营造的势力圈,更不可能将自己的脑袋交到别人手上。无论有罪或者无罪”这都是自投罗网的愚行。 对于由新京方面委派的政监委员,池凌一直抱以敬而远之,同时加以监视的双重态度。他不想给自己惹上麻烦,也不愿意与之敌对。也正是基于这种想法,林翔抵达步兵二团担任政委一职,池凌既不发表意见”也没有刻意与其接近口“在没有搞清楚陌生人意图状态的情况下,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发一系列无法预料的后果。进化异能固然可以探测到肉眼无法看到的隐藏活动,却永远不可能看穿人的内心。 不清楚林翔是敌或友,池凌只能对其不加理会。 手上这份文件的内容,是刚刚离开宪兵队五名尉官的证供。其中涉及的各种问题多而复杂”两个多钟头过去了,仔细研读的池凌连一半都还没有看完。 “这也许只是一次表面形式的讯问。整整一年了,那些家伙从未有过类似的行动。也许他们需要利用这种方法”从中找出某种需要的东西,籍此向新京方面有所交代。”站在沙发旁边的副官”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站姿笔直,略微皱起的额头不再具有年轻人的青涩与冲动,更显出年岁沉淀之下累积的智慧。 他多少有些认可哥官的这番话,但并不完全赞同。作为一个曾经因为连带责任接受过政监委员讯问的军官,池凌非常清楚那些黑衣酷吏的手段。他们极其擅长从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当中抽丝录茧,让受讯者按照意图说出足以罗织罪名的种种字句。关键话题和回答都将被录音,受讯者根本无法反驳。 副官说的没错,政治监察委一年没有任何行动,现在突然拘禁如此之多的军官,所图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应付来自新京的压力。但越是如此,就越有可能意味着新一轮的大清洗。 在这种情况下,池凌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 如果自身职位更高一些,达到师长、副师长的级别,他或许对于这种事情不会那么惧怕。集团军上层对于新京方面的态度早已公开化,重要军职人员的保护程度,绝对不容许政监委晏上下其手。然而,团职军官则不同,在事关重大利益的前提下,自己很有可能被当作筹码放弃。到了那个时候,就真正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池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开始有些后悔,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冷遇林翔那个男人至少是步兵二团名义上的政委,如果晓以利害,在给予一定程度的好处。 虽然没有绝对把握将其收买过来,至少,在应对突发事件的时候,多少能够对自己有所帮助。 政监委员虽然心狠手辣,但他们终究属于人类。只要有利益存在,就有人情世故。 想到这里,心烦意乱的池凌将手中报告朝办公桌上一扔,沉思片刻,说:“从下级军官当中挑选出一批预备人员,如果事关大局,就把这些人和事先收集的证据全部交给那些家伙。如果监察委员会方面仅仅只是需要功绩,用这些家伙交差,应该够了。”@。 第三百八三节 试话 身为大员,池凌在面对可能遭遇危险的时候,同样有着一整套应对手段。 从无关紧要的下级人员当中挑选替死鬼”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最为管用的方法。谈不上谁比谁更卑鄙,“丢卒保车”的招式,上位者比任何人玩的都要纯熟。 守候在旁边的副官躬身称是,但他想了想,仍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讯问还没有结束,我们与那些政监委员之间素无来往,mo不清楚他们的底牌,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在东部军区,以面遮点是最常见的审讯手段。这次被拘押的人员当中,既有普通士兵,也有营、连级别的正规战斗部队军官。现在释放的那五名尉官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对方的真正用意,很可能就隐藏在剩下来的那些人当中。利用互不相连的供词串行对接,移huā接木他们,很擅长这样做。” 池凌脸sè一滞,被光线遮挡住的面孔略微朝着暗影部分偏转,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更加yin沉。 “的确有这种可能。” 沉默了两分钟,他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是否要提前启动第二套应对预案?或者,将整件事情上报师部,由更高层主官做出决断?” 副官不无担忧地看着他,说话的口气有些沉重:“被宪兵队拘押的人员当中,有五名营级军官,以及您的侄子”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剁刚。” “我已经在名单上看到了。” 池凌用力咬了咬牙,紧绷肌肉使整其面部轮廓看上去尤为坚硬。 突然,他用力按住扶手”从沙发上站起,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慢慢站在窗前,以明显压抑住愤怒和恐惧的口wěn说:“准备一下”我想。 现在,应该去见见那位新近上任的政委。” 在普通人眼里”进化异能者的地位相当于神。但是不管怎么样,林翔毕竟不是真正的神。他很精明,却不可能对每一件事情都算无遗策。尽管对于红sè共和军这种军、政相辅的古怪制度多少有所了解” 也从诸多叛逃者口中知晓政监委员会那种令人恐惧的政治力量,但他仍旧对目前所处的环境”以及被自己套用的身份权限估计不足。即便是在潜意识当中,他偶尔还是会以废土世界的某些生存条例作为行动参照。直至步兵二团团长在副官陪同下,推开房门走进团政委办公室的时候”林翔才忽然发现、 自己手里掌握的牌,显然要比想象中好得多。 没有邀请xing质的问候”也没有场面上必不可少的寒暄,甚至就连简单的礼节xing语言也直接省却,走进房间的池凌对侯在旁边的副官挥了挥手,关上房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敞开的窗户,使房间里并不缺乏光线。如果不是林翔曾经在团部军史图册里看到过现任团长的照片”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这个没有经过允许就自主坐下的家伙直接扔出去。 短暂的沉默过后,肩佩上校微章的来者”首先从办公桌上方伸出右手。 “你好!我是池凌。” 林翔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伸到面前的手。 它很黑,很大,虎口与指肚部分叠摞着厚厚的老茧”拇指鱼际部位的皮肤较厚,细小的干裂纹线密密麻麻,向外凸起的指关节显得非常粗大。可以想象整只手掌捏握成拳的时候,一定会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力量。 厚实、沉重、有力,充满与上位者身份相符的威严。可是不知为什么,林翔丝毫没有想要伸手与之握住的意思。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办公桌背后”如沉潭般无法看穿的黑sè眼眸当中,释放出谁也不知道究竟隐藏着何种意义的深邃目光。 池凌微微皱起眉头”他已经看清楚对面这个自己一直回避的政监委员面孔一与其说是早已被宣传机构格式化的英雄脸蛋,不如说是刚刚走出培养槽没多久的年轻人。 这种完全出于理智的判断,立刻压倒了潜意识里的氲怒。不自觉的,池凌慢慢缩回右手,重新恢复身为操控数万人团长的威严气势。 人类的年龄,是能够与地位相提并论的资历。老人有足够的理由蔑视后来者”至于这个叫做林翔的政监委实际算来,从离开生产流水线到现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真正时间,恐怕还不足三年。 心理与认识上的对比,冲淡了许多固定存在于头脑深处,因为相互身份比较产生的畏惧感。尽管有些犹豫”池凌却不再像刚刚走进房间时那般谨慎小心如果对手与自己气势、年龄相仿,肯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至于现在。。 自己似半多虑了。 他很年轻,即便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自己也有绝对把握控制局势。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新京”而是内务部势力无法影响到的西部军区,是自己一手操控的步兵二团。 大脑的奥秘的确令人惊叹。短短不过几秒钟,池凌脑海里已经转过太多互不相干的念头。他从其中飞快寻找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摒弃那些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当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此前就已经反复思考过的结果。但是在这种临机随动的场合”能够控制住本能的畏惧心理”对他而言,已经很不容易。 在红sè共和军治下的民众官兵眼中,身穿黑衣的政监委员,其实就是人类化的死神。 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把柄,会在什么时候被别人掌握。某一天”当你被〖警〗察逮捕,当场宣读各种重罪的时候,肯定会对其中所涉的一切感到震惊。你永远不会想到,某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竟然会与侮辱伟大领袖或者yin谋颠覆国家之类的重大事件联系起来。起因。 简单得令人发笑。当吃饭、睡觉、走路、坐下这些最正常不过的举动,都可能演变成为居心叵测yin谋叛乱证据的时候,你只会觉得愤怒”继而感到恐怖最终变成无法摆脱的绝望。 看过的,听过的,实际发生在自己身边诸如此类的事件实在太多,池凌自己也不清楚有多少次看到有人被戴上尖顶高帽游街示众,被押在高台上被迫地头认罪,被挂上白sè木牌打上红叉以“反草命”罪枪毙,被全家抄没以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当中侮辱、践踏、殴 。。所有这一切都没有经过法院宣判也没有相关机构对犯罪或者清白进行调查。反草命就是反〖革〗命”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充满红sè光辉的世界”容纳不得半点来自资本主义的肮脏污垢。一旦某个人被套上“1反草命”或者“反社会主义”这顶高帽,永远只能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口水、拳头、脚印、棍棒不认罪?那就打到你求饶。 没有经历过那种可怕场面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身为旁观者的胆战心惊”也永远不可能了解那种想要远远避开这一切,独善其身,或者对身边每一个人都报以警惕,连吃饭睡觉都必须留出一只耳朵,睁开一只眼睛的辛酸与疲惫。与随时可能降临到头上的死亡相比”身体疲劳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一旦被某人攀诬以此做为向组织表明忠心,进而晋身的资本,你就只能永远被踩在脚下,连家人和自己的xing命都无法保证,甚至就连自杀”也是一种不得不付出惨重代价也无法得到的奢望。 池凌很怕林翔。 确切地说应该是惧怕他那身黑sè的政监制服。 西部军区,是独立于共和军内部的一个特殊存在。如果不是因为掌握着数量庞大的军队,第三集团军所有官员”都将被打上“反草命”烙印,无须审判直接处死。力量保证了继续生存的权利。但即便如此,包括池凌在内的中、下级军官,仍然对政监委员抱以本能的畏惧。 这种心态深植于大脑已经形成类似鼠兔对于鹫鹰等天敌的惧怕和畏缩。就好像儿子对于父亲,永远都有着无法用语言说清的敬畏感。哪怕后者逐渐衰老再也没有强壮身体和力量,他终究都是沉重压在前者心头无法挪移开的山脉、巨石。 池凌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罪。可是在政监委员眼中,只要是身为第三集团军的一员,即便无罪,也是有罪。 独立的环境,使西部军区在定罪方面的解释,要比红sè共和军其它实际控制区要更加清晰一些。对于伟大领袖模棱两可的不敬,或者不经意间随口言语的玩笑话,均不算做是某人有罪的证据。第三集团军更加看重官员自身是否腐败,或者贪污、擅权、拥兵自重、不听从调遣等等方面的迹象。军区上层同样需要一定数量的罪犯上交给新京方面,作为清理自身内部的有效手段”政监委员虽然没有在其它地区那么大的权力”却同样可以对所在部队官兵进行监督。 从这一点来看,池凌无疑是有罪的那一类型那支由数百名高级进化人组成的精锐部队”其实相当于步兵二团当中只听命于自己的si兵。为了使他们随时保持强大的战斗力,池凌将原本属于本团的物资补充,集中供应给进化人部队。对于那些普通士兵和家属、平民,则在最大程度上进行克扣。 池凌无法探究林翔对这些事情究竟知道多少?这也正是他不敢与其面对的重要原因之一。接触越多,意味着破绽暴lu的机会也就越多。 可是现在,局势变化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政监委员开始要求宪兵队拘押数十名官池凌猜不透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也没有理由阻止”或者要求终止这种调查。 令他感到尤为恐惧的是,自己的侄子和几名亲信赫然也在津捕者当中。在彼此双方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也不知道实际目的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主动走进林翔的办公室。 这可不是准军事意义上的投降,而是一种放低姿态,主动求和示好的信号。 林翔审慎的目光已经收回”他凝视着池凌那张表情变化微妙的脸” 过了五秒钟,忽然收起如同被固定住的冰冷”lu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好!团长阁下。” 话语里充满毫不掩饰的嘲讽。 与内心忐忑的池凌一样,林翔同样搞不清楚对方的来意和目的。但是联系此前一段时间的冷落”以及选择这个时候来访”不难猜测出对方意图应该与正在进行的讯问有关。也正因为如此,林翔才开始对自己政监委员的身份重新做出评价。 “早就应该过来拜访,只是最近忙于部队远距离越野训练项目”以及武器弹药补充方面的问题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呵呵!请不要见怪,西部军区和新京比起来”很多事情都需要身体力行。希望”你能够理解。顺便说一句欢迎加入步兵二团!” 池凌从椅子上站起,豪爽地大声笑着,身体前倾伸出双手,不由分说拉过林翔的手掌”使劲儿握了握。 无论伪装还是故意做作的表象,这样的举动的确能够在一安程度上消除敌意。何况,他与林翔之间”本来就没有直接利益上的冲突。 池凌不想与林翔为敌。 林翔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锐利的目光,礼节xing地笑了笑,慢慢缩回手,重新恢复坐在椅子上的半仰靠姿态。 步兵二团的实际控制者选择在这个时候表现出畏惧和退让”这让林翔多少有些好奇。不过,他原本也不打算大开杀戒,掀起腥风血雨, 仅仅只是借助职权达到面见齐越的目的。但是”池凌的突然来访”以及眼前这种故做亲热的现象,却使得他对眼前这个魁梧强壮的男人产生了浓厚兴趣。 当然,林翔看中的”并不是池凌的屁股或者生殖器。而是被他掌握的数万官兵,以及控制区内的平民。 政监委员没有实际控制军队的权力。区区几万人,在任何废土势力当中,都显得太过微弱。但是不管怎么样”这毕竟是一股力量。如果使用得当,很可能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池凌上校”您来的正是时候……” 既然不打算敌对,说话的口气自然用上了敬语。林翔从办公桌背后转出,走到旁边的木几前,从摆放茶具的瓷盘里拿出一个阔口玻璃杯,拎起装有净水的瓶子倒出半杯,轻轻递到办公桌的另外一端,用富有磁xing的声音微笑着说:“抱歉!我这里没有茶,也没有咖啡,只有清水能够用作招待。” 池凌不以为意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皱眉摇了摇头:“后勤部的这帮家伙实在太过分了,竟然连政委的配给品也没有按时发放。我这就命令下去”让那帮家伙把应该补足的部分立刻送过来。” “如果仅仅只是我一个人被遗漏,那么还可以说是工作疏忽。如果是数十、成百、上千人的配给缺失,问题可就不是麻痹大意这么简单。” 林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十指交叉摆放在桌面上。他依旧盯着池凌的眼睛,说话口气平淡轻盈”丝毫听不出威胁之类的意味。 池凌脸上的肌肉微微有所抽搐,随即立刻恢复正常。他仰脖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干,活动着下颌,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个问题的确非常严重,一定要仔细查察。” “团后勤处司务长张奎山”他在这件事情上有重大嫌疑。” 林翔微笑着抛着诸多正在接受审讯人员中的一个各字,目光,一直注视着池凌脸上的情绪变化。 “哦!仅仅只是怀疑?”池凌非常敏锐地抓住对方话里的破绽。 林翔似乎对此毫无察觉。他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不错”我们并没有掌握实际xing的确凿证据。因此,整个事件并没有上升到足以定罪或者审判的程度,而仅仅只是维持目前的问讯。” 最后两个字,林翔口齿咬得特别重。 池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tiǎn了tiǎn发干的嘴chun,从口袋里mo出香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眼睛却不由自主跟随着林翔那张面带微笑的脸。 “对于一个犯人来说,死亡,其实并不是生命当中最可怕的东西。” 林翔这句话似乎与正在谈及的事情无关二他的表情与说话口wěn都非常平静:,“最可怕,也是最值得畏惧的,范围是那些无法预料,也不知道究竟会在什么时候降落到身上,彻底改变现状的意外。”@。 第三百八四节 崩溃 池凌夹住香烟的手指一抖”半硬化状态的面部肌肉微微抽了抽”勉强笑道:“那指的究竟是什么?” “当你觉得能够活下的时候,却宣告必须在明天被处死。” “当你认为自己无罪可以当庭释放,却被扔进暗无天日的监狱终身囚禁。” “当你辛辛苦苦挣得万贯家资,却在突然之间被全部充公抄没。 就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孩子,也必须被罚做奴隶,成为任人玩弄的工具就连已知道自己必死的犯人,也同样会在死亡降临的一刹那,承受干脆直接的枪决,或者惨痛不堪万刀凌迟之间的可怕区别。呵呵!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实非常软弱。当信心与信念在无比恐惧的威胁面前彻底崩溃,想要知晓他们隐藏在内心世界的秘密。。 其实,非常简单。” 池凌依旧在盯着林翔的眼睛”他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紧张思考应该如何应对。只是他两边腮帮上略微下垂的肉”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 “我调阅过司务长张奎山的资料,此人的政治与家庭背景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也不会把对待已经定罪犯人的那一套逼供方法用在他的身上。不过只要是人,就总会犯错。即便是传说中的圣人,也有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和敌意者。从步兵二团当中,应该不难找出几个与张奎山有过节的士兵或者平民。至于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控告可怜的后勤司务长,这就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控制的范围。” “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什么样的话,拿出什么样的证据,这些事情你永远也无法预料也根本就不可能想象。当然,举报材料当中”肯定也有造假的成份。其中某些看似不可能成为事实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最致名的威胁。政监委员所需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些材料逐一查察。看看它们到底是真是假。只是这种判断将完全取决于我们。真的,很可能被当作假的。而那些看似经不起推敲的假的,往往可能被当作真的。” 林翔的话语当中丝毫没有提及池凌,或者与他有所关联某个人的名字。但是这些看似平常的话”却在步兵二团团长心里,you发出如同狂暴火山即将喷发出的蕴能前兆。他的脸sè瞬间变得苍白”看起来是想起了某些非常恐惧而可怕的东西却只能强行隐忍,只是xiong口起伏的程度越来越强烈,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 他已经听懂了林翔话里的潜台词~~这仅仅只是一次简单意义上的问讯。 然而,政治监察委员会却能够根据需要”随时将已经到手的供词加以补充改变成为他们自己需要的反控材料。很多时候”整倒某个人其实并不需要所谓证据,只要有合适的控告对象就已经足够。你永远不可能对身边每一个人都报以防备。即便是至亲父母,兄弟姐妹”也会因为死亡或者现实逼迫,不得不站在对立面,声sè俱厉手指你的脸痛苦万状,大声斥责……你,就是反萃命!” 冷汗,从池凌额头密密麻麻渗透出来。他忍不住有种想要伸手去腰间mo枪的冲动。看着眼睛越来越红”脸sè越来越难看的上校,林翔一直保持平静。 仿佛对方的所作所为,对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影响。 “需要再来杯水吗?我这里没有茶,也没有咖啡。” 林翔细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问话的声音悦耳动听。 池凌双眼中瞳孔猛然紧缩”原本如捕食豹子般绷紧的身躯慢慢放松下来他下意识地狠吸了一口所剩不多的烟头,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对面这牟令自己畏惧的年轻人,长长吐出一口浓密的烟雾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走出于什么目的,默默点了点头。 杯子里重新装满水。林翔从旁边置物架上拿起一份文件翻开”目光从纸页上罗列的一个个名字上扫过,声音清朗地诵念。 “第一至第五营作战主官”盛励、马希康、刘正成、张尖越、狠平。包括你的侄子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别刚上尉在内,都是此次问讯的重点。” 池凌脸上的肉跳了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将烟头在椅子扶手上用力碾熄”yin沉地问:“说吧!你想得到些什么?” 凭心而论,池凌实在很想拔出手枪,狠狠打爆这个英俊年轻人的脑袋。 但他不敢,也不可能这样做口一林翔并未将他逼上绝路,只要干一丝生机,任何人都不会做出自寻死亡的举动。 何况,政委背后,就是恐怖森冷的政治监察委员会,一旦发生流血事件或者进行武装对抗,内务部直属党卫队就能名正言顺的介入,事情的演变结果将一发不可收拾。到了那个时候,步兵二团将真正成为被控名义上的……叛军……。就算集团军司令部方面有心维护,也绝不可能因为自己一个区区的团长,因而与新京方面彻底断绝关系。 粮食和补给的问题一天没有解决,西部军区就永远都是新京控制下的部队。步兵二团虽然拥兵上万”控制区域下的家属平民多达数万,却远远没有重要到足以使集团军方面与新京对立的地步。 对方的话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不想死,就必须交纳出足够的利益用作交换。 “我要三个营的实际控制权—— 、” 林翔说话直截了当:“你只需要交出现有部队,所有级别军官在两小时内离开军营。武器装备方面也可以全部带走。” “这不可能” 池凌断然拒绝:“步兵二团总共只有五个营的战斗编制,把百分之六十的力量都交归政治监察委员会,不用你们动手,师长和军长也会以反叛罪名把我枪毙。” “如果监察委员会想惩治某个人,谁也无法阻拦。” 林翔丝毫没有动怒,他微笑着,以悠扬悦耳的声音说:“同样,如果某一个人值得委员会给予保护,谁也无法伤害到他。”“你在威胁我?”池凌侧过身体,右手不自觉地mo了mo别在腰间皮套里的枪。 “我只是说出事实。” 林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我非常佩服西部军区的所有军官和战士。你们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坚持下来”没有补给,食物供应经常短缺,医药数量也经常不足。换在东部军区,这些情况根本就不可想象。既然身为步兵二团的政委,我自然也要尽量解决问题。在名义上”这三个营将继续接受你的指挥”所有变化都不会上报集团军司令部。政治监察委员会方面的备案”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作为向委员会方面效忠的奖励,步兵二团能够得到百分之百的物资供应。至于你本人好处,自然少不了。” 池凌眼睛里的血sè越来越浓,他从衣袋里再次mo出香烟,抽出一枝夹在指间”没有点燃”就烦躁的将烟卷用力揉成一团,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要策反我?”林翔微笑着轻摇了摇头:,“我们都是红sè共和军的成员,我们都对伟大领袖无比忠诚。这只是对党和国家效忠的一种表现。东部军区和第三集团军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即便是齐越上将本人,也必须服从于国家,服从于党。” 池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手肘杵着膝盖,十指用力插进凌乱的头发,使劲儿来回乱揪。足足过了近五分钟,才将身体顽然地朝后一靠,混身上下纤有力气似乎被彻底耗尽,仿佛终于下定决心”却又虚弱而畏惧地说:“三个营,实在太多了这不可能。 最多只能给你一个。” 林翔脸上仍在保持微笑,表情却显得有些冰冷:“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不是个好习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池凌急忙辩解:“西部军区的定员编制有些特别,所有营、中队级战斗单位在建立之初”均由集团军司令部直接配给三至五名中队级别战斗主官。如果没有核心集团下发的命令”即便是军级指挥部也无法撤裁这些人。就算我按照你的要求,将三个营的所有军官全部调换”他们仍然可以控制住相当数量的士兵。而且这种大规模的改编,肯定无法瞒过师级情报部门。一旦当做异常情况上报集团军司令部,附近所有部队都会立刻进入警戒状态。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都会被当做弃子消灭。” 林翔没有继续深究——一这番话说的很诚恳”其中应该没有作伪的成份,尽管成为政监委员的时间不长,可是对于一些委员会内部的机密文件,林翔多少有所浏览过。对于军队的控制,西部军区的确有一整套详细应对方案。一旦发现高级主官有异动迹象,直接掌握营、中队级别的军官,将拒绝服从转移驻地、解除武装、重新改编等命令。不仅如此,所有信息都会在第一时间上报集团军司令部,由总参谋部控制的核心卫队进一步展开包围、对峙”在短时间内重新掌握反乱部队的控制权。 新京与西部军区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策反与挑动之类的yin谋”几乎在西部军区的每一个作战单位都能闻嗅到隐隐气息。在保持名义上接受领导的前提下,政监委员的影子已经深入到每一个中队。第三集团军不可能拒绝,只能在现有制度之外,另外安排一条能够确保控制部队的暗线。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政治监察委员会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对任何值得“争取”的对象进行策反,收效却不是很大,在加上必须有足够军事力量防御来自欧洲方面的威胁久而久之,红sè共和军东、西两派的政治格局。也由此变得越发微妙。 林翔并没有为难池凌——一个营,的确是这个身为步兵团长上校军官所能付出的“筹码”极限。调换人员数量太多,很容易引起集团军司令部的注意。但即便是他目前答应的部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所有军官调派。毕竟,偶尔几个人的位置改变,与数十、乃至上百人的大规模变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没关系!你可以从局部开始着手。一个中队”一个小队,或者一个边境哨所,一个观察点都可以。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想。。 委员会方面对此完全可以理解。” 林翔微微地笑了:“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这种笑容在池凌看来,显然有着另外一种潜在含意。 威胁、轻蔑、还是暂时隐藏在平和淡漠的表象之下,随时可能爆发的残忍与冷酷? 政治监察委员会”是永远笼罩在红sè共和军所有成员心头的一座沉重巨山。谁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垮塌”将自己活活压死、埋葬。 池凌忽然发现”自己曾经以为稳固的一切,在林翔那双咄咄逼人的瞳孔注视下,竟然是如此脆弱、不堪。 没错!步兵二团的确拥兵上万,远远超过旧时代一个师的编制,绝大部分军官都能服从自己的命令,从某种意义上说,步兵二团其实相当于自己的si军。可是这又怎么样?贫瘠的土地没有任何收获物,没有来自新京方面的物资补给,步兵二团连一个星期都支撑不下去。更何况集团军司令部也因为相同的缘故,不得不向新京低头。一旦有所异动,被扔出去当做谈判筹码的永远只会是自己。 池凌仿佛已经看到、 自己被内务部卫兵押上政治法庭宣判枪决”妻子、同事、一大批同属军官被冠以“反草命”罪论处,至于儿子、女儿、父母其结局,不是远逃荒野被活活饿死,或者成为流民、暴民的食物,就是被关进监狱,成为垦屯人员累死在干枯苍茫的废土。 “当然”暴后的选择权,依然掌握在你的手中” 林翔的目光平静、柔和,最后这句话也丝毫听不出强硬或者威胁的成份”平淡的完全就像普通模式下的正常交谈。可是,池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冒出森森寒意”似乎已变成完全透明,在那双黑sè清澈的目光注视下,整个人已经变得完全赤luo。最可怕的是。。。 。。。 他,他”他似乎能够看穿自己的心”看穿自己的大脑,毫不在意自己正在ji烈碰撞的思维概念,而是冷漠地等待着自己做出最后抉择。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池凌脸上的肌肉不断扭曲,眼睛几乎要凸了出来。他死死盯着坐在对面的林翔,过了几分钟”猛然从椅子上跃然站起,双脚在地板上重重一顿,以标准的立正姿势站直身体,充满各种痛苦与无奈表情的头颅低垂着,彻底放弃内心深处那点仍在苦苦挣扎的傲慢与尊严,声音沙哑地说:“阁下我 将,服从您的任何命令。” “不是服从于我,而是服从于伟大的党”伟大的领袖!” 对于池凌的态度,林翔显然非常满意。他微笑着更正对方话里的错误:“1我们,都是领袖指挥下的草命战士。希望你好好记住这一点,至关重要” 池凌机械地点了点头。此刻,除了顺从,他脑子里再也没有第二种多余的想法。傀儡虽然必须由别人操纵,却能够保证自己以及家人的安全。 “就按照你刚才所说的,先撤换一个营的军官。当然,动作尽量轻微一些,不能被外人察觉有所变化。完成这一切之后,我会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上报委员会。呵呵!上校,我非常期待你肩膀上的阶级徽章,被晋升成为准将的那一天。” 池凌猛然抬起头,如同死灰般的眼眸深处,隐隐放射出一丝异样的光。 最后的这句话”对他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甚至有些暗喜一一一扇窗户被彻底封死的同时,也从另外一个方向,敞开了一扇大门。 这也许应该算是权力层面上的某种交换二暂且不论池凌究竟从中能够得到多大的好处,至少,林翔已经顺利拿到自己最为迫切需要的东西。 他需要一支作战部队的掌控权。 正如同前面对池凌所说的那样,从局部开始着手。一个中队,一个小队”或者一个边境哨所,一个观察点都行。 前提是,这支部队必须完全听命于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与外界联系的正常渠道。@。 第三百八五节 异爱 从地图上看,第三集团军的驻扎范围,囊括了旧时代国家西北边境的绝大部分。机械而严密的内部审查制度,使其它势力的渗透与窥探几率微乎其微,封闭一切的同时,也隔绝了林翔与外界联络的渠道。 步兵二团的驻扎区域,位于铁锋城东南。一条不知道究竟是从哪一个地球时代形成的巨大峡谷,把荒凉的戈壁划分为两段互不相连的部分。钢筋混凝土基础警戒塔,大大小小不同形状的明暗火力点,以及设置在岩石和垒墙顶端,屏幕显示率模糊,却也勉强可以一用的搜索雷达所有这一切,连同多达数万名官兵,共同形成一条曲折连绵的防御线。 控制整个红sè红sè军,或者将其彻底并吞。这样的想法,仅仅只是林翔闲暇时的一种盘算。当然,要想实现,并非完全不可能。但是毫无疑问,真正实施起来,极其困难“一以自己目前不过是中校级别的政监委员身份,根本就不现实。 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池凌居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自己进行接触。政治监察委员会的力量远比想象中强大,政监委员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形象,也远远超乎预料中的可怕、狰狞。毫不夸张地说,林翔完全走出于意外获得了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 权力基础没有得到真正稳固以前,包揽太多的利益,只会引来猜疑甚至杀身之祸。林翔并不贪心,冉三个营的漫天要价作为借口,实际上真正能够掌握一个中队,甚至一个位于边境的小小哨卡,对他而言” 已经足够。 这意味着,铜墙铁壁般的红sè共和军堡垒,真正裂开了一道完全由自己操纵的缝隙。只要能够与远在南方的帝国取得联系,资源、士兵、情报、后勤供应所有的一切”足以支撑自己完成令人瞠目结舌的庞大计划。 审讯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yin森恐怖。洁白的墙壁,散发着特殊金属光泽的合金门窗,还有从头顶上直射下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明亮的炽光灯,甚至有种令人非常舒服的暖意。 许娜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隔着宽度超过两米的金属桌面,神情复杂地望着坐在对面的另外一个男人。 那是池凌团长的侄子孙刚。与平常比起来,他显得越发削瘦。曾经高大笔ting的身体朝前弯曲着,半靠半趴在冰冷的桌面上,佝偻着背,湿漉漉的黑sè乱发散落下来”半垂在额前,头顶lu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肉,如同恶症病人常见的斑秃。从周围绽开的皮肤判断,应该被人连发根强行揪掉。 身上的灰绿sè军服,已经变成褴褛的破布。透过衣袖上被撕开的巨大裂口,luo,lu,出一块块泡肿的青淤,以及酱sè与暗黄相互搀杂的可怕伤口,半袒的xiong口密布着纵横交错的醒目鞭痕。鲜血和脓液渗透衣料,在军服表面透出一块块形状莫名的暗sè湿斑。 作为重点问讯对象,孙刚自然受到政监委员的“特殊照顾”。刑讯逼供这种事情其实司空见惯,即便有池凌这层关系存在,他也不可能因此能够得以幸免。 利用职权逼迫女下属与之发生不正当关系,贪污受贿”si自分配额外供应物资,反党,妄图逆谋,暴力抗拒政讯人员正常工作。。。 。。。 收录各种罪名的记录文件,足有近百页之多。其中任何一条,都是足以将其永远钉死,无法反身的重罪。 林翔需要立威,也需要在步兵二团竖立起禁止任何人碰触自己保护范围的强势形象。尽管此次讯问仍然以“清理内部”作为借。”但是在明眼人看来,为秘书室这几个柔弱女孩出头的成份”显然才是其中的重点。 孙刚被打得很惨,根本不成人形。 许娜只觉得心跳血流急剧加快一对于眼前这个曾经,强,jiān, 过自己的男人,她曾经无比痛恨。那个时候,抗拒、挣扎、哭喊。。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效果,自己仍然一次又一次被录光衣服,被他用各种屈辱无比的姿势满足,兽,yu。也许是麻木,或者是认命,许娜不再反抗,甚至对于那些以自己文职军官无法得到的糖果等食物非常期待,甚至在做爱的时候,主动做出各种曾经难以想象的youhuo姿势。 也许正如那句旧时代的格言所说:“妓,女和天使符区别,仅仅只是一件轻薄衣服那么简单。” 沉默,使孙刚似乎有所察觉。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用颤抖的手指用力拨开méng住眼皮的血污,努力睁大肿胀着的眼睛,在模糊的光线与渗入眼眶sè红sè液体当中,尽量寻找着可能看清楚对方的微弱缝隙。大约过了近三分钟,他忽然身体朝后一靠,极其古怪地“格格格”笑了起来。 没想居然,居然会是你一” 他剧烈地喘息着,起伏厉害的xiong口,如同一个在瞬间抽干空气,又被迅速注满的风箱。 许娜没有答腔。她依然默默注视着对面这个根本谈不上是爱,仇恨也已经消散大半的男人。 到这里来做什么?”对于许娜的出现,显然出乎意料之外。片刻,削刚已经想通了其中的缘故。他颤抖着抬起右手,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剧烈地咳嗽着,似乎在哭,又好像是在笑:“难道应该是。。。 。。。那些人,他们叫你来,来指证我?” 许娜仍然没有说话。 在这种时候,沉默,往往意味着承认。 “我,操,你,妈,个,烂,逼。” 突然,孙刚不知道究竟从那里来的力气,猛然睁大双眼,如同疯虎般直起上身”冲着许娜嘶声咆哮:“你就是个千人日万人操的婊子!老子干得很爽!指证我?下辈子你他妈的还得帮我,口,交,你就是我的专用马桶!哈哈哈哈” 许娜面sè一怔,整个人如同遭受重击般死死钉在椅子上。勉强保持镇定的身体再也无法被控制。她开始发抖,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肤、 肌肉,甚至每一根纤维、神经都在不由自主乱颤。内心深处那一点点来自于女xing本能的怜悯,早已随着孙刚恶毒的吼声彻底消失。她死死咬住牙齿,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双手十指纂得无比紧密,表面凸显出一条条迅速膨胀起来的青sè脉络。 “婊子!你她妈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婊子。反正老子已经是个半死的人,真想再好好强jiān你一次,看看你那种拼命抗拒”却又不得不忍受的可怜样子” 孙刚似乎完全丧失理智,双手在合金桌面上乱砸,如果不是足踝部位被铁镣牢牢锋在椅子上,他很可能会扑过去死死掐住许娜的脖子。 “嘭” 沉闷的皮肉撞击声,从削刚布满青淤的右边面颊响起。随即,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掀起,连同座下的椅子朝后重重仰翻,摔倒在地面上。 这可能是许娜有生以来第一次正面对抗比自己强大的男人。普通人异能者之间的力量对比不言而喻,可是在体力近乎衰竭,身体大部分机能遭到严重破坏的情况下,即便是柔弱的女人,也能够一拳打翻别刚这种半死不活的变异者。 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许娜根本没有想要和他多说一句话的想法。轻轻揉了揉因为用力过猛,已经略微肿起的右手,她止住抽泣,用手背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水,重重拉开紧闭的房门,从等候在外面的宪兵手里一把夺过审讯文件,在最下方指证人栏目中飞快签上自己的姓名,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响渐渐淡去,直到耳朵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满面鲜血的孙刚才摇摇晃晃地挣扎着坐了起来。望着从外面被重新关闭的房门”他无言地摇了摇头,lu出一丝不知是欢喜或者痛苦的惨笑。 触怒许娜,是故意的。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于这个女人,究竟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别刚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强,jiān,许娜的时集”对方眼睛里充斥的绝望和恐惧。 她很害怕,也不甘愿接受现实。可是,废土世界的任何挣扎都敌不过一块面包。当自己把l听午餐肉罐头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嘶咬、 哭闹渐渐变得低沉,取而代之的,是用力咬住嘴chun,被完全压制在xiong腔深处的无声抽泣。 女人与男人,从来就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拥有令人羡慕到美貌,在废土世界固然可以换来足够生存的食物,却也意味着不得不忍受比其他女人更多,更加惨重的蹂躏。 孙刚很清楚,步兵二团很多男人都上过许娜。这几乎已经变成小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 无论以强权威逼,还是用食品作为youhuo,秘书室的女孩们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孙刚忽然对于别的女人再也提不起兴趣,他开始更加频繁的与许娜接触。怎么说呢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又极其微妙的感觉。潜意识当中,她似乎就是专属于自己的女人。可这并不现实“看中许娜的男人很多,自己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与他们为敌。 这也许就是爱? 然而从强/jiān、逼迫,到产生朦胧的si人占有感,究竟应该定义为什么,别刚自己也不知道。 对于那些和许娜上过chuáng的男人,他开始有种难以遏制的愤怒与敌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承受多久,他也无比愤恨这个为了食物就主动脱掉衣服的女人。和许娜在一起的时候,孙刚变得越来越狂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他命令对方用各种,屈,辱,xing,的动作满足自己,从而得到快感和释放。 事后,却又无比后悔。可是,在许娜面前,他却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轻蔑态度。 政监委员在讯问方面有着很强的you供技巧。坐实各种罪名的别刚”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他开始主动承认与许娜有关的各种指控,并且将所有一切恶名都承揽到自己身上。尽管两个人之间的非正常关系完全以食物作为起因,但他却不再希望这个女人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也许是大彻大悟,也可能是终于明白“爱”这个字的真正解释。 别刚不惜代价想要保护许娜,使之不被当作新的讯问对象。即便是这个女人受命指证自己,他也拼命以讥讽侮辱的言词ji怒对方,将自己陷于死地。为的只是让她远远离开这一切。 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够做的。 她终究是我所喜欢的人。 究翻倒在地面的合金折叠椅底部,朝外凸伸出两只大约三厘米见方,表面被磨光,算砼匚锐利的椅脚。 政治监察委员会是红sè共和军中最令人畏惧的监管机构。供认过的每一项罪名,都足以让自己和枪决。 政监委员不会轻轻饶过任何嫌疑对象。他们还需要从自己口中挖出更多的内幕不无论做过与否,只要供词没有达到要求,等待自己的,永远都是各种残酷无情的刑罚。最好的解脱就是死。 用椅脚插断喉管,需要常人难以想象的力气和勇气。尽管如此” 也要比无休止的惨痛折磨好得多。以艰难地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半坐起来,孙刚剧烈喘息着,在脑海深处最后幻想着种面p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难舍的面孔。虽然耳中全是呼啸的鸣叫,但他的神智却很清楚口一此生,自己再也不可能见到她。 “来世,我会好好珍惜自己所爱的女人” 惜布满血污的干裂嘴chun翕张着”苍白的脸上显lu出不正常的晕红。 就在这句只有自己才能够听清楚誓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别刚眼睛里也流lu出虚弱而期待的笑,随即,仰起头,运起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朝着被双手紧紧按住的椅脚狠狠撞去。 方棱形的椅脚”轻而易举刺穿脆弱的咽喉,带着腥浓鲜红的血,被粉碎的骨头,撕裂的肌肉纤维,从后颈部位“咔拉”一声猛窜出来。 别刚在拼命喘息”呼出的气却怎么也吸不回肺部。他感觉到有房门被打开,有很多人跑了进来。呼喊、怒吼、叫骂 混乱嘈杂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却又似乎很远。只有脑海深处那张美丽熟悉的面孔一直存在着”直到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没。 铁路,是旧时代最为便捷的陆地运输手段。 从新京铺设铁路直达西部防区”以废土世界的现状根本就不现实。红sè共和军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利用旧时代遗留下来的轨道,使之成为往来于势力范围内东、西两端的交通脉络。 每个星期,都有一列满载货物的机车从东面驶来,喷吐着滚滚浓烟和蒸汽,缓缓驶入铁锋城站台。在缺少足够燃油和电力的情况下,红sè共和军只能重新回到工业草命时期,使用旧式燃煤机车作为驱动。 从东面发来的补给物资永远只有那么多,守卫铁道的士兵对此已经视同惯例。很自然的,当拖拽着长长车厢的蒸汽车头出现在地平线上,远远传来汽笛轰鸣与轮轨撞击的时候,他们内心深处的震惊与警惕,也随之达到随时可能爆发的沸点。 “这不可能” 铁锋城东面,三十四师指挥部,一名肩膀上佩有少将微章的中年男子,下意识地连连摇头。 身为统辖一个师,掌握足足五万作战部队的最高长官,他还是第一次在下属面前流lu出如此失态的模样。 “阁下,我已经反复向车站警卫部队确认过,所有补充物资均来自新京。” 站在对面的一名少校副官身体微躬,声音清楚无误:“而且,此次押运由内务部党卫队全权负责,所有物资指定由步兵二团新任政委林翔中校接受。” 少将很快镇定下来,他定了定神,问:“所有补给物资,总量一共有多少?” 副官礼貌地回答:“内务部押运部队拒绝透lu具体数字。不过,综合挂载车厢数量,以及前段时间上报至集团军总部的那份申请表格,这批物资应该足够步兵二团半年的妥常消耗。” 话音刚落,围站在指挥室里的几名高级军官口中,不约而同发出极度震撼的惊呼。甚至就连面sè沉稳的少将本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第三百八六节 暗谍 胁姐吖新年好!祝各位书友合家幸福,万事如意冖老翼携些毕笺儿子、情fu,还有被我上过和正准备上的各种——给大家拜年。希望大家女人(男人)多多,精子多多,体力无限,插穿地球,找到石油,为祖国能源供应多做奉献。) (另外,恭喜“天外飞猪”童鞋成为本书第二名盟主。我的神经实在太迟钝了,直到现在才发现你的存在。 。。我该死,我有罪。) 作为控制军队的最有效手段,新京方面从未给予第三集团军任何部队足额物资补充,甚至就连应该下发的部分,也只会以各种借口延期或者拖后运抵。像这种一次xing发给整整半年补给的情况,在一干军官的记忆当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指挥室里一片沉默。 少将依旧坐在大厅正中的沙发上,微微抬头,仰望着射下炽白灯光的天huā板,陷入了沉思。 此次事件已经超出了他对新京方面的态度认识。无法调和的矛盾,相互之间的敌对,防备与应对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新京军需总部都没有理由做出这种示好之举。嗯到这里,将军本就皱起的眉头显得越发深凹,他实在想不出其中的究竟,也无法看穿méng蔽在事实真相表面的厚厚mi雾。 “难道那份被集团军情报处认为隐藏有某种秘密舟物资申请表,仅仅只走向新京方面要求补给供应的清单?” 这样的念头从他脑海深处一闪而过,随即又被迅速否决。 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会是真的。 然而,确凿无误的事实,却活生生摆在眼前。 足够步兵二团消耗半年的物资那可是整整多达数百吨的食品。 “通知车站,把所有物资全部扣押,直接运往师属后勤仓库一一考虑良久,将军习惯xing地做出最后决定。 “阁下,实际情况与我们的估计略微有些出,、。” 副官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他上前几步,凑近将军耳边,低声说道:“负责押运列车的内务部人员一再声称,这批物资专属于步兵二团。除了该团政委林翔中校”任何人均不得擅自接收。如果林中校在二十四小时内没有出现,列车将直接返回新京。” “你说什么?” 将军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站在旁边的副官,仿佛想要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出某种可疑的蛛丝马迹。逼视之下,副官只觉得浑身冰冷”丝毫不敢动弹,只能如同僵硬的雕塑,默默shi立着。 时间,在沉闷窒息的气氛中缓缓流逝。几分钟后,将军紧绷的面孔终于显出一丝缓和”他的眼眸中掠过一片yin云,说:“通知步兵二团让那个冒充英雄的家伙过来接收物资。另外,将这件事情前后详细整理,立刻上报集团军司令部。”凭心而论,他实在很想将这批物资扣押下来。 在西部军区,粮食,意味责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即便掌握着整整一个甲级作战师,将军也不敢直接与政治监察委员会对抗。他无法承担触怒新京上层,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可怕后果。是的,政监委员固然不可能用那些捕风捉影的罪名陷害自己,集团军上层也会尽力保住手握重兵的将领。可是,来自新京方面的物资补充很可能因此而中断。虽然份额仅仅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却是维持领地范围内所有军民的活命之源。 垂涎、嫉妒、恼怒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强行抢夺这些东西只会舍本求末。如果一定要从这件事情当丰找出有利于自己的方面,那只能说是步兵二团也是三十四师的一部分。至少,在半年或者更久的时间里,不需要再给他们发放多余的补充。 中午十二点,午餐时间。 在秘书室四名女孩陪同下走进餐厅的林翔”立刻成为无数目光聚集的核心。 冷漠、英俊、身穿恐怖黑sè制服带来的强烈压迫感,很自然的形成凌厉强势的气氛。显赫的中校军衔、政委、政监委员身份,使所有观者本能产生出畏惧与回避感。 令人胆战心惊的讯问已经结束”第一至第五营作战主官全部被抓,团后勤处司务长张奎山”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别刚畏罪自杀,供罪名单中指认的数十名军官均被拘禁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清洗,几乎囊括了整个步兵二团中、下级官员。虽然,空出来的位置均由副职填补,可是对于整个部队的集体心态影响极大。尤其是有政监委员出现的场合,说话声与现场气氛都会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仅仅只是畏惧,很容易转换成为愤怒、仇恨、敌对。 林翔没有像其他政监委员那样,将所有涉案人员照例全部押往新京,而是在步兵二团内部公布其罪状,进而以现有人手组成法庭,当中审讯、宣判。罪旬坐实者当场枪决,罪不致死及连坐人员则押往军内监狱。全过程尽量做到公开、透明化,将产生煽动、敌意苗头的可能降至最低。 消耗量多达半年的补给物资,装满了空空如也的团后勤仓库。士兵们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碗中上一次出现带有油huā的肉汤,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全团上下,连续供应了整整三天九顿的肉块盹粉条。虽然汤菜当中肉的数量很少,土豆和白菜仍然像往常一样占据主角,可是,每人每顿两个三两重的白面馊头却比什么都来得〖真〗实。半饥半饱的胃囊,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半夜时分爆发出令人难受的“隆隆”响声。 士兵判断事物的标准其实非常简单一~ 他们没有对于政治和利益种种不切实际的追求,也没有肮脏卑鄙的yin谋。吃饱、穿暖”从旧时代起就是民众安定的最直接标准。他们不喜欢身穿黑sè制服的政监委员,却也谈不上有多么厌恶。加上林翔那张与教科书图册上完全相同的英雄面孔尊敬,与畏惧几乎同时产生。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政委。” 这就是步兵二团官兵对于林翔的评价。 “文职人员无法享有与战斗人员相同的食物配备标准。”这条规定已经被彻底删除。作为落实自己曾经的承诺林翔与秘书室四名女军官一同出现在餐厅,自然也变得顺理成章。至于旁人是否会籍此当作新的攻击借口,或者在男女关系上做什么在政委林翔与团长池凌完全保持相同语调的情况下,所有不,和,谐,的声音都将被彻底压制。 装满饭菜的餐盒捧在手里,有种非常舒服的温热沉实感。菜很简单,黄酱炒茄子,吃在嘴里能够感受到滑润的油香滋味儿。就是这么一份在旧时代看来普通无奇的饭菜,却使包括许娜在内的四名女军官,忍不住背过身子偷偷抹起眼泪。 此前,她们从未得到过其他人相同分量的饭菜。即便是已经削减过的份额也会被负责打饭的厨师高高拎起圆勺的时候,手腕轻轻一晃,从中抖落半数以上的饭粒,或者干脆只发给半个从中间被掰开的窝头。当然,想要得到那些被强行克扣的部分也并不困难。只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主动敲开房门,脱光衣服躺上那张不属于自己的chuáng。。 第二天一早,被扣减掉的食物,又会重新回到自己碗里。 所有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人对此过问。 女人天芒就是弱者,吃不饱,用身体交换食物再平常不过。 这一点,红sè共和军与荒野流民之间,丝毫没有区别。 林翔吃的很慢,每一颗饭粒,都要仔细咀嚼之后才会咽下。他的双眼只看着摆在面前的餐盒,即便是眼角的余光也丝毫没有发散开的迹象。 在车站接收物资的时候,他将一封密信交给负责押解列车的内务部军官,请对方转交委员会主任李逸风。 信中详细叙述了此次讯问的全过程,甚至就连被林翔当作“自己人”保护的四名秘书室女军官也包括在内。每一名人员的审讯记录,自己与池凌之间谈话的内容实际上获得的军队掌控权力 。。没有丝毫遗漏,全部记录上报。 虽然没有明确的任务指示,可是林翔却能够揣摩出新京上层对于第三集团军的实际态度、如果能够暗中掌握西部军区下属部队使其在关键时刻反正,东部军区自然拥有更加重要的话语权。尤其是在对方尚无察觉的情况下一旦爆发军事冲突,哪怕只是控制了一个营,也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林翔整个计划小的意图,仅仅只是想要引起第三集团军高层的注意。此前自己所做的一切,丝毫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下属政监委员是否有另外渠道向新京方面提交报告。一旦自己上报内容与暗线密报不相符,立刻就会引起怀疑。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碰触共和军高层那根敏感无比的线,不值得,也很蠢。 现在,林翔最为关心的,就是从池凌承诺撤消现有军宴,直接归属自己掌控的那个营里,究竟有多少人会真正成为自己的拥护者? 锄头从高处落下的同时,干裂的地面上,也被挖起一个大约七、八厘米深的浅坑。 老维列尔仍然还是穿着那身褴褛破烂的肮脏旧衣,用沉重的锄头翻起土块,板硬的地面被不断掀挖成散碎土块,慢慢朝着远处延伸。 从成为拥有红sè共和军正式身份的公具那天算起,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也许是因为玛斯古丽的关系,那名负责凶姓口号定居点资格审查的中尉倒也没有食言。他的确更改资料,使维列尔顺利成为新一轮的被审核居民。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悬念、、 审查、填写表格、宣誓效忠伟大领袖一系列繁琐复杂,却又不可避免的政治过程以后,老维列尔xiong前多了一个拇指大小,被万道金sè光芒笼罩的领袖像章,还有一本被移民官反复告知,必须通篇熟背的《领袖语录》。 收买一个人,其实并不难。用旧时代伟大苏联帝国情报头子贝利亚的话来说:“无法用金钱收买的就用女人。无法用女人收买的,就用马克思。” 在废土世界,究竟有多少人会买马姓大胡子和列姓光头主义的帐?这恐怕是谁也无法统计的问题。不过,维列尔却独自筹划并且亲眼目睹一个原本立场坚定,根红苗壮的共和军军官,彻底败在一个美貌女复制人胯下的全过程。 当然,想要杜绝被女sè引you其实不难。只要硬下心肠,挥舞锋利的菜刀,对准坚硬勃起的男xing生殖器咬牙狠切流血断落以后,妖艳的女特务自然不会对身体产生任何youhuo力切根者本人甚至能够籍此破获一个隐密庞大的地下敌特组织。加官晋爵,无数荣誉从天而降也顺理成章。只是不知道,在那种精虫上脑不顾一切只想抽插发射的同时,从幼年时代起便开始接受的忠诚领袖教育,究竟是否会真正发挥作用?这种事情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最清楚。 想到这里,老维列尔轻蔑地啐了。唾沫,继续慢慢挥舞锄头,在干硬的地面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即便是经过严格审核,获得身份承认的外来移民,仍然必须接受极其严密的监管。按照规定,移民以百人成为一队分配到共和军领地范围周边,形成一个个自然村。进而扩张、繁衍,在享有配给资格的同时,成为新的屯恳民。 奶pc口号定居点是皇帝本人进入共和军的最初通道,按照林翔最初留下的联络记号,以及其他情报人员不惜代价获得的信息葛利菲兹统管的情报部门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终于分析出林翔在共和军内部的大概行进轨迹。目前,所有矛头均指向远在近西伯利亚方向的第三集团军。作为距离最近,也是已经成功的渗透人员,维列尔只能给得到玛斯古丽的中尉施压让他想方设法将自己分配到目标所在的屯垦区域。 这里,是一个邻近旧河道的狭窄谷地。打井,能够汲取一定数量的地下水。农作物多为马铃薯、高粱等耐旱作物。凭借半机械耕作模式一年一熟的收获量不仅可以维持屯恳居民日常消耗,还能匀出近三分之一的物资上缴当地兵站。 现在的维列尔就是一个老老实实耕种土地,沐浴在伟大领袖光辉下的“反正草命者”。连续两个月,他都被屯恳区评为开垦荒地面积最大的“先进劳动者”。作为奖励,他已经从垦区党代表手里得到两本崭新的《领袖语录》,一块白毛巾,一个绿搪瓷茶缸。 “爸爸,休息一下,来喝点水。” 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维列尔放下手里的工具,转过身,接过装满清水的大碗,一饮而尽。 送水过来的是一个女人。她身上围着一块摞满补丁的褐sè裹布。 过于肥大的衣服,遮挡住身体外lu的曲线。至于面孔 。则与玛斯古丽完全相同。 移民表格上清楚地注明了这个简单家庭的成员。 一父,一女。 玛斯古丽已经成为凹哦17号定居点中尉的地下“情人”那也是帮助维列尔进入共和军内部领地,获得平民资格的必须条件。 不过,op哦口号定居点上的很多人都知道老维列尔有那么一个女儿。作为后续动作的必须条件,一今年轻美貌的动人的处女,也走进行各种yin谋活动的必要筹码。也正因为如此,一牟新的“玛斯古丽” 从隐月城被千里辗转送至维列尔身边。葛利菲兹甚至承诺一如果有必要,即便需要成百上千个玛斯古丽,也根本不是问题。 女人,对于男人总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尤其是特别漂亮的那一种。 老维列尔已经发现、 负责屯垦点政治审核的党代表,一今年纪五十多岁的老家伙,总喜欢有事无事来自己的小木屋里串门。他总有用不完的各种借口:谈谈对领袖著作的学习心得,对于世界草命的未来趋势探讨,资本主义与国家社会主义的区别每当用正义凛然口wěn谈及这些话题的时候,满面威严的党代表,总会不自觉的将目光投注到玛斯古丽身上。 维列尔已经开始盘算,应该用什么方法,在适当的时候,给尊敬的党代表一个爬上自己女儿chuáng上的机会。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得多。 只是不知道,如果被那个老sè鬼知道,玛斯古丽虽然是个处女,却必须每天晚上用嘴chun帮自己释放坚硬的时候,脸上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第三百八七节 哄抢 步兵二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引人瞩目。 废土世界的粮食,其珍贵程度,相当于旧时代的黄金。 一次xing下拨数百吨物资,指定补给单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标准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西部军区根本就不可想象。然而,它却是真正发生的事实。 戈壁的清晨与别处不同,阳光从地平线尽头出现的一刹那”天地间所有一切都会被染成略带进出金sè的鲜红。这种奇异的现象通常会维持近两个小时,直到气温渐渐升高,云层,还有从夜晚残余下来的一点点寒冷被彻底驱逐之后,整个世界又将再次恢复令人难以忍受的酷热。 端着一杯微烫的茶水,站在敝开的窗前,默默凝望远处那颗鲜润温暖,正在如血sè般灿烂夺目光辉中冉冉上升圆形火球的同时,林翔洁白如玉的脸庞表面,也méng上了一层如若晶莹的淡淡微光。整个身体被分割成明暗对比强烈的两部分,亮sè,仿佛沐浴在圣辉下的天使,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背面,连同长长拖在地板上的投影,除了沉闷板结的黑sè,再也看不见丝毫多余的东西。 池凌坐在距离窗户三米多远的沙发上,默默地看着一直背对自己的林翔,嘴chun上浓密的胡须微微有些颤动。过了很久,才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 他已经知道孙刚的死讯。事实上,这并不是他此刻纠结内心忧郁和畏惧的直接来源。 的打算这样做?” 对于这名比自己年轻得多,实际年龄猜测下来大概只有个位数的政委,池凌一直有着本能的敬畏感。 林翔将杯子举至chun边,吹了吹袅袅腾起的白sè蒸汽”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池凌所指的,正是那批刚刚从新京运抵的补给物资。 步兵二团隶属于三十四师管辖。多达数百吨的补给品,从列车停靠在车站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所有人眼中必须拼命争夺的利益。如果不是负责押车的内务部卫队强行阻止,这批物资早就被搬进师属仓库,由师部方面全权分配。 沉默,是最好的回答、一林翔把所有物资全部运回步兵二团后勤仓库,这种举动,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些东西是我和各级政监委员拼尽全力争取回来的。没有任何理由应该分给别人。我可以理解那些人脑子里的想法。眼红、想要,其实不难让他们自己给上面打报告。” “可是”池凌仍然想要极力争辩。 “没什么好可是的、一”林翔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我很清楚”整个第三集团军都在挨饿。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名团级政委,不是集团军参谋长。换句话说,我只为步兵二团所有官兵负责。 池凌慢慢低下头,死死盯着膝盖中间那块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地板” 嘴chun紧闭,狠狠咬了咬牙齿。过了两分钟,才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闷地说:“这样做成为整个三十四师的敌人。” 林翔平静地笑了。 “如果三十四师师长是个聪明人,那么他一定不会对这件事情横加干涉。你应该明白新京方面对于西部军区的态度。利用不等额补给的方式,拉拢、分化瓦解一部分军官和士兵,让他们产生对东部军区的红属感,这其实正是委员会之所以会下拨物资的真正原因。师级指挥部里的那些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之所以没有点破,完全是因为顾忌来自内务部的干涉。” “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一一” 池凌有些发急:“从昨天开始,我就接到来自另外五个团长的电话。他们希望能够得到一部分补给。我根本无法拒绝这些要求,他们也根本不理会新京或者师部方面的意图。甚至直接提出必须对全部物资平均分配。” 听到这里,林翔猛然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坐在沙发上的池凌,口气森冷地问:“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 。 对方yin沉的目光,使池凌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他张口结舌地想要搜刮合适的语言作出回复,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字词。 “步兵二团有近万名士兵,加上辖制区域内的军属和平民,全部人口数量超过三万。这批物资可以保证全团半年的消耗”一旦均分,我们又要重新恢复到过去那种半饥半饱的后勤供应状态。如果公开这些事情,你觉得士兵们,愿意接受吗?”池凌没有回答。他烦躁地捻了捻布满皮肤粗糙的下颌,下意识地伸手去衣服口袋里mo出香烟,却不知为什么,又把已经拿在手中的烟盒重新塞了回去。 突然,办公室室虚掩的房门从外面被猛力推开,惊慌失措的许娜随即出现在门口,一手攀扶着门框,语气急促地说:“长官,后勤。 后勤仓库刚刚打来电话,有人有人要哄抢物资,请求团部立刻给予支援、 一” 数十辆军用卡车在公路上排成长队,最前端的位置,被几辆装甲运兵车占据。用横木作为拦截的障碍被彻底碾碎,分裂成无数黑黄sè的木片,散落一地。两辆重型坦克从左右两边将围墙撞开,将五米多宽的大门推倒,扩张成为阔及二十多米的巨大豁口。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潮水般涌进仓库,形成一个个不太规则的圆,将负责守卫仓库的后勤军官死死围在中间。 一名身材高壮的上校拎着手枪,神情yin鸷地看着被围在圈中的人群,平平伸出左手,冷冷地说:“交出主控钥匙。”为了应对紧急情况红sè共和军所有后勤库房均装有自爆系统。 小型炸弹被引爆的同时,会促发预置的放射物,对库房内的所有储存物资造成污染,再也无法使用。 后勤主管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少校他用力拉起手里突击步枪的枪机,神情冷漠地摇了摇头:“这里是步兵二团的仓库,没有池凌团长和林翔政委共同签署的物资发放表格,谁也不可能领到任何东西。” 站在对面的上校足足高出后勤主管半个头,他半敝着外套,lu出魁, 梧强壮的身躯。对方的回答虽然合乎规矩,却充满毫不掩饰的讥讽语气。他愤怒地举起手枪将后勤主管的脑袋牢牢套入瞄准镜孔,一边用拇指板开撞针,一边吼叫着:“最后给你五分钟考虑时间,交出主控钥匙。我不会让你难做。五十吨,我们只要五十吨米面和罐头足够了。” “这不可能” 后勤主管死死握住手里的枪,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没有团部签发的表格,我什么也不可能给你。” “够了,跟这种家伙有什么好说的?没有钥匙我们一样要拿到东西。让坦克开过来,把那堵该死的墙给我撞开” 一名站在芳边装甲车上的中尉连声怒吼,同时扳起架在车顶的十二点七毫米高射机枪,对准圈中相互簇拥形成防御的几名仓库管理人员。 “别那么冲动” 上校猛然转过身,冲着后面已经发动引擎,正准备从车队中间横穿而过的坦克大声咆哮:“撞击墙壁就会引爆自毁系统,一旦触发,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说着,他侧身瞥了一眼丝毫不肯退让的后勤主管狠狠咬了咬牙,拼命压制住想要一枪把对方脑袋打爆的yu望,尽量以恳切缓慢的口气说:“1这批物资应该由全师各单位共同分配。从两个月前开始,我们步兵四团日均食物配给量只有不到三百公克,剩下的储备最多只够维持三个星期。为了保持体力所有战斗训练项目已经全部中断 。。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五十吨物资,甚至还不到这批补给品总量的十分之一。”望着面有菜sè的上校后勤主管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枪口略微朝下放低了几毫米。片刻又重新抬升至原来的位置,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最终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他当然认识这些冲进后勤基地的军人。除了刚才说话的步兵四团团长,其余的人,分别隶属于三十四师一团、三团、五团和六团。停放在基地里的卡车挂牌已经证实了这一点,而所有人的要求,无一例外都要让自己交出电控钥匙,瓜分刚刚运抵仓库的这批物资。 虽然是带有恳求的谈话语气,行动却是,赤,luoluo,的明抢。 想到这里,后勤主管脑海当中刚刚萌生出的一丝同情,也被铁一般的管理条例彻底粉碎。 “不要逼我开枪想这么做一” 上校敏锐地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说话口气眸间转冷:“我的军衔比你高,违逆上官,可以不经军事法庭审判,直接枪决一一说着,他狠狠冲地面啐了。浓痰,浑身上下肌肉开始蠖动,握枪的手捏得更紧,厉声喝道:“最后再说一遍,交出电控钥匙一” 突然,从基地入口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尖叫与怒骂。上校下意识地转过身,只见一辆涂着灰黄sè沙漠mi彩的重型越野车飞驰到被撞开的大门前,猛然刹住,四只厚重的轮胎在地面刹出醒目黑痕,沉重而长大的车身顿时在惯xing作用下轻盈地飘移起来,从惊呼着纷纷闪开的人群当中横掠而过,稳稳停在与自己身后装甲车齐平的位置。 “咣” 驾驶室的车门从里面被猛然打开,一脸怒容的林翔从车里跳下,根本不理会从旁边围拢过来,面带怒sè的持枪士兵,大步走进人群,与后勤主管等人站在一起,转过身,冷冷注视着与自己高度相当的上校。 “都给我滚”平缓了一下呼吸林翔淡淡地从口中吐出这句冷硬的话。 上校脸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他忽然觉得握枪的右臂似乎有些沉重,笔直瞄准后勤主管的枪口,也开始有些朝下倾斜。 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说这句话他早就毫不犹豫直接扣动扳机。 然而,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却长着一张所有红sè共和军成员都非常熟悉的“英雄”面孔。像这样的人,西部军区至少还有几十个。可是,他身上却还穿着一套令人畏惧的黑sè制服,明白无误表明了政监委员的身份。 就在上校甭酿着应该如何开口的时候,站在身边的一名卫兵却满面忿sè地用力扣下手中突击步枪的扳机,连声怒吼道:“混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 “哒哒哒哒” 枪声响起的瞬间,卫兵只觉得自己双手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控制,不由自主朝上举起完全丧失对武器的掌握。随即,全部视线被一只可怕的拳头彻底遮挡。鼻粱上传来清脆“咔嚓”断裂声的同时,身体也随之离开地面,被无法抗拒的狂暴击打下朝后倒仰,在空中翻转三百六十度后,重重摔到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不听号令违逆并且企图射杀上官,可以不经军事法庭审判,直接枪决”林翔面无表情地握住从卫兵手里夺来的突击步枪,分别握住枪口与托柄,猛然发力,在众目睽睽下将整具枪身从中硬生生扭曲,揉和,直至变成一堆近乎球体的废料,才随手一抛,冷冷重复着上校几分钟前刚刚说过的话。 威吓并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 “哗啦”一声,冲进基地的士兵纷纷朝前站的更近,他们不约而同举起手里的武器甚至就连位置靠口的那几辆坦克和装甲车,也扬起口径惊人的炮口死死瞄准站在场地〖中〗央的林翔。 林翔脸上丝毫没有惧意。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后,道路远处扬起一片浓密遮天的尘土,地面随之传来令人脚底发麻的剧烈震动。灰尘飞起的间隙当中,隐约能够看到一辆辆满载士兵的装甲卡车。飞驰而来的车队在基地大门前轰然停下,从车厢里跳下的士兵迅速占领有利位置,结成一个个战斗小组,将上校及其手下全部围拢,形成一个更加庞大的包围圈。 没有威逼,也没有号令,所有一切都在沉默中对峙。 上校的面sè渐葬变得难看起来,他慢慢放下手里的枪,环视四周,目光又重新回聚到站在对面的林翔身上。 “我们我们只是想分到一些补给。”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这几个字。 “这里是步兵二团的后勤仓库,不是师属物资发放场所。” 林翔根本没有想要搭理对方的意思。这种丝毫不留余地的强势, 立刻在上校及身旁一干军官当中ji起了强烈反弹。所有人都在愤怒地盯着他,林翔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尽管数量上明显处于劣势,气势却明显要比对方更强。 “围攻军事禁区,以反草命罪论处~~ ”“出言威胁现役军官,以谋逆罪论处、 ”“聚众哄抢军用物资,以叛国罪论处~ ”林翔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森严。如同震耳yu聋的轰鸣,彻底粉碎了军官们潜意识深处因为愤怒产生的对抗心理。 上校脸上的强硬线条渐渐变的松缓,沉默了几分钟,他终于从嘴角挤出一丝非常勉强的笑,说:“事情并不是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之前已经说过,我们我们只是需要补给。” “这些东西与你们无关,它们属于步兵二团。” 林翔丝毫没有想要让步的意思。 “为什么?”上校瞪圆的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没有为什么。” 林翔直截了当地回到:“所有物资都来自新京方面的配发。表格、 单据、发送文件所有一切都证明这批物资归二团所有。” “这不公平”不等上校开口,站在装甲车上的中尉猛然跳下,大步冲上前来,神情ji动地连声咆哮:“所有人都在挨饿,凭什么你们就能吃饱?” 林翔冷冷瞟了他一眼:“如果觉得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向新京总后勤部提出申诉。”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一” 中尉明显已经丧失理智,他用力扯开风纪,从旁边一名士兵手中抢过武器瞄准林翔,咬牙切齿地嘶声怒吼:“别以为仗着自己有一身黑皮就能肆意横行。老子已经受够了这种半死不活的活法。五十吨米面和罐头,今天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一~”@。 第三百八八节 死怨 现场的气氛,骤然冷凝到足以禁锢一切的冰点。 林翔强硬凶悍的眼眸深处,慢慢闪过一丝不为旁人注意的淡淡悲哀。 中尉说得没错这种随时处于半饥半饱,无法预料下一顿饭是否还能吃到的日子,的确让人无时无刻都处于难以遏制的恐慌之中。 并不是整个废土世界都在挨饿。假如红sè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放开全部粮食储备,对所有存活者进行统一化管理,合理分配淡水、能量、燃油等资源,尽管旧时代辉煌的文明早已陨落,可人类至少能够在满足温饱的情况下继续繁衍。 然而,他们永远不可能这样做。 只要这个世界上仍然存在对利益的争夺,只要权力纠纷依然统治着思维,混乱与战争就永远不会消失。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年,人类的劣根与社会垢病却仍旧存在。 林翔忽然有那么几秒钟感到mi惘一~不知不觉间,自己同样也站在无视生命,争权夺利的颠峰。没错,所有强权者都一再声称正义站在自己这边,无一例外抨击指责对手的yin谋、黑暗、罪恶。暂且不论这一切是否〖真〗实或者虚假,争斗的结果,总是在权力金字塔底铺满一层层厚厚枯骨。 我能够因此放弃内心深处的梦想,让双手沾满鲜血,用无数人头成就亿万民众瞩目的不世功名吗? 每每想到这里,林翔总会不寒而栗。 可是,自己实在没有理由放弃。 这,就是选择。 林翔静静地看着神情ji愤的中尉,淡淡地说:“把枪放下。你们不该参与这件事情。” 中尉“咔啦”一声推开保险”xiong腹的起伏幅度越来越大,呼吸的声音也越来越粗重,如同被ji怒的公牛死盯住林翔,丝毫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 远处公路尽头扬起的灰尘越发浓密”轮胎磨擦地面与刺耳的刹车声相互交合,重型战车钢铁履带发出的金属碰撞,嘈杂的呼喊与脚步奔跑所有一切都表明,步兵二团已经抽调大批部队将整今后期基地彻底包围。 “所有人都放下枪,我可以不做任何追究。” 林翔扫视了一圈围站在四周参与哄抢的官兵,认真地说:“够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马上离开一” “你做梦”中尉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咆哮,扣住枪柄的手指本能地想下用力扳下。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上校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将其整个人朝后狠拽,踉跄着倒退几步,扶着装甲车侧裙板勉强站稳。 上校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但任何人都能够感受到冰冷面孔下面正潜伏着愤怒,随时有可能爆发。 “如果五十吨物资太多,那么,我们可以削减一部分数量。四十吨,二十吨”或者五吨可以吗?” 上校一改先前完全以武力作为威胁的强硬态度,说话语气变得和缓。其中,甚至有种近乎哀求的成份。 林翔沉默地看着他。 上校个头很高,却很瘦。 不仅是他一个人,所有围站在附近的士兵,身形都显得颇为瘦弱。 长时间营养不良”使这些人的皮肤泛黄发青,几乎没有皮下脂肪,骨节粗大,眼窝陷得很深。也许是觉得能够从后勤基地得到一部分秤给品的缘故,他们眼睛里都释放出希冀与渴求的目光。可是”当一双双瞳孔焦点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林翔身上的时候,却立刻变换成仇恨、绝望、 愤怒和畏惧。 如果,林翔只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军官。 如果”这里不是红sè共和军的鼻力范围,而是龙腾帝国辖下的某个定居点。 如果”这些人是自己治下的平民那么,这起突发事件,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然而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可能有“如果” 这个不确定的前提存在。没有这批物资,就无法引起第三集团军高层注意,更不可能把齐越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强硬也好,蛮横也罢,冷血、残忍、毫无人论别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自己,计划绝对不能改变。 就算所有人活活饿死,我也必须达到自己的目的林翔眼中幽碧如水,没有一丝bo动。 “你们实在太蠢了。”轻声叹息着,他拉开腰间的皮套,取出口径粗大的“特六改”手枪,举起,抬平,瞄准上校的眉心。手指轻轻扣住扳机的弯曲部位,微微绷紧,又缓缓放开。 林翔很想命令后勤主管打开仓库公开分配所有物资。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样做的结果,将导致自只此前所做的一切辛苦彻底白费。虽然不清楚新京方面究竟走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按照申请表要求发放出这批数量巨大的补给品?但他却隐隐能够猜到,委员会主李逸风很可能也走出于想要借机分化瓦解第三集团军下属部队的原因,才会如此动作。可是这样一来,却把自己用力推上各种矛盾焦点堆积而成的风口浪尖。 yin谋、算计、来自背后的攻击所有这些肮脏卑鄙的手段,对于林翔根本无法起到丝毫效果~ 他手中掌握着人口超过千万的庞大帝国,更拥有战斗力远远超过普通军队,完全由高级异能者组成的精锐。即便是在所有隐藏信息暴lu,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也能够凭借强悍的个人战斗力量拼死脱身。 毕竟,之所以隐匿行踪独自潜入红sè红sè共和军内部,为的。。 仅仅只是那些隔绝了上百年时间,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 手枪再次举高”冰冷的黑sè瞄准镜孔,把上校坚毅沉稳的面孔慢慢纳入十字星中间。林翔握枪的手却在不由自主晃动。随着摇摆幅度越来越大,枪口也如同筛糠一般颠动颤抖。 假如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白皮肤欧裔或者非裔黑人”那么林翔根本不会有太多考虑,早就已经扣动扳机。 杀人”必须舁清楚对象。 对于非亚裔人种,林翔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如同在黑狱帝都所做的那样,以残酷手段灭杀成千上万名帝国军属,将所有尸体高高钉挂在木杆顶端,沿着道路两边一直竖立凶暴、残忍、冷血”可是这一切在林翔看来却是必不可少的整肃动作一在没有〖道〗德框架能够做为依靠的废土世界,震慑谋逆和敌意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杀戮。 上校是一个亚裔。 不仅是他,站在对面的所有官兵,都有与自己完全相同的黄皮肤”黑眼睛。林翔不知道红sè共和军对于外来移民都会采取什么样的管理方法?但是这些人,毫无疑问都是利用旧时代人类基因作为基础制造,或者是自然诞下的直系后代。他们是自己人,是那个从毁灭世界核大战中侥幸存活者的后裔。 林翔下不了手他可以毫无顾忌灭杀任何反抗对象,却唯独不能对自己的同族开枪。 慢慢抬起头,重新把视线焦点汇聚到上校身上。林翔平静的脸上飞快掠过一丝苍白,他的全部思维深陷于痛苦与理智之间的纠缠,剧烈收缩的神经牵动肌肉,使眼角、嘴chun、眉头这些最敏感的部位,都在不约而同微微抽搐。 “不要不,要,逼,我” 林翔黑sè的目光扫过上校全身”他活动了一下发酸僵硬的手臂,用机械刻板却又急促无奈的声音低吼。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隙当中一点一点狠狠咬出。 从一名政监委员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极其罕见。所有在场的人均为之一凛。他们甚至有种下意识的错觉“一说话的这名黑衣军官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头被逼到绝境”重伤濒死,却又不甘坐以待毙,随时可能反扑噬人的恐怖饿兽。 上校本能地倒退了几步,直到背心与停在身后装甲车接触到的一刹那,才重新恢复正常。他非常惊讶林翔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鼻”印象当中,从来只有政监委员威胁别人,像这种无比绝望的模样不要说是见过,甚至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思维一阵恍惚,震惊之余,上校忽然萌生出一种极其古怪的念头一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眼睛捕捉到的实际景象,还是潜意识里产生的幻想他似乎“看到”林翔那双闪烁着晶莹光亮的眼眸深处,竟然有着无法用言语说明,只能隐隐捕捉到的悲伤与凄然。 “瓶” 上校下意识地想要发问,站在旁边的中尉却上前两步,依旧用枪指着林翔,爆发出闷雷般的咆哮:“够了,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打开仓库!现在就打开仓库!我们需要食物,需要食物” “砰” 弹头,从拗黑sè枪口深处旋转着飞出,在稀薄的空气中带起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滚烫火焰,随即消散,形成一道笔直的光痕,呼啸着钻进上校眉心,穿入额头,留下一个迅速被肌肉、脂肪和神经组织堆积挤压填充的圆形孔洞。无法得到释放的强大能量在颅腔内部轰然爆开,将娶硬的头盖骨高高掀起,绵软的血肉脑浆如同被沸水彻底煮烂,在力量的催动下四散喷溅开来,拽动着上校强壮高大的身朝后重重靠去,整个人背朝装甲车壁面死死贴住,在冷硬平整的钢铁护甲板上形成一朵鲜艳血腥的红白之huā。 上校双手虚抬在空中,似乎想要往上mo索自己已经完全爆炸的头颅。失去控制的身体只能贴靠在装甲车上。过了几秒钟,才慢慢朝下歪斜着,滑倒在巨大厚重的车轮旁边。两条肌肉发达的大tui微微颤动,却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突如其来的变化,几乎惊呆了每一个人。 他们呆呆地望着在残存神经牵引下不断抽搐的上校尸体”似乎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林翔仍然保持着丝毫没有移动过的站姿,握在手中的枪同样仍在瞄准几秒钟前上校所在的位置。粗大的枪口冉冉飘散开一缕轻烟,散发出士兵们最为熟悉,也永远不想面对的硝烟与死亡气息。 “你”你这个混蛋一”突然,神情呆滞的中尉如同到剧烈刺ji的精神病人那样猛然跳起,一边抓起手中的突击步枪瞄准,一边朝着林翔声嘶力竭地愤怒咆哮:,“你,你竟然杀了他?竟然敢开枪 。。。我要你的命” “你疯了?快住手、” 几个站在旁边的军士急忙冲上前来,用力扣住他的肩膀,将其整个人死死按住”狠狠夺过他手中的枪。与此同时,外围的支援部队也不断朝内压缩,冲进基地的各团哄抢官兵脸sè也随之变得惊恐,发出阵阵嘈杂混乱的叫骂与议论声。 被按在地上的中尉拼死挣扎,五、六分钟以后”他已经彻底耗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像一条脱水窒息的鱼,横躺在肮脏的尘土中间缓慢蠖动。察觉到对方不再反抗,强压住他的军士们也纷纷松开手,默默围站在失去头颅的上校四周。虽然他们都低着头,颤抖的背部与不断摇晃的手臂肌肉,却散发出无言的愤怒。 几乎所有人都在用无比愤恨的目光死死盯住林翔”然而,他们却没有丝毫动作。每一个人心里都清楚知道、、 政监委员拥有未经审判便擅自处决的生杀大权,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之对抗。 敢于违背政监委员的命令,就是反对伟大领袖,反对国家社会党,是必须以死论处的反草命。 林翔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黑玉般的眼瞳当中,看不到丝毫情感的bo动。僵冷的目光就像失去汇聚焦点的待亡者,其中找不到任何悔恨、傲慢、自得或者与之近似,能够代表此刻内心世界表lu的信息。整个人宛如一尊无生命的冰冷雕塑,坚硬、冷漠”无比诡异,却又令人畏惧。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那双溧亮得令人发抖的眼眸深处”突然涌溢出两滴温热咸涩的泪水,却又在一瞬间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收回。除了林翔本人”谁也无法捕捉,更不可能察觉。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就在刚才,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正被一种永远不可能用语言表明的东西狠狠扎刺、撞击。 三十四师指挥部,位于铁锋城西北面的丘陵地带。这里的建筑并不多,防卫力量也比步兵二团更加森严。除了层层设防的明暗火力点和数量繁杂的钢筋混凝土结构警戒塔,在一些无法用肉眼观察到的地下通道内部,还甚至有两门威力惊人的电磁炮。 师长黄宾,是一个被打上“标准”烙印的军人高大、强壮、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如同钢丝一样紧绷。由于接受过强化药剂改造,虽然年龄已经超过五十,实际看上去却只四十出头的样子。 他的变异能力不算太强,只拥有相当与四级强化标准的体质。不过,能够拥有少将军衔,坐上师长这个位子,是凭借的实力,不仅仅只是拳头大,能打。头脑、智慧、指挥能力同样也很重要。 师指挥部办公室很难保持安静。来自各种下属单位的报告、请示,往来于友邻部队的文件需要批阅、签字,不同阶级的军官晋见、委派任务甚至就连夜晚休息时间,也会有卫兵扰乱睡眠,带来各种必须尽快处理的问题和消息。 站在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远处荒凉平原上正在劳作的平民,谁也不知道此刻黄宾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不断皱紧的眉头与显然正被用力咬合绷紧的面部肌肉,却出卖了他脑海当中不断膨胀,随时可能爆发的狂暴、愤怒。 暂且不论哄抢步兵二团的官兵是否有错,敢于在众目睽睽之平射杀一名上校,这简直就是对自己,赤luoluo,的蔑视。 不错,政监委员的确拥有不经上报的临机处决权。 可那是在新京,是在红sè共和军控制下的其它区域。 这里是什么地方? 西部军区。 第三集团军。 拥有数十万精锐部队,敢于向新京叫板,就连伟夹领袖都不得不退让几分的强大势力集团。 在自己眼皮底下杀掉一个团长实在胆大妄为,不可饶恕。@。 第三百八九节 反应 从窗外扑面刮来的风,强劲而猛烈,带着西部荒漠地区特有的燥热,敏感的皮肤不时被裹挟于其中的沙粒撞击,有种如同被粗钝锐器刺扎的生疼。关上窗户,隔着表面已经磨huā的玻璃,最后看了一眼在热风深处躬腰劳作的平民,黄宾慢慢转过身,把目光投注到站在办公室里,等候自己命令的一众军官身上。 有资格进入这个房间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其中,除了一名担任师部参谋长的准将,其余的,全部均为校、尉级官员。 “卫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一名身材高瘦,双眼中流lu出yin沉冷酷目光的上校走上前来,略微欠了欠身,说话口气当中,明显带有几分难以掩饰的热切。 与步兵二团团长池凌一样,三十四师师长黄宾也拥有一支完全以中、高级别异能者组成的精锐部队。相比之下,后者卫队的人员数量更多,装备更加精良,战斗力自然也更强。这种将强悍异能者从普通人当中分离出来单独成军的现象,并非红sè共和局或者第三集团军独有,而是已经成为废土世界所有机构势力的共同现象。毕竟,从力量与体质在辐射环境当中出现分化的时候开始,人类就已经裂变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强弱族群。 黄宾没有说话,他慢慢走到壁橱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眼眸深处不断微闪的目光,表明他此刻正在犹豫、思考着什么。 站在斜对面的师参谋长朝前踱了几步,从墙角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沉稳却不失狠厉地说:“我知道,你还在顾忌那家伙的政监委员身份。 但你应该明白被杀的人不是普通士兵或者无足轻重的下级军官,而是一个主力团的团长。三十四师总共就那么多人,有资格站在这个房间里成为核心决策层的人也寥寥无几。不管冲突起因究竟是什么”我们的人死了即便是政治监察委员会也必须给出一个足够合理的说法。 杀人偿命,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基本的道理。”“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黄宾轻轻地摇了摇头,面sèyin沉地说:“哄抢后勤仓库属于逆谋重罪,不管用任何理由作为前提都说不过去。你们是在太心急了,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擅自行动,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已经不是表面上随便说说就能解决那么简单。” “那么到底该怎么做?难道我们的人就这样白死了?” 一名身材矮壮的中校紧攥双拳,愤愤不平地连声怒吼。 神情烦躁的黄宾从沙发上站起,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圈,忽然停在壁橱前面抬头凝望着窗外一片灰黄的茫茫荒野,眉头逐渐锁紧,一字一句地说:“向新京与集团军总部分别发文,汇报此次冲突的原因和全过程。更高级别的权力纠葛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层次,但是不管怎么样,必须首先掌握住足够的话语权。调动三个主力团和师部直属卫队,包围步兵二团。” 说到这里黄宾转过身,声音突然变得深沉和森冷:“记住,我下达的命令是包围,而不是让你们进攻或者射杀。我不希望再发生任何擅自更改或者违逆命令的事件。不管有什么理由,如果有谁仍旧不服从号令,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一~” 。。 后勤仓库内部的对峙仍在持续。 与半小时前相比来自其它各团的哄抢人员数量已经大为减少。 倒不是说他们愿意主动放下武器,或者被强迫着集身离开,而是被数量远远超过己方,在隶属于步兵二团的士兵们枪口指对威胁下,不得不按照对方的命令高举双手,抱头,拘押在一间占地面积庞大的空置仓库里。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投降包围圈核心,仍然有十余名军官相互簇拥背靠,枪口朝外,神情紧张而满含悲愤地注视着慢慢围拢过来,数量越来越多的对手。 上校的尸体已经不再动弹,脖颈断口位置喷涌的鲜血正在逐渐凝固,伤口边缘的皮肤表面已经略显干燥、催化,从内部翻出,颜sè微黄的皮下脂肪也开始发白。所有这一切都表明这具躯体已经彻底丧失了生命迹象,再过几个钟头,大面积死亡的细胞将变冷、固化,肌肉和表皮不再柔软,而是如同表面涂抹着厚厚粘土的砖胚一样僵硬。 几乎所有哄抢者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愤怒。然而,这种曾经炽火冲天,刺ji着大脑瞬间陷入疯狂状态,准备着以生命做为井价,朝着仓库守卫者狠命射击拼死反抗的狂热意志,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渐渐推移,慢慢变得冷却、弱化。 没有人开枪,最为狂暴ji动的中尉被同伴控制住以后,仓库内外躁动不已的空气,也随之变得近乎窒息般的凝固。军阶顺序往下,两名少校很自然的成为被哄抢官兵当中的决策者。可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命令手下准备以死反抗的士兵们保持克制。 为首的上校已经死了。 显然,对面那个与教科书上英雄长着相同面孔的家伙,远比传闻中更加冷血、残忍。他根本不会顾忌什么后果,也从不考虑什么活人生存权利之类的问题,单纯只以谋逆、反草命之类的字词作为判断标准。 被杀的上校,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种人比废墟深处的变异兽要可怕得多。 他的行事标准简单而执拗,丝毫没有通融软化的可能。加上现场局势已经变化,所有优势都站在闻讯赶来的步兵二团一边,反抗、争斗、 厮杀所有一切均变得毫无意义,更谈不上什么报仇之类的狠话。 两名少校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一~林翔会毫不犹豫命令架在四周制高点上的重型武器开火,当场射杀被围在圈中的每一个人。政监委员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拥有生杀大权,与其在冲动与狂热刺ji下白白送死,不如冷静下来”暂时投降,耐心等待。 师部和自己所在的团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了那个时候,所有问题都耳以扔给级别更高的上层官员去考虑。自己现在唯一可以做的, 就是尽可能保持理智。 后勤主管的办公室”已经变成了林翔的个人休息室。 屋子很宽敝,家具很简单,只有两把合金折叠椅,外加一张显然是用边角料拼凑制成的木桌。墙壁的横栏上整齐摆着十余支突击步枪,二十来个半新不旧的军制板条箱在屋角高高码起,透过表面上敝开的箱口,可以看见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子弹。除了这些,屋子周边的墙壁根角,还能不时看到散碎的米渣、糠麸,干瘪麦粒之类的东西。也正因为有它们的存在,房间里的空气一直处于非常古怪的混合状态一一略微有些植物种子的霉变,机油的浓重”以及强烈刺鼻的火药气味。 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间已经腾空,却也曾经充当过各种物资摆放场所的仓库。 夹在指间的烟头,飘散出混乱缭绕的袅袅白烟,冲淡了刺ji着鼻腔粘膜发痒的浊气,安装在墙壁高处的换气扇缓缓旋转着,坐在椅子上的林翔却并没有感到丝毫舒畅与清新”只有不断转动的桨叶轮流扫过圆形窗口,在地面上投射出的大片金黄sè阳光表面,留下一道道晃动的浓密yin影。 斜靠着椅背,默默注视着地面企图永远遮挡太阳的黑影。 死亡上校那张充满惊愕与茫然的脸,已经能够变成头颅爆裂之前,永远残留在林翔内心深处足以成为永恒记忆的图画。 他不想杀人”却必须杀人。 长长一声轻叹,林翔紧闭的嘴角,慢慢浮出的一丝神秘而惨然的微笑。 他终于明白,即便是在红sè共和军,自己也不可能远远躲避开废土世界的生存法则。老老实实做一个好人”注定只是充满漂亮梦幻sè彩的美好泡沫,死亡与争斗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无所不在的恶魔。即便仅仅只是想要在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况下,顺理成章见到齐越这种小小 的企图”同样需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想到这里,林翔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忽然想起旧时代京城居于权力核心的中南海。普通人永远不可能走进那里”就如同自己现在一样,如果真正想要接近或者引起内中大人物的注意,总有无数阻碍与禁制,甚至可能会以“冲击国家机关”之类的罪名,被当场格杀。 人上人,永远不可能等同于普通人。 虽然,同样都是父母养育。 虽然,同样都是精子与卵子的组合。 虽然,同样都会生老病死,在新陈代谢与时间面前衰老、死亡。 民,永远是民。 官,永远是官。 想要真正引起高官注意,就必须做出一些惊世骇俗,非比寻常的大事。 为步兵二团申请到从未有过的足额物资补充,大张旗鼓在军官当中进行审讯,再加上刚刚死在自己枪下的上校够了,差不多已经够了。如果齐越不是被人操纵的行尸走肉,如果他真的有资格被政治监察委员会当做重点监控对象,那么他肯定会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有所察觉。接下来所做的事,就是应该默默坐在这里等待几个钟头,或者几天的区别。 核微粒产生的辐射,能够对bo谱范围内的所有物质形成干扰。这种即便是在真空当中也可以进行的非接触式传导,具有肉眼无法观察到的杀伤力及破坏xing。从bo谱范围通过的声讯信号同样不可避免,为了做到在短时间内流通信息,唯一的对抗方法,就是在辐射程度偏干弱化的区域大量建立信号中继站。 以“接收” “转发”再“接收”~ “转发”的形式周而复始。 这样做,保密xing显然大为降低,信息传递时间也成倍增加。但是不管怎么样,总比原始时代单纯依靠人、畜脚力进行流通迅速得多。 无论科技先进或者落后人类,终究必须首先服从于环境。 三十四师作战部队大规模出动的同时,两封内容完全相同的电报,也分别朝着东、西方向在电bo与虚空之中飞快穿行,从电码形式被译成行距工整的文字,摆放在各自需要递送的最高决策者面前。 数以万计的武装士兵,簇拥着一辆辆涂有灰黄sè沙漠mi彩的装甲车和坦克,从四面八方将后勤补给基地死死围住。从围攻者变成被围者者,很多人根本无法适应这种身份上的变化。他们茫然地观望四周,脸上流lu出惊恐慌乱的神sè紧握在手中的武器不知道应该指朝哪一个方向,只能在充满无比失落与畏惧的思维支配下,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地服从熟识军官的命令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 驻守后勤基地内部的防卫圈越来越小,配合无法用血肉之躯阻挡的重型战车,多达数万人的武装部队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就已经突破步兵二团脆弱的防线。没有发生预料中可能遭遇井ji烈战斗,士兵与军官当中很多人都彼此熟悉。当军衔更高的中校、上校逐一出现,甚至师长、参谋长这种将军级别的人物出现在视距之内的时候,顽抗、mihuo、不知所措一切混乱与阻力,均如同沸水融雪般顷刻之间消失。 二十余名隶属于步兵二团的政监委员,连同五十多名对委员会宣誓效忠的官兵,利用简单的工具和材料在后勤主管办公室外围构筑起一条不甚坚固的防线。谁也没有预料到局势竟然会在短时间内被彻底扭转,双方都坚决认定自己才是真正站在正义立场上的那个人。谁也没有开火,只是默默守侯在目光与射程都能够触及的范围内,默默冷视。 四辆重型战车分别出现在几个路口尽头,不断逼近的它们,将一个个缠绕着铁丝网的木制三角拒架推倒用沉重厚实的金属履带彻底碾碎。近百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尾随其后,刺耳的引擎轰鸣,以及从地面传来的震动,像重锤一样狠狠击打着每一个防卫者的心脏,撕裂着他们内心深处那一点点脆弱的承受底线。 仓库办公室外围所有通道两侧已经架起了各种武器无数黑沉沉的枪口都瞄准房门与窗户。所有一切布置好以后,三十四师师长黄宾,在副官与七、八个军官的护卫下从人群深处缓缓走出,神情冷漠地在通道〖中〗央站了几分钟朝着虚掩的办公室大门慢慢走来。 来者近在咫尺,无需瞄准,一棱子弹足以使所有人横死当场。然而,负责环形工事防御,也是和林翔一样,属于步兵二团的一名政监少校,却死死握紧上满子弹的“特六改”手枪,瞄准越走越近的黄宾,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紧紧咬住牙关,却没有扣动扳机。 他的额头,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虽然收缴了哄抢人员的武装与车辆,却因为上校被杀一事,ji怒了三十四师其余各团。单纯以委员会名义进行威胁或者怀柔,根本无法解决困局。负隅顽抗死守立场,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望的援兵。至于在这种时候公然开枪射杀一名少将级别的师长是在自己脑门上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死”字。 想到这里,政监少校双眼眼角猛然跳了跳,脸上肌肉更是一阵不由自主地颤抖政监委员有权力对任何人进行政治审查,然而,将级军官的生杀大权,却必须得到委员会方面的首肯。何况,这里是西部军区。 时间,不可能因为ji烈的思想斗争而暂停。跟随在黄宾旁边的几名贴身shi卫一拥而上,将包括政监少校在内的多名守卫者迅速解除武装,连斥带骂吧所有被俘者围在后墙屋角。冷冷地瞟了一眼失hun落魄的黑衣少校,师长黄宾轻“哼一声,也不说话,朝着十余米外的办公室大步走去。 就在他的脚尖刚刚从少校身边迈过的时候,依托仓库墙壁修建的一个环形沙垒〖中〗央忽然站起四条全副武装的人影。紧接着,伴随着清脆, 刺耳拉动枪栓的撞击,也传来一个低沉且略带几分畏惧、紧张的声音。 “站住!谁再敢向前一步,我,我要开枪了” 那是一个女人。 不,不仅是她,最后一座沙垒的守卫者,全部都是女xing。@。 第三百九十节 挟持 在步兵二团的军官huā名册上,许娜、杨佳、刘颖、陈梦红四人均为文职”隶属于团政治部秘书室,也是除了通讯班、宣传处、卫生队之外,唯一的女xing工作单位。 身材瘦弱的刘颖操纵着重机枪。遍体漆黑”外观沉重且火力凶猛的十二点七毫米枪口,与她jiāo弱瘦小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旁边负责供弹的杨佳,在四个女孩当中个头最矮,由于长时间营养不良,尽管年龄已经超过二十,看上去大约只相当于旧时代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位置略微靠后的陈梦红则扛着一门单兵无后座力炮,透过炮尾钢架上的横隔,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枚枚摆放整齐,威力惊人的小口径榴弹。 许娜平端着一支u%够突击步枪,对准从对面走来的黄宾及一众军官。厚厚的防弹衣彻底掩盖了凹凸有致的身形,即便是丰满膨胀的xiong部,也被两块半凸形状的陶瓷装甲片严密遮挡。如果不是顺着肩膀两边顺序滑落的黑sè长发,恐怕很难看出这个脸上满是凶狠暴戾的沙垒守卫者,竟然是个女人。 “最后再说一遍,所有人全部后退,不准过来” 充满威吓意味的怒吼,因为音调过于高亢而显得嘶哑,听起来就如同落入猎人陷阱好母兽在咆哮”却丝毫没有损及随时可能疯狂噬人的凶残气势”而且清晰无误地透lu出凛冽杀机。 “你们这些死不掉的贱货一” 一名上尉朝上撸了撸衣袖,狞笑着向前跨了一大步,示威xing地抬高手臂,鼓起一团团高隆膨胀的肌肉”散发出令人畏惧的二级进化气息。他攥紧拳头用力擂了擂自己铜黑sè的扎实xiong口,恶狠狠地连声咆哮:“臭婊子来啊!开枪啊!朝这儿打”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没有” “嗒嗒嗒嗒” 没有任何预兆,猛然响起沉闷的枪声。一蓬蓬子弹从枪口飞掠出来”重机枪口喷射出长长的火焰,不断飞跳的弹壳与火光间隙当中,刘颖苍白无比的脸上,竟然显lu出一丝因为狂热与亢奋产生的异样晕红。她死死咬住牙齿,头发从皮筋扎带中散开”胡乱披在肩膀两边。 屈辱、愤怒、因为报复产生的快感、恐惧和刺ji纠缠下催生的狂暴。。 所有这些复杂而非正常的成份,簇拥流lu在她的面孔和眼眸深处”使整个人看上去越发趋于妄想型精神病症状边缘,却还隐隐保留有一点点所剩不多的理智。 子弹,在上尉脚下划1出一条整齐的横线。没入泥土的弹头”只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可怕孔洞。空气中散发着呛鼻的硝烟味道,负责供弹的杨佳迅速换上一条新的弹链”刘颖左边嘴角朝下一拧,lu出状若饿狼般的狰狞,枪座一摆,滚烫的枪口重新对准僵在原地的一干军官,同时伸出鲜红的舌,挑衅般地tiǎn着嘴chun。 师长黄宾脸上饱经风霜的皱纹陷的更加拗深,他的眼角轻微颤动着”眯起双眼扫飞快视着站在沙垒中的四个女人。 作为身经百战,从无数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名将军,对于“危险”这两个字,他比一般人有着更加敏锐的察觉能力。 她们都不怕死。而且,早已抱定必死决心。黄宾不知道有没有人和自己一样注意到四个女孩腰部以下的部位,已经用绑带牢牢捆住多达十余枚防步兵手雷。如果手中的枪炮无法对步步逼近的围攻者造成威胁”扯动拉环同归于尽,以一己之身带走数十、上百名对手。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即便是最狠厉无畏的军人”也很头疼悍不畏死的对手。何况,站在沙垒背后的”还是四个属于文职编制的女军官。 麻烦归麻烦,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办法解决困局。 她们虽然不怕死,却终究只是没有变异能力的普通人。高等级进化人以超频速度攻击”火炮顶点轰炸,狙击手远程点射”火焰喷射器小范围区域覆盖对付的方法很多。可是不知为什么,黄宾忽然有些犹豫,更有一种只能憋闷在心底无法说出的愤怒。 人类的潜意识当中,都存在着对于生存的本能渴求。战败军人请求投降并不奇怪,实力对比悬殊之下的乞怜求活也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在多达数万名士兵的重重包围中,驻守后勤仓库的所有步兵二团官兵已被全部缴械捕虏”到了临近最后一扇门前,却出现了四个悍不畏死的顽抗者。而且全部都是女人。 深深的羞耻与狂怒,仿佛地底喷发出来蹲火山岩浆一样,瞬间充斥黄宾全身。 男人和女人,区别仅仅只在于生殖器身〖体〗内外的位置不同,面对生死关头的选择与反差,竟然如此强烈、巨大。 黄宾忽然有些嫉妒呆在办公室里一直没有lu面的林翔一不知道这个家伙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使这四个女人死心塌地的追随? 身为一师之长,黄宾当然明白”自己麾下同样也有能够在危机时刻扑上来,用身体给自己挡子弹的士兵和军官。可是,如果将献身者的xing别换成女人自己,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用力吸了口气,他攥紧双拳,又缓缓松开,用充满威严而沉闷的声音说:“1放下武器吧!我保证给予你们最优厚的待遇,甚至可以不再追究责任。” 没有人回答,四个女孩手中的枪械被握得更紧。 黄宾脸sè一沉”凶厉狠辣的目光,飞快扫过许娜肩膀上的少尉徽章,再次提高音调,其中已经带有难以遏制的暴怒成份:“少尉,我命令你放下武器。现在” 立刻、 马上” 许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进攻者”没有说话,侧过头,将右眼凑近突击步枪上的瞄准镜孔。 看到这种情形”黄宾的面sè变得很难看。他慢慢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声音颇为平淡与无奈的命令:“动手吧!杀了她们。” 话音未落”沙垒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金属零件缺少油料润滑,刺耳无比的“1吱嘎”摩擦声、 一直虚掩,只有手指那般粗细缝隙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身穿黑sè制服的林翔,慢慢走了出来。 “真走出乎意料了最后,宁愿以死守护防线的,居然是几个女人” 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叹息,又好像是在讥讽。 没有人对此作出回应、口这本来就算不上是什么问题,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点什么,才可以对林翔犀利讽刺的语言进行还击。 林翔之所以呆在后勤基地一直没有离开”不是为了等死。步兵三十四师的确属于红sè共和军中的精锐部队,围绕在师长黄宾周围的军官,其中也不乏寄生士级别的异能高手。 然而”其中等级最强者,也不过刚刚达到四星标准。如果林翔要离开,根本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可是,正如他自己刚才所说的那样,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一一最后留在身边宁愿以死保卫自己的防御者,竟然会是四个女人。 对于秘书室的这几个女孩,林翔从未产生过,xing,方面的yu望。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从“前世”到现在,真正发生过,肉, 体,关系的女人,仅仅只有艾琳娜和应嘉的复制体。倒不是说他在这方面无法坚硬ting拔,只是对于那些因为地位和利益驱使”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林翔一直有种无法言语的厌恶与恶憎。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也不应该因为此类原因对其他人进行责备。可是”先天主观思维上的固定概念,实在很难因为环境变化产生改变尽管现实环境是废土”骨子里,他仍然是个仍然保留旧时代文明思维观念的“古人”。 审讯,压制了步兵二团当中包括孙刚在内的一挑中、下级军官。 表面看来似乎是为了帮助秘书室这几个饱受欺凌的女孩出头,实际上却是利用她们作为缘由,以连带、加罪等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林翔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高再或者肮脏,充其量不过是相互利用。借助别人拿到自己想要的,同时也给予她们改变目前处境的一千道一万,这不过就是一场交易。只不过四个女孩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从送出物资申请表开始,整个步兵二团所有人,其实都是自己yin谋整体的一部分。可是从实际方面来看,每一个士兵、军官,乃至军属,都是得到大量好处的受益者一在接下来的几牟月里,他们不必再为食物的问题担忧。新京方面发来的物资足够吃到下一次耕种季节来临。无论品质和种类”都比添加了糠麸与红薯叶子的窝头好得多” 用防水薄膜大块包装的火炼油脂,也使寡绿sè的野菜汤里多了一些看上去非常you人的浓亮油珠。 跟随自己一同前来的两个营,已经全部被俘。他们一枪未发”主动交出了手中的武器。 管理后勤仓库的官员与隶属于自己管辖的政监委员,他们的表现要略微好上那么一点点。可是,在占据绝对优势的对手面前,同样选择了投降。与前者相比,虽然时间上延后了近半个多钟头,实际意义却没有丝毫改变。俘虏”终究不是战死者。 到了最后,敢于握紧武器站在自己身前的只有这几个女人。 忠诚,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得到最深刻、透彻的检验。 朝前走了几步,站在沙垒最前端,林翔转过身,看看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充满疑huo与紧张的女人们,带着一丝明显有着感动成份的微笑,认真而诚挚地点了点头。 “谢谢” 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动听,富有磁xing。 “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放下武器。你们”都是我的人。” 既是安慰,也是对那些林立在身后的人”表明自己的态度。 女孩们脸sè微微有些发红。显然”对于最后一句“你们,都是我的人””话中意思她们和林翔,根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解。 许娜神情复杂地看着林翔,手里仍然死死紧握突击步枪,几缕发丝被风吹得从chun间横掠而过。 她始终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这种场合究竟应该说些什么。 在很多时候,废土与旧时代,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有钱”有权,女人一样还是男人的附庸。唯一不同的一一huāhuā绿绿的钞票,已经被一块块面包取代。摆在女人面前让她主动脱下衣服的筹码,不是看钞票面额几千上万”而是看那块面包够不够大,能不能让人吃饱。 许娜并不排斥林翔。只需要一句话,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满足这个男人的任何要求。毕竟他给了自己太多的好处。诚然”这一切在旧时代人类眼中毫不为奇。可是,在荒凉得近乎绝望的现实当中”能够有尊严的活着,就是最大的恩惠。 “婆了” 站在师长黄宾旁边的副官显然已经被林翔等人的态度所ji怒,即便是多年的城府,也令他无法控制住自己无比暴怒的情绪。他从腰间拔出手枪”瞄准背朝自己的林翔后脑,用力板开保险,咬牙切齿地吼道:“所有人给我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背靠墙”排成横队一一” 林翔慢慢转过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威胁政监委员的人身安全”属于反草命重罪。” “混蛋!这种卑劣肮脏的把戏对我没用、 ” 副官先是狂吼一声,脸上扭曲的表情随之缓缓变得平静下来。他深深地看了林翔一眼”yin柔地笑道:“未经审判就擅自处死上校级别正团职战斗人员,一样也是重罪。而且”罪名不仅仅是反草命那么简单。你是谋逆”是卖国一~” 林翔还是安静地站着,脸上挂着无人能够猜透其中意义的微笑。 副官口中声sè俱厉的威胁,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丝毫作用。 被数十名卫队簇拥在中间的黄宾,冷言旁观着这一幕。事情发展与他想象中的场景多少有些出入,却也还在能够掌握、控制的范围。 摇了摇头,目光来回扫视了几遍站在面前的林翔等人,用不带任何感情因素的冷淡口wěn说:“把他们带回师部严加讯问。留下一个营清点仓库里储备的物资数量。从现在开始,步兵二团所有涉案人员,都必须接受师情报处的调查。” 没有人对这番的话作出反应,无论林翔抑或是四个女孩,却对此充耳不闻一她们仍然紧紧握住各自的武器,林翔虽然在微笑,目光却无比冰冷。渐渐的”黄宾内心深处忽然产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微微扭动起来。这并非皮肤搔痒或者肌肉器官某一部位的病变所导致,而是现场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使他忍不住想要以尽可能小的幅度活动身体,使之不变得僵硬、凝固。 “我们,哪尼也不去。” 林翔的回答中带着笑音,可是在黄宾听来,却yin森冰冷,还带有浓重的湿气。 “既然拒绝服从命令,那就如你所愿。” 他用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五个人,沉寂了一会儿” 举起右手,很随意地朝空中挥了挥。见状,围聚在四周的士兵纷纷端平枪。”架在战车顶部的重机枪也重新摆正”将数量完全不成正比的对手纳入瞄准。 当实际身份提升到一定程度,掌握足够强大权力的时候,看待事物的目光”自然与其他人不同。 黄宾同样惧怕来自政治监察委员会的报复”但他毕竟是一名正规师级作战单位的少将指挥官。军人处理纠纷的方法本来就很简单一一杀人”虽然会给自己多少带来麻烦。死人”却永远不会给自己造成任何麻烦。 然而,就在即将转过身的一刹那,黄宾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一一一把寒光四射的格斗刀,已经牢牢横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的刀刃深深抵进柔软的皮肉,甚至可以触及被按压在刀锋下方缓缓流动的血管。 谁也没有看清楚林翔的动作,他的行动速度,早已超过肉眼能够捕捉的正常范围。可是作为必不可少的反应,无数乌黑冰冷的枪口,也随着大脑意识从混乱到清醒的转变过程,无一例外全部对准他所在位置。@。 第三百九一节 血镇 一个不小老婆又怀圌孕了。去医院做个人流居然要三千大元亏了。 。比较下来,还是用避圌孕套更加省钱。三千块,够买多少杜蕾丝啊!教训啊 “你,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级别?七级进化?还是八级?。” 黄宾的身体一阵僵硬,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尽管脑子里瞬间产生出无数迫切需要找到答垩案的问号,他却本能首先从嘴里说出这句话。 “这并不垂要。。。 林翔微微一笑,lu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让所有人放下枪。就像你先前所说的那样一…现在。立刻。马上一——。” 站在周围的军官丝毫没有想要退让的意思。他们死死盯着林翔,目光中显lu出毫不掩饰的仇恨和震惊。暂且不论对手实力如何。单是这种可怕的速度,就已经超过他们对于“异能”这两个字的认识范围。尤其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林翔身上,竟然没有散发出一丝进化人应有的异能气息。 距离最近的副官抬高枪。”瞄准他的头部,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咆哮:“立刻把将军放开,否则我 “嘭——” 一等,无声无息却又疾若闪电般重重砸中他的右边脸颊,仿佛一枚脱膛而出的重磅炮弹,带着无比迅猛的巨力,将整张面孔轰得彻底扭曲。副官只觉得从自己头颅内部传来骨头碎裂的脆响。随即,整个领骨关节彻底断开,下颌从侧面被分裂成无数小块。巨大的痛觉牵引下。嘴chun不由自主分张开来,十数颗脱落的牙齿夹杂着粘圌稠唾液与鲜血。猛然喷洒在空中。这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撞击产生出惯xing,拖拽着身体连连踉跄了几步,直至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面上。 “否则我就杀了你——毗——。。 林翔停顿了几秒,慢慢收回挥出的左拳,用冷漠无感情的语调,慢慢补全副官刚才未能说完的话。当然,话语当中的主动者与被动者身份。已经被彻底调换。 望着在血泊中挣扎扭曲,双手死死捂住下领伤口痛苦哀嚎的副官。黄宾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皱起眉。朝着刀刃压迫方向偏了偏脖子,让出勉强能够呼吸的空间,厉声吼道:“挟持上官,妄伤同僚,未经过允许擅自调派部队每一项罪名都等同于谋逆与叛圌国,即便是政治监察委员会也保不住你…” 林翔笑了笑,没有理会。握在手中的刀。依然牢牢抵住对方咽喉。 这种轻松且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使黄宾立刻怔住,脸sè慢慢的变得难看起来。他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撞。说话音调也由高降低:底想怎么样?。。 “你无法解决这件事情。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置之不嗯。” 僵持了近十秒钟,林翔口中再次轻语出低沉缓慢的悦耳之音:“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命令部队撤退。。” 他那双如同黑玉般清澈而you圌huo的眼睛微眯着,透出的一丝极为锋利冰寒的冷光。 黄宾的脸sè一片铁青。 他忽然发现——这个英俊得令人嫉妒,甚至带有几分奶油味道的年轻小子,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也绝对不是教科书上所说那种愣头愣脑,只需要几句鼓动xing语言就会热血沸腾,抱着炸圌药包主动献身的英雄。更像是存活了千百年之久,人生阅历丰富,人情世故所有一切均能掌控的过来人。虽然不清楚他的真正目的究竟何圌在。但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何况,从整个事件的发展形势来看。似乎都在按照一定轨迹缓慢有序地进行着。新京,不可能单纯因为一张申请表就下拨大量物资。西部军区所有部队每个月都在提出申请。却偏偏只有他一个人获得允许。这本身就值得玩味。 哄抢物资,可以归类于下属军官的擅自妄为,却也能够与自己这个师长牵涉于其中。如果委员会真的想要对付自己,那么之前的一切动作也就有了合理解释。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今年轻人的目标,似乎并不针对自己。 那么,他搞出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好像并不急于解决问题,更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一小时,一天,一个星期顺序推移,这起突发事件也会层层上报。新京与集团军总部,都会对此作出反应。 也许,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这根本就是共和军高层的一次暗中交手,自己根本不能参与,也无权过问。巨大的权力纠葛,将把每一个擅自涉身其中的人,彻底绞杀、粉碎。 想到这里,黄宾猛然惊醒,浑身上下渗出一层湿漉漉的冷汗。 他弄始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或者按照林翔刚刚所说的去做,才是最正确的方法。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几分不甘愿的犹豫和退缩,黄宾慢慢偏过头,对守候在旁边一干虎视眈眈的军官说道:“命令所有人解除戒备状态,释放俘虏。” 闻言,一名少校不禁又惊又怒:“将军,这” “立即执行——一。。 黄宾瞪圆双眼厉声大喝,只有足够大的声音。才能让他坚定内心不太肯定的荐测。同时加重语气吼道:“违者。军法从事一一——,。 围站在四周的士兵,渐渐散开。 林翔慢慢收回架在黄宾脖子上的格斗刀,插回鞘中,平静而认真地说:“很高兴你能这么做。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尽管面无表情,从黄宾眼睛里,却明显能够看出蕴含圌着被强压住的怒火。他迅速退回牟官与卫兵结成的厚重防护背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林翔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他转过身,轻轻槎了槎手上沾染的灰尘,用只有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接下来要做的 就是耐心等待。。。 不管白昼或者夜晚,红盔镇上仿佛永远都充斥着血腥与潮圌湿的气息。 与大战爆发前的旧时代相比,这里的一切已经全部改变。当然。变化并不仅仅只是针对地形与环境而言。虽然地处亚州,区域位置也在龙腾帝国北面,红盔镇上的建筑却仍旧保存着西欧风格。尤其是小镇中央那幢哥特式尖顶塔楼,以及镶嵌在其窗户表面sè调沉闷的彩sè玻璃,高高矗立在尖塔顶端的白sè十字架,都散发出一股令人很不舒服且无比畏惧的宗教气息。 这里的空气,随时都弥漫着淡淡血腥和杀戮的味道。塔楼,确切地说。那其实是一间教堂。安装在楼顶的巨型机械钟。仍然使用十二个漂亮的花体古罗马数字作为标识。每当整点种声响起。整个世界似乎都深陷于冥冥之中。被méng上一层灰暗yin沉的薄雾。谁也无法看穿,也不可能将之驱赶。只能默默困守在属于自己的位置,等候命运裁决,无力改变。 宽敞的布道台背后,高高竖立着一座青铜铸成的圣像。身穿白袍被奉为真神的可怜男子,像旧时代那样被牢牢钉挂在十字架顶端。他的双眼之中再也看不到对末世苍生的怜悯。而是充满无法掩饰的愤怒与惮恨。双圌chun紧闭。饱满外凸的咬肌却显示他正在狠狠磨牙。虽然形状没有显lu丝毫。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凶残与狰狞。 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台前,穿着一身手工剪裁精美的白sè长袍。衣领与袖口缝有漂亮的金sè花纹。方正刻板的脸上,浓密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缕淡淡阳光从圣像背后的窗口斜射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混身上下都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线,仿佛自天堂降下。带有无形翅膀的神。 教堂大厅里挤满了数百名信徒。他们身后摆放着整齐的黑sè长椅,却没有人敢于落座,而是双手握拳交叠在xiong前,随着摆在大厅深处的管风琴节奏。虔诚无比地低声吟唱。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十余名男女,脸上满是热切与期盼的神情。几分钟后。吟唱结束,大厅里瞬间陷入幽深死寂。两名身强力壮的男xing,shi者从侧面房间里走出。各自端着一个装满了清水的瓦肆,走近人群,伸手蘸水,弹指,将冰冷的水滴洒在无比ji动的信徒脸上。 “愿圣水洗去你们身上的罪孽。阿门——一一一” 站在布道台背后的神父神情肃然,虔诚无比地祷告。与此同时,另外两名上身尸赤,luo的男shi从木台后走出,他们头上戴着只lu出眼洞与鼻孔部位的罩帽,xiong前与头顶用鲜红涂料勾画出醒目的十字架,散发出相当于四级改造人的强化气息。一个身穿麻布罪裙的女囚被他们牢牢抓圌住胳膊,连拖带拽带到台前,用力按住后颈。同时抬高手臂,将整个人由上至下拧成一个巨大无比的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一仇,她很年青,按照废土世界的实际发育速度,大概只有十五岁左右。卷曲的淡金sè长发从耳畔滑落下来,皮肤很白。也很光滑。看上去应该刚刚接受过清洗。一双漂亮的碧蓝sè眼睛里,燃烧着无比恐惧与愤怒的火焰。她就像一头被捆绑住的发狂母豹,一边粗重地喘息着,一边用力摇晃,拼命想要挣脱束缚,口中传出混杂有shēn圌吟与低吼的哀求与咆哮。 “放开我,你们这帮肮脏的骗子——a——a” “求求你们命心一一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有怜悯。有痛惜。也有不太确定的犹豫,更多的,则是贪婪、饥饿、刺圌ji与尸赤,luo麻尸的yu圌望。 “格拉到娃。康丝坦丁。伊万诺维奇。你被控犯有渎神罪,有证据表明企图以黑巫术与撒旦进行交流。按照两区宗教裁判所的终审判圌决,将对你施以分食刑律,彻底净化存在于世间的罪恶。”慢慢走了过来脸e流lu出带有怜悯成份的慈祥,微笑着颤了一点圣水,轻轻贴在女子额头。 “不!你们这帮混圌蛋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没有,没有亵渎神灵——一一一,。女子拼命挣扎,身体像蛇一样左右扭曲、摇晃,企图从男shi铁钳般的双手禁锢中挣脱。但她终究只是一个没有进化的普通人。过度扭动的结果,只是使得宽敞的罪裙彻底松开脱落,lu出浑圌圆的肩膀,鼓涨丰圌满的ru圌房,以及曲线四凸的腰身。到了最后ting翘的tun圌部和修长的双圌tui,整个下圌身都显lu无遗,彻底暴lu在空气和人们的视线中。 “渎神,必须付出圌血的代价…——毗” 神父灼热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来回游走。他转过身,背朝台下的信徒。无法被光线照到的脸上,慈祥瞬间转变成为冷酷:“把罪人捆上十字架,开始裁决一一一…” 男shi沉着地点了点头,一人走到女子身后,反手扣住她的身体下部用强劲有力的拇指狠狠扣进,yin尸道。四指一拧。将其整个人高高举起。突如其来的重压与剧痛使得女人双眼一瞪。嘴chun大张,正准备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却冷不防被另外!名男shi伸手掐住咽喉,扣住脖颈朝后猛按,使整具身体重重贴紧布道台旁边早已竖起的木头十字架。粗糙的绳索分别绕紧喉咙、手腕、足踝 此刻教堂深处的管风琴重新开始奏响,舒缓庄严的音乐弥漫了每一个角落。神父背朝信徒走到女子面前,伸手狠狠抓了一把她的xiong口用丝毫不带任何情绪变化的音调说:“你,必须洗清身上的罪孽。” “我我没有渎神。求你求求你一一一——。,女人一直在苦苦哀求。 “你已经被撒旦mihuo。到了这个时候。仍然不肯认罪。” 神父摇了摇头转身面朝台下的信徒。满面庄严地宣布:“信奉魔鬼的人,口中只有谎言。按律,须拔舌————。。 站在旁边男shi点了点头,从台前拿起一只直径超过十公分的沉重铁球,另外一名男shi则握紧女人下颌,伸出手指,从拼命挣扎先要合拢的嘴chun中间,用力拔圌出不断蠕动、回缩的舌头。含糊不清的惨叫与尖叫声中,舌面被一枚粗大的铁钉狠狠扎穿,用力别进铁球表面凸起的圆环当中,牢牢固定。巨大的重量,将整条舌头从口chun中拖出近至下巴的位置。女人浑身上下都在颤抖,肩颈部位拱凸出一狠狠粗大的血管,剧烈疼痛刺圌ji着所有头发似乎已经竖立起来。她的眼睛像鱼类一样鼓圆外凸,其中充满鲜红可见的密集血丝。混杂着唾液、鲜血、胃液的各种呕吐物,顺着舌头缓缓下坠,裹满铁球表面,散发出令人恐惧的血腥与恶臭。 信徒们大多低着头,尽管他们都曾经看过比这更加令人发指的场景,却没有人敢于离开教堂。更没有人敢于当面表lu出愤怒或者反对。“上帝之剑。”宣称得到了神的眷顾。任何疑问都是亵渎神灵。被捆在十字架上这个叫做格拉列娃的女人,获罪原因不过是在酒后调笑,说了一句“神父可能是上帝的si生子”。尽管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神灵存在,然而在血腥恐怖的现实面前,谁又敢站出来说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何况,有人被定罪,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渐渐的,女人已经不在挣扎。她似乎耗尽了浑身气力,也可能是剧烈痛苦使神经系统出现断裂,或者当场昏mi过去。在神父的接意下。男shi从布道台上拿起锋利的匕圌首,熟练地割开女人身上的皮肤,割断肌肉,卸掉骨头。取出肠管与各种脏器解剖过程使女人从昏mi中再次清醒,也许是震惊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或者是对眼前这一切感到绝望,她猛然扯紧身体,从咽喉深处猛然爆发出一阵如同哭泣般的哀号,便头一歪,再也不会动弹。 所有罪人的肉,都会分配给红盔上的信徒。爆炒、炖煮、绸烧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烹饪,只要吃下去,对神灵犯下的罪孽就会永远被净化、消除。 望着脸盆里被血垢染成鲜红的水,瓦伦特。斯派克那张庄重方正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作为红盔镇上唯一的神父,瓦伦持实际上已经成为这里的实际控制者。当然,这是在最高教庭没有委派其他人顶替自己的前提下。格心小娃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与其说她的罪孽是亵渎神灵。不如说是这个尸该,死厂婊,子竟然拒绝免费脱圌光衣服爬上自己的chuáng,而是一定要自己拿出二十骷髅元作为嫖资。妈圌了圌个圌逼的,老圌子杀个人都不需要理由,一个贱圌货,居然敢找我要钱?(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二节 离计 人类的思维无比奇妙,瓦伦特。斯派克自己也无法察觉潜意识当中对于连贯意识产生的引导效果。脸盆里鲜红的血水,继而联想到格拉列娃已经被分割成为无数小块的烂肉、碎骨,这些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经过大脑组合拼接,又重新变幻成一具洁白丰满,柔软滑腻的jiāonèn身躯,以及一张曾经熟悉无比,现在却彻底支离破碎的美貌头颅。 了最后,在遐想中被发挥到极至的思维空间里,顺序出现了铺着洁白被单的大chuáng,还有几张摆放在chuáng头柜上半新不旧的钞票。被各种不同类型场景you导、促发的情绪,也在嗜血的快感、被拒绝后的愤怒、浑噩冲动的yu望,还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产生的失落和遗憾当中徘徊。 短暂的思维mi乱过后,瓦伦特脑子里开始出现一叠叠厚厚的钞票。 huāhuā绿绿的纸面上,印刷着漂亮的数字与图案,排列在钞纸四角的黑sè骷髅表面,密密麻麻刻划着如同人类指纹般细密、规则的线条。这种雕刻版印技术为骷髅骑士团独有,以废土世界目前拥有的科技水准,除了红sè共和军,任何势力都无法仿造。 不知道究竟走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或者是因为两大势力彼此暗中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红旗元和骷髅元这两种货币,一直没有出现过被对手大量伪造的迹象。虽然同样都是硬通币钞,后者的流通范围显然要比前者更加广泛。事实上,如果不是红sè共和军一直实行封闭xing的半禁锢策略,恐怕整个亚洲区域的货币流通量,将被红旗元一举取代。 作为“上帝之剑”委派到红盔镇的神父,瓦伦特对于“钱”的概念,很多时候仍然停留在白银与黄金等贵重金属的阶段。他曾经非常厌恶纸钞认为这是魔鬼用于mihuo俗人,骗取真金白银的伪装和道具。 集而,当真正体会到钞票的便捷与强大购买力之后,脑子里的固定思维也随之产生变化他开始比任何人都要喜欢这些散发着油墨气息的小纸片同时,不遗余力地压榨教区信徒,要求他们贡献更多的好处,缴纳更多的税金。 “上帝之剑”的敛财手段,完全来自于教庭在中世纪曾经使用过的两种方法。 第一,舟教区民众高价出售“赎罪券”。 第二,要求信徒按照人头缴纳“什一税”。 尽管拥有教庭在神灵方面的强大号召力“上帝之剑”仍然需要资金对领地内部进行维持,需要数以万计的金钱向其它势力购买粮食、资源、武器弹药。虽然与红sè共和军和骷髅骑士团敌对,可是,通过其它势力代表出资购买,再重新返还到自己手中这种事情从人类远古时期就一直存在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敌人同样可以利用,盟友也一样能够从背后捅上几刀。尔虞我诈并不仅仅只是狼、狐的专利,义正词严的正义形象代言人,脱掉ku子,屁股上一样生长有烂疮,流淌出黄脓恶臭肮脏无比的腐水。 “嘭” 用力拔掉玻璃酒瓶上的软木塞子仰脖灌了一大口辛辣冲头的白兰地,瓦伦特摇摇晃晃地走到木chuáng旁边,带着几分被酒精麻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的意识,用力掀起摆在chuáng头一只近两米宽长大木箱的盖子。随着光线进入箱内的一刹那,盛放在其中的所有物品全部显lu无遗。 三个月收缴的“什一税”蚊额高达一万零八百六七骷髅元。 单以红盔镇上数百余人口,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丰厚的贡纳。事实上,箱子里的钱,还包括武装人员在附近地区猎杀、捕捉流民和暴民把死人当作肉食出售,活人则卖做奴隶,从中获取的利润。 瓦伦特是一个拥有三级进化体质的异能者。按照“上帝之剑”最初制订的相关条例只有变异力量达到寄生士级别的神职人员才有资格晋升成为神父。实力不足者,只能按照其实际情况身份衔级由高至低分为传教士和修士。随着信徒数量不断增加,控制区域越来越广,教区和辖下人口数量也在短时间内ji增。无奈之下,教庭只能调整定例,将一部分实力不足拥有神职身份,信仰坚定,并且得到教区首脑推荐的进化人,提拔身份成为神父。让他们实际掌控一方,成为身兼政、教、军大权的核心人物。 按照惯例,征收的“什一税”和各种物资,必须每三个月向教区总部运送一次。然而,从上个周末到现在,出发时间已经超过了四天,这只箱子却仍然放在瓦伦特的卧室里,丝毫没有想要被挪动的意思。 从成为神父直到现在,瓦伦特已经在红盔镇上呆了整整子年。他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地形、降水、气*。出产算资源、人口。作为接受过教庭系统化教育的神职人员,他在勘探和统计方面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红盔镇上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他都很清楚。甚至就连周围每一块可耕地的实际产量也熟记于心。瓦伦特不像其他教区首领那般以暴虐手段进行统治,而是采取相对柔和的态度,给予镇上居民足够吃饱的食物。久而久之,红盔镇已经成为周边地区的商品集散地,“什一税”和商税征收数量足足高出其它教区百分之六十以上。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个手段灵活的新晋神父,教庭方面也毫不吝惜给予大量赏赐。 人,总是会变的。 赞誉都是毫无作用的空话,所谓赏赐,不过是几枚做工精美,表面镀金的金属十字架。从最初的荣誉满足感当中冷却下来以后,瓦伦特开始思考更多的问题。《圣经》与《末世福音书》里都没有寻找到自己需要的〖答〗案,传说当中流淌着奶和mi的迦南之地,似乎只是遥不可及的虚幻。这个肮脏的世界到处都是流血与辐射”除了散发着腐烂恶臭的死尸与罪恶,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够代表上帝意志的圣洁存在。 至于能够拯救生灵的天使除了用木头和金属刻画、镶嵌在教堂大厅里那些栩栩如生的略像,瓦伦特从未看到过他们的〖真〗实形体。传说终究只是传说,永远不可能变成手、眼能够触mo、观望的现实。 瓦伦特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他必须考虑自己未来的后路。 废土世界永远不存在什么“退休”之类的说法。这个只存在于旧时代书籍当中的美好名词,在现实中出现的概率,就如同上帝显灵那般无限接近于零。只所以没有将其归于彻头彻尾的“零”因为瓦伦特毕竟还是一个神父,在他内心世界潜意识当中,依然存在着耶su重生拯救人世的幻想。 教庭,已经不再是旧时代神圣无比的代表。“上帝之剑”的口号是“灭杀罪人”拯救万灵”。说穿了,就是用一部分人的身体,去满足另外一部分人的yu望。他们已经沦落为一个等同于恐怖机构般的势力。传教与布道,就是用枪和刀子抵住流民xiong口,威胁利you对方承认上帝的存在”进而心甘情愿成为被打上“信徒”烙印的奴隶。 这他,妈,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黑帮,“su哥”是所有神职人员的老大。 从善良到邪恶,是一个旁人难以想象的过程。其中的变化,倒也没有历经太多艰难纠葛。第一次尝试着吃饭不给钱,第一次宿嫖,第一次赌博直至发展到第一次走进别人家中”把看中的女人按翻在chuáng,脱光衣服奋力抽插瓦伦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经过了罪恶洗礼。与其说是被魔鬼youhuo,不如说是被现实逼迫。做一个清心寡yu的好人有狗屁用处,口腹之yu和强烈勃起生殖器的满足感,才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即便是上帝,也需要一个漂亮的圣母”也正因为如此才可能诞生圣子。神灵都不可免俗,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禁锢yu望,活活把自己憋闷成为永远无法直立起来的xing无能? “带着这些钱应该能够过上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的日子。” 轻轻合拢箱盖,把恋恋不舍的目光从箱体表面收回。瓦伦特又灌下一大口白兰地,用手背抹了抹嘴”放下酒瓶,大步走到壁橱旁边,拉开柜门”从中取出一支崭新的ak100突击步枪,以及五个三十发满装弹匣、四枚威力巨大的防步兵手雷。 所有美好的世界”都需要付出勤劳与汗水。瓦伦特早已不再相信《末世福音书》中所提及的“圣光降临日”。他也不再相信红衣主教关于上帝和神的种种谎言。这种变化出现在一个曾经虔诚无比的神职人员身上,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然而瓦伦特却明白一如果不作出点什么动作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那就永远只能呆在红盔镇上等死。 已经连续超过半年的时间,没有从南面方向来过一支商队。那里,是家族联盟的领地,衣服、鞋秣、各种家庭用具,甚至就连人均消耗量近百分之二十的盐,都需要通过商队交易获得补充。从某种意义上看,红盔镇其实就是家族联盟的附庸,如果没有足够的商品输入,这里所有的一切,很快又将重新退化成为刀耕火种的半原始时代。 从其它教区紧急调来的货物,暂时消除了红盔镇上的恐慌。瓦伦特很清楚一这种表面上的稳定维持不了太久。“上帝之剑”是一个完全依靠信仰维系的宗教组织,教庭高层很少注重统治区域内部的径营。除了食物勉强自给自足,几乎所有物资都需要从外界进行输入。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统治区域周边诸如家族联盟之类的中、小型机构势力,教庭一直采取默认态度。 同时。大量出售未经处理的矿石类资源,从对右手中换取自己所需要的各种成品。用旧时代的眼光来看,这种货物交换地位根本就不平等, 家族联盟也能够凭借技术优势,擅自抬高贸易价码。不过,由于“上帝之剑”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威慑其它中、小势力倒也不敢擅自提价。为了保持对于骷髅骑士团与红sè共和军方向上的对峙优势”“上帝之剑”也没有余力对家族联盟进行并吞。很自然的,相互之间形成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 成为神父之前,瓦伦特同样也是一个在荒野流民。 他对周围环境的观察能力非常敏锐通过一个多月的情报收集,他已经完全清楚家族联盟与龙腾帝国之间爆发的战争。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瓦伦特对于自己的未来,重新做出了额外打算一囤积物资变卖金钱,收集方便携带的贵重金属和硬通货币。为了掩人耳目,他甚至没有从新十字军武装部门获取武器,而是从军火贩子手中进行购买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掩饰自己即将逃离红盔镇的真正目的。 来自南方的威胁已经越来越近。隶属于龙腾帝国的“太空野狼” 军团,两天前已经攻陷了红盔镇西南面的另外两个定居点。据说,他们的军团长是一个叫坐海因里希的年轻人。所有被俘平民均被押往南方成为奴隶,至于所在村镇的教庭神职人员,无一例外均被处死、分食。 想到这里瓦伦特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lu出一丝沉重而忧郁的苦笑。 他很喜欢格拉列娃。事实上,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神父身份,他甚至很想与这个俄罗斯血统的白种女人结婚。 红盔镇上所有男人都喜欢格拉列娃,只要有钱,她可以跟任何人áng。对于贞洁,瓦伦特并不看中。他也非常清楚想要在废土世界找到一个美貌xing感的处女,其难度甚至比上帝显灵还要艰巨得多。可他就是无法忍安格拉列娃与别的男人áng。每当看到有人走进她的小木屋,窗帘与房门迅速关合的时候,瓦伦特总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无数蚂蚁啃啮,只能翻开厚厚的《圣经》,从晦涩难懂又拗口无比的字句当中寻找一点点能够慰籍伤害,压制yu望和愤怒的理智。 昨天,他给了格拉列娃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这个女人不收钱就与自己发生关系,就可以表明,她对自己应该存有好感甚至爱意。那么我,会带她一起离开。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却也合乎一个妓女的逻辑。当脑海深处最后一丝梦幻像泡沫一样碎裂恼羞成怒的瓦伦特也将格拉列娃定为渎神者一他无法忍受自己喜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怀中jiāo喘shēn吟,即便是死她也必定要成为自己灵hun上值得回忆的寄托。 教堂顶端座钟上的时针,已经越过午夜十二点的位置。 穿好衣服,拎起装满食物和水的背包,仔细检查着捆在腰间皮袋里的黄金和钞票,拉紧插满弹匣和手雷的武装带有条不紊做完这一切,瓦伦特轻轻拉开房门,从缝隙中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环境,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之后,才如同幽灵般敏捷地闪身而出。 逃亡,同样需要筹划与计谋。 杀掉格拉列娃,并不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的潜在yu望一肉类比面包更加容易感到饱足,对于红盔镇上的居民来说,新鲜滚烫的肉汤同样也是难得的奢侈品。吃饱,神经会彻底放松,消化系统需要时间进行运转,身体也产生疲倦感。在这种时候,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外界动静产生的干扰,自然被降至最低。 瓦伦特已经不想再做什么神父,驻扎在红盔镇上的新十字军,根本不是“太空野狼”军团的对手。他已经足足等了好几个月,也没能盼到从核心教区派来的援兵。显然,对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型定居点,教庭高层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给予任何帮助。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黑暗中的荒野,仿佛一头看不清楚实际面目,却可以感受到狰狞凶残的怪兽。 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教堂顶端依稀可辨的尖顶,瓦伦特不自觉地笑了笑,笑得非常苦涩。 他曾经认为这里是自己的希望所在,有自己苒事业,也有值得用一生相守的女人。 残酷的现尖,把一切砸得粉碎。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他他,狗屁的爱情。除了钱,就是面包。否则,你就是被别人分食的目标。 再见了,红盔镇。 再见了,格拉列娃。 只有英野 。才是真正的希望之地。@。 第三百九三节 会面 世界,每天都在改变。 几乎无人能够察觉到这种幅度极小的变化。没有震耳yu聋的吼叫,也没有天崩地裂般的震撼,仿佛一阵微风抚面而过,有如同蚂蚁藏在草丛深处缓缓爬行微乎其微,无法触mo。太阳照常从地平线上升起,暮sè同样会在黄昏时刻降临,死亡和生命,同样也在刻板、机械的过程中周而复始。 西京,是一座在旧时代小镇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城市。这里地处寒带,位于西伯利亚边缘,距离北部海滨只有七十四公里,城市周边密集从生着高大的茂密针叶林。所处位置,已经远远超出旧时代的共和国地图”居于俄罗斯境内。 战争,毁灭了一切,也破坏了曾经被人们看作是永远无法退让的国境线。民族与国家概念早已淡化,无法抗拒的死亡威胁之下”只有生存,才是最为重要的头等大事。 林翔很清楚永远不要用旧时代的观点看待废土,也永远不能用以往的固定逻辑衡量现在。可是在听到“西京”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与脑海当中位于陕西的旧都联系在一起。 这里没有巍峨的古城墙,只有一座座用石头和水泥堆砌而成,冰冷高大的警戒塔。 这里也没有热闹喧嚷的集市,只有设墨在城市各个居民区的几处大、中型贸易市场。 城市整体规划1趋于要塞化发展,林立在街道两边的低矮民居附近,随处可见有军人守卫的永备工事。街头不时有装甲车和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平民身上穿用的衣服”其sè系,基本上都是与军装类同的墨绿。 西京的规模比铁锋城大得多,甚至能够与新京相比。虽然没有共和军首都那般繁华,但是来来往往的民众脸上却带有一种显而易见的轻松与释放。 后勤基地的哄抢事件,已经分别上报告政治监察委员会和第三集团军司令部。由于地域所在位置,以及步兵三十四师对于新京方面信息往来的故意拖延,首先能够对此作出反应的当然还是后者。作为重要涉案人员的林翔”也在第一时间被带至西京”接受集团军司令总部的调查。 林翔有种非常〖真〗实的感觉一自己距离齐越已经非常接近。 事件发展正在按照预先谋戎1的那样进行着。 没有任何依据,也没有实际可供参考的情报。林翔完全依靠周围人群的情绪变化,以及眼睛捕捉”耳朵听到的只言片语作出判断。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那种来自于大脑核心部位的思维意识,或者应该说是对于还未出现事物的感知能力。尽管非常模糊,也没有抓捏得到的证据,那种完全来源于潜意识当中的方向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索克上尉曾经说过一~克劳德中校的异能叫作“预知”。 林翔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继承了克劳德的异能。模糊的判断”是否真正就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实际?圣人与先知之间的区别,在于全能与预测。可是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总觉得在mi茫无助的时候”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无法说清楚的力量,引导自己朝无法预料的方向缓缓前行。 也许,这就是人类在亿万年进化过程中必须面对,也必须接受的现实。 集团军司令部接待处,是一幢四面围拢的“。”字形建筑。三层楼房外侧均被厚实、高大的墙壁环绕着,楼顶架没有威力巨大的双联装机炮”出入人员都必须接受仔细繁琐的身份审核。在这里,丝毫感受不到旧时代那种被“接待”者的特殊待遇更像是一座经过粉饰、伪装的监狱。 林翔居住的房间,位于建筑群东面狗二零四室。从来到这里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天。 可能是因为政监委员的身份吧!他没有受到管制人员言语上的喝斥,谈话口气也颇为平缓。食物种类虽然单调,却也能够吃饱甚至可以享受到洗澡这种无比奢侈的待遇。唯一令人觉得不太适应的,大概就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只能呆在十余平米面积的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静坐。 天sè已经放亮窗外的世界,正从黑暗渐渐变得光明。双手交叉合抱在xiong前,望着仍然被辐射云笼罩在昏暗中的天空,林翔平静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思索,又好像是在忧郁和深沉中默默酝酿着什么。 一直没有人对自己进行讯问,这应该是个好消息。 尽管枪杀了一名团长,西部军区却不可能因此直接枪毙自己。任何报复行动,都必须首先考虑是否会引起新京方面的强烈反应。当然,出于平衡,相互之间交换几个罪魁祸首公开处决,这种事情即便是在旧时代也司空见惯。但是在处决以前,至少应该从将死者口中得到某些可供利用的情报。 半个钟头以前,一名少尉在两名荷枪实弹武装士兵的护卫下,给自己送来了早餐,还有一条没有任何感情sè彩的冰冷口信。 “请准备一下”两小时后”司令部会派车来接你。” 没有在步兵二团时常听到的敬语,也没有通知当中必须的更多内容,只有自己应该去的目的地。所有一切都如同思维意识判断的那样模糊、不可捉mo。但是不管怎么样,除了接受”自己别无选择。 车,是一辆旧时代军方通用的“勇士五型”越野吉普。车厢加装了厚厚的防弹钢板”四周车窗焊接着手臂粗细的全钢隔栏,整个厢体如同一个巨大的坚固牢笼。除此而外,还有一前一后两辆各载十二名战斗人员的装甲车随行。 显然”少尉在撤谎“这根本不是正常意义的接送,而是对待重刑囚犯的,“押解”。 淡淡地笑了笑,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默,林翔弯腰走进车厢,平静地看着几名士兵用力扣紧车门上的铁栓,如临大敌般守候在钢笼外围。 那些冰冷乌黑的枪。”时刻对准自己身上的要害部位,丝毫未敢偏移。 林翔很想告诉他们,这样的做派对自己毫无作用只需要两根手指,这些钢闩就会被狂暴无比的力量捏断”坚固的牢笼在自己面前就象纸糊的一样,瞬间就会迸裂塌陷。至于那些瞄准自己的枪。。 如果一定要进行一场生存或者死亡之间的比赛,九星寄生士的闪避速度,足足超过子弹飞行数倍。 车队在街道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司机开得非常沉稳,轮胎碾过凹凸不平的地面,只能带起轻微的震dàng。林翔靠在车厢挡板上”目光随着身体不断摇晃。渐渐的,如同监狱般的接待处已经从视线当中慢慢消失,当越野车重重刹停”钢笼铁栓重新被拉开的同时,一幢灰黑sè的低矮建筑”也随之出现在眼前。 走上台阶,被一双又一双陌生的眼睛注视着,穿过层层叠叠的防御岗哨,反复验证了四次身份终于,进入一个空旷而巨大的房间。 这里的占地面积至少超过上百平米,八米以上的层高,使整个房间看上去显得无比巨大。也正因为如此”屋子摆放的家具数量虽然不少,却仍然给人以过分简单的感觉。面朝房门的北面,横放着一张钢、木结构混合的办公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批阅文件。身后的墙壁,则悬挂着一面象征红sè共和军的黄sè独五星红旗。 负责押送的士兵,举起手,满面虔敬地行了礼。办公桌背后的男子没有抬头,却似乎感受到他们的动作,略微点了点头,用深沉、厚重,富有男xing魅力的独特嗓音说:“让他坐下”等我先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 离开,关上房门,直到走廊上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翔仍然有种不太确定的恍惚。 椅子上的男人,身穿一套军制战斗服。他的肩膀很宽”紧紧裹住身体的高弹布料下面,高凸起一块块坚硬扎实的肌肉。头发修剪得很短,如同钢针一般直立,只是颜sè有些发白”简单粗犷的面部轮廓线条,使整个人看上去充满力量。也许是为了想要做为对这种猜想的印证,一股强达九星寄生士的生物磁场气息,从他〖体〗内不可遏制地散发出来,以肉眼无法看穿,却实际存在的形式,如潜龙一样默默盘绕在其周围。 也只走到了现在,林翔才终于明白,那些卫兵为什么会将自己单独留下的真正原因一个没有任何气息外lu的普通人,尽管身份资料上表明拥有一定程度的进化力量,终究不可能对强大的九星寄生士构成威胁。 中年男子的肩膀两边,佩戴着醒目无比的上将徽章。这也是林翔在新京之外,所见过军衔最高的红sè共和军成员。 林翔眼瞳中全是漠然,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的大脑在飞快旋转”反复从那些久被封闭的记忆当中,搜寻着与现实相互符合的一切有用信息。 渐渐的,发型、面部轮廓、身体外观各种微小细节都与眼睛捕捉到的场景o得到的〖真〗实存在。 那是齐越。 一股汹涌狂热的血”如喷泉一样冲上头顶。强烈的意识bo动”使林翔感到一阵眩晕。他伸手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拼命控制住内心深处想要猛扑过去的yu望。尽管如此,剧烈的神经牵引之下,身体肌肉仍然在微微起伏,仿佛随时可能膨胀、跳动。 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掩饰这种发自内心的情绪变化。与上次在新京城看到方雨洁不同,那个时候,对于可能出现的已知对象,已经拥有足够的意识准备。而现在齐越的出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实在太过突然。 来自办公桌对面的变化,被中年男子敏锐察觉。他慢慢抬起头,略带疑huo地看了看林翔。两双瞳孔相互交汇的一刹那, 林翔再次确定—— 自己寻找了整整一个多世纪的朋友,就在眼前。 这应该不会是利用齐越基因制造出来的培养人。出于造价和生物蛋白的不稳定xing,红sè共和军批量生产的复制个体,不可能拥有正常人类的寿命他们的存活时间大约为三至五年不等。当然,也有骷髅骑士团以高等材料大规模制造的特殊例子,或者刘宇晨以母体胚胎方式制造应嘉”又被自己进行血液改造后产生的个别案例。单就实际环境及政治方面的因素考虑出现一个强大的九星寄生士级别的复制体齐越,无论对于新京还是第三集团军,都不是统治者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这仅仅只是推测,并不百分之百的确定。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存在偶然与必然,即便百分之零点一的误差机率,都有可能演变为现实。 “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儿。那边桌子上有茶叶和开水,需要的话,自己动手就是。” 齐越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他平静地看了林翔一眼,指了指摆在房间右侧的茶几再次低下头,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那份尚未批阅完的文件上。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对于自己的出现,齐越显然并不感到震惊。 这样的变化完全合乎情理。无论在新京或者西部军区,林翔就不止一次看到过与自己相貌完全一样的复制体。他们均为普通军官。暂且不论红sè共和军大量复制自己的做法,是否对于战斗和提升士气真正有用”从齐越所在的角度换位思考,对于早已熟知其身份为复制人的量产生命体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震撼、喜悦、惊愕、平淡情绪变化的过程,就如同从风口浪尖上顺落直下的滑板,随着起伏不平的bo浪被慢慢推到岸边,一切恢复平稳的时候,再也不会产生丝毫动静。 想清楚了这一点,林翔从口袋里mo出香烟抽出一枝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仰靠在椅背上,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将军。 时间,在沉默当中缓缓流逝。 没有提问也没有预料当中应有的话语”这使得齐越多少有些惊讶。他再次抬起头,看了一眼正被白sè烟雾笼罩其中的林翔从旁边拿过笔套,合拢文件双手合十平摆在桌面上,眉头微皱,凝视着这个态度明显有些异于常人的政监委员。 “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锐利到目光,瞬间从林翔身上扫过。 “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共和军的士兵,不是荒野上半饥半饱的流民。” 林翔双tui交叠,轻轻弹了弹烟灰,眼眸在背离光线的黑暗深处”散发着诡异幽远的光芒。 齐越微微一怔。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坐在眼前的这个人,隐约有那么几分熟悉。倒不是那种说话时的傲慢口气,而是吸烟与身体相互配合的动作,仿佛 。。脑海深处某个早就应该被遗忘的环节”被悄悄碰触”正在缓慢舒展开来。 实在太像了,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 片刻,齐越不禁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有些好笑一那个人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活着的,都是利用基因生产的复制个体。动作上偶尔有些类似,这不奇怪。 自嘲地摇了摇头,齐越的目光逐渐变冷:“既然如此,那为什友要拒绝前往后勤基地领取物资的那些军官?” “我是步兵二团的政委。那些人,不属于步兵二团。” 林翔的理由很充分。他的chun角向上弯曲,浮现出一个隐约难辩的微笑。讥讽当中,带有几分毫不掩饰的傲慢,唯独没有对权力和强势的服从。 那个人,那个时候,即便是面对部长,也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表情 用力揉了揉眼角,齐越很奇怪,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产生出异样恍惚的古怪思维。他不是没有见过利用基因生产的复制人,那些家伙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不折不扣的陌生人。可是现在 。为什么自己会对他感到非常熟悉? “这不是理由。” 齐越几乎是不可察觉了摇了摇头,口气变得森严:“步兵二团隶属于三十四师,抗拒上官,拘禁友军,无论任何一条都是重罪。何况,你还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枪杀了一名上校军官。”“我不是三十四师政委。我的管理职权仅限于步兵二团。按照相关条例:任年人擅自冲击后勤仓库,均可不经上报,以反叛谋逆罪当场处决一”林翔回答的速度很快,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思考了很久。@。 第三百九四节 回答 “是吗?” 齐越冷笑道:,“那么我也一样可以现在就下令将你处决。罪名是谋杀现役军官,煽动士兵聚众闹事,武装对峙上官 哪怕死上一百次,也毫不足惜。” 看着他,林翔淡淡地说:“你,不会杀我不,确切地说,你不敢杀我、”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瞬间转化为隐约的潮红,迅速布满齐越整张脸庞。他提聚起蕴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森然道:“为什么?”“杀了我,你无法向新京方面交代一~”林翔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慢慢吸了一口香烟:“这件事情说不上谁绝对正确。不错,我的确是枪决了一名团长,但前提是他首先带领士兵冲击后勤仓库,强行哄抢物资。政治监察委员会完全可以用这个作为借口,对步兵二团乃至三十四师进行军、政清肃,或者再次下调对于第三集团军的物资分配限额。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你不希望看到,也是无法承受的结果。何况,一旦对我判以极刑,也无法对步兵二团官兵作出交代所有人都知道那些补给品是我和其他政监委员反复申请的结果。在饿着肚子忠诚于西部军区,或者能够得到足够供应吃饱的情况下,你觉得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林翔说话的声音不大,齐越的脸sè却变得越来越严肃。 他忽然发现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正如此前参谋人员商议推演后得出的结论,这个同样叫做林翔的政监中校不是不能处理,却无法简单的用“杀”这个字作为决断。一旦新京方面以此作为突破,对西部军区实施更加强烈的制裁,久以形成惯例的平衡最终将被打破。冲突或者碰撞谁也无法预料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起事件也很奇怪。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这名在事发之后赶往后勤仓库的政监中校。 他完全可以命令步兵二团对哄抢人员进行反制”开枪杀伤更多的人,甚至拒绝服从三十四师师长黄宾的命令。但他并没有那样做,而是交出仓库控制权,愿意接受集团军司令部的调查。在那种极其混乱的局面下”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新京方面预先安排好的yin谋,那么他应该当场射杀数量更多的军官。可是现在。。 齐越眯缝责双眼,静静地看着对面椅子上的林翔。似乎。。。 。。。在酝酿着什么。 忽然,林翔手指一松,夹在指间的烟头掉落在地板上。他又从衣袋里mo出烟盒,却没有拿出打火机,而是偏过身子,冲着齐越微微笑了笑,郎声说道:“能借个火吗?”这个动作,实在太熟悉了。 “压缩饼干的味道真不错。可是。 那个时候我不敢全部吃完,尽管,很饿。” 这句话在外人听来”没有任何意义。根本就是一句毫无理由突然冒出来的自言自语。齐越眼中的瞳孔却骤然紧缩,眼角与嘴chun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每个人的内心世界当中,都有着一些永远不可能被外人知晓,只用自己才能明白它们存在位置的秘密。 幼年,1盾懂无知的三岁男孩,自傲而炫耀地在女孩面前脱下ku子,ting起自己像幼苗一样翘立的生殖器。同时用手指轻刮自己脸庞” 嘲笑对方:“你木有小机鸡。” 发育中的少年,已经明白男女有别。他开始想要探究更多、更加深奥、关于xing别之间的差异与共同点。卫生巾、短裙、微母但明显拱起的r会被他的目光牢牢锁定,mi茫而贪婪地注视着这些自己永远不可能拥有,女孩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主动脱光暴lu在眼前的生理特征。 年龄越大,不可告人的东西就越多。 在母亲不知道的情况下,从她的钱包或者口袋里mo出两张一元面额的钞票。 未经过父亲允许”偷偷从他的香烟盒里抽出几枝烟卷,带着成功的喜悦与前所未有的刺ji,躲在角落里用打火机点燃,在呛鼻难闻的烟雾中连声咳嗽,却偏偏以为这是男人长大应该具备的象征。 青年、中年、老年时光推移”存留在脑海深处的封闭记忆越来越多、对不喜欢对象的愤怒与诅咒,对心仪已久女孩的桃sè眷恋,对身处环境与待遇的不满”对儿女妻子的厌烦。 甚至,即便到了随时可能终结生命”距离死亡时日不多的七十、八十、九十岁,仍然可能在幻想当中,认为自己就是魁伟锋壮,在危难关头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也会对着张贴在墙壁上附有肌肉膨胀魁梧阿诺,xing感美貌比基尼女郎的海报,在yu望mi梦中不自觉地上下撸动早已萎缩的皱皮小弟弟,或者用胡萝卜矿泉水瓶之类的道具,拼命插捅久已干涸的tui间泉眼。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它们永远不可能公开,只能封闭在记忆深处,随着时间慢慢腐烂,最后,被带进坟墓,消逝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齐越也不例外。 对于未知事物,人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与恐怖。 旧时代毁灭世界的活尸,乃至因为搞射和病毒进化产生的异能,都曾经对人类社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巨大思维冲击。当陌生的一切最终变得熟悉之后,人类也彻底接受了谁也无法改变的现实。然而,内心深处的秘密被挖掘、深翻,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轻描淡写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对于固定意识的冲击和震撼,简直无法言语。 齐越的脸sè骤然变得苍白,他的嘴chun紧紧闭合,右手已抬起,五指似乎是想要握纂成拳,却僵在了半空,怎么也无法合拢半伸张状态的手指一一股发自内心的彻骨寒意透穿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刚刚认识林翔时候的详细场景。那算不上是必须上报的内容,也与军事机密之类的字眼无关。就好像两个朋友si下小聚,彼此之间交谈的话语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流传,却没有任何人会对当时喝什么酒吃什么菜,说话碰杯之间的每一个动作留心在意。 但是不管怎么样,潜意识当中的非自觉xing记忆仍然会把这些微妙的部分加以保留,尽管有些朦胧,却总会有种介于模糊和清晰之间,被淡化,又被努力回想起来的冲动。 竟是谁?” 齐越下意识地侧过身子想要伸手mo出别在腰间的枪。 还是第一次有人直言说出这些连自己都几乎快要遗忘的东西。非常惊讶,非常意外,也非常恐怖。他并不觉得这次谈话仍然还在自己能够接受的程度,它显然已经超出可以接受的范围。感觉 。仿佛整个人被全身录光,赤倮luo,毫无遮挡被别人用挑剔眼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对于暴lu,男xing虽然没有女xing那般惊慌失措,但毕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 齐越本能地把林翔归于“敌人”这两个字的笼罩之下。记忆当中的秘密,自己不可能公布外传。可是,它们居然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说出。这是否意味着一来人可能拥有一种极其神秘,也未经过证实的特殊变异技能? 谗心术 废土世界的人类,在身体获得突发xing进化的同时也产生了各种只在旧时代传说当中神灵才会具备的特殊能力。他们能够随意控制火焰、冰霜、暴风、岩石,也可以操纵空气、病毒、细胞,甚至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控制其它动物的思维和动作。没有确切证据表明究竟有多少变异者拥有特殊能力,也从未有人对这些能力进行细致的分类、归项收集整理。但有两点可以肯定、第一,不是每一个进化人都拥有异能。第二,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出现了多少种令普通人感到恐惧的特殊能力? 读心术的存在,只是一种没有根据的猜测已经出现了那么多看似荒诞的古怪异能,很多东西已经无法单纯用“科学”两个字来解释。那么,为什么不能索xing大胆一些,对不可知的东西进行预测呢? 就像旧时代的宗教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神灵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着那个虚幻缥缈的对象虔诚祈祷。上帝也许只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幌子,也许 。他就站在距离不过几米的背后安静而沉默地看着你。 是我。” 对于齐越此刻的表现,林翔并不觉得奇怪。他仍然端坐在椅子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和镇定,微笑着说:“我可没有能够看穿人类心灵的强大力量。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仅此而已。” 停顿片刻,他再次微微张开口chun,用清晰无比的声音说:“我。 就是林翔。” 非常简单的同答,丝毫无奇的〖答〗案。 齐越意外地沉默了。 他满是威严的面孔渐渐变得松缓,肌肉和皮肤却又在瞬间紧绷,整个人散发出沉寂、冰冷而孤独的气息,仿佛一尊已经动作敛聚,完全被坚冰死死封冻的雕像。然而,寒冷坚硬的外表下面,却是随时可能如同火山般狂猛爆发,如飓风推动下汹涌狂涛的咆哮大海。 “我当然知道你是林翔。” 齐越说话的口气非常平淡,其中有着一种居寄临下的可怕严肃:“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从红sè共和军建立的那天开始,他至少见过上千个“林翔”。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还是自己亲自主导研发、制造的产品。他们的外表和已经死去的战友完全相同,为了寄托哀思,齐越甚至对复制个体的记忆部分,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自我灌输,使他们保留了林翔曾经的某些习惯xing动作。就如同科幻小说当中,拒不接受爱人死亡现实的生物学家,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新的替代个体一样,在地下避难所等待辐射尘散开的最初几十年”“林翔”其实并没有死,他仍然还活着。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变成今天这种完全被伟大领袖控制的模样”而是一个空有躯壳,没有独立思维,却被人尊敬的英雄象征。 灌输记忆,并不代表着要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部交出。即便是齐越,也保留有一部分永远不会公开的东西。可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这个男人,却正在逐一演示出自己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应该好好活下来。如果我早一点认识到自己的价值”成都保卫战的时候,谢治平将军可能就不会死。这。。。 。。。也许是我此生最大的错误,也是永远不可能弥补回来的遗憾。” 林翔似乎并不在乎齐越的态度。他mo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夹住烟头的手指细长而平稳”没有一丝想要动弹的异象。一缕轻风从窗外吹进,抚面而过,四散飘开的烟雾深处,闪烁出他那双在幽暗当中深邃灼亮的眼瞳。 “我是七十五步兵师唯一的幸存者。可是谁又知道,亲手挥刀砍下自己连长脑袋的那个时候,我是何等的痛苦与茫然?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未来?也不清楚是不是还能活着走出那座城市?我喝过yin沟里发臭的脏水,也生嚼过老鼠脑袋。尊严与〖道〗德”在死亡压迫下变得一钱不值。我原本以为能够在人类社会当中找到真正的依靠和公平,却发现自己仍然属于被凌辱欺压群体当中的一员。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想要吞吃我的血肉,却比我死得更早世间一切,就是这么滑稽而令人畏惧。你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握一切,却又实际控制着某些捉mo不定的现实。”连林翔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一刻如此平静。思维在剧烈bo动着,说话口wěn却异常平稳。他再也有刚刚走进办公室时候那种想要拥抱齐越的冲动,也不再想要在短时间内一口气说出憋闷足足一个世纪话语的yu望。或许 。。经历过冷场、怀疑、必不可少的谨慎与试探之后,当初如火焰般炽烈的热情,已经被现实中寒冷彻底浇灭。 理智,终究是人类大脑深处永远占据统治地位的存在。 沉默了几分钟”齐越从办公桌后面走出,站在桌前,tun部半坐在坚实的桌面上”用闪烁不定且带有敌意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双眉慢慢挤到一起”冷冷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从两个人高低悬殊的军衔来看,这句话相当于命令。 可是在林翔耳中,却无异于强行打开自己尘封记忆的钥匙。封闭了整整一个世纪的印痕被掀开,除了悲伤与痛苦,死亡与惨叫,血与火的纠缠其中,也有让人感到愉快和温馨的部分。它们深深埋藏在黑暗当中,如镌刻在刚硬岩石上的烙印,永远不可磨灭。 “如果不是你把我送到野战医院,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恋爱。” 淡淡地吸了一口烟,林翔微笑着补充:“当然,我指的是在旧时代。” 作为过渡思维的必要回答,林翔非常满意地看到齐越那张勉强保持着沉着冷静的脸上,再次流lu出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曾经说过,必须告诉那个女孩一~ 我喜欢她。可是,不知道明天究竟是生或死的时候,与其在另外一个人的心里播下感情的种子,让她同样承受着痛苦和悲伤。还不如把这一切彻底封闭,成为自己永远的秘密。我不可能在无法预料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的时候,把应嘉强行带进我的世界。如果你一定要继续探究我当时说过的每一个字,那么〖答〗案是至少,现在不能。”宁静,被彻底打破。 齐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某种重物狠狠撞击着,一种强烈无比的能量,猛然灌注进自己身〖体〗内部,刺ji着心脏强劲地条约起来,发出近乎呐喊一般“嘭嘭”乱响的沉重轰鸣。 怀疑,如同黎明前的黑暗,被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光线一集一点驱除。无法抗拒,又艰难无比地慢慢让出本该被自己牢牢盘据的每一寸空间。 证据,已经足够。 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真〗实可信。 齐越的主观思维仍在挣扎,他宁愿相信这是新京方面的yin谋,却无法控制潜意识当中那点不断扩夹的光明火焰良久,他终于慢慢张开口chun,用近乎失声的音调,颤抖着问:“ 。。为什么,要救我?” 林翔夹住烟头的手指一松,脸上仍然带着如同阳光般和煦的微笑,认真回答:“因为你曾经救过我。”@。 第三百九五节 故事 密密麻麻的士兵从远外跑来,迅速占据街道的所有出入口,上百辆重型坦克与装甲车相互配合”结成一个个战斗小队,在震耳yu聋的引擎轰鸣声中开进隐蔽点,炮口与机枪塔座全开,密切注视着周围任何微小的动静。左臂上端佩有白sè“警卫”标志的宪兵在街道上来回巡逻,平民与军属都默默呆在家中,1缰恐不安地等待着解除临时戒严。 整个西京城上空都弥漫着恐慌与肃杀,沉闷的气氛压制着人们几乎喘不过气,仿佛随时可能窒息。 第三集团军司令部外围的各个要害碍。”已经被特种警卫团全面接管。这些军衔最低级别也是准尉的军人,属于齐越控制下的绝对亲信。方圆数公里范围的驻守部队均被替换,甚至就连通往司令部大楼的入口哨卡,也被十余辆威力惊人的战车彻底堵塞。为首一名作为领队的上校军官站在路口,对于所有想要进入其中的相关人员,均做出没有丝毫变化,也毫无商量余地的冰冷回答。 “戒严期间,禁止通行—— ” 大楼内部,全部走廊与房间彻底清空。近百个由低阶寄生士与高级进化军人组成的武装小队,在楼道之间来回巡逻。除了一条被重兵守护”由核心人员直接控制的电梯,通往地下的各种通道也完全关闭。 六辆电子侦控车在大楼附近缓缓移动,不断发射着肉眼看不见的干扰电bo,把辐射云笼罩下的yin暗天幕彻底封闭,形成一道厚厚的,难以逾越的障碍。 位于地下五千多米的特别防护室,表面覆盖着厚达数百米的钢混结构复合堆积层。能够抵挡各种特种钻地炸弹攻击的同时,也阻断了声音传播的所有渠道。即便拥有旧时代高科技制造而成遥感卫星,也无法知晓隐藏于其中的人们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是一个占地面积不亚于二楼办公室的巨大房间。各种不同类型的仪器与摆设”把空间分隔成为互相连通的一个个半独立场所。房间里的器具带有浓郁的军事风格”整齐有序的摆放显出主人一丝不芶的xing格。尤其是悬挂在墙壁表面,数量多达上百,分别属于不同时代的冷、热兵器”更直接表明拥有者对于这方面的狂热喜好。 坐在沙发上,隔着一张放有各种饮料与香烟的红木茶几,齐越仍然有种不太〖真〗实,仿佛置身于幻想mi梦当中的错觉。 最后的那句话”是只有他和林翔才真正知晓的秘密。 即便是勇冠三军的悍将,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怯懦。就如同杀人如麻的勇者,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惧怕蟑螂”齐越同样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被病毒感染的时候,是何等绝望与恐惧。 能够说出那句话的人,只有真正的林翔。 “难以置信然还活着。” 林翔显然也同样悔入对往昔记忆的追索之中。他抿了一口杯子里微热的红茶,叹道:“的确很难相信。然而这的确是真的。” “我们”一直以为你死了。” 齐越喃喃着,眼眶里泛动着晶莹滚涌的液体。他一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溢出眶外,只是这样做的结果,却使得视线当中那个阔别已久的影子,变得越发模糊。 “我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是病毒的意志让我再次活了下来。” 林翔的声音变得平缓而低沉:“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它们居然拥有对抗核爆炸的强大力量。利用辐射”在进化中造成基因突变。。 也许,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拥有类人形态的复合生命体,而并非真正的人类。” “告诉我,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们?” 齐越显然并没有注意到他话语当中那些难以捉mo的字句,而是更加关注自己提出的问题。 “说起来”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林翔放下手里的茶杯”感叹中带着对于已经成为历史的沧桑”微笑着看了看对面。 “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 齐越用力搓了搓手,重重呼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气,带着被冲动与jidàng控制的狂热思维,语调颤抖地说:“说吧!我想听!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部都说出来” 林翔的故事很长。 其中内容,包括从沉睡中清醒,第一次思考”第一个动作,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认识到废土世界与旧时代的区别。 至今为止,他仍然对那个时候曾经占据自己思维空间的各种复杂意识记忆犹新。 恐惧、慌乱,对于未知世界的茫然,陷入痛苦困境的纠结,足以把人活活逼疯的饥饿那个时候,无论死亡还是生存,都是一种被黑暗笼罩的无边畏惧。 从隐月镇到帝都,从默默无闻的荒野流浪者,到高高在上的帝国主宰。炯乎异常的身份转换,谁也不曾想过,也根本无法预料的变化,翻云覆手之间对于无数生命的掌控,一块面包和亿万资源在天平上的比较衡量,简陋棚屋与豪华辉煌的皇宫大殿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神秘,令人感慨,令人羡嫉”令人仰天怒骂命运不公,却又不得不地头俯身老老实实面对现实。 悬挂在墙壁上大钟,粗短的指针已经重复划过二十六个刻度。 沙发旁边的餐车上,摞放着一个个带着油污的空盘碗盏,间隙当中还有尚未吃净的残留饭粒、剩菜、散碎的骨头。十几只喝空的酒瓶横七竖八扔在地毯表面,阔口玻璃缸里,灰白sè的香烟灰烬层层堆积,如同形状怪异的小丘。 “想不到”原来你就是龙腾帝国的皇帝” 齐越面sè复杂”深深地叹了口气,用力扯开战斗服衣领上的扭扣,叹息着连连摇头。 他眼眸深处的目光显然带有一些没有完全说出口的东西。有惊喜和震撼”也有隐隐的忧虑与疑huo。其中,有一部分林翔可以轻易读懂,有的则无法通过单纯观望能够明白。 时间足以改变宇宙当中号称永恒不变的存在。 整整一百年,人类的思维与信念”也会在缓慢的时光流逝中衰弱,变化。谁也不能肯定,一百年前的你,与一个世纪后的他,能够毫无差别完全重叠。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些东西会一直存在下去。即便偶有割乇,区别也仅仅只是百分之一百,与百分之九十九之间的差距。 齐越仍然还是齐越,从昆明城中最初时见到的校官,到如今拥兵自重的将军心态与思维方式肯定有所改变。以现实而论,做出某种决定的同时”他也必须首先考虑手下这百万军民的未来命运。 很正常。 不奇怪。 顺理成章。 林翔从来想过要从齐越身上录夺什么,得到什么,获取什么。 之所以独自潜入红sè共和军,与其说是为了利益,不如说是为了解除内心深处的无形枷锁看看那些还活着的朋友,仅此而已。 他知道对于自己”无论齐越还是方雨洁,一定有着深深的遗憾,无比痛惜的追悔。 那个时候,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们肯定不会让自己站在地下避难所门前”独自望着天空中落下的核弹,默默守护身后的钢闸落下。 也正因为如此,林翔才毫无保留向齐越表明自己的皇帝身份一一他不想让对方感觉仍然对自己有所欠疚,不愿意让齐越产生必须对自己有所补偿之类的念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皇帝与将军之间划上等号。没有隔阂,才能保证真正的友谊。 “该说说你的故事了。” 拿起一瓶陈酿白酒,把两个喝空的阔口玻璃杯倒满。林翔猛吸一口夹在指间的香烟长长喷出浓厚熏人的烟雾,带着微笑用悦耳的声音说:“或者,应该是你们的故事。” 端起酒杯,齐越只觉得思绪已经穿越时间,又重新回到那个充满亢奋与ji动的死亡年代。 。 一名校级军官,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射杀一名手握重权的共和国正部级官员。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异于惊涛骇浪般的疯狂冲击。 毫无疑问,陈光宗必须死口这是当时在地下基地里每一个站在电子监控屏幕前人们的共识。如果不从这名高高在上的部长手中夺过电子控制器,放落钢闸,基地里多达上千的军民,都将为其陪葬。 林翔是一个值得称道的英雄。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所有人生存下去的机会。 当时,所有人都赞同这一羔然而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核爆发之后的地球,是一团深陷于灰暗与冰冷当中的混沌。 谁也无法预料核冬天究竟要持续多久,人活着,必须给自己寻找到足够的价值与目标。很自然的,地下基地里的幸存者数量虽然只有数千,却仍然保持着足够稳定的社会结构。 他们当中,除了军人,有平民,也有不同等级的官员。 人类”很容易按照旧有的思维观念群居二即便是在世界彻底毁灭,苦苦等待地表辐射散尽的过程中,区别与分化,也渐渐出现。 官员与平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阶层。 地下基地不需要进行任何劳作,除了阅读、游戏、观看存储在电脑中的娱乐节目打发时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睡晃即便是在这种没有钞票作为价值等量的封闭环境当中,人们仍然想方设法营造出新的等级秩序。 分发食物的先后顺序,各人能够得到的食物种类与数量”观看影视节目的时间,阅读书籍的首先选择权,甚至就连chuáng铺位置这种看上去丝毫不值得注意的事情,都会引起争斗。习惯成为特权阶层的官员们,根本无法忍受普通平民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局面,民众幸存者也对这些仍然据有身份概念的官员冷言嘲讽,作为维持基地稳定必不可少的动作,相当一部分军人被分派成为新的管理者。有些人对此表现出极度抗拒”甚至一再声称:,“旧制度必须被打破,否则,林翔射杀陈部长保全我们的举动就毫无意义。”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包括齐越自己也没有料到”林翔竟然会成为反抗者对付管理的最佳借口。他们声称必须“打破一切”重建秩序”军队内部也对此出现两种论调,甚至质疑林翔这种以下犯上的动作究竟应不应该倡导? 或者,应该彻底录夺他“英雄”的称号? 甚至,将他打入深渊,以叛逆者论处同罪? 那段时间”地下基地的秩序极其混乱。毕竟”包括陆舆林将军在内,齐越和方雨洁等中、高级军官,在如何战斗、研究等方面的确无人能及,但他们却不是合格的民众管理者,也没有形成足够的威信。在对外通讯全面断绝的情况下,如何保证种群存活,成为基地两派必须首先考虑的问题。 陆舆林上将一直拒绝使用林翔遗留下来的血液进行改造。用他的话来说:“无限生命,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概念。你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死,也就永远无法摆脱世界上存在的痛苦与折磨。当某天你必须死,却又不想死的时候,已经形成惯xing的思维,足以在瞬间将正常人活活逼疯。 巨大的反差”谁也无法接受。与其活下来承受这种无限存在的痛苦,不如服从生物的正常规律是要死的。” 将军病逝后,地下基地的混乱开始愈演愈烈。 作为军事继任者,齐越主张对为首者进行严惩。不杀,不以为敬效尤。 方雨洁对此持反对意见。她的主要身份,仍然是一名生物研究学者。按照她当时的说法:“生物种群存活”必须保证拥有一定数量的个体。在外界通讯彻底断绝的情况下,只能以基地内部现有的幸存者数量作为基础。通过收集精、卵冷藏封冻的方式进行胚胎积累,让他们自然诞下后代。目前”基地存留的食物和饮水数量有限,谁也不知道核冬天究竟还会持续多久?我们不可能进行大规模生物复制”只能在维持目前数量的基础上,以现有生活资源作为参考,适当进行个体增补。与种群延续相比较”暂时的利益纠纷与社会阶级矛盾均可淡化处理。即便要对其中首恶进行死亡惩罚,也必须等到地面辐射全部散尽” 确定能够返回地面的时候。要知道,当人类真正面对种族灭绝的关键时刻,即便是杀人如麻的大盗与毁灭国家的权jiān,仍然必须保证他们存活。对于未来,他们,就是种子。” 在正义与大义的争论面前”齐越只能屈服,无条件选择后者。 他知道,方雨洁的理论其实没有错。无论从感情还是现实方面,她都要比自己更加痛恨那些把林翔随意抬升或者打压的人。如果不是必须为无法预料的未来考虑,她恐怕比自己更加冲动,直接拎起格斗刀,把那些争权夺利的家伙活活撕成碎片。 林翔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慢慢晃动着杯子里的残酒。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也有些欣慰,更有着无法用语言说出的感慨与惘怅。 死人被活人利用的例子,在人类历史上比比皆是。 无论英雄还是罪犯,他们都在后人心目中保留了足够牢固的位置。 也正因为他们的存在,世界被分为正义与邪恶两派。只是 。。像自己这种同时被冠加以两种名目的人物”能够与之相比的”实在不多。 辉煌或者卑微,其实都是吹出来的。 死人早已化为乌有,他做过什么,你永远无法知道。 无焦点的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林翔此刻表现出的的异常,当然瞒不过坐在对面齐越到眼睛。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过了好几分钟”林翔才将自己从深深的思考中拔了出来,挤出了一个微笑:“说说伟大领袖吧!他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金天正,是地下避难所幸存者当中的一个传奇。 他在旧时代的身份,是一名街道办事处主任的副科级公务员。与其他一同逃进避难所”拥有局长、市长等等头衔的上官相比,他就像是一只被无数巨象漠视的蚂蚁,不可能引起重视,也不值得注意,只能卑微、默默地活着。 他是林翔英雄论调的坚定支持者。他的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微笑,有着一种天生的亲合力。无论谁有困难,只要说出来,首先相应并且提供帮助的人”肯定是他。 主动与卫兵一起分发食物”清理基地卫生间的污垢,不厌其烦察看基地内部各个库房的情况,按时对居民区温、湿度进行数据采集。。 所有的事情,他都会去做。@。 第三百九六节 曾经 节内容没有特殊专指,勿对号入座。) 如果有机会翻阅地下基地从核战爆发时间开始记录的绝密档案,你一定会惊奇地发现————红色共和军最高领导人,伟大领袖金天正同志,曾经充当做其它家庭夫妻吵架协调员、图馆管理人、托儿所园长兼保育员、灭杀蚊蚁蟑螂老鼠害虫保洁冠军之类的多种职业。 在当时的地下基地,金天正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角色尽在.lzh.他总会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应该在位置。一旦情况有所变化,他立刻会在最短时间里消失踪影。既不惹人厌烦,也值得众人称道。虽然没有漫画里在危急关头拯救地球奥特曼那样令人崇拜,却也拥有良好的人缘,得到足够的尊敬。大人孩子都喜欢,男同志工作上的良师益友,女同胞日常生活中的求诉者与倾听者。老人的唠叨,儿童的喧嚷他一概应接,批评或者赞扬他均回报以微笑,脏活重活抢着干,面对危险撸撸袖子一个人冲锋上前像这样的人,旧时代共和国新闻媒体总会由一个漂亮播音员用深情款款的声音长篇累楼不厌其烦宣扬几个钟头的先进事迹后,再给予一个无比光荣的称号一一一一共龘产党员。 事实上,金天正也的确是一名党员。他很快在幸存者当中建立了自己的威信。 地下基地是一个封闭的小圈子。如果是一个女人,金天正很可能已经成为无数男人眼中只值得注意的婚配对象。直到百年以后红色共和军建立,齐越(废土吧吧主茕月,废吧首发,娃娃摘了丧尸皮卡小菊花)每每回想起那段记忆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感慨一一一一如果金天正不是男人,恐怕,事情的发展.也不会出现令人无法想象的剧变。 这一时期,地下避难所发生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也许是因为关闭基地大门时林翔与部长陈光宗之间的战斗,使幸存者们对于曾经遭遇过的现实感到愤怒与不满。腐龘败、权钱交易、以“公”字借口盘录本该属于下层人物的利益也正因为如此,进入地下基地将近半年多的时间,没有人对所谓“党的领导”给予服从,甚至对夹杂于难民群中的长、记之类的官员冷言相待,哧之以鼻。出于社会结构稳定性的考虑,幸存者当中的党员以居住区为基础成龘立了党支部,却没有发展出一名新成员。对此,齐越和方雨洁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民众却对这些支部成员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抗拒。有人甚至声称:“与其再让你们成为特权阶层骑在我们头上腐龘败靡烂,不如现在就彻底放弃。毕竟,宇宙中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一一一一世界灭亡的最后一刻,活下来的人,必须是共龘产党员。” 这个时候,金天正在难民群当中已经拥有相当数量的拥护者。作为缓和矛盾的必须手段,他极有创建性地提出“国家社会党”的概念。 他不再声称自己是共龘产党员.而是以围绕在身边的支持者为基础,另外建立了一个新的政党。最初,这个小团体连同他在内只有四个人,金天正本人也从不主动宣扬新党信仰或者号召、口号之类不具备实际意义的东西。他从来不作慷慨激昂的演讲,也从未对任何人颐气指使。他仍然像平常那样老实勤恳,以忠厚长者的面貌出现,为他人排忧解难,给予帮助和方便……几年过去了,国家社会党员群体扩大到了三百六十八人,已经成为地下避难所当中至关重要的稳定性群体。再也没有人提及“共龘产党员”这几个字,而摆放在图馆架上由大胡子马克思撰写的各种著作,已经成为国家社会党不知不觉用作参照,非正式的新纲领。 金天正这个名字,开始越来越多出现在齐越和方雨洁耳朵里。作为稳定群体必不可少的依靠助力之一,经过仔细商讨,他们决定————给予金天正十毫克经过淡化的林翔血液。其改造效果虽然不足以使他进化成为强大的寄生士,却能够让他拥有足够长久的自然寿命。 无论世界上任何信仰,都必须紧密依托现实社会当中的自然环境与人文因素。齐越和方雨洁曾经都是党员,他们也都在镰刀与斧头的交叉标志下郑重宣誓。然而,当灭族之灾真正临近.除了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让种群存活,事业、目标、拯救普天大众等等单纯只停留在纸面上的口号.都必须让位于现实。 陆舆林将军临终的时候,任命齐越和方雨洁为整个地下基地的最高军、政长官。如果在旧时代,他们会毫不犹豫命令把金天正作为反叛份子当场枪毙。可是.正如同方雨洁所说过的那样————人类种群想要继续繁衍下去,就必须拥有足够数量的个体。无论从基地现有食物、饮水,还是成年人拥有的思维意识、体力、智力等方面因素来看,金天正都要比一个刚刚从培养槽中产生的复制幼儿有用的多。至于国家社会党还是共龘产党,那都是民众自由选择的结果。在建国初期,共龘产党的确拥有(废土吧首发,吧主茕月,菠萝最爱大黄瓜)凝聚全国民众的强大力量,即便不需要宣传,平民也会自然而然选择它成为统治阶层。然而,数十年的发展,太多**与靡烂的党员官员,相当一部分民众已经失去了对特权阶层的信心。尤其是在随时可能面对不可知未来的辐射环境下,他们没有理由,也不可能继续接受种种冠冕堂皇却不切实际的空话。就连军事长官齐越也无法控制人心,人不畏死,却不想死……虽然表面上看来是转移支持对象,可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其实已经初步显现废土世界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 酒,沿着喉咙缓缓下滑,刺激着食道瞬间产生出不由自主的抽搐。很快.酒精带来的麻木感.已经被火焰般炽热的烧燎彻底取代。胃囊突然被刺激性液体灌注下产生的轻微呕吐**,被神经迅速传递而来的快感取代。舒畅与微熏,使肌肉彻底放松,皮肤也随之显露出仿若潮水般慢慢渗透开来的淡薄红晕。 林翔长长吐了一口夹杂着酒精的浊气,平静地说:“这家伙……真的很幸运。” 他指的是金天正。 这句话,把齐越从几十年前的漫长思维中解脱出来。他猛然仰面灌下杯子里的残酒紧闭嘴唇,在口腔中慢慢回味着辛辣与甘甜。过了近五分钟,才徐徐咽下,重新把嘴张开,眼眸深处释放出狰狞凶狠的暗红,声音沙哑地说:“我居然没有在那个时候杀了他……真是遗憾啊……” 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后悔。曾经,金天正只是齐越脚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如今,却成长为比他更加强大,拥有绝对优势的对抗者。 地下避难所的钢铁闸门足足关闭了二十七年。 并不是所有幸存者都能活到走出地下的那一天。 他们当中,有四百多人病亡或者自杀。为了补足延续种群所需的个体数量,也为了满足封闭空间对思维想象产生的可怕压制,方雨洁在比对基地存粮的基础上,利用高端材料制造了上千名新的培养人。直至机械探测器发回外部环境监测报告.确认辐射含量已经降低到对人 体只能造成轻微伤害,厚重钢闸在“吱吱嘎嘎”刺耳摩擦声中缓缓上升,肉眼终于能够重新看到太阳的时候,基地内部的幸存者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千二百八十四名。 这是一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也是一块荒凉得令人绝望的废土。 很多人的记忆深处,都保留着地下基地与自己曾经住家之间的距离。这里应该位于首都近郊,放眼望去,能够看见坍塌断裂只剩下一个伞残破桥墩的高速(废吧茕月首发,詹最最爬上怀念那一抹娇羞的床)公路。拍油公路表面龟裂成一块块互不相连的深沟,仿佛密密麻麻层层分布的蜘蛛网。倾斜四陷的公路上.头尾衔接着成百上千辆汽车。它们已经彻底报废,车体内外堆积着厚以没指的灰尘。天空中虽然有阳光落下,却被辐射云拼命挤压着,很快已经不见踪影。整个世界又重新恢复压抑沉闷的灰。 有四百多人,在走出地下基地十分种以后彻底陷入疯狂,丧失理智。 他们跪倒在尘土之间失声痛哭,声嘶力竭仰天咆哮,口中或喃喃,或是在怒骂吼叫着旁人难以分辨内容的话语。还有人在看清楚现实世界之后,无法承受极度失落的可怕打击.当场举枪自杀。也有人根本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在荒野上像发狂一样拼命奔跑。更多的人则如同没有正常思维的僵尸,浑浑噩噩呆站在原地长达十数小时之后,慢慢蹒跚、徘徊,旁人的劝解和喊叫根本充耳不闻,面容呆滞地缓缓走向远处,直至不知所踪。 齐越对此束手无策。 这根本不同于旧时代那场毁灭世界的战争。那时候虽然混乱,却仍然有着一个可供撤退的方向,有一个能够当作隐蔽生存居所的地点。现在……什么也没有。首都还是首都,没有鸟类,没有动物,甚至就连地面上生长出来的荒草也数量极少。散落在地面与车辆残骸中的人类遗骨,仿佛用另外一种方式告诉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同类————这里,是一颗充满死亡的星球。 “既然看不见未来,就制造一个我们能够掌握的现在。” 也许是性格当中过于冷静的成份占据了绝大部分,方雨洁的应对思维显然要比齐越顽强得多。她命令直属卫队从基地深处开出早已准备好的重型车队,除了留下二十名士兵继续看守基地,所有人在电子地图的引导下,随车前往遥远的西部地区。 二十一世纪,世界各国拥有的核武器绝大部分已经发射。敌对势力的城市与人口密集区域,成为首先被攻击的主要目标。不过,即便是攻击程度最为强烈的核爆炸,也无法笼罩地球每一个角落,其覆盖率最多只能达到陆地面积百分之三十,甚至更少。摧毁环境以及毁灭生物的真正力量,实际上来自于大爆炸之后密布天空的辐射云,以及接下来长达数十年之久的核冬天。 共和国西部,自古以来就是一块人口稀少的荒凉土地,自然不可能成为对方攻击核心。何况,从成都保卫战中撤出的大量(f土吧吧主茕月首发,管杀脱了菠萝的外套)民众,以及后续几批来自各个城市的逃亡者,均被安排前往新疆避难。早在战前,就有过对于西部数省区新的开发计划。虽然电波信号被辐射强烈干扰,但是可以断定————在那里,应该还有一部分活下来的幸存者。 前往西部,是一条遥远而陌生的路。 第一次看到荒野流民.对于庞大的幸存者移民团来说,无疑是一种令人极度兴奋的喜悦。他们终于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同类存活。尽管他们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营养不良,衣衫褴褛,眼睛里释放出不信任与哀求的成份.无论男人、女人、孩子,都用不怀好意与贪 婪的目光,惊恐而戒备地偷偷打量着这些自己的同类。 经验和教刊,都需要鲜血写。 入夜,负责警戒的卫兵首先发现异动。枪击,呐喊,尖叫,咆哮……混乱过后,被邀加现(原文如此,猜应为“入”)移民团的数十流民,不是被杀就是四散逃亡。另外,在一辆装甲运输车的角落,发现了另外四名女性平民的尸体。她们被锐器切割得七零八落,四肢、腰臀、肩背上的肌肉被活活割掉,只剩下被剃刮得非常干净的骨头。心脏、肝肾等脏器表面,有明显被啃嚼过的痕迹,加上残留在身体最下端以及弃尸角落里发现的大量精龘液……种种迹象均表明,她们在死前遭受过暴力/性/侵犯。而那些来自荒野的流浪者,显然是把她们当作食物。 不,不仅仅是她们。应该是整个移民团中所有活着的人。 齐越和方雨洁曾经接受过林翔的纯血改造,他们也是幸存者当中最早获得进化能力的寄生士。林就对外界事物的敏锐感与探测能力而言,他们拥有普通人无法相比的优势。但无论战前还是战后,他们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同类相残的可怕场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 个人的心态,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齐越变得越来越狂躁,越来越凶狠。他身上随时都携带着数百发子弹,射杀出得在视野当中,任何值得怀疑的动物。其中,自然也包括人类。 这种毫无意义,单纯只是被恐惧和虐意控制的狂暴,很快影响了直属卫队中的数十名士兵。他们开始像齐婉一样被虐杀光环所笼罩,最终,当车队经过一个有数百人口小型村落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不论老幼,村子里所有居民全部被杀。望着那一具具躺在血泊中抽搐的尸体,齐越甚至有种想要撬开死人头盖骨,生吞狂嚼热腾腾白腻脑浆的冲动。 环境,的确能够对人类思维造成影响。在你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潜移默化,邪恶能善良、凶残、温驯……所有一切均来源于自然,无法抗拒命运的人将这一切全部归于神的惩罚,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是造成现实转换的因素之一。 虐杀,对于狂热中的大脑有着强烈刺激与麻醉效果。方雨洁对此感到担忧,她不止一次与齐越就此事交谈过,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由于(废土吧茕月,娃娃收后宫)核爆发面积不等,各地区辐射含量差异不同,前往西部的行进路线只能选择从轻度辐射区域穿越。再加上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公路大多已经损坏,甚至必须从崎岖的野外穿行…… 种种原因都限制着车队移动速度。为了保证移民团的安全,齐越第一次在没有与方雨洁商议过的情况下擅做主张,从林翔留下的冷藏血液中抽出二十毫升,以每毫升作为单位剂量,对手下同样数量的卫兵进行体质改造。 争执,也由此爆发。 狂怒中的方雨洁第一次展现出强大的寄生士力量,作为对抗,齐越丝毫不肯退让。当然,争吵的地点,选择在一处避离移民车队数公里远的山凹。战斗结果,两个人打成平手。出于对移民团安全的考虑,方雨洁同意让出百分之五十的林翔纯血由齐越保管————除了食物和饮水.这也是废土世界当时已知最为珍贵的宝物。 疯狂与凶暴没有持续太久,暴民、流民、辐射鬼、凶兽……见识过越来越多变异生物之后,齐越开始从狂热中慢慢冷静下来。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七节 梦寐 移民团内部,形成两个相互对立,却又必须彼此依靠存在的团体。 以齐越为首的护卫队官兵代表军方,他们同样也服从方雨洁的命令,但在指令产生冲突的时候,仍然会站在齐越一边。这部分人员数量不多,只有四百六十多名,却无一例外均为接受过纯血或者淡化液改造的异能者。连同齐越在内,寄生士数量高达二十六人。 从进入地下基地的时候开始,方雨洁一直致力于病毒和生物研究。谁也不知道她的研究进行到何种程度?也无法探究她对于物种进化和变异能力的理解。身为女性,加之要求保证民众利益的强硬立场,她很自然地成为移民团的决策首脑。不过,出于对废土世界的陌生,以及齐越集团的失控,作为必不可少的应对手段,她同样从直属卫队当中挑选出二十名士兵改造成为寄生士。正是在这种无比奇特,却又说不上敌意或者友好的古怪状态下,移民团内部终于获得了极其微妙的平衡。最终,得以顺利抵达目的地尽在.lzh 掀开尘封已久的记忆,其中丝毫没有令人感到愉快的部分。除了虐杀,就是.赤佛.裸.的争权夺利。当然,无论齐越或者方雨洁,两个人都有表明自己立场绝对正确的依据。他们并不排斥对方,也从未想过以暴力手段将对手毁灭。仅仅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喋喋不休的争论,拼命增强自己辖制下的力量。种族延续,已经成为借口。平等、自由等等这些令人向往的美妙字词,大概只有在文明彻底毁灭.世界重新退化成为类人猿统治的原始时代,才有可能真正实现。 林翔默默凝视着齐越,整整数分钟后,才无比感慨地摇了摇头,说:“我原本以为能够从你这里听到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末世奋斗故事,却没有想到,即便是和方雨洁之间.仍然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纠纷。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的本质吧!” 齐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从茶几上拿过酒瓶,将自己面前已经喝空的杯子重新倒满。 “西部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忽然,林舟问了一个颇为古怪的问题。 齐越明显听懂了他话语当中隐藏的部分。扭动着拇指,轻轻晃了晃酒杯,沉默片刻,他慢慢抬起眼皮,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以乌龘鲁木齐为中心的主要城市圈.均遭到核弹攻击。至于你从成都撤出的那几十万平民没有任何人能够撑过长达数十年的核冬天。我们赶到目的地之后.按照战前遗留下来的电子地图,在坐标位置找到了六座地下基地.以及数量庞大的仓库和储备品。它们封存完好,依靠九十八数字密码,从战前遗留下来的所有物资,全部归于我们所有……” 齐越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刚刚走进战前移具安置点的那一刻。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从楼房表面脱落的混凝土碎块,以及弯曲生锈的钢筋,构成视觉画面中占据主要成份的背景。干燥的空气中始终散发着腐臭,一望无际的戈壁,破败拐塌的房屋,废弃在路边墙角的车辆残骸,巨大三角电塔上摇晃垂挂的布幔。 随着视线朝远处延伸,残留在记忆深处的烙卑,是几乎永恒不便的灰暗天空,还有那一团团在狂风推挤下滚动群涌.相互吞噬又迅速飘荡的黑色辐射云。 除了自己,以及站在身边的随从,再也没有多余的人。 荒凉,的确有一种凄凉与另类的美。然而,短暂的好奇心.瞬间已经被莫名涌上心头的恐惧彻底取代。不同于那种面对强大敌人的本能畏惧,而是对于未来茫然与绝望产生的退缩和放弃。 那一刻,齐越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舆林将军宁愿接受病老致死的命运,也不愿意注射能够使他得到永恒生命的改造液————和无法反抗,充满恐惧荆棘的荒野比较,死亡,的确是一种享受,一种奢侈。 “整个移民区里没有一个人存活。几乎没有什么动物,植被数量也很少。不过,那几十万移民并没有白死。他们给我们留下了一大笔相当丰厚的遗产,也正因为如此,才逐渐发展出后来的,也就是现在你所知道的红色共和军。” 林翔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遗产?” “就是那些已经死亡,腐烂以后,残留在移民区房屋之间.多达数十万具的人类骸骨。” 齐越认真地说,特别强调了“骸骨”这个词,随即补充道:“早在旧时代,最高**就已经在民众当中收集基因作为储备。东北、华中、西北等地,包括我们居住的地下基地内部,也保存着数量庞大的基因储备库。但是,那些生物仓库大多位置不明,许多绝密档案已经在战火中被损毁。当时,移民团车队携带的大部分物资已经消耗殆尽,食物和弹龘药都需要补充。返回京郊基地取回库存基因,或者在基地内部批量生产复制人,两种选择都不太现实。然而,环境因素却迫使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必须制造出足够数量的庞大群体。否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毕竟对于废土世界,我们一无所知,就像是一群被放逐到原始星球上的陌生人。” 林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所以,你们以那些移民的骸骨作为基础,就地批量生产复制人?” “那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流水线作业。必须经过严格的基因筛选和材料配比。” 齐越喝下一大口酒,咂了咂嘴唇,说:“从骸骨当中提取基因在培育车间生成胚胎,以人造蛋白质作为基础,经过一系列催发药物注射和渗透,最终获得拥有独立意识的合成生命体这种事情我根本无法插手,从头到尾都是方雨洁和她手下那班研究人员全程操作。根据她的研究,临时产出的复制人新陈代谢周期非常短暂,细胞组织结构也极不稳定。只有通过彼此交合诞生的第二代人类才能真正继承父母双代基因,重新塑造出更加稳定的内部系统。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初代复制人其实相当于必须全部损耗的储备资源。即便有生物促长剂进行催化,真正形成群居社会,至少需要七至十年的时间。而且,基因配比具有不可重复性,更要避免近亲或者隔代婚配的情况出现从清理基地工作全部完成,到第一批复制人成体走下生产线,我们只花了不到六个月。 前后总共获得了三万余名复制人,以他们为主.新的食品工厂、农场、能源提炼厂、机械车间开始逐渐建成。然而损失也非常巨大……有十四名研究人员被活活累死。” 关于复制人体质与后代之间的细胞结构问题,林翔已经从刘宇晨和兰德沃克口中知晓了全部。尽管如此,他还是伸手拿起酒瓶,将齐越和自己的杯子倒满,高高举起,用深沉而感慨的声音说:“干一杯,为了那些已经死去和仍旧活着的人————” “他们并没有白死。至少种群依然在繁衍,尽管辐射尚未散尽毕竟是我们的星球,我们的世界。” “哐啷一一一一” 清脆的玻璃碰撞,圈禁在杯中的酒液一阵晃动,谁也没有把杯子凑近唇边,而是不约而同将其倾斜,在脚下布满无数烟灰与油污的地毯上慢慢划出两条笔直的湿痕。 房间里再次恢复沉默。没有人想要喝酒,也没有人继续抽烟,仿佛所有一切都随着对过去的追忆彻底凝固。 “再说说金天正吧!除了你和方博士,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家伙都应该是贯穿整个故事不折不扣的主角————” 停顿片刻,杯翔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齐越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林翔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和镇定,还有对迫切想要弄明白秘密的好奇。 这已经是林翔第二次提及伟大领袖的名字。每每想起这个人,齐越总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在京郊地下基地,再家社会党,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力量的小团体。 严格来说,它甚至根本就不能被称为一个政党。充其量,不过是幸存者因为彼此利益组合之下产生的小集团。如果一定要从旧时代社会当中寻找出与之对应的形态.它更像是古惑仔电影里的“洪兴”黑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金天正其实并不明白注射龘入自己体内的药剂,究竟是什么东西。作为必不可少的托词,他只是从方雨洁口中得到“丙种蛋白酸”之类的解释。当然,随后身体产生的变化,与先前的解释显然并不相符。感受到初阶进化力量的同时,疑惑、焦虑、不安、猜测、恐慌他开始坐立不安,拼命想要寻找把自己当作小白鼠进行试验的“解药”,却终究无果。毕竟,在这一时期,齐越和方雨洁仍然是幸存者群体中的绝对领导者。 从地下走出的那一瞬间,金天正同样感到迷茫和恐惧。此前在基内部的种种举动,其中固然有相当程度的做作表现成份,但那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存环境。然而,荒凉的现实,却彻底粉碎他脑海深处的最后一丝期盼。和其他人一样,他同样也在无人回应的荒野上痛苦嚎叫,双膝跪地拼命用双拳击打地面……最终,只有寒冷干燥的风,让趋于疯狂边缘的滚烫大脑,渐渐地重新恢复理智。 车队在荒罪上遭遇流民,金天正亲眼目睹了那些在施暴后,被活活割裂成骨头的女人。他感到不寒而栗————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吃人与杀人这在旧时代和谐社会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这么/赤/裸/裸/毫无遮掩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意识几手陷入停滞,从小到大接受的种种教育,在残酷现实面前丝毫没有任何作用,慷慨激昂喊上一万句“党万岁”,不可能比自己一双拳头更有效果。甚至,无比虔诚俯身跪地祈求马克思也不会像《圣经》传说当中那样,先知坐在即将干枯的河边,伸手即能得到上帝派遣乌鸦送来的羊肉和面饼。 金天正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他开始在车窗前久久呆坐,望着远处荒野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思考些什么,或者,仅仅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沉默一一一一来自身边的死亡和剧变,的确可以将人类思维瞬间击垮,将智者变成疯子。 三个偶然的突发事件,改变了这一切。 废土世界,最常见的就是变异生物。 夜晚宿营在车队附近采集可食植物的金天正,遭遇了一头体形庞大,凶猛饥饿的巨鼠。依靠注射淡化药剂产生的力量,他用双手活活拧断了巨鼠的脖子.正当他拖着死鼠准备返回营地的时候,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影猛然从后方将他扑倒,紧接着,他只觉得肩膀一麻某种 锐利的金属针状物扎进皮肉。片刻,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昏沉沉栽倒在地面上。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另外一个人————钱子明。 他曾经是旧时代对抗活尸的主要生化兵器研究者之一。作为一名学者,钱子明在生物病毒方面的独特见解,的确远远超乎常人。尤其是在新物种培养方面,更有着近乎疯狂的思维概念。如果生物战争依然持续,事情发展不是以核战爆发作为终结,那么他极有可能成为共和国新一代的生物权威。 核爆,杀死了绝大部分活尸也椎毁了整个世界。这根本不是钱子明想要的结果.绝对不是。 从冒死接近军备实验室的一系列举动看来,他是一个带有相当投机心理的人。事实上长期被压制的工作、生活,已经对钱子明的大脑思维造成大量负面影响。他的心理开始扭曲。战争死亡人数与他毫不相干城市被占领与否也不是问题重点。他只想要不顾一切出人头地, 他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唯独欠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中校军衔,共和国专家的头衔,享受正部级待遇,国务院特殊津贴持有者应该承认,钱子明在生物学方面的确拥有极其丰富的研究能力。然而,从走进地下基地的那一刻开始,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钱子明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衣锦还乡的种种场景一一一一他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作工具牢牢踩在脚下,肆意剥夺自己利益的厂长、记们看看,老子就是比你们这帮肥头大耳的混蛋强。他需要从一双双惊讶与震撼的眼睛里得到承认,需要看见前妻脸上后悔莫及的痛苦,需要看到那些势利邻居呆若木鸡,瞪目结舌为了这个目标,他不顾一切疯狂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全身心投入对病毒的研究课题。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得到技术少将的高位。人生,其实就是权力和财富的最佳体现啊! 将军这个词,在地下基地一钱不值。 失去奋斗目标的钱子明也曾经一度感到茫然与痛苦,从地下走出的那一天,他同样也对未来感到绝望。不过.他很快寻找到自己新的目标,新的价值所在。 他非常羡慕齐越和方雨洁身上的异能变化。出于对废土世界无所不在的危险预测,钱子明立刻察觉到普通人与进化个体之间的巨大差异。他开始寻找一切机会接近方雨洁,甚至不乏求爱等等手段。目的,只有一个————被列为绝对机密,林翔留下来的血。 当时,齐越和方雨洁之间还没有产生对立。尽管如此,钱子明想要得到纯血进行“研究”的要求,遭到方雨洁的严词拒绝。她直言不讳自己与钱子明之间不可能存在爱情,至于异能者体质研究.可以在现有各种样本的基础上进行,却不可能配给哪怕一毫升纯血。 钱子明没有开口痛骂,也没有暴跳如雷的咆哮。他默默龘离开,转而把目标对准移民团队中那些已经接受过体质改造的士兵,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足够的血,籍此完成对自己有利的研究。然而,在方雨洁和齐越的严格禁令下,此项计划,彻底落空。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八节 发迹 钱子明只能把目标锁定在金天正身上。 这并非无的放矢——根据他的秘密研究,病毒在接受血液改造发生变异的同时,会产生出一种与吞噬极其类似的,“扩张”特xing。如果能提取出这种具有繁殖效果的细胞,在体外进行培养,就很可能获得一种新的异化病毒。一旦和人体基因配比成功,其效果,相当于具有相同效果的体质改造药剂。 假如刘宇晨或者兰德沃克看到这份实验报告,一定不难发现一一这其实就是医生联合协会最初对于强化药剂的研究方向。药剂本身的制造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同样是以源细胞作为培养基础,最困难的部分,则是配比目标与病毒相互融合的概率。换句话说,就是基因相适xing。 钱子明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进化人类的血液样本。当时,刚刚走出地下基地的幸存者当中,没有出现自然变异的个例。他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普通人无法对抗异能者。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钱子明都不是那些变异士兵的对手,更不要说是已径成为寄生士的齐越和方雨洁。很自然的,他选择了实力最为弱小,也是平民当中唯一具有变异体质的金天正。 正面强袭,不可能有丝毫胜算。利用身为研究小组成员的便宜条件,钱子明制造出一种在短时间兼有压制与强力麻醉效果的对抗药物。 由于没有样本作为参照,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推算,把药剂当中压制异能的缓释病毒尽量活xing化,并且通过提升注射量的方法,使这种完全处于实验状态的东西发挥作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尾随,潜伏。等待金天正毫无防备的一瞬间,将所有药剂全部注入他的〖体〗内。 缓释病毒的确发挥了预料中的效果,它们迅速破坏了变异细胞,以麻醉神经的方式使肌肉无法收缩、膨胀,也自然不可能出现各种反应回避动作。猝不及防之下,金天正只觉得自己全身力量瞬间被抽取干净”所有思维一片空白,前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成功了。 遗憾的是,钱子明并没有得到自己希望的一切。 荒野流民对移民团的杀戮,使守卫车队的哨兵对于周围任何微小动静,均抱以怀疑和极度敏感。金天正采集植物的位置,恰好位于一名暗哨的监控面。钱子明猛扑上前的动作”毫无疑问就是对己方成员不利的袭击。就在他狠狠推动注射器活塞,将所有药剂全部打入金天正〖体〗内的同时,哨兵也用力扣下手中步枪的扳机。直线飞行的子弹准确钻进钱子明头颅右侧,他几乎是带着掌握一切的疯狂喜悦,还有无法接受的惊愕”垂死挣扎的不甘与怨怒,瞬间死亡。 这是一起突发事件。移民团内部借此进行了严格整肃。作为伤者,金天正躺在特护车厢接受调理。长时间的沉睡和思考,加上自己在现实中的遭遇,使他彻底抛弃脑海当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至于他在那个时候真正想到什么,酝酿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很精明,也非常狡猾” 齐越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是从这个人的前后状态变化当中,猜测出一部分他当时的心理变化。 移民团进入西部地区并且获得基地控制权后,所有成员开始对各种基础设施进行修复和建设。由于人手不足,除了分布在基地外围的哨兵,其余的军人也和平民一样,对荒废已久的地面设施进行清理。那个时候,大家很团结,协作气氛也很融洽。由于在民众当中拥有很高的声望,金天正也借机大肆宣扬国家社会党的种种纲领xing措施。他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并不高明”大多是套用旧时代建国初期用于东北地区的囤垦奖惩制度。可是对于当时处于惶恐mi乱的民众而言,这种极具亲和力的团结协作,的确能够消除对于未知世界带来的恐惧心理。久而久之等到第二批复制人以平民身份进行投放的时候” 他已经成为民众当中具有决策权的领袖人物。” 林翔安静而沉默地靠在沙发上,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变的压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安装在侧面墙壁上的排气扇在机械地转动着,发出沉闷轻微的,“嗡嗡”声。 ,“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我们当时不早一点动手?如果直接那这个家伙杀掉,现在也不会是这种难以收场的样子?” 齐越干涩地笑了,他艰难地抬高手臂在空中晃了晃,说:,“你不明白那个时候,我们接二连三遭遇了太多变故。离开地下,出现在眼的是一个彻底荒废的世界: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的流民,竟然以自己的同族血肉为食:终于,来到了期盼已久的西部基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废墟、残骸、多达数十万具死者遗骨。成群结队的腐狼、游dàng在荒野上的辐射鬼、凶残狰狞的巨鼠如果对这一切已经习惯,那么事情变化肯定不会按照原来的轨迹上演。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从未想象过世界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从云端坠落到地狱的现实,不仅仅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即便是我自己,在那一刻也几乎发疯。我不能,不愿意,也根本不想接受,不承认这是真的。可是它们都是实际能够触mo到的存在,谁也不可能改变 。。 “活着,就意味着责任、一” 稍稍停顿片刻,齐越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驰下来,双眼直直地望着林翔,用似乎是在解释,又好像是在争辩的口气认真地说:“我们需要一个看得到光明的未来,有很多事情不可能单纯依靠一、两个人去完成。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们需要重新构成社会,创造新的文明。嗯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拥有一个具有凝聚与号召力量的领袖。” ,“你说的对” 林翔轻轻点了点头,在内心深处反复品味着齐越刚刚所说的话语。 片刻又慢慢摇了摇头:,“可是,这牟人不一定就是金天正。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方雨洁,或者是其他某一个能够被控制,对你们也绝对服从的个体。” “人类往往会因无知而显得愚蠢。” tiǎn了tiǎn嘴chun,齐越叹了口气:,“我和方雨洁都是军人,在旧时代我们的所有动作,都必须首先服从于“政治”这两个字。我们不是政客,在权力争夺方面也没有什么天份。当时,稳定民众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之所以用血液淡化药剂对金天正进行改造,也正是看中他在这方面拥有的能力。按照计划1我们的确是将他作为政治领袖加以培养,同时扩大在平民当中的宣传力度。以当时的环境和人员比例来看,计划本身并没有错。一旦出现变化,忠于我和方雨洁的卫队,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其灭杀金天正只有二级进化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世界的每一鼻变化,起因均来源于不被注意的小人物。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林翔不无讥讽地笑了笑,面部表情明显有些惋惜。 ,“国家社会党的扩张速度,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迅猛。” 齐越并没有想要否认指责的意思,他灌下一大口白酒,一边活动着下颌,一边沉重地说:“仅仅只过了两个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平民已经被发展成为新的党员。在他们的影响下,一部分原本忠于我们的卫队,也渐渐接受来自身边的观念you导,思维、语言、行动方式均向他们靠拢。这种侵蚀完全在合理、合法的环境下进行,忙于量产复制人工作的我和方雨洁毫无察觉。直到首批合成生命走下生产流水线开始第一孕期交合,整个基地全面新建后续设置的时候,才忽然发现一一很多原本只需要我们两个人批准就能进行的事情却需要在申请表格批示页面再加上金天正的名字。” ,“他的目标,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庞大的多。或者应该说这是野心膨胀的开始。” 林翔直截了当地插入话题。 “他的谋划和百酿,远远超乎想象。” 或许是说出了隐藏在内心深处封闭已久的秘密,齐越的脸sè显得越来越平静:“在移民团内部获得承认之后,国家社会党员的发展重点,开始转向那些刚刚走下生产流水线的复制人。十万、二十万、三十万数字在往复叠加,因为领袖的号召,基地的建设进度有时候甚至超过百分之百。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疯狂场景每一个人脸上都闪耀着狂热,他们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忘我的工作,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效率和资源使用率成倍增加。由于食物均为统一配给,自然谈不上什么报酬。所有人都在以实际行动影响身边的同伴,看不见旧时代肮脏卑鄙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官僚阶层曾经的腐败与沉闷。恍惚之中,我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身处废土,而是一片全新的,充满创造力与鲜活生命气息的热土。假如没有党争,没有接下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红sè共和军,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翔平静而安宁地凝视着他,轻声喃喃:,“把复制人作为新的党员发展对象在废土世界,这的确是一招很妙的棋。” “即便是身为生物研究权威的方雨洁,也没有预料到父母本体对于幼生期自然人的巨大影响力。” 齐越面sè一肃,神sè复杂地在往昔记忆深处追索:,“合成生命的思维意识极其简单,尤其是单纯作为妥孕载体的第一批复制人,为了节省资源,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只对他们进行了最低程度的记忆灌输。他们的居住区与平民相互邻接,耳渲目染,加上参与基地建设的各种劳作,“国家社会党”和金天正的名字”自然成为他们记忆当中尤为深刻的存在。几个月后,首批自然受孕的幼体诞下,哺ru期间父母对于后代的思维意识影响,其中也搀杂有新党的各种因素。言谈举止之间”他们已经成为新的最适宜接受群体。这种变化直接影响到成年以后的意识形态。毕竟,对于那些从幼年时代就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人类潜意识当中,总会产生本能的亲近与熟悉。” “随着第二批、第三批复制人的出现,基地外围的地上部分,已经发展成为一座人口数量超过十万的大型城市。需要管理的事务越来越多,土地耕种、水源净化、能源制造各种繁杂事务牵扯了我和方雨洁的几乎全部精力。不知不觉”国家社会党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绝对控制群体。金天正及其手下的渗透目标,也慢慢进入核心实验室内部。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仍然浑噩不知。直到第二座、第三座移民城市相继建立,以复制生命体受孕诞下的自然人开始成年,建立起新的军队之后,那个家伙终于开始向我们摊牌。” “他的胃口,一定很大。” 林翔安然坐着,微眯着溧亮的眼睛,似乎是在幻想那究竟是一雷什么样的场景。 “他要求得到所有基地以及城市的核心控制权。” 齐越慢慢点了点头,脸sè变得愈来愈yin沉:“按照他当时的说法,我们必须交出资源仓库的电子钥匙、密码,修改〖中〗央研究室的控制权限”将他提升为第一电脑承认者。” “就这么多?”林翔眉头一皱。 “他所需要的东西,也只有这些。” 齐越神情黯然地苦笑道:“金天正已经获得几乎所有人的支持,无论军队还是平民,他都拥有压倒xing的拥护力度。占据主导地位的政治形态已经形成,在过去的几年时间当中,国家社会党完全被民众所接受。由于宣传机构的大肆宣扬”那种对于领袖无比狂热的追捧,已经把金天正提升为类似于神的地位。如果一定要从旧时代当中找出与其相近的历史时期大概,只有十年动乱,才能与之媲美。” “一个被神话的领袖人物” 林翔长长地叹息着,微笑从他的嘴角瞬间消逝:“不过”即便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你们应该仍然具有反击力量一别忘了,你和方雨洁都是寄生士”而金天正。 只是一个等级低下的进化人。” 齐越似乎已经预籼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语句。他侧过身,从衣袋中mo出烟盒”握在手中来回颠动,丝毫没有想要取出香烟点燃的意思。过了几分钟,他直起身子,看了看正注视自己的林翔,左右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颈骨,轻叹道:“你,不会明白。” “他用三座城市所有的居民作为挟制威胁我们。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了几枚核弹头,通过分布在各个发射点的中程导弹作为载体,加上作为后手的夹量毒气和炸药如果我们拒绝或者直接使用武力将其杀死,这些武器将在短时间内被引爆。不仅仅是所有活着的人类,包括基地内部和外层城市当中huā费大量物资与时间建造的设备,都将毁于一旦。我们毫无选择。” 林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事情,已经说的足够清楚。 红sè共和军不是荒野流民那种毫无组织的松散群体,而是一个拥有紧密构造与秩序的社会。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相当于旧时代的国家。作为缔造者与创建者,齐越和方雨洁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毁灭。金天正的威胁看似卑鄙,却实实在在击中了他们的软肋。个人武力已经无法改变既成事实,即便杀掉领袖一个人,也不可能解救那些被méng在鼓里被当作筹码摆上赌桌的平民。唯一选择,只有妥协。 “按照协议,金天正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其中,甚至包括三十毫升你遗留下来的纯血。不过,那并不是所有的存量。方雨洁把剩下的一百多毫升冷冻血液全部交到我的手里,同时要求我带领卫队连夜离开新京〖中〗央电脑显示,一直向西,邻近旧俄罗斯边境地区,还有一座位置隐密的地下基地。坐标、路线、开启密码等相关文件完成拷贝之后,我带着磁盘和人员立刻转移。储存在电脑里的资料,则被她当场销毁。”@。 第三百九九节 怪圈 “我们集荒野上走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移民团刚刚来到西部时所做的一切完全相同。建立城市,批量生产复制人,进而形成新的自然人群体了现在,西京城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五十万,整个西部军区拥有近百万的战斗力量。至于人如果不是食物产量不足,必须依靠新京方面的补充,最多只需要两年时间,就能扩张过亿。” 林翔浑身上下彻底放松,仰靠着沙发,似乎是在想要从整齐铺排的天huā板上,寻找出某种有迹可寻的旧痕。他淡淡地说:,“方雨洁。。 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走?” “不知道” 齐越认真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感到非常困huo。从西京城初建时期,我就派出大量情报人员对新京进行渗透,甚至成功的与她取得联系。但她一直拒绝离开,没有说明实际原因,只是一再声称一一她还有未完的工作需要继续。同时明言,金天正对她无可奈何。那个男人需要的只是权力,这样的斗争,仅仅只停留在表面阶段。” ,“表面阶段?” 林翔坐直身子,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重复了一遍最后这几个字,问:“这是她的原话?还是情报人员的归纳xing报告?” “当然是原话。” 齐越缓缓地说:“我和你一样对此感到mihuo不解。 可是,后来几批联络人员再也没有带回任何信息。她似乎不想与我接触,也不愿意多说或者解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西京为基础,不断向周边地区进行扩张。十六年以后,东部边境已经与来自新京方向的移民小队开始接触,金天正也终于得知我的下落。此时,国家社会党控制下的所有地区”已经正式更名为红sè共和军,骷髅骑士团从沿海方向登陆,进而与他们形成军事对峙。为了稳固后方,迫不得已” 金天正与我再次达成协议:给予西部军区第三集团军的正式番号,作为技术合作与获取部分粮食资源的代价,我辖下各军也必须接受委员会派遣的政监委员作为政治领导。这种既相互排斥,又不得不接受的军、 政组合,从五十多年前一直持续到现在。金天正那个家伙做梦都想并吞、控制西京,却终究无法达到目的。看在那些来自新京的补给品份上,对于像你这种兼有情报人员身份的政监委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放、戒,同时加以拉拢。” 最后这几句话,明显带有调侃xing质。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说:“那么现在呢?你的实力已经足够”就算金天正手里仍然拥有一定数量的核武器,你也不应该惧怕他以杀光所有人作为威胁。不想跟他打上一仗?”齐越摇了摇头:,“那已经不再是问题的关键。西京和新京,都隶属于红sè共和军。我们之间虽然有矛盾,却并非不可调和。国家社会党现在已经不在民众当中具有绝对统治力度,金天正的堕落与腐化程度,远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最多不超过二十年,那些被隐藏与掩盖”压制下的问题,会像火山爆发一样释放出巨大能量。就算我不动手,也有人会杀了他。” 林翔凝重地注视他片刻,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齐越“嘿嘿嘿”地笑了笑,抬起右手用力搓了搓面颊两边粗硬的胡茬”郑重地说:“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混进政治监察委员会?不过,这不是问题重点。如果我的预料正确在新京,你应该见过一个人。” ,“谁?”林翔反问。 ,“荣光” 齐越重重吐了口气,脸上流lu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显然”他早已猜到林翔回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平静中,带责一丝淡淡的诡异。 林翔伸手拿起摆在桌面上已经喝空的酒杯,慢慢举高,过头顶,倒翻过来”凝视着从杯底沿着透明壁面缓缓下滑的那一滴辛辣液体。望着它在杯壁上划1出一道弯弯曲曲状若蚯蚓的湿痕,在畅快与迟缓之间降低高终于,在杯口最下方汇聚,形成一点逐渐增加体积与重量的水滴。似有不舍,却不得不挣扎着,在地心引力控制下脱离杯体,笔直坠落,重重摔砸在茶几桌面上,留下一滩外观略成圆状的湿团,以及无数更加细小,甚至就连肉眼也难以分辨的微点。 “荣光是什么人?” 放下手中的杯子,林翔认真地问。 “他是金天正的亲信。” 齐越如同重锤一般具有分量:,“你有进化力量,应该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异能气息。按照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的分类标准,他已经进化到了寄生将的阶段。相对于寄生士,那根本就是无法用数量加以弥补的绝对强悍。即便是召集西部军区所有寄生士,我也没有正面击败他的把握。这种生物进化导致的力量变化已经彻底超越了旧时代人类所能认识的极限。” “你确定,他一定会杀了金天正?” 林翔没有接着齐越的话题继续说下去,他慢慢拨弄着倒空的阔口玻璃杯,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这只是我的猜测。” 齐越直言不讳:“你应该知道,病毒对于宿主的体质改变,并不单纯停留在力量或者速度方面。感知力度,同样也会随着视、听神经末梢数量增加,进而变的越发敏锐。荣光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隐藏很深的东力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他所需要的,金天正并不见得能够完全给予。这种变化可能是因为实力对比过于悬殊而导致,他也许只是因为某种利益而对领袖做出服从。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荣光都是金天正身边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说到这里,齐越加重语气:“何况,方雨洁也说过一如果金天正死于非命,杀他的人肯定就是荣光。” 空气,在温度差异形成的气压胁迫下,形成声势浩大的呼啸狂风,从万米高空席卷直下把yin沉浓密辐射云层撕裂,绞碎成为一片片如同柳絮般轻盈,却又在瞬间融合,大小不一的团块。 整个大陆已是一片死寂一对于那些刚刚适应当地辐射程度的生物而言,风,其实就是最大的威胁。 核冬天早已过去,然而飘浮于大气层中的辐射尘依然存在。强烈的气流卷动将它们推攮、携带、飘散到更加遥远的地方。微尘,仍然具有致人死命的放射xing。一夜之间,适宜居住的轻度辐射区,可能会变成人畜死绝的鬼域。而那些原本辐射程度严重的地方,也可能因素被改变为能够随便出入的净土。 比起林翔离开的时候帝都的面积,已经向外扩充了近百分之六十。高达巍峨的城墙被拆除,厚重坚硬的石块,成为新建民居最直接的建筑材料。以王宫作为基点,贯穿城市主轴的宽阔“十”字型道路,一面朝着远方延伸,一面如同人体主动脉般分离出无数细小规则的支条。就在这些将一个个街区联系起来的道路两边,肮脏破败的棚屋被彻底推倒,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幢幢表面涂刷有白灰与沥青防水层的楼房。 在旧时代,不知是谁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科学家,其实就是上帝与魔鬼的交配的产物。” 确切地说应该在这句话的最后,再加上一个无比确凿的定义一一“疯子”。 苏特。兰德沃克是复制人改造计划的主要执行者之一。按照与林翔商定的内容,从六五七一基地车间产出的首批复制人,成品数量为二十万。他们将获得“d”级市民的高级资格,以夫妻身份组建家庭成为龙腾帝国的新成员。 刘宇晨从医生联合协会带来的研究资料表明复制人的体质与寿限,完全取决于制造个体的蛋白质材料品质优劣与否。以高端材料为基础生产的合成生命体,只需要在固定时间注射活xing细胞溶液至少能够存活妾十至六十年。然而,这种方法成本极高即便是骷髅骑士团从战前就开始储存的蛋白质材料库,也在前后数批复制人大规模投放之后,全部消耗殆尽。综合废土世界的自然环境,帝国资源产能, 对整个社会群体的综合影响等因素之后,最终选定作为基础产物的复制人,实际生命力被限制为十至十二年阶段。 辐射和食物,是制约人类生存的最大威胁。以加快发育速度作为对抗环境手段的新生代人类,从母体诞下的时候开始,只需要十年就可以完全成长。如果单纯从节省材料方面来看,完全能够以最为劣质的一年期复制人取代。然而,幼儿培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龙腾帝国目前虽然以双头牛为基础,开始大规模饲养畜群。可是形成完整的肉类、奶制品供应链,还需要相当漫长时间。即便是在帝国内部,有权利享受优等物资供应的高等级市民,仍然需要接受计划份额配给。 母ru喂养,父体教育,乃至以家庭作为单位的种种基础培训,决定了成年复制人在幼体诞生之后,必须继续存活至少十年以上的时间。这样做,虽然会消耗相当数量的食物。可是,从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却是最佳实施方案。 人口发展,是一个稳定而漫长的整体规划。 林翔的初衷,是以百年为单位,由下自上形成一个有序、牢固的社会群体。毕竟,辐射已经把人类分化为普通人和异能者两种阶层。 也许用不了一百年,普通人将会彻底沦为进化人的奴隶。实际上,这种趋势在废土世界大大小小的各个势力、定居点,甚至荒野之中已经初显倪端。因此,六五七一基地产出的所有复制人都必须接受强化改造,通过自然交合,诞下的幼体体质也将更加优秀,异能等级也会更高。随着成年,与普通人通婚,进一步扩大血脉种群周而复始,普通人将从地球上彻底绝迹。以繁衍的方式形成自然淘汰,本来就是地球生物的一种进化方式。 这个提案,是兰德沃克综合医生联合协会研究资料,以及暴民、流民、变异兽等采集样本综合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然而”刘宇晨的计划却比他更加疯狂。首批复制人完成生产后,他便立刻下令一一将帝国各个城市的所有备用物资全部集结、调运至六五七一基地,全车间生产流水线满负荷运转,第二批复制人的数量,将达到八百万定额。 兰德沃克与布兰琪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刘宇晨一定是疯了。 针对他们的质疑,曾经的医协理事不慌不忙做出鞘释。 “我查阅过目前帝国整个辖区的综合产能报告。以目前的人口数量和实际控制区域,加上土壤、水源、运输等方面的各种因素”排除气候与辐射带来的不利影响,我们的粮食年产量,至少还可以多养活一千万人。新增八百万复制人,根本不会成为负担。十年,我们最多只需要坚持十年”就能获得至少四百万具有变异能力的进化人。即便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疾病有所天折,总数量,也会稳定在三百万以上。” “可是,你考虑过自然灾害和战争带来的问题吗?” 布兰琪反问:“我们和骷髅骑士团处于敌对状态,北方“上帝之剑”随时可能向南发动大规模进攻。一旦战况不利,北方军队开始撤退,至少有百分之二十至三十的粮食产区将被荒废。再加上无法预料的干旱”以及沿海地区可能遭受的飓风、海啸我很怀疑你对帝国综合产能的乐观估计。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我们先前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将白白浪费。” “事实上,我们一直在向南方地区进行扩张。” 刘宇晨没有正面回答质疑,他走到办公桌前,指着桌面上已经铺开的巨幅地图,说:“你们看,南部地区拥有极其丰富的自然水系,一直向南〖运〗动的“极限战士”军团,已经并吞了三个家族势力,控制区域正在进一步扩大。这里地处热带”加上没有成为核大战的重点攻击目标,辐射强度轻微,农作物可以一年三熟。从二十七号生命之城运回来的各种设备,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启用。室内农场虽然被受限于面积,收获量却足以维持数十万人的消耗。扩张,经营,这是一个相互联系,却彼此之间并不产生矛盾的链条。不要说是区区八百万,如果不是因为蛋白质材料不足,第二批复制人数量完全可以突破一千万。 要知道,二十万与八百万,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数字。在很多时候,数量完全可以压倒质量优势。只要撑过这个十年周期,我们获得的收益庞大得难以想象。” “可是,你考虑过那些城市里的现有居民吗?” 布兰琪双眉紧皱,从另外一个角度提出问题:“这些复制人平均寿险为十年,他们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分散到边境村落,更不可能充当开拓团成员对未勘测地带进行屯垦。他们唯一的居住地只能是城市。新增二十万人口,我们勉强能够承受。多达八百万的数量冲击。。。 。。。他们将会带来一系列问题。这些人不可能在十年内白吃白喝什么也不做,他们必须拥有足够供养自己家庭的工作位置。如此一来。 那些已经拥有正式身份的市民怎么办?”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第二解决方案。” 刘宇晨微微笑着,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地图〖中〗央的帝都标志上,划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圆。 “帝都,是一座被我们新近占领不久的城市。这里的民众结构非常简单,除了军属,就是奴隶。军属,除了体格强壮苒男xing和具备生育价值的女xing,已经被我们全部杀光。除了从隐月城迁移过来的四万名高等级市民,目前帝都居民的其余组成部分,想必 我们大家都很清楚。” “你究竟想说什么?”布兰琪显然不太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 刘宇晨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帝都,是最适合培养复制人,也最便于我们监控的城市。必须给即将走下流水线的复制人腾出足够的生活空间。至于现在的这些居民几个月前他们的身份就已经是奴隶,帝国矿山和边境地带的屯垦村落,都需要他们加以充实。”@。 第四百节 周期 ,“奴隶?” 布兰琪浑身一震,猛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天啊。 你你实在太疯狂了。你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帝都居民的数量,目前已经超过上百万。你,你居然要把他们全部驱逐,甚至降低身份等级,变成奴隶 。这样做,将直接引发战争一” ,“不,你多虑了。战争不可能爆发,即便是最糟糕的情况,顶多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sāo乱。” 沉默片刻,刘宇晨继续说:,“平民手中没有制式武器,作为帝国新的核心城市,帝都一直都是城卫军的重点警戒区域。他们就算想要造反,也根本没弃实施的机会。即便情况真的失去控制 。。那就像我们在隐月城的时候一样一一杀光他们。当然,尸体不能浪费,应该把它们全部运回六五七一工厂,分解成蛋白质基础原料。” 死人,同样也是一种财富。这已经不再是食物意义上的割肉充饥,而是充当生物工厂的运作材料,在培养槽中另外产生出新的生命个体。 ,“这,这实在太疯狂了。”布兰琪狠狠盯了他一眼,寒声道:,“这根本就得不偿失。即便是分解成原料,集少也会出现百分之十以上的自然损耗。这些人从获得正式身份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奴隶。为了安置他们,管理委员会派出了近千名官员。他们已经以居住地和街道为单位形成稳定的团体。强行迁移或者身份转换,都会引起民众情绪b恐、不安、 敌意一旦扩散到其它城市,将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不,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就算是皇帝本人提出这个议案,我也必须拒绝一” ,“亲爱的布兰琪,你没有看到计划当中对帝国有利的部分。” 刘宇晨曲起手指关节,强势而执拗地用力敲了敲桌子,说:,“我们占据帝都的时间,前后不过几个月。阿芙拉和上一任皇帝虽然已经死亡,但他们在民众心目当中仍然存有一定地位。提供食物,提高身份待遇的做法,固然能够获得他们的支持与拥护。但从基础来看,其实已经给予太多物质基础。一旦粮食储备不足,或者因为其它某种原因需要减少日常配给,不满和怨恨自然也会随之产生。与其让这种潜在的威胁继续蔓延,不如趁现在一次xing彻底消除。最好的办法。。。 。。。就是让那些接受过意识灌输,对我们绝对忠诚的复制人代替这些家伙。 ,“我承认你的说法有一定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完成整个计划,足足需要十年的周期。时间!时间!时间!我们必须考虑时间!不要说是十年,哪怕仅仅只是十个月,十天,都足以发生太多的变化。 这这根本就是在赌博、 ” 布兰琪几乎是在嘶吼。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场赌博。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的赢面,很大。” 刘宇晨摊开双手,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个机会。一旦失去,想要重新再拿回来,又需要另外一个十年。与进化人相当于无限的生命相比,这只是一个极其短暂过程。然而,我们因此将获得一大批同样拥有漫长寿限的支持者。他们对皇帝永远忠诚,不会反叛,无论承担任何社会岗位,经验和智慧都将持续积累。相比之下,废土世界的普通人平均年龄仅仅只有四十岁。嗯想看吧!两种方案,十年以后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是一跃腾飞?还是为了所谓的,“稳定”继续等上另外一个十年?” 布兰琪先是一阵惊愕,紧接着脸上流lu出复杂而颇带有几分愤怒的神情。她的嘴chun一阵微颤,似乎是在酝酿着想要反驳,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直至最后,彻底变得默然。 兰德沃克没有参与争论。他仍然像平时那样,穿着一件与医生身份格格不入的黑sè大褂,双臂交叉横抱,抬高的右手不断摩挲着疵出粗短胡茬的面颊。似乎是在思考某个难题,又好像默默分析旁边两个人争斗结果的裁判。当办公室里ji烈的争吵彻底终止,没有人说话,只有从不同口鼻间传来粗重呼吸的时候。他才松开抱紧的胳膊,慢慢活动着有些发酸的肩膀,同时捏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平静地说:,“我,支持这个计划。” 话一出口,刘宇晨和布兰琪两个人的眼睛,同时偏移方向聚集到他的脸上。前者的目光中,闪烁出〖兴〗奋、赞同与惊喜。后者,则释放出意外、愤怒与不解。 ,“他说的没错,十年,的确是一个相当漫长的周期。我们必须不顾一切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里占据优势。二十万与八百万之间的确没有可比xing。三至四百万进化人后裔,十年以后又将成为新的繁衍群体。他们的发育速度远比旧时代人类要快得多。周而复始,加上意识灌输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都要比那些新占领地区的依附民众可靠得多。况且,帝国发展所需要的物质基础不仅仅只是粮食。矿石、能源、各个城市的建造与发展,都需要数量庞大的奴隶。” 布兰琪默默地看着站在面前的兰德沃克,忽然有种浑身虚脱的无力感。她伸手拉过一把合金折叠椅,坐下,沉思良久,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叹息着,侧身望向办公桌对面的刘宇晨,无奈地苦笑道:,“说吧! 具体的办法你打算怎么做?” 二对一,无论被迫还是不情愿,她都必须接受现实。 当然,帝国高层并不仅仅只有刘宇晨和兰德沃克两个人。皇帝不知所踪,王彪和杨华又分别专注于帝国南、北方向的战事。至于主掌禁军维持帝都秩序的周浩,很可能也会赞成这个听起来无比疯狂的计划。 ,“颁布新的移民条令——” 刘宇只弯下腰,伸手在地图上平平一抹,指着图面上那条代表帝国边境的粗大红线,说:,“给予民众更加优厚的条件,发电设备、作物种子、机械、资金、畜种给予他们两年免税期,以及比现有基础上增加三倍的囤垦面积。促使他们离开现在的居住地,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那些新占领区彻底转化。所有移民社会等级提升一个档次,表现优异者,将给予本人或者其家属强化药剂作为奖励。另外,以各城市当中的,“e”等级市民为基础,发给他们武器,编成民军。同样也是以强化药剂作为交换,收回他们手中掌握的si有土地。让他们以小 规模武装编组的方式,协同各军团对外扩张。民军的主要任务,是捕捉敌对势力范围的居民作为奴隶。其中,也包括暴民或者流民,而他们同时也兼具地形勘探,寻找资源等任务。勘探报告以及捕捉到的奴隶,帝国都将支付实物或者货币作为报酬。金钱、女人、新的土地、 更高等级的强化药剂无论他们想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予。六五七一基地可以产出他们梦寐以求的绝世美女,新占领的土地也需要拥有一定武力的主人。至于强化药剂 。。只要这些家伙能够完成任务,可以拿出作为交换的对应代价,承诺过的东西,他们都可以得到“一” ,“不,这根本就是对其它势力的直接宣战” 布兰琪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满面震惊地连声尖叫:,“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目前需要足够的时间进行发展,无序扩张只会大量消耗资源。帝国需要的不仅仅只是土地和人口,更中的,是足够稳定的社会结构。” ,“你错了布兰琪,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该死的秩序。” 刘宇晨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无论是已经灭亡的索斯比亚还是费迪南德,或者现在的骷髅骑士团还是红sè共和军,秩序和法律都只在各自势力范围内部产生效果。可是,在它们之外呢?在那些人迹罕至的荒野,到处都是流民和暴民。女孩从八岁就开始,做,爱,老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像猪一样圈养杀掉吃肉。吸毒、乱,伦、疾病、对水源地舟争夺这本来就是一个混乱无〖道〗德的世界。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现有基础上,再增加强势与暴虐。萨勒顿管理下的矿山需要足够的劳动力,十年周期,帝国至少需要上千万,乃至上亿的奴隶,才能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统治基础。他们的作用,就是帮助帝国普通前进道路,给后来出生的进化人腾出足够的生存空间。死一批,才能活一批。只要有统治者存在,人类种群就永远不会灭绝。这无关残忍或者卑鄙,任何利益的背后,都存在着普通人无法看到的肮脏、邪恶、yin谋。” 布兰琪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刘宇晨。她忽然发现这个外表阳光、英俊,如同邻家弟弟般的青年,清澈善良的眼睛深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充满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无论任何变化与劝说,都不可能让他的目光产生分毫动摇与bo动。冷硬、坚决,尽管所做的这些并非因为si利,完全出于公心,却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畏惧与陌生。 ,“八百万复制人,只是目前计划实施过程中的第二批。” 刘宇晨提高音量,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狂热:,“以半年或者一年作为间隔,六五七一基地的生产数量将提升到每批至少五百万。 因此,包括隐月城在内的各个城市,都必须给他们腾出足婆的生存空间。城市周边现有的耕地也将属于他们所有。这是一个社会结构全面替换的过程。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平民,都必须接受新的移民条令或者成为民军。只有那些对我们真正忠诚的高等级市民才可以保留下来。帝国,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国家形态。虽然,奴隶制是人类历史上生产力最为低下的社会制度。但我们需要奴隶,皮鞭、刀子、饥饿 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压榨出他们的最后一丝劳动成果。悲天悯人不是统治者应该具有的特质。我们拥有善良,却不应该把这种美好的东西肆意播洒到每一个人身上。当该死的人全部死绝,帝国的辉煌与光芒在无数尸骨身上得到最完美体现的时候,那些有资格活着的人只会给予我们赞美和拥护。他们的后代只会记得我们的睿智与果决。黑暗。。 终究会被光明所掩盖。” 布兰琪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对与错的纠缠,像两条争吵不休的野狗一样在脑海深处来回碰撞。从帝国获得的未来利益方面看,她知道刘宇晨说的这些都很正确。可是这样做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道〗德。 身为帝国首相,她无法选择,也无法反驳。只能斜靠在椅子上,眼神麻木而呆滞地望着摆在办公桌上的地图。仿佛,那是唯一能够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东西。 ,“从珍妮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一~这个该死的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德。” 兰德沃克慢慢走上前来,用一段没有丝毫情绪bo动的话作为这场争执的结束语。 ,“杀一个人和杀一万个人,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一百万与一千万,同样只是没有太大意义的数字叠加。既然如此,就让那些该死的人腾出足够的位置,给予那些有资格活下来的人。别忘了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上帝和魔鬼经常做着这种交易。” 夜幕笼罩下的西京,死气沉沉。 没有像平常一样如同灿烂星河般闪烁的灯光,几乎所有屋子都一片漆黑。天空中仍然有呼啸的狂风席卷而过,却被来自地面空旷地带密集嘈杂的人声彻底掩盖。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轻微的地震。 没有建筑物倒塌,也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然而那种来自脚下的剧烈摇晃,以及地下深处闷雷般的轰鸣,却使得民众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慌。加上墙壁间裂开的缝隙,几幢能够明显看出已经倾斜,却还没有倒塌的房屋,大自然对于人类的威胁使人们对于死亡的意义显然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 林翔和齐越的谈话场所,已经从地下室转为一辆停驻在司令部外围的装甲指挥车。空旷的金属作战平台上,巨幅军事地图已经被撤去,只留下一小盘颗数不多的带壳huā生,还有一瓶刚刚拧开封口的白酒。 偏过头透过窗户上金属拦挡之间的缝隙,看了看荷枪实弹守卫在装甲车外的士兵背影,林翔淡淡地笑了笑:,“你打算在这个地方继续呆上多久?从自己的老窝里被别人用胁迫手段赶出来 忍气吞声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抓起几颗huā生,在粗糙的手掌中用力搓了搓凑近嘴边,一边在左右手心里来回颠动,一边轻轻吹去已经脱落的干燥果壳。直到显lu出一粒粒胖白圆滑籽实,齐越才伸出手指拈起一粒,塞进口中,慢慢咀嚼。 ,“我一直在等待新京方面的局势出现变化。” 嚼碎huā生的清脆响声,与话音相互混合:,“金天正已经在伟大领袖的位子上坐了几十年,国家社会党的很多东西都在慢慢消磨。他们再也无法保持最初时候那种清正廉洁的状态,即便是被神话的外衣,也不可能欺骗民众长达整整一个世纪。那家伙的生育能力实在太过强悍,数量多达上百的儿女 。很多人已经对此表示不满。以你的眼光其实不难看出,就算什么也不用做,红sè共和军内部的权力交接,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现在突然发难,除了替金天正消化更多的潜在矛盾,对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况且荣光那家伙的确很能打,我不是他的对手。” 齐越是个聪明的人。能够从旧时代一直活到现在,手中掌握着庞大军队的巨头,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白痴加傻瓜。 林翔从盘子里拿起一颗huā生,凑近眼前久久端详,平静地说:,“等待很多事情,都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化。” ,“我知道。” 齐越笑了笑:,“但是,就目前面言,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林翔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过了几分钟,将捏在指间的huā生重新放回盘子,用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其中意义的平淡语调问:,“有一个必须首先解决的问题。怎样做才能得到荣光的血?”@。 第四百零一节 困究 步兵二团的戒备状态已经取消。来自三十四师的宪兵被全班撤走,围堵在后勤基地大门前的长长车队早已不见踪影。除了几处被砖石混凝土重新砌起的墙壁断口部位,仍然能够看出明显的修补痕迹,以及残留在公路附近荒野上零乱混杂的脚印,这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翔从刚刚停稳的越野车上跳下,整了整身上的黑sè政监制服,脸上依旧挂着从容平淡的微笑,迈着不缓不疾的步子,在附近众多官兵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踏上通往营房主楼办公室的平整台阶。 在西京,见到了齐越,达到了预期目的,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红sè共和军当中,最为吸引他的目标,其实只有两个。 第一,包括齐越和方雨洁等旧时代朋友的下落。 第二,红sè共和军内部安力强悍,身份神秘的寄生将。 在新京,他见到了方雨洁。被荣光强悍无匹进化力量所震慑的同时,也牢牢记住了对方那张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划在自己脑海深处的脸。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嘉俊等共和军叛逃者,对于自己提及齐越的时候,会流lu出本能的警惕和敌意。 在他们心日中,拒绝服从新京命令调遣的第三集团军,无疑是对伟大领袖各种远远超乎常人神话崇拜的不满。放眼共和军各级将官,也只有齐越敢于正面对抗那种令人窒息的政治制度。尽管没有实际接触过,也不知道新京与西京之间的秘密协议,可是在叛逃者们看来,齐越无疑是一个值得尊敬、崇拜,更不可能容忍任何人对其有所亵渎,甚至出卖的英雄。 在步兵二团的各种动作都收到了预料中的效果。甚至比计划中更早接触到齐越。虽然从交谈中详细得知核大战结束之后,地下基地幸存者群体变化,以及红sè共和军建立过程中的种种密闻 。。然而,对于自己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却没有太大帮助。 从一个在荒野上,“复活”的流民,晋身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帝。林翔的目光与眼界,已经发生了天壤之别的巨大变化。 骷髅骑士团、“上帝之剑”、占据新京的红sè共和军,包括至今为止一直潜藏在暗处,目的与意义不明的,“救赎者”集团,均被林翔列为对手。 这绝对不是狂妄,也不是野心家目空一切想要占据所有土地的疯狂构想一废土世界的地球早已不存在国家界限产生的区域阻隔。 即便有条约限制,战争仍然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爆发。最安全、稳妥的办法,就是将所有隐患彻底清除。杀光该杀的人,灭掉不应该存在的对手。一切一切,全部归于自己。 普通层面上的争斗可以由军队来完成。不过,辐射环境下的战争,还需要最高领导者之间,赤luoluo,的搏杀。这一级别的战斗,只能在高等级异能者之间进行、一红sè共和军的荣光,骷髅骑士团的洛克菲勒家族成员,“上帝之剑”的高级神职者战斗的最终目的,就是摧毁这些集团势力的金字塔顶端。 时间可以让世界上任何事物由不可能变得可以实现。 有两件事,林耨mihuo不解。 他对比过齐越和王彪、杨华等人的异能等级状态。前者的进化速度,显然远远落后于后者。从自己加入隐月锋,对王彪和杨华分别进行纯血改造直到现在,他们已经达到或者超过七星寄生士的体质界限。 反观齐越,整整一个世纪也才堪堪达到九星寄生士标准。 同样都是纯血改造,却获得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林翔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冥思苦想其中的究竟,努力回忆旧时代与废土世界的各种经历。终于发现一一其中有着极其微妙,却至关重要的差异。 大战前,从昆明城中被活尸感染开始直至在京郊地下基地闹门前那场迫不得已的战斗,自己的身体特质一直保持着自然进化状态。关于战争,残存在自己大脑当中的记忆只有核弹头在天空中轰然爆炸,如同太阳般炽热散发出死亡能量的耀眼光团。 林翔至今清楚地记得“一活尸刀口划伤皮肤的一刹那,本以为自己会变成那种毫无意识的可怕怪物,却从脑海深处传来“基因锁解除”之类的奇怪话语。 没有人与自己交谈,吞噬病毒虽然拥有超乎想象的变异能力,却还没有进化到能够直接与宿主对话的程度。声音来源其实完全来源于林翔自己的潜意识,属于超越普通人第七感识的初级表现。就像人类对于某种事物在惊讶状态下作出的判断,思维感知同样可以用更加直观的方式,使承载自己的智慧主体拥有对未知事物的辨别边。 ,“复活”之后,自己就彻底丧失了通过自然方式进化的异能。或者,应该说是不再具备寄生士级别以上的晋升可能。每走一步,都需要比自己等级更高异能者的血。豪森、奥斯维德、克劳德、饱里斯、 布鲁克每一个名字,都是林翔由下自上逐级拥有更加强大力量的晋升台阶。 齐越和方雨洁,都是在旧时代接受过自己血液改造的变异个体。 那个时候,为了研究需要,林翔曾经留下数百毫升血液。从齐越口中得知,这些血液前后造就了数百名实力强大的寄生士。他们有些已经在与骷髅骑士团或者“上帝之剑”等敌对势力的战斗中死亡,还有些则活了下来。无论活人还是死者,其中没有任何一例成功进化为寄生将。 实力最强悍的个体,仅仅只是诸如齐越之类与林翔实力相当的九星寄生士。 王彪和杨华,是林翔在废土世界纯血改造对象当中最为显著的代表。八星和七星,虽然尚未达到寄生士阶段的最强等级,却已经是同阶异能者当中极其高端的存在。 前后两者比较,最大的差异就是时间。 齐越在自然状态下整整渡过子一个世纪”目前实力为九星寄生士。 王彪和杨华自接受纯血改造之后,只过了不到四年,相比齐越,实力仅仅只相差一至二个星级。 如果把隐月镇上那些同样进行过血液融合的原住民计算在内”已经形成数百名五、六星寄生士构成的强大武力集团。他们当中有些人接受改造的时间更短,甚至还不到三年。 同样都是血液改造个体,废土世界的新生代人类,显然要比旧时代幸存者进化速度更加迅速,完全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究竟是辐射造成这种异化?还是曾经的人类在体质方面有某种未进化的障碍? 或者,引发区别的最根本原因其实仍在于自己? 人,还是那个人、相貌未曾改变”口音依旧深沉而富有磁xing,虽说时间沉淀使整个人看上去要比旧时代更加溧亮,用简单直观的话来说就是越发能够引来更多女xing关注可是,林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自己”。核爆,确切地说应该是辐射。肉眼看不见的射线在改变世界的同时,也对自己的身体细胞造成某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剧变。如果以核战争爆发作为时间界限,此前接受过血液改造的变异人,进化速度大概只有后期改造对象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加缓慢。 谁也无法预料宇宙尽头究竟是什么样子。索克上尉说过—— 克劳德拥有对预见未来的特殊能力,可是,林翔却并不觉得自己继承了这种神奇的异能。他仍然看不穿遮挡在眼的重重mi雾,更谈不上像传说中先知那样,能够对灾难做到提前预防。至于进化 只要那些接受过血液改造的人仍然还是自己的朋友,快一点或者慢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相比之下,另外一件事情,却显得尤为重要。 在旧时代”核战爆发前夕,林翔曾经看到过那份充满警告意味的电子邮件。也正因为它的出现,陆舆林将军和齐越、方雨洁等人才能提前进入京郊地下基地。林翔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从那场毁灭世界的大爆炸中侥幸活下来。可是,从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来看,当时收到邮件并且及时躲进避难所的人,应该还有很多。然而,无论新京还是西京,或者红sè共和军其他人的交谈当中1 林翔却没有听到过任何一个熟悉的旧时代领导者的姓名。曾经声名显赫的〖主〗席、〖总中〗央部委大他们仿佛秋叶一样,从,“国家”这棵巨大树木的最顶端飘然落下”变得枯黄、碎裂,慢慢化为尘土,消散在被时间层层遮蔽的mi雾深处。 这不正常。 在旧时代,活尸已经成为共和国必须全力应对的最大威胁。按照相关安全条例,紧急状态下,〖中〗央核心要员都会进入地下隐蔽所办公。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一旦最高指挥中心发布红sè警报,至少会有不少于一个警卫连的特战人员,护卫〖中〗央领导班子迅速进入基地。然而。。。 。。。哪怕是在核战争全面爆发前几分钟,林翔也没有在京郊基地看到过任何一名核心要员的身影,更没有从身为当时陆军总参谋长的陆舆林上将口中,听到过丝毫与此相关的消息。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基地? 这种推测不无道理,也完全有可能。 但是,联系从齐越口中听到的种榫密闻,似乎又没有这种可能。 目前,世界上已知的重要势力就那么几个。当然,地球很大,谁也不敢保证在某个角落里,仍然存在着一股尚未被探知的政治力量可是,无论骷髅骑士团还是医生联合协会,均没有这方面的情报男示。况且,如果真的还有那么一群曾经位高权重的幸存者,他们绝对不可能白白放弃从红sè共和军当中获取正统身份的机会。 很奇怪。 很诡异。 就像世界上曾经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某些事情”无法用常理进行判断,也不符合人类目前已经拥有的科学解释,但它依然存在着。 林翔曾经认为历史,不过是已经成为时间尘埃”虽然总会被后人提起,却不会具备任何实际意义,对现实产生丝毫效果与作用的旁衬。新生代人类在饥饿、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旧时代那些物资丰产的美好记载,根本不可能改变目前已有的废土现状。可是,那些尚未探究明白,也没有寻找到真正〖答〗案的谜团,却像巨石一样重重沉压在他的脑海深处,随着思维旋涡不断旋转,牢牢陷入意识的最深处。 风化严重的岩石、沙质含量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土壤、干枯萎缩,却没有彻底死亡,根部与主干仍旧保持着水份的时旱植物,加上在灼热阳光下缓慢爬行的毒蝎与沙虫,在昏沉灰黄的苍茫背景之下,共同构成荒凉得令人丧失一切希望的戈壁。 一条弯曲不平的小路,从铁锋城南面延伸出来,连接着七十多公里外一处依山而建的中型堡垒。 山脉,以及散落在周边地区大大小小数十个哨卡,形成一条仅在地图上有所表示的线”将这片区域分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里面,是不论对方以任何借口进入,非本势力成员一概格杀的红sè共和军。 外面,不时能够看到从荒野上成群结队走过的暴民和流民。对于陌生人,他们同样不可能将其接纳为朋友。不仅仅是死,还需要对方身上的肉盹汤、充饥。 这里属于三十四师的驻防区。按照等阶细分下来,应该为步兵二团管辖。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堡垒异常结实,按照q级标准建造的地下防空层,更是能够抵挡重磅钻地炸弹的攻击。虽然这里的守卫只有一个大队(连级),弹药储量却足足达到五个基数,武器装备和兵员数量均为百分之百,加上地形和来自铁锋城方向的支援,即便是不计损失和代价,也很难通过正面战斗直接攻取。 在步兵二团的兵力分布图上”这里被标注的红sè三角旗兵力代号表上,清楚地写着,“三营”第二中队”字样。 按照此前暗中达成的协议,池凌给予了林翔整整一个营的控制权。 当然,他完全知道林翔与齐越之间的秘密,更不可能知道从西京返回后,安插在三营内部效忠于齐越的军官,均以各种不同类型的借口被逐一撤回。现在的三营,已经真正成为林翔一人独自握有大权。虽然还没有达到能够跟随他立刻反叛的程度,却也可以做到令行禁止,毫无保留认真执行的地步。 堡垒地下三层的〖中〗央指挥室里,林翔坐在壁橱前的沙发上,朝左偏着头,双眼微闭,左手不断轻轻按揉着太阳xué,平静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四个女孩,许娜、杨佳、刘颖、陈梦红,身穿崭新的步兵战斗服,排列成整齐的横队。目光交汇的瞬间,有惊喜,有期盼,也有某些无法用语言说明的复杂成份。 林翔和她们对视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慢慢挪开了目光,坐直身子,双手十指娄叉不断地轻握着,认真地说:,“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真〗实想法?” 后勤仓库哄抢事件已经结束。作为步兵二团政委和相关责任人,林翔被第三集团军通令批评,记大过”“发配”外f内3号堡垒担任军事长官一职。表面上是“惩罚”实际上却获得一支边境防卫部队的掌控权。而这个,也是林翔期盼已久想要与帝国方面建立联系的必要条件。 后勤仓库最后的战斗,四名秘书室的女孩表现出令人意外的强硬。 她们悍不畏死的顽强与凶暴,很难说究竟走出于感恩或者还是什么别的心理。但是不管怎么样,在那个时候,她们的确是以生命为代价,拼死守护林翔。单就忠诚度而言,已经足够。 追随者,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嫌多。不过,在作出最终决定以前,林翔还需要听听这些女孩自己的意见。 ,“我们没地方可去。” 沉默片刻,身材纤瘦的刘颖首先开口。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却很清晰:,“继续留在团部,我们仍然只会成为其他男人的玩物。 也许听起来会觉得可笑,但事实我们根本不可能,也无法改变这种现实。阁下,非常感谢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除了跟随,我们没有其它选择。”@。 第四百零二节 驱赶 林翔淡淡地摇了摇头,说:……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向集团军最高指挥部说明情况。你们与整件事没有直接或者连带责任,不需要承担任何罪责。如果不愿意继续在步兵二团任职,我也可以为你们开具推荐证书,由新京政治监察委员会分派新的职位。在这方面 。。我多少还有那么一点说得上话的作用。” ,“我们哪儿也不会去。” 站在队首的许娜抬高xiong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们不是异能者,无论在任何地方,女人只会成为男人的玩具。即便付出身体和尊严作为代价,我们仍然无法得到生存的必须保证。您可以把我们现在的回答看做忠诚,或者是利益趋势下的被迫选择。跟着一个男人,总比随时可能被更多男人轮流,强,暴,要好得多。这个世界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现实早就告诉过我们,根本没有王子和公主之类的童话存在。跟着你,活下的机会,至少要比跟其他男人在一起要大得多。” 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流lu出痛苦或者羞愧之类的表情,仿佛是在说着另外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另外三个女孩同样也是漠然置之。 话语当中提及曾经的耻辱与卑贱,显然已经习惯。一双双黑sè的眼眸深处,只放射出期待、渴盼与紧张、不安的目光当最终决定权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时候,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默默等待。 房间里死一样寂静。 林翔看着她们,锐利的目光从每一张脸上慢慢扫过。没有思考,也没有ji烈复杂的判断与推算。只是单纯的目光接触,透过细若针尖般的微小瞳孔,仔细窥探着心灵与思维的最深处。 他并不怀疑这些女孩子的魄力与决心、 只要自己愿意,她们现在就会脱光衣服,以最大胆的姿势,赤,luo,无遗站在面前。甚至还会按照命令,与被自己指派的男xing,对象现场发生关系。 取悦,是废土世界所有女xing的本能。 她们永远不可能想象旧时代女孩对于男xing追求者的高傲与冷漠。 美女被无数鲜huā、礼物、奉承话追捧的场景,已经永远留存在书籍和记忆当中。,“宁愿在宝马车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架上笑”的豪言壮语,彻底被一块块拳头大小,表面布满霉斑与污垢的面包取代。诚然,即便是在废土,漂亮女人的确能够得到更多男人的青睐,也可能吃得更饱。但她们nèn滑柔软的身体,在男人眼中也会变得更加鲜美可口。玩过,睡过,干过精液被射空的生殖器彻底疲软,不再具有坚硬ting拔能力的时候,饥肠辘辘的男人,很自然就会想到把睡在身边的女人脑袋砍下,扔进锅里煮汤。 这绝对不是科幻小说里的恐怖场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如此可怕。 毫无疑问,四个女孩都是被迫做出追随自己的选择。 当然,其中也带有报答与感恩的成份一她们想活,却在后勤仓库纷乱最危急的情况下,毫不迟疑地站在自己面前,端着枪,扛着炮,对准数量千百倍以上,武装到牙齿的强大对手。 这就已经足够了。 林翔叹了口气,侧过身,从佩在腰间的便携式微型冷藏箱里取出四支真空注射器,轻轻摆在面前的茶几上。从窗外射进的阳光映着管壁,照出一片被朦胧白sè笼罩的淡淡殷红。 制订政策,只需要几个钟头用作思考,几分钟从嘴里说出作为决定。 实际执行,却必须动用成千上万人的力量,更牵扯到数量百倍、千倍以上普通民众的利益。 以帝都和隐月城作为核心,分朝周围以环行辐射圈散布开的总共数十个城市,最终确定为刘宇晨制订的,“帝国朝阳”计划执行区域。按照帝国高层决议两周内,谗区域当中所有,“e”等级(不含)以下的所有市民,将全部离开所在城市,为六五七一基地即将出厂的复制人,腾出足够的生活空间。 这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计划。据不完全统计,规定区域内需要撤离的民众数量至少超过兰百万。为此,留守帝都与各城市的城卫军和后备部队全部出动。其中,甚至还包括由周浩掌管,整个帝国最为精锐的禁卫军团。 没有人愿意撤离。对于这道突如其来的命令,民众先是表现出惊讶、畏惧,紧接着,混乱与动dàng之下,来自各方面的情绪变化,彻底演变成愤怒与狂暴。 ,“不,我们决不离开“一” ,“究竟是为什么?这是我的土地,我的屋子,我为什么要走?你们凭什么这样做?” ,“滚你们这些骗子、流氓、强盗。从我的家里滚出去一一间用大块砖石修建起来的小屋子里,一名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张开双手,死死守在门前。身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和一个中年女子绻缩在屋角,睁大双眼,满面惊恐地望着大门方向。 三名身穿制式战斗服的城卫军站在门口,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品”字。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准尉。他足足高出守在门前的男子近十公分,头顶上短而直立的发丝,几乎快要抵及狭窄的门楣。 由于背朝阳光,完全被yin影笼罩的面孔,看上去活像是来自黑暗的凶残饿鬼。 ,“别这么冲动。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 准尉咧开嘴一笑,lu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这个简单的动作,使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狰狞。他轮起右拳用力敲了敲旁边的墙壁,用粗豪的声音说:,“按照管理委员会的命令,你们必须现在就从这里搬出去,到指定地点集结。” ,“我们我们哪儿也不去” 中年男人的脸上满是仇恨与愤怒,却也有着本能的畏惧。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变化,使整张面孔彻底扭曲。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扶住门框的右手总会不自觉的想要回缩,去抓起别在后腰上的砍刀。然而望着站在门外另外两名全昏武装,正平端突击步枪指向自己的士兵,已经有些松动的手指,不得不再次重新握紧房门上的木质框架。 仿佛要将十指深深抠陷进去,牢牢镶嵌为一个不可分离的整体。 ,“你们还有十分钟可以冉于收拾自己的个人财物。” 准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话声音里透出丝毫没有商量可能的冰冷。 ,“你们你们曾经承诺过,可以给予我们所需要的一切。房子、粮食、土地离开这里,我们,我们还能去哪儿?” 老人从墙角里慢慢站起,摇晃着身子朝前走了几步脸上满是悲伤与绝望,苦苦哀求道:,“这里,是我们的家。离开 我们我们”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音调由满含悲怆的痛苦,渐渐变得沙哑、 低沉。到了最后只能看见满是皱玟的干瘪嘴chun在机械地张合活动,喉咙深处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却明显能够听出是在哀求的低嚎。 也许是觉得仅仅只是语言上的表白,无法打动城卫军官兵的冷硬心肠。老人侧过身体,把瘦如枯柴的手伸进衣服下摆,从隐蔽的口袋里mo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布包。这东西的做工算不上精美,棉线缝合的针脚却很细密。他抖索着手用力拉开系在布包口部的绳结,五个手指插伸进去抓捏了很久,才慢慢回缩出来,如同无比珍惜的重宝一般,11、 心翼翼递送到准尉面前,平平摊开。 那是一小叠整齐折放开好的龙腾元了面额最大的钞票币面数字只为十元。即便如此,数量也只有可怜的两张。其余的部分,大多为五元、两元、一元的零钞,还有十几枚两角、一分之类的硬币。总价值,大概只有五十龙腾元左右。 ,“给你都都给你” 老人眼中闪烁着极其不舍的目光,他tiǎn了tiǎn嘴chun,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又满含期待地把钱高高捧起。 准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的怜悯瞬间闪逝。他正了正军帽侧过身,避开老人径直伸到面前捧钱的双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用低沉却丝毫没有容缓余地的口气说:,“快收拾一下,你们还有六分钟一一” 话一出口,站在门前的中年男子猛然转过头,惊惧愤怒地死死盯住彼,老人则满面呆滞,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剧烈颤动。 突然,没有任何预兆,老人像疯了一样转身抓起绻缩在屋角的女人。也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扣住女人的肩膀和双手,连扭到攮,将她用力推到大门前。吃痛不住的女人连声发出尖叫,却被面sè铁青的老人从后面死死按住脖颈,连呼吸都变的非常困难。所有人都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一时间无人劝阻,也没有对此表示赞同或者反对,只能呆呆地望着突如其来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 ,“哧啦” 忽然,站在门前的中年男子汉爆发出惊叫。话音脱口而出的瞬间,老人枯瘦的手指已经抓住女人的衣服,顺着肩膀狠狠撕下一大块,lu出一片略带微黄的白腻皮肤。失去束缚的罩衫从女人身上松散脱落,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有些下垂的ru房和大半个上身luolu无遗,彻底暴lu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你,你想干什么?” 骇然之下,中年男子已经忘记自己必须紧守大门的职责。他一把揽过正慌忙把破烂衣服朝身七揽着的女人,轮圆手臂重重给了老人一记耳光,暴跳如雷地连声咆哮:,疯了吗?” 酱红sè的血,顺着老人嘴角缓缓流下。他摇晃着身体,拼命使自己保持平衡,丝毫不顾档在面前神情狰狞的中年男子,用力纂紧仍然还抓在手中的几片女人衣襟。连撕带*用力狠扯。布满深深皱玟的脸上,已经变得死一样苍白。 ,“这个女人,送给你们里面,有房间,有chuáng。 她归你们 是你们的嗯怎么玩,就怎么 玩” 女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挣扎着。 中年男子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肩膀和胳膊上紧绷的肌肉, 不由自主松弛下来。他仍然想要挡在女人面前,却如同不受大脑控制般朝旁边挪了几步。幅度很小,却非常明显。 老人脸上已是一片麻木。他抹了一把夹杂着疼痛与酸涨的脸,泪水、鲜血、唾液彻底混淆,把整张面孔涂抹成难以辨别其本来容貌的古怪图画。从嘴角滴淌出来的粘液一直垂落到xiong前,连成一条条白亮细长的丝,更散发出令人恶心的涎臭。 他绕过挡在身前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正在慌忙整理衣服的女人头发,丝毫不管从自己儿媳口中爆发出来的惨叫与哀求,仿佛拖着一条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死狗,献宝似地重重扔到准尉脚下,佝偻着背,腰身弯曲到低得不能再低的程度,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一边喘息,一边剧烈咳嗽,说:,是你们,是你们的还有钱,所有的一切都。。。 。。。都送给你们。” 年轻人看中财富,老年人看中生存基础。这一点,无论在旧时代还是废土,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 财产、儿媳,都可以通过劳作换取。 而活命的基础一旦丧失,也就意味着什么都不会存在。 用女人换取自己的生存权,卑鄙、无耻、下贱可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谁会这么做? 城外的那块土地,每年至少能婆收获数百公斤玉米。如果加上春、冬季节种植的萝卜、白菜、马铃薯之类的东西,不仅能够吃饱,富余的部分,还可以从市场上换回诸如鸡蛋、黄油等少量奢侈品。 没有体验过荒野上饥寒交迫流浪生活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种能够在安全、稳定环境下〖自〗由居住、耕种的幸福。 如果换在几年以前,自己和儿子仍然在荒野上颠沛流离的时候,老人根本不会在意所谓的驱赶“一他们没有任何生存基础,没有房子,没有田地,更没有对未来的憧憬与渴望。过一天算一天,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够找到一块水源充沛的定居点。 隐月城外的平原,拥有极其丰富的地下水。为了得到正式市民资格,老人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在那块土地上究竟付出了多少艰辛。他几乎是像不要命一样四处收集肥料,丰收就意味着吃饱,两年、五年、 十年只要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就能得到更高等级的市民资格。到了那个时候,按照政策,可以获得的生物资源,会更加丰富。 他不可能放弃已经拥有的这些,更不可能因为一道命令就改变目前的稳定生活。要保护自己的家,就必须放弃某些东西。 钞票,没了可以再挣—— 只要勤劳耕作,收成好,来年卖得的钱自然更多。 儿媳,死了可以再娶、一女人,从来都是荒野流民当中的附庸。杀了吃肉,轮流陪无数男人过夜,那就是她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就算这些士兵每个人把她轮上几遍也没什么关系。女人下面那个洞洗洗干净,又会和新的一样。 老人咬了咬下chun,用希冀和乞怜的目光望着站在面前的准尉。他并不十分清楚城卫军官兵的品衔等级,却很清楚现在,能够决定自己全家未来命运的,就是这今年轻人。 准尉淡淡地看着他,紧紧抿在一起的嘴chun边缘,慢慢展lu出无声的笑容。 ,“距离你们最后撤出城市的时限,还有一分二十八秒。” 他瞟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言语当中毫不掩饰地流lu出讥讽和嘲笑。 老人双眼骤然瞪圆,全身上下一阵僵硬,仿佛丧失控制力般连连倒退几步,顽然地瘫倒在墙壁旁边,喃喃地哭喊:,“离开这里 。。我们,我们还能去哪儿?” 准尉没有解释,他默默计算着手表指针在刻度之间走动的节奏,冷冷地说:,“按照管理委员会的命令~规定时间内拒绝离开的人,全部录夺现有市民资格,全部降为奴隶。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 ,“不,我们哪儿不去——” 中年男子似乎没有听到他说话,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怒吼。 望着手表上刚刚跑过规定刻度的秒针,准尉摇了摇头,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叹息:,“反抗,根本没有意义何必呢?”@。 第四百零三节 搜查 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举起手里的枪,瞄准神情ji奋的中年男子,却看见准尉从房内转身走出,表情严肃地冲里面挥了挥手。 “他们已经超过劝说时限。所有人,自动从市民降格成为奴隶。 把他们押走,禁止携带任何si人财物。拒绝服从命令的对抗者,当场格杀一” “你没资格这么做、 ” 中年男子双手紧纂成拳,似乎想要扑上前来与准尉拼命,却本能地畏惧士兵手中正指向自己的枪口。只得像开始那样分开胳膊撑住门框,伸直脖颈如同野兽般不顾一切地疯狂嚎叫:,“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地方。就算杀了我,也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最后这句话,显然对准尉有着某种触动。他猛然转过身,用复杂的目光久久望着神情ji愤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无力瘫软在地面的老人和女人。过了几分钟,从腰间的皮套里拔出手枪,瞄准男子眉心,低沉而森冷地说:“如你所愿。” 枪声,与惊呼同时爆出。带着前额上血肉外翻的圆形弹洞,男子兀自不信地看着准尉手中仍在冒出缕缕轻烟的枪口,带着依然残存在眼瞳当中的愤怒与不甘,身体朝后慢慢倒下。 屋子里立刻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缓缓放下握枪的手臂,准尉默然片刻,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你错了。这里不是你的家。这片土地应该属于皇帝。” 馊头、咸萝卜条、浮泛着浓亮油珠的米粥用旧时代标准来看无疑走过于简单的饭菜,维列尔却吃得非常舒服,相当满意。 边界堡垒的指挥室周围已经清空,除了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的四名女军官,任何人均不得接近。 望着埋头于杯盘碗盏之间大肆吞嚼的维列尔,林翔点起一枝香烟,慢慢吸着。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帝国方面派出的情报人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与自己取得联系。 表面上,看似自己孤身一人潜入红sè共和军。实际上,早在离开帝都的时候,林翔就已经和葛利菲兹等人约定了详细的联络方式、暗号、密码。 从0930c17号定居点开始”林翔在自己居住过的每一幢房屋南面墙角,距离地面大约半米左右的位置,都会留下一个如同孩子嘻闹游戏时候,用石子、铁钉之类坚硬物体刻下的大头人图案。画风拙劣”用简单线条代表手脚五官,人物头部那团代表头发的三角形尖端正指的方向,就是林翔下一步准备前往”或者已经到达的位置指示。 没有无线电,单单依靠这种近乎原始的联络方式,想要把一个人从戒备森严的红sè共和军里搜寻出来,无疑于大海捞针。 然而,这却是林翔与帝国之间唯一可用的联络方式。 图案”偶尔也会有些不为旁人注意的微妙变化。 luo,体,意味着他仅仅只在此地短暂居住,或者根本就走路过,只为了让追寻者能够找到自己而留下讯息。 简单的一竖,加上左右两边代表扭扣的几颗圆点,则表明林翔在这里拥有固定居所,或者已经获得稳定职业。如果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却仍然没有获得任何消息”追寻者可以按照旁边留下的去向指示,继续跟随查找。 林翔的容貌在红sè共和军当中不是什么秘密。确切地说,帝国情报人员应该是在隐密情况下,寻找一个完全公开的人物。如此一来,搜寻难度自然大幅降低。但即便如此,维列尔仍然还是huā了将近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在各种标识符号的指引下,在边界堡垒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联络暗号已经反复对比过,验证身份的过程,甚至包括一些只有林翔和应嘉之间才知道的密闻。直至确认无疑,饿子好几天的维列尔才从严密监禁的牢房里被放出”坐在这里大口填充自己的辘辘饥肠。 “这里是我的直接管辖区域,完全可以成为出入红sè共和军的边境通道。嗯办法转告葛利菲兹,让他在附近建立一个物资和人员中转基地。控制红sè共和军是一个极其庞大而困难的计划,我们需要更多的渗透者,也需要更加详细的情报。第一个突破口已经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也会比现在容易得多。” 说着,林翔把摆在桌上的香烟和打火机朝对面推了推。 “遵命,我的陛下“” 维列尔含含糊糊地答应着。他嘴里的馊头还没有嚼完。他曾经听说过这名年轻皇帝的诸多密闻,也对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充满尊敬与畏惧。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觉得一所谓皇帝,更像是需要自己庇护的儿孙后代。 虽然这听起来的确有些滑稽,却是维列尔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 ,“转告布兰琪,让她在近期内调集一批食物。至于数量。。。 。。。暂时就以五千吨为准。” 一个人,当然吃不了那么多。 之所以想到从帝国方面调集食物,是为了给齐越提供一定程度的物质援助。第三集团军统治区域内的耕地数量严重不足,西京基地的室内农场产能有限,无论新建或者扩大产量,都需要来自新京方面的技术、物质支持。以双方处于对峙的现状来看,想要通过正常渠道得到这些东西,显然不太可能。 维列尔抬起头,用舌头卷了卷残留在嘴角的食物残渣,迟疑地说:“根据从帝国内部传来的情报,今、明两年的粮食产量可能会有所缩减。在这个时候调集物资可能会很困难。” 林翔微微眯起双眼,透过从烟头上飘散开来的白sè雾气,认真地看着他。过了几分钟,淡淡地问:,“为什么?” “布兰琪首相和刘宇晨内政大臣,正在实施一项新的人口政策。 身为被葛利菲兹选中的情报人员,维列尔的确有资格知晓来自帝国内部的某些政策变化。当他用尽可能详细地叙述完整件事情内容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一个钟头。 林翔没有打断维列尔的话。对于局势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做一个合格听众不知不觉,烟灰缸里的烟头和灰烬已经堆成表面凸拱的圆丘,房间里的空气被烟雾挤压得只剩下极其可怜的部分。每一次呼吸”都有浓重得令人足以窒息的烟气与尼古丁汹涌灌入肺部。 ,“眨眼之间,已径整整一年了啊” 仰靠在宽大的高背椅上,林翔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有感慨,也有欣慰,更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更不可能被外人探究清楚的寂落。 留在帝国的朋友,他们仍然在相方设法寻找自己的下落。他们仍然把自己当作皇帝,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 离开,并没有造成帝国动dàng。牟有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发展、强大,甚至就连以百万复制人代替现有下等民众这种极其重要的决策”同样也在军队与管理委员会的协调下得以实施。 无论王彪还是杨华,布兰琪还是刘宇晨,他们已经不再是荒野上的流民或者奴隶,也不再是任人玩弄的交易品或者逃亡者。每一个人的成长速度都比想象中要快得多。魄力、决心、对于利益的取舍。。 他们已经逐渐表现出合格统治者的种种优秀特质。换句话说,即便没有自己这个皇帝,帝国仍会稳步发展,直至成为与骷髅骑士团等超级势力对等的强大集团。 齐越已经找到,在红sè共和军内部也弄到了能够于外界相互联系的固定通道。潜伏的目标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差不多也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 利用六五七一基地的生物培植设备,制造一个自己的代替品,掌握目前已经拥有的一切。渗透和情报工作也将进一步扩大 。即便返回帝国,也可以知晓、遥控这里的局势变化。 林翔非常想念应嘉。 想念那张秀美绝伦,无论任何时候都带着恬淡微笑的面孔,还有那双笔直而充满youhuo力,被薄质丝袜勾勒出美妙曲线的细长双tui。 当思维深深陷入遐想空间,想象与现实相互纠缠” 无法分辨真假的梦幻瞬间,林翔似乎看到赤,身,luo,体,的应嘉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蹲下身”解开系住自己ku子的腰带,低下头,轻轻含啜着生殖器顶端最为敏感的部位尽管只是幻想”却使身体产生出无比强烈想要释放的原始冲动。 的确,应该回去了。 红sè共和军当中,还有许多尚未解开的谜团。留平来,找到〖答〗案的机会显然要大得多。 可是我真的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思维与意识本能对于无力改变现实的困顿。理想,终究是停留在纸面上虚幻图画。成为能够手mo眼触的〖真〗实存在,需要付出无比坚辛的努力,甚至联系几代人的心血。即便将整个废土建设成为与旧时代相媲美的辉煌文明,却仅仅只需要几百枚核弹,就能把所有一切再次毁灭。 破坏,永远都要比建设简单得多。大概,这就是暴力与文明最根本的区别。 将手中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头用力摁熄,林翔坐直身字,lu出久违的微笑,表情坦然地说:,“告诉葛利菲兹,让他尽快送来一个c号傀儡。” 字母s,是林翔在红sè共和军内部的潜伏代号。傀儡,是指利用基因制造的合成生命体。简而言之,就是与林翔外观相貌完全相同的代替品。 留下一枚棋子,自己,就能获得,“〖自〗由”。 整个帝都已经彻底腾空、一从各幢屋子里被驱赶出来的人们,在城卫军和秘密〖警〗察的枪口威逼下,被迫离开自己的居所,带着简单的物品,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拖家携口走上街头。 到处都是满面惶恐,不知所措,眼睛里释放出迫切想要寻找〖答〗案与未来的被驱赶者。他们以居住片区为单位”在士兵和军官粗暴野蛮的口号与斥骂声中,以百人为单位,形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小团体。遥远的街口传来刺耳的金属哨音,两辆,“斯特瑞克”装甲车沿着街道缓缓开了过来。架在车顶的重机枪与全雷武装的士兵们共同组成警戒线1 随着管理委员会派遣的民政官员给每个人登记完姓名,按照资料逐一对照完成所有检查工作之后,散乱的队伍开始在武装人员的押解下,朝着城外规定的集结点缓缓进发。 半小时后,首先完成驱逐的街区已经空无一人。偶尔有风从上空刮过,敝开的房门被推动着一阵乱摇,发出,“吱吱嘎嘎”的刺耳磨擦。 散落在地面上的破碎纸片、杂物”也随着,“呜呜”的风声被卷至半空,漫无目的上下欺负飘dàng着,被远远带至荒野上无人注意的地平线尽头。 引擎与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数辆满载士兵的装甲卡车风驰电掣般冲进空dàngdàng的居民区,猛然刹停。除了在车顶负责操控重武器的机枪手,所有士兵纷纷从车厢里跳出。他们每三人分为一组,斜端着武器,顺序搜查所有房间áng下、桌后、壁橱内部 。每一个可能藏匿人员的位置都不会放过。快速走动之间,不时会碰撞到某个被身体或者武器带倒的物件。渐渐的,从房间里传来的碎裂与摔碰噪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却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或者指责” 反而会带起一阵阵泄愤的咒骂,以及故意而为的哄笑。 一名士兵从已经搜索完的房间里走出,拉开房门的同时,完全出于无意地轻轻踢了踢门柱旁边的壁柜。突然,紧闭的柜门从里面被猛然推开,窜出一条低矮的黑sè身影。毫无防备的士兵瞬间失去平衡”连连朝后倒退了几步,这才靠在桌子上勉强站稳。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抓起挂在xiong前的铁哨塞进口里猛吹,一边抓紧突击步枪抬脚追了出去。 骤然响起哨音,催促着邻近屋子里的士兵纷纷冲出”判明情况后,他们端平枪口,半跪在地上”瞄准已经跑至街口的逃亡者。两秒钟后,伴随着清脆的枪声,黑影后背顿时绽放出一朵朵暗sè血huā。他歪了歪身子,脚步踉跄靠上街道旁边的墙壁,无助地缓缓倒下。 “究竟怎么回事?” 一名肩膀上佩有上尉标志的军官,从装甲卡车的驾驶室里跳出,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快步跑了过来。 距离最近的一名士兵上前几步,右手举至前额了个军礼,说:,“我们发现了一名拒绝接受迁移令的藏匿者,现已被击毙。” 军官面sèyin沉地点了点头,颇为不悦地转身走到尚在不断抽搐的中弹者旁边。从背后袭来的子弹没有命中心脏等要害位置,以他目前的情况,最多算是重伤。 ,“尽量不要开枪,他就算跑出去,也会被守在街道外围的部队当场捕捉。帝国矿山需要大量奴隶,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能够多挖一块矿石。” 说着,军官解开腰间的皮套,抽出手枪,毫无表情地瞄准仍在垂死挣扎的逃亡者,对着那双无比惊恐的双眼中间,用力扣动扳机。 “帝国的〖药〗品和食物都很宝贵。如果对方拒捕受伤,那就不要留下什么活口。另外,把尸体搬上车。死人,也是一种财产。浪费,可耻一一” 面积外扩之后的帝都,已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城墙。作为对帝国首创者和阿芙拉的纪念,八个主要方向上的城门仍然保留下来。被武装士兵严密押解的人们,在装甲车和乌黑枪口的威逼下,沿着街道两旁和设置在路口临时画有箭头标示的指向,慢慢汇聚为成千上万的庞大人流。他们缓缓朝前挪行,放弃自己的家,离开曾经熟悉的城市,在城外预先安排好的集结场地,每十个百人团队合并成一个大队,表情麻木地从民政官手中接过简单粗糙的临时口粮和饮水,朝着远方无法知晓未来的地方,慢慢走去。 帝国,必须剔除那些无法保证忠诚度的低等级市民。蔓延开的危机感,自然bo及到尚未被迁移令规定中的,“e”级市民身上。因为恐惧产生的压力,促使他们以更加迫切的心理,想要获得比现有等级更高的身份。士兵作战更加勇猛凶暴,平民对于荒地的开垦速度也提高了近百分之三十,勘测人员收集目标区域的情报和数据更加详细 。。据不完全统计,整化月,也就是大迁移计划开始执行后的第一个月,在缺少了足足数百万,“f”级平民的情况下,帝国整体产能仅仅只下降了百分之三点七五。@。 第四百零四节 新生 并不是所有“f”级平民都被贬为奴隶,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被送至帝国矿区进行采掘。事实上,从各个城市被驱赶出来的普通民众当中,有将近两百万人被管理委员会单独分离出来,经过葛利菲兹辖下秘密〖警〗察的详细资格审核之后,以家庭为单位,划分、组合成为一个个接受军队系统监管的移民团队。 龙腾帝国周边,已经建立了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定居点。嗯要把统治触角伸向更加遥远的地方,就需要数量更多,星罗棋布的新设村落。由点及面,由当地移民组成武装自卫队,加上军队的辅助防御,民政官员的引领,秘密〖警〗察及时“清除”移民当中潜在的反叛威胁。 条理清楚的框架结构之下,一块块由下自上的帝国金字塔基石,也渐渐搭建出越发厚重的轮廓。 无论荒野流民还是帝国的原住民,从成为龙腾帝国成员的那一天开始,管理委员会就对其中每一个人建立档案。耕种、劳作、缴纳税金不管你身处哪一个行业,在当地官员的人员记录案薄上,都有着最清楚的相关分数记录。对帝国的所有贡献,都将以分数折对的方式,出现在档案当中。达到百分顶点判断标准,或者有重大立功表现,社会地位都会自动升级。 按照刘宇晨的建议、 以五十分作为界限,所有“f”级民众,被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 界限以下,全部贬为奴隶。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自此以后再无出头之日。各个矿区同样也会执行等级记分方式。只不过,想要改变已经成为奴隶的命运,就必须付出更加艰辛的努力,超过百分记录,才有资格成为边境地带的新移民。至于原来在各个大型城市当中拥有的一切,将被全部囊夺。 “这算不上残忍或者失信。我们已经给予他们太多的物质基础。 有耕地、有水,还有稳定的食物和收入来源,这种条件对于任何荒野流浪者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幸福。我承认,帝国想要发展,就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口。但是,我们同样也需要奴隶。我们给过那些人机会一一从加入帝国的时间算起,最早一批流民当中,至少还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仍然保留着“f”等级身份。而那些比他们晚到半年、一年,甚至两年的后来者,无论积分还是等级,有相当一部分已经超越了前人的晋升速度。他们不是傻瓜或者白痴,仅仅只是因为懒惰。那些家伙根本没有想要开垦更多土地付出汗水的yu望。只要收获物勉强够当年吃用,他们甚至不会有多余的动作。你们应该去帝国和隐月城这些大型城市里好好看一看,走一走。地下帮派、强取豪夺、诈骗、偷盗是只有一两个人想要不劳而获,什么也不干通过奴役他人获取收益的家伙大有人在。必须把他们从城市当中分离出来,让出足够的生存空间。希望大家能够明白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不再是荒野上默默无闻的隐月镇,更不是被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压制下的龙腾领,而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庞大帝国。掌握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根本不用担心人口增长速度。 只有那些十年、二十年后自然诞生的进化精英,才会成为延续帝国的中坚。至于现在我们既然给予了那些依附者机会,他们就必须产出足够丰厚的回报“一” 刘宇晨的表面年龄,无疑是一个未及二十的年轻人。但他实际度过的时间,却要比布兰琪和葛利菲兹这些废土诞生者漫长得多。无论经验还是智慧,他都有一整套独特见解。“帝国朝阳”计划完全是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考虑,至于那些必须被抛弃的平民究竟是死是活。。 从旧时代开始,他已经看到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亲人、朋友、师长的离开,一张张熟悉面孔只能永远在记忆里出现 。。心,越来越冷。手,自然也越来越狠。 但是不管怎么栏,谁也无法否认口口他所制订的计划,的确对帝国有利。 这个世界显然谈不上绝对公平,却仍然在某些方面有着固定的判定界限。对未来的憧憬,必须服从于现实基础。美妙的泡沫终究会被残酷现实击得粉碎,怒骂与抗争,永远不会比迎面射来的子弹更具伤害力。 想活,不外芋两条路。 一,老老实实按照上位者制订的规则,去做,去行,去说。 二,比别人爬得更高,站的更远,掌握更多人的命运。 培养槽外面的空间,是一个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陌生世界。 灌输在大脑里的记忆,有蓝天白云,也有电闪雷鸣,自然也不会缺少现实当中似乎永远灰暗、沉闷、厚重得令人无比压柳的辐射云。 用高强度聚脂材料制成的透明舱盖斜斜升起,睁开眼睛茫然地观望着天huā板。紧接着,鼻孔呼吸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第一缕空气,耳朵听见电子控制舱释放蒸汽的,“哧哧”声了本能地想要离开自己躺卧的这张,“chuáng”双手撑住身体,坐直,翻身站下。 普通的起chuáng过程,足足huā费了近十分钟。扩展开来的目光扫视之处,将瞳孔焦点收聚的所有场景全部录入大脑。房间、机械、排列整齐的控电设施、身穿洁白大褂的工作人后,则是和自己一样,浑身,赤luo站在培养槽旁边,脸上带着不知所措表情,眼睛却在反复观察对方的数百名复制人。 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女人。 判断这一点,其实并不困难一~xiong前浑圆膨胀的ru房,双tui中间向内凹陷的,yin,部,比男xing更加纤细的四肢,光滑细腻的皮肤。 当然,也少不了一头顺着肩膀两边披散下来的柔顺长发。 她们,很美。 这显然是经过基因特别调配的结果。符合人类审美观点的精致五官,修长笔直的双tui,灵活纤细的手指。至于皮肤颜sè 。除了黄sè,也有黑sè和白sè。 有差异,也有彼此相同的地方。 目光,打量着每一个人。同时,也成为来自各个方向的注视焦点。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子扬声器里传出柔美且有节奏的女声。很快,那里又成为新的关注目标。 离开生产车间,走进一条类似蜂巢六棱形状的狭长通道口气雾消毒、紫外线照射、净水沐浴,还要涂抹上一层具有防辐射能力的油xing膏脂一系列必不可少的处理过程结束后,在通道尽头宽敝的圆形房间里,每个复制人都得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干净衣服。 轻柔的棉质布料穿在身上,肌肤表面传来一阵非常舒服的亲触感。 衬衫、长ku、外套、裙子这些在记忆当中曾经以虚幻形象出现的物件,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总有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奇怪感觉。 每个人都在默默而好奇地打量彼此,抬眼偷看别人的同时,也在飞快思考自己应该怎么样穿戴才能更加符合审美观。就在这个时候, 巨大的墙壁忽然从中部分开,把隔壁房间与目前所处的空间形成一个整体。就在徐徐开启的墙壁背后,出现了更多,更加密集的人影。 高大健壮的身材,扎实坚硬的肌肉,符合黄金比例的健美躯干,轮廓分明的脸庞他们同样穿着与自己材质相同的衣服,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却散发出令自己忍不住心跳加快,脸上皮肤微微发烫的冲动。 或者,应该说是吸引力。 他们,都是男人。 灌输的记忆当中,曾经提到过有关这一部分的内容。 他们拥有凸伸于身体外部的生殖器官,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凹陷在〖体〗内。当两者合二为一,紧密靠近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下一代的新生。 谁也没有说话,两个完全不同,也处于陌生状态的xing别群体,就这样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默默相互凝视。几分钟以后,终于,一个站在人群最前面的男子,犹豫着朝前迈出脚步,慢慢走向被自己看中的女人。 ,“你好,我哔钟镇涛。” 这是一个特征显著的亚异血统男子,他站在女人面前,微笑着。 ,叫布兰妮。” 女人长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她局促地轻咬了咬嘴chun,随即松开,用略带不安,却明显带有快乐的语气回答。 没有刻意设定固有的基因配对系统,流水线上产出的复制人,涵盖了世界上各种肤sè的所有血裔。至于审美,也没有刻意划分。所有一切,都需要复制人自己做出选择。 帝国没有太多时间让复制人男女慢慢培养感情。灌输的记忆内容当中,也搀杂了相当一部分的情,yu,成份。特别是在合成生命体第一见面的瞬间,男、女双方〖体〗内的双xing荷尔méng,也会因为大脑潜意识的刺ji作用而成倍增长。由此导致的最直接效果,就是配对与初次,xing,交合时间急剧缩短,自然受孕机率也更大。 颁发结婚证明,这种事情在废土世界,相当于一个笑话。但是谁也不能否认,这个通体遍红且带有夫妻双方合影照片的小本子,的确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作为维系婚姻的纽带因素存在。虽然复制人平均寿限只有十年,却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会一直保持这种关系。移情别恋、 来自外界的youhuo、物质或者身体方面的强大占有yu望 只要是人,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想法和念头。即便是灌输记忆也无法彻底控制,自然产生的意识,终究会成为决定思维模式的主宰。 所有复制人在制造之初,都注射了以林翔血液为基础的淡化改造蛋白。实际产出效果,每一个合成生命体都拥有二剑三级进化异能。而帝国和刘宇晨所需要的,则是他们交合诞下的后代。因此,作为限制,管理委员会禁止出现虐婴、堕胎、孕期,xing,爱等具有破坏xing质的举动。复制人的灌输记忆当中对此已经形成相当深刻的烙印。 至于现实葛利菲兹辖下的秘密〖警〗察也将对任何出现上述行为的复制人进行严惩。 帝都,到处都是空房。 带着管理委员会配发的各种生活必需品,俩俩成对复制人在区域官员的陪同下,进入已经空无一人的石屋。清理、整顿、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房屋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把原来主人残留下的痕迹彻底清除,剩下和新增的部分,也将永远属于自己。 城外的耕地,已经按照具体人口数量重新划分。作为帝国公民的一员,复制人同样需要以工作方式获取食物配额。除了在田间劳作,他们还必须负责城市警戒、卫生、日常秩序的监管。终日无所事事,没有合理工作的父母对于后代将会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十年时间,虽然不足以使他们在某一方面得到较高成就,却必须为后来者打下坚实基础。 活着,就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 新京。 李逸风的办公室,仍然像往常那样笼罩在yin暗之中。不知道究竟所处位置还是房内摆设的缘故屋子里温度总要井外面低上很多。即便是现在这种烈阳高照的炎热夏天,穿着全套军服,一丝不芶扣着风纪,林翔却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想要颤抖。 计划,永远没有变化来得突然。 一纸电令,把已经决定离开红sè共和军返回帝国的他又传召回新京。 他已经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是没有想到,传召令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送到自己面前。 后期基地哄抢事件的报告,分别送往新京和西京。作为上层搏翌的必须手段,齐越已经就此事对新京方面提出谈判。第三集团军内部对于林翔的处理意见也已上报。压制、分化,加上刻意隐瞒被,“发配”到边境堡垒担任军事主官,倒也完全说得过去。本以为政治监察委员会因为此次事故,已经把自己彻底边缘化。却未曾料想,事情竟然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 意识,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 林翔完全可以拒绝前往新京。当然不是明面上的直言反逆,而是等待从帝国方面运来的c号傀儡抵达,言传身教一番自己再悄然离开。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想要再次返回新京的强烈意愿。 隐隐之间他似乎觉得“一此行,应该能够得到某种不寻常的际遇。这种感觉非常奇怪,就像密布在天幕上冷漠、厚重的辐射云, 突然透出一缕金sè阳光,刚刚照及地面不过几秒,瞬间就被厚重云层彻底吞没。除了那几株被光线笼罩的植物,谁也不曾发现这个秘密。 它悄无声息,实际存在过,却又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这也许就是索克上尉曾经说过,自己从克劳德身上继承拥有的,“预知”异能。 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有强烈无比的感受。没有相关人物,也没有确切的指示,可是每当大脑想到,或者眼睛看到,耳朵听到,“新京”这两个字的时候,潜意识当中隐藏的特殊能量,总会如同野兽看到新鲜血食一般,不可遏制地强烈bo动着。 在新京,能够吸引林翔的目标,只有三个荣光、方雨洁、金天正。 三个人之间的先后排序,代表着林翔想要分别从他们身上获得利益轻重,但并不绝对。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无法用证据或者科学进行解释。人类社会的夹明和科技显然还有发展到足够对,“朦胧”这个词对等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直觉。 从这方面来看,异能者的思维意识无疑是正确的,而且无可辩驳。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预测”。 李逸风一直注视着林翔。他的目光非常严谨,或者应该说是专注。 当然,不是情人互望时的那种含情脉脉,而是习惯xing的刻板与冰冷,瞳孔焦点也从来不曾移动到房间里的其它部分。仿佛,除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这今年轻军官,周边所有一切,均是没有实际意义的虚幻。 ,“说说吧!我想听听你对整件事情的径过描述。或者,具体评判如何?” 他双手合拢交握着,右手中、食指轻轻点动左手背面。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芶,没有任何依据能够猜测他正在想些什么。整个人如同一具被固定程序控制的机器。@。 第四百零五节 子嗣 林翔的叙述非常详细。从事件起因到结尾,其中每一个时间点,涉及的相关人员,动用武器设备的种类与数量,现场每一个人所说的话,做过的事情每一个微末枝节均无遗漏。当然,其中也省却了在西京城中与齐越会面的部分。用一段事先早已准备好,符合情况发展,逻辑严密的谎话加以替代。作为描述收尾的最后部分,则是边境堡垒目前的人员和武器装备等相关数据。 在政监主任面前,永远不要以那些模棱两可的含糊字句méng混过关一一委员会下属的政治委员无孔不入。你所知道的东西他们同样清楚,你不知道的情况,他们也会通过其它渠道进行了解,而且永远不会告诉你他们实际掌握了什么。 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李逸风把身体朝后靠了靠,口气平淡地说:,“按照相关条例,这件事情属于第三集团军的内部事务。即便是委员会方面也不便插手干涉。你的军事编制已经转到三十四师,那些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打击报复,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我能做的,就是以另有任务安排作为借口,将你暂时调回新京。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合情合理给予褒奖,将功折罪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三十四师师长黄宾和他手下的那帮家伙,也不可能再说什么。” ,“总而言之,这件卒情你处理的很不错。” 未等林翔回答,李逸风又继续说道:,“虽然动作大了点,影响也不太好,却真正得到了一个营的掌控权。以增加配给额度作为分化契机,方法很巧妙,唯一的缺点就是无法多次使用。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林翔ting直上身,抬起头部,下颌略点。默默无声表示对这番话语的应对。 ,“在第三集团军,称是制造混乱的罪魁祸首。在政治监察委员会,你就是维系〖中〗央统治权的有功之臣、、 ” 李逸风僵硬冰冷的脸上,慢慢绽lu出一丝微笑:,“所有这些,都将记入你的个人档案。当然,以目前的局势,我们不可能公开给予你任何奖励。不过,委员会内部会给你记一次二等功好吧!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先看看这份文件。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也没有足够充分的借口,从西京那帮人手上把你调回来。”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牛皮纸档案袋,随手抛在桌面上。 袋子很空,里面只有两张a4规格的打印资料。文件末尾,还有一个黑sè的调查人姓名落款。 ,“这件事情很棘手。” 李逸风一直密切注视着林翔脸上的情绪变化,他搓拉搓手指,用冰冷却带有几分井huo的口气说:,“不过,我相信你会做出合理的判断。 三天时间,解决它。” 金四十九,是一个人的名字。 确切地说,他的本名,其实并非用简单数字作为代称。身份证上注名的标准黑sè粗体汉字,明白无疑地表明他应该叫做,“金光耀”。不过,这个名字只有在极其正式的场合,或者在书面报告或者文件材料当中才有可能被提及。正式或者非正式介绍,家庭内部或者公开场合,甚至就连身边的亲友、熟人,绝大部分时候都以,“金四十九”或者,“四十九”公子作其称谓。久而久之,很多人甚至连金光耀的本名都已经忘记,只知道他姓金,是生育能力超强的伟大领袖成功射出体外,结成人形的第四十九颗精子。 金四十九并没有继承伟大领袖高大健壮的体格,也丝毫没有那种从父亲身上延续而来,充满正义感与强烈威严的强大气势。他很瘦一一近五十岁的男人,丝毫看不出脂肪在〖体〗内沉淀积累的深度与宽广,只有如同被炸干、压榨一空猪油渣细瘦焦黄的su脆感。当然,只所以将其与这类食物进行比较,并不是说他像荒野流民那样,具有拥有多少人肉食用价值。而是整个人看上面黄肌瘦,如同营养不良,奄奄一息的待毙病患。 连同身上穿戴的衣ku在内,整个人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这样的重量,与一米七六的个头实在不成比例。手细、脚长、骨节显得尤其宽大,脱掉衣服,甚至可以看到xiong廓表面一狠狠排列整齐的肋骨。说话的声音很小,没有什么力气。仿佛躺在随bo逐流小船上,饿了一个多星期的海难幸存者。但令人感到极其惊讶,也异常古怪的是一一他双tui中间的男xing生殖器,却总是ting拔坚硬,随时保持如钢铁铸件一般的强悍形态。 伟大领袖的每一个子嗣,都拥有一套属于其个人的大型屋宅。金四十九也不倒外,他是一个“杰特成瘾者。这种装在胶质针管里的淡蓝sè小物件,已经成为他生命当中比父亲兄妹任何人都重要的东西。废土世界的“杰特”来源,其实并不仅仅只有“魔爪”一家。红sè共和军与“上帝之剑”同样也有出产。只不过,后者的产量足足超过前者数十倍,“杰特”的销售利润,甚至已经成为“上帝之剑”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至于前者“杰特”则属于内部调控的特殊配给品。至于实际上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在吸食,恐怕只有政治监察委员会和伟大领袖本人才会清楚。 具有欧洲古典风格的胡桃木靠椅,边缘和侧角雕刻有漂亮huā玟,表面镀上金银箔层作为装饰的红木圆桌。壁橱旁边的墙上,悬挂有颜sè绚丽,即便是在旧时代也价值昂贵的手工绒毯。大门和窗户紧闭,厚厚的黑sè帘布阻挡了外面光线射入房间的每一个缝隙。屋墙侧面的巨大的换气扇缓缓旋转,发出类似哭泣般的“呜呜”声。室外气温高达三十二摄氏度,房间里却冷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发颤。也许是作为调节冷暖的必要措施吧!壁炉里的竹炭被烧至通红,偶尔有微弱的气流刮过, 炭块表面凝附的白灰,总会发出阵红阵暗的变化。 仰靠在三米见方的大沙发上,感受着炉火散发出来的炽热,以及风扇转动抚面而过的清凉,来自足底与头顶两种不同形式的能量,在金四十九瘦弱的身躯内部碰撞、交融。配合月刚吸食过“杰特”产生的强烈刺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力气。使之不尽,用之不绝。嗯发泄,想破坏,想要做点什么,发泄出那些自己身体无法容纳,正在神经与肌肉之间来回乱窜的多余能量。 房间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沙发两侧,各自站着一个体格魁梧的强壮男子。他们上,身,赤, luo,下面只穿着一条弹xing极佳的军绿短ku。袒lu井xiong脯上,肌肉线条和条玟呈现出生硬的棱角。粗大的胳膊与大tui,就象一块块钢铁为原料,重锤锻压打造出来的条状粗胚。 四今年轻美貌的少女围在沙发旁边,从类似皮管的特殊容器当中,挤出表面呈奶油光泽的微香膏脂,均匀地涂抹在金四十九,赤,luo,的身体表面。细长白nèn的手指在皮肤表面来回按压,让油脂成份慢慢渗透进入身体。 她们都长得很漂亮。 淡黄sè的肌肤光滑细腻,在壁炉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散发出如丝缎般mi人的特殊光泽。身上几乎没有穿什么衣服,只有一件用薄质纱料制成的肚兜,无法掩盖身体每一处隐密si处的同时,也暴lu出凹凸有致的身形。必须耗费大量力气的搓抹与按摩,使她们额头与身边表面méng上一层薄薄细汗。纱质肚兜完全被咸涩汗水浸透,与皮肤紧紧粘贴在一起,脸上也不自觉地流lu出疲惫的表情。尽管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休息,仍然像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机械而麻木地保持固定动作,甚至连手上推按挤压的力度也不敢稍有放松。 这是一种通过皮肤渗透进行吸收的特殊膏脂。其作用,主要是对肌肉提供一定程度的营养物质成份,使神经末梢和血管保持足够的柔韧与活xing。 金四十九从二十八岁开始吸食“杰特”。药物治疗已经无法清除他〖体〗内积累的毒素,中枢神经系统坏死部分超过百分之六十七。当然,这里所说的“坏死”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系统彻底丧失作用。它们只是被药物强烈刺ji和瞬间麻木作用,导致感知效果传递迟钝。一旦吸入足够分量的“杰特”立刻就能恢复。不过,这种情况最多只能保持半个多钟头。〖兴〗奋感一旦消失,大脑也将再此恢复萎顿困乏。 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具能够呼吸却没有活动能力的僵尸。 食物,对于金四十九没有丝毫吸引力。他的胃袋早已萎缩,进食量少得可怜。为了保住生命,必须每天都打大剂量的浓缩营养针,同时辅以这种油膏进行维持。同时必不可少的,就是超过普通人承受能力足足六倍的“杰特”。 人类,在很多时候都会做出超乎常理的惊人举动。就比如现在的金四十九,早就奄奄一息,却仍然还在为了满足自己的yu望而与死神顽强搏斗。金钱、物质,甚至就连“杰特”对他已经彻底丧失吸引力。说出来恐怕没人能够相信—— 唯一维持着他想要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顽强信念,居然。。。 。。。是“xing”这个字。 他非常喜欢女人。 确切地说,应该是喜欢,做,爱~ 并不是金四十九自己动手亲力身为,而是躺在旁边,吸足“杰特”睁大双眼看着别人交合的全过程。 他的生殖器很大,很硬,却没有什么实际井用那实际上只是一根填充了硅脂材料制成的人皮装饰。不会充血,更不可能萎缩。甚至就连ting起腰tun抽插来回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不管怎么样,金四十九毕竟是个男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虽然整个人与废物没什么区别,却必须保证拥有代表身份的男xing象征物。至于所谓的,“xing”。。。 。。。对他而言,仅仅只是大脑思维在外界刺ji下产生的幻想效果。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奇妙“一这种在旁人看来实在无法理解,甚至根本哧之以鼻,冠之以,“阳萎”、,“软蛋”、,“阉人”之类代称的举动,却是金四十九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乐趣。 站在沙发旁边的两名shi卫,是金四十九身边最信赖的人。亲密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对伟大领袖崇拜,对兄弟姐妹的感情。 事实上,在金四十九的思维概念当中,早就没有,“父亲”、和,“亲情”的狂念。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望过自己。甚至连一句问候的话也从未有过。唯一存在的,就是政治监察委员会帐户上名目和数字庞大的可支取物资,以及这幢大而yin冷的豪宅。 在很多人看来,金四十九无疑是属于生活在幸福当中的那一类人。 无须为生活担忖,各种物资和配给品都不缺乏,拥有面积庞大的si人住宅。身份、地位、财富该有的有了,不该有的也有,快乐,自然也不会少。 恰恰相反,金四十九最为缺乏的东西,就是最后一种。 翻开幼年时代的记忆”“父亲”就已经是牟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名词。他很奇怪自己没有母亲,也从未听人说过,甚至就连政治监察委员会的档案库里,也根本找不到,“母亲”留下的丝毫信息。自己生存的目的似乎单纯只是为了活着有任何意义。 金四十九从未抱怨过。他应该算是伟大领袖子女当中,为数不多见过荒野流民,并且能够理解那种苦难生活的人。他对目前的环境很满意,也在权力许可的范围内,尽量寻找满足自己yu望的快乐。五十岁,早已超过废土世界新生代人类的平均寿限。但他并不准备活化老八十,或者像那些拥有进化能力的改造人一样,给自己打上一针。 活着,其实很累。 金四十九最大的愿望,就是期盼能够穿越时光,返回在书籍当中读到,文明辉煌的旧时代。可是,这种希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医生从不告诉他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那些身穿白sè大褂的家伙,只是用平淡无感情的口气说:,“如果你觉得需要,我们可以给你注射强化药剂进行体质改造。这是伟大领袖的命令。” 金四十九对此哧之以鼻。 如果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强,他绝对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他的兴趣,只在于看着那再名最亲近的shi卫与别的女人,做爱。 为了满足这个无比,变,态的,yu,望,金四十九将父亲给予自己的权力发挥到极致围在身边给自己按摩的这四名女孩,都不是利用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合成生命体。她们是正常状态受孕诞下的自然人。至于身份其中三个是新京城内的平民。被shi卫看中以后,由政治监察委员会派专人出面,以军方需要文工团员的名义,将她们合情合理改变身份成为自己的si人军官。这些女孩的家人,并不知道她们的实际遭遇。一旦shi卫们玩腻或者厌烦了,直接杀掉或者洗录干净开人肉宴席,都很正常。当然,骨灰必须送还给女孩各自的家人,死亡名义也可以随意编造。战死、因为抢救受伤士兵被敌人杀害、保护机密文件与潜伏间谍同归于尽法很多,也足够冠冕堂皇。一本烫金大红证书,再加上一个,“国家社会党烈士”名义的称号,没人会对此抱有怀疑,仇恨与愤怒的矛头,只会永远指向作为敌人存在的骷髅骑士团。 金四十九自己也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溧亮女孩死在这幢豪宅里。 他只知道shi卫们总是打着自己的名义,搞来更多从未见过的年轻面孔。 也许是身份和伟大领袖的威慑效果,两名shi卫的胆子越来越大。就在上个星期,他们甚至从陆军总医院里弄来一个刚刚年满二十的年轻护士。一周下来,那个女孩已经彻底丧失反抗意识,被调教成服贴贴的玩具,成为给自己按摩的免费劳动力。 而她的父亲则是第二十一装甲军的一名少将师长。 纤细的手指抚mo着身体,有种非常舒服的轻柔腻滑。房门背后的走廊方向,却传来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第四百零六节 枪杀 紧闭的房门,突然破裂成无数由外向内飞散的碎片。空气中猛然响起让人牙酸的闷响,方正的全钢门框弯曲成朝外扩散的圆弧,连带着旁边壁缝上的水泥抹层剧烈抖索,散成无数大小不一的颗粒。极其沉重的撞击,使整块门板瞬间四分五裂,飘浮的木屑粉粒随着爆音上下翻飞。透过呛鼻的烟尘气味,几条模糊的黑影,也逐渐变得清晰。 厚重的橡胶军靴底层用力踩过地板上的碎屑残渣,发出粗糙刺耳的,“咔嚓”声。身材魁高大的林翔慢慢走进房间。他穿着一身手工剪裁的崭新制服,面颊和嘴chun上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神情冷淡,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冰冷和严肃。身后,则跟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内卫士兵。由于侧躺在沙发上的缘故,从金四十九所在的位置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翔沿着两边ku缝隙垂落下来,那双宛如温润莹玉” 般的手。看得久了,他甚至不由得产生出一种极其古怪的念头一一如果是让这双手帮自己涂膏按摩,一定很爽。 ,“你们是谁?竟敢擅自闯进来?知不知道这里是四十九公子的si人别墅?” 站在沙发左边的shi卫朝前走了两步,瞪大双眼指着林翔暴跳如雷地连声咆哮:,“出示你的军人身份代码和编号,我会让你知道这样做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xing情,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人类在遭遇突发事件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本能反应。 与脾气暴躁的同伴截然相反,站在右边侧的另外一名shi卫,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缓慢而小心翼翼地后退了近半米多的距离。原本骄傲ting立的xiong脯,也仿佛身衰体弱的老人一样逐渐朝下弯曲,微躬着腰。 他的反应显然要比同伴迅速得多~~金四十九的豪宅虽然没有位于新京城内繁华地段,却也是在政治监察委员会和内务部备案的重点保护区域。住宅周边,驻扎着整整一个中队的武装士兵充当警卫。紧急状态下只需要按动电扭,装设在豪宅内部的警报器立刻就会响起,房间外部作为防御的钛合金钢扳随之落下,屋内人员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密道,从地下安全逃离。现在,警报和各种防御设施丝毫没有动静,外面也没有传来枪声或者喊叫。显然来者的身份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林翔的眼眸深处沉净如水,没有一丝bo动。 他仿佛没有听见对面shi卫的喊叫,冷冷地看了看四周,敏锐的目光在附近墙壁上搜寻着什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在炉火摇晃的光线照耀下顺利找到门壁旁边的电灯开关。伸手,用力按下,从头顶猛然投射下来的强烈炽sè灯光,将原本一片yin暗的屋子,照得再也没有任何可供隐藏的角落。 ,“妈/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左边的shi卫显然还有搞清楚状况。他低着头,抬高左手遮挡过于强烈的光线,被迫眯缝在一起的眼睛深处释放出yin狠暴怒的凶光。 死死盯着林翔上上下下看了几秒钟,他突然伏低身子,浑身肌肉暴涨,朝前猛然一个大跨步蹿到林翔的面前。体积超过普通人足足三倍的的拳头,像一柄力量十足的铜锤,狠狠砸向对方那张无比冰冷却比自己玩过的任何女人都要溧亮的脸。 shi卫是一名三级进化人。带着刺破空气,“呼呼”声的拳头,除了足够强悍的力量和速度,攻袭角度也极其刁钻。他巧妙地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做了个挥向对方下颌的假动作。拳锋即将袭至目标的一刹那,却猛然朝后偏移弯曲成锐角的手肘则在身体惯xing的强大推力作用下,以不可阻挡的威势袭向林翔咽喉。 从一开始,shi卫就没有打算放过他。杀个人和玩个妞没什么区别就算是政治监察委员,也有金四十九公子在后面给老子擦屁股。 ,“啪” 手肘在空中划1出一个半圆即将接触到到林翔左肩的时候,一股来自迎面方向的强大反拒力,突然死死遏制住shi卫刚猛迅疾的冲击,将其整个人牢牢阻挡,丝毫不能前移。 不知什么时候,林翔的右手分指成爪,出乎意料之外扣住手肘尖端。他平静地看着面带震惊的shi卫,五指如同铸铁一般紧紧握住对方肘关节,朝着外侧慢慢狠拧了半圈,抬起头,戏谑地笑了笑,用低沉而富有磁xing的声音说:“你,就是王建刚?”王建刚,是shi卫身份证和个人档案表格上填注意的姓名。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仿佛被一捅寒彻心骨的冰水自头上猛然浇下,将充异于浑身上下的凶厉气焰瞬间熄灭,畏惧而机械地点了点头。 伟大领袖身边的所有shi卫,均以各种不同类型的代号作为称呼。对方能够直言自己的姓名,说明他很清楚自己的底细。能够在这种时候仍然保持冷酷敌意并且毫不退让。 如果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明白状况,那与白痴又有什么区别? 林翔默默地看了他几分钟,残留在嘴角的微笑,突然转瞬变成残忍的冷笑。他半侧过身,冲着站在旁边的两名内卫士兵偏了偏头,淡淡地说:,“带下去,以反萃命罪枪毙“” ,“不” 惨叫、挣扎、零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在走廊深处。当所有嘈杂与混乱彻底消失,仿佛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一道粗暴沉闷的枪声,也重新撕裂死寂,刺穿人们的耳膜。 房间里的气氛,彻底陷入冷场。 林翔背着双手,在价值昂贵的地毯上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名绻缩在沙发背后,浑身瑟瑟发抖的女孩面前。嘴角上扬,lu出无比温和且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的微笑弯下腰,伸出右手,用悦耳动听的声音说:“请问,你是不是周玉洁小姐?” 女孩咬了咬下chun眼睛里充满希冀的目光。她本能地想要抓住已经伸至面前的这只手,却犹豫着偷偷侧身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金四十九,又看看旁边垂手畏站的另外一名shi卫。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却又不想放弃这无比难得的机会。过了两分钟,她终于用力咽了咽喉咙,柔弱、轻微、胆怯地张开嘴chun,用细若蚊呐的音量轻轻“嗯”了一声僵硬且紧张地点了点头。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林翔没有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问道。 ,“我爸爸叫 叫周广。” 比起刚才,女孩的声音已经大了许多,听起来却仍然觉得很小 其中充满惶恐和强烈而被压制住的期待。 林翔点了点头,从旁边的内卫责兵手上,接过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女式军官制服,披在女孩身上,拢了拢衣服领口。转过身,朝等候命令的士兵吩咐道:“把所有不相关的人都带下去,抽血对比基因鉴别身份。” 混乱、响动,挣扎与哀求,哭诉与j有的必要场景一幕幕过后,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遍地狼籍,以及一站一躺两个面对面相互望着彼此的男人。 林翔从旁边抓过一把在高背椅坐下,用军靴推开散落在脚下的木屑和各种杂物安静地看着丝毫没有动弹的金四十九,整了整军服,从口袋里mo出一包尚未开启的香烟,撕去封口,递到对方面前说:,“来一枝?” ,“吸烟,有害健康。” 金四十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补充了一句:,“我只喜欢“杰特”。” 林翔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枝点燃,翘起tui喷吐着烟雾,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来意。” 金四十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我这样活着,其实跟死没什么区别。” 他忽然安静下来,xiong口一阵起伏,呼吸开始变得粗重。紧接着,从xiong腔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吐在地面上的痰液,其中夹带有令人触目惊心的浓黄和血丝。 派你来的?” 一边大口喘息,金四十九一边艰难地用胳膊支起身体,认真地问:,“是政治监察委员会的意思?还是还是。。。 。。。我,我父亲的命令?”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烟卷在细长的手指中间来回捏转,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淡淡地说:,“关于这一点,你没有必要知道。” 这句话,立刻ji起金四丰九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愤怒。 他猛然睁大双眼,用灼热无礼的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打量。似乎想要对方隐藏的一切秘密。像饿兽,又仿佛陷入困境拼力死搏的亡命徒。这种剧烈的身体反应,迅速燃烧着他残剩不多的精力。仅仅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便再也无法支持,只能胳膊一软,整个人像烂死蛇一样重新瘫软,横躺在沙发上连连喘息,眼睛里放射出的光,越来越暗淡。 ,“你不该动周将军的女儿。” 林翔狠狠吸了一口香烟,松开手指,抬脚将掉在地面上的烟头用力碾熄。从腰间皮套里mo出“特六改”手枪,用力拉开保险,冰冷乌黑的枪口瞄准金四十九前额,用不带有任何感情sè彩的声音说:,“她,只有十三岁。” “嘿嘿嘿嘿我我父亲,是,是国家〖主〗席,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 ” 金四十九毫不惧怕地望着枪口,也不知道他究竟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爆发出如同濒临溺死者般上气不接下气,极其书异的狂笑:,呵,呵呵呵。杀了我,你一样要死。不管是谁就算是被我父亲所命令的人,最后 。。一样都要死” 默默地凝视着神情张狂,面sè却在苍白与鲜红之间汛冻交替的金四十九,林翔慢慢举高枪口。 他知道,这个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男人,其实说的一点儿不错。 从李逸风那里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清楚无论自己怎么做,最终,都会被伟大领袖以某种借口处死。 金四十九该死。他活着,对于伟大领袖和红sè共和军,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其实不仅仅只他,包括伟大领袖其他劣迹斑斑的子女、亲属,同样都是诸多问题的核心,必须加以解决。 但是 说一千道一万,他们终究都是所谓的皇亲国戚。即便是奉命而为,最后的结果,只会是自己也被,“处理”。 何况”李逸风在发布命令的时候也说过~ 如何完成任务,取决于自己是否能够作出最合理的判断。 金四十九并不怕死。 他只是有些遗憾,有些难以想象死亡会在这一刻真正降临。 他也很清楚无论动不动周广的女儿,都会有人以合乎逻辑的理由,用枪指着自己的脑袋。如果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儿子”那么自己无疑会成为倍受重视的核心与关键,绝对不可能出现这么一天。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这两个字存在。伟大领袖 。。父亲你他,妈,的实在太能干了,足足上百个儿子、女儿,随便死上几十个,丝毫不会感觉心痛。 ,“可是我痛!我会痛、一” 金四十九不顾一切地嚎叫着,他已经无法分清楚现实与梦幻之间的区别。他可以接受死亡,却无法忍受被自己最尊敬父亲杀死的悲伤。 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遭遇的死法”唯独没有料到,要自己脑袋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亲爹。 “砰” 脱膛而出的子弹钻进颅腔,爆炸。野蛮破坏着大脑软组织,把一切炸裂成散碎白浆的同时,也让梦想与期盼从金四十九思维空间中被彻底驱逐。在暴力与血火”狰狞与仇恨当中渐渐远去,消散。 南方,在距离新京数千公里之外,几乎是在林翔扣动扳机的瞬间,王彪也狠狠挥下手中的锋利钢斧”将一名具有四星寄生士实力的骷髅上校,从左边肩膀到右边tui胯,活活生劈成两片互不相连的肉块。 “呼” 拎着斧柄”将沉重的战斧前端倒置,重重扔在脚下。转过身”回顾四周,望着布满尸体和鲜血的战场,耸着鼻孔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道,王彪深深吸了口气,高高举起双臂,爆发出如同炸雷般震耳yu聋的咆哮。 ,“为了皇帝” 被火烟熏黑sè残墙断垣之间,慢慢站起一个个混身血迹的战士。他们手中握住各自不同的武器,或者相互搀扶,脸上满是烧燎出的拗黑与ji动。血,来自身上的伤口,或者已经踩在脚下的敌人尸体。烟雾深处,隐隐还能看到几辆在废墟间来回逡巡的装甲战车。几名显然还有杀过瘾的士兵挥舞格斗刀,或者与王彪同样款式,大小重量却要轻得多的战斧,从俘虏身上狠狠砍下胳膊、tui脚。一边大口撕咬吞嚼着带血的鲜肉,一边连声高呼着附和:“皇帝万岁” ,“极限战士”军团,已经成为龙腾帝国实力最为强大的军事集团。 向南面攻伐,这不仅仅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命令,而是通过死亡征战,在血火考验中验证战斗力量的最佳途径。 威斯克城,是骷髅骑士团在大陆南面建立的大型定居点。其规模甚至超过新月之城数倍,拥有经过严格身份验证的新生代平民近万人。正规作战士兵两千四百余人,精英部队核心,为六名三至六星级别的骷髅寄生士。即便是这种防御措施严密的重要据点,前后不过两小时,已经被“极限战士”军团彻底攻陷。 进化的力量,在王彪身体里肆意膨胀。 他的体型,比以前更加庞大。坚硬的肌肉线条和条玟,使整个身体显lu出如同黑sè橡胶般的柔韧,如铸铁般的厚重。皮肤非常粗糙,左臂体积已经膨胀到原来的五倍以上。即便是在身体直立的情况下,指尖仍然能够接触到地面,粗大结实的肩关节占据了整个上身近一半的位置。单以外观来看,他实际上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如果不是那张仍旧和从前一样满是横肉与疤痕的脸,恐怕就连最亲近的妻子,也无法认出自己的丈夫。 变异,并非只是相貌上的简单改变。随之产生的,则是力量和体质的全面突进。结果。出乎意料。 两天前,在一次小规模的遭遇战中,王彪彻底进化成拥有惊人力量的寄生将。@。 第四百零七节 荣光 连王彪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强大无匹的力量究竟因为什么而产生?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致使自己由弱变强,从区区一名初阶进化人发展、演变到现在这种状况的源头,正是林翔那滴鲜红耀目的纯血。 一星寄生将 。这种称呼,想想就觉得真,他妈,的爽。 七星、八星、九星在普通异能者眼中难以跨越,如同天堑般巨大的沟壑,在潜移默化的战斗过程中,以脱力、疲惫、 血腥和搏杀为基础,更以数次濒临死亡,又被忠心耿耿的士兵和军官从火线上强行救回作为代价,最终一跃成为拥有震撼力量的顶阶存在。 不仅是王彪一个人,整个军团所有接受过血液改造的士兵,都在血火拼杀过程中,得到如同涅盘一般的变异。不过,他们的进化速度远远没有王彪这么夸张,除了像考伯特一样被征召入伍,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的隐月镇原住民,在撕杀搏斗过程中逐级进化为中、高阶寄生士。其余注射过淡化改造液的士兵,变异速度大约要比纯血改造人延缓三至四倍。尽管如此,“极限战士”军团内的六千名老兵,仍然在持续一年的战斗之后,自然产生出一千八百多名寄生士,三千余名八至九级进化人。即便是后来加入的补充兵,也已经普遍晋升了二至四个进化等级。 战斗,的确是刺ji异能者身体质量的最大you引。 这一点,兰德沃克和刘宇晨已经从王彪和杨华麾下两大军团的战争报告当中,得出确切的研究结论。不过,对于病毒为什么会在狂暴〖兴〗奋状态下加速进化?或者会不会因为其它某种新的〖体〗内ji素产生变异?还需要时间和更多例证进行分析。 实力增强,直接影响着思维意只对于现实局势的判断。 也正因为如此,帝国军事参谋总部才在得到王彪的一再要求下,对边界现状与实际战斗力进行推演分析,作出进攻骷髅骑士团下属领地的决定。 拥有寄生将,意味着龙腾帝国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在一定范围,对所有非己方势力进行全面清扫。 连同威斯克城在内,南部地区已经有四座骷髅基地被攻陷一这可不是单纯只为了显示武力而发动战争。骷髅骑士团对于每一座基地的设置,都具有相当重要的战略意图了它们大多扼守着通往临近轻度辐射区的要隘,或者控制着周边地区的可采集资源。淡水、可耕种的土地、没有被变异生物占据的旧时代废墟它们与各个家族势力相互搀杂,犬牙交错。一旦被攻占,立刻就能形成最周围环境的威慑,区域战略地位至关重要。 王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战斗。唯一的牵挂,就是远在隐月城的尼娜,还有几岁大的儿子。 对于林翔,隐隐,也有一种期盼。 皇帝最好的朋友,整个帝国最强大的军团长。 无论任何一个头衔,都是人生当中足以骄傲的资本。 杀光这些xiong前带有骷髅标志的家伙,那是肯定的。然后,彻底占据这块在旧时代被称之为“亚洲”的大陆。灭掉医生联合协会帮刘宇晨那小子报仇,再干掉“上帝之剑”那些喜欢在自己和别人身上乱划十字的家伙。如果可能,造几艘巨型战舰,过海,把地球上另外几块陆地,也变成龙腾领的囊中之物。 非常伟大的理想。用旧时代的话来说,应该是崇高而光荣的目标。 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振奋。 “为了宴帝了” 王彪喃喃着,仰望天空。被硝烟和尘雾méng成一片灰暗的世界,似乎渐渐幻化出林翔那张漂亮而熟悉的脸。 “这小子” 淡淡地笑着,用力朝地上啐了。唾沫。王彪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热浪。 “杀光所有的敌人,以后怎么办?对在哪儿?” 幻想着未来可能出现的另外一个世界,充满憧憬的目光,慢慢抬高,望向遥远天际深处,无法被肉眼看穿的宇宙。 空间和时间,是造成人类世界彼此之间差异存在的最根本因素。 远在新京的林翔,自然不可能知晓发生在数千里之外王彪身上的变化。寄生将这种凌驾于废土世界异能者群体最顶端的存在,对于任何势力都足以构成威胁。负责情报系统的葛利菲兹不可能把这个消息通过老维列尔之口转告林翔,也不知道林翔迫切需要融合寄生将的血液,使自己拥有更加强悍的进化异能。错失交臂也好,yin差阳错也罢,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林翔,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按照事先制订好的计划,在黑暗无光的环境中mo索前行。 政治监察委员会总部的外观,与它显赫无比的名字根本不成比例。 这是一幢看上去普通无奇的小楼,建筑周边的植物很少,没有钢筋混凝土修建而成的坚固堡垒作为防御,也看不到荷枪实弹的武装士兵游走巡逻。通往大楼入口的道路弯曲部位,仅仅设置了一处简单的哨卡。即便如此,仍然不会有人主动接近,甚至不敢对这处神秘yin暗的存在,哪怕多看一眼。 跳下越野车,沿着道路一直走进大楼门廊,林翔一直保持着不紧不慢的匀速行走。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那绝对不是正常意义的关注或者警觉,其中甚至搀杂着一丝杀气、敌意,也兼有好奇、探究的成份。 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却无法寻找出这个潜在的窥视者。 他本能地将探测意识发散开来,仍然没有搜寻到足够引起重视的目标。 感觉,应该不会错。林翔觉得很奇怪,也随之产生出本能的警惕一一他猜不出窥视者究竟会是谁?却必须沿着走廊一直向前。 尽头的那扇拱形木门,通往李逸风的办公室。 肩佩中将军衔的政治监察垂员会主任,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背后。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林翔,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示意xing的把目光瞟向旁边的椅子,重新低下头,认真而迅速地继续批阅摆在面前的文件。 笔尖划1过平滑的纸面,发出一阵有节奏的“沙沙”声。 等待的时间不长,大约六、七分钟过后,李逸风旋起钢笔,合拢文件,在办公桌上清理出一片足够宽敝的位置。坐直身子,双手相互搓了搓,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翔。 “事情处理的不锅。说实话,我从未想过你竟然会使用那种方法。 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嫌疑目标,而是身份显赫的重要人物。” 李逸风所指的,是两小时前刚刚被林翔亲手处以枪决的金四十九。对于这起事件,红sè共和军高层显然早有定义。但即便如此,仍然不可能将“罪犯”之名冠加到金四十九头上。仅仅只能用“嫌疑目标”几个字加以取代。 他终究是伟大领袖的儿子。在脸面与现实都必须兼顾的情况下,自然谈不上以某种实际罪名将其论处。 如果不是二十一装甲军军长一再抗议,甚至用隐晦话语声称要以武力作为威胁,金四十九仍然不可能成为该事件的核心目标。之所以把案件交给林翔处理,一方面是需要足够的借口,把他从第三集团军的辖制范围调回新京。另一方面,则是需要一个像他这样毫无背景与连带责任的复制人军官,对金四十九作出合乎情理的判决。 处理结果,不外乎三种可能。 杀、拘禁、放任。 金四十九不应该动周玉洁。任何父母都无法接受自己女儿成为别人玩物的可怕现实。周广握有兵权,以内部条例强行压制,肯定会ji起无法预料的反弹。新京任何人都不希望看一片混乱的结局。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军方都需要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枪决,放人,无疑是最佳选择。 遗憾的是,李逸风手下所有可以动用的人,都不敢这样做。下属部门甚至根本就不愿意接受这起案件。如果将处理权交给军方。。。 。。。很容易引起共和军内部新的震dàng。 谁也不能保证金四十九会在强迫威逼之下说些什么出来。在外人看来,他其实就是一个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废物。但他毕竟是伟大领袖的儿子。很多看似荒诞,经不起推敲,也没有任何依据的话,一旦从他口中说出,立刻就会拥有不同寻常的含意。伟大领袖和委员会不可能冒这个险。李逸风甚至准备了足够的后手如果林翔处理不当,他会立即取消他的办案权力,将所有一切纳入自己的直接管辖范围。 看到金四十九尸体的一刹那,李逸风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同时,内心深处也被由此萌生的沉重和担忧彻底填充,压得满满当当。 金四十九该死,可他的父亲,却是高高在上的伟大领袖。 杀掉他,林翔无疑是有功之臣。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弃,枪毙领袖之子,同样也是必须受诛的大罪。 想到这里,李逸风微不可查地轻轻叹了口气。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昏早已准备好的上校肩章。推开椅子,离开办公桌背后,走到林翔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几分钟,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你的晋升令已经获得批准。我得恭喜你红sè共和军历史上,从未有过像你这般年轻的上校,综观历史,也没有人在这今年纪获得如此之高的军衔。” 这句话绝对不是恭维、口林翔的身份记录表明,从培养槽里诞生至今他只在人类社会中存活了不到两个地球年。两周岁的上校。 。 以目前这种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可怕速度,他完全有可能在五周岁或者十周岁的时候,积功晋升成为将军。 扫了一眼已经佩在肩膀上的新军衔,林翔淡淡地笑了笑说:“谢谢。” 做了个深呼吸,李逸风已经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惯有的冷漠和平淡口气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返回西部军区,继续担任三十四师步兵二团政委一职。第二,以高级政监委员身份担任第六讯侦处处长对周广将军女儿被劫持一案,进行后续延审工作。” 未等槌翔做出回答,李逸风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紧接着说:“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仔细考虑稍后在回复我。现在,你得先去见一个人。” “谁?”林翔下意识地问。 李逸风没有说话。他抬起头,以日光作为指引,瞟向房间侧面一扇关闭起来的小门。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丝毫不管林翔眼中的意外和探询,自顾走向办公桌从置物架上拿下另外几份文件,翻开,认真批阅。 那是一扇钢木混合结构的门,安装在屋子西侧角落的墙壁上,与周围环境颜sè一致,线条与木质都没有太大区别。如果观察力不够仔细很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即将朝前迈出眸步的瞬间,林翔立刻发散自己的思维意识,将无形触手朝锁定的方向迅速延伸过去。 他注意到,那扇小门背后,显然隐藏着某种自己无法察觉的神秘存在。意识能量也无法找到它的具体位置但它肯定就在门壁背后,正用此前走进大楼时感觉到的敌意目光,冷冰冰地默默观察自己。 一股冷汗从林翔皮肤表面渗透出来。肌肉在神经牵引下本能绷紧的同时,思维感知也瞬间提升能量等级以更加猛烈的强度迅速扩张。 找不到目标。发散开的意识空间,笼罩了整幢大楼。林翔可以清楚“查看”到大楼各个房间里每一个人所在的位置、动作,甚至就连潜藏在地面角落里的几只变异昆虫也“看”得清清楚楚,唯独无法分辨出小门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 这种感觉很荒诞,也很怪异。就像一个与你近在咫尺的人”能够触mo到对方的手臂、身体,却无法看到他在的实际相貌、外表。仿佛,是一个穿上隐身衣,完全透明的存在。 用力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林翔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经收紧,随时处于临战状态。从发散意识到作出反应,前后时间不超过三秒钟。现在,他在大脑中迅速得出结论。转身,迈开右脚,朝着紧密闭合的小门慢慢走去。 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实际形体和面目,但是毫无疑问,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肯定拥有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异能。籍此作为依据,加上此前的经历与收集到的信息,林翔已经多少能够猜到,李逸风所说的那个要与自己见面的人,究竟是谁。 走到门口,林翔不由自主地站住一~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团yin郁、黑暗且隐隐有些暴虐的气息。尽管彼此相隔仅仅只有一道薄薄的门板,却是一层遮挡相互之间距离的最佳掩护。 林翔忽然萌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念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古代阿拉伯传说中,那个从大海里捞起瓶子的渔夫。瓶口上盖着哈里发的王印,固然表明瓶子本身价值不菲。可是在真正揭开瓶盖以前,谁又能够保证,装在瓶子里面的东西,究竟是魔鬼?还是财富? 伸展开的右手五指,微微有些发颤。咬了咬牙,平伸的手掌慢慢贴上门壁表面,立刻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阵阵冰凉。用力推挤,虚掩的房门开始lu出一丝缝隙。渐渐的,扩展成为一条足够眼睛看清楚房间内部景观的线。 从房间里释放出来的光,比外面办公室要强烈得多。这表明坐在里面的人并不拒绝阳光,而且窗户敝开。随着房门扩散到可供进入的程度,原本无法被思维意识探查到的秘密,也立刻显lu出来,再无保留。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坐在面朝房门的高背椅上。黑sè眼睛里释放出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月刚推开房门的林翔。 他的体格强健,面部轮廓坚硬而彪悍。沿着两边眉弓顺序向内渐落的浓眉,平直粗长,压迫着眼睛,形成两条微眯的细线。而他身上所穿的,则是一套红sè共和军目前已知军衔当中,级别最高的上将制服。@。 第四百零八节 边缘 这个人,林翔当然不会陌生。 早在第一次抵达新京城的时候,在领袖官邸,他就已经见过这名号称红sè共和军最强大的将军“一荣光。 林翔紧盯着他,黑sè的眼眸深处,目光柔和而坚定,却在这种表面掩饰下渐渐转为冰冷。 与上次在集会时遇见时候的情况不同,荣光身上没有外放出任何异能气息。感觉就像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可是,他的身上却拥有一种如同饿兽般的凶猛和yin鸷。仿佛自己是被他牢牢锁定的猎物,正在做着成为正餐前的谑弄游戏。 使林翔觉得最为恐惧的,并不是对方目光中释放出的杀气和敌意一房门背后的这个位置,林翔曾经用意识能量至少探测过十数遍,却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存在的气息。然而,荣光却真真正正就坐在这里,丝毫没有移动过。如果一定要用现实对自己探测到的信息作出鞘释显然,寄生将拥有的异能控制力,已经远远超出寄生士能够接受的范畴。他们甚至可以改变自己的气场,隐藏、伪装、无法被思维意识探查。 林翔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能力的强弱。就好像寄符在灰尘表面的微生物,永远不可能明白人类与自己之间的区别。 ,“你,终于来了。” 荣光脸上满是威严,他眯起眼睛看着林翔,似笑非笑地说。 林翔猛然并拢双脚,举手行了个军礼、 作为自己目前身份的伪装,表面上的遮掩,必不可少。 “我真搞不懂,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引人注目注意的地方。” 荣光似乎并不在意林翔的表现,他皱了皱眉,神情傲慢地瞟了对方一眼双手相互交握,发出,“噼里啪啦”的骨节脆响。片刻,高高轮起右拳,从空中猛然挥下冷冷地说:,“你的胆量不错,竟然当场枪决金四十九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说话的同时,他也释放出强到威猛的寄生将气场。狂暴强大的气息顿时像山一样碾压过来,野蛮地冲撞、推攮着林翔的身体,将其整个人死死围拢丝毫没有退避或者逃跑的可能。 拼命控制住大脑深处想要发抖的意识,林翔依旧保持沉默,也没有任何动作。可是身〖体〗内部却在积蓄着越来越强大的能量,随时可能爆发。 荣光的举动,显然是在挑衅。 然而就目前为止,所有一切仍然停留在尚未触及自己底线的范围。意识上的碰撞,仅仅只是体现自我强大的一种外lu方式。如果真要撕破脸皮动手,虽然没有绝对把握能赢,可是凭借自己掌握的多种特殊异能。 顺利逃脱,应该不成问题。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犯罪,就要接受应有的惩罚。金四十九应该死也必须死“” 林翔面sè苍白,却仍然目光如常地平静地回望着对方。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荣光隐隐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一被威胁的人显然不是站在面前的这今年轻上校,而是自己。 强行压抑住心头〖勃〗发的怒意,荣光忍不住握紧右手,想要对准林翔那颗过分溧亮的脑袋一阵乱砸。记忆当中这还是有人第一次赤, luo,luo,挑战自己的尊严。而且,蔑视者并非与自己相同等级的寄生将,而是仅仅只有三、四等级的进化人。惊讶于对方胆敢做出如此举动的同时,荣光的情绪也濒临被彻底ji怒的边缘,甚至面颊上也传来如同烧灼般的滚烫和刺痛。 ,常狂妄。” 荣光眼中满是不可遏制的怒意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和话语都变得yin沉而森冷:,“骄傲,是一件好事。然而毫无根据的傲慢就必须考虑到可能引发的一系列结果。嘿嘿嘿嘿校,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笑,是释放情绪的一种表现。在这个时候冷笑,当然是意味着威胁与后面可能出现的杀着,其中更有明白无误,只是没有用语言直接道出的危险。不过,荣光的这番话并没有受到预料中的效果一林翔仍然站的笔直,他高扬着头,眼睛从斜角朝下睨视对方。来自寄生将身上的强大气息威压,显然对他毫无影响。 他很清楚杀人,不需要反复强调前后累赘絮絮叨叨。 最初碰面时候的震撼与惊讶,已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变得淡化口气息威能上的碰撞,已经被完全适应。不错,枪决金四十九,的确使自己坐实了杀害领袖子嗣的罪名。但是,这肯定不会荣光想要对付自己的真正原因。 在正常情况下,干掉一名上校,永远都不需要上将亲自出手。 何况,自己肩膀上的军衔徽章,还是几分钟以前刚刚接受晋升的阶级。虽然,先扬后抑从来都是政治斗争中可能出现的必然产物,却不会急迫到仅以如此之短的时间作为间隔。 想要杀掉自己,机会和借口多得是。一颗子弹,一名精通射击技术的特种士兵,足够了。根本就不需要在政治监察委员会总部搞出如此之大的动静。 综合种种情况分析,林翔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无论荣光的口气再强硬,说话方式如何森冷,暴跳如雷甚至怒发冲冠,他都不会一拳砸碎自己的脑袋。 他究竟想跟我谈些什么? 或者这才是整件事情当中,最值得关注的重点。 荣光的目光越来越yin沉、一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场面。不知不觉,他的脸sè开始变得难看起来。沉默了近五分钟,他身体微微前倾”从椅子上站起,冷冷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翔,粗暴地咆哮道:,“小子,跟我来一一” 推开房间的另外一扇门穿过三十多米长的走廊,是一条呈,“几” 字回形的旋转楼梯。脚,踩在空心钢板制成的梯面上,发出带有空洞回响的撞击声。目测加上耳膜对于回声大小的判断,可以测定楼梯垂直高度大约为百米左右。 这个落差数字,已经远远超过地面到李逸风办公室的正常楼高。 但就建筑本身的长度与宽度来看,应该仍在政治监察委员会总部的范围之内。一路上,荣芜没有说话。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打转。不知道是不是感觉错误还是〖真〗实存在,林翔觉得一那双望向自己凶狠暴虐的眼睛里甚至隐隐还存在着一丝颇为好奇的成份。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对荣光日前的实力做出评估,林翔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发散开思维意识,对这个自己从未发现过的地下空间进行探测。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跟随脚步,走完楼梯进入楼道底层的电梯间。当头顶上不断闪烁的红sè数字,从,“b3”顺序向下,直到变成,时候,紧密闭合的电梯才终于停住,朝两边缓缓分开,lu出一条墙壁和地板均为合金材料铺设的宽敝走廊。 天huā板上悬挂的炽光灯,将整条走廊照得如同白昼。放眼四周除了与走廊连接的电梯,只有反向尽头六十多米处,那两扇可以从中间分开,其中隐隐lu出一丝光亮的门。这也意味着,在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 林翔抬起琶不解地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荣光对方脸上仍然保留有几分傲慢和冰冷,却再也没有先前那种毫不掩饰的狂妄与凶残。 他颇不时烦地伸手虚指走廊尽头,冷哼一声,说:,“进去。” 真正要见自己的人,应该就在那个房间里面。 然而是谁呢? 李逸风的级别为中将荣光是上将。能够让两名将军分别作为传话和领路人,对方的身份除了曾经在官邸见过一面的伟大领袖金天正,似乎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联想到几小时前刚刚死在自己枪下的金四十九林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迈出脚步的瞬间,tui部肌肉变得有些僵硬。 对于未知事物人类总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心理。虽然已经是实力强达九星标准的寄生士,林翔仍然无法免俗。 荣光没有继续跟随。他默默地站在电梯门口,双脚分开,双手交叉抱在xiong前,神情复杂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林翔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紧绷的肌肉,没来由地抽搐了几下。 站在房门前,林翔同样停留了几秒钟。 他仍然没有使用意识进行探测~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必要,也不需要这样做。 金天正在这种地方约见,究竟是为什么? 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纷乱多余的念头全部驱逐,长长呼了口气,双手抓紧左、右门扇上的握把,猛然发力,朝外猛拉。 顿时,房间里的一切,全部收尽眼底。 从太阳上投射下来的热量,把地球划分为寒冷不同的几大区域。 即便是在夏天,温带与寒带之间的区别,仍然十分明显。 红盔镇的天空几十年来一直没有任何变化。灰暗与yin沉,早已成为人们记忆当中永远不可能被改变的永恒模式。只不过,当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透,血本在泥坑里汪积成一片片半凝固状态浅凹的时候,才会在沉闷背景的天幕之下,增添出令人毛骨悚然,充满死亡意味的鲜红sè彩。 十几具尸体,被高高吊挂在木头十字架顶端。他们被割得很烂, xiong腔与腹部完全破开,发黑的肠管和内脏倒拖着垂落下来。死者手脚大多已经残缺不全,鼻子和耳朵被割掉,乒乓球大小的眼球塌吊在眼角。看上去,应该是被某种钝器挤压、狠砸造成的直接脱落效果。破烂不堪的衣服很难看出他们各自不同的xing别,只有xiong部干瘪或者略算丰满,已经变成褐黄sè的皴皱/ru/房,多少能够满足一点点窥探者/变/态、 yin暗的好奇心。 想要弄明白死者身份,比搞清楚他们的xing别要简单得多。尽管残留在尸体表面的衣服已经散成布缕,却仍然能够勉强看见,在领口和衣袖部位”用黑sè丝线绣着一个个剑与十字架形状的特殊标志。 尸体,也是废土世界当中不可多得的食物资源。 但即便是饿得快要发疯的人,也绝不会吊在十字架上的死者产生兴趣一他们已经高度腐烂,脓水和腐液布满整个身体表面。在地心重力的牵引下,肌肉与韧带开始逐渐脱离骨头,裂开的缝隙中间,不断渗透出粉腻腥浓的白sè小泡泡沫。几块半液状的腐肉甚至已经掉落在地面上,拥有巨大前腭的灰蚁在附近爬来爬去,〖兴〗奋异常地啃啮着难得的鲜美肉食,在巢xué与各个十字架之间,联成一条条不断攒动,仿佛蠖动怪蛇一般的灰黑sè线条。 教堂,仍然是红盔镇上最引人注目的建筑。这一点,似乎永远也不会改变。 宽大的布道台已经被搬开,台下整齐摆放的条形座椅,被分列到墙壁两边,只留下中间足够宽敝的部分。大理石制数的光滑地面上,到处都是已经变成黑sè的层层血污。仔细分辨,还可以看出夹杂于其中,已经被牢牢粘在地板上的部分人类毛发。 杨华坐在一张还算干净的高脚木凳上,轻轻吹抚着一杯刚刚冲沏的热茶。这些带有特殊香气的卷曲小叶片,是,“圣血天使”军团攻陷一个家族势力主城的战利品。可惜数量不多,他一直喝得比较吝惜1却一直没有找到过可以当作代替品的补充。 他一直保留着三十多岁中年人的外表,眼角皱玟是年龄与时间的最佳代表。身材高大,虽然并不是十分健壮,但是从战斗服高弹布质面料下面隆起的肌肉,却显示出足够的柔韧与强硬。同样都是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的高阶异能者,他与王彪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进化类型。病毒you发的异能并不完全偏重于力量,而是与速度对等平衡的综合体。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说谁比谁更加优秀。毕竟,战斗获胜不可能单凭数据就能得到结果。 分析与现实之间,永远都存在无法预料的误差。 九星,已经是寄生士阶段的最高等级存在。杨华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进化为寄生将,但就目前身〖体〗内部的异能bo动来看,应该不会太久。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对林翔的承诺。人活着,固然会产生这样或者那样的yu望。信念与真诚”却是贯穿生命和时间的最佳佐证。也是验证卑鄙或者友谊的最直接方法。 皇帝这个称号,听上去的确无比尊贵。 可是”这也意味着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 相比之下,一个只需要战斗的军团长,显然更加适合自己。至于那些关于人口、物资、铺天盖地数字和各种繁琐复杂的事情 。。理所当然应该让林翔那个家伙去伤脑筋。 想到这里,杨华淡淡地笑了笑,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惬意地长长舒了口气。目光也随之从茶杯转向正前方,用颇为愉悦的口气说:,“怎么样,你们都考虑好了吗?” 对面,站着二十多个神情惶恐的平民。他们的年纪大多在五十岁左右,其中也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的衣服不像荒野流民那般破烂,比较完整,也很结实。有两名被围站在中间的老者,服饰布料极其精美,甚至带有手工织绣的漂亮huā玟。 红盔镇,是,“上帝之剑”势力范围的外沿定居点。由于北方战区面积庞大,再加上来自帝国后方城市的补充兵员数量有限,杨华与海因里希约定“圣血天使”和,“太空野狼”两大军团,分别从西北和东北,向教庭部队发起进攻。沿途攻陷和收降的大小定居点,原住民全部都被贬为奴隶,由城卫军押往帝国南部和中部的矿山。空置出来的区域,则由管理委员会接收,成为获得资格认可的移民屯垦点。 拒不服从命令或者顽抗者,全部杀死。 主动投降以战场反正的教庭部队,经过身份鉴别之后,按照实际贡献进行划分,分别纳为奴隶和,“f”级别平民。 战争,与“帝国朝阳”计划之间并不冲突。刘宇晨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一十年以后,帝国总人口数将达到前所未有的膨胀量。他们与那些主动投降或者因为饥饿被迫进入城市的流民不同,所有人都将成为对帝国绝对忠诚的进化人群体。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最终将被抛弃,就像亿万年前第一批直立行踪的古猿抛弃同伴那样,相同的种群之间,最终分化成为两个截然不同的进化方向。@。 第四百零九节 政策 站在杨华面前的这些人,是红盔镇附近六个小型定居点的民政控制者。他们管辖之下的总人口数量,大约为三千四百人左右。 废土世界的自然环境远比旧时代更加严酷。 除了辐射,寒冷或者炎热,同样也是流民们选择居住地的首要考虑条件之一。相比热带地区,接近寒带的北方人口数量更为稀少,资源产量也不是很高。也正因为如此,尽管杨华手下的部队已经全歼,“上帝之剑”派出的援军,六个小型村镇却仍然没有表示出投降或者愿意归并帝国的意图。 他们仍在观望。 或者应该说,想要利用已经掌握的筹码,从帝国那边得到足够的好处。 这一带,是原家族联盟与,“上帝之剑”中间的战略缓冲区域。按照家族联盟存在时期与教庭签订的协议,平民缴纳的税金为双方共同拥有。具体分配比例,各自占有百分之五十。由于各种物资的南北贸易,红盔镇附近逐渐形成一个个资源交换区。家族联盟的灭亡,彻底断绝了来自南方的商品货源。过去几个月里,北方各城一直想要打通与南方的商业联系,没有建立完整物资供应网络的,“上帝之剑”也不得不派出相关人员与帝国进行谈判。以放弃一部分已经占据区域作为交换,要求开设新的贸易通道。不过,谈判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成功一一实力已经足够强大的帝国高层,根本不可能与教庭共享整个北方。 上层人物的利益纠纷,下层平民当然不可能明白。他们只知道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商队出现。,“圣血天使,“军团与,“上帝之剑”的战斗,似乎距离他们非常遥远,也及其陌生。他们已经习惯于没有人管束的〖自〗由生活,更不可能真正倒向其中某一方。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可是家族联盟与教庭之间的矛盾纠纷一直持续了数十年,却谁也没有对平民进行大规模屠杀。其中的原因很简单北方平民数量稀少,人口,就意味着财富。 以往的经验,是六个村落对抗杨华的最根本依据。他们并非不尊重或者轻视来自帝国的军队,而是认为对方不可能向自己动手。把人杀光,你们自然什么也得不到。 想到这里,人群当中最为年长的老者朝前走了几步,用洞悉世情的双眼,敏锐而小心地看了看端坐在木凳上的杨华,认真地说:,“阁下,我们愿意按时交纳税金和必须征收的粮食。可是并入帝国。。。 。。 。恕我直言,我们不可能得罪教庭。这里距离教区太近,夹在中间我们” 说到最后,老者只能无奈地连连摇头。虽未说完,所要表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你不需要担忧这些问题。” 杨华抿了一口茶水,感受着茶香在chun齿之间飘散开来的特使味道,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说:,“战争区域会进一步扩大,再也不会存在什么所谓的分界线。左右摇摆,算不上什么好主意。投降或者反抗,必须趁早决定。皇帝陛下没有耐心等太久”帝国和教庭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妥协。早做决定,对你和其他人都有好处。” “可是”老者仍然还想继续争辩。 “没什么好可是的、 ” 杨华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粗暴地打断了对方苒话:,“摆在你们面前可供选择的路只有两条。一,投降。二,拒绝。就这么简单一老者面sè一僵,脸上的表情随即变得yin沉下来。看得出他很不高兴”甚至有些隐隐的愤怒。他用极其复杂,又仿佛想要看穿一切的锐利目光死死盯着杨华。这种单纯停留在口头言语上的争执,顿时在其余村落的主政人群当中,带起一阵阵轻微的sāo动。他们开始相互交头接耳,窃窃si语。交谈当中”偶尔能够听到对于帝国军队暴虐强横的愤慨,也有不满足现状想要得到改观的迫切之语。不乏对于己方定居点未来的忧虑,还有人站在原地默不出声,只是用茫然不知所措的惶恐目光,在老者与杨华之间来回打量。 帝国需要奴隶。 史东。萨勒顿这个该死的黑人胖子”每天都向管理委员会提出要求,催促把更多的免费劳动力运往南方矿区。这家伙看起来的确很脏,肥胖、臃肿、活像一团在淤泥里来回滚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烈体味儿的最劣等猪油。但是谁也无法否认一对于如何管理奴隶,他的确有一整套旁人无法比及的心得与经验。即便是在缺乏足够机械的情况下,煤炭与铁矿石的产量足足增加了四倍。作为丰厚利润必须付出的代价,整个矿区每小时都有奴隶被活活打死、累死,抢劫、 强jiān、虐杀事件层出不穷。 不过,上至首相布兰琪,下至负责矿区外围护王的警备军官,谁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史东。萨勒顿的奴隶头子身份为皇帝本人亲授,他所做的一切也完全符合帝国利益。至于死人。 荒野上每天都有大量流民被活活饿死、渴死,又有谁去为他们负责?况且,挖掘矿产同样也是改变自身命运的必须过程。 只要你能熬得住,能够从监工的皮鞭,暗无天日的工作环境,同伴的欺骗和压榨,强势人物的侮辱和讥讽当中挣扎着活下来,就能积累贡献分数,真正成为拥有正式身份的帝国公民。 给每一个奴隶建立档案,以各人实际挖掘量计算贡献分值。这是林翔的嘱咐,即便史东。萨勒顿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违逆来自皇帝本人的命令。而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也非常明显去无存精, 让普通人在残酷的环境中,得到更多的进化机会。以死亡作为审核判断的标准,沉淀,积累未来的龙腾帝国再也不会出现“普通人”三个字。 无论北方还是南方,这一标准都将丝毫没有改变坚决执行下去。杨华完全可以一次xing杀光六个村落里的三千多平民,但他仍旧想要给这些人一个机会。至于所谓的仇恨与愤怒,只要他们能够积累贡献获得新的身份认证将在摆脱奴隶身份的前提下,被军队监管,成为某个小型定居点的新移民。新设立的帝国教育署将对这些人的后代进行洗脑,课本与教师宣讲的知识当中,都会不断提到必须绝对效忠于皇帝。两代、三代、四代年以后,如果那些由奴隶转化过来的移民仍对帝国抱有敌意,在确定其本人与后代渐渐疏离甚至居住地间隔过远的情况下,自然会展开新一轮的灭杀。 不过话又说回来,战士与科学家看待事物的眼光的确有着很大差异。刘宇晨居然想到以自然进化人的精卵作为基础,制造出新的合成生命体在杨华看来,这根本就是多余。只是就目前而言所有一切都还处于mo索阶段。谁也不敢保证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也无法预料平民阶层是否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管杀人不是最佳的统治手段,却是最具震撼力度的方法之一一。 “既然你们无法做出选择,那么,就听听我的处理意见一一杨华放下手中的茶杯,面带微笑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用标志般的声音说:,“所有人迁往南方,接受帝国统一管理。” “这不可能” 老者断然否决:,“我们不会离开自己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 “呵呵是吗?” 杨华脸上仍然带着笑,他耸了耸肩膀,冷淡的目光从站在面前的所有平民代表身上飞快扫过,骤然提高音调声音瞬间由柔和变得狰狞:,“那么,你们所有人,都得成为奴隶~~” “不,你不能这样做、一” 老者脸sè顿时变得一片苍白,未等他开口反驳旁边另外两名年纪相仿的老人立刻异口同声尖叫起来。 ,“为什么不能?” 杨华冷冷的反问一句,随即陷入沉默一在他的记忆深处, 永远都保留着自己被奴隶贩子追杀被别人用脚踩在头上的屈辱场景。愤怒、不甘、绝望那个时候,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活下来。儿子还有妻子这也是一段永远也不愿意想起,却总会不间断出现在脑海当中的黑sè回忆。 “为什友不能?” 他继续提高音量,话语当中充斥着对以往过去的愤怒与狂暴,还有能够主宰他人命运的肆虐与快感:“别以为我不知道,每一个定居点,都有必须依附你们才能存活的荒野流民。他们的地位与奴隶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为了一口面包,为了一口水被迫接受失去〖自〗由的苛刻条款。被枪口指着脑袋,像狗一样捆住,成为被别人随意买卖的货物哈哈哈哈!既然都是人类,流民和居民的区别也仅仅只是字面上的不同,为什么他们可以被卖作奴隶,而你们不能?” 这,这” 老者额头上密密麻麻渗出大滴冷汗,他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脑子里拼命搜寻着可能用作解释或者反驳的字词。记忆当中,村落与亲人曾经遭遇过好几次比这更加严重的危险,但那个时候的外来者总会顾忌人口与财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根本不给自己留下丝毫退路。 沉默了几分钟,他终于下定决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阁下,我们愿意接受您的命令。我这就回去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集体,迁移。” 民意终究不可能与武力对抗。面对死亡,唯一的选择,就是妥协。 杨华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称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我们现在谈论的问题,并不是迁移,而是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成为奴隶。” “你” 老者顿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死盯着他。嘴chun连连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给过你们优待时间已经结束。既然拒绝迁移,那就表明这一条款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杨华端坐在木凳上,认真地盯着老者,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变化,yin狠中带着凌虐快感地说:,“三个小时以后,我希望看到所有人在指定位置完成集结。如果有人拒绝服从,下场” 说着,他抬起右手,指了指面朝自己敝开的教堂大门。 就在杨华所指的方向,高高竖立着十几具高大的木头十字架。上面用钉子和绳索固定着一具具已经腐烂的尸体。偶尔有几只乌鸦从空中盘旋下来,飞快叼起一团比浆糊还要稀烂的臭肉”又迅速蹿上十字架顶端,大口享受着被脓液裹附住的肉团在咽喉中慢慢下滑,又缓缓散开的特殊粘稠口感。 与地下通道相连的房间里灯火通明。这里的面积非常宽敝,数百平面的空间,摆放着几台电脑和一些不知道具体用途的电子仪器。靠近房间西南角的位置,横着两条手工精美的布艺沙发,还有一整套完备的办公桌椅。一只八角形状的石英钟悬挂在墙壁上,发出有节奏的指针转动声。 办公桌背后,坐着一个女人。 身材高挑,肌肤白得可怕,甚至趋于接近病态的程度。嘴chun形状完全符合东方人jiāo小的审美观点,画着细长的浅黑sè眉线”黑sè长发在脑后高高挽成圆髻,整张面孔透出冰山般的冷傲,漠然且没有丝毫感情sè彩。极美,却是一块令人难以接近,却无法摆脱、放弃的寒冷坚冰。 她像从前那样穿着白sè大褂。宽大的白sè衣袍,丝毫不能遮掩曲线玲珑的身体。修长笔直的双tui从衣摆下端,luo,lu,出来”黑sè的磨砂面料高跟鞋式样朴素,却显lu出令人口干舌燥的光滑足背,令人忍不住有种想要扑上前去,紧紧抱在怀中,亵,玩一番的冲动。 她还是像过去那么冷漠,看待进入视线的所有事物”都如同是毫无生命的尸体和雕塑。 林翔从未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场合之下,单独面见方雨洁。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以李逸风和荣光这种拥有将军身份的人,都只能成为带领自己进入地下室的引路者? 但”这个〖答〗案,并不能够解释所有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为什么想要见我? 有没有人在旁边监视? 还有这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人,究竟。。。 。。。是不是真正的方雨洁? 这些问题并非无聊且多余——不断发展的科学技术,已经把很多曾经只存在于幻想当中的构思变成现实。连自己这种在红sè共和军教科书上有着光辉形象的英雄,都被复制出成百上千的合成生命体。那么谁能保证,坐在面前的女人,就肯定是一个世纪前自己真正的朋友? 想到这里,林翔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将脑海当中刚刚升腾而起的ji动火焰彻底熄灭,huā了几秒钟调整自己的呼吸与思维,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混乱念头彻底驱除。带着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的漠然,慢慢走到办公桌前,拉过一把合金折叠椅,坐下。 方雨洁一直在心平气和地坐着,双手交叉摆在桌面上,没有任何姿势上的变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吧!你是谁?” 作为从她口中说出的开场白,这句话实在过于简单,却也包括了必须用最详细字句进行解释的最直接要求。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林翔丝毫不为所动,针锋相对~ 无法明白对方真正身份的情况下,他只能这么做。 虽然,对面这个方雨洁与自己在领袖官邸见过的人一模一样,都是拥有八星实力的寄生士。 “不要在我面前玩弄这种没用的小伎俩。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说,你是谁?齐越和你,都谈过些什么?” 她的表情仍然维持着冰一般的冷漠,言语当中却能明显听出不耐烦的成份。 林翔平静地凝视着她,似乎想要透过那双溧亮的黑sè眼眸,看穿隐藏在其内心深处的秘密。 僵持与沉默,仅仅只过了十六秒。 突然,方雨洁猛地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改装型口pk,右手持枪,左手托住枪柄底部,歪着头,瞄准林翔的眉心,寒声说道:,“最后一次,你究竟是谁?”@。 第四百一十节 旧情 平视着正指自己的黑圆枪口,林翔清楚地感受到,从方雨浩身上散发出来的霸气和杀机。 毫无疑问,她会开枪。 “你还有五秒。” 方雨洁依旧冰冷地说,握枪的双手,丝毫没有想要松开或者晃动的迹象。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而压抑,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林翔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慢慢抬起左手,抚mo着自己右边肩膀略微偏下的部位,轻轻揉挤、按压着。 这个简单的动作,初时很有些令方雨洁mihuo不解。片刻,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瞳深处释放出来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飞快闪动了一下。有惊讶,也有震撼。可是每一个熟悉她习惯与作风的人都很清楚一一即便是在情况最糟糕的时候,这两种东西也很少在她的身上出现,更不要说是同时发生。 ,“伤口复原的不错,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漂亮,还是那么冰冷。” 林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很少有人知道,当时方雨洁被活尸咬伤的确切部位。而那些曾经知道的人,应该都没有从核大战中幸存下来。 “勃兰登堡门,不知道还在不在?” 林翔的话,与问题〖答〗案丝毫没有任何关联。在西京与齐越的会面,已经让他明白,应该如何与一百年多前的朋友们进行交流。无法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没有确切证据表明谈话对象真正就是旧识本人的情况下,用最平淡的口气,叙述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尘封记忆,其实就是打破僵局的最佳选择。 “霍根中校是个真正的军人。但他并不明白,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差别,永远不可能单单凭借个人努力就能填补。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国家,更谈不上什么德意志与雅利安民族。我总觉得 。那个时候,他不应该死。活下来,才有重建一切的希望。殉道者虽然光荣,甚至能够得到精神与灵hun层面上的升华,却终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 方雨洁握枪的手,开始变得颤抖,进而剧烈摇晃起来。仿佛那双纤细白腻的胳膊,再也无法承受金属枪身的巨大重量。随着绷紧肩、肘关节的韧带的放松,精致的ppk手枪也“铛啷”一声掉落在桌面,溅出一点细小的半月形白sè凹痕后,朝着桌子侧面方向顺滑出半米多远。 ,的是你?” 她猛然站起身,双手撑住桌子边缘,嘴chun和眼角都在抽搐,难以置信地失声道:怎么可能?” 这些事情,是她和林翔两个人的秘密,永远不可能成为与第三人无聊闲暇或者笔录报告上的谈资和内容。能够从相貌完全相同的对方口中说出,其身份”不言而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看似都不可能。然而,它们却实际存在,不容置疑。” 林翔微笑着,像见到齐越并且表明身份时所做的那样,平平伸出右手,平静地说:,“眼睛看到的,都是最〖真〗实的存在。” 方雨洁脸上一片潮红,血管里急剧加快流动速度的液体,使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不可遏制的强烈,ji,情。她呆呆地望着林翔伸到面前的手,似乎想要握住,又隐隐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犹豫、狂喜、震惊、m数种思绪瞬间充斥大脑,又在刹那被清除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空洞浑噩的本能意识”刺ji着几乎已经丧失作用的泪腺,在眼框中莹满咸涩浑浊的液体。 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她已经彻底忘记,“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应该是女人的专利。可是”对于自己,却并不适用。 生死离合,悲伤与痛苦”所有一切都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倾诉。所有哀愁苦闷,全部只能郁积在心底”无法释放,只能在时间缓慢的流逝过程中,逐渐淡忘,磨灭。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女人。柔弱美丽的外表,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应有的尊重和待遇。恰恰相反,围绕在身边的异xing, 男子,眼睛里大多都释放出狼一样无比强烈的yu望目光。他们总是躲在自己无法看到的地方,磨着牙,擦亮爪子,随时准备将自己活活拖进巢xué肆意蹂躏。而那些本该是朋友的同,xing仗人,每每谈及或者看见自己,言语神情当中,总会流lu出难以遏制的仇恨与嫉妒。方雨洁知道自己很溧亮,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少男人把自己当作意yin对象,在现实,xing,爱,与桃sè幻想当中,变换角sè成为实际被压在身下jiāo喘连连的目标。也许,这就是造成太多家庭不和,夫妻争吵,情人散离的真正原因。而所有产生矛盾的原因,最终也将被指向自己。无论做过与否,无论是否对某个男人真正有过承诺,无论在有意或者无意之间的确抛下引发争执与垂涎的导火罪魁祸首就是你是你!是你!还是你!不要辨驳,不要否认—— 烂人!yin,fu! 破,鞋!披着庄重外衣的,贱,货! 没有人认为她是一个真正的科学家。也没有人觉得她的日常工作,能够与“研究”或者是,“科学”之类高深莫测的字眼联系在一起。虽然她的的确确是在做着与之相关的事,却根本不会得到认可。与旧时代一样,研究室门外,每天都有那么几个自以为英俊潇洒的家伙出现,用各种合情合理或者狗屁不通的理由,邀请自己吃饭、逛街、看电影。 对于新京城,我显然要比他们熟悉得多。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饭馆,营养丰富的最美味饭菜,只有在军队食堂才能吃逛街,城市里每一幢建筑表面,全都铺天盖地贴满伟大领袖的巨幅像片,以及写着各种〖革〗命口号的横幅、标语。至于所谓的看电影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部经过政治部门审核的“草命大片”。与其浪费时间去看那种东西,不如呆在实验室里,自己在一个多世纪以前保留下来的〖日〗本av 摆放在实验室门口的huā”每天都在不断变化。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玫瑰,也有那么几个人别出心裁,换上几朵百合或者山茶之类的新鲜颜sè。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从市场上买到,更不可能从荒野上摘取。它们均来自于陆军总部的室内无土栽培农场。栽培huā卉,实际消耗的能量和资源其实并不算很多。可是,军部却必须专门腾出一个粮食年产量约为五百吨的小型农场,专门栽植这一类属于计划外的,“内供物资”。说穿了,其实就是为了满足身据特权阶层年轻人的浪漫情调。 在废土世界,鲜huā,无异是一种需要饿死成千上万人,才能换到的奢侈品。 方雨洁相信如果自己不是拥有八星实力的寄生士,早就已经成为某个领袖公子用强硬手段霸占的si有财产。 与外面的废土世界相比,红sè共和军建造的新京,无疑是制度与秩序健全的人类社会。 这里有法律,也有必须经过审判才能执行罪罚的监管机构。虽然伟大领袖的个人意志远远凌驾于其上”但就公开层面而言,却至少在某些方面符合旧时代〖道〗德标准。不过,归根结底,国家机器终究都是为了个人意愿服务的工具。但是不管怎么样,实验室是完全独立于政治机构以外的存在。也只有在这里,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生存,也能够在沉闷黑暗”或者应该说是比火焰还要炽热,足以将人活活烧熔的红sè空气当中,顽强存活下来的最后一处净土。 ,“你。。 变了很多。” 方雨洁仍然保持端坐在办公桌背后的姿势,拼命压制住内心深处的ji动与亢奋,尽量以自己惯常平稳流畅的语调说:,“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办公桌和椅子”都是掩饰自己强烈情绪bo动必不可少的道具。有它们的存在,至少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作为依托,让自己的动作不是那么夸张,主动。怎么说呢就好像小孩子闯了祸,通常都会躲进衣柜或者角落里,透过木头横栏悄悄窥视大人会做出何种反应。自己此刻的心情,就与刚刚偷吃了糖果,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三岁孩童相仿。如果不是依靠这些简单的桌椅”方雨洁恐怕自己现在就已经扑倒在林翔怀里,做出某些平时想都不敢想的大胆举动。 爱,或者不爱? 方雨洁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生命已经延续了一个多世纪,她与林翔接触的时间却非常短。 实际加起来,最多不超过一百个小时。但就是这个男人,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给了她希望,也给了她在混乱与荒芜之中继续生存的最大资本。 爱情,这个词,似于根本就不应该在方雨洁的字典里出现。 爱她的人很多,她却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类似的想法。用简单一些的话来表示,就是没有感觉。 女人和结婚,大概是从远古时期就流传下来,两个被某种神秘力量联系在一起的词语。 方雨洁是人类,自然也有着人类的七情六yu。独自呆在实验室里整整一百年,她也需要发泄。生理上的需要,可以通过带有电流刺ji的外部工具,达到辅助满足的效果。至于感情就复杂得多。 她曾经考虑过选择齐越。但这终究不太现实西京与新京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何况,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齐越都是一个合格的军人,而不是适于感情释放的对象。 利用林翔的基因,制造出一个舱够被称之为,“丈夫”的代替品? 这个念头,曾经在方雨洁脑海里占据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在冲动与期盼之下,不顾一切用最优质的材料,在培养槽里制造出最完美的胚胎。直到培养体成形,必须接受意识灌输的一刹那,她才从狂热和几乎mi乱的情,yu,当中清醒过来※ ※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林翔,也不只自己心目中想要的伴侣。只是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纯粹按照预定程序完成固定动作的生物机器人。这样做,与自己用工具满足,xing,yu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更多的事情可做,除了必不可少的重要会议,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实验室。最大的愿望就是制造出与林翔完全相同的合成生命体。 对于林翔身上的每一个微小变化,方雨洁都要比其他人敏感得多,也更为清楚。 ,“变化?” 林翔下意识地伸手mo了mo自己的面颊,苦笑着摇头,说:,“也许吧” “你比以前变得更加溧亮。” 方雨洁重新恢复平淡而冰冷的说话口气:“这已经不能用英俊之类的词语作为表达。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病毒在改变我们身〖体〗内部器官与细胞强度的同时,也正在按照人类的审美观点让我们的身体和五官更加具有协调xing。它们在寄生的同时,也被宿主自身意识所影响。” “你进井过对比?” 林翔敏锐地听出她话里隐藏的意思。 “我用巨鼠做过实验。” 方雨洁点了点头:“注射淡化改造液之后的鼠类,物种特征更加明显。除了牙齿和脚爪变得坚硬、锋利,尾巴的灵活xing也比原来要柔韧许多。这些方面是母鼠选择配偶的关键因素,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 那头用作实验的雄鼠它长得很帅。” 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毒曲的嘴角,渐渐恢复到原来的位置。 也许是觉得开场白已经足够调和房间里的沉闷气氛,他思考了几秒钟,认真地说:,“为什么会是李逸风和荣光?” 两名将军作为引路人,即便是在旧时代,也是非常奢侈且难以用常理作为解释的举动。何况李逸风是执掌政治监察委员会大权的中将主任,而荣光则是官衔级别最高的上将。 方雨洁的脸sè的晕红已经消失,重新恢复成略带病态的粉腻苍白。 她拢了拢额前散乱的发丝,淡淡地说:“西京方面对你表现出的态度,其实就是最大的破绽。” 林翔皱起眉头。他不明白方雨洁为什么不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说起另外一件毫无关联的事情? “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齐越。” 方雨洁并不在意他的脸上的情绪变化继续道:,“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你在步兵二团弄出来的动静很大,之所以把你提回西京,主要目的,就是想要确认这一切是不走出于我的授意。要知道,我虽然没有和他一同离开新京相互之间却仍然保持着联系。金天正和军部的命令对他几乎不会产生任何效果,如果政治监察委员会派出一个没有特殊背景的角sè,早就被他以反萃命罪当场枪决。这一点即便是金天正的直系亲属也不例外。” 听到这里,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我能够在西京继续执掌部队,这在你看来本身就有问题。” ,“我查阅过你的全部档案,从生产编号到个人简历都很正常。不过,废土世界的情报与渗透手段,相比旧时代要简单得多。先进的生物技术,使复制和代替成为可能。即便是血样检测,也不可能出现差异。既然你不是我派出的潜伏棋子,那就只会是某方势力的渗遵人员。齐越是个粗线条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金天正或者骷髅骑士团这种敌对目标。利用排除法,我只能将你归类为第三集团军在新京预埋的暗棋。目的,当然是为了从正当途径获取足够的粮食配额。” ,“这么说,李逸风和荣光,都是你的人?”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意料之外。林翔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放任金天正?甚至就连西京方面也无法得到足够的补给?对于红sè共和军内部的权力斗争,我不是很了解。但李逸风和荣光都是掌握重权的上位者,既然他们都听命于你,很多事情做起来。。。 。。。应该没有什么难度。” ,“金天正必须活着。他还不到死的时候一” 方雨洁的回答,让林翔大吃一惊:,“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傀儡身份,更不明白我和齐越实际上掌握了多少力量。杀掉他其实很简单,但就目前而言,还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林翔追问。 方雨洁没有回答,而是默默看着林翔,仿佛想要看穿他的大脑思维,以及隐薅在内心深处的全部秘密。细长纤白的手指相互交握,轻轻捏揉。 ,“你不明白。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金天正,也不是医生联合协会或者其它废土势力。而是骷髅骑士团。”@。 第四百十一节 秘录 林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从方雨洁口中说出的这些,彻底颠覆了自己对于红sè共和军的认识。从李嘉俊等人口中说出的一切,以及真正在新京所看到的,六十三劳改农场的亲身经历,无一例外都显示出~ 金天正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根源所在。可是,本应该是被打压对象,和齐越一样属于被威迫身份的方雨洁,竟然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这与想象当中本该出现的场景截然不同。以至于林翔实在难以接受,甚至一时间有些无法认同究竟身处现实?还是被朦胧的虚幻所笼罩? ,“红sè共和军目前表lu在外的一切信息,全部都是具有欺骗xing的伪装效果。骷髅骑士团的真正实力,远比你想象中庞大得多。之所以有金天正的出现,一方面是因为他个人因素所驱使,另一方面,则是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 林翔颇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话语当中最为关键的词:,“我们?” ,“没错。我们。” 方雨洁淡然回答:,“确切地说,应该是我和齐越。除子他,没有第二个人值得让我相信。当然,现在还必须加上你。” 林翔坐直身体,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慢慢mo索着。这个举动引起了方雨洁的主意。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拉开抽屉,拿出一盒已经拆开封口的特供香烟。抽出一枝叼在口中,左手拿出打火机点燃,右手将烟盒高高抛起,准确地掉落在林翔怀里。 烟盒表面,是一幅曾经熟悉的图画。作为商标,更是清楚无误地写着,“熊猫”两个字。 ,“我记得,你不抽烟。” 今天看到,听到的意外实在太多了。林翔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趋于麻木和混乱,却仍必要问上一句。 “上百年的时间都呆在实验室里,我必须给自己找点足够用于消遣的乐趣。” 方雨洁仰起头,以极其优美的姿态喷出一股浓白sè的烟雾,淡淡地说:“寄生病毒会把尼古丁成份第一时间从身体里驱除”不会对肺部形成污染,却保留了对大脑和神经的刺ji效果。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香烟都是比“杰特”更加容易令人感到愉悦的东西。” 林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直言道:“说说骷髅骑士团吧!你这里的情报,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 ,“早在大战以前,洛克菲勒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整个美国。” 方雨洁弹了弹烟灰,习惯xing地恢复冰冷平淡的说话语气:,“根据当时国家安全部获得的情报,摩根与杜邦之类的豪门大族,其实早就已经被洛克菲勒并吞。只不过,出于政治和利益方面的需要,他们仍然在公众面前保留相对独立的形象。至于所谓的罗斯柴尔德与福布斯排行榜,那只是洛克菲勒故意制造出来”mihuo世人眼光的工具。他们先是控制了骷髅会,进而掌握了整个美国。当时的共和、〖民〗主两党政界,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属于洛克菲勒。不夸张地说,洛克菲勒家族的族长,才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总统。” 林翔点了点头,说:,“这一点,包括基因病毒和孟山都公司之间的纠纷”我己经清楚。能不能谈谈骷髅骑士团内部的情况。我很好奇。 “说实话,我所了解苒情况,可能并不比你多多少。” 方雨洁把玩着捏在指间的烟头,凝神道:“我们和“上帝之剑”其实都属于骷髅骑士团的敌对势力。但无论是任何一方,都没有遭受过彻底的致命打击。这绝对不是实力不足或者正在酝酿谋划1之类的原因所导致”我们曾经分析过种种情况,所有理由和推测,都不符合逻辑。尤其是最近五十年间,骷髅骑士团似乎对于扩张控制区域完全失去了兴趣。他们甚至不再建立新的据点,也不再大规模投放培养人。 而是与各个势力之间形成平衡,只在固定地区进行维持。即便是边缘地带偶尔有城市被敌方攻占,也不会作出任何报复举动。” 说着,她坐直身体”若有所思地说:,“很奇怪不是吗?就那些已经掌握的情报分析,骷髅骑士团的实际力量”远比表面上看起来更加强大。无论迟钝也好,麻痹也罢,总而言之都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反应。 也正因为如此,我和齐越只能隐藏实力,顺势把金天正放到台前。通过其手下拥护者的宣传、造势,让他成为红sè共和军的伟大领袖。” 林翔平静地坐着,没有继续问下去。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感觉到,眼前的方雨洁,似乎有些陌生。记忆当中那个不会对科学以外任何东西产生兴趣的方博士,只在潜意识当中留存有一个逐渐模糊的形像。至于现实中的人物,虽然同样还是终日以实验室为家,却增添了对于权力的渴望,对操纵一切的特殊嗜好,甚至更对yin谋与狡诈有着更为透彻、深刻的理解。 每一个人都在变。 呱呱坠地的婴儿,谁也无法想象出他究竟会拥有什么样的未来。 整整一个世纪,改变的,不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环境和利益影响着人类对于现实社会的判断,忠实于丈夫的贞女,会因为偶尔ji情dàng漾变成天酒地的男人,也会因为某个触动自己心灵深处的微妙碰撞,彻底抛弃从前的一切,成为对家庭妻女负起全部责任的最坚实依靠。甚至,在旁人看来颠覆传统,根本无法接受的古怪僻好,同样能够使想要体验另外一生活方式的男女双方,通过手术改变固有的xing别器官,使自己改头换面成为另外一种新的身份至于我,已经不再是大战爆发前那个热血澎湃的年青士兵。谁能想象,曾经接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共和国战士,竟然会成为统治庞大领土,接受亿万人叩拜的最尊贵皇帝? 方雨洁的变化,很正常,不奇怪。只是在感情上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为了达到目的,把一个普通人变成信仰上的神灵。这样做。。 值得吗?” 沉默良久,林翔终于再次开口。他的目光变得深邃且幽暗,声音也更加悦耳且富有磁xing。只不过其中明显增加了太多yin沉与晦暗的效果,略带沙哑,更有几分若有若无的叹息。 “金天正只是一个傀儡。他自己或许并不清楚这一点,但是我知道。这就已经足够~” 方雨洁保持着习惯的冰冷与刻板,说话声听起来如同电子合成音一般机械:“你说的没错。在很多人眼里,他的确就是大权在握的政治之神。但如果将覆盖在外表的伪装一层层录去,他其实就是一头身材肥胖的光猪。说实话我对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好感。 除了用慷慨ji昂的口号和演讲盅huo人心,把盲从者与崇拜者变成自己的信徒,他什么也不会。空有进化力量,异能等级却低的可怜。不会管理国家,不懂得如何执政每天所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呆在官邸和那些溧亮的女复制人厮混。就是这么一个狗屁不懂的家伙,偏偏却拢聚起一大帮同样想要执掌权力的野心家为他摇旗呐喊。个人崇拜,修建塑像,世界上最伟大的领袖哼!说得多么动听,根本没有把前人所做的一切放在眼里。狂妄、愚蠢、目空一切的疯子、 白痴一” 她的xiong口剧烈起伏着,眼睛里燃烧着熊熊到火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发出最恶毒的诅咒。由于叫喊声太大,房间四周不断传来“嗡嗡” 的震dàng与回音。差不多了近三分钟以后,她才用力狠吸了一口快要燃尽的香烟,长长喷吐出一大口浓密污浊的闷气,这才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如果我们没有默许金天正一步一步爬上来,或许 。他现在仍然还是一个对人热情的下级官员。好人中的最佳形象劳模中的精英。” 方雨洁自嘲地笑了笑,把烟头直接摁在办公桌上,用力碾熄。望着那堆夹杂着,褐,黄sè烟丝与白灰的散乱粉末,时间,竟然有些失神。 “你似乎有些后悔?” 林翔换了一只脚搭在膝盖上用手指在香烟中部点了点,说话速度很慢,也很轻。 “后悔?” 方雨洁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她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木柜前拉开门板,取出两只阔口玻璃杯,还有一瓶已经开封,只剩下三分之二的白酒,重重摆在桌面上。“嘭”的一声拔掉瓶塞,举起瓶子挑衅般地冲林翔举了举,说:“要不要来一点儿?” 林翔对她的举动显然感到意外,不过也不介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认真地说:“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用不着怀疑我的身份。” 方雨洁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将两只杯子倒满,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抿了一大口,喷吐着酒气说:“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检测我的血样。我还是我,不是那些空有外表却没有独立思维的复制人。” 林翔对这番话置若罔闻。他侧过身子,看了一眼酒瓶壁面上残破的“五粮液”标签,平静地说:“制造一个受人崇拜的神,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们需要伪集,也需要掩饰一” 方雨洁低头看着盛酒的玻璃杯,冰冷且带有几分倦怠地说:“你不明白从最初建设新京的时候开始,东部边境地区的ng332基地就已经被骷髅骑士团控制。整整七十三年时间,无论我们发动何种程度的攻势,ng332从未被攻陷过,骑士团的守备区域也丝毫没有变化。你能够想象吗?我们甚至连渗透或者前移一步都无法做到。 那块地方临近海边,除了我们,还必须承受来自“上帝之剑”的压力。 呵呵你能想象吗?以我们拥有的军力,竟然一直无法将他们彻底灭杀。即便偶尔小胜,也会被他们重新赶回原来的边境线外。” 这番话带给林翔的震撼极大,他微微抽了抽眼角,迟疑着问:,“没有动用大规模杀伤力武器?” ,“我们拥有五千万吨级的核弹头,也有强腐蚀xing的改良型糜烂毒气。然而我们什么也不能使用。谁也不知道骷髅骑士团的实力究竟如何,也不清楚他们是否会使用相同的手段进行报复。他们的核心位于北美,那里已经超出了正常攻击范围之外。我们无法承受任何损失” 没有足够的情报与资料,不可能冒险。”方雨洁的声音冷漠不变:,“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有了金天正这个被神话的伟大领袖,再加上对所有非议者执行严厉惩处的政治监察委员会,才能够把那些对领袖言行和现有制度不满的精锐士兵、学者集中起来,以,“反萃命”罪押解到指定区域。表面上看来,他们的确是在接受劳动改造。实际上,却是建立新的基地,在远离新京与骷髅骑士团关注的偏僻地带,另外编成新的军队和定居点。” “这是一个非常庞大,也必须在极其秘密状态下进行的计划。作为必不可少的伪装,我们营造出对独裁者的绝对臣服。要保住那些已经离开,并且注销档案,在资料上注明已经,“死亡”的人,就必须真正杀掉另外一批无足轻重的人物,同时建立一些真正用于监管罪犯舟劳改农场。当然,按照旧时代的观点,他们其实算不上什么罪人,顶多就是言谈举止过于ji烈,思维方式颇为偏ji而已。但是我们毫无选择一一要达到目的,就一定要作出牺牲。他们的命运,从开始就注定属于要被放弃的那一部分。何况,他们也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是初代复制人的自然诞生物种。” 林翔慢慢地喝着酒”没有发表评论或者反驳。 一种难以言语的莫名悲哀与愤怒,正在脑海深处渐渐清晰,膨胀。 他想起了李嘉俊、李自翔,还有那些被自己从血石城矿区救出来,狠狠刻划掉左臂上独星红旗的共和军战俘~ 即便身为奴隶,他们也仍然保持忠诚。不是对于伟大领袖”仅仅只是曾经生活过的那片贫瘠热土。 六十三劳改农场里的囚犯,仍然还是哥监狱长孔彪肆意凌辱的玩具。永远不可能有人去拯救他们。西部军区的后勤供应依旧困难,士兵和平民和从前一样吃不饱。他们的处境不可能被改变,这种情况甚至可能一直要持续到他们的第二代、第三代所有的一切,都在,“国家利益”这四个冠冕堂皇的大字面前”彻底变得弱不可及,微不可视。 个人必须服从于全局。这句口号从旧时代一直喊到废土,残酷、 血腥”人们永远看不到悲痛yu绝的小人物,历史也只会记载属于国家的灿烂与辉煌。 “这样做值得吗?” 林翔能够听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酒精的强烈刺ji”使大脑产生出一股游走在愤怒与爆发边缘的亢奋“一他并非没有大局观。为了实现目的,在帝都,直接或者间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多达百万。可华些人都不是黄皮肤黑头发,都是从地球另外一端散播开来的异种。 杀自己人林翔下不了手,但他绝不可能因为这样的缘故,与方雨洁面对面发生争执。 “你不是直接参与者,就永远也不会明白。” 方雨洁默默地看着他,目光象是凝止不动的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翔隐隐从那双几分钟前咄咄逼人的眼眸深处,看到一丝正在逐渐扩大,进而占据整个眼框,扩散成为面部表情的痛苦与悲哀。 “有很多人,其实都可以活下来。” 她幽幽地叹息着,慢慢喝着杯子里所剩不多的残酒:,“在旧时代,我们的国家,拥有一套应对紧急情况的特殊制度。按照规定,在紧急时期,列入国务院特殊名单的专家和研究人员,最高权力机构与军队核心,与各种贵重储备资源一起,都将进入地下基地。这样做”可以确保在高层保持绝对稳定的情况下,对临时爆发的灾难进行指导和命令。病毒最初在南方城市扩散开的时候,安全部门就建议专家组全部撤离。但那个时候的情况较为特殊,京郊和各军事管区的守备极其严密,外交部门与欧洲各国也达成共识,对扩散xing病毒展开研究。那个时候,所有矛头均指向美国,联合国安理会也作出最严厉的制裁决议。 局势发展变得对我们非常有利,唯一的问题,就是应该如何解决越来越庞大的活尸集群。”@。 第四百十二节 后裔 “在生物科学方面,欧洲各国拥有的技术比我们更加先进。虽然已经签订合作协议,然而意识上的障壁却仍然存在。尤其是当时的相关医疗机构和各大医药公司,他们拒绝按照协议公开生物技术,却要求我们首先公布研究成果。同时要求从南方病毒爆发地带捕捉至少五百名感染变异体,以供他们能够尽快研制出对抗病毒的疫苗 。。毕竟,这其中牵涉到巨大的利益。当时整个地球都面临感染危机,谁能首先研制出疫苗,谁就拥有获取金钱的最佳方法,更能够以此作为要挟,逼迫其它国家让出更多的利益,甚至直接割让领 。。。相互推诿,加上无休止的争吵,各种细小繁杂的条款修改,甚至就连研究人员各自使用些什么材料之类的小问题,都必须摆到谈判桌上逐一敲定。在这种情况下,外交部所有人员全部派空。谈判组和专家组,加上随团决策者,以及我们最早改造成功的异能战士,都在各国首都与研究机构之间来回奔走。以至于核大战爆发的前半个小时,留守在国内维持日常工作事务的最高领导人,仅仅只有一名常务昏〖总〗理。” 说到这里,方雨洁猛然拿过酒瓶,将喝空的杯子倒满,又仰面大口灌下。由于喝得太快,酒液无法全部进入口腔,只能沿着两边嘴角溢出,形成一条条散乱的小溪,飞快流淌到下颌最底部汇聚起来,将xiong前的衣服彻底浸湿。 “在地下基地里等待外界辐射弱化的每一天,我都在用最恶毒的语言,狠狠诅咒那些该死的混蛋,那些想钱想疯了的吝啬鬼一一” 酒,麻醉了方雨洁的意识,但她仍旧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京郊基地有一条与人民大会堂相互连接的地下通道。卫星侦测到核弹从美国发射的时候,安全部门就对所有正在国外奔走的谈判小组发出预警。 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在那个时候,那些为了遏制病毒扩散的人们,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只知道常务哥〖总〗理在你关闭基地大门的第四十六分钟以后,从地下通道进入了核心防护区。整个决策层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但是除了陆舆林将军,就只有当时军衔最高的齐越和我知道这件事。由于局势不明,我们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他的存在。直到两个月以后,确认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谈判小组发回信息,所有人的临时档案均以,“死亡”或者,“失踪”作为标注。副〖总〗理才召集我们三个人,制订最后的应对计划。” ,“计划1核心,就是以最大努力保证种族延续。” 方雨洁用力咽了咽喉咙毫无感情可言的眼睛,一直木然地盯着坐在对面的林翔:,“按照决议,我们以最糟糕的情况,对基地里所有幸存者进行血样抽取,逐一检查最适合作为种群延续与管理者的第一至第三千号排列。谁也不知道辐射尘究竟要弥漫多久?核冬天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所有这一切都没有科学依据能够测算出结果,更没有前人经验可以作为参照。再加上京郊基地的绝大部分功能均属于军事用途,各种储备物资不可能同时满足太多人的消耗。在确保几名重要种子人物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其余所有人在危急关头均可以放弃。。 。。。 。很幸运,我们只等了不到三十年,也没有被绝望和恐惧使自己彻底崩溃。” “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我尊敬的人就是常务昏〖总〗理。” 方雨洁说话速度忽然放的很慢,苍白与潮红也同时在脸上涌现。 前者是她的本来肤sè,后者则是酒精造成的效果。 ,“他从未要求过执掌权力,而是把处理问题的决断权全部交给我们。计划1制订结束的那一天,他把我单独留了下来。神情安详的要求我给他一支手枪,或者一份氢化柙。我整个人彻底懵住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笑得很平淡,也非常温和。直言不讳自己已经衰老,没有必要继续浪费食品资源,也没有继续领导幸存者的资质与精力。要知道,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没有其他活下来的人。如果基地里的幸存者全部死光人类也将灭绝。国家与民族的定义已经不再重要,唯一的目的,就是繁衍。为此我们专门鉴别出最适于生养、培育下一代的个体目标。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即便是一名健壮的村fu也比曾经的国家〖主〗席更加关键。” “〖总〗理,是基地里无可否认的第一号首长。我当然拒绝了他的要求,并且一再恳求他放弃诸如此类的想法。但他最终还是说服了我一一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得失永远都显得无比渺小且不可计数。能够管理一个国家,并不意味着拥有让种群繁衍的能力。人类是否能够继续存活的最重要因素,是能否生育,并且将现有知识传播与继承。政治这种东西,只有当人口数量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产生作用。身份太高的领导者,在普通人幸存者看来其实很难接近,心理上的层级隔阂,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他们对我或许会保持尊敬,但更多的还走出于本能与习惯xing的畏惧。这对于未来没有任何好处。即便我接受血液改造一直活到走出基地的那一天,仍然会成为被太多人关注的目标。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你和齐越比我更加适合担任领导者。既然基地里的人们并不知道我的存在,那就让我继续保持从未出现过的状态。执行后备计划,需要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没有我的存在,你们也将获得更多、更大的〖自〗由。 这也是我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别忘了,我是一名共产党人。宣誓的时候曾经说过“必须为拯救全世界劳苦大众,奋斗终生。” ,“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国家到处都充满腐败与肮脏,官员和党员根本就是趴在民众身上吸血的寄生虫。直到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以往的概念错得有多么离谱一一是的,我们只看到最yin暗,最丑陋的一面。却从未注意到还有那么一些人,正在努力洗刷,并且想要拼命改变局面。蛀虫与腐肉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会滋生,但那只是暂时的。 在这个世界仍旧存在着好人。” 用力眨着眼睛把随时可能溢出的泪水,尽量保持在眼眶的固定范围。方雨洁抬起右手擦抹了一把面颊,用力抽了抽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带着明显的颤抖哭音说:,“假如我是说假如,那场该死的战争没有爆发,世界没有被毁灭我们的国家。。。 。。。我们的党绝对不会是历史上曾经被记载下来的那般模样绝对不是一~” 林翔脸sè微微有些差异,他注意到话语当中用上了,“我们的党” 这种说法,而且言语之间被咬得很重。微小的表情bo动,没有瞒过方雨洁的眼睛。她拉开抽屉,从木隔的最深角落里拿出一本带有镰刀斧头交叉标志的红sè硬皮小本,摆在桌面上,不无讥讽,又满含严肃地说:,“金天正搞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家社会党”红sè共和军所有摆在明面上不知道内情的人物,都是唯他予以马首是瞻的党员。齐越的想法我不清楚,更不可能控制他的思维。不过在任何时候我都是一名共产党员。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后的共产党员。” 林翔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浓密的眉毛与高ting的鼻粱配合在一起,衬托出坚硬刚劲的面部轮廓线条。 “人活着总会有一些作为永恒信念保留下来的东西。执着、信仰、感情无论正确与否,永远都是这样。”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为刚刚听到的这一切,做最后定论。只不过。 。 却充满令人对往昔一切无比留恋的感伤。 旧时代有太多的肮脏与再暗然而与它共同存在的,也有不可磨灭的光明与辉煌。像〖总〗理一样,在最后时刻把机会留给别人的殉道者,无论曾经做过什么,都值得尊敬。 ,“你准备什么时候发动反攻?” 沉默了几分钟林翔终于提出了这个关键xing的问题。 ,“不知道。” 方雨洁习惯xing地伸出细长的左手中指,轻轻朝长推了推鼻粱。与旧时代分别的时候比较起来,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还少了一昏黑框眼睛。病毒在改变生命特质的同时,也纠正了包括视力在内的所有身体缺陷。 “隐藏下来的力量占据红sè共和军摆在明面上的部分六成之多。 齐越的第三集团军,在西伯利亚占据了原俄罗斯的造船厂。我们需要时间制造舰队,也需要对骷髅骑士团内部进行渗透。” 林翔苦笑着连连摇头:,“在西京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过。 仅仅只是提到金天正的叛乱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因为补给物资不足,只能与新京方面暂时妥协。” “这很正常,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以前,我们谁也不可能对你抱以绝对的信任” 方雨洁冰冷的脸上,终于显lu出一丝柔和:,“那个时候,我们只知道你是林翔。但是谁又能够保证,在过去的一百年里,伟大的共和国英雄是否会改变成为另外一个人?褪变的例子,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既然你已经从齐越那里知道是我,那为什么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还用手枪指着我的脑袋?” 林翔苦笑着问。 ,“我说过,不可能绝对相信某一个人。” 溧亮的女博士轻叹口气,继续道:,“即便是齐越,我也必须保持一定程度的怀疑。没有从你口中真正听到那些只有我们俩才知晓的秘密以前,无论谁的证明,都不足以成为证据。我只相信我,哪怕你说错了一个字,我一样会扣动扳机。” 凶悍、霸道、冷静得几乎不像是人类,完全数据化的人形计算机。 林翔此刻的脑海当中,一直徘徊着这些谈不上是贬义,却也绝对算不上褒奖的词句。 “那么现在呢?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过了几分钟,林翔继续发问。 方雨洁淡淡地笑了笑,表情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最初看到李逸风秘密报告的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非常震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是龙腾帝国的皇帝。” 林翔坐直身子,以相同语速,却明显要悠扬悦耳得多的声音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们的情报效率竟然如此之高来,从我刚刚进入共和军领地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你的表现太过出sè,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复制人的设计概念”与生产车间的任何一款已知型号都不相同。” 方雨洁认真地说:“事实上,哨所战斗已经暴lu出相当多的疑点。 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完全弄明白你的真正意图,我们也按照习惯思维,将你归类为骷髅骑士团或者“上帝之剑”的暗藏棋子。为了从你身上获得足够大的收益,才有了后续的升职,成为六十三劳改农场监狱长,乃至到西部军区担任政委等等一系列动作。” 林翔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你们已经渗透到了帝国内部?” 方雨洁摇了摇头:“我们的主要扩展方向,并不包括南部区。 重点,只是一路向西,进入旧俄罗斯的重工业地带”利用仍能继续使用或者能够改造的机械设备,生产出足够数量的重型装备。如果不是因为太多外来移民的出现,以及你曾经与他们有过秘密接触,我们也不会知道,在南方,还存在有这么一个幅员辽阔的庞大帝国。” 说着”她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份文件,“啪”的一声平平扔在办公桌上。林翔翻开第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维列尔那张布满皱玟,被风沙与干燥摧残得满是凄苦,却在高高隆起眉弓掩护下释放出深邃目光,看似普通无奇,正贴在页面左上角的像片。 “你的手下非常聪明。居然懂得物质与感情双管齐下这个道理。” 方雨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手段也非常巧妙,作为you饵的女复制人”居然都是外观相貌完全相同的合成生命体。如果不是你与维列尔的接触,政治监察委员会也不可能顺藤mo瓜,将所有与他们有过交易的官员全部抓获这个让我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一一搞情报,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林翔耸了耸肩膀,高高举起双手,作了个颇为无奈的表情,说:“能够笼络到李逸风和荣光这种人材,我败得无话可说。” 方雨洁没有答腔。她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着林翔,看得非常认真,似乎想要把每一根发丝,每一细节全部收入视线。这种突然之间骤而转换的场景变化,让林翔有些拿捏不准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能默默地坐着,饶有意味却又迫不得已与她对视。 “严格来说,其实我并没有赢。” 过了近五分钟,方雨洁才舒展了一下略显僵硬的身体,幽幽地说:“我不过是利用你来对付你自己。” “什么?” 这句话听起来很是有些莫名其妙,其中字句咀嚼起来也颇为拗口。 “我的意思是李逸风和荣光,都是你的分身。” 方雨洁忽然诡异地微笑起来,她用手指在桌面上画出两个相互套在一起的圆,说:“最初建设新京城的时候,我就在实验室里制造了你的第一个复制体。他存活了六年,虽然不具备强大的战斗力量,却与另外一个被选中的女人组成家庭。李逸风是那个女人怀孕以后,当年产下的第三个,也是唯一一个成活的后代。至于荣光 他同样也是合成生命体交合诞生的自然人。不过,他的存在时间没有李逸风那么久。仅仅只有二十一年。” 林翔的嘴一直张着。不是很大,却勉强能够形成一个扁扁的“o” 形。直到大脑将听到的这些内容彻底消化,牛tiǎn了tiǎn发干的嘴chun,脸上又重新恢复mi人的笑容,说:“听你的意思,他们 都是我的后代?” 方雨洁认真地点了点头:“从血缘关系上看,李逸风是你的儿子。 荣光是第二自然人诞下的后代,论资排辈,应该算是你的别子。虽然你没有实际与那些女人真正发生过关系,但他们的〖体〗内,流着你的血。”@。 第四百十三节 父母 (跪拜熊来以后kfc厅堂里应该给鸡摆个香堂,金聚德要给鸭子买块坟地。屠宰场每年给猪烧点纸钱。公开跪下去的那个人”你这辈子有种不要吃肉。鸡蛋也不要沾”连你老婆的屁股也不要mo。因为你硬了以后射出来的东西”每一颗都是未来可能变成生命的种子。射了以后不管”你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虽然没有晴天霹雳那么夸张,却也有种闷雷滚滚而来凌空炸开”把耳膜震得“轰隆隆,。乱响”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呆板、木然。 “儿子?,。 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林翔反复搓了搓双手”端起摆在面前的玻璃杯”缓缓轻抿着带有浓烈酒精气味的饮料现在”他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需要让大脑从混乱当中重归清醒。倒不是说无法面对现实”对于亲族和血裔这个话题”其实林翔早就有着某一天可能成为大量相同基因本源体的意识。不过”“父体,。和,“父亲,。”在生物学上的概念”与世俗理解截然不同。前者仅仅只是负责提供本源基因”而后者则必须与雌xing生物发生更加直接的,肉, 体,关系。 他从未想过”神情冷漠。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报以冷淡与警惕的李逸风”竟然会是自己的儿子。 还有荣光。就在走进这个地下室以前。在楼上那个位置偏僻的小 房间里。他居然用那种凶厉暴虐的眼光看待自己。大声喝斥”更从身上释放出无比强烈。死死压制自己的强大生物气息 。。妈,勒,个,逼,的”假如方雨洁所说的这一切〖真〗实无误,这就是孙子对于爷爷应有的态度? 宴在太突然了。 林翔不由得想起旧时代电影里”曾经被蹙脚导演用滥了的狗血情节一一在公开场合”一群不知道从那里跑出来的孩子,突然抱住某个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正端着酒杯与美女攀谈的男人大tui”用震破天的可怕嗓门拼命乱喊“爸爸, 抬起手,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林翔无比僵硬地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讪讪地说:,“真没想这真是个令人惊讶的意外。,。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一,。 方雨洁凝视着摆在桌子上的空酒杯”被溧亮长发从两边掩映过来的美丽脸庞上”显lu出一丝略带讥讽与玩味的戏谑。她拿起酒杯”又轻轻放下”说:“这个世界和旧时代一样”到处都是两只脚的崭鱼、豺狼。为了保证计划1能够顺利实施,我只能制造出能够让自己百分之百相信的手下。李逸风和荣光永远也不会背叛”他们的潜意识当中有着对于母体和父体的绝对忠诚。确切地说”应该是在灌输记忆这道无形锁链之外”利用生物本能作为最有效控制的另外一种手段。,。 “母体?,。 林翔有些愕然。沉吟了一会”他终于找到了措辞,用颇为古怪的语气说:“你的意思是,。 ,“我就是母体”方雨洁丝毫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她的脸上也看不到类似害羞之类的表情”依然用冷漠如冰的口气淡淡说道:,“他们并不是我实际孕育产生的后代。利用技术手段从〖体〗内获得几颗成熟的卵子”在培养皿中与你的基因复制个体精液相互融合”很容易就能得到足够健康的受精卵。没有想象当中必须的,肉,体,交合。同样可以制造出你的直系血亲。相同的手段”人类早就在其它动物身上得到验证。不过 他们并不知道与你之间存在着这种关系,对应的档案记录”也没有我是他们母体之类的记载。李逸风和荣光有各自独立的家庭。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他们的控制”以及他们对我个人的忠诚。,。 端坐在椅子上”林翔一动不动”如同雕像。探询的目光投注在方雨洁雪白粉nèn的两边面颊上,似乎想要透过衣服、肌肉与骨胳”看穿其内心隐藏的秘密。过了几分钟。他缓缓mo弄着自己略为粗糙的下颌, 认真地说:,“两个问题。一。为什么选择我作为父体?二,计划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雨洁轻轻抬起头”长睫毛覆盖下的黑sè眼睛”不断闪动着不亚于问者的怀疑与警惕。渐渐的,她重新恢复冰冷沉静的模样”伸手拿过摆在旁边的烟盒,一边用细长的手指捻出烟卷”一边面无表情地说:,“你所想要知道的”其实可以合并成为一个问题正如我之前所说过的那样”在地下基地默默等待辐射散尽的二丰多年”相当于把所有人禁锢在与外界隔绝的封闭空间。我们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办法进行观察。新京建成以后”来自骷髅骑士团和周边其它势力的威胁”让我们不得不首先考虑未来可能遭遇到的各种情况。为了保证血脉延续”与齐越商议之后”基他最核心的内部装置。终于被启动刁。” ,“什么内部装置?,。林翔追问。 ,“早在共和国最初进行西部大开发整体战略的时候”新疆基地的建设进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四。与京郊基地不同”这是一个拥有生产、储备、自我修复与建设能力的超大型地下基地。除了各种必不可少的功能,xing,设备”整个基地其实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其中”从地下五千米深处通过管道连接”延伸至南面两百多公里的分部区域”实际上是一个小规模的太空发射站。里面储存有两枚改良型“东方,。运载火箭”还有一架尚处于未验证阶段的,“汉,。级航天飞机。新京建成的第二年。在极其秘密的状态下”准备工作已经完成的火箭开始发射升空。 两个大型货舱里”各自搭载了五十份用你留下血样作为基础的强化培育幼体。所有幼体均拥有独立运载舱”火箭进入太空以后。各个运载舱以不同方向的目的地作为终点作匀速飞行。即便地球上的人类彻底灭绝”这些被释放出去的种子”仍然能够在适应的环境下继续生存、繁衍。计划1的真正目的就在于此。,。 ,“至于你,。 说到这里”方雨洁望着林翔,以冷漠不变的声音说:,“你是我能够找到的最优秀基因来源体。早在旧时代。吞噬病毒就已经与你的身体完全融合进化成比普通人类更加高级的生命存在。加上核弹爆炸前”在基地外面发生的那一切优秀的体质加上〖道〗德”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更能适合作为未来人类的繁衍父体。,。 林翔平静地凝视着方雨洁。对方。也在用同样冷静的目光望着他。彼此之间能够看穿各自的内心世界。没有障碍。也没有模糊的掩盖效果。他们都很了解对方没有撤谎的必要”却有种越来越沉重” 越来越凝厚的压力。 “为什么要这样做?,。 沉闷的压抑的气氛”最终还是被林翔首先打破。 “人娄”需要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方雨洁机械而冷漠地扣动打火机点燃香烟:“地球的污染情况相当严重。我检测过”只有你的血液”才能经受超过正常指数五十万倍以上的强烈辐射。如果事情真的演变到无法收拾的局面”我们也会像旧时代美国人一样”将各个基地里储存的核导弹全部发射。逸今为止” 在各个被重新开启的基地里已经发现了三百一十九枚核弹头。而且”新京和西京的重工机械厂。都在以每个月六枚的速度全力生产新的核弹。还是那句话一我们不会首先使用这些东西。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在遭到攻击的时候”只能保持绝对防御的状态。希望的种子已经播洒到整个太空”即便地球被彻底炸毁,然还能活下去。,。 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苦笑着说:,在太疯狂了。,。 “我们毫无选择。,。 方雨洁的手指紧紧夹住香烟,用力吸了一大。”从鼻孔中喷出两股滚滚涌出的浓雾。 话语当中”隐约能够听出被尽力控制住的颤抖与仇恨:,“他们毁了旧时代。我的朋友、父母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在那场战争中丧生。 还有我的爱人。,。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很重。林翔诧异地看着她过了三分多钟” 紧绷的面皮才慢慢舒缓1卜心翼翼地问:,“你的爱人?”。 ,“很奇怪”不是吗?,。 方雨洁身体朝后一仰”伸手顺了顺头发。毫不为意地淡淡说道:,样也有自己喜爱的男人。他是首都警备区的一名中士”认识你以前”他就已经做了我两年的男朋友。他没什么钱” 军衔也比我低得多。相比那些在旧时代每天送huā给我的豪门阔少”他很平凡”甚至可以说是默默无闻。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喜欢他。这究竟是不是爱情”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至少曾经想过要和他结婚”替他好好生个孩子,。 稍稍停顿片刻”方雨洁继续淡淡地说:,“在德国的遭遇”又让我喜欢上了你。也许走出于感恩的心理”也可能是在最无助的时候。迫切需要找到最宽厚的肩膀”移情别恋的过程”简单得连我自己都难以想象。那段时间。我一直在犹豫和烦恼之间徘徊。不知道应诿怎么样对他开口。既怕伤害别人”又不想改变自己头脑当中已经存在的想法。。 战争”将这一切问题和世界全部毁灭。我也开始真正理解”陆舆林将军拒绝接受血液改造时说过的那些话经历”的确能够彻底改变一个人。,。 林翔默默地听着这段叙述”没有了旧时代那具架在鼻粱上的黑框厚边眼睛。他比以往更加清楚地看见一方雨洁那双漂亮的眼眸表面,暴动着一层薄薄的,在灯光映照下闪糠着晶莹光彩的泪水。 “改变世界的真正推动力”究竟是核爆?还是战争?这一点。。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长长地吁了口气”方雨洁抿紧嘴chun”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用力抽了抽鼻子淡淡地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制造李逸风和荣光的真正目的”除了想要得当能够信任的对象”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你。,。 林翔眉头一皱继而又迅速分散开来。 “旧时代地球上的所有已知物种”在辐射状态下都会产生极其微妙的变化。,。 方雨洁扔掉手中已经熄灭的烟头”重新抽出一支点燃”说:,“在京郊基地等待的二十年里”我对你的血液培养体进行过两千零六次实验。从五十倍到五百万倍的核爆辐射。血液样本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总的来说”当外界伤害超过自身承受极限的时候病毒就会改变基因排列方式”促使细胞增强各种能力”在防御状态下进入休眠。通过一段时间的自我调整”达到适应外界环境的目的。新的分裂细胞能够继承旧有的各种异能”其最主要能力也会随之改变。它们不再着重于进化而是将绝大部分能力偏重于对所处环境和更加恶劣条件的适应。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刚才所说的这些”简而言之 在没有防护设备直接面对高强度辐射的时候。你不会死。但是”你〖体〗内的进化异能将在很长一段被禁锢,或者说是封闭。直到细胞完全适应”甚至拥有抵抗更强射线bo及的情况下”才有可能重新恢复以前的进化速度。,。 说着她认真地看着林翔。说:“发现这一点以后”我就得出结论一一你不会死”也不可能死。你一定还躲在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里。也许仍在沉睡。也可能彻底变化成另外一种类人型的生物。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然会进化成实力强大的高阶寄生士。按照以往的实验记录和分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你的能力应该来源于外界。来源于那些曾经比你强大的个体。只有通过血液溶合方式。被禁锢的病毒”才可能产生新的变异。,。 林翔脸上仍然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看来”你对我的情况”比想象要更加详细。,。 ,“我没有抽取过你现在的血搜集到的情报”也完全来源于那个你一手创造出的帝国。,。 喷出一口浓烟方雨洁用手指点子点摆在桌面上的维列尔档案。 说:,“李逸风的情报工作效率非常不错。和你手下曾经使用的方法一样”物质、女人、威胁利you”再加上一点点自白剂”很容易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林翔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你应该明白,我现在非常需要荣光的血。十毫升”足够了。”。 “没问题,。 方雨洁抬起头。淡然回答:,“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哦?,。 林翔不由自主地再次皱起眉头。 ,“强辐射照射下的病毒”主要变异机能已经完全蜕变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当它被禁锢的同时。也失去或者被强行延缓了本能的自我进化。出于连带效果”控制和改造宿主的身体机能也产生相同的改变。 当然。这种变化并非毫无优点”它们能够抵抗比辐射环境强度超过数十、上百”甚至千倍的高温、严寒、剧毒环境。这其实是另外一种途径的进化。 病毒仍然拥有对其它物种的吸收与同化能力”却无法改变对于已有基因的强化溶合。荣光是你的血裔”区区十毫升血对你不会产生任何效果。如果你想借助他的力量”使自己一跃晋升成为寄生将。。。 。。。方法”倒也不是没有。,。 方雨洁一直在注意着林翔脸上的表情”她显然没有想要隐瞒的打算”直截了当地说:,“按照我的实验记录和配比数据”吃了他”你有百分之九十六点五八的机会能够改变现有体质”成为一星寄生将。,。 ,了他?,。 林翔眼角一阵抽搐。他曾经想象过所有可能从方雨洁口中说出的〖答〗案。唯独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准确地说”只是吃掉他锋心脏、骨楗和大脑,。 方雨洁丝毫没有调侃或者玩笑的意味”她严肃认真地说:,“这些是控制血液和神经的中枢部位”也是病毒的最主要寄生区。而且。。。 。。。吃掉荣光”你的防御型体质很可能产生质的变化”彻底打破原有的禁锢效果。当然”变异机率并非百分之百”大约为百分之七十三点九二左右。,。@。 第四百十四节 异生 吃掉一个活人。 而且,被吃的对象,还是拥有自己基因的孙子。 虽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自己亲力身为,与另外一个女人交合诞生的后代,可是方雨洁说过、一排资论辈,他就是你的别子。 很荒谬,却实际就发生在眼前。 “当然,你也可蚊不选择荣光。” 方雨洁丝毫没有顾忌林翔脸上奇怪的表情,继续说道:“你可以从其他非血裔对象身上获得新的进化来源。不过,作为基因本源体,辐射造成的禁锢效果,在别的血液改造个体身上,却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进化加速效果。他们的进化速度会比正常情况下迅猛得多,原因很简单一一这些改造个体不需要再进行一次新的环境适应,病毒的优化选择完全无视辐射带来的威胁,甚至还有一种变相的效果提升作用。 变异速度,自然不可能与旧时代同一而论。可是,如果你想要从他们当中挑选进化速度最快的对象作为融合目标,区区几毫升血根本不够。在这方面,没有第二种选择,唯一的方法,仍然还是像刚才所说的那样吃掉他们。” 站在巨大的山岩顶端,伯格森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的荒野”任由冰冷的风肆意撞击着身体,如同与脚下岩石完全凝固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他的眼睛非常奇怪、被白sè包裹的眼球中部,不再是黑褐sè的眼眸。作为人类视觉效果必不可缺的部分,已经被一条由上自下贯穿整个眼眶,类似蜥蜴般的竖瞳所代替。眼球周围,紧紧囊附着一层淡绿sè的鳞甲状皮质,被无数条神经操纵、控制住的〖中〗央瞳孔,在眼眶内部一百八十度平面上来回转动,警惕而惊觉地观察着能够捕获到的每一丝变化。 两只眼睛同时观察着两块裁然不同的目标区域。这对于以前的伯格森来说,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应该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他的身体和从前一样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被改造成为异类,从而拥有绝佳视力的眼睛,面部构造仍然保持着英俊端正的轮廓。身材更加高大,四肢与躯干符合最完美的黄金比例,健美的大tui与胳膊表面,凸拱出一块块结实坚硬的肌肉。每一个动作,即便是摆手或者抬脚都会在皮肤表面牵动出狠狠粗大的纤维。作为缓解这种过于巨大的力量消耗,对骨胳等身体器官造成的震动,膝、肘关节与肩膀和xiong、颈部位,分插出十数根手指粗细的聚脂软管。它们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释放压力,而装设在其中的人造血管也可以加快血液流动速度,为这具身体提供数量更多的氧气。 除了姓名,伯格森身上再也找不到与过去相同的痕迹。 他并没有忘记,“卢顿”这个姓氏。然而,除了自己,整个家族已经在记忆深处变得淡化、冷漠。除了已经过世的父母,那些曾经熟悉的亲戚,伯格森对于他们根本形同路人。 身上穿着一件质地精良,做工精美的紧身战斗服。左xiong上的显眼位置,用金线绣着一枚溧亮的剑形十字架。淡蓝sè的制式外套,裁剪熨帖合体,衬托出健美的身体曲线。衣服袖口最下端,两只手掌略微向内弯曲着半握成拳头。手臂外侧靠近后肘部位,各有三条胶质软管将上下臂串连在一起。指端或者掌心偶尔发力,就会有一团团乒乓球大小的枯质体液,裹胁着大量营养物质与氧气,迅速补充进最需要它们的身体部位。 卢顿家族与,“上帝之剑”一直都有着暗中往来。无论是当时的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都对教庭没有什么的好感这些身上玟刻着剑与十字架的家伙,都是不折不扣的疯狂信徒。他们所谓的双边贸易仅仅只能提供,“杰特”一种货物。不过,在某些时候“上帝之剑”也会以很低的价格,抛售一些他们从其它被攻陷居民点内抢劫而来的各种杂物。这些东西价格非常低廉,虽然数量不大,却在卢顿家族的领地贸易当中,占有相当分量的比例。再加上那些忠诚于教庭的寄生士信徒在那个时候,尽管伯格森对于“上帝之剑”实在缺乏好感,也极其厌恶这些自称为,“神灵”代理人的家伙。可是,在家族领地全面陷落,一无内继,二无外援的情况下,唯独能够当作最后依靠的对象,只有教庭。 医生联合协会与“上帝之剑”之间,一直存在着互助关系。当然,彼此之间的联络并不公开,这主要是因为协会与教庭上层都有人对这种“合作”报怀疑态度。他们并不完全相信对方,却又因为某些方面的原因,不得不以交易的方式,从对右手中获得自己需要的资源或者技术。尤其是医生联合协会,他们的立场看似中立,也处于骷髅骑士团与教庭中间,但就总体而言,很大程度上已经倒向教庭。 不过,据伯格森所知,这种类似,“mi月”般的关系,其实仅仅只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似乎是因为联合协会内部发生了某种变故,导致曾经的最高领导人约瑟芬会长失势,潜藏的反对力量这才获得掌控大权,与,“上帝之剑”展开全面合作。 说穿了,这其实也是一种另类方式的贸易。 医生联合协会对教庭公开了三,级强化药剂的所有配方及制作流程。同时,派出专人对教庭的改造战士进行医疗指导。作为交换条件,他们则需要从,“上帝之剑”手中得到足够数量的尸体与活人。包括伯格森在内,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医生联合协会究竟有什么用?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需要的“货物”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以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合成生命体,而是至少在废土世界生活五年以上,男女正常交合状态下,由母体孕育,诞生的自然人。 这些事情都是伯格森后来得知。隐月城军队攻入加尔加索尼城堡的时候,他正处于对未来无比茫然和现实的惶恐之中。不知道应该选择投降”或者逃跑,还是带领残余的家族武装殊死抵抗。因为强烈的求生yu望趋势,再加上一名常年派驻于城堡,与卢顿家族进行商业联络的神父不断youhuo,他最终选择加入,“上帝之剑”成为一名对神灵是否存在仍然抱有怀疑,却被迫披上蓝sè圣袍的高阶修士。 很长一段时间,伯格森都与其他修道士一样,跪拜在血sè十字架前接受宗教洗脑。他曾经很彷惶,对未来感到绝望,甚至想要说动教庭对龙腾帝国发动全面进攻。这种与普通修士极其类似的狂热与嗜血” 使教庭上层管理者对他非常满意,也将其当作重点培养对象多加照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伯格森才终于得知当时神父把自己从城堡当中带出的真正原因。 所谓狂信者,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上帝的绝对崇拜。事实上,从远古时代的宗教发源时期开始,从来就不缺罨对于上帝的绝对拥护群体。 信仰,仅仅只是想要改变目前处境,幻想着在未来或者下一世得到灵hun, 升华,从未脱离困境,得到更多幸福与快乐的虚幻寄托。在和平时期,拥有数量庞大的信徒,意味着教庭能够拥有超越世俗力量的地位。在废土”“信徒”这两个字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普通意义上的崇拜,更被增添了对于力量、变异、狂暴与杀戮等等方面的渴望与诉求。只有在物质利益刺ji下的狂信徒,才能够形成上古时期十字军一样的庞大军事群体。去杀、去砍、却毁灭一切仇恨、嫉妒、 欺诈、贪婪所有这一切导致的罪恶,才是上帝用于构筑天堂最为急需的材料。 全族被灭,领地被全面吞并,从高高在上的一族之主,坠落成为只能在修道院栖身的小人物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伯格森都是一个符合各方面要求的最标准信徒。尤其是在多种yu望的刺ji下,很容易让人产生极其恐怖的狂热信念,以及强烈无比的占有和支配妄念。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给他强悍无匹的身体”就能够从精神与信念上将其彻底控制。这也正是神父之所以要把伯格森带回,“上帝之剑”的真正原因。 没有谁能够保证,在仇恨和利益驱使下成为信徒的人,是否能够真正成为教庭需要的棋子。可是综合历史上那些有记载的强权人物传记”他们无一不是同时拥有诸如此两种、三种,甚至更多yu望特质的综合个体。伯格森的家世和遭遇,都表明他是最适合接受力量的拥有者。很自然的,经过神父和红衣主教一番循循善you的劝导,再加上对于未来和共同敌人的喝斥与痛责,足足长达近六小时的教义宣扬之后。 伯格森终于坚定信念,双膝弯曲跪到在圣像面前,手持白银十字架,在浑黄摇晃的暗淡烛光映照下,完成了对至高无上神灵的效忠宣誓。 改造,没有感觉,更没有丝毫的痛苦。 一觉醒来,身体已经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伯格森能够感觉到、 力量正在自己身体里来回涌动。 像一群不受控制的野马,在肌肉与神经、血管中间来回流窜,嘶吼着想要发泄,想要去破坏,去杀戮,去毁灭一切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活物。 “你的力量,相当于五星寄生士。” 这是刚刚从病chuáng上坐起,自己用颤抖的手指来回抚mo身体的时候,红衣主教对自己说过的话。 在耳边呼啸狂吼的风,将他从往昔回忆中重新拖回现实世界。望着远处与地平线邻接位置上那几处轮廓模粗的建筑,伯格森那双令人恐惧的线状竖瞳当中,慢慢流lu出一丝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的忧郁与悲哀。 力量,往往代表着身份。 这一点,从缝在衣领两端的锤形闪电标志,就已经得到了证明一只有宗教裁判所的成员,才有资格佩带这种形状的图玟。这也清楚无误地表明,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令人畏惧的裁决者。 身后,岩石上ting形成的坡面下方”聚集着三百余名服用过强化药剂,荷枪实弹的武装修士。这支力量,足够毁灭废土世界的任何一个中型定居点。 夜幕,渐渐降临。 荒野上的村落”也由白天的热闹与喧嚣,彻底沉寂为被黑暗笼罩的世界。偶尔从几处窗户里透出微黄的灯光,低语和呢喃,夹杂着夜晚活动的昆虫鸣叫,以及从远处传来的野兽长嗥,共同构成潜在的混乱乐章。 “砰” 粗暴沉闷的枪声,打破了原野上刚刚平伏下来的寂静。跟随着那道来自远处山石表面”从狙击枪口喷射出来的细长光焰,站在村子北面岗楼上的哨兵整个头颅猛然炸开,双手无助地空中挥舞着,跌跌撞撞踉跄到护栏前,翻身栽下。 穿戴整齐的伯格森默默朝前走着。身后,数百名武装弈士像饿狼一样四散蹿开,朝着远处爆发出混乱与尖叫的村落狂奔。他们相互依托形成掩护,将爬上高塔操纵机枪的村民接连射下。几枚威力巨大的重型手雷扔出,在夜空中爆发出刺眼耀目桔黄sè烈火的同时,空气中也迅速弥漫开浓烈呛闭的血腥气味儿,更传来声嘶力竭的哭喊与哀求。 ,“杀光所有顽抗者,尽量把这些人逼降。活人”比死人值钱一之所以发布这样的命令,完全是因为,“上帝之剑”与医生联合协会之间的交易。伯格森虽然不太明白那群医生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以他的见识,加上对于生物医学方面多少知道那么一些的研究,隐约可以猜到,这大概是因为复制人和自然人在身体特质方面的差异所造成。 这个村子”曾经属于家族联盟。不过,它现在的归属,则是南面方向的龙腾帝国村中〖中〗央最高建筑房顶上的那面五爪腾龙旗帜,就是最好的证明。 没有配备军队,只有三十余名接受过初级血液改造”拥有二、三级进化力量的民兵。加上竖立在村落前后的三座木制高塔,作为人口数量不过两百左右的小型定居点,正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防御力量,其实已经足够。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潜藏在房屋yin影里”踩着轻快的脚步,幽灵般从侧面猛然扑到伯格森面前。他手里抡着一根粗大的钢管,照准其头部重重挥下。以进化人的标准计算,无论力量还是速度均为最强。遗憾的是,从他刚刚迈出脚步的一刹那,身形就已经被伯格森敏锐的竖瞳清楚捕捉。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带着沉重风声凌空劈下的钢管,只是极其随意地抬高左手,以令人发指的速度,紧紧握住已经袭至面前的管身,仿佛铁钳一般将它扣死。闭合的嘴角,也隐隐流lu出一丝残忍的冷笑。 不等青年有所动作,伯格森已经从眼前消失。他狠手反握钢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蹿到对方身侧。重重一记勾拳,如同脱膛而出的炮弹,狠狠轰击在对方的腹部。顿时,青年的身体像遭受重锤砸一样完全弓起。他的双眼立刻瞪圆,口部大集,未等发出惨叫,力量和速度均远远超过自己的伯格森已在正前方出现,探出左手准确抓紧他的咽喉,将整个人高高举离地面。“桀桀”干笑两声,右手扣住对方左肩,带着被血腥刺ji的强烈杀yu,从xiong颈中部狠狠撕开。拼合严密的骨架与关节,肌肉和皮肤,连同被包裹在内的血液与各种脏器,从猛然分裂的xiong腔中间散开掉落,活活撕成两半。 枪声、火光、喊叫 满面狂热的修士们涌进房屋,随即响起阵阵密集的枪声,以及物件从高处被砸落的ji烈碰撞。其中,也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以及女人痛苦绝望的哀求与尖叫。到了后来,渐渐变成在狂暴力量支配下的无助shē最先发泄过yu望的修士心满意足走出房间的时候,总有围挤在外面收集各种战利品的其他人蜂拥上前,争先恐后冲进屋子,在越来越高亢的嘶喊声中,继续着完全相同的暴虐内容。 很少有,“上帝之剑”的崇信者是清教徒。何况,发泄与战斗之间并不冲突,也算不上违背伯格森之前的命令。被玩过的女人并不会死,只要她们仍然活着,医生联合协会并不介意她们是否受过侵犯。就本质而言,少女和fu女,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第四百十五节 贞妇 对于女人,伯格森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 他并不禁yu,却也对这种事情谈不上热衷。在他看来,做,爱,其实只是释放自身压力,让身体各种机能得到放松的一种方式。否则,上帝在制造人类的时候,根本不用刻意分出xing别。也正因为这种完全表lu在生殖器官上的差异,才滋生了最肮脏,也是最圣洁的原罪。 村落里的女人,与荒野流民区别很大。 简单地说,前者比后者要溧亮得多。 最主要体现,就是身材更加高大,ru,房更加ting翘,屁股更圆。造成健壮或者瘦弱的最根本原因,是居民与流民食物来源与营养摄取量的不同。虽然村子里没有什么美女,人们的审美观点仍然无法摆脱巨xiong、细腰、丰tun的最基本概念,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废土世界的很多地方,腰身如同水桶般粗壮的健fu,的确要比旧时代拼命减肥瘦身,弱不禁风的骨感美女更受欢迎。 伯格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着诸如此类的观点变化? 或者,是因为身休接受改造以后,肾上腺素的分泌数量远比以往更多,更频繁。他开始喜欢在战斗之后,从投降者当中挑选合适的女人陪寝一不同于以前在加尔加索尼城堡当中那种溧亮贵fu,他更愿意狠狠干几个谈不上什么相貌,身体却足够健壮的女人。也许,这就是在身体里添加了蜥蜴基因之后,动物对于环境与配偶的最基本,最原始选择方式。 在食物不足的情况下,美貌,1必须让位给强壮。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下一代能够得到更多的存活机会。就像远古时代的维京海盗,敦实健壮的胖fu”永远都要比蜂腰美女更受欢迎。除了在chuáng上与男人拼较谁的肉,洞更加深凹,谁的棍棒要插捅得更加经久耐磨,她们还必须在承担耕种、渔猎、建造房屋等等一系列工作。甚至在战争时期,也会戴上午角铜盔,穿上铠甲,像男人一样上阵撕杀。 很快,伯格森选中了今晚的陪寝对象一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七五的强壮fu女。皮肤很白,也很粗糙,周长将近一米的腰围,明白无误显示她的体重至少超过一百五十公斤。她的罩衫被撕得七零八落,xiong前吊坠着两只体积和旧时代篮球没什么区别的硕大ru房。凌乱不堪的头发上带着半凝固的血”整个人被绳索紧紧捆绑,被两名武装修士从左、右用枪颊住后颈,用力按跪在地面。看到伯格森正用饶有兴趣的目光望着自己,她狠狠咬了咬牙,像受伤的母兽一样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守在身后的修士重重几枪托当场砸翻。 伯格森慢慢踱到她面前,双臂抱在xiong前,挑剔地在其身上来回扫视。 过了几分钟,才弯下腰,用极感兴趣的口气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瞪起几乎快要鼓爆出眶外的眼睛,恶狠狠地低吼:,“老娘叫什么名字,关你,鸡,把鸟事“” 很粗鲁。 很野蛮。 伯格森实在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凶悍与勇气究竟从何而来。要知道,她身上丝毫没有任何异能气息,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普通人。 “你们杀了我的丈夫远都诅咒你们这些该死的,杂,种” 突然,女人像疯了一般声嘶力竭咆哮起来。顺着她仇恨的目光指引,伯格森很快从堆放在村子空地的各种战利品中间,找到一具比普通人要强壮许多的魁梧男尸。 那家伙的确非常健壮。上身尤其显得扎实、厚重。扑倒在地面上”看不清楚他的脸,却显lu出如同砖墙一样坚硬的背肌,深褐sè的皮肤表面,涂满已经半凝固的黑血。尽管已经不会动弹,却能够想象出他曾经是何等凶暴”强悍。 伯格森搜索了很久,也没有找到这个男人的另外一半身体一一从腰部以下,只残留着一点点与韧带被拖拽的脂肪和烂肉。残缺不全的伤。”似乎是宽刃刀斧之类的锐器所造成。尸体表面大大小小的各种伤痕,表明他曾经有过一场无比ji烈的战斗不过”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死人,永远也没有赞同或者抗拒的权利。 撇了撇嘴,lu出一丝带有不屑意味的讥讽,伯格森走到女人面前,弯下腰,一把抓住她的下巴,将整张面孔用力抬起,颇感兴趣地看了几分钟。悍fu瞪圆双眼,以丝毫不弱于他的气势,恶狠狠,凶巴巴地与之对视。似乎是故意,也可能是作为炫耀般用力扭着上身,左右浪甩着两只体积惊人的硕,大,ru房,如同母兽般疯狂地狞笑道:,“你妈个逼的,想干,我?脱掉ku子,让老娘我看看你的小弟弟有没有发育完全?如果只是一条滑不流球的小蛞鱼,老娘就把它活活闷死、捂熟、扯断狗,杂,种,只要你敢插进来,老娘就敢把你活活夹死——” 非常恶毒的诅咒。尤其是最后一句,让在场所有听到悍fu咆哮的武装修士,忍不住咽了咽喉咙,双tui之间忍不住有种想要回缩微颤的下意识冲动。甚至就连伯格森也觉得眼角一阵抽搐。他冷哼一声”张开嘴chun,lu出两排保养极好的森森白牙,龇起上chun来回磨了磨,张开双臂,分别抓住女人被绳索捆住的两只手腕与足踝,将其整个人背朝自己高高拎起。 丝毫不管从女人口中爆发住来,在自己耳边炸响的恼怒叫骂,像扛猪一样抱着女人从数百名武装修士当中穿过,在众目睽睽下大步走进村子东面一间房门敝开的小木屋。 几分钟后,从房屋深处肉眼无法看到的地方,很快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以及充斥着各种肮脏字眼与侮辱xing词句的辱骂,〖兴〗奋高亢的狂吼,还有如同地震般的强烈震动半个多钟头以后,叫骂声渐渐变得低沉下来,如同蒸汽机车快速旋转的〖运〗动节奏也开始放缓”成为以秒为单位的间隔,xing,冲涌。屋子里甚至传来不堪重负的木板被挤压、踩碾破裂的响声。作为这一切剧烈动静的最佳配合,女人原本凶暴疯狂的咆哮,也极其古怪地变成无比舒适,在释放与柔软当中飘dàng”丝毫听不出仇恨与愤怒意味的shēn吟。 深暗而低垂的夜幕下,只有村子角落里几处尚未熄灭的火焰,发出微弱摇晃的光。从南面山口望去,隐约能够看到几个围在火堆下的模糊身影。旁边的木桩上捆绑着两具人类尸体,他们身上已经被脱光xiong口和肩膀表面的皮肤被用力撕扯录下,旁边一桶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清水当中,漂浮着几块己经洗净的淡黄sè脂肪。围在火堆前的人们互相开着玩笑,说着只有男人才感兴趣的,秽估匕内容,用木签和铁丝串上新鲜的肉块,架在火上烘烤。还有的人似乎是吃得非常尽兴,干脆用格斗刀从尸体上切下整条胳膊或者tui脚,随便在水里擦洗几下,就直接架在火上转烤。不时用小刀割下熟透的肉片,蘸着摆在手边铁盒里的盐粒,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吃人,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荒野暴民的专利。 废土世界可吃的东西不多,尤其是在旧时代各种被驯化家畜大量死亡或者产生变异的情况下,即便是“上帝之剑”这种宗教武装,也没有充足的肉食可供消耗。吃腻了滋味儿淡寡的面包,终日里消化蔬菜之类素食的肠胃,拉出来的屎甚至连臭味儿也没有。人们很自然的把目光投向同类。虽然不太清楚医生联合协会需要尸体究竟有什么用,但是多一具或者少一具,对于整体贸易其实没有太大分别。肉的味道。 来就要比面包更加鲜美。 站在夜幕笼罩下的山崖顶端,默默注视着远处沉浸在黑暗中的村落。周浩坚硬削ting的脸上,慢慢柔化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二十岁,在旧时代尚且只是懵懂朦胧,于世事无法明了,却易于偏ji冲动的青年。 在废土,血腥与死亡是最好的磨练工具。无时无刻不在担忱着明天甚至下一刻的忧虑和紧张”将仍在存活着的人们,早早变成为尝尽世态炎凉的中年。 他的面孔,已经脱去幼东时代的稚气”开始显lu出男xing特有的英俊魅力。充足的营养,加上病毒对于细胞的全面改造效果”脸上的线条棱角也变得刚硬明晰,仿佛铜sè铸铁般坚硬。往来于战火、死亡、争斗与各种yin谋之间的粹炼,以及无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磨砺,早已将他从青涩少年改换成手握重权的将军。挥斥命令与掌控他人生死的同时,更有着沉凝厚重,不芶言笑,只对自己人出现的阳光与微笑,关键时刻却如狂风暴雨般迅猛剧烈的威势。 禁军,是龙腾帝国最为精锐,也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军团。 即便是王彪与杨华手下的“极限战士”与“圣血天使”也没有周浩执掌的禁军强大。按照林翔的命令:所有在战斗中变异为八级进化人以上级别的战士,经过一系列选拔与身份验证之后,才能拥有禁军预备人员的资格。不过,这一条例,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做出了修改。选拔标准也提升为初阶寄生士。这主要是因为ji烈战斗使帝国军人得到大幅强化,身体特质与异能进化速度比以往更加迅速。更重要的,则是帝国需要一支分量足够的超能军队作为威慑。他们越强,就意味着皇帝的安全更有保障。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禁军。 对于皇帝,周浩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拜和狂热。幼年时代的遭遇,在很多功成名就的大人物眼中,其实不过是辉煌金字塔最底层的污垢与肮脏。然而周浩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很清楚没有皇帝”就永远没有自己的现在。何况,纵区区一座爱玛,到幅员订阔的庞大帝国,他亲眼看刽了在荒野上成就传奇的全过程。野蛮和荒凉,残酷拼杀与死亡血腥的背后,最终成为帝国现在的奠基石。对于那个高高坐在黄金王座之上,同时兼具温柔与残酷,坚强与俊美双重特征的男人除了彻头彻尾的臣服”他根本找不到第二种可以作出的选择。 不仅仅是自己,周浩要求每一个成为禁军的士兵,都拥有完全相同的忠诚思维。 洗脑、身份检验、远超其它军团的优厚待遇,再加上几乎机械刻板的日常祷告在布兰琪和刘宇晨的帮助下”周浩已经在禁军内部,将皇帝本人的形像完全神话。旧时代书籍当中记载的上帝、佛陀、真主全部被贬为异端,人世间唯一的真神,就是至高无上的帝王,也是被数千名禁军战士疯狂拥戴,必须以生命作为代价永远守护的神皇。 狂热,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对其它事物的理解分歧。 周浩也不例外一为了进一步稳固禁军内部,他搜罗了大量旧时代的宗教类书籍潜心研究。作为洗脑化教育和惩罚的必要措施,在借鉴前人经验的基础上,设置了日常祷告室。并且以战功卓著的高阶军官担任神父一职,接受士兵怦悔。军法处则被撤消,以宗教裁判所作为取代。由于没有合适的人选,裁判庭长一职,目前由周浩暂时兼任。 “我们需要一个神。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死亡与饥饿,征战与杀戮,辐射云笼罩下的天空,永远都是那么yin霾。无论向往光明也好,希望摆脱困苦也罢,在a类的心灵深处”总会存在着对于未来和美好事物的渴求。每当这种时候,作为信念寄托,伪神的影响力就会变得更加强大。正常的逻辑思维和行事能力,也会因此受到一定程度的bo及。如果放任自流,即便,“上帝之剑”灭亡,用不了多久”仍然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打着各种不同类型名义与旗号的宗教组织。普通人与进化人之间的隔阂永远不可能被弥补,对于异能,普通民众总有着无比羡慕的强烈渴望。各种没有根据的传说和故事由此而来,所谓福音书上的神圣记录”说穿了不过就是人类在绝望时候的最〖真〗实内心写照。既然他们需要,现实世界也需要缓和民众与异能者之间的矛盾冲突。那么我们就制造一个新的神,一个完全属于我们自己,能够以〖真〗实身份出现,能够被崇拜,具有各种优良品质与伟大领袖能力的被神话人物。最神圣,最强大,也是永远不可战胜的皇帝,就是唯一能够被我们承认的神” 连周浩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与布兰琪进行过多少次与之类似的争执。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觉得自己的观点非常适合帝国目前的情况。林翔绝对不是凡人,以自身血液作为媒介,改造出一大批强悍的寄生士,这种事情在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甚至就连传说当中的上帝,也仅仅只是制造出幻想,作为mihuo世人抬高自己身份的伪装。 然而皇帝与他截然不同。血,是真正能够施展出来的神迹。是能够实际被看到,被认同,被赐予到自己身上的〖真〗实。谁也不可能否认,谁也不能够对其进行指责。何况皇帝本人无比强大。他,就是活生生的崇拜对象。 没有人能够将固定概念强加给其他人。周浩也不例外,。目前,他的影响力只限于禁军内部。虽然王彪与杨华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也同样在,“极限战士”和,“圣血天使”两大军团内部进行洗脑式教育,并且将一批高阶军官转为神父。但是,这种变化与整个帝国庞大的人口基数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但是不管怎么样,首先从军队进行改变,进而将这种对于皇帝的神灵式崇拜推广到其它军团和城市,最终把林翔高高推上至高无上的神这绝对不是没有根据的虚妄,而是〖真〗实存在,能够触mo到的实际。 夜风,很冷。 轻轻抚mo着悬挂在xiong前,作为神物寄托的金属环扣,周浩喃喃轻念着从旧时代福音书当中抄录下来,又经过自己纂改整理,成为禁卫军团所有士兵必须熟背的祷词。 禁军虽然常驻帝都,却仍然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兵力分散在边境地带。作为南方和北方两大战区的司令主官,王彪和杨华只给予他们大体作战方向,却从不询问过程。周浩很满意这种颇为〖自〗由的指挥方式,与帝都驻军之间的轮换也更加频繁。 眼前这个村落被攻击时曾经发出紧急求援信号。辐射阻碍了电bo,半小时前他率领禁军小队赶到的时候,战斗已径结束。@。 第四百十六节 反制 ……战斗。这个词,在很多情况下均可适用。当然,作为与之适配的,“战场”同样能够不被限制在真正的血肉拼杀之地。比如现在,一张曾经铺着洁白被单的大chuáng,已经被蹂躏成为充斥着混乱与浓烈体味的战斗现场。 躺在用厚重原木制成,长度超过三米的大chuáng上,伯格森仰靠在chuáng头,透过敝开的窗户,出神地看着窗外那一方被黑暗笼罩的天空。墙边尚为完全熄灭的炉火微微燃烧,在发暗的眼瞳表面映出一片淡红,感觉不到ji情澎湃的滚烫,却有一种正在渐渐冷淡下来的平静。 大chuáng上铺垫的被单已经被扯破,形状怪异的破口里,lu出填充于其中的棉huā或者软质体。枕头被扔在地上,chuáng边还系着两根原本用于捆绑女人手腕的粗绳áng上略微靠前的部分,残留着一大摊粘稠凝滑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呛腥味。 女人,躺在身边。 确切地说,应该是偎依在他的身侧,像小猫一般温顺地绻缩在被窝里。 不过,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肥实滚胖的躯体,都与,“猫”这种灵活矫健的动物扯不上关系。如果一定要用某榫自然界中存在的活物作为类比,更像是一头粗圆慵懒的成年海豹,或者是刚刚吃饱正躺在食槽当中幸福酣睡的母猪。 “你真厉害,比我那个死鬼男人强多了~ ” 女人心满意足地靠着伯格森的胳膊,用故作jiāo嗔的甜糯声音连连叹息:,“我做梦也没有想过,竟然有男人能够让我这么舒服一” 那的确是超乎想象的疯狂。 女人只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被万吨水压机反复锻打之下,不断被搓圆、揉扁、挤压变形,又重新拉扯回本来形状的一团泥。剧烈的冲击,加上强度堪比油井机钻般的横冲直撞,感觉整个人被高高凌空抛起,又重重坠落到地面上,丝毫没有抗拒挣扎的可能。整整两个多钟头,这个长着蜥蜴眼睛的男人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只知道疯狂野蛮的索取。迅猛强烈的频率丝毫没有减缓,不断翻新的各种huā样和姿势1 简直超乎自己的想象。人只觉得双tui被分开弯掰到极至,甚至到了现在也无法合拢,被生生磨破的nèn皮表层,更传来一阵阵夹杂着满足舒畅的丝丝刺痛。 之所以在被抓获的时候充满愤怒,完全是因为丈夫的死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那个男人才是自己唯一的,xing,伴侣。他也的确够强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自己的需要。 想要理解这种所谓的爱情其实并不困难~ 如果你能改变审美观点”脱光衣服在chuáng上将一头母猪伺候得无比舒畅,同样能够得到绝对死心塌地的忠诚。不过,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男人实在微乎其微。 即便你真的有勇气睡上那张chuáng,也必须首先考虑一下,是否有足够强健的身体和精力,去填充那堪比无底洞还要深凹、可怕的yu望陷阱。 事实上,连伯格森自己都觉得意外。改造后的身体,在这方面强悍得令人感到恐怖。此前,所有陪寝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够活到天亮。 身边这个女人虽说长相根本不符合人类审美观,却是自己〖体〗内蜥蜴基因选择的对象一句话,她很强,真的很强。 伯格森坐直身子,拿过摆在chuáng边椅子上的战斗服,伸手在口袋里mo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责烟。逐一搜索过所有口袋之后,终于在上衣侧包里找到一只皱巴巴的空瘪烟盒。 摇着头,用力把烟盒揉做一团,重重扔到屋角,索然无味地搓了搓手,眼睛开始分朝左、右两边搜索着屋子里的摆设狂暴,yu,望得到释放之后,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支能够提神解乏的香烟”或者一杯度数够高,劲头够足的烈酒。 期望,很多时候都会被失望笼罩。除了自己躺着的大chuáng”屋子里的家具只有两把椅子。如果一定要按照价值规律对肉眼能够看到的所有东西作出评价,最值钱的”大概就是从自己身上脱下的那件高弹材质战斗服。 伯格森最终放弃了想要通过外物刺ji缓解疲劳的念头。他把身体朝chuáng头方向靠了靠,用双手拇指轻揉着酸胀的太阳xué,极其冷淡地问:,什么名字?” 这是接受身体改造以后,第一个没有在chuáng上被自己活活干死的女人。颇为意外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很自然的,也想知道对方具体的姓名。 女人显然没有察觉到身边男人的思维变化。她翻身跪在伯格森旁边,毫不客气地分开他的双手,将两只肥厚多肉的手掌用力按住他的脑袋。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伯格森一楞,继而感受到从头部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舒缓。他慢慢放下已经抬起,正准备重重挥出的右臂,闭上眼睛,默默享受着从头颅两边缓缓扩散开来,极有节奏的luo压。 “我叫伯莎。” 女人的声音很甜腻,其中明显搀杂有故作jiāo弱的成份。她的手指短粗肥胖,仿佛一狠狠被肉泥填充淤满的新鲜香肠。长时间缺水,使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汗馊与体臭味道。如果换在以前,伯格森肯定会重重一脚将她从chuáng上踢下去。不过现在按摩神经产生的愉悦和轻松,足以抵消嗅觉与视觉上带来的双重攻击。 人类和蜥蜴的基因是否真的能够完全融合?这一点,恐怕连医生联合协会也无法保证。接受改造手术以后,伯格森总会被莫名其妙的头痛和紧张所困扰。按照医生们的说法,这应该是两种生物特质相互搀杂导致的不适应表现。毕竟,肉,休,改造不同于直接注射强化药剂。虽然伯格森已经拥有相当于中阶寄生士的强大力量,却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寄生士。他只拥有力量,却没有与之对应的速度和思维反应。 他仍旧还是一个普通人,除了膨胀的肌肉和远超常人的视觉,其余的部分与改造前没有任何区别。 生物医学在很多地方都有这共通点。医生联合协会与兰德沃克之间并无联系,也不知道各自的研究方向,却在生物改造技术领域有着惊人的相同见解。唯一不同的,兰德沃克已经掌握并且在人造神经与强化牟胳方面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甚至已经全面展开对普通人量化改造的计划1。医生联合协会却选择了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研究途径一一他们没有将人类作为单一目标对象,而是将其它生物进行融合,从而达到获得更强大力量与速度的目的。 同样都是以人类为基础进行改造,兰德沃克的方法显然要更加稳妥,对于改造个体的哥作用也被减缓到几乎可以不计的程度。医生联合协会方面却从未考虑过这一方面。他们单纯只为了短期效益而进行手术。当然,不能因为彼此着眼点的不同就对双方作出善恶比较。 毕竟,医生联合协会的活体实验材料来源广泛,也不必承担改造失败或者受体当场死亡的一系列后果。这就导致了伯格森身体的排斥反应越来越强烈,单纯的药物治疗,根本不会起到足够的效果。 “天亮以后跟我走吧!” 伯格森谈淡地说着。他双眼微闭,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 “去哪儿?” 女人下意识地问。 “放心吧!不会让你挨饿,也不会让你受冻。” 伯格森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伸手在女人堆满赘肉的肥腩肚皮上轻轻mo捏着。 “上帝之剑”与龙腾帝国之间的冲突一直在持续着。谁不知道这场战争究竟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每一个居民点的争夺,战略要地之间的攻击,杀人与掠夺。像目前所在的这个村落,两个月之间已经在双方争斗过程中相互易手三次。虽然现在的占领者是教庭,可是谁也不敢保证这种情况会永远保持下去。毕竟,双方都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对边缘地带进行控制,只能在杀戮过程中不断交换输赢胜负。 之所以想要带这个女人离开,倒不是说伯格森那颗死寂如水的心里,突然萌发出诸如“爱情”之类的字眼。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对自己很有些用处。或者是因为她能够让自己真正得到满足。总而言之她既然没有被干死在chuáng上,自然也就有了活下来的理由。 一枚八十——重型迫击炮弹,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隐密的弧圈,准确地掉落在村子〖中〗央被武装修士们当作烧烤晚宴主会场的火堆里,轰然后炸开。空中瞬间扩散开一片被剧烈能量囊胁的血肉碎浪同时幻化成一片片充满死亡恐怖的火球,朝着天空迅速上升滚腾。火焰翻卷吞吐着,黑暗与耀眼炽红相互纠缠形成一团团呛鼻的浓烈硝烟,四散弥漫。 数十发炮弹接二连三落下恐怖的高温和冲击bo瞬间席卷了整个村子。守候在房屋外面参与人肉宴会的武装修士,根本来不及逃出爆炸的范围,立刻被卷进火浪核心。一些反应敏捷侥幸逃出火圈的士兵,则被冲击能量高高掀起,像断线的木偶一样重重栽落地面。惨叫、怒吼、哀求、shēn吟、哭喊每一个人都在用各自不同的方式,毫无保留显lu出自己内心世界此刻的最强烈的愿望。 一道道黑sè身影从村外的山岩上猛扑过来,仿佛死神高高挥舞的锋利镰刀,疯狂勾取着前进道路上遭遇的所有生命。他们的攻击狂暴且迅猛,根本不给对手反应或者抗拒的机会,直截了当,血腥残忍。 一个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武装修士忽然从房间里跃出,主动迎上一条距离自己最近的黑影。单从速度和挥舞拳头的刚猛劲道判断。他至少拥有相当于四级进化人的强悍实力。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字积词讽,带着剧烈的惯xing与冲速,重重一拳直接砸向黑影左侧。拳锋尚未触及对方,却忽然睹见在远处的火光辉映下,黑影头部lu出一张忽明忽暗的年轻男xing面孔。他冲自己淡淡地笑了笑,修士还没有从这种怪异的表情当中,体验出对方想要表达的意义突然觉得自己象是被一辆迎面飞驰而来的重型卡车撞中,伴随着清脆无比的骨头裂响,整个人失重般朝后猛然倒飞出去。重重撞上侧面房屋的外墙,将岩石垒成的厚实壁面砸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凹形浅坑。过了近五秒钟才失去附着力与平衡,从墙体倾斜着歪倒在地面上。 修士脑子里一片麻木,身体根本没有任何知觉。他拼尽力气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挣扎着勉强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整个xiong口已经彻底炸开,lu出一个如同被陨石砸中地面产生的环行凹陷。皮肤、肌肉分从四周散裂开来,支撑xiong廓的肋骨已经尽碎。从自己半躺的角度望去能够清楚地看到正随着呼吸伸缩膨胀的肺泡,以及表面沾满灰尘脏土的心脏。 ,你,居然。。。 。。。是星,寄生士。” 他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每说一个字,微张的嘴chun中,都会涌出大团夹杂着散碎内脏的浓血。也只走到了现在,他才真正能够判断出,站在面前的那道黑影,竟然是实力无比强悍,自己根本无法比及的最可怕存在。 周浩面无表情地看着奄奄一息的修士活动着直接砸进对方xiong口,鲜血淋漓的右半,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左手从后腰mo出手枪,对准躺在地上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重重扣动扳机。 连同他自己在内参与战斗的只有二十名禁军。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从各个军团选拔而出的精锐。平均实力以初阶寄生士而底线,以最快速度灭杀刚刚攻占村子的武装修士,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林翔曾经说过人类的未来,终将由异能者所主宰。 战争的绝对主力已经不再是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而是身体特质占据绝对优势的进化群体。应该承认,科技的确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对进化人形成压制对于寄生士却几乎没有什么反制效果。也许,在遥远的未来人类科学也会发展到令人瞩目的高度,威力更大的先进武器也将被研制成功。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普通枪械仍然不是病毒的对手。谁拥有的高阶进化人数量更多,就能掌握绝对主控权。 这也正是医生联合协会愿意与“上帝之剑”进行技术合作的真正原因。约瑟芬时代所提倡的“中立”已经被反叛者彻底打破。他们想要得到更多的利益和权力,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足够多的筹码。 从进化人自然转变为寄生士,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嗯要在短期内打破这种无形制衡,唯一的办法就是改造。 医生,终究还是医生。 这与苏特。兰德沃克的所持的观点,不谋而合。 周浩朝着村子内部大步走去,迎面对上另外一名惊慌失措的武装修士,重重一脚,将对方踢得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狠摔在地上,当场横死。 望着被火光耀出一片诡异血红的夜空,他从xiong中狠狠呼出一口浊气,如同不耳战胜的巨神,爆发出足够所有人听见,震耳yu聋的如雷咆哮。 ,“杀光他们,为了皇帝“一” 痛,剧烈的,难以忍受的痛,像深钻进身〖体〗内部的蚂蝗,死死盘附在脊柱上,拼命吮吸着管状空间里的鲜美楗质。 伯格森趴在地面上大口喘息着。他脸sè苍白,疼痛和愤怒让他的身体忍不住想要颤抖。可是,他根本不敢动弹,只能卧在地上,伪装成一具僵硬的死尸。 来自帝国方面的反击如雷电般迅猛。前后不超过半小时,自己手下的武装修士死伤已经超过百分之九十。那些身穿黑sè制服,xiong前佩带着金黄sè翅膀标志的帝国禁军,简直就是一台台加满能量的战斗机器。他们如同摧枯拉朽般杀光了所有敢于反抗的对手,甚至很少使用枪械,而是直接用拳头和身体,给予对方比弹药爆炸更加剧烈的死亡伤害。 仅仅只是一拳,伯格森就被一名拥有七星力量的禁军上尉轰碎整个右肩。很幸运,他只是拥有寄生士力量的改造人,而不是真正进化产生的异能者。没有强大的生物气息作为判断,禁军上尉很自然地将他归类为战力低下的普通人。也正因为如此,伯格森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第四百十七节 爱你 天sè逐渐放亮,黑暗仍然拒绝离开已经占据了整整一个夜晚的世界。地平线上的天幕,显出一片被浑黑夹杂的浓晕。幽暗,却多少能够分辨出渐渐透出光明的微蓝。 村子,再次成为帝国统治下的领地。 对于这种概念上的身份转换,荒野流民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感觉。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谁高高在上,对于自己和未来都不会产生丝毫影响。除了面包和水,所谓的“〖自〗由”在虚幻天平上决不可能处于相同地位。 周浩率领的禁军小队已经离开。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战斗。修复与重建,则需要依靠村民自己独立完成。当然,帝国管理委员会派出的民政官员很快就能赶到。作为政策上必不可少的支持与帮助,被武装修士们俘虏,关押的村民,也将重新以〖自〗由民身份。除了再次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还能够从帝国方面得到一定数量的物质补偿。 散落在村子四周的死亡修士,数量多达数百。除了必须被收缴的重型武器,诸如突击步枪之类的枪械,以及从尸体身上翻搜出来的大量弹药,全部被发放给村民。至于战死的修士,同样属于补偿物资的一部分。荒野上的肉食来源很少,只要清洗干净,割去无法食用的碎烂部分,加盐晾晒腌制的肉干,足够村民们吃上很久。 伯格森的意识已经渐渐淡漠,他知道这是失血太多造成的负效应。禁军小队已经走远,他想要从尸堆里站起来逃跑,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儿力气。右边肩膀上的皮肉几乎都被轰烂,手脚在无意识地抽搐着。他甚至连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双眼无力地耷拉着,嘴chun微张,xiong膛虽然略有起伏,却几乎感觉不到呼吸频率。 死了” 朦胧之中,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拖拽自己残存的左臂,将身体用力抬到旁边的空地上。似乎,还有几个人在ji烈的争吵,好像是在喋喋不休争论谁应该分到多少肉,谁又应该得到多少子弹之类的话题。 接下来,自己可能是被放置在某辆小推车里,缓缓移动,搬运。。。 。。。 醒来的时候,伯格森已经躺在一张铺满干草的木chuáng上。 房间里非常yin暗,透过屋顶中敝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黑暗交替”时间已经超过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壁炉里燃烧着旺火,被熏黑的铁制三角架上,挂着一只形状扁平的搪瓷平锅。里面盛着淡褐sè的浓汤,已经沸腾,一串串泡沫从锅底升起”在汤面上“扑嘟嘟”炸开。虽然隔着近四米多远,伯格森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不断有白sè的肥肉块在汤液当中翻滚,散发出令人谗涎yu滴,充满youhuo力的香气。 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看右边肩膀,伯格森发现破损的伤口已经被包好。不过,包扎材料显然不是医用绷带”而是一条条灰白sè的破布。 似乎是从某件衣服上裁剪下来,如同捆绑棕子般紧紧勒住肩膀。 手法虽然粗糙,更谈不上什么专业,却能够有效止住血液继续外流。头部凑过去,甚至可以闻到一股颇为刺鼻,从裹布下面传来的草药气味。 “你醒了?”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魁梧健壮如同肉山一般的女人,抱着一堆刚刚劈好的木柴,从狭窄的门框里艰难挤进。她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很是高兴地冲伯格森打着招呼。 “你是伯莎?” 失血,让大脑记忆在短时间里陷入空白。过了十几秒钟”伯格森才终于想起站在面前肥胖女人的名字。 放下手里的木柴,女人拢了拢衣服袖子,走到壁炉前蹲下,拿起摆在旁边石台上的木勺,从搪瓷锅里舀出一点肉汤尝了尝。味道似乎不错,她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另外拿起一只木碗,盛满,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边,慢慢走áng前。 “把它喝了” 说话口气丝毫没有昨天夜里在chuáng上时的jiāo嗔,而是不可抗拒般的命令。 汤,闻起来很香。对于伯格森二十多个小时没有食物补充的空瘪肠胃,的确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里面漂浮着荒野流民经常食用的紫huā菜,也有一种类似旧时代百里香之类用作调味儿的植物茎叶。浓亮浑黄的油层,足足在汤面上覆盖了近半公分厚。其间,还有一团团被煮化的肥肉,以及粘稠柔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白腻物质。 食物,能够有效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有着加快伤口愈合的作用。 伯格森咽了咽口水,用左手笨拙地拿起木勺,在女人端在手里的汤碗里搅了搅。正准备舀起一勺汤吹凉喝下,却非常意外地发现一一随着木勺的拨动,从碗底升腾起一团形状怪异的熟物。 看起来,它就像是一块被撕裂的破布。直径差不多四、五厘米,颜sè灰白,中间还有一团极其模糊的暗褐sè圆点。四周,散连着几根淋巴或者神经之类的结状管线。在汤碗里随着搅动不断旋转着,仿佛被撕扯破烂的降落伞。 “我运气不错,分到了整整一个人。” 伯莎的胖脸上满是汗水,在炉火的映照下,肥厚多肉的面颊显出一团团因为挤压产生的凹凸。感觉,眼睛和鼻子就如同半埋在泥地深处,只lu出小半部分的异状萝卜。尤其是得意笑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每一块肉都会随着节奏上下颤动,晃出一片片仿佛bo浪般的滚层。 “那家伙很个头很高,也很壮实。我已经把他洗录干净,大tui和胳膊用盐腌了做干粮,内脏和剔下来的软骨都放在地窖里。脑袋整个儿砍开,这几天我们都有肉汤可以喝。嘿嘿嘿嘿滋味儿很鲜美不是吗?最好吃的脑浆和肝脏都在里面。放心吧!它们都是你的,我一点儿也不会跟你抢。多吃点儿,赶快好起来。我喜欢强壮的男人” 说着,伯莎很是满意地笑了笑伸手抚mo着伯格森的脸庞,仿佛是在欣赏着自己最喜爱的玩具。 对于这番话,伯格森似乎没有丝毫反应。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木碗当中那块形状可疑的煮熟物上。木勺轻轻拨弄着声音沙哑,疑huo且不太肯定地自言自语:“这个。。 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戽个倒霉家伙的眼睛一” 伯莎接过木勺,在碗里来回搅了搅,舀起满满一勺肉汤,凑近伯格森嘴边,贪谗地咽着口水,认真地说:“吃吧!这东西很补。多吃点儿好得才快。” 伯格森似乎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默默地看着从勺面上垂挂下来,在半空中来回晃动的那几根线状坠物。 香气浓郁的肉汤,刺ji着空瘪的胃囊。夹杂着酸液的蠖动速度似乎越来越急促,恍惚之间甚至能够听到如同坚硬牙齿或者金属之类物体的尖锐磨擦声。口腔内部不由自主分泌出大量唾液,大脑深处也有一个近乎执拗与顽固的声音在疯狂咆哮一一“我要吃!让我吃!” 毫无疑问,肉汤里的内容物,属于自己手下某个武装修士身体的一部分。身为卢顿家族的家主,伯格森很清楚荒野流民和暴民对于“食物”这个词的理解。不过,知道某件事情,与自己真正参与其中永远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就好像现在,虽然明白人肉的确可以当作食物,其中也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能量,可是伯格森却无论如何和张不开嘴,也没有将这碗汤喝进肚子里的勇气。 眼睛,死死盯着溧浮在木勺〖中〗央那团已经被煮烂的相同物体。用力吞咽着喉咙会厌骨顺着喉管上下耸动。最终,恐惧和本能意识上的反感,彻底压过身体和理智的需要。伯格森将身体朝后挪了挪,把脸侧朝一边,用如同鬼一样yin沉的语调说:“有面包吗? 给我一块。” 伯莎肥胖的脸上笑意瞬间僵凝。她没有继续在“吃”与“不吃” 这个问题上纠缠被肥肉挤压得眯成缝隙的双眼当中,闪过森寒与恼羞成怒的暴怒光芒。突然,她把捏在手里的木勺一扔将盛汤的木碗劈头盖脸朝伯格森脑袋上一砸,连声怒吼:“妈勒,个,逼,井你爱吃不吃,老娘好心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又辛辛苦苦做好肉汤让你吃现成。面包面你,妈,个烂,逼,的包死人肉吃起来很恶心是吗?能有这种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吃就滚,老娘不伺候一” 她的声音越来越是尖厉,越来越狂放。到后来,简直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伯格森的鼻尖在拼命咆哮。肥滚油滑的脸孔已有些扭曲,看得出来,ji动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凌空砸过来的木碗已经滚落在地面,伯格森肩膀两边的衣服被彻底浸湿,浑身上下满是粘枯腻白的团状物和油脂。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心境一片茫然的他彻底ji怒。家族血仇,被“上帝之剑”改造之后的镇静与后悔,对龙腾帝国和林翔的憎恨,以及被周浩禁军突袭导致全军覆没的愤怒与恐惧,与眼前这个肥胖女人彻底重叠。潜藏在大脑深处被强烈压制住的火焰“嗖”地一下猛然疯蹿狂涨,伯格森猛然伸出左手,不由分说推攮着伯莎,将她狠狠按在墙上,坚硬如钢的虎口紧紧卡住对方咽喉,充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死死瞪住她,用冰冷而沙哑的声音低吼:“不准不准侮辱我的尊严” 伯莎死命根抠着在卡住自己脖颈的狠狠手指,半侧着身体,抬起脚尖朝伯格森反蹬。一张胖脸上的颜sè越来越红,渐渐变成近乎酱sè淡紫。她张大口chun拼命呼吸,说话声根本就是从xiong腔深处挤压出来,嘶哑,断断续续,不连贯,却也勉强能够判断出其中含意。 “不吃你,称就走。 没有。食物你你,你能走多远?尊 。严,哼,有个屁用活活着 。才是,才最重要了 你,你,你他妈的,就,就是就是一堆臭狗屎”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拼尽力气无比疯狂地咆哮出来。 这句话,使伯格森从疯狂愤怒中渐渐沉默了下来。他慢慢松开手,倒退了几步,无助地重重退坐在chuáng边。双眼无神地望着对面瘫软在地上大口呼吸的伯莎,满面悲凉地叹息着双手十指深深插进头发用力狠揪,头颅低沉得完全埋进分开的双膝中间,爆发出一阵明显经过压制,从紧密闭合的嘴chun与死死咬住牙齿缝隙间传出来的痛哭。 我,什么也没有。 我,永远不可能再拿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我甚至不可能再被称之为“人类”。 可是,我却偏偏连死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伯格森不是战士。 恍惚之中,他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走近。从冉步与粗重的喘息声判断,应该是已经恢复的伯莎。 一股异常浓烈的食物香气瞬间飘散开来,抬起头,茫然地看涨着鼻孔嗅到的味道来源方向、 只见被打翻的木碗已经被重新捡起,里面重新装满油珠浓亮的汤汁伯莎笨拙地拢了拢破破烂烂的衣裙,蹲在自己面前。她认真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有几分轻视,也有怜悯,还有感慨、期盼、鼓励甚至是youhuo之类无法单纯用词语说清楚,隐约而复杂的各种成份。可是,伯格森却觉得她的眼睛无比清澈仿佛毫无瑕疵的最珍贵宝石。 “我喜欢你。” 伯莎脸上的神情与此刻的动作,如同正在哄抚吵闹孩子的耐心的母亲。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碗径直递到伯格森面前,说:“留下来,我们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你和我都有力气,不会被饿着。做我的男人好吗?” 很简单的一句话,声音很轻,却让伯格森有种震耳yu聋的轰鸣。 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爱情”存在。男人和女人之间,不过是赤,luo,luo,的利益,利用与被利用,相互满足各自的yu望。 伯莎不可能对自己一见钟悄。不过,能够满足她的男人的确凤毛麟角,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但是不管怎么样,对于此刻的伯格森,却有着无法用语言表示的震撼。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直恪守的家族誓言是多么可笑。所谓贵族的尊严,在饥饿面前根本一钱不值。价值连城的宝石固然珍贵,在关键时候却无法换回一碗足以救命的肉汤。 哪怕,是人肉煮的汤。 天sè已经微明。 体积庞大的包裹,将伯莎宽阔的肩膀压弯。她从房间里走出,转过身,冲着跟在身后的伯格森招了招手,微微一笑。 伯格森的右肩仍被包扎着。失去一条胳膊,对于已经习惯平衡的身体多少有些不适应。他小心翼翼地迈出步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生怕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距离天明还有一段时间,燃料,在废土世界同样属于无比珍贵的生活资源。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离开chuáng铺。即便是荒野上流浪的变异野兽,也大多在临近夜晚的时候,才开始捕猎。 帝国和教庭之间的战争仍在持续。然而伯格森对于这一切已经厌倦。 有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在身边,应该就是上帝那个老家伙给予自己的补偿吧! 就按照伯莎说的那样、一找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 再也没有什么卢顿家族,仇恨和报复,自然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宁愿饿着,也要让自己先吃饱。 很简单,却令人感动得有些想哭。 这,其实就是爱情。 此刻,林翔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徘徊。而他自己也陷入与伯格森完全相同的选择矛盾。 吃? 还是不吃? 方雨洁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一吃掉荣光,你就是寄生将。 不吃,你还会在目前的变异阶段长时间滞留下去。 没有人威胁或者强迫,所有的一切,均属自愿。 林翔并不优柔寡断,所谓爷爷和别子之间的辈份关系,对于他也不可能产生任何束缚。但他对于这种选择却有着颇为怪异的感觉一一和一个女人没有发生关系就诞下后代,而且,还必须用子别后代当作食物。这种事情听起来的确毛骨悚然,难以抉择,却是一道二选一的必做题。@。 第四百十八节 后辈 大脑,是控制身体乃至决宝四肢动作和意识橼念的最根本存在。 然而,林翔却第一次〖真〗实感觉到,主观意念其实并非掌握一切的最高级形态。即便是在人类身〖体〗内部,仍然存在着强烈严苛的竞争一一病毒与宿主,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为不可分离的整体。大脑作出的决定,很大程度上其实就是病毒意志的体现。然而,当方雨洁口中说出“吃掉荣光才能进化”这几个字的时候,林翔〖真〗实感受到本体概念与病毒之间,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调和,也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巨大分歧。 对于人肉,林翔没有丝毫兴趣。无论荣光还是某个必须成为食物的对象,他都对这种行为有着本能的抗拒和厌恶。这是来自于旧时代社会的最基本〖道〗德理念,也是根深蒂固几乎不可能产生改变的烙印。 可是,他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深切地感受到,来自身〖体〗内部无比强烈的召唤。那是一种源自于病毒,拼命拉拽着每一个细胞在呐喊,都在咆哮的可怕力量。在它疯狂的执念控制下,大脑想要拒绝的决心,已经使整个身体分化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休。在这种情况下,根本谈不上什么所谓的坚定,坚硬如钢的顽强意志更是滑稽无比的笑话。它们就好像宁死也不愿意放弃的拔河对手,死死抓紧绳索两边,拖拽着身体想要拼尽全力挣扎着将其拉回,咬着牙,怒目圆睁,一步一步朝着各自所在的方向挣扎、寸移。 房间里,只剩下林翔一个人,独自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凝视着摆在办公桌上喝空的酒杯出神。 方雨洁已经离开。她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叮嘱之类必须牢牢被记住的东西。徘徊在林翔脑子里的问题只有一个吃,还是不吃? 忽然,他慢慢侧过身体,眯缝着双眼,冷冷盯住房间左边那扇密闭合拢的门板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一道隐约的惊悚,忽然从他心头如冰刃般掠过,正在拼命争夺意识控制权的病毒与大脑,不约而同发出极度危险的警兆。 门,缓缓裂羿了一条缝隙。 并非无声无息,而是伴随着门轴缺少油脂润滑“吱吱嘎嘎”的刺耳磨擦。紧接着,一个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完全敝开的大门前。 足足超过两米的身材无比高大,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强烈的威压。 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狠狠刺扎在林翔身上。他甚至感到,还有一道道难以遏制的杀气隐隐笼罩着自己。实力”对方显然要比自己更胜一筹。没有丝毫的友善,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憎恨、鄙夷和愤怒。 来人,是荣光。 他瞪圆双眼,冷冷死盯着林翔,双tui却在按照固定轨迹朝前迈动。 他对房间里的摆设显然非常熟悉,没有碰撞到障碍,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林翔注意到荣光的双手紧紧纂捏成拳,手背表面皮肤被绷到极至,lu出被淡青sè血管包裹缭绕的清晰骨节。他的嘴chun紧抿,却仍然能够听到从其口中传来,因为牙齿死硬咬合发出,如同指甲在玻璃表面划过的恐怖声响。 “嘭” 重重一拳猛砸在下去,酒杯、瓶子、文件、各种不同类型的小杂物所有东西,都在那一瞬间被震离桌面,lu出幅度不等的空间,又立刻沉落下来,摇晃着”或者略微离开原来的位置,如同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最微渺存在,彻底臣服于狂暴凶猛的绝对力量之下。 “滚离开这个房间”离开红sè共和军,远远滚回你肮脏发臭的狗窝里去” 荣光的鼻孔中喷住粗气”仿佛一头受惊发怒的公牛。他狠狠咬了咬牙,控制着手臂上的力量,以能够碰撞出震耳yu聋响声,却不足以造成任何破坏的幅度,再次轮起拳头猛擂桌面,狂怒着咆哮道:“现在就给我滚” 林翔平静地陷入沉默。 咆哮与怒吼仍在房间里徘徊,夹带各种侮辱xing字词的声音,在颇为广大的空间里震出一道道回响。几分钟以后,荣光脸上的怒意终于略有收敛,剧烈起伏的xiong口也渐渐恢复平缓,林翔才侧身拿起摆在桌子侧面半空的酒瓶,将两只阔口玻璃杯倒满。 “喝一杯。”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高高举至鼻尖部位,示意xing地抬了抬,说:“方雨洁用过的杯子很干净。放心吧!她没有肝炎之类的传染病,也不是爱滋携带者。” 这句话,显然带有嘲笑意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疯狂暴怒的荣光却在林翔说出这句话之后,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脸上紧绷的肌肉,也开始变的舒缓下来。 “不准你侮辱她、” 荣光的声音没有刚刚走进房间时那么疯狂,沉寂下来的身体,却隐隐让人感觉到正处于随时可能爆发的边缘他握住杯子指端灵活操控着,在手心里来回转了转。忽然非常古怪地冷笑道:“作为血脉继承人,我可以给你二十分钟考虑时间。 记住,这绝对不是因为敬畏或者惧怕,而是划清楚你我界限的最后表现方式实话,我对身休里流着你的血这件事,根本不觉得高兴。它很脏,很臭。至于你他,妈,的根本就是一头彻头彻尾的怪物、 ”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我也从未指望过,你会跪到在脚下,恭敬地叫我“爷爷”或者“父亲”。” 荣光的脸sè立刻yin沉下来,他半眯着眼睛,其中流lu出凶狠残暴的厉光,却没有如同林翔预料中那般疯狂爆发,只是用没有丝毫商量可能的冷硬口气说:“你,还有十八分钟。” “你想杀了我?” 林翔仍在微笑。 “你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荣光慢慢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却没有想要把酒喝下去的意思:“上只肮脏卑贱的蚂蚁死了,就不会四处传播疾病,不会带来烦恼与混乱。” “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已经是我的基因携带者。这一点,任何人都无法否认。” 林翔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不!我拒绝,拒绝承认这种该死的基因”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荣光心底深处最不愿意被提及,也是如同久愈未治,永远不可能复合的伤疤又被再次掀开,彻底释放出被意识所压抑的愤怒和疯狂。他咆哮着用力握紧杯子“啪”的一声,厚达五、六毫米的阔口玻璃杯被硬生生捏爆。四散流淌的液体,散裂开分朝四面飞蹿的锋利碎片”瞬间铺满整个办公桌。 “你的基因,根本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快乐” 荣光在咆哮,声音里却充满难以自拔的痛苦:“我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自〗由。我只是作为战略威慑力量存在,既不可能上前线杀敌”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你永远不可能知道这种感受,永远有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无形框架在束缚着自己。那就是一个笼子。别人看你高高在上,你却羡慕着蚂蚁能够在自己脚下来来往往,〖自〗由自在。” 这番话实在很奇怪。尤其是从荣光口中说出,就更令人难以理解。 就连林翔也无法继续保持一贯的平静与从容,他的脸上渐渐显lu出颇为困huo的讶然,思索片刻”说:实可以离开,或者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寄生将,应该是目前人类进化链的最高级存在。” “那只是你的理解。或者应该说,你根本不明白实际情况,正在做梦一” 荣光不屑一顾地重重冲着地上吐了。唾沫”然后讥讽地冷笑道:“你以为骷髅骑士团为什么迟迟不对我们发动进攻?他们真是如同宣传资料上所说的那样不堪一击?战争,很大程度上需要平衡。当然,谁也没有说过,进攻与防守仅仅只限制在寄生士阶段。然而,这种默契已经形成”任何过于ji烈的动作,都有可能打破常规。在时间与稳定的最根本前提面前,任何人都没有选择权。” 林翔没有继续追问”清澈如水的目光落在荣光身上,仔细扫视着这位带有自己生命基因的强大创造个体。大脑与病毒之间的争执”又在身〖体〗内部ji烈展开。尤其是病毒,正在声嘶力竭拼命嘶吼,叫嚣着想要猛扑上去,从荣光身上撕下一块鲜肉,嚼烂,吞咽。 “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谈谈。” 良久,林翔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收起眼睛里的冰冷和敌意,诚恳认真地说。 这句话实在太过突然,即便是荣光自己,也从未想过居然会从林翔口中说出。他惊愕地看着对面,渐渐地,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其中,充满了明显可见的森冷寒意。 “谈什么?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通点,也不存在可能用作勾通的话题。” 他毫不客气地ting直身子,从林翔手边抓过酒瓶,仰脖灌了一大口。将半空的瓶子重重按在桌面上,喷吐着刺鼻的酒气,脸上满是被酒精刺ji下产生的烈红,以及来自身〖体〗内部无法遏制的愤怒“嘿嘿嘿”地狞笑道:“我知道你的弱点。也知道你必须吃了我才有可能再次进化。你以为这可能吗?” 强烈的生物气场,将林翔死死压制住。他没有继续对话,而是冷静地注视着荣光面部表情变化,以及身体四肢的动作。虽然不明鼻刚刚那句话为什么会产生如此强烈的刺ji效果,但是他很清楚一荣光已经被彻底ji怒,随时可能发起攻击。 如同为了证明他的想法完全正确“咣当”一声,整个办公桌突然被荣光一拳砸得粉碎。伴随着四散飞开的灰尘与木屑被墨绿sè军大衣包裹的魁梧身躯也猛扑过来。没有掩饰动作。也没有言语上的恐吓与威胁,直截了当一拳,带着划破空气的刺耳音爆,迅猛无比重重砸向林翔左边面颊。后者同样以不弱于攻势的速度仰面倒翻”却仍旧不能彻底改变双方过于悬殊的实力比较。一拳落下,林翔口中发出剧痛闷哼的同时,被砸中的肩膀也传来骨粉碎的声音。 “规定的时间已经超过死吧!” 荣光双眼眼皮跳了跳,脸上肌肉更是一阵颤抖”咧开的嘴chun和森白的牙齿,共同构成了一个残忍狰狞的笑容。他迈开大步狠冲到林翔面前,一把抓住破烂开的肩膀,轮起右拳不断起落,凶狠狂暴地连连朝着每一个肉眼能够看到的部位猛砸。沉闷的皮肉撞击与骨裂声接二连三响起,仿佛钢锤在狠狠碾碎坑臼里的脆弱内容物。 林翔没有发出惨呼,他双chun紧抿”脸sè苍白得如同僵死的尸体。 被倒拖在地面上的双tui不由自主抽搐着,全身都在不断颤抖,脸上一片青紫肿胀,嘴里冒出大片大片的白沫。显然,他正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却动不了,也叫不出一凶狠残忍的荣光根本不让他有出声的机会。如电光一般迅捷猛烈的拳速,不断轰击着xiong口与咽喉,彻底封阻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器官。 九星寄生士,已经是人类进化螺旋梯上趋于顶端的存在。 可是,寄生士终究不是寄生将。横拦在两者之间的巨大差异,根本不是依靠意志或者信念便可跨越的距离~ 再健壮的婴儿”永远不可能是成年人的对手。 “轰” 一团鲜红耀目的火焰,从林翔近乎瘫痪的左手〖中〗央升腾而起,突然包裹住荣光凌空袭来的拳头。与此同时,不断抽搐的双tui膝盖也弯曲成倒“v”字。顶端,疯蹿出两道锋利尖锐的冰刺骨,笔直插向荣光跨下那团被高弹材质战斗服覆盖”朝外凸顶拱起变成三角帐篷形状的男,xing, 生,殖,器。 “混婆你,你居然会使用异能?” 惊怒之下,荣光根本来不及多想,立刻从凌虐疯狂中清醒过来。 收拳,侧身,不可思议速度的回避动作但身体仍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剧烈高温已经将拳头表面皮肉全部烧焦,散发出刺鼻的焦糊。身体想要倒退着向侧面转动”却感觉到空气已经被完全凝固,察觉不到氧分子”更有一种无比难受的禁锢效果。彻骨的寒冷,将荣光如同被热油脂包裹的昆虫般死死凝固,瞬间硬化。虽然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被霜结状态的固化效果,却将这具充满强烈愤怒与恨意的身体,在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凝滞了整整两秒钟。 林翔眼睛里发散出来的目光已经有些散漫,这表明他的意识正处于崩溃或者昏mi边缘。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却隐隐流lu出一丝淡淡的,极其古怪的微笑。 “嗖” 难以忍受的刺痛,从荣光下体猛然传来。尖锐锋利的冰刃”轻而易举划破了没有丝毫防备的皮肤和肌肉,深深扎进生殖器左右两端的睾丸。荣光的身体登时僵住,恐惧、愤怒、茫然,三种不同类型的思维,像三把尖刀,在思维空间里来回旋转,切割分裂着所有不同于自己的其它意识。他只感觉自己双tui在拼命发抖,生殖器表面两道深深凹陷进去的伤口边缘,已经渗透出一层与血液相互混杂的淡黄sè物质。 这表明冰刃彻底穿透附睾,很可能已经破坏连输精管,最前端抵达、透过的膀胱也传来比死亡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自己。。 只能无法控制着张大口chun,爆发出完全夹去本音,凄惨无比的绝望咆哮。 林翔侧卧着,脸紧贴在地面上。从他现在的角度,看不见荣光的脸,只能责到两只不受控制剧烈抽搐的皮制军靴,以及两条仿佛随时可能重重跪倒,无法继续支撑身体的tui。 意识仍然保持清醒。然而他却知道“一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接二连三的重击,已经使身体器官完全被破坏。病毒固然可以使细胞加快分裂速度达到修复的目的,但这需要时间。十分钟,半小 时,甚至更久。而荣光两道冰刃的确命中要害部位,却不足以致命。如果在他下一次攻击以前自己未能恢复,结局。 可想而知。 林翔眼睛里闪烁着趋于暗淡的光。死在自己的别子手里。。。 。。。很滑稽,也很无奈刁意识,越来越淡。他感觉到自己被荣光揪住头发从地面上高高拎起。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只等待着最后一记重拳,狠狠砸碎自己的头颅。 脑核破碎,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第四百十九节 治疗 此刻,在他心底深处,存在着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冷淡与平静。 林翔从不认为自己会死亡。或者应该说,他从未考虑过自己是否会“死”这个问题。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也许是来源于即便是在核弹直击下,仍然能够重新复活的经历,他一直有着对未来无所畏惧的思维概念。这是后路,也是真正能够作为依靠的基石。然而,在实力强悍的荣光面前,他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脆弱。也终于在理智和病毒两者之间的战争中,作出丝毫没有变化可能的最终裁决。 “我要我了你————” 不是怒吼。 也不是愤怒狂暴的誓言。 声音轻得弱不可辨,似如shēn吟,又好似在喃喃,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听见,仅仅只是嘴chun翕张,通过最简单神经传输牵引产生的无意识动作。 等待死亡,是一个漫长且充满畏惧的过程。 半死不活的林翔很奇怪————为什么一直没有拳头从空中落下,狠狠粉碎自己的头颅? 他的意识正在趋于模糊,被切断撕裂的神经,拖拽着每一根与之被牵扯的肌肉纤维,散发出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血管里流淌的似乎已经不是血液,而是被滚烫沸腾的岩浆。灼热,将他的头脑烧得昏昏沉沉,大脑彻底陷入困顿,身体越来越沉重,思维反映的速度越来越慢。这表明中枢神经系统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判断能力,意识反馈也正在逐渐被削弱。唯一能够存在于脑部空间,最为清楚的意识概念,只有剧痛。 林翔感觉自己已经濒临垂死,不想挣扎,更不愿意动弹。大脑仍然在拼命释放出本能的求生信号,催促身体服从命令,作出反抗或者攻击动作。病毒也在叫嚣着,控制细胞想要挽救宿主。然而,身体却没有作出任何回复。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死亡。 这不是狂妄,也不是厌世或者过于冷静状态下,大脑对于现实环境的误导。事实上,从复活直到现在,有很多次,林翔一直尝试着想要在废土世界真正等待着死亡降临的时刻————他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确切地说,他对于感染之后又在百年时间中自我进化的病毒,根本不知道其优劣。强弱的判断标准,仅仅只是从进化人到寄生士的实力等级。然而,身体内部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感觉,不是源于大脑,而是来自细胞的蠕动与颤抖,总会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声音的方式告诉他————你很强,永远也不会死。 林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莫明的感受。不过,这的确是很久以前就开始伴随着他的感觉。就好像现在,虽然四肢尽碎,内部器官严重受损,但他仍不觉得自己会死。恰恰相反,一直隐没在细胞深处的病毒,也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四散蔓延开来,用最嚣张的姿态在细胞之间疯狂游走,似乎正被某种带有巨大收获的利益信号所刺是,无论病毒还是大脑,都没有向身体下达与此有关的任何命令。 荣光眼中满是血丝,脸sè却因为来自身体下部的痛苦而变得苍白。他像野兽一样死死盯住林翔,忽然有如神经质般狂笑起来。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你的的确确是我血缘关系上的嫡亲祖父。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很脏,散发着恶心的臭味儿。我知道你想吃了我,就像荒野上的暴民那样,用最粗暴野蛮的方式,啃光吮尽别人的身体按照他们的说法,吃掉一个人,尤其是脑子,就能获得他的力量和智慧。很有趣,但我从未尝试过。如果被吃掉的对象调换倒转,把你装进我的肚子,结局怎么样?” 说着,他把林翔高高举起,兴奋而狰狞地张开大嘴,对准那点尚在不断耸动的雪白咽喉,重重咬下。 牙齿尖端与皮肤表面接触,瞬间传来一种冰冷坚硬的森寒。林翔在剧烈喘息,却没有听到喉管被咬断的脆响,却听见从荣光口中发出奇怪莫名的“嗬嗬”声。紧接着,紧紧抓住自己tui脚和肩膀的双手,如同丧失能量的机械钢钳轰然松开。不仅是自己,就连凶暴狂猛的荣光,也带着凝固在脸上的残忍表情,仿佛雕塑一样僵硬地左右摇晃了几秒钟,仰面摔倒。 勉强睁开肿胀的双眼,在失去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前,林翔清楚地看到————荣光背后那扇原本紧闭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朝外敞开。身穿制式军服的方雨洁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电子控制器,脸上仍旧保持着令人无法接近的冷漠与孤傲。 轻柔,和缓,不需要花费力气,就能使身体保持直立。当然,不是脚底与地面实际接触,而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漂浮感。 水,我应该正被浸泡在水中。 呼吸很通畅,可以感觉到覆盖在脸上,插接在口、鼻中间柔软的橡胶管。气体当中含有大量负氧离子,非常清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从僵硬固化的状态苏醒,重新恢复活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林翔明白,自己还没有死。 很舒服,如同在最疲劳的时候,全身心放松浸泡在注满热水的浴缸里。浑身上下每一块皮肤都在感受着温暖,舒适与快乐。 睁开双眼,占据视线的是一片无比柔和的淡蓝。液体,将自己整个身体彻底包裹,几根从头顶悬垂下来的环棱软管,连接着自己面颊上的氧气面罩。不断有一串串气泡从口chun缝隙间散开,摇晃着朝水面升腾。 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墙壁上刷着ru白sè的涂料,顶灯散发出足够明亮的光线。从自己目前所在位置判断,应该是一个类似培养槽之类的液体治疗舱。十几台叫不出名字的电子仪器沿着墙壁顺序摆放,药物合成仪与监控屏幕旁边,林立着一排排用途各不相同的试管。目光从各种透明或者完全阻隔的障碍物缝隙中穿过,可以看到身穿白sè大褂,正在仪器与办公桌之间游走来回的方雨洁。 “醒了?感觉如何?” 她显然察觉到林翔身上传来的异常,也可能是监控仪器上给予提示,方雨洁从一大堆繁杂却不凌乱的仪器当中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治疗舱前,双手交叉抱着,脸上流lu出淡淡的疲惫和倦意。 说着,她伸出右手,按下旁边控制器上的一处钮键。顿时,卵形舱室底部lu出三个直径五厘米左右的孔洞,注满的淡蓝sè营养液开始迅速下降。大约十五秒钟以后,开启的孔洞被再次闭合,下沉的液面也已经降至林翔xiong口。 “感觉不是很好。最起码,没有像希曼那样充满力量。”(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非凡的公主希瑞》里的肌肉男希曼?) 掀开氧气面罩,林翔仰面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长长呼了口气,说:“差一点儿被自己的孙子活活打死这段经历,大概会成为我永远的噩梦。” “荣光不会杀你。” 方雨洁淡淡地说:“准确地说,即便他有这个决心,也没有真正实施的机会————包括他在内,所有以你基因作为胚胎的复制人离开培养槽之前,我都会在他们的脑干部位植入一枚生物芯片。虽然不可能看穿人心,也没有办法对忠诚或者背叛做出最中肯的评价,却可以避免最糟糕的情况继续蔓延下去。” 林翔深深地向方雨洁望了一眼。目光,似乎可以透过所有障碍,直射到对方眼眸的最深处。方雨洁丝毫没有想要避开的意思,依然平静且冷漠地与他对视。至于林翔是不是赤/身/**,双tui中间的生殖器是不是ting立昂翘,对她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仿佛,浸泡在蓝sè营养液当中的,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形玩偶。 “他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林翔说的很慢,也很仔细。 “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 方雨洁以丝毫没有变化的表情和语气说:“我要他自己作出判断。复制人终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然人类,我需要了解他们面对必须取舍矛盾状况下的思维数据。要知道,灌输记忆固然是确定复制人忠诚的无形枷锁,可是作为生物学家,我更希望他们能够以自主思维打破这种桎梏。人类,必须在自我否定与肯定的反复纠缠之间才能进化。作为原生代文明创造者的旧时代人类已经灭亡,谁也不能保证废土人类是否真正能够新的延续。我是一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我不喜欢来自欧美的白种废物和非洲地区的黑皮肤穷鬼。这是一个不管地球未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掌握了制造最符合自然规律的复制人技术,就能拥有整个世界。” “真遗憾我从不知道你居然有如此远大的理想。” 林翔忽然微笑起来,他感觉不到方雨洁对自己有敌意。荣光和她,终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制造者永远不可能决定被制造个体的思维意识,即便是圣经里无所不能的上帝,仍然也会被自己用泥土塑捏的人类所背弃。理想与显示之间,永远没有重叠的可能。 “我是中国人,这一点,不可能改变。” 方雨洁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有我的信仰,也有永恒不变的坚持。” “我们是朋友。”林翔没有接着话头继续下去,而是将谈话引朝自己需要的方向。 轻轻地点了点头,方雨洁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很美,也一如既往的冷。 “荣光,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复制人诞生体。” 她伸出右手,纤长而苍白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一敲,说:“他具有相当高的自我意识,拥有旧时代人类的一切特征。人,其实就是物种进化的高阶段体现。yu望,是智慧和意识的体现,也是跨越自身极限的最强大推动力量。摆在荣光面前的选择有三个:第一,服从命令,自愿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帮助你突破障碍,进化为强大的寄生将。第二,拒绝。第三,同样也是抗拒,采取的方法却相对要温和得多。他会悄然离开红sè共和军,另外寻找一处更加安全,也完全没有人知晓其下落的隐居之所。” 林翔平静地说:“显然,荣光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家伙。如果从旧时代的教育观点来看,他天生叛逆。” “不仅仅是叛逆这么简单。” 方雨洁的脸sè逐渐变得凝重,似乎在散放出淡淡冰寒的气息,轻叹道:“他比我想象中要疯狂得多。荣光拒绝承认你的存在,也完全否认是你的基因培养个体他甚至想要反过来吃掉你,以你的血肉作为融合本源,成就以他身体为基础的变异力量。” 非常简单的叙述,却让林翔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他当然明白,不可能用旧时代的道德观点看待废土世界。如果想要用某种勉强能够说通的理由,对发生在荣光和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作出解释,最为恰当的大概只有“生存”两个字。 “你不应该告诉他。” 浸泡在治疗液当中的林翔深吸了一口气,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何种心理的复杂口气说:“真的,你不应该这样做很危险,非常危险。” “我需要数据,需要第一手的实验材料————” 方雨洁说的得风清云淡,其中充满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已经培养了荣光整整四十七年,我亲眼看着他以普通人身份一步一步突破障碍,从进化人最终成为强大无比的寄生将。他每一个时期的身体数据都有记录,同样必不可少的,还有与之匹配的心理变化等等。”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这一次,我似乎错了。” 林翔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 “荣光的进化程度远比我想象中要迅速得多。我所指的,不是体质或者力量方面。而是心理,智慧,还有自我意识。” 一边说着,方雨洁一边把右手插进白sè大褂的衣袋,从中mo出一盒香烟,久久捏在手中。没有点燃,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手指不断用力,收紧,死死纂成一团。香烟顶端圆形的洁白过滤嘴,从虎口中间被挤压出来,仿佛一朵正被某种可怕力量催促着,拼命绽放开的怪异之花。 光他想要他,居然向我求婚。” 字句词语之间并不连贯,但已经足够表达出她想要说的意思。 林翔没有感到震惊。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方雨洁,平静地说:“这不奇怪。你早就应该预料到这一点。荣光既然是身体和心理都发育健全的正常人,那么他肯定也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对漂亮女xing产生下意识的仰慕和喜爱。很多时候,美女都是混乱旋涡的核心。” 看着他,方雨洁怔了怔,眼眸深处忽然放射出颇为异样的目光。 “下意识的仰慕和喜爱其中,也包括你吗?” 林翔没有回答,房间里很快陷入沉默。过了几分钟,他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不存在“如果”或者“假如”之类的词语。我们是朋友。而且我也有妻子。” 不知不觉间,他的脑海当中出现了应嘉的形像。很美,一直在微笑,容貌前所未有的清晰。 方雨洁默默点了点头。 “可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她ting起xiong脯,用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目光注视着林翔,平淡宁定地笑了笑,说:“假如没有那场战争我是说假如。没有战争,不,即便是战争已经爆发,但你没有在那个时候走出基地去关上防护闸,而是和所有人一起呆在地下。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 林翔苦笑着摇头:“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假如。” “就当我的问题发生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发生在另外一个存在“假如”这两个字的世界。就按照我所说的,给出一个你认为最为准确的答案。” 她的口气非常平淡,其中却有着林翔永远无法抗拒,甚至也不可能回避的坚决。 思考了很久,他终于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没有应嘉。 幻想终究不是现实。她不可能从核大战中幸存下来。这也并非对于某件事的最终决断。正如方雨洁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发生在另外一个平行时空,按照对符合当时逻辑的推理结果。但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现实。@。 第四百二十节 问题 方面洁偏过头,将手指插进发根,轻轻撸顺着如瀑布般被*下来的黑sè长发。注视着她这种本能的习惯xing动作,林翔忽然发现一一这其实是一中非常巧妙的掩饰动作。顺着灯光映照的方向望去,隐约能够看到,就在她被身体yin影笼罩的眼角,正晃动着几点骤闪瞬逝的晶莹亮光。 “我们原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的现在。当然,对于旧时代的我们来说,那其实就是充满美好憧憬的未来。无论是我曾经与那名士兵之间的爱情,还是对你因为感ji产生的倾慕,都没有真正得到想象中的最完美结果。他,已经变成骨灰。你,是高高在上的帝国皇帝。而我。。 。 。。。仍然还是孑然一身呆在实验室里,和这些冰冷的仪器和单调的数据为伴头来,自己制造的复制人,却用拳头和力量威逼着想要成为我的丈夫一~” 她没有哭。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傲慢、富有穿透力。似乎是对曾经遭遇的所有不公进行抨击,拼命宣泄着淤积在内心深处,长达一个多世纪的孤独与苦闷。 “忙忙碌碌,我却什么也没有得到。我不是旁人眼中冷如冰山的机器,也不是毫无感情的雕塑。普通人希望得到的,对我同样具有不可抗拒的youhuo。付出根本得不到回报。可是,我永远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活着就意味着责任。” 林翔没有开口劝解,只是平静沉默地听着从方雨洁口中说出的混乱言辞。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最为适合的身份,就是一个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合格听众。 “我会杀光所有骷髅骑士,一个不留一” 这句话,带有强烈的最后通牒式警告意味。 方雨洁抬起头,仰望着沉重无变化的天huā板,忽然“格格格”地神经质般爆笑起来。几分钟后又极其怪异且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恢复冰冷。用无比yin冷、刻骨铭心的怨毒口气森然说道:“他们毁了我的理想,我的梦境,我的一切我会把这些家伙的脑袋割下,身体扔进化尸池。洛克菲勒这个名字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黑暗中的拉斐尔城,如同一头隐没在淡淡幕sè深处的巨大蜘蛛。 这座外形酷似中世纪棱堡的城市,是骷髅骑士团设置在亚洲东部最大的基地。厚度超过五米以上的混凝土防护墙,将整个城市严严实实包裹其中地雷、轻重武器搭配的明暗火力点,加上平均战斗实力大约为五级进化人的数千名常备军队,使得这里成为坚不可摧的强大据点。即便是饿得发慌,疯狂残忍的腐狼也不会走近城市寻找猎食的机会那样做,无疑于自杀。 阿芙拉曾经说过、骷髅骑士团总共在全世界设置了七座巨城。其名字,均来源于《圣经》当中具有强大力量的天使。它们是真正不可被攻陷的要塞,也是维系骑士团在全球维持统治的基础。新月之城等等规模与人口略要下降几个等次的中、小型定居点,只是所在区域内天使之城的分支。如果将拉斐尔城比作蜘蛛那么区域范围内的其它据点与前进基地,就是构成庞大蛛网的无形丝线 笼罩、涵盖、四处发散开的巡逻部队和武装人员,能够在第一时间将所在位置发生的任何变化及时上报,仿佛被飞虫翅膀触动的每一个角落。作为核心中枢的天使巨城,便可根据情报迅速作出反应。 黑暗,同样笼罩着荒野。 méng毅站在一幢已经破败的两层小楼废墟顶部,久久凝视着正东方向已经被夜幕吞没的地平线。 他,赤廉,着上身左边肩膀与整个xiong口部位,都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鲜红,从散发着消毒药水气味儿的白sè纱布下面渗透开来”显lu出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湿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手臂上端与肩颈背部饱满结实的三角肌与背肌,以及斜靠在旁边残墙上触手可及的突击步枪。除了这些,最令人感到畏惧的,还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变异人特有的进化气息。强度,高达六星寄生士。 连méng毅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突然产生了在夜幕下远眺荒野的兴趣?渐渐的,甚至形成无法改变的习惯。 夜象征着黑暗与邪恶。 他永远记得自己在那个寒冷刺骨的夜晚,用浑身上下仅有的一件大衣从流民手中换到一碗人骨肉汤的情景。 味道很淡,很腥,几乎没有什么香味,却是自己在那个时候最为急迫需要的救命之物。 他们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却要自己用最后御寒遮羞的衣服作为交换,用另外一种新的方式,逼迫自己去死。 “陛下” 淡淡地自言自语,脑海当中也出现林翔带有微笑,熟悉的身影。 从城主到皇帝,从“您”到“陛下”这不仅仅是身份上的简单转换,更是代表着实力、凝聚力、跟随者群体不断扩大,拥有更多力量的最直接体现。 他给了自己生命,也给予了强大的变异体质。 想到这里,,开始变得柔化。凝视黑暗的双眼当中,也释放出带有另外一种和缓意味的目光。 东面,就是拉斐尔城。 就在这座庞大巨城的东北方,还有一处占地面积广大,其中充满无数恐怖变异生物的废墟。在旧时代,它有一个令世人无比熟悉的名字一一上海。 综观地图,龙腾帝国的周边地区,已经在四个主要方向上形成外扩箭头。北面和南面,分别属于“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军团的攻击区域。东面沿海地带“火蜥蜴”军团正在逐步清狂敢于反抗的各个势力集团。至于西面已经发现大小数十个如同苏卡卡巴拉契亚这种地下隐居场所。以奴隶和低等级平民作为先导的移民团,正将它们一步步占领、并吞、同化。帝国版图,每天都在扩大。 战争,不仅仅只是军队和士兵的碰撞。这需要后勤、财力、物资产量等等一系列综合实力的体现。而méng毅所负责的这一块,就叫做情报。 “暗鸦守卫”是林翔在离开帝国之前,以秘密方式任命méng毅组建,其存在只有杨华、王彪、布兰琪等帝国高层知晓的yin影军团。 与海因里希辖下的“太空野狼”军团一样”“暗鸦守卫”同样属于实力相对偏弱的乙等作战部队。常备兵员数量只有两千八百人,除了数十名接受过纯血改造,忠诚度方面绝对可信的军官构成军团高层,其余士兵来源于两个方面。 第一,经过葛利菲兹情报机构中、初级训练,具有一定程度的强化战斗人员。 第二,从西南部矿山地区挑选出来的奴隶”以及帝国各个监狱当中被秘密选送的囚犯。 从最初组建的时候”“暗鸦守卫”军团的使命就已经被决定一这是一支专精于敌后突击,游击作战和针对敌方战略行动,进行高速反应的特别战团。他们必须擅长巧妙运用敌方的弱点,对所有固若金汤的敌方要塞展开渗透”窃取相关情报,扰乱部署,暗杀高级军官。 种种作战方式,与旧时代特种部队并无二异,但就其手段和方法而言,却更加残忍、暴力、野蛮。 夜sè,已经彻底变黑”伸手不见五指。 méng毅从旁边残朽的横木上拿起战斗服,颇为惋惜地用手捻了捻被血浸透又已经晾干,板硬发黑的左腹部位,目光顺势落到衣服左xiong位置的中校微章上,凝视片刻,将衣服朝后一甩”担在肩膀上,又拎起靠在墙边的突击步枪,转身朝隐约透出几丝光亮的楼梯走去。 目前,帝国所有军人当中,只有王彪、杨华和周浩三个人,拥有不同等阶的将军高位。其余各个军团的领导者,均为中校或者少校。 包括这幢残破的小楼在内,周围数十座有上百年历史的古老建筑” 共同构成一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小镇。这里距离拉斐尔城足有七十多公里,早在两周之间”就已经被“暗鸦守卫”秘密建设成前进基地。 拉过一个空置的弹药箱坐下,从旁边的背包里拿出一听咸牛肉罐头,一只重达半公斤左右的面包,旋开摆在破旧木桌上的军用水壶。。 méng毅的晚餐很简单,却足够吃饱。尤其是在荒野流民看来,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丰盛。 面包很硬。锋利的格斗刀用力切上去,发出“吱吱咯咯”的磨擦。 仿佛那不是井么能够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更像一块超大号的圆形橡皮。 干燥的面包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相比压缩饼干,这种能够在短时间内吸水泡软的东西,虽然体积略大,却更受士兵们的欢迎。吃起来,也要更加顺口。 整整近半个小时,méng毅就坐在小楼底层的房间里,借助着不太明亮的军用冷光提灯发出的光线,一边用力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和牛肉,一边默默地注视着窗外被黑暗笼罩的夜幕。 一名身穿准尉制服的军官从门口走进,递过一份刚刚整理完毕的战场伤亡报告。méng毅接过,目光直接跳过文件最前端公式化的长篇大论,飞快扫视着其中最具说服力的一个个数字。尽管如此,前后不过两页a4规模的报告,他仍然看了近十五分钟。 “伤亡官兵共有六百一十一名。 其中,确定死亡人员涛三百八十三名。” 昨天下午,一支向东北方向〖运〗动的侦察部队,与骷髅骑士团一支巡逻队不期而遇。交火,呼叫增援,扩大战场谁也没有预料到,最初仅为二十人左右的小规模战斗,经过交战双方数次请求增援之后,竟然会演变成为*自投入上千名士兵的ji烈对抗。直至今天下午,弹药耗尽的骷髅骑士团方面,终于主动举起白旗请降。 骑士团的战损比例与“暗鸦守卫”大致持平。其中,战死人员数量高达五百余名,活下的战降者只有一百七十八人。 méng毅默默看着报告,握在左手的面包,很久也没有咬上一口。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还没有吃饭这件事情,完全沉浸在对ji烈战况的回忆以及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细节的仔细思考当中。 毫无疑问,与刚刚诞生的龙腾帝国相比,骷髅骑士团根本就是一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关于这一点,整个帝国高层都很清楚。 但是,骑士团并没有表现出与之匹配的强大力量。 无论在北方还是南方,所有与骷髅骑士团接壤的势力争夺区域帝国方面一直谨守着从不主动挑起争端的退让状态。如果不是海因里希“太空野狼”军团在大半年以前,一次追击教庭残余部队偶然误入其实际控制圈,却没有引发任何变化的意外发生,僵持,恐怕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帝国,军队开始逐步向骑士团各个据点发动试探攻击。从最外围的警戒哨卡,到小型前进基地,再到现在不断被攻陷的几个中型城市骷髅骑士团一直保持沉默。 没有任何预料中应该出现的报复xing反击,也没有外交人员的往来。感觉,那张庞大的恐怖蛛网,已经被分割为一个个相互没有联系,完全独立的势力点。帝国方面所需要做的就是按部就班将它们一个一个拔除,纳入囊中。 很奇怪的举动。就连葛利菲兹也对这种情况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这与他担任索斯比亚地区经理的时候,曾经接触过那些高高在上,蛮横强硬的骷髅骑士丝毫不能相比。现在的控制区显然都是独立作战,只有当本城或者据点武装遭到攻击的时候才有可能派出援兵。 而且,这种所谓的“增援”对数量和武力逐渐后来居上的帝国军队,根本无法构成实质上的威胁。 méng毅从未想过要进攻拉斐尔坡。这不是“暗鸦守卫”军团的主要作战任务,也不符合帝国制订的近期战略目标。不过从昨天这场战斗和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骷髅骑士团内部,显然已经出现了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变化。 根据情报拉斐尔城内驻留的骑士团军队至少超过八千名士兵。综合武装和人员要素,其实力与帝国南、北两大军团其中任何一支对等。昨天的战斗,拉斐尔城前后派出了两批援兵,总人数相当于一个营的编制。méng毅事后派人侦察过,从战斗区域到拉斐尔城沿途,骑士团援军均设置了短途临时电子保障器。即便是在中、强度辐射环境下,仍然可以保证通讯无阻。然而,自始至终,陷入“暗鸦守卫”包围的骑士团巡逻队再也没有等来第三批增援。 对于这件事,méng毅一直无法理解。 作为分设在亚洲地区的天使之城,拉斐尔城内的骷髅骑士团武装力量配比极强。如果不是得到两名四星寄生士军官的协助,méng毅不可能在昨天的战斗中,一举击杀对方那名与自己同阶的骑士上校。虽然获胜,却也身负重伤。 想到这里,他把手里的战斗报告重新递还给站在面前的准尉,从弹药箱上缓缓站起,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慢慢走了几个来回,皱起眉头说:“战俘的身份甄别工作,目前进度如何?” “已经完成。” 准尉恭敬地欠了欠身,说:“包括伤者在内,共有不同等级士官四十六名,尉官八名,少校一名。” “把他们交给随军审判庭,由那些裁判人员接手。” méng毅用力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面包,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我只需要在明天早上以前看到审讯报告。” 准尉脸上流lu出一丝迟疑:“。。 下,那名少校,是一个拥有二星实力的寄生士。八名被俘军官当中,也有九星进化等级的战士存在。他们都表示愿意有条件加入帝国军团,成为类似雇佣军之类的武装人员。一旦移交给审判庭恐怕” “我们并不缺少补充兵员一” méng毅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说:“从西南矿山过来的下一批新兵,最迟明天下午就能抵达。拉斐尔城方向的局势一直很平静。我只需要从那些家伙嘴里挖出情报。如果他们愿意开口说话,审判庭方面也不是不能通融。但如果他们拒绝合作不要说是雇佣兵,就算想要活着,也是一种极其难得的奢侈。呵呵!他们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 第四百二一节 生嚼 一辆车厢两边都涂有红sè五角星标志的重型越野车,停靠在通往南部边境哨卡的路口。 望着远方苍茫荒凉的原野,林翔用力握了握双手,又慢慢松开,一股难以言语的力量,瞬间贯穿全身。 他从未想过竟然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跨越寄生士的九星最高极限,一跃成为更高级存在的寄生将,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吃下一盘肉那么简单。 现在回想起那一幕,他仍然心有余悸。 方雨洁的确是个冰冷孤傲的女人,也是一名具有相当经验与实力的医生一她当着自己的面,用手术刀轻而易举割断荣光的喉咙,切下他的脑袋,用医用圆椐倨开头盖骨,lu出包裹在微红sè血膜当中的柔软内容物那种令人牙酸的电倨摩擦声,四散飞溅的雪白骨末,还有从头皮下方渗透出来,完全浸透发根的红sè鲜血,共同构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画面。 荣光的头,装在白瓷医用方盘里,就摆在自己面前,满是痛苦与不甘。 眼睛,已经朝上翻白。发干的嘴chun微张,整个头部从颅顶被撬开,就好像一朵完全盛开的向日葵。唯一不同的,huā朵〖中〗央并不是颗粒饱满的整齐籽实,而是一团团如同肥滚肉蛆般交织皱起,被挤压成弯曲麻huā形状的大脑。 没有刀叉,也没有筷子。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可以当手指从颅内拈起一团白腻脑浆,蘸着鲜红血水慢慢凑近嘴边的时候,林翔仍然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感,以及发自内心的抗拒和厌恶。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方雨洁在自己犹豫不定时候,带着一如既往冰冷与戏谑所说的那句话。 “这东西并不好吃,很腥气。如果需要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撤上点盐,或者倒上几滴麻油,再配以几颗炸过的大蒜,味道与口感都会好上那么一些。” 很难分清楚她这究竟是调侃,还是〖真〗实有过的经历。 “你吃过?” 林翔忍不住问。 方雨洁点燃一支香烟,长长喷吐着浓密的白sè烟雾,说:“三十七年前,还有十一年前,我分别吃过两个人。倒不是对于这种东西有什么特殊嗜好,最初的时候,纯粹只是想要体验一下荒野流民对于“食物”这个词的理解概念。除了脑浆,身体各个器官和部位多少都品尝过一点。至于第二个”则是实验需要一~ 我很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够与更强大的进化变异个体融合结果,很遗憾,我并不具备那种特殊能力。” 说着,她又继续补充道:“看得出来,你应该是第一次吃人。克服心理上的障碍其实并不困难。把这东西幻想成旧时代肯德鸡汉堡里的滑腻黄油,或者大骨肉汤里煮熟的骨拖,再不就是果酱面包里的奶油夹馅总之,不要觉得摆在面前的是人类就行。吃掉同类,是一种罪过,却是地球生物进化过程中必不可少,也总会贯穿在文明与野蛮当中的历史。用不着那么反感,试试看”会有效果。” 林翔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怎么样才吃掉荣光的头。 确切地说,只是吃光颅腔内的脑浆。 吃,与呕吐几乎同步进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油滑白腻浆块顺着食道进入胃袋的同时,病毒也从这些外来物当中拼命汲取自己所需的进化特质。也许,因为反胃恶心呕吐出来的东西当中,仍然还有可供融合变异的更强大细胞。不过,已经吃下去,并且进入消化系统的那一部分,其实已经足够。 吃掉自己的孙半,就这么简单。 得到的结果,最终使得自己突破障碍。 坐在驾驶室里,转动钥匙,发动电门。 方雨洁穿着一套淡蓝sè的女式战斗服”双手交叉靠在路边一根歪斜的电杆上。曲线玲珑的身材被完全显lu出来,尤其是那双被薄质衣料紧紧包裹的修长大tui”加上超过十二公分的黑sè磨砂面圆头高跟鞋,更给人以想入非非,甚至极力想要侵犯的冲动。脸上无比冰冷的表情,与充满youhuo力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她冷淡漠然看着林翔,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即将驾车离去的,是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关联的陌生人。 “你和齐越之间的游戏,还要玩多久?” 林翔已经握住座椅旁边的手刹,正准备按下拇指放松,却忍不住又侧过身子看了看站在外面的送行者,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方雨洁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情,我和齐越都没有主导决定的权力。我们无法渗透到骷髅骑士团内部,没有情报,就不可能对他们下一步的动作进行判断,更不可能作出任何应对xing的措施。 在事情没有完全明朗化之前,只能保持目前这种欺骗xing的伪装。” 林翔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无法被控制的事物,也更加厌恶未知的,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他实在很难理解红sè共和军与骷髅骑士团之间这种所谓的“僵持”。当然,并不是说战略欺骗完全没有必要。但是,从自己所处的角度看去,骑士团似乎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至少,攻破新月之城以及灭杀阿芙拉这两件事,骷髅骑士团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一座与他们丝毫无关的城市,以及一个如同蚂蚁般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你不应该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别误会,我指的是金天正。 林翔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悦耳的磁xing:“一个人被神话太久,自然而然也就变成了神。虽然掌握着实际上的精锐力量,多多少少,也应该对他目前拥有的势力进行削弱和压制真的,我很担心你,还有齐越。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我也不会离开帝国来到这里。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不多”我不希望你们遭遇什么不测。” 沉默了几分钟,方雨洁脸上僵硬冰冷的肌肉开始软化。她努力展示出一个还算妩媚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不要刻意放纵那个傀儡。养熟的狗,一样也会咬人一” 林翔加重语气”恳切地说:“我不知道,这种所谓的战略欺骗究竟能够起到多少效果?正如你所说过的一一骷髅骑士团的实力,也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不错,他们早在大战以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一切,物质和人力资源远远超过任何废土势力。可是,这个世界的强弱法则,已经不再是旧时代那种能够单纯依靠科技或者经济力量” 就能直接掌握整个局面。异能者已经成为远比普通人更加高级的存在,未来的世界,只会被拥有强大力量的异能者所控制。换句话说,战争结果根本不可能再由坦克、飞机之类的机械数量主导,而在于交战双方各自拥有多少高阶异能士兵。虽然我不清楚你和齐越究竟掌握了多少秘密精锐”但你应该相信我,主动试探一下。看似强横凶残的螃蟹,所依仗的,其实只是一层表面上还算坚硬,却起不到任何防护效果的壳。” “我明白。”方雨洁仍在微笑。 “记住,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第一时间来帝国找我。” 林翔脸上浮起了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坚定:“我们是朋友”也可能是旧时代共和国所剩不多的幸存者。我和你一样不喜欢白皮黑脸的外来者。改变世界需要时间,也需要来自各个方面的帮助与支持。你。。 应该能够听懂我的话。” 固定的手刹终于落下,试了试油门,震耳yu聋的引擎轰鸣盖过所处环境中任何多余的声音。林翔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望后镜里的方雨洁微笑着,脸上充满了淡淡的忧虑和欣慰。他伸出左手”冲着外面ting翘起大拇指上下摇晃。片刻,这才用力踩下离合器,松开,获得驱动力量的越野车排气管喷吐出阵阵浓烟,朝着远处苍茫的荒野疾驰而去。 车”渐渐远去,在地平线上缩小变成一个难以辨及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 方雨洁仍然斜斜倚靠着废弃的电杆,一动不动”似乎根本就是一具被固定在那里的冰冷雕塑。过了很久,眼角才缓缓溢淌出两滴咸涩的泪水。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一定要走?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我。。 我我是一个女人,不可能什么话都全部说出来。难道,你就不能抱抱我?亲我一下?或者 用些粗暴野蛮的手段?整整一百年,我等了整整一百年啊一” 烈日照耀下的大海,显出一种诡异奇特的幽蓝。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潮湿,当然也有扑面而来的淡淡咸腥,却丝毫威觉不到旧时代那种令人喜悦的宽广与庞大,却给人以本能的畏惧,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宣告死亡正绯徊在附近,随时可能将敢于接近的所有生物残酷灭杀。 海水,泛着黑,表面翻滚着肮脏白腻的泡沫。 岸边,堆积着厚达两米多高的垃圾弃物。它们的数量根本不计其数,历经上百年时间仍然无法分解的塑料薄膜,各种在旧时代被冠以“优质产品”仿佛永远不会腐烂的化工合成纤维。破烂不堪的散碎瓷片,斜插在沙子中间的生you钢筋,倒塌半埋的楼房,还有成堆成片的破碎玻璃 旧时代人类制造出数以亿万的“文明产物”彻底取代了本该在出现在沙滩上的海螺与贝壳,接连延绵上百公里,在漫长海岸线上,堆积成一条散发着腐臭怪味的黑sè堤坝。 相比几年以前,苍影城的规模已经扩大了足足数倍以上。当然,这里所指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地域扩充,而是专指城内居住的人口。无论在废土世界的任何角落,一座居民数量超过十万以上的大型定居点,都有资格被称为“巨城”。 与其它帝国军团不同,以苍影城作为主要驻守区的“火蜥蜴”军团,总共拥有三名主事者。 昆西”是林翔亲自任命的军团长。 伯尼,则是苍影城的城主。 妮li雅虽然担任哥军团长一职,却并不太多插手相关事务。实际上的军团主控者,仍然以昆西为主。 昆西从不相信所谓的爱情。对于伯尼和妮li雅之间无时不在的亲昵,他总是抱以哧之以鼻和不屑一顾。 这是一个非常黄怪的组合一前城主手下的高级军官,与两个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的平民,竟然相处得非常融洽,意识形态上的对待事物的不同观点,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友谊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奇妙且不可思议的世界。 旧时代的共和国,东部沿海历来属于经济发达地区。正因为如此” 遭受核弹攻击程度也远比中、西部地区更加猛烈。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一一海水是否真的具有吸收辐射的效果。但是不管怎么样,包括苍影城在内的沿海地带,辐射弱化程度的确要比内部陆地更加迅速。 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足够强度的射线,一些中、小型城市废墟并没有被变异生物占据,而是稍加修整”就能成为荒野流民新的居所。 身穿制式战斗服的昆西站在冰冷的岩石上,仔细观察着远处那一片层层叠叠的废弃建筑。夹带着海洋潮湿气息的风不断从身上掠过,扑面而来的寒意,吹散了阳光照射产生的炽热。这种冷热夹杂的环境,使站在旁边的伯尼很不舒服,不断扭动着脖子和肩膀,驱赶着从衣服缝隙之间灌注到身体皮肤表面的冷风。 “怎么”妮li雅昨天晚上没有让你得到满足?” 昆西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视线焦点重新聚集到远处已经有侦察小队进入的废墟,目不转睛地嘲笑道:“我早就说过,成天倒晚跟一个娘们儿呆在一起,脑子会变得僵化,身体会生锈。甚至就连下面的那根棍子”同样也会发软腐烂。你应该多尝试一些新鲜的方法和手段。 去酒吧里坐坐,找几个年轻溧亮小妞谈谈人生和理想,让她们帮忙品评一下你生殖器的长短粗细。记住“有比较,才能有动力。我们用拳头和子弹征服男xing对手的同时,一样也要用下面的小兄弟在chuáng上征服女人一” “除了女人和酒,你那空洞无物的脑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一” 伯尼狠狠朝空中挥舞着拳头,讥讽着说:“上帝赐给每个男人的精液就那么一点儿。一旦射完”再也没有补充。像你这样每天晚上都要大肆挥霍,能够持续多久?再过十年,老了,射不动,连儿子也生不出来你会后悔的。” 昆西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却见手臂上的电子通讯器闪烁着不断耀动的绿光。他恶狠狠地瞪了伯尼一眼,用力按下通话扭键,声音粗重地吼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通讯话筒里传来被辐射干扰的“沙沙”声,以及侦察小队队长急促的呼吸。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其中充满难以置信的震惊,也有不太确定的迟疑:“没有任何变异生物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人类居住。 设备大多保持完整。不过。。。 。。。有些东西,最好是军团长阁平您亲自过来看一看。” 昆西与伯尼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岩石上跃下,沿着前卫部队留下的脚印,朝远处朦胧模糊的建筑虚影大步走去。 两周前,搜索人员在苍影城南面三百多公里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废弃的深水码头。货场上堆积着数以万计的集装箱,其中盛放的货物大多已经腐坏。经过检查,诸如重型吊塔之类的器械大多需要维修才能重新运作。至于停靠在码头港弯里的二十余艘大小货轮,不是船底被腐蚀注水,就是机械舱彻底丧失运转能力,只能成为一堆无法移动,巨大如山的废铁。 帝国高层对于此次发现极其重视。在布兰琪和刘宇晨的命令下, 帝都派出了两百余名技术人员,随同“火蜥蜴”军团一起行动。目的非常明确一力求能够使一至数艘货轮能够恢复运作。一旦王彪的“极限战士”军团能够占据大陆南面,整个帝国就能以海上运输的方式,进行全方位的货物贸易。 在一艘中型客轮的主控制室里“火蜥蜴”军团士兵还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 那是一本用塑料封皮严密包裹起来,属于大昏的si人日记。除了记载各种杂七杂八的事件和心情,其中提到过,客轮曾经在东南方向的某处造船厂,接受过轮机更换及保养。@。 第四百二二节 船厂 ‘死去的大副’显然是一个极其仔细耐心的人一日记当中提及的每一件事,有时间,有地点,也有涉及的相关人员姓名、职位。甚至就连具体交易金额乃至全过程,事无大小巨细,均在日记详细罗列。 从培养槽当中诞生的复制人,并没有继承时于旧时代地域观念的记忆。这种地图信息的缺失,同样影响着作为其后代的新生人类。地球不再是能够从店里买到,可以详细知道形状大小的地图。而是如同原始时代必须寸步慎移,慢慢摸索才能熟悉的全新世界。他们不知道藏有变异生物的废墟,曾经具有一个个朗朗口的名字,更不知晓曾经存在过飞机场、码头,乃至生产、制造各种重型载具的工厂车间。但是不管怎么样,一个废弃的造船厂,对于整个帝国,都有着无法估量,甚至前所未有的重大价值。 从废墟中翻找出来的各种籍和资料表明……旧时代的重型机械工厂,多少都与军方带有联系。和平时期生产挖掘机、重型卡车、吊车、拖拉机的各种设备,战争年代转型生产坦克。民用客机制造车间,只需要更换图纸和程序,就能源源不断产出各型战机。同样的道理,分布在东部沿海的造船厂虽然大多属于民用,但它们同样能够专型生产不同吨位的战舰。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机械方面的变动,以及各种舰载武装的安装与否。 散布在目标区域外围的旧建筑群应该是附属于船厂的民用生活区。踏着已经龟裂开条条巨缝的柏油公路,昆西和伯尼以及手下士兵穿过废弃的街区,跟随着侦察小队沿途留下指示标志,在一个宽达二十多米的通道。前停了下来。放眼望去,左右两侧被五米多厚混凝土墙壁与山岩牢牢围住,墙顶还竖立着已经破败,曾经被当作电网支柱使用的“工”字形钢轨。就在墙壁表面,还残留着几个模糊不清,难以分辨出本来面目的“军事禁区严禁。”。””字样。 走进被墙壁封闭的空间,随处可见散落在地面,蒙积着厚厚灰尘的废旧武器。它们已经彻底锈蚀,几挺双联装高射机枪的枪管,甚至凝结着一层完全硬化的油泥和尘土。永固型枪座内部,随处可见散落在地面的旧式军服和人类骨骸。布料已经腐朽,残缺不全的骨殖旁边,还有几顶勉强保持完整的钢盔。附近几只敞开积满肮脏污垢的弹药箱,以及不时被踩到的空弹壳,无一不在说明这里曾经爆发过激烈的战斗。 昆西在一具骸骨前蹲下身,拿起发黑的颅骨久久凝视着。空洞无物的眼窝,似乎在无声散播着一丝淡淡的忧郁。他顺手伸进破烂军服中间,捡起一块被积水浸得已经失去本来颜色,只留下中间金属附着物的肩章,轻轻抹掉表面的泥垢,露出一颗漆面已经斑录脱落,却没有丝毫变形的五角星。 “这就是我们的祖先。”。”” 伯尼走前来,望着被他握在手中的颅骨,用不带任何感彩的语气说。 谈不尊敬或者冷漠,就好像旧时代考古学家从遗址当中挖掘出来的原始人类骨骸,虽然摆在博物馆里,用漂亮昂贵的水晶盒装威,却不可能让每一个参观者都产生本能的畏惧和尊敬。毕竟,他们只代表着已经消逝的那段历史,却永远无法拥有现在和未来。 昆西沉默着点了点头。单手举高颅骨饶有兴趣地对着阳光仔细端详。过了三分钟,才将它轻轻摆放在旁边一个略算干净的砖台,转过身,用力拍拍手的灰用带有几分期盼和兴奋的口气说:“走!去看看那帮家伙究竟有什么发现?” 路面很宽敞,沿途却不时能够看到一个个被废弃的警戒塔楼,以及分布在道路两边的半永久性工事。各种武器零件与死者遗骸当中,甚至还有几辆彻底报废,却仍保持外观完整的重型战车。”。”越是如此,昆西与伯尼行走的脚步就越快一这表明,造船厂内部肯定隐藏着某种极其重要,令人期待的秘密。 船台、车间、堆积如山的材料、尚未切割成形的钢板、被重型巨吊高高悬在半空中大口径舰炮、没有完成焊接的鱼雷外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些从未见过的前人遗物所吸引每一颗心,都在承受着已经被毁灭时代的文明撞击 最终,当沉浸在不可思议与巨大震撼当中的他们沿着通道与标识,一路走到全封闭状态的干船坞内部所有人的嘴唇,不约而同全部扩张开来,变成一个个大小不等,或扁或圆的不规则“0”字。 “简直难以置信。看到了什么?这根本就是神的杰作。不,人类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制造能力。何况。”。”他们,他们还是我们的祖先。” 昆西喃喃着,脸满是完全被固定的震惊一边轻轻摇头,一边从颤抖翕张的嘴唇中,发出近乎呻吟的惊叹。 相比之下,伯尼显然要更为冷静一些。然而眼睛里同样写满畏惧和震撼。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液,艰难地呼吸着,低沉地说:看到了帝国的未来。文明和辉煌。”。。我们,一样能够创造_” 巨大的干船坞平台,静静躺着一艘被各种辅助器械固定住的战舰。船体部分已经建造完工,从已经吊装在甲板方的导弹发射器判断,应该正在进行武器系统的安装。外面世界的混乱并没有波及到船坞内部,除了一些被打翻在地的凌乱工具以及各种被随意扔弃的材料,整个舰体没有造到任何损坏,依然保持着充满威慑力的强悍姿态。 如果能够进入旧时代共和国的中龘央军委信息中心,并且具有足够的权限,一定能够从电脑里调阅出这样一行绝密文字。 “尧皇”号导弹巡洋舰,于二零一四年一月二十六日开始建造。隶属于正在秘密组建中的“岳飞”号航空母舰战斗群。预计,二零二二年能够具备战斗能力。 北京,已经被变异生物所占据。 谁也不知道军委信息中心是否仍然能够正常运转。即便是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这种实力强大的超级集团,也无法进入废墟更不可能从中寻找出自己需要的目标。 和历史那些曾经被遗忘的过去一样,有太多的秘密,被战争与尘土掩盖。后人永远不可能知道前人曾经做过什么,给我们留下过什么。兴威或者衰败,仅仅只是通过残缺资料或者只言片语,从无法确定事实的猜揣当中,窥测出的一点点部分也许秦始皇建造阿房宫只是为了让子孙后代不再被高昂楼市所困扰,或者艾菲尔铁塔只是某个父亲为了满足儿子兴趣的一时之作,更可能自由女神像是神经病患者在疯人院里的涂鸦,偶尔被某个自以为拥有创造天赋的白痴捡到并且用充满诱惑力的浪言游说被迷惑的世人,最终将其实现为真正的存在物。”。”无论做过还是没有做过,真实目的已经不可考证。谁能相信旧共和国永远都是只会在口头进行外交抗议的软弱无能者?他们同样具有灭杀一切对手,称霸世界乃至宇宙的雄心壮志 隐忍,不代表软弱。 普通民众,不可能了解所有。 那个时候,他们很可能已经在做,或者曾经做过。 唯一欠缺的只是时间,和机会 。”。” 幻想中的世界,永远不存在任何实体。然而,仅仅只是闭双眼进入冥想,林翔仍然能够感受到,从身体内部源源不断散发开来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 病毒的融合,远比想象中要缓慢得多。 不同于以前那种直接服用高阶寄生士血液,在几分钟乃至几秒钟内迅速产生直接效果的融合,从红色共和军返回帝都之后的整整一个多星期他都被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压迫感和酸痛所控制着恶心、呕吐、头昏脑涨、没有食欲、剧烈疼痛、痉挛。”。 。。甚至连走路说话都没有力气。 单从症状来看,很像中毒,又如同是怀孕期间的饪傲反应。不过,他偏偏是一个男人没有,,更不可能拥有子宫。 强烈的不适应,从第十一天开始逐渐消退。按照兰德沃克和刘宇晨抽取他血液进行分析研究的结果,这应该是病毒通过反复融合的方式,对身体细胞进行全面改造产生的神经负面影响。骨胳、肌肉、乃至皮肤和毛发,所有身体器官均得到最细致的改进与修补。以泌尿系统为例现在的林翔,即便是长达一个月不喝水,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储存在体内的水份在膀胱中形成尿液却可以被中枢神经系统控制,不被直接排出体外。而是重新进入液体系统,在体内进行二次、三次乃至往复循环至于身体内部因为摄取食物或者分解产生的毒素,会在指甲或者毛发表层形成凝结。以分泌或者生长的形式经由细胞分裂被层层外推,累积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够演变成为类似蛇毒的攻击性武器。 很炎以前我就在想,人类的粪便和唾液,应该能够提炼出剧毒。以后谁惹我我就吐口水,毒死他,辣死他,腐烂他的小几几,嘿嘿嘿! 进化成为寄生将的感觉,非常充实。 来自大脑潜意识当中的那个“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应该是生物进化过程中,对于已经达到阶段无法了解的最直接体现!林翔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融合到了什么程度一毕竟,对他来说,寄生将实在是过于陌生的存在。突然之间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他还需要一个适应、熟悉的过程。 。”。” 白色的床,白色的墙白色的天花板唯一与这种纯洁色调格格不入,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身穿黑色大褂的兰德沃克。 帝国皇家医院,这是布兰琪将百分之八十隐月城医院搬迁过来的结果除了留下一部分人员在当地另外建设新的相同设施,核心与精华,包括兰德沃克和刘宇晨,都在这里。 林翔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返回帝国—……他只知道,如果不是随车同行的许娜等四名女孩,自己现在很可能已经死在荒野成为被腐狼和流民争相竞食,切块扔在大锅里熬煮的肉汤。 存在于脑海里的记忆,就是昏昏欲睡,翻车,尖叫。”。”以及如同电影画面般定格的方雨洁身影。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另外一些东西。 迷迷糊糊当中,勉强能够回想起许娜不顾一切疯狂狠踩油门,驾驶越野车在荒野奔驰的场景。那个时候,杨佳和刘颖将自己身体尽量抬平陈梦红则用把毛中浸湿,小心翼翼敷自己滚烫发热的额头。 有七嘴八舌的议论,各种混乱莫名的声音,王彪愤怒粗鲁的喊叫,应嘉趴在自己身哭泣,布兰琪如同疯了一般的咆哮,杨华冷静沉着的指挥,以及各个自己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在不断发出如同蜂群般嘈杂的“嗡嗡”声。 当然,也并不缺少自己在几张不同方位嘴里发出的熟悉声音紧张询问下,用怪异腔调说出,关于曾经做过什么,吃过什么,随行人员是谁。”。”等等诸如此类的一些事情。 所有声音当中最为清晰的,则是刘宇晨那句:“他中毒了”。 除此而外,就是从苏特。兰德沃克口中说出,无比惊讶且难以置信的:“这怎么可能?他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中毒?真是太奇妙了简直无法想象却又是不容置疑的真实……” 从那以后,就是长达一天的昏迷。 睁开眼睛,仍然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不过从这一刹那,林翔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用眼睛对四周进行观察。对外界的信息收集,依靠着大脑发散开的意识就能完成。这种近乎恐怖的感知程度,远远超过以往任何时候。即便是刚刚进化成为九星寄生士的一瞬间,也没有给自己带来如此强烈的震撼。而且,意识探测的速度和范围,正随着自己身体的恢复程度迅速扩大。范围,已经远远能够抵达半径两千多米的直线距离。至于搜索细致程度。”。”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头顶那盏炽光灯的底部,那些正通过金属丝线往来连通的电流。 思维意识仅仅只能对有生命的个体产生效果。这已经彻底颠覆林翔对于变异力量的认知。 “醒了?”不带有任何感彩的问话,是兰德沃克的习惯。瞳孔当中开始出现逐渐被放大的黑褂医生形象。他伸出左手,用力捏拽着林翔的面颊恶意地微笑着,说:“乱吃东西,的确会导致肠胃不适。再美味儿的食物,贪嘴的下场,一样会拉肚子。” “我。”。” 究竟怎么了?” 林翔用双手撑住床架,勉强坐起。刚准备转身看看四周,却感到脖颈中龘央传来一阵轻微的酸痛。 “你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具全新的身体。” 身穿白色大褂的刘宇晨,从一台监控仪器后面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一个小型电子血压测量计捆绑在他的胳脖。一边在表格迅速记录下显示数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很幸运,或者应该说是命大。如果不是随车同行的那几个女孩,你现在就是荒野一块腐烂的肉。” “新的身体?” 林翔没有理会对方算不幽默的调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左右观察着腿脚腰腹。确定没有任何部位传来被切割或者破损的痛处,这才满怀疑惑地问:“什么新的身体?” “首先,我的恭喜你一一成功进化成为寄生将。” 兰德沃克从墙边拉过一张折叠椅,坐下,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虽然还没有经过测试,也不知道你目前肌肉与骨胳对于力量的实际承受度。但是从大脑探测仪和心率监控器得到的数据表明你现在的体质,至少要超过以前五十倍以。记住,是至少。这种情况会随着健康恢复,逐渐变得强化。这就相当于一具全新的身体。呵呵!我本来想取下一点你的指甲作为研究样本,可是那东西实在太过坚硬。把我的手术剪都崩了几个口子。如果不是你的主观意识愿意接受治疗,使皮肤和肌肉不再保持防御状态,我们甚至无法用针头进行注射,更谈不对你的血液进行基因确认,分析。” 第四百二三节 病况 “防御状态?” 对于刚刚听到的这些,林翔不是很明白。 兰德沃克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缩起右手伸进大褂口袋,mo出一把寒光四射的手术刀,在细长的手指中间飞快转出一个个雪白耀目的刀huā。他脸上一直带着温和友善的笑意,漂亮的灰sè眼珠却隐隐释放出锐利目光。所有的一切看似随意且正常,丝毫没有任何端睨。他似乎只是在玩着聊以打发时间的小把戏,耐心等待着林翔对自己刚刚说出去的那些话慢慢理解、消化。白晰灵活的手指不断交替起伏,被夹在中间的锋利刀片,如同被程序控制下的电脑,只能按照既定轨迹不断转动,旋转出令人眼huā缭乱的虚影。 “嗖” 没有任何预兆,兰德沃克突然用拇、食、中三根手指握紧刀片,朝着林翔左肩笔直刺去。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空气,带起一阵骤闪即逝的音爆裂响。以站在旁边刘宇晨已经突破六星阶级的寄生士水准,也仅仅只能看见一道从眼前飞掠而过的银光。 刀子,准确命中林翔左边肩膀与臂骨中间的凹陷部位。却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轻而易举穿透皮肤和肌肉。略呈扁圆的锋锐刀尖,死死抵住微黑的表皮,无法寸进。反观本该遭受重创的林翔一被手术刀刺中的位置非但没有破损,甚至就连刀尖抵压略有微陷的部位,也仅仅只是戕起几道触目惊心的白sè划…痕。 “这就是你的防御状态……” 兰德沃克抽回胳膊,将手术刀掉转锋口,重新装进衣服口袋。又从黑sè大褂的另外一侧mo出一只银制扁酒壶,旋开盖子,微微抬起轻抿一口,带着几份被酒精刺ji的〖兴〗奋和快感,笑着说:“病毒已经和细胞完全融合。换句话说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能够代替大脑,对细胞直接发号施令。不过,这种控制仍然停留在细胞的能量供需you导阶段。病毒确切地说,应该是线粒体,它们对于来自外界的危险,远比通过神经发射产生的视觉和感知更加敏锐。就好像刚才,就算你漠然置之,病毒仍然会控制细胞对外来伤害进行阻挡它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可能遭遇受伤的部位迅速堆积形成无法被穿透的防护层。 我测试过你的血液样本,不要说是区区的金属锐器,就算是大口径穿甲弹在近距离发射,也无法对你造成任何实质xing的伤害 我得惊叹于生命进化的神奇,即便是九星寄生士也不可能依靠病毒本能做到这一点。相比之下,寄生将,的确是高高凌驾于所有异能进化个体最崩峰的存在物。” “我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追赶上你的进化等级。没想到,距离却越来越大” 刘宇晨双手抱在xiong前,站在病chuáng旁边,故做懊恼地摇了摇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变得更强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至少,那些心怀叵测摇摆不定的家伙,能够心甘情愿跪倒在王座面前,尊敬地称呼你“皇帝陛下”。” 林翔静静地坐在chuáng上,努力消化着从兰德沃克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 他默默感受着从身〖体〗内部每一个角落散发出来的能量一这是一种与寄生士阶段完全不同的全新境界。感觉就好像一个原本体重二、三十公斤,被营养不良和长时间饥饿困扰的瘦弱男子突然之间得到足够多的食物,胡吃海塞三天、一周、半个月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最短时间里,自我填塞变成体重超过五百公斤的超级巨胖。彻底消除先前负患的同时,却也产生了呼吸困难、血脂骤增、头晕恶心,甚至就连走路都觉得困难等等一系列并发症状。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一场新的变乱开始, 滚圆如肉山的胖子身体被迅速挤榨,脂肪和肥油被压实转化成为肌肉。 剧变后的男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壮。力量、敏捷、思维反应,所有一切均被结合成为凝固紧密的实体。没有丝毫浪费。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收回沉浸于对力量的思维感受林翔的心绪开始回归于现实。他反反复妾看着自己的双手,茫然而不太确定地自言自语:“融合。。 以前我也做过同样的事情。为什么这一次 。会是这样?” “寄生士与寄生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异能阶段。” 兰德沃克盖上手里的扁酒壶瓶盖,旋紧,淡淡地说:“这并不是实力强弱或者身体素质的问题。 而是两个完全不可能等同的物种。你在昏mi当中,曾经提到过吃掉了一名寄生将的大脑。呵呵怎么说呢 。。你真的很疯狂,也足够大胆。出现这种事情的概率,就与旧时代人类直接食用“伊bo拉”病毒差不多。相比人类,病毒的确拥有强大无比的适应能力,对抗能力、顽强分裂与难以想象的感染xing。人类其实是一种非常脆弱的生命,我们羡慕,并且想要得到病毒的种种优点。假如吃掉它们就能进行融合,那么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杀两者之间的分子结构与基因排列顺序没有任何相似,更没有产生组合的可能。寄生士与寄生将虽然同属于人类,却是被两种不同病毒控制下的宿主基础。亿万年前,人类和蚂蚁的祖先,都是从漂浮在海洋当中的微生物。 同宗,同源,但是没有谁会认为蚂蚁就是自己的长辈,更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就将蚂蚁带回家里悉心供养。” “病毒也是相同的原理…… 人类宿主的基础,可能会使得彼此之间产生某种共识。但寄生于身〖体〗内部的病毒,却永远不可能产生共同语言。它们只会相互排斥、仇恨、吞噬、拼杀直至某一方彻底倒下,臣服自己,或者成为附庸。” “你的意思是我不可能再使用同样的方法,对高阶寄生将进行血液融合?” 虽然其中搀杂有大量专业名词,林翔仍然听懂了兰德沃克想要表达的内容。 “对于寄生将,寄生士的身体其实就是食物。反过来对于寄生士,即便真的有寄生将主动分给你一条胳膊或者大tui,加上大蒜和各种香料烤至焦黄,再淋上新鲜的奶油这种令人谗涎yu滴的美味儿仍然也是一剂足以致命的毒药” 感受到林翔目光的变化,兰德沃克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病毒之间的争斗需要时间。你很幸运,没有在吃下那堆血肉的同时或者短时间内发作。随车同行的那几个女孩对你也很忠心。种种条件,最终使得你活了下来。不过如果不是巧合,正好遇上我和刘宇晨两个人都在帝都,现在的你,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林翔平平注视着兰德沃克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是在思索。但是房间里的另外两个都很清楚,他比任何时候都迫切想要知道问题的正确〖答〗案。 “还记得我逃离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约瑟芬会长留给我的那支x2药剂吗?” 长时间保拷沉默的刘宇晨tiǎn了tiǎn嘴chun,转身走到办公桌前端起一杯早就泡好,现在已经完全冰凉的*啡,用小勺轻轻搅动着。一边凝视白瓷杯子里旋转的灰白旋涡,一边幽幽然地叹道:“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取样研究实并不是约瑟芬会长梦寐以求的高端强化药剂。它甚至不可能直接将普通人变为寄生士。虽然是一支尚不完全的半成品,但它已经具有医生联合协会任何成员都无法超越的可怕高度。它真正的作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体质改良。而是偏重于细胞核对于外来物质的融合与同化效果。在旧时代你应该见过油画一单纯的油画颜料,无法直接涂抹在画布上。它必须借助于油xing调料进行稀释、调和,最终成为布面上绚烂多姿的图形。x2,就是压制、克服,或者应该说是中和寄生将病毒,使之成为你身体一部分使体质全面超越的最佳缓释药剂。” “你。。 真的非常幸运。” 兰德沃克脸上同样满是感慨:“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挽救你生命的地方,大概只有帝都。我不知道,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是否已经开发出同类〖药〗品?但他们绝对不可能给你使用,更不可能与我们进行交换。如果我像从前一样仍然呆在隐月城刘宇晨仍然在六五七一基地监管复制人生产,那么即便我们手里存有这么一支口,你的脑袋同样也是写着一个“死”字。” 林翔彻底陷入沉默。 这一切与他先前预料的实在出入太大。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兰德沃克和刘宇晨都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何况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强烈不适反应,以及那种在不间断昏mi中趋于死亡边缘的感觉,很〖真〗实,并不虚假。 恐怕,即便是连方雨洁自己,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突变。 毕竟,相比寄生士,寄生将的自然出现机率几乎可以不计。如果当时在红sè共和军她想要杀掉自己,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的手段,更不必搭上一个强大的荣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出乎意料之外。最聪明的智者,也又算错或者遗漏的时候。 正如兰德沃克所说一一很率运,自己仍然活着。 “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做?” 慢慢调整着思绪,林翔认真地问。 “适应”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不约而同地说。 林翔皱起眉头,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们。 “刚才已经说过,寄生士与寄生将是两种不同的生命存在方式。五十倍,仅仅只是对你目前身体情况的评估。但是不要忘记—— 你目前仍然处于虚弱状态。为了控制你在昏mi中不出现思维混乱,或者无意识的被动狂暴,我们给你注射了很大剂量的镇静药物。正常情况下,即便是九星寄生士接受同样剂量的注射,仍然会浑身软弱无力。但你的身体反应和恢复速度简直令人惊讶。我测试过你的神经和肌肉强度,它们应该还处于被药物控制的麻木状态。 即便如此你仍旧拥有五十倍于原来的力量我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对此作出解释。只能说,这个世界上拥有太多我们无法知晓的神奇。可怕,也令人敬畏” 说着兰德沃克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刘宇晨。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插进话来继续说道:“你必须尽快适应这具新的身体。你不可能再使用和从前完全相同的力量程度。否则,你永远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你会发现衣服太过脆弱,轻轻一撕就裂。鞋子和地板像饼干一样松脆,稍微用力就会彻底粉碎。甚至就连你说话的声音,无论过高过低,都会产生强烈音爆或者次声。这对于普通人甚至低阶寄生士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可怕伤害。总而言之,你必须适应!适应!适应!寻找出最适合你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动作强度。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只突然间变成勐玛巨象的蚂蚁,在无法控制身体力量的情况下,每一个个动作,都会给周围人群带来毁灭xing的灾难” 林翔脸上不断变换着表情疑huo、惊悚、漠然、警觉 。。直到刘宇晨说完之后,他仍然保持如同雕塑般僵硬的状态。足足过了近四分钟,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听起来,我似乎毫无选择?” “神,之所以被称之为神,那是因为他们可以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节奏与规律。并且能够满足人类的需求接受供奉,才能成为典籍与传说中的最伟大存在。” 兰德沃克凝视着他,眼睛里满是充满智慧魅力的微笑:“超越人类极限的生命,其实就是神。但如果无法适应拥有的强大能力,造成无谓的破坏和损失,那么他就是被所有人唾弃、憎恨、 厌弃的怪物” 刘宇晨不失时机的再次插进话来满怀恶毒,却又不失嫉妒地“嘿嘿”诡笑道:“成为神灵,还是变成怪物,全在你一念之间。当然, 如果你一定要选择成为后者即便应嘉真的能够接受你,也会在chuáng上被无法控制庞大力量的你,活活干成一堆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烂肉。” “我希望你仍然还是我们的皇帝。” 兰德沃克丝毫不给林翔反驳的机会,平平淡淡地说。 刘宇晨也紧跟其后调侃,加上威胁。 “顺便再说一句——六五七一基地的重工车间能够生产超大效能的电磁炮。那玩意儿威力十足,瞄准你两条tui中间的交叉部位一炮打穿,绝对不成任何问题一…” 荒野,只是一个概念模糊的统称。 如果以旧时代的戈分标准,其实应该按照具体地理情况,被冠加以平原、丘陵、岩石山地、山脉等等。 但是在数量最为庞大,也是在废土世界分布区域最为广大流民看来,无论森林还是戈壁,沙漠或者湖泊,它们只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名字一一荒野。 帝国北面的战线,一直朝着大陆最为寒冷的尽头缓缓推移着。 时间已经趋于深秋,早在核冬天时期就习惯于没有足够降水的变异林木,已经不会再像旧时代那样枯黄、落叶。无论四季气候、温度如何,它们永远都是直刺刺ting立着。进化成为木刺形态的叶片,能够使水分蒸发降至最低。它们甚至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懂得利用地下根系的纠缠杂乱,蔓延着寻找每一处可能存在水源的区域。某些偏远地区的帝国移民还发现——几种外形类似旧时代椰子一类的高大乔木,其果实居然拥有如同动物般的“tui脚”。那其实不过是从果实外壳延伸出来的老化节枝,却能够依靠果实内部封存的水份支持,通过与地面接触部分的感触,对各个节枝进行浸润活化或者断绝供应。以此造成高低不平的落差,使得果实能够在地面上〖自〗由滚动。 植物和动物之间的区别界限,未来 可能会彻底消失。 很多人都看不到那一天。 可是,总有人能够鼻到那个时候。 也许,植物会进化成为新的人类。就如同白垩纪的恐龙,如果没有灭绝,而是继续存活统治世界的不会是猿类进化体,而是外观形态与现代人类大相径庭的“恐龙人”。@。 第四百二四节 叛意 太阳,每天都在重复落下与升起的过程。 活着,就必须为了某个目标而挣扎。哪怕是混吃等死,也是一种人生状态,或者可以说是理想。 像猪一样生活,在旧时代是很多人的梦想。 但,这绝对不是海因里希想要的。 北方,是连绵起伏的丘陵。阻断来自高空狂暴气流的同时,也在一个个低凹部分中间挡住寒冷,形成温暖湿润的盆地。源自古老河流分散开来的充沛水系,加上超过百年无人耕种,沉淀积累了大量腐殖质的肥沃土壤,荒草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从高空俯瞰,仿佛一片黄绿sè的厚厚绒毯。 到处都是废墟这已经成为废土世界最具特sè,也是最为常见的景观。旧时代人类的确是把“迁移”和“利用资源”之类的字词实用到了极限。远至大海之滨,雪山跟底,随处都能见到他们遗留下来的痕迹。虽然房屋大多已经坍塌,漂亮的装饰涂料和huā纹录落或已不复存在,然而残墙断垣之间,却不时能够翻找出一堆堆枯骨。有的变成蚂蚁蟑螂的巢xué,还有的已经开裂粉碎,被风雨侵蚀成为散乱的块片。还有一些的变化情况较为特殊一…在天气、环境、潮湿等自然环境的作用下,他们越来越坚硬,疏松的钙质堆积层也渐渐趋于沉淀。深埋在土壤中间也永远不可能被分化,而是与岩石层紧密结合在一起,形成考古学家最感兴趣化石的雏形。 对于前人,海因里希从不抱以尊敬之类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别人的身体,满足自己在某些方面的特殊爱好。 在一间还算保存完整的废弃民居里,海因里希坐在一只破旧的木椅上,用富含智慧的目光,出神地打量着捆绑在面前粗石柱上的一名中年男子。 北部战区的进展非常顺利,教庭在亚洲东北部设置的各个据点,根本无法阻挡以“圣血天使”军团作为主力的强大部队。作为协同作战的辅助力量“太空野狼”军团的主攻方向已经偏重于旧时代地图上的朝鲜中南部。在沿途经过的一个个城市废墟外围,甚至能够寻找到前人遗留下来,用古老汉字刻划在残断石碑上,模糊可辨的“高丽”字样。 “上帝之剑”是一支疯狂的宗教武装。凶残、野蛮、悍不畏死,作战不计后果。然而,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具有相对xing。他们很快发现一来自南面的敌人,拥有比自己更加精良的装备,后勤供应也很充足。这些xiong口和左臂部位佩戴着金sè腾龙标志的军人,在攻击过程中甚至能够得到数以百计的重型战车支援。更可怕的是,这些家伙每一个人都拥有不弱于五级进化的异能。尤其是随同进攻的下级尉官。。 他们,他们,他们居然都是强大无比的寄生士。机枪和炮弹对他们毫无效果,依靠敏捷的动作和远超常人的速度,看似守备严密的防线,很容易就被撕裂开无数的口子。溃败和死亡 。。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每一次战斗结束,打扫战场,都能在“上帝之剑”的指挥中心发现几份内容相同的求援电报。除了要求增援,电报当中还一再提及需要大量寄生士用作战场对抗。 记载电文的纸页,就摆在海因里希旁边的桌面上。眼角余光偶尔从带有发黑变硬血迹的纸面上掠过,忧郁深沉的目光,也会不由自主变得带有凶狠残忍的成份。 他清楚地记得,六个多月以前,自己将第一份带有此类内容的电报,送到杨华面前的时候。 那个男人身材高大,面部轮廓削瘦却不失力量感。相比之下,健壮饱满的肩部肌肉,却将整个上身衬托得无比厚重,显lu出如山一般沉稳威猛的气势。 海因里希预料当中的嘉奖场景并没有出现,本以为是重要情报的消息,却没有收到应有的回报——杨华没有给予“太空野狼”任何多余的兵力配额,也没有增加相应的武器数量。甚至,从“太空野狼”现有部队当中,抽调出两个作战大队转归帝都方面辖制。如此一来,海因里希的直属士兵立刻缩减了近百分之四十,只剩下大约一千二百名战斗要员。 当然,他也并非什么也没有得到~~交出一千名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以后“太空野狼”军团另外得到八百名新兵的补充。 对此,杨华认真做出了解释。 “所有军团都必须参加轮战。按照最高联席会议发布的命令一一各军团老兵都必须在规定时间返回帝都,接受参谋总部的统一审核。达到寄生士标准的入选者可以成为禁军,实力不足者直接晋升军官。帝国需要更多的优秀军人,而不是任由他们拥兵自重,独占一方一一” 用文明的观点来看,杨华的这番话可以被称之为“敲打”。不过,看待事物方面,海因里希另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他并不认可自己上司的意见,认为这就是,赤/luo/luo/的灵夺兵权—— 嫉妒自己的战功,抹杀功绩,更以合理合法的手段,强行夺取原本属于自己的si军。偏偏所有这一切都有“帝国”这两个字作为后盾。根本无法辨驳,也不可能抗拒,只能默默的,被迫着接受。 手臂粗细的钢铁链条,紧紧捆绑着被固定在石头立柱上的中年男人。这是昨天那场战斗的战利品,也是一个拥有二星阶级的强大寄生士。身上残破不堪的黑sè袍服,足以证明他拥有被“上帝之剑”承认的神父资格。可是在海因里希面前,上帝、圣子、圣母 。包括沾满鲜血的十字架,都变得毫无意义,仅仅只是不可能产生丝毫效果的死物。 一拳,砸烂左肩。 被手指灵活操控的锋利格斗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空中旋转,闪耀出令人眼huā缭乱金属光泽的同时,也将对手两条大tui从膝盖以下齐齐斩断。四肢已废其三,海因里希却没有直接挥拳取下对手的脑袋。 而是命令随军医护人员封住他的血管,注射强效镇静药剂,让这个家伙一直活到现在。 他不可能跑,也根本就跑不到一两柄长度超过半米的锋利铁钩,从房粱上直坠下来,从肩膀后面深深扎进中年男子的身体。没有伤及内脏,却死死嵌入肩胂与锁骨中间的缝隙。捆绑身体的两条铁链相互交叉,在xiong前和背后形成两个不太规则的“x”字,袒lu出肌肉扎实的xiong口,还有不断大口呼吸,剧烈起伏且不断摇晃的柔软腹部。 海因里希坐在木椅上,低着头,左右手肘分别杵着两只膝盖,支撑着朝前弯曲的上半身。他脸上呈现出病态的青白,其间不时可以看到一抹抹瞬闪即逝的飞红。像血,却拥有比血更加醒目的不正常鲜红。 左手微垂,右手却悬拎着格斗刀的尾端,在半空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可能吊坠下来,在石板地面上戕刺出三角形状的浅坑。 “求求你,我。。。 。。。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我,我愿意成为你的奴隶,成为成为你手下的一条狗。求,求你 。。别,别杀我” 中年男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它们大多已经变硬发黑,凝结在破碎的衣服表面,形成一扭曲皴皱的黑硬条块。肩膀和tui胯上的伤口边缘,被撕裂的皮肤和脂肪已经失去水份,干涸,颜sè暗黄,其中搀杂有类型酱料一般的凝固脏血。透过外翻的皮肉,位置略偏下的肌肉组织仍旧保持新鲜,由内向外攒出一朵朵圆润肉珠。很小,却不断渗透出腥臭淡黄的脓水。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在反反复复说着这段鼻。有时候,其中会添加上诸如“我不想死”、“我可以告诉你们任何事”或者“我投降”之类意义重复的字句。除了按时对其进行身体状况检查的医护人员,无人对他的苦苦哀求做出回应。也只是到了半个多钟头以前,海因里希才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坐下。 隔得很近,中年男人可以清楚闻到,从海因里希口鼻当中喷吐出来,带有强烈烟草味道的酒精气息。 臭,而且令人恶心。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些问题的时候。哪怕是一坨屎摆在面前,只要对方承诺自己可以活命,中年男人一样会毫不犹豫将它干干净净全部吃下去一点不剩。 耳膜里充斥着哀求声,海因里希抓起放在脚边的白兰地瓶子,仰起脖子猛灌了一大口。烈火一般的滚烫瞬间进入身体,麻醉大脑,朦胧mi乱的眼前场景,渐渐幻化出父亲和母亲的形象,还有族长、兄弟、姐妹 他们,都是死人。 一张张面孔,一具具身体,忽然之间衣服录落,皮肤像被开水滚油浇过,骤然绽裂开来。lu出被高温烧灼成粉红sè的肌肉,以及淤血堆积的酱黑sè血管。肉,一块块掉落,恍惚间出现了无数令人胆寒的锋利刀影。它们在切割,在剔肉,将所有附着于人体的肌肉组织层层剜除,只留下残附着鲜红血丝的森森白骨。而那些曾经熟悉无比的面孔,也彻底变成冰冷的骷髅。 父亲威严高大的身体,只是一具枯瘦脆弱的骨架。 母亲慈祥关爱的目光,被再只空洞无物,深黑yin暗的窟窿代替。 他们不,应该是它们,张着嘴,牙齿相互碰撞,发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渐渐围拢过来。伸长的白sè骨节,从四面八方探向自己显然,自己也应该是它们中间的一员。 艾拉布劳克家族的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海因里希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畏惧、害怕、愤怒、不甘。。。 。。。却无法解释,也不可能对幻境中出现的人们给予任何回答。 “不,我不想—— ” 滔天恨意当中,开始出现了杨华的身影。 理智,让海因里希明白杨华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然而,潜意识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如果说最初对于林翔的忠诚来源于家族仇恨,那么这种想要灭杀一切的思维,已经随着日复一日的残暴杀戮渐渐转变成为其个人对于掌握权力的庞大野心。 要得到更多。” 反抗是不可能的——杨华的寄生士异能高达九星,随时可能突破极限晋升成为寄生将。正面对抗,哪怕集结“太空野狼”军团所有兵力,丝毫没有胜算。 力量是获得世界的最直接方法。 然而,历史上那些曾经控制地球绝大部分陆地面积的伟大人物,有相当一部分却是智慧朝卓。换句话说,大脑与力量,二者可居其一。 或许,我应该反叛 这个可怕的名词,像闪电一栏从海因里希脑海深处划过。却留下一道深深的难以磨灭的印痕。 林翔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皇帝”。那个男人,并没有多强。 海因里希已经记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次回想过最初与皇帝见面的场景。他那个时候拥有的力量,应该与自己现在相差不大。那是一种无法被看穿永远隐藏在mi雾深处的诡异。但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将彻底服从至高无上的权力。 对皇位感兴趣的人,可能远不止我一个。 王彪、杨华、周浩还有那些宴力不断膨胀的军团长,虽然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具有反叛之心,可是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觑觎那个漂亮的黄金王座? 想到这里,海因里希忽然“嘿嘿嘿嘿”地怪笑起来。 他一把拽紧捆绑在石柱上中年男人的肩膀拎在右手中的格斗刀骤然握紧,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由下自上贯穿对方的面孔,从左边脸颊上飞快剔下一整块连带耳朵的皮肉。 惨叫,尖厉得不似人声。 撕心裂肺,用尽浑身力气在拼命嘶吼。 中年男人疯狂扭动着身体想要从束缚中挣脱出来。可是,这样的举动随即带来更为猛烈的痛苦,被牵动的神经爆发出越发强烈的刺ji。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拖拽着“哗哗“乱动的钢铁链条左右摇摆,直到耗尽力气号叫声才稍微变弱。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缓慢的痛苦shēn吟,以及越来越剧烈的呼吸。 “老子也是军团长凭什么要服从于你的命令” 又是一大口白兰地灌下,海因里希大脑里的意识正在mi乱与清醒之间绯徊。他恶狠狠地再次挥舞刀子,丝毫不带怜悯用力插进男人左边眼窝,在哭泣般的哀叫声中,带着施虐的快感,刀尖朝上用力一挑,残忍地剜出眼球,凑近看了看,用手指重重弹飞。 血如泉涌。眼窝,根本就是一个拗黑通红的陷阱。 带血的刀尖,从脆弱的鼻翼边缘用力扎下,从侧面用力割下整个鼻端突出部位。海因里希丝毫没有想要停下动作的意思惨叫声越大,他就越〖兴〗奋,也越有无法抑制的冲动和怕感。仿佛 。。被一刀刀切去面部肌肉的人对象,不是什么“上帝之剑”的战俘。而是王彪,是杨华,使自己已经表示臣服,却慢慢萌生出叛意的皇帝。 “我,会服从于你。” 海因里希脸上的肌肉颤抖着,肩颈部位蜿蜒盘曲的血管不住地蠕动着。他狠狠挥刀,在中年男人脸上来回乱划,狰狞无比地连声咆哮,似乎是在祈祷,又好像是在作出某种承诺:“我将忠诚于至高无上的皇帝也将忠诚于比你更加强大的力量一” 中年男人头部的肌肉大多已经被割掉,很多地方都麻,lu,出森白sè的骨头。剧烈的疼痛,使大脑终于无法继续承受,陷入昏mi。但他仍旧没有死,仍然存留着呼吸。 “假如没有力量,假如这个世界能够拥有像旧时代一样辉煌的文明定是一个艺术家。” 海因里希自言自语着,刀尖巧妙灵活地在中年男人脸上游走,认真仔细地剔除皮肉与血膜,留出完整的颅骨。 艾拉布劳克家族来源于古老时代的东普鲁士。保留敌人的下颌骨作为纪念品,是黑暗时代条顿骑士团成员的最常见手法。死者头颅,尤其是在战场上表现英勇的战士,大多都成为那一时期各大家族与黄金和宝石摆在一起的珍贵收藏。海因里希的所作所为看似残忍,却不过是将这种传统恢复。 他需要属于自己的圣物一一高阶寄生士的颅骨,能够给予携带者勇气。 他笃信这一点。@。 第四百二五节 主教 明媚的阳光从屋顶天窗斜斜射下,在布满淡黄sè木质纹理的卧室地板上,洒出一片片醒目温暖的柔和光斑。躺在chuáng上,有种难以形容的舒服。温暖的薄棉被,松软的枕头,共同营造出令人无比留恋的舒适环境。旁边的枕窝与被单上,残留着淡淡的,也是无比熟悉的花lu水香气。当然,还留有一丝非常微弱的余温c 林翔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不知到从什么时候起,他忽然对这种简单甜mi的生活充满贪恋。尤其是睡眠—……他根本就不想起chuáng,只想懒洋洋地绻缩在被窝里。仿佛一只动作迟钝的住家肥猫,除了躲在小安乐窝里,等待主人按时把饭菜送到嘴边,什么也不想做,甚至就连睁开眼皮看看四周的yu望也没有c厨房与卧室之间,隔着十米多长的走庇。空气中传来烤面包在炉子里被烘熟的甜美香气,还有双头牛腌肉在煎锅里松脆you人,表面不断冒出油珠的“滋滋”声。打破蛋壳的鸡蛋掉进油锅,发出“嘟啦啦”的气泡炸响,很快,又接着散发出野生百里香碎末和胡椒相互混杂的浓香。 耸了耸鼻子,林翔陶醉无比地做了个深呼吸。他不想睁开眼睛,被饿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肚子,却不争气地爆发出“隆隆”的抗议。像一条还没有从深眠中醒来的肥胖米虫,他很是不满地摆了摆tui,将腹部朝着扭成弓形的身体弯曲部位绻缩进去。翻个身,拉高被子盖住耳朵和鼻孔,彻底阻挡住所有youhuo的来源,继续自己懒惰怡人的幸福生活。 高跟鞑踩踏地面的清脆声响,慢慢由远及近,在chuáng前站定。 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静。林翔却在被窝内部被营造出的黑暗当中,警惕而无奈地睁开双眼。 和昨天一样,盖住身体的被子,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粗暴掀开c只穿着棉布ku衩的林翔,顿时完全暴lu在略带微凉的空气中。 “起chuáng,该吃早餐了。尊敬的皇帝陛下……” 应嘉今天穿着一件米黄sè的长款薄衬衣,下面则是一条棉质短ku。长长的衬衣下摆将短ku完全遮住,即便是从林翔躺在chuáng上的角度望去,也仅仅只能看到一点点浅蓝sè的ku缝边缘。这样的搭配,将笔直的双tui毫无遮挡凸显出来。一双颜sè淡灰的超薄丝袜,完美诠释出令人惊心动魄的youhuo曲线。再加上足有十二公分高的咖啡sè缎面高跟鞋。”。”林翔只觉得自己身体下方的生殖器账得难受,在内ku中间ting立起一个无法控制的尖锐三角帐篷。 这句话明显带有戏谑的成份,也有一点微微的不满……按照兰德沃克和刘宇晨的说法,林翔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以普通人身份对日常生活进行适应。然而谁也没有料到,这却成为他合理逃脱劳动,理所当然成为懒鬼的最佳理由。 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目前而言绝对不可能……虽然应嘉已经是拥有六星实力的寄生士,但她的体质与寄生将根本无法比较。更不要说是林翔这种尚且无法估量出具体进化强度的突然变异个体。 从上周离开医院的时候算起,无论他做任何事情,都意味着破坏和麻简。 沿途走过的砖石地面,全部尽碎。 吃饭用的碗筷,轻轻一握,立刻破裂、断开。 甚至就连说话声音和呼吸,也带有强烈如同飓风般的可怕音爆。尤其让林朝觉得难以忍受的是……进化后的牙齿,对于食物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坚硬和力量,使米饭、面包、牛肉或者奶醪之类的所有食物,在口腔当中咀嚼的感觉,完全就像是稀烂的清粥或者软食。没有柔韧带劲的口感,也没有不同物种软硬不定的质感。虽然其中有着身体必须的营养,可是每次吃饭。。 。”。林翔总有一种如同在吸食流质,随时想要呕吐的恶心yu望。 整整一个多月,日常生活才渐渐步上正轨。可是做为代价,帝都王宫里的各种摆设,尤其是皇帝起居所里的物件,已经前后更换过近六十多批。 行出,并非没有回报……林翔已经学会在对应的情况下,将身体内部强悍无匹的力量,控制在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适当程度。至少,拿捏餐具不会因为用力过猛当场损毁,而对于食物的敏锐触感,也通过大脑对于细胞骤生能量的层层压制,被减缓弱化到最低。足以嚼碎钢锭岩石的牙齿,现在又重新可以品尝煮熟饭粒的软硬梗糯。但他一直没有尝试和应嘉,**c 并非不想,而是不敢。 他很怕真的应验刘宇晨说过的那些话。被yu望控制的情况下,人体往往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大潜力。虽然日常状态已经得到控制,可是林翔自己也无法保证一…勃发的那一刻’会做出些什么事情。”。。c 林翔之所以变得懒惰,并不是真的安于享受。对他而言,懒,其实并非一种人生状态,而是尽可能淡化身体强硬程度和力量的最佳手段。病毒被融合产生的庞大能量,会因为主观思维意识的驱动,被逐渐封存在细胞内部。感觉。”。。 。就好像旧时代曾经风靡一时的漫画《七龙珠》,里面会根据战斗与对手情况,在不同阶段变身,表现出令人发指恐怖战力的弗利萨。而林翔现在需要做的正好与之恰恰相反。不是能量释放,而是将它们层层封印在身体内部。仿佛一头足以毁灭世界的狂暴魔鬼,彻底收敛所有异于常人的特征,变为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他牢个熟记着自己离开帝都医院时,兰德沃克对自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c “我们再也没有第二x2药剂,刘宇晨离开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的时候,约瑟芬并没有给他留下关于药剂制作或者实验记录之类的相关资料。也许,甚至就连约瑟芬本人,也早已忘记x2的实际配方—……她本来就患有间歇xing妄想症,即便是在清醒的时候,也很难回忆起曾经做过的事情。你体内的病毒虽然已经融合,但是谁也说不清楚它们之间是否真正达到中和状态。作为宿主,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压制力量,在适应当中帮助它们寻找平衡点。还是那句老话……做人,抑或成为野兽,全凭你一念之间。” 餐桌上的食物非常丰威,数量也足够。屁股与木制椅面接触的一刹那,林翔终于将目光从应嘉xiong前艰难挪开……撑满衬衣的巨峰,以及从敞开领口缝隙当中尸出来的深凹**,都使他有种迫切需要发射的强烈亢奋。 当然,可以依靠,**,解决问题。 但这根本无法达到自己需要的目的。 正常人!正常人!正常人!我需要做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仍然保持现有力量,令所有人畏惧难以接近的怪物…… 即便想要跟自己的老婆也需要行出旁人难以想象的忍耐。 摆在林翔面前的盘子,体积和容积,都要超过应嘉面前的三倍以上。 一块块散发着热浓香气的煎肉,在盘子中间层层叠摞,堆成一座高度至少超过十厘米的小山。面包切得很厚,圆形藤筐里还摆放着足有一米多长的硕大方包。至于鸡蛋。”。”深凹的白瓷大盆被完全堆满,靠近盆边的位置,已经汪起一条淡黄sè的油线。如果按照实际重量计算,餐桌上的所有食物,应该为十五公斤左右。虽然其中也包括了应嘉的部分,但她实际消耗的份额,最多不超过三至四百克。 这仅仅只是林翔一顿的正常食量。与离开医院时相比,已经缩减了很多。 最初,林翔每天的大部份时间,都用于进食。由于体内蕴含的力量过于强大,消耗速度也超过普通人数百倍。作为补充,那个时候他每天至少需要吃掉六至八百公斤食物。而且,还是以双头牛肉、奶酪等高热量食品为主。在兰德沃克的警告与强制动作下,他终于逐步缩减进食数量,固定为现在日常标准不超过五十公斤的状态c而且,正在按照每三至五天减少一公斤的速度继续着。每天,胃袋都在拼命发出需要食物的强烈抗议。作为对身体状况的平衡,林翔丝毫不敢松懈c倒不是想要把自己活活饿瘦,只是在缩减供应的前提下,压制细胞的活跃程度。就如兰德沃克说说:“只要你的日常饮食控制与正常人相同,或者略高那么一点点的范围,就能恢复成为原来的模样。” 面包混合着煎肉,嚼在嘴里,有一种非常舒服的。感林翔吃的很慢————这有利于牙齿和舌尖时于味道和食物质感的判断,也可以有效缓解饥饿。虽然,他目前的身形与“肥胖”这两个字丝毫扯不上关系,却要被逼迫着尽量少吃一些。”。”这感觉很不舒服,非常糟糕。 应嘉盘子里只有一小块孤零零的面包,上面抹着一层薄薄的黄油。她似乎不饿,只是端着咖啡不断小口轻抿,微笑着,目不转睛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 “需不需要我穿得再暴lu一些?” 应嘉笑得很甜,如同得到糖块奖励的小女孩。她朝前ting了tingxiong脯,又把衬衫的扭扣松开两颗,将衣服朝肩膀两边拉了拉,lu出圆润匀称的锁骨,认真地说。 少穿一点儿,不完全赤/luo/身/.体,在半隐半现之间,最大限度对自己形成是林翔的要求,也是他游走在强烈yu望和被压制现状之间的刺ji。这同样也是对于日常生活适应的一部分。 “差不多了。” 缓缓咽下嘴里已经嚼成粘糊的食物,端起摆在旁边装满清水的玻璃杯,举至chun边,林翔慢慢活动着牙chuáng,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坚持到什么时候。想要,却得不到。”。”我不喜欢这样,却不得不这样做。” “还是布兰琪说得对、一你应该把注意力放到其它方面。” 应嘉放下咖啡杯,用细胞白腻的手指拈起盘子旁边的银匙,在半空的杯子里轻轻搅动着,目光宛如流水:“教庭的使者已经到了近一个星期。是不是。”。”应该见见他们?” 林翔坐得笔直,脸上挂着柔软温和的笑。只有与应嘉或者最亲近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流lu出最自然的感情。一口气起将杯子里的清水喝下大半,他才略带思索地点了点头,说:“差不多了,的确是该见见这些人,听听他们究竟想要说点什么?” 。”。” 站在空旷的觐见大厅里,墨菲。凯莱斯特姆仍然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感觉。 他个头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八。然而,低人一等的身材,却丝毫不能掩盖凯莱斯特姆身上耀眼无比的各种光环。 长长的大红布袍,将整具身体从肩往下全部罩住,看不出肌肉或者骨头撑凸出来的具体轮廓。下巴上沉实圆软的肥肉,彻底遮挡了脖颈上的每一根线条,堆积出多至三层的油滑脂肪。正因为有了这一点明确无误的提示,倒也不难估算出他被红袍罩住的身体形态。总而言之,绝对不会脱离开“肥胖小“超重”之类的名词。 在废土世界,这其实已经就代表着身份高贵的象征……荒野上的流民永远不可能吃饱,更不可能拥有令人羡慕的脂肪和肥肉。这与旧时代的审美观点截然不同,何况,有能力的胖子,通常都不会被宰杀扔进锅里煮汤。流民也不见得吃过一顿油水十足的威餐,身上就能多长几斤肉。饿鬼和穷人之间永远都划着等号,至于凯莱斯特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敢于打他主意的人倒也不多。毕竟,想要对一名实力强达八星的寄生士下手,首先必须掂量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个实力。 从进入帝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天。现在,终于能够站在这个房间里,近距离接触那个坐在黄金王座上的男人。凯莱斯特姆只觉得如释重负,仿佛身上因为肥肉产生的各种累赘,也多少放松了那么一点点。 “我想先听听你的来意。” 林翔身穿一套做工精美的黑sè便装。无论外套和长ku都很贴身,ku缝与袖口边缘,用金sè丝线绣着漂亮的复杂花纹。没有太多装饰,从领口顺序排列直下的纯银扭扣,本身就说明了这套衣服的不菲价值。 身为皇帝,没有必要随时随地都身穿战斗服。普通衣料很容易被巨力撕裂,对于控制自己身体的平衡,也很有帮助。当然,作为帝国最高首脑,梳头、修面之类的手段必不可少。不过即便是这种轻微程度的装饰,也使林翔看上去沉稳从容,拥有王者威严与气势的同时,更散发出令每一个女人都无法抗拒的特殊多xing魅力。 简而言之,就是漂亮得令人发指。 虽然没有确切证据表明,是否真有某个女人在亲眼看过林翔之后,仅仅只通过视觉效果就能达到完全满足的高潮状态。但是在帝国官员,乃至平民阶层当中,皇帝却是绝大多数女人不折不扣的理想情人。葛利菲兹的情报网甚至搜罗到……在几家拿到合法执照的正规,妓.院里,很多女孩的房间里都张贴有林翔的巨幅照片。至于她们就是把客人当作皇帝本人,还是用胡萝卜和黄瓜朝,**,里自我捅插的时候,会不会不断shēn吟林翔的名字。”。”关于这一点,葛利菲兹在报告当中没有注明,却也没有完全否认。 酝酿了一下情绪,凯莱斯特姆拎起绣着金sè十字架的昂贵红袍,朝前走了半步,略欠了欠身,用看似恭敬,实际上却带有几分轻蔑的语气说:“和平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 大厅里只有他和皇帝两个人。没有shi从,也没有警卫。不过凯莱斯特姆很清楚,也能够感受到……在肉眼无法看到的隐蔽位置,有十余名不同等阶的异能者团团围聚在觐见厅四周。其中实力最弱的,也是五星级别的寄生士。 这样的警戒力量,的确堪比远在梵蒂冈的教皇。 很强大,却也不被凯莱斯特姆放在眼里。 毕竟,自己是教庭中负责东方地区的红衣主教。屈尊来到这个所谓的“帝都”,觐见这个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异能气息的“皇帝”,已经表明了自己愿意求和的诚恳态度。 凯莱斯特姆并不认为黄金王座上的林翔,就是那个统治庞大帝国的皇帝……他实在太弱了。没有气息的异能者,在废土世界根本不可能生存,更不要说是成为万人之上的显赫帝王。@。 第四百二六节 条款 凯莱斯特姆是一个严谨认真的人。他从不轻视任何对手,也不对相关事物产生兴趣。之所以来到帝国,其目的就是想要与最高统治者会面,就关键问题仔细商谈。从走进这间大厅的时候,他就一直努力控制住自己随时可能爆发的愤怒————毕竟,废土世界的普通人类,其地位,与旧时代一文不名的乞丐没什么区别。暂且不论自己高高在上的红衣主教身份,单以实力超高的寄生士而言,根本没有必要和一个没有异能的人类进行谈论。 换句话说,王座上的那个家伙,没有与自己站在一起说话的资格。 这绝对不是蔑视,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妄自尊大————凯莱斯特姆并不认为林翔就是皇帝。综观废土世界大大小小诸多势力,普通人想要上位,只是一个非常可怜的笑话。即便是荒野流民聚集的小镇,也会因为某人持有一把手鞥枪,或者一枚手雷而成为凌驾至上的统治者。至于那些无力争夺,或者无法抗拒的弱者,他们通常都死得很惨。不是被虐杀,就是圈养起来成为玩物。 至于林翔在凯莱斯特姆看来,大概也只是那位神秘皇帝喜欢的一个男宠,一个只会在chuáng上声情并茂邀宠的活体物件。 当然,前提是,他趴在地下,被另外一个男人骑在身上。这种完全以经验作为判断依据的想象,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使凯莱斯特姆的思维空间无限扩大。他甚至用目光饶有兴趣地在林翔身上仔细徘徊,恶意地幻想着————假如是自己肥胖的身体压在这具漂亮身体背后,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虐意和快感? “和平?” 林翔不可能看穿凯莱斯特姆的心理,却也多多少少能够察觉从他眼眸深处释放出来的轻蔑。他由上自下俯瞰着红衣主教,淡淡地说:“可以先说说你们的建议吗?” “帝国军必须立刻停止对迦南城的攻击————” 表面上的恭敬不能起到任何效果,凯莱斯特姆也没有兴趣对一个冒牌货sè表示足够的尊敬。他抬起头,热切而嚣张地说:“同时,让出已经被你们占据的“上帝之剑”原有领地。将各自双方势力控制线,重新恢复到北方家族联盟作为缓冲的范围。” 迦南,是教庭在大陆东北方向设置的最重要据点,也是一座人口数量六万左右的大型城市。如果以旧时代地图作为标准,迦南城的实际坐标,应该位于朝鲜国都汉城略偏西北的位置。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见鬼的首尔存在,我只知道汉城。) 杨华麾下的“圣血天使”军团攻势相当凌厉。加上得到六五七一基地精良的武器装备,以及林翔淡化血液对全军士兵的强化改造,进化人数量仅占百分之三十左右的“上帝之剑”根本不是对手。北方战区所有被攻占的城市,居民全部被剥夺原有身份,转而成为奴隶,运往南部矿山。 野蛮的掠夺,丝毫不讲情面的搜刮,彻底封闭来自其它方向的所有商业渠道除了迦南,教庭在大陆北面经营的庞大势力,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已经被压缩到只剩下迦南一处。情况危急之下,凯莱斯特姆只能一边向欧洲方面要求援军,一边主动来到帝都,希望能够在利益方面与帝国取得平衡。在这种情况下,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变向求降更为合适。 “迦南” 林翔洁白细长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轻轻点动。似乎是在有意无意重复着凯莱斯特姆口中说出的这个地名。从他脸上显lu出来,隐隐是在思索的表情,使得红衣主教被压制的愤怒再次变得强烈————他将这种冷淡,归结为对政治事务的处理能力不足。男宠就是男宠,永远不可能代替皇帝本人做出决定。 凯莱斯特姆甚至觉得自己今天根本就不该来这儿。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像是一场丝毫没有亮点,只有自己倍受耻辱的闹剧。 妈了各逼的如果换成是在“上帝之剑”的势力范围,老子早就一拳把这个漂亮混蛋打成残废。让他像狗一样苟延残喘,再活活玩弄致死———— “你难道不觉得,这个提议根本不切实际吗?” 林翔同样也在压制怒火。他必须尝试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够完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力量。用力吸了吸微凉的空气,他礼貌地说:“尊敬的红衣主教阁下,假如我们彼此之间调换位置,让你坐上黄金王座,你觉得答应刚才的那种提议吗?” “我也想听听你的回复————” 凯莱斯特姆眯起双眼,冷笑着回答。言语当中已经省略了必要的敬语。 林翔脸上表情不变,点了点头,直言不讳:“教庭必须让出迦南,退出大陆东北方向的势力争夺。作为平衡我们双方利益的必要付出,帝国可以和你们结盟。” 凯莱斯特姆紧盯着林翔,没有肯定,也没有拒绝。大厅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说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绝对不是。” 林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我的话,并没有说完。” “哦?” 凯莱斯特姆眯缝的眼睛骤然一松,显出一丝惊讶。 “我们可以结盟。不过缔结盟约的时间期限,只有一年。” 说着,林翔朝前挪了挪身子,慢慢抬高右手,竖起食指。 意外,瞬间变成愕然。紧接着,立刻转换成为滔天暴愤。凯莱斯特姆油光滑亮的面皮迅速变成赤红,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即便有宽大红袍作为遮掩,仍然能够看出他的身体在无节奏地乱颤。而那双仿佛随时都保持眯缝状态的眼睛里,也放射出完全由疯狂怒火催生出来的狰狞。 “看来,我们根本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 他仍然保持微笑,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然而心底深处却如同包藏着一团火焰,越来越旺盛,越来越是炽烈。就连说话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变调:“或者我们不应该继续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我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既然已经等了那么多天,也并不介意再多等几个小时。能不能我希望真正的皇帝陛下能够亲自与我会面。” 听到这句话,林翔不由得有些发怔。片刻,反应迅速的大脑已经想清楚其中的究竟。再加上自己曾经有过的种种遭遇,以及废土世界人类判断彼此的强弱观念多多少少,他能够弄明白,或者应该说是理解凯莱斯特姆表示出来的愤懑,究竟缘自何处。 他忍不住哑然失笑,摇着头,用充满不可置疑强烈威势的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理解你此刻的想法,也能够对刚才的出言不逊不加追究。不过,这样的优待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皇帝就是皇帝,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无法作为替代————” 凯莱斯特姆瞬间陷入沉默。尽管没有说话,可是看得出来,他对林翔所说的并不信服。但是,对方既然已经在“身份”这个问题上表示确认,那就意味着肯定拥有某种自己所不知道的倚仗。继续纠缠下去,并不理智。 花了大约十秒钟重新调整好心态,凯莱斯特姆再次开口:“请原谅我的鲁莽。我想知道之前所说的那些,是否就是帝国方面能够拿出来的真正筹码?” 他很聪明地偷换概念,将“皇帝”改变成“帝国”。实际意义,却没有任何变化。 “我不喜欢讨价还价。这就是底线。” 林翔平静地回答:“没有第二种可供选择的方案,也没有缩减的可能。接受与否,全凭你个人喜好。” 凯莱斯特姆身体ting得笔直,尽量表现出充满宗教权威的强大气势。很遗憾,这种曾经对其他任何神职人员和信徒发挥可怕威慑的“力量”,对于林翔根本无法产生丝毫效果。他像被横空抢走已经到口猎物的狼一样死死盯着对方,发散出杀气腾腾的凶意。相互凝视,或者应该说是僵持,双方在不约而同的沉默当中迅速交换目光。相比红衣主教几乎快要瞪出眶外,恨不能将自己一口生吞下去的喷火双眼,林翔黑sè的瞳孔深处却释放出无比纯净,平淡,却令人触之如冰的目光。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林翔说话的口气充满youhuo,也有不可置疑的坚决:“我不喜欢骷髅骑士团。他们是这个世界一切祸乱的根源。” 直接表明态度,让凯莱斯特姆脸上的铁青多少消退了一部分。他用力ting了ting被肥肉压迫的xiong脯,用略带缓和的声音说:“我的理解与您完全相同。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为什么不能达成共识?互助?合作?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属于那些该死的黑骷髅。那根本就是魔鬼的象征。” “所以,我没有对“上帝之剑”赶尽杀绝————” 林翔淡淡地笑了起来,似乎没有注意到凯莱斯特姆话语当中暗藏的其它成份,说:“聚集在迦南城附近的军队数量已经足够。只需要一道命令,他们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合作,有很多种方式。” 凯莱斯特姆不在保持强硬,态度也重新变得缓和,他再次弯下腰,用带有尊敬,但明显是在忍气吞声的语气说:“在大陆东北部留下一片特殊区域不,哪怕仅仅只是一座城,都有助于教庭与帝国之间进行联络。这是结盟的前提,也是我们之间从彼此敌视转为友好的最佳证明。” “这不可能————” 喝止对方喋喋不休话语的同时,林翔的声音骤然变得森冷:“帝国领土范围内,不允许出现任何多余的势力。无论家族武装还是其它独立集团,唯一的结局就是被灭杀。当然,我们并不拒绝盟友。只要不违背原则,拥有共同的利益正如先前说过的那样,教庭与帝国之间,的确存在合作的可能。” 无礼,而且根本就是不加掩饰的绝对强硬。 即便是凯莱斯特姆已经心生退让,也被林翔此刻表现出来的态度刺ji得勃然大怒。他刚刚想要无比愤怒地连声咆哮,忽然感受到从王座旁边传来一阵强大的生物气息————那是来源于觐见大厅附近的墙壁外围。四道、六道不,应该是九道,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大约五分钟后,能够感受到的气息数量最终定格在“二十八”这个数字上。其实力,不是八星,就是九星。 凯莱斯特姆脸上即将爆发的愤怒,顷刻之间迅速转换成为愕然与震惊。那一刹那的感觉,就好像突然从天堂坠入地狱,在他心目中高高的信仰与决心轰然坍塌,彻底碎裂成为铺满地面的残渣瓦砾。 “你以为,除了表面上能够看到的那些,我手中就没有掌握任何一张底牌吗?”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除了教庭,就是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 “你以为,我愿意坐在这里听你喋喋不休长篇大论,真的是耐心太好或者必须保持表面上的礼节?” 一句句冷言嘲讽,仿佛一枚枚重磅炮弹,狠狠砸向凯莱斯特姆心灵深处,炸开一片如同海啸般疯狂剧烈的可怕震dàng。双tui不由的自主颤抖,他甚至感觉无法继续站稳,几乎摔倒。 将近三十名八、九星级别的高阶寄生士这已经是足够单方面抗衡骷髅骑士团的强大武力。即便是教庭最为精锐,也是被当作坚强依仗的宗教裁判所,也仅仅只有相同级别的八名寄生士。连同类如自己的其他几名红衣主教和教皇在内,这个数量最多能够扩充到十五人。而这个突然从大陆东方崛起的龙腾帝国竟然,拥有超过己方势力足足两倍的高阶异能者。 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即便是利用进入重度辐射区进行强制改造的方法,也不可能拥有如此之多的九星寄生士。幻觉一定是幻觉————” 仿佛是为了要让他亲自作出验证,黄金王座左、右两侧的小门,悄悄从外面被推开。数十名全副武装,肩膀上佩戴着校级徽章的军官鱼贯而入,在王座旁边排列成两行整齐纵队。 “如果我真的想要赶尽杀绝,迦南早在两个星期以前就彻底陷落。你们残留在城内的那点儿部队,根本不是对手。当然,杀人,只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迦南直到现在仍然保持完整,这就是我表lu出来的诚意。如果拒绝,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第二次谈判的可能。到了那个时候帝国和教庭,永远不死不休————” 林翔的声音铿锵有力,这使得凯莱斯特姆族惊慌失措的情绪越发显得恐慌。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根本没有如想象中那样掌握绝对优势,仅仅只是对方眼中不屑一顾,却勉强有那么一点点利用价值的微末小卒。 愿意接受陛下您提出的各项条款。” 毫无疑问,凯莱斯特姆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家伙。 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懂得进退,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的聪明人。一万句言语上的威胁,也比不上眼睛真实景象更加真实————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自己永远无法超越的强大,最好的方法就是默默顺从那些在十几分钟前看起来不可能接受的条款。 凯莱斯特姆甚至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帝国很可能会成为比骷髅骑士团更加可怕的敌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现在,黄金王座上这个漂亮得不成样子的年轻男子,却是自己必须卑躬屈膝的目标。 教庭永远不可能与骷髅骑士团讲和,双方也没有谈判或者商讨的可能。然而龙腾帝国却不同,至少,他们在现阶段是多少可以相信的盟友。至于以后双方关系究竟会演变到什么样子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也不可能预知。 世界的未来利益,最终会被异能者牢牢控制。 越强大,获得的利益,掌握的份额就越多。@。 第四百二七节 矿监 无论旧时代还是废土,“秋天--都是一个令人感到愉悦和幸福的季节。 花叶枯萎,凝聚着一春一夏生命精华的果实已经成熟。 无论悬挂在枝头,或者埋入地下,它们都会被饥肠辘辘的饿者准确找到。辐龘射,加上所有物种或多或少都被强制改变进化途径,使得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动物还保留着“冬眠”的习xing。躲进地下依靠脂肪越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为其它动物提供新鲜肥美的肉食。 饥饿,能够促发人类在有限的环境当中,以无限思维不断扩大能够被接受的食物圈。其它物种也不例外一—……腐狼和暴熊除了拥有灵敏嗅觉,还可以通过残留在地面上的痕迹,从深达数十米的地下,挖出潜藏在洞xué里的雪蛙和异蛇。 。”。” 迦南城的防龘御,已经彻底崩溃。 八天前,城内开始断粮。 这并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缩减食物供应,而是再也找不到任何一点食物果腹。三千余名“上龘帝之剑”武装人员,加上近六万平民,每天需要消耗的食物,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数字。在葛利菲兹准确的情报指引下,杨华指挥着“圣血天使”军团在第一时间攻陷了城市南面的粮食仓库,收龘缴多达一万两千余吨谷物、玉米和马铃薯。尽管城内守军不断组织反击,企图重新夺回这一重要命脉,却在武力强大的军龘团士兵和装龘甲部龘队面前伤亡惨重。 城市里的所有居民均被守军监管反击无法奏效,留守迦南的最高主教,开始按照城内区域划分,将居民分批杀死。以人肉代替面包,这种事情即便是在古代历史当中,也仍然能够找到大量先例。何况,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任何道德束缚的黑暗时代。 凯莱斯特姆的谈判非常及时,迦南城攻防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接到分别来自教庭和帝都方面的命令。六小时以后,经过磋商,第一批“上帝之剑”五百名武装人员开始从火力点和炮塔内部撤出,按照“圣血天使--规定的路线,顺序离开帝国领土范围。”。”时至第二天凌晨,包括能够勉强行动的轻、重伤员在内,总共三千一百二十二名神情疲惫,浑身上下满是硝烟和污垢的武装修士,在四个大队精锐帝国士兵和大量装甲战车的押送下,渐渐消失在通往远方的道路尽头。 正如林翔自己所说过的那样——他不想赶尽杀绝。 这不符合帝国的利益。 按照计划,整个亚洲大陆东部,包括旧时代共和国与周边邻国的所有土地,都将被新兴的龙腾帝国囊括在内。想要完成这个计划,就必须首先剔除仍然盘据在拉菲尔城内的骷髅骑士团。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与“上帝之剑”为敌显然并不明智。以一年为期限,双方有条件结盟,将教庭势力摒除在国境之外,确定彼此共同敌对的目标。”。”必须,也必要。 他不喜欢教庭,对于所谓上帝和圣子、圣母也没有任何好感。凯莱斯特姆离开的时候,作为礼物,曾经进献了一本用黄金作为书页的新版《福音》。除了看中实物本身具有的价值,林翔根本从未翻阅过一次。 。”。” 迦南,与其说是城市,不如说是“上帝之剑”从荒野上拢聚流民,强行堆积而成的一处巨型贫民窟。 这里根本谈不上什么贸易,最能够引起人们兴趣的商业行为,除了赌场,就是付v院。凶杀、争斗、抢劫与诈骗,是在城市每一个角落随处可见的永恒规律。为了填饱肚子而杀人,吃够以后又把尸肉作为嫖资交给,妓.女,让她们张开大tui满足自己硬ting勃发的发泄y就是迦南。 没有传说当中从地底涌出,到处都流淌的牛奶和蜂mi,只有被鲜血浸透的湿土,以及散落在大街小巷,被当作木柴晒干用作烧火的人类枯骨。 “上帝之剑”的撤退,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城内居民的曰常生活他们已经习惯于在杀与被杀之间打发时间。食物不足,加上随时可能以任何借口被杀死,使他们已经放弃未来和希望,自甘堕落成为麻木不仁的僵尸。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至少还能活动,还会说话,还能算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类。 只要是人,就有使用价值。 “将所有居民全部掳走,押往南方矿区-” 作为“圣血天使”的军团长,杨华其实就是整个北部战区的最高司令官。虽然在九星阶段停留了很久,但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身体内部病毒在咆哮,在涌动。无法预测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突破成为寄生将,不过在那之前,仍然必须毫无保留认真执行来自于林翔的每一道命令。 留给迦南市民的时间,只有三天。 在这三天之内,主动离开隐藏地点,到城外指定地点接受身份验证的平民,均能按时得到。粮和干净的饮水。他们将分批次前往南方,成为史东。萨勒顿掌管之下的新矿工。 七十二小时已经过去,各个平民大队名册上记录的数字,总和数量只有不到五万。 望着眼前被战火摧残成一片焦黑瓦砾,在残墙断垣中随时可能摇摇yu坠的房屋和塔楼,被十余名参谋军官围在中间的杨华,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冷冷地说:“开始搜剿……” 五千名精锐的“圣血天使”士兵,分从三个方向,潮水一般迅速涌进迦南。按照街道顺序,对行进路线上每一间房屋进行搜索。 排查,只用一次……军团本身没有太多时间继续与平民们僵持下去。从屋子隐藏角落里能够搜捕出来的平民有一个算一个无论男女老幼,都将成为南方矿区的人力补充。尽管这种搜查非常粗略短短二十四小时内,仍然有超过五千平民从各个隐藏地点被发现并且驱赶出来。但是这与“上帝之剑”离开时留下的居民统计数字严重不附至少还留有七千至八千人的缺口。 四十八小时后,完整整编的平民大队已经离开迦南。即便是站在被硝烟熏黑的警戒踏顶端远眺,也只能看到帝国军后卫押解部队如同蚂蚁般的微小黑影。迦南之战已经彻底结束,“上帝之剑”与帝国分别得到了他们各自想要的东西。留下一片焦土,一堆瓦砾。”。”似乎预示着,所有一切都将彻底结束。 这一天,是城内残留居民的狂欢日。 被搜捕的居民,几乎没有带走任何si人物品。几乎每一个保存完好的房间里,都能找到潜藏在地窖与各个隐蔽处点里的个人si产。它们可能是一块舍不得吃完的面包,或者一块不知道具体来源的干肉。也可能是几件衣服、一双鞋子、锅碗漂盆或者各种不同类型的家居物品。运气不错的情况下甚至能够找到几张皱巴巴的骷髅骑士团或者帝国钞票。 拾荒。”。”不,应该说是寻宝。 用旧时代民龘主主义者的话来说六“迦南,从此重新归于人民。” 不过,这些沉浸在搜刮自己同类si人物产的幸存平民,谁也没有看到————乘上装甲越野车离开迦南城的一瞬间,杨华脸上流lu出来的讥讽与怜悯。 。”。” 曾经是家族联盟与北方边界核心的奥特城,已经成为帝国北方最为重要的城市之一。 从奥特城市离开,已经超过五天。但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张光强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作为一名复制人,看待世界的眼光似乎与自然人类多少有些不同。 在他的思维意识当中,没有那种从幼年时代一直积累而成的图像式回忆。只有对于家庭和亲属成员的概念关系,以及对于未来的憧憬还有对皇帝和帝国的绝对效忠。 张光强有父亲……灌输在脑海当中的记忆,让他明白自己的老爹名字叫做张血友,是帝国西部边境部队的一名二级士官,在对抗暴民的战斗中英勇牺牲。 自然,也有母亲——她叫范兵宾,一个身材肥胖臃肿的家庭fu女。自己五岁的时候,就死于心血管哮喘。 是帝国抚养我长大,给我读书受教育的机会。假如没有皇帝,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无论是谁敢于质疑皇帝的威严,他就是我永远不死不休的敌人想到这里,张光强忍不住转过身,看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妻子。 已经忘记了与妻子第一次相识时的情景,只知道很爱她。而且,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 走在一起的,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还有另外四千九百九十八名复制人。按照家庭为单位,所有人分为个两千五百个夫妻组合。 他们是基因配比最为优秀的产物与张光强一样,所有男xing身高都在一米八零以上。富于亚州人英俊五官特征的同时,还拥有完美的黄金比例身材,扎实坚硬的肌肉,反应灵敏的头脑。女xing则显得柔美,却不失健壮,具有足够的强悍与柔韧度。更有着对于家庭的守持传统,以及从远古时代便遗留下来,在她们身上得到继承的各种最优秀特质。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至少都拥有三级以上的进化异能。 所有人均配有武器,从一百零五毫米重型迫击炮到突击步枪一应俱全。随同队伍一起前进的,还有作为护送的五百名帝国防卫军。他们的目的地,是两周前被刚刚列入移民圈的迦南。 那里已经成为一片焦土,城市幸存者将剩下来的所有东西均看作个人si产。想要得到,并且永远占据,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势将不可避免。 这也正是杨华的用意所在。 按照相关定例,像张光强这样的复制人移民,每家每户都可以得到大量土地。开垦与拓荒,都需要足够数量的劳动力。帝国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不可能无微不至呵护他们直到永远。迦南城内的存留平民就是最好的猎物,拥有奴隶或者成为被别人捕捉的奴隶全看移民的个人主观意愿。 毕竟,他们不是机器。战斗和奋斗,对于自然诞生的后代都会产生极大影响。在一片抵抗程度有限的环境当中开拓生存,这就是我们目前所处的世界,却不会成为永远衡定的未来。 。”。” 悬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针已经越过下午四点的刻度。这中用漂亮花纹作为装饰的精巧物件,是史东。萨勒顿从废墟当中搜集到的si人藏品。在废土世界,判断一件物品是否珍贵其实并不困难,更不需要被旧时代诸多权威与专家认证,再配以一整套冠冕堂皇的烫金证书……只需要知道它是不是能够被废土这个时代所生产就已经足够。 与十二年前相比史东萨勒顿的身形外观看并没有太大改变个子依然矮小……”朝左、右两边撑开的身体,再也不是普通尺码衣服所能包容。皮肤依然像黑油一样光亮,肚腩依然大得惊人。但是更加引人注目的,却是从xiong口两边垂落下来,瘫堆在圆凸肚皮表面,令所有平板少女为之羞愧绝望的硕大龘,r附着厚厚汗垢的褐sèru龘头旁边,还丛生着一根根粗硬弯曲的黑毛。 与北方相比,南方似乎无论任何时候都会被太阳笼罩。虽然现在的季节已是初冬气温仍然能够达到二十八、九摄氏度。 很热,焦灼的阳光照射在皮肤表面,丝毫感觉不到舒适。却有一种被钢针缓缓刺扎的难受。 萨勒顿手脚张开仰面朝天平平躺在柔软的卧榻上。双眼微闭,似乎是在假寐。没有穿衣服,下身也完全,赤麻。尽管随时都在清洗,tui胯和臂弯的交合面上,仍然不时渗透出一点点汗珠。 一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同样身无寸缕的美貌少女跪在chuáng上,伏低身子,头部隐没在萨勒顿粗长肥实的双tui中间,按照某种节奏上下起伏着。尽管看不清楚具体面容,然而凹凸有致的身材却充分表明令人难以抵挡的吸引力。极度饱满的xiong部,虽然远远达不到萨勒顿那种极其夸张的程度,却也无法被男人们用只手掌握。 尤其是那两条修长浑圆,皮肤sè泽偏于浅褐sè的长tui,更是完全诠释出“youhuo”两个字的真正含意。 柔软的嘴chun紧紧含住生殖器,释放出无比愉悦的舒适与快感。萨勒顿没有说话,弯曲上翘的chun角,表明他正沉浸在舒服无比的享受当中。也许是被快要喷射的畅快感觉所驱使,他的双手猛然抱紧少女头部,以对方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操纵着,一上一下做单调运动。女孩也只能按照这种机械的控制,尽可能调节口chun与舌尖的挑逗节奏。尽管已经非常疲劳,大汗淋漓,却丝毫不敢停下休息,只能拼尽力气不顾一切满足黑皮胖子强烈yu望。 “噗” 散发着浓烈腥味的白sè粘浆,彻底灌满女孩整个。腔。史东。萨勒顿长长舒了口气,不等女孩从自己跨下抬起身体,就猛然抬起脚,狠狠踩上她的脸,将其整个人从chuáng上重重踹下。 “去后勤官那里领取一个星期的食物。还有牛肉。现在,滚吧” 不等少女千恩万谢从房间里低头走出,黑胖子已经侧过身体,从chuáng头拿过烟盒,从中抽出一枝点燃,半躺在chuáng上。一边吸着,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刚刚出去的这个女孩,从血缘关系上来看,应该是史东。萨勒顿的亲生女儿。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儿子和女儿—……南部矿山的女xing龘奴隶,数量多达一百八十六万。这是史东。萨勒顿最初在血石城执掌地下矿头势力的时候,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庞大数字。 被皇帝任命为南部矿山总监的时候,史东。萨勒顿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都更换不同的女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干他三百六十五的女人。 数字,本身就具有说服力和证明力。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十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个妞。”。”人生在世,有几个人真正能够达到如此宏伟的目标? 然而,随着各个军团送来的奴隶数量越来越多,史东。萨勒顿却沮丧地发现……、与多达百万的奴隶基准数字相比,自己定下的目标根本不值一提。曾经的人生享受,也在某种程度上变成那些漂亮女龘奴改变身份的最佳途径。 第一个儿子诞生,对史东。萨勒顿的确造成难以想象的震撼。他开始思索自己真正身为“父亲”的责任。毕竟,在那种时候,一个身上流淌自己血液的初生婴儿,对于初为人父的他来说,的确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第四百二八节 儿女 新鲜感,仅仅保持了不到一年。在矿监区刚刚居住满不到三百天,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又被史东。萨勒顿重新撵回奴隶区,像所有人一样按时下井,依靠挖掘矿石换取食物。 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麻烦一从那以后的半年之内,总共有一千六百多个女人找到自己,声称怀了自己的种,或者是已经生下孩子。 她们的要求大多是希望得到独立居住场所,或者摆脱奴隶身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民。 史东。萨勒顿非常恼火,他感觉自己受骗上当。虽然没有旧时代数学家那般精密清楚的头脑,但他多少也记得与自己上过chuáng的那些女人大体相貌与数字。就算自己真的神威强悍,能够做中,却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让数以千计的女人同时怀孕。何况 。这些自称为tiǎn过自己生殖器的女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瞎子、踱子、面瘫。 甚至还有七老八十做自己祖母还嫌太老的皱皮女怪物。虽然清楚事实,可是每当想到自己是那些女人口中所谓的“丈夫”以及矿区守卫si下谈论自己时候怪异的语言和腔调,史东。萨勒顿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烦躁和郁闷。 几天以后,所有声称与史东。萨勒顿发生,肉,体,关系的女奴全部被杀。尸体,则用于矿区奴工的当日伙食改善。 然而,这丝毫不能阻止越来越多的女奴找上史集。萨勒顿。或者在si下甚至公开场合,以“矿监的女人”自居。 直到过了很久,史东。萨勒顿才真正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能够积累分数,从奴隶转为合格平民走出矿山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从成为奴隶进入矿山的时候开始,很多人的未来命运已经注定。除了死亡,没有第二种选择。尤其是体力孱弱的女人,在这方面根本不具备任何竞争力。何况,帝国根本不需要女人对军队进行奖励,六五七一生产的复制人,远比她们更加美貌,xing,感。无论怎样做,前后都是一个“死”字。与其这样,不如放开胆子奋力一搏。 说不定矿监史东。萨勒顿真会看上自己? 或者,他会一时心生怜悯,在名册表上给自己一个“合格”的标注? 当然那个黑胖子说不定真的与自己同chuáng共宿。 只不过时间太久,他忘了,我也忘了。 天知道那一个个膨胀肚皮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留下的种?总不能把所有东西全部都冠加到我史东。萨勒顿的头上。既然你们不怕死也不要脸,那我也一做不二不休。 从雨酿yin谋到真正实施,史东。萨勒顿等了整整十二年。期间,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究竟杀掉了多少“妻子”命令厨房清蒸、红烧、 闷盹出多少份用自己“儿子、,或者“女儿”做出来的肉菜。他已经被这帮疯狂的女奴,彻底弄得怒火燃烧一一绝对不要妄想从我的手里得到任何好处。你们所谓的“我的骨肉,…,就是老子圈养在矿山的一群猪。除了自己食用,还可以拿来待客,商赐下属。 十二年过去了,有一大批经过严格筛选,姿sè不错的“女儿”成年。她们完全可以代替原来母亲的位置,成为自己新的玩具。 确切地说,史东。萨勒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疯狂。他其实也多少能够知道一些,在无数个自称为“妻子”的女人当中,有多少真正与自己发生过亲密关系,还有多少真正诞下自己的后代。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从皇帝赐于鲜血的那一天起,史东。萨勒顿已经明白一一自己的未来被彻底改变。他不再是默默无闻的区区一个矿监,而是肩负为整个帝国提供矿石资毋的控制者。表面上看似拥有大权,实际上只需要皇帝陛下一道命令,自己就会被录夺一切,连狗都不如。畏惧,加上恐慌,以及看到,听到种种血淋淋的事实,使他彻底坚定对皇帝本人的绝对忠诚。他甚至连“林翔”这两个字都丝毫不敢想起,只能用“皇帝”这个尊贵无比的代号进行称呼。 在矿区,史东。萨勒顿所说鼻多的一句话,就是:“陛下需要,我们就做。”和自己的女儿áng,他并不觉得这是,乱,伦。事实上,这是也教会她们新的人生态度,让她们学会如何伺候男人,生养众多。至于那些后代再过十年,又是一批合格的矿工。 一年干过三百六十五个女人之类的念头,已经不再成为他人生的最高目标。史东。萨勒顿非常期盼十年以后,能够在矿区名单上找出多少个带有自己姓氏的奴隶。日得越多,生得越多,挖得也就越多。。 这,就是对于皇帝最真诚的效忠。 按照最新的人口普查记录,帝国目前拥弄总人口数量六千二百八十余万。 十二年,人口数量足足提升了一倍。 无论布兰琪还是林翔,或者刘宇晨,他们都很清楚一这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上,摆在帝国档案馆里,可以被各方面势力搜集到的欺骗数字。 当然,这并不是说帝国人口数量与实际有所出入。这个统计数字非常准确,却不是被帝国高层所认可的总和。 “国民”的概念,从林翔决定大规模生产复制人的那天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平民”。而仅仅专门指对那些由复制人自然怀孕诞下的人类。 他们,才是构成帝国现在的精英,也是未来所有一切扩张与演变的基础。 相比十二年前,天空中的辐射云已经淡化了不少。昏暗yin沉的天幕,luo,lu,出晴朗的时候越来越多。鼻说还不能够像旧时代一样看到纯净无暇的蔚蓝,却也偶尔显lu出令人心情愉悦,搀杂有一部分灰暗的淡蓝。 这样的天空,才是王大厦曾经熟悉的记忆。 蓝天,飘着朵朵白云,仿佛那个笑扉如huā的女孩,凝留在天地之间的淡淡残hun。 假如真有yin间,挖开地下,应该能够将她找到。或许 。。早已进入轮回,变成另外一张陌生的面孔。 长长呼了口气,幻想半的思维泡沫终究会破碎。现实,仍然是苍茫yin暗,不知道究竟还需要多久才能够真正恢复本来面目的世界。 眼前,是一段段用破烂木条、铁皮拼凑搭建起来的围墙。至于房屋,仍旧you迹斑斑、千疮百孔。腐朽的木片,表面囊着塑料薄膜的厚纸板,从废墟边缘收集回来的旧毛毡和各种建筑材料 毫无规律的街道,杂乱无章的棚屋,随处可见的粪便和垃圾。 浑身上下裹着各种碎布杂料,很少有人穿着鞋子。直接踩在地面上的,赤麻,双脚,骨节粗大,皮肤糙黑,趾间中密密生长着厚茧。虽然时间已是初冬,天气却仍然带有一些暖意。除了几个用破布胡乱裹在xiong前的年轻女人,其余的人,都只穿着一条肮脏破烂的ku子。或者,干脆用细绳在旧纸板上打孔连接,拼接成只有前后两片,勉强能够遮挡住胯下羞处的简单用具。 这里,位于帝国西面。是三个中、重度辐射区夹缝中间的空白弱化地带。可供人类生活的正常面积范围,大约为三十平方公里左右。 这里有水。自然,也就成为流民们顺理成章的聚居地。没人知道这个小镇的名字。实际上,居住在镇上的民众,似乎也从未有过给自己住地取名的念头。对于他们来说,吃饱肚子就是每天期盼的最大愿望。至于别的方面只要不是被别人用枪指着脑袋当场杀死,一切都可以漠视。 身为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的异能者,加之得到皇帝本人的信任,王大厦已经不再担任城主一职。八年前,整个龙腾帝国开始使用旧时代的行省规划…,他所掌控的区域也水涨船高一由原来的普通一城,扩张到拥有十余万平方公里的庞大面积。冠加在头顶的称呼,也从原来的“城主阁下”变成现在的“总督大人”。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复制人,走下六五七一基地的生产流水线。 从十二年前刘宇晨首次提出增加复制人数量计划开始,至今,帝国人口普查署登记在册的复制人家庭,已经突破了两千六百万。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也是帝国必须集中所有资源,全力应对的最大问题。 在人口普查署的机密资料当中,最初时期的复制人并不记录在案。 这些人只有一个按照所在地区进行统计的数字。从两年前开始,分散在帝国各城的复制人开始步入自然衰老时期。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口死亡。因此,复制人家庭的人口数量几乎一直稳定在新生儿诞下的时间段。双胞与多胎的现象,在每一个家庭都有出现。但是不管怎么样,十二年前诞生的自然人类,全部已经成年。他们开始在各地区管理委员会的专人领导下,逐步进入帝国所有领域。技术、工厂、农庄、军团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林翔原本最为担忧的人口断层,最终还是被源源不断的后续出厂复制人和自然进化者代替。 苏特。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的研究成果没有任何误差从最初一批二十八万六千三百余名新生婴儿,直至十二年后人口普查总署刚刚录入的三十一万九千七百一十四名零岁幼儿,所有人均为一至三级变异个体,没有一例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按照这种趋势,最多只需要两百年,帝国领土范围内的所有普通人类,终将彻底绝迹。 当然,林翔也可以通过更加强硬的手段,让这个时间大幅度提前,甚至缩短至只有五十年、三十年或者更少。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只需要杀光他们就行。 林翔并不介意自己被加上一个“屠夫”之类的虚名。包括布兰琪在内的帝国高层,对于这种来自民间的反对意见,也完全哧之以鼻。 废土世界与旧时代的〖道〗德观念截然不同,这里不存在所谓的〖民〗主,也不可能给予平民太多的权力。反对或者暴动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何况,在废土,治理国家的基本概念简单无比只要杀光所有反对者,残留下来的,自然全部都是赞同自己的人。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并不赞成对普通人进行大屠杀。倒不是因为担心手上沾满鲜血,而是出于对物种进化方面的考虑。按照兰德沃克的说法一“帝国必须保留有相当数量的普通人。这种自然沦落成为最低等平民的阶层数量,应该与复制人诞生者达到五十与四十之间的比例。有对比,才能产生刺ji和竞争。要知道,他们虽然没有异能,却并不是废物。帝国之外的庞大土地,需要更多的开拓者,矿井和各种高危行业,也需要足够的人力支持。当然,最重要的,则是普通人阶层的存在,能够作为一种比对,让新生异能者产生危机感和满足感。察觉到更低阶层人类随时可能突破障碍成为自己群体当中的一员,对工作和生活环境造成威胁。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他们产生自我优越民当中的分化,远远没有军队那样明显。按照相关条例一一新生异能者将全部成为各大军团的后备力量。至于平民 。。即便积累个人贡献度达到最高的“…s”标准,在确定没有异能的情况下,只能成为帝国防卫军。当然,这仅仅只是留于表面上的证明式说法。实际上,能够积累贡献成为“a”级以上标准的平民,通常都会得到来自皇室强化改造液作为奖励。功绩积累,本身就足以说明他们对皇帝的绝对忠诚。尽管出身不同,但在帝国高层看来,却与自然产生的进化人没有任何区别。 身为西部行省总督,王大厦的管辖区域内,人口总数量已经达到一千三百多万。 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能够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呆坐的人物。尤其是四年前突破寄责士极限,一举跃升成为寄生将之后,他就对于外面的世界,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探究心理。 高阶寄生士无惧辐射,王大厦能够在荒野上〖自〗由出入的地方,自然也要比其他人多得多。也正因为如此,在他独自驾驶车辆往来于不同辐射程度区域的时候,往往可以发现一些勘探小队无法进入,也没有被发现的弱效辐射地区。而他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在地图上进行标注,继而带领军队将其占领。 小镇上的居民,全部站在镇外空旷的平地上。没有房屋遮挡,寒冷的气流直接撞击身体,在人群中带起一阵搀杂着“吸咝”声的短促呼吸。他们紧紧抱住双臂,身体半绻着,瑟瑟发抖。 望着这一幕,王大厦忽然有些感慨。 自己刚刚走出医院地下室的时候,也是与流民为伍。 他清楚地记得那段如同乞丐一般的日子一没有食物,饮料也很少。没有尊严,浑浑噩噩,除了那个将自己当作丈夫的〖日〗本女人,没有任何值得当作回忆留恋的东西。 她 。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病毒xing感冒,没有任何预兆,从发病到死亡,仅仅只过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从那以后,王大厦再也没有兴娄骑在其他女人身上唱歌。 〖日〗本,早就已经不存在。也许,从核大战爆发的那一刻,被太多旧时代国人当作仇恨对象的遥远岛国,就已经从地图上被抹去。 至于那些绯徊在荒野上,说着拗口日语的流民应该是骷髅骑士团在核战之后大规模投放的新生代人类。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不适合成为继续承受历史愤怒的载体。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王大厦脸上的表情由冰冷转为温和,又变得愤怒,继而淡化成为茫然和无奈共同搀杂的集合体。这种变化在满面畏惧的小镇居民看来,无疑于是正在决定自己的命运。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身材矮壮的帝国军官,究竟会发布什么样的命令? “把他们带走。一半运往南部矿山,一半鼻在西部平原进行适应化接触。” 说话的声音足够响亮,却丝毫没有应有的感情sè彩。所谓适应化接触,是以人工方式对轻、中度辐射区交界部位进行屯垦。毕竟,辐射测量仪不可能对所有地块进行详细测量。即便是已经确定为适于居住的弱效地带,仍然会因为辐射云带来的一场雨水,或者裹挟辐射尘的狂风,彻底改变该地区的各项已测指标。@。 第四百二九节 强驱 没有人说话。这并不意味着小镇居民对这种被强迫的命运表示服从。之所以选择了默默的忍受,只是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气,最多也就是通过眼神释放出的冰冷,用以表达自己的仇恨。可是,这种仅仅只停留在没有意义表面极端上的愤怒,却仍然被发自心底的恐惧牢牢控制着。 站在周围的帝国士兵开始驱赶人群。对于这份工作,他们已经拥有足够丰富的经验。坚硬的枪托碰撞身体,不断有惨叫和哀求声发出。女人尖叫与男人沉闷的低吼相互搀杂,也有孩童的哭喊。整个场面混乱无序,空气也近乎凝滞,随时趋于爆发边缘。 过了几分钟,一个大约五十岁上下,须发花白,身材干瘦的老者,推开拦在前面的人群,慢慢走向站在土台上的王大厦。 “阁下不能这样做。”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这是弱者对强者表示尊敬的最基本表现。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态度表现更加谦卑,他身体一直保持弯曲,头部甚至低到几乎与膝盖齐平。 “为什么?” 王大厦双手背在身后,双脚分开牢牢站稳,淡淡地问。 “这里。”。”这里。”。”是,是我们的家。” 老者的声音发干,丝毫没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老到与威严。只是几句相互不连贯的话,却在迅速消耗着他体内积累起来的勇气,还有力量。 转过有,扫了一眼空地上零零散散站着的人,王大厦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下意识地将异能者归类为比较亲近的群体。如果这个小镇上有那么一个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他都会更改,甚至根本就不会发布先前那种残酷冷漠的命令。然而。”。”小镇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展示出任何能力。所以,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换句话说,帝国不可能给予他们和普通国民相同的待遇。既然无力反抗,那么从被发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被归类为帝国最底阶层,也没有任何生命保障的奴隶。 “如果你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回到队伍里。” 王大厦的声音显然不像林翔那般充满磁xing,反倒有种沉闷恐闻的沙哑。他略弯下腰,凑近老者面孔,冷漠平淡地说:“废话越多,死得就越快。不要自不量力去做那些无法实现的事情。现在。”。”滚吧一“可是。”。””老者仍不甘心地想要继续争辩。 “没什么好可是的……-” 王大厦颇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们中间有任何人能够打赢我的士兵,那么即便你不开口,我也会任由你们在这里继续居住。既然无法做到这一点,那就老老实实接受我为你们安排的命运。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顺便说一句——从现在开始,这里已经属于龙腾帝国的领土。” 老者脸上的表情一滞,瞬间转变成无比急迫的紧张和恐惧。他不顾一切朝前猛扑,用颤抖的双手死死抱住王大厦的tui,用无比凄惨的声音连连哀求:不能。”。”这里,这里是我们的。”。”” “砰……” 谁也没有看清楚王大厦什么时候拔出手龘枪,狂暴的枪声将所有人耳膜震得“嗡嗡”乱响。老者整个脑袋都被轰飞,失去头颅的肩膀无规律的接连抽搐。厌恶地用力甩开仍然抱住自己tui脚的尸体,王大厦神sè茫然且宁静地收回手龘枪,连看都没有看过一眼,直接迈开大步,从没有完全死透的尸身表面跨了过去。 帝国,需要扩张。每一个有着轻度辐射水源的地区,都是必须争夺、控制在帝国手中的移民点。 谁也不知道未来人口究竟会膨胀到何种程度。也许,第二代,第三代进化人类最终将会不惧辐射,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占领尽可能多的适居地区。 弱肉强食也好,残忍暴虐也罢,没有抵抗能力,流民的唯一下场就是死。即便帝国不动手,从西面不断渗透过来的教庭或者其它势力,同样也会将矛头指向他们。区别。”。”仅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从繁衍角度来看,新生代人类无疑是承载着旧时代文明与废土世界的综合产物。也许,就连毁灭世界的骷髅骑士团也觉得,一片空旷的地球实在没有任何乐趣吧?他们中间诞生了第一个进化人,却终将被自己群体当中出现的高级存在所统治。滑稽、无奈,却是必须接受的现实,也是地球世界从诞生之初直至现在,亿万年时间的永恒缩影。 镜子里的那张脸,拥有英俊柔美的轮廓,细腻光滑的皮肤。很白,却不是无血sè的苍白,而是表面méng附着淡淡光亮,类似象牙一般的凝泽。眼睛上下两端的睫毛很长,微微上翘,带出一层乌黑似抹的浓晕。笔ting的鼻梁之下,两片薄而润红sè嘴chun轻抿在一起,在柔软的chun肉挤压下,凸显出一条弯曲的漂亮线条。 用“精致”这个词语形容男人,显然不太合适。然而,无论是谁看到林翔,都会觉得这丝毫不过分,甚至根本不足以形容从他身上流lu出来,充满不可抗拒亲和与美貌夹杂的特殊气质。 很久以并,林翔就知道,自己正在逐升变得越来越漂亮。 这是病毒自然进化的结果…………它会按照大脑思维当中对于“美”与“丑”的最基本概念,对宿主本体进行潜移默化的修改。容貌和外观的变化,在每一个接受过纯血改造的异能者身上都有最直观的体现。王彪、杨华、布兰琪、应嘉。”。”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变。可能是因为对于美感的理解各不相同,王彪身上的变化完全颠覆了人类对于“美丽”这个词语的解释。不过,身体全面变形的王彪显然对此并不在意。甚至声称“暴力和野蛮也是一种另类的美!” 坚硬如钢的肌肉膨胀柔韧的皮肤,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铜黑sè的肤旧时代起,这就是很多男xing为之向往崇拜的阳刚之美,也是众多健美肌肉男用作征服女xing的最佳武器。不过,林翔似乎对次没有什么兴趣。他并不在意自己究竟会演变成为何种状态,只想如同传说中强大威猛的巨龙,牢牢据守着这片对自己而言最为重要,也是最珍贵的栖息地。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身体内部的异化力量究竟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是帝国最优秀的医生。他们在这方面只能提供一个相对模糊的数据。没有来自身体内部病毒或者细胞的最直观能力报告自然不可能得到类似寄生士那种准确明晰的等级分化标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林翔绝对要比帝国其他寄生将要强。 确切地说,应该是强悍很多。来自荣光大脑里的变异细胞,在相互融合摧毁宿主原来身体系统的同时,也产生出更加强大的细胞组成部分。至于实际力量的强弱判别,大概只能得到某天出现与林翔对等的寄生将,才有可能通过最直接的战斗方式获取相关数据。 “时间差不多了。” 身穿白sè丝质短裙的应嘉出列在座椅背后。从林翔所在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一双修直光滑的长tui。浅灰sè丝袜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线条,尖细的高跟鞋跟衬托出斜长jiāonèn的足面。相比毫无保留的直接这种明显带youhuoxing质却丝毫没有皮肤直接与空气接触的穿着方式,才是真正令人产生无穷yu望的勾乃】。 林翔没有转身,他伸出左臂环抱住应嘉纤细的腰。将头部轻轻贴应光滑的丝质衣料表面,来回摩挲。 该是我的皇后,应该拥有一顶镶满宝石的后冠。” 历史上每一个占据高位的女人,都会在“身份”这个问题上耗费大量精力。“皇后”这个称呼,对于应嘉而言完全顺理成章。但她却一直对此表示拒绝。甚至直言不讳“皇帝的恩宠不应该专注于某一个女人。因此,也不应该出现所谓的“皇后”。” “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你的新娘,永远的新娘。”。” 这两句低语呢喃,已经成为应嘉在林翔提及这个问题时候的挡箭牌。她弯着腰,爱怜地抱住林翔的头,在短硬的直发表面来回抚mo着,微笑,且认真地说:“我永远都是你的。是不是皇后。”。”其实并不重要。” 长长叹息了一声,林翔没有继续争辩下去。 他从椅子上站起,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满面微笑的应嘉,俯低身子在那鲜红柔软的嘴chun上轻轻一wěn,随即转身,朝着卧室大门方向走去。 这个问题已经商谈过无数次。应嘉的答案,却从未改变过。 也许正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帝国只需要一个皇帝,而不需要其它分润权力的旁支存在。” 。”。” 长而宽大的会议桌,仍然保留着与十二年前相同的款式。不过,构成桌子本身的质料,已经从最初的厚重原木,变为昂贵且坚硬的变异木材。桌角四周雕刻着漂亮复杂的花纹,地面衬托部分也更换为黄铜。”。”王宫内部的各种器具变换,基本上多为首相布兰琪的主意。用她的话来说:“帝国威严不仅仅只体现在强大的皇帝身上。雄厚的财力,同样也是帝国力量的另外一种表lu方式。” 与历次会议没有什么区别,每一个人都坐在自己固定的座位上。数十道目光从左、右两边放射出来,以林翔所在的位置形成凝聚点,不再分散。 这是一次常例会议。然而,有资格坐在这个会场里的人们却无人敢不重视这次会议、除了各种已经形成惯例的议题,本次会议还将讨论另外一份至关重要的议案。 作为首相,布兰琪像往常一样从座位上站起。简单的开场白和上次会议工作总结过后,美貌且不失威严的女首相骤然改变说话语气,用前所未有的凝厚与郑重,认真地说:“下面,将就杨华军团长提出,向帝国西面进行的全面扩张的议案进行讨论……-” 这是一份详细的进攻计划。 大陆北面和南面几乎所有领地均被占领。四年前从帝都派出的两千名复制人,是最后一批对新占城市进行大龘规模移民的队伍。从那以后,分散至国境周边的移民小队,大多为百人数量。如果以旧时代地图作为判断标准,帝国实际控制线,北面已经占领朝鲜全境。南面则占据巴基斯坦和印度北部邦国的一部分。东部沿海已经全部得到控制,向西则越过喜玛拉雅山,推进到西藏中南部一带。 并不是所有地区都适于人类居住。目前的帝国领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百个用黑sè圈点作为标识的重度辐射区。各军团和防卫部队均抽调力量,对盘据在这些地区的暴民和变异生物进行围剿。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然而,对于领土和资源的强烈需求,却刺ji着包括低等级平民在内的所有帝国人。他们迫切需要发动战争,从血与火的撕杀过程中,获取自己应有的荣誉和利益。 林翔默默注视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计划书,久久没有说话。 早在半个多月以前,杨华就已经向他递交了详细的书面报告。按照计划……帝国将集中百分之三十的军力,以全面扩充后的“圣血天使”军团作为主力,在“太空野狼”和“禁卫”军团的协助下,连同三十万帝国防卫军,向中亚和欧州方向发动全面进攻。 整整十二年的征战,帝国已经产生了一大批经验丰富的老兵。 以三年为一期的轮换,各大军团的实力迅速膨胀。其中,周浩统领的禁军数量已经超过十六万,成为帝国首屈一指的最庞大军事集团。“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军团兵员分别为十一万和十五万。驻守东部沿海地带的“火蜥蜴”军团实力稍弱,却也达到八万六千余人数量额度。至于分别由洛克掌管的“白sè烙印”以及méng毅执掌的“暗鸦守卫”兵员总额也在五万左右浮动。再加上分散在帝国各个城市与散居村镇的防卫军。”。”纸面上的统计数字,已经达到足足两百万之多。 食物和土地,是刺ji士兵的最佳道具。当然,作为对皇帝本人的忠诚保证,在周浩的一系列鼓动作用下,帝国审判庭最终得以从禁军内部分离出来。并于六年前在帝都与新生教庭同时成龘立。当然,这里所说的“教庭”与远在另外一块大陆的梵蒂冈丝毫没有联系。而是作为一种具有神权教育和政治洗脑双重效果的分设机构。教庭没有处置权,同时无条件服从于审判庭。按照顺序排列,实际权力类似于军衔的主教和神父,将对划分区域内的所有军队进行宗教化管理。 皇帝,是他们口中唯一不变的永恒之神。帝王的荣誉,也就是战士手中枪火与刀剑所指的方向。 成为神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够获得更多的支持与信仰。这已经不是单纯能够用“忠诚”两个字能够代替。 主教和神父,并不是旧时代人们所熟悉的形态。他们是一群身穿黑sè修道制服的军官,负责士兵的忏悔与灵hun拯救。实际上,就是对每一个对皇帝权威产生疑问的士兵,进行肉体和精神上的“拯救”。 周浩掌握着禁军,不可能再继续分心管理审判庭。经过一系列复杂而详细的审核之后,脱离红sè共和军,跟随林翔来到帝国的许娜,最终晋升成为审判庭长一职。杨龘佳、刘颖、陈梦红等其余三名女官,则被应嘉召入帝宫后龘庭,共同着手组建“皇帝新娘会”这个名称古怪,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的神秘机构。 望着摆在面前的厚厚一摞纸页,林翔只觉得有种非常沉重的感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所肩负的,不仅仅只是表面上正在走向繁荣的帝国。更多的,还是身为皇帝与神灵双重身分的职责与权威。 “假如我不复存在,这一切。”也许会在区区几天之内分崩离析。我……才是凝聚这一切的真正核心……-” 人,都有siyu。 无论各个军团也好,审判庭也罢,首相或者将军,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利益诉求。自己,就是控制、引导他们的大脑。所有动作,都将变成为对自己绝对服从的反馈。扩散开来,就是越来越庞大,占领整个地球,甚至朝着宇宙全面进军的帝国。@。 第四百三十节 势力 连林翔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内心本能意愿的表现?怒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会场冉的气氛,顿时变得热烈起来。 “既然进攻计划已经得到陛下首肯。那么,我想多问一句……北部方向的拉菲尔城怎么办?它孤悬在那里已经整整超过十二年。为了尽最大力量削弱这座城市,我们已经肃清了它外围的绝大部分防御力量。村落、外设塔楼、机械制造厂、农庄。”。”根据“救赎者”集团方面交换的情报显示:拉菲尔城内的室内种植业最多只能养活两万人。换句话说,那帮小骷髅已经断粮整整十二年。” 王彪的话,在与会者当中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不过,没有任何人认为,这位身高超过三米,如同传说中凶悍巨人一般的军团长是在故意说笑。事实上,在考虑杨华攻击计划的同时,拉菲尔城的存在,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一颗钉在帝国后背上的刺。 对拉菲尔城的围困,早在十二年前全面征服北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最初,仅仅只是“圣血天使”军团对于城市外围的试探xing攻击从占领飞机场到铲除农作物耕种区,从清理村落到破坏道路,直至阻断该城与东面港。之间的联系,彻底占领码头并且缴获六艘万吨级运输舰艇。”。”帝国并没有向拉菲尔城发动正面攻击。只是像一只刚刚诞生不久的幼猫,尚不清楚对手实力,只能围在被捕获老鼠旁边,不时探出爪子,在对方身上划出一道道血印,前所未有的警惕,并准备随时发动致命一击。 围困,这是林翔早在十二年前就定下的战争计划。 索克上尉已经成为帝都的常客。按照他的说法——一“救赎者”集团的核心利益,基本上分布在美洲大陆西部沿海。对于亚洲和欧洲,“救赎者”暂时没有想要染指的企图。因此,双方的合作关系仍然以共同应对骷髅骑士团为主。十二年当中,“救赎者”方面曾经无数次催促帝国方面对拉菲尔城发动进攻,林翔却一直对此表示出恐惧和畏缩。当然,这仅仅只是停留在表面上,用以欺骗对方的伪装。 没有确切情报表明“救赎者”与骷髅骑士团方面的关联。陆地与海洋之间的界限,让这种相互渗透变得极其困难。虽然拥有足够的造船工业,可是在无法探究对方实际看量的前提下,帝国不可能派出军队远征美州,更谈不上什么对骑士团发动全面进攻。 更重要的是,林翔需要时间。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的研究成果表明……来自他身上的血液,是改造人体的最适宜强化药剂。但是,这种类似古代小说当中唐僧肉一般的特殊介质,却随着林翔本人进化成为寄生将之后,彻底消失。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拥有神一般的改造能力。自然人或者复制人服用他体内的纯血之后,唯一结果就是细胞结构紊乱导致当场死亡。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特而怪异的变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林翔正在逐渐变得强大。这是来源于他自身的力量,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必须借助于外来强大个体的血液融合。 也许,在以后,五十年,一百年,上千年。”。”林翔的身体特质又会产生新的变化,纯粹的血液改造又能够被其他人所接受。或者,他会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将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只能按照各自不同的思维观点作出隐隐期待。但是,作为一名王者,一个领龘袖,一个被人为塑造出来当作偶像的神。强大或者繁衍,其实都是足以使人信服并且掌握绝对权力的资本。相比之下,前者其实远比后者更加具有威慑力。 林翔需要时间,需要耐心等待那些曾经接受过自己血液改造的人们,在足够的时间里,自然进化成强大的寄生将。 局势,的确正在按照他的计划缓慢而有序地演变着……王彪、杨华、周浩、洛克。 。”。。除了这些实力超卓的军团长,还有十六名不同阶级的校级军官一举突破障碍,晋升成为寄生将。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已经肯定……、在林翔的身体内部,肯定有着某种尚未被发现,或者应该说是隐藏在白血球细胞核当中的神秘物质。也许是病毒,也可能不是,但它对于其他接受过血液改造的普通个体而言,相当于效果稳定的催化剂。这并不是单纯依靠纸面数字做出的推测,而是收集一万三千多例自然产生的进化人,以及两千六百多名分别从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俘获,以及教庭和红sè共和军方面提供的试验个体,通过整整长达十二年的配比观察,在不同环境当中记录下来的最详细资料。 结论……只有接受过林翔血液改造的人类个体,才拥有远比普通异能者更加迅猛的进化速度。而且,这种以时间长短作为判断的标准,更以核战前后作为分水岭,将林翔在不同时期遗留下来的血液,分为强效和弱效两种成份。 帝国的实力需要积蓄。这已经不仅仅是人口、武器、军队总量方面的数字累加,废土世界判断势力集团强大与否的重点,很大程度上必须注重高阶进化人的个体数量。林翔一直迟迟没有向拉菲尔城发动全面进攻,原因。”。”就在于此。 征服大陆南、北方,是一个在战争过程中不断完善的计划。事实上,北方军团的攻击矛头在距离红sè共和军实际控制线五十公里处,便已经停止。林翔与方雨洁之间没有签订任何协议,但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无论帝国皇帝还是共和军的地下女领龘导者,都需要时间。 至于教庭。”。”时间过去了十二年,墨菲。凯莱斯特姆也在帝都和圣城耶lu撒冷之间重复往返了十二次。林翔每次都只承诺签定三百六十五天的和平协议,随着更换合约的次数越来越多,凯莱斯特姆流lu在表面上的恭敬和谦卑就越发更甚,而他身上穿戴的红衣主教布袍,也从四年前开始,变成了教皇之下第一权力顺位的红衣大主教。 每个人,都在变。 时间不可能专门优待某一个人,耐心等待不仅仅只是为了积蓄力量,林翔更需要一个最适合自己出手的机会。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合拢摆在面前的作战计划书。用威严且温和的目光扫视了一遍全场,微笑着轻点了点头,说:“这是一份非常完善的计划。当然,某些地方需要做出更加详细的补充。我只有一点要求—……攻击部队占用的兵力,绝对不能超过帝国军队总量的百分之三十。” 。”。” 拉菲尔城的天空,似乎比平时要显得更加晴朗。 然而,光线却无法穿透yin暗的房屋角落,更不可能照进被彻底封闭的心灵深处。 站在主办公大楼第三层,悬挂着“城主室”金属铭牌的房间门曰,布伦索尔深深地吸了口气,双脚并拢,将皮制公文包夹在左边臂弯,右手则飞快整理着略有皱折的骷髅骑士团军官制服。 作为一个在档案资料上注明二十九岁年龄的骷髅骑士,布伦索尔应该算是徘徊于青年边缘,却富有经验的军官之列。一米八二的个头,在诸多拥有“骑士”头衔的人群当中,只能算是中等。他很英俊,还有一头用黑sè缎带扎在脑口,如同奶油般漂亮的淡灰sè长发。由于随时都在微笑,总会让人感到似乎有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布伦索尔就是那种单纯只能依靠脸蛋和屁股上位,在某个大人物庇护下,通过吮吸生殖器才能执掌权利的废物。 他很强壮,拥有如同钢铁般坚硬的肌肉。从身体内部不断释放出来高达六星的寄生士气息,随时提醒着每一个接近布伦索尔的人对其无法产生轻视。然而,他并没有把这种强大力量当作增加自身利益的筹码,仍然保持着亲近与平和。很自然的,在畏惧和本能的尊敬心理驱使下,布伦索尔身边的朋友总比对手要多得多。即便是那些和他第一次打交道的陌生人,也总会被那种阳光般温和的微笑所感染,从而忽略掉足以对自己产生致命威胁的强大力量。 整理军容,是布伦索尔随时都必须注意的细节。抬起头,手指飞快抚过衣领顶端风纪扣的时候,他不禁想起几分钟前自己从楼下大厅里走过,那个坐在前台接待柜台后面年轻漂亮的女少尉,略带忧怨,却又充满期待的眼神。 每天,都有很多人用诸如此类的目光望向自己。有女人,也有男人。前者想要主动贡献身体,让自己提供柱形生殖器陪同她们共度良宵。后者则希望自己主动脱下ku子,由他们从后面插入。”。”时间,同样也是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布伦索尔不由得连连摇头苦笑。他用力ting直xiong脯,低下头,最后一次飞快扫视着身上是否还有尚未整理过的瑕疵。然后定了定神,抬起右手,有力,却不失节奏地敲了敲木制房门。 “进来” 房门背后,传来一个充满威严的浑厚男声。 走进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强壮且充满力量感,年龄大约六十上下,端坐在办公桌背后,正在文件上仔细批阅的老者。 他的肩膀上佩戴着一颗黄金制成的骷髅图案。左、右两边,还各有一颗精锐闪亮的十字星。除了雷契森中将,拉菲尔城里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拥有这种肩章。 走近办公桌,布伦索尔立刻感觉到一阵强大无比的震慑力。那是从将军身上散发出来,自己根本无法抗衡的九星寄生士气息。强行压制住想要内心深处本能的畏惧,布伦索尔用力咽了咽喉咙,咬紧牙齿,从夹在臂弯中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恭敬地递放到将军面前。 雷契森飞瞟了一眼纸页最上端的标题。原本平淡和缓的脑门,慢镂皱起一层层干燥枯暗的皮肤。 “怎么又要增拨食品?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在上个月,确切地说,应该是二十五天以前,东十一区刚刚得到过六吨土豆的划拨量。这才过了几天,就已经全部吃完?” 布伦索尔耐心地解释道:“按照萨斯曼少将的命令,南区的所有居民两周前就全部迁往北区。那些人的数量足足超过上万,原本划拨给东区的食品配给,自然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萨斯曼少将?” 雷契森抬起头,皱眉道:“他的确是对我说起过转移居民所在地的问题。但是,他应该把原本分配给南区的食品资源,连同居民一起移交给城市东部的守备官。不要人,却留下食物。”。”他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布伦索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却最终陷于沉默。 这种迅速而微妙的动作,丝毫没有瞒过雷契森中将的眼睛。他认真地注视着布伦索尔,暗褐的的瞳孔盯得布伦索尔一阵发慌。过了近三分钟,将军才冷冷地说:“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布伦索尔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显然是在两种截然的思维当中反复挣扎。过了很久,他才以幅度很小的动作飞转过身,确定四周没有第三个人存在之后,才半低下头,以急促而低沉的语调说:“很多人都在担心今后几个月的粮食配给的具体发放额度。不仅仅只东区和南区,相信阁下您很快就会收到另外一些防御地带指挥官发来的配给申请。我们已经被围困了整整十二年,我们并非不相信您的领龘导能力,也不是置疑美州总部方面的态度。然而,您应该明白。” 。”我们都很害怕,也很恐惧。” 雷契森中将兰沉默着,没有说话。 局势演变成目前的状况,已经远远超出曾经预料过的各种情况谁也没有想到,曾经只是在荒野上崛起的一个城市集团,竟然会在短短几年间发展成为横跨州域的庞大帝国。骷髅骑士团设置在亚州的武装力量根本无法压制,他们拥有数量多得难以想象的寄生士精锐部队。从十二年前第一次有战斗接触的时候开始,拉菲尔城就一直被压制在下风。无论是小规模的试探攻击,还是集结大量兵力的报复xing反龘攻,都会被对方占据绝对优势的强大力量彻底粉碎。 时至上个月最后一次的战斗报告,雷契森中将手上总共损失了六十八名不同等阶的骷髅骑士。其中,有二、三级寄生士体质的尉官,也有四级至七级的少校、中校、上校,甚至还有五名八星和九星实力的将军。至于士兵。”。”如果把十二年历次战斗损耗总数累计相加,战亡人数已经高达二十一万八千余名。 拉菲尔城是骷髅骑士团以天使之名命名的的城市。这里拥有一整套完备的生物制造设施,战损的士兵和武器装备,在短时间内就能得到补充。不要说是区区二十万,就算死亡兵员超过五十万、上百万,也不会对城市本身产生任何负面影响。 可是,雷契森中将无法接受多达六十八名寄生士的死亡事实。 除了极少数从荒野居民点龘招募而来的自然进化异能者,战死的寄生士当中,绝大部分均为旧时代存活下来的骷髅骑士。他们是拉菲尔城的中坚力量,也是控制战场走向的关键。按照正常程序,战斗当中死亡的所有骑士,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向美洲总部报告。美州方面也会根据视情况而定,对损失人员进行分配或者补充。 然而,从十二年前发出第一份电报开始,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停留在纸面上,冰冷无情的“请自行酌情处理。” 现在,连同雷契森中将在内,拉菲尔城只剩下十一名寄生士。 他不明白帝国方面的具体攻击计划。那些从荒野上崛起的家伙,像腐狼一样疯狂袭击设置在城外的农庄和制造厂,甚至连机场和码头也被全部攻陷。拉菲尔城已经连续十年没有收到来自美州方面的物质援助。没有新的军官委派,也没有任何技术人员支持。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座城市,忘记了地球另外一端,还有一座曾经是被自己建立的庞大据点。 这不符合常理,绝对不应该。 想到这里,雷契森中将不由得感到眼前一阵mi茫一……难道,自己真的必须永远困守在这里?像历史上那些独守孤城的亡者,成为徘徊在砖泥瓦砾当中的幽灵吗?@。 第四百三一节 暗子 ‘布伦索尔没有惊动陷入沉思的将军,他慢慢倒退着走出房间,脚步很轻,掩上房门。”。 。。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知道即便自己很有耐心一直等在那里,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复。 雷契森将军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虽然上了年纪,但他却很精明,睿智和机敏无人能及。对于战斗和各种异常事件,都有着其他人难以比及的洞察力。然而现在。”。”他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充满威严,令人无法反抗的强大气势。他正在变得衰老,没有自信,彷徨而恐慌。就像一个被家产被挥霍掉大半的糟老头子,死死抱紧所剩不多的遗存部分。谁也不敢相信,也不会轻易行出或者承诺什么。 并非只有将军一个人是这般模样。事实上,整个拉菲尔城都笼罩在深沉的忧虑之中。骷髅骑士们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傲慢与狂妄,他们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谨慎,甚至对于身边每一个人都抱有怀疑。除了酗酒在不同女人的chuáng上发泄……”祈告。们对其它任何事情都丧失了兴趣。 布伦索尔相信——、这座城市的陷落,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走出长廊,仰望着阳光明媚的天空,他长长呼了。气。 冬季的yin霾,并没有把已经消散大半的辐射云重新拢聚。在这个季节,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晴朗的天气。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多,视野开阔,似乎刺ji着沉闷的心情,也渐渐变得舒缓起来c “看来,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 喃喃着自言自语,布伦索尔脸上带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真实意义,在别人眼中却代表阳光与温和的微笑,朝着距离最近的酒吧走去。 。”。” 他是一个间谍。一个隶属于龙腾帝国,早在十二年前就安插进拉菲尔城的隐藏特工。 布伦索尔,并不是布伦索尔。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非常古怪。如思仔细思索,并且知晓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其实不难理解其中所隐藏的含意。 他不是真正的布伦索尔,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冒牌货。 méng毅麾下的“暗鸦守卫”军团,十二年前在拉菲尔城外俘获了一名三星实力的骷髅骑士。身份卡片上显示的姓名,就叫作布伦索尔。 在yin森血腥的审判庭面前,布伦索尔根本无所隐瞒。各种超乎想象的肉体折磨刑具。”。”直接用烧红烙铁,在录掉头皮颅骨表面刻划图案的同时,被捆绑的身体也在接受高浓度营养针剂的注射。只要审判庭裁决长或者皇帝不发话,他将永远保持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 长达十余天不能睡觉,神经疲劳到近乎衰退的地步,却在电流与营养物质的双重攻击下仍然保有生命。通过手术,在身体外部植入另外一颗新的心脏。至于在xiong腔内部为提供血液压力的原物,则成为被针刺刀刻的目标。承受更多超乎人体极限的痛苦,却不会使得受刑者当场死亡。 布伦索尔身上没有任何一块肌肉保持完整,被录离下来的神经,通过人造血液浸泡,随时都能保持最新鲜的活力。浑身上下每一块骨胳都被挖出,用钢钉钉在墙上的身体,只剩下一团柔软无支撑,永远不可能站立起来,更谈不上逃跑的皮肤和肌肉。但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没有死兰德沃克在人体改造学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只要他愿意,可以让任何人永远存活。但究竟是以何种方式存在。”。”这得看他的心情是否愉快?或者舒畅? 刑讯,每一个钟头都在进行着。帝国审判庭似乎永远没有假日或者休息天,每当那些身穿黑sè长袍,甚至就连头部也被同样颜sè三角形软帽罩住,只留下眼睛和鼻孔部位留有位置刑讯者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布伦索尔总有一种非常奇怪的,介于欣悦与恐惧之间的复杂感觉。 前者,应该是对于生存的某种庆祝方式。这意味着自己又多活了一天,又在这个世界上多延续了二十四小时生命。 至于后者,应该看作出因为庆幸产生前者心理的同时,自然衍生出来,对于接下来即将面对的绝望与悲观。那意味着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不仅仅是单纯来自于,肉.体,还有精神、思维,乃至更深层次的潜意识。”。”这绝对不是虚言夸张,而是布伦索尔实际、真切的亲身体验一有谁能够想象,当自己脑袋上一根根头发被硬生生拔光,再插入一根根与电极相连的金属细针。这种密密麻麻丝毫谈不上任何艺术xing的特殊“发型”,能够以每三十分钟作为间隔单位,把布伦索尔从昏mi或者沉睡当中唤醒。电流,直接刺ji着最为敏感的中枢神经,那已经不能算做是普通意义上的疼痛,也不同于肌肉被撕裂或者身体表面被割裂产生的伤害n而是如同被万千蚊蚁啃啮,最细小聘片在头顶反复叮咬,由此产生出针扎一般的刺痛与麻痒。每一根与之连通的神经都在拼命剧颤,接二连三向大脑发回迫切需要抓挠止痒的最强烈请求。然而”布伦索尔的两只手臂早已丧失作用——一它们从关节部位被割开,肩肘、锁扣、上臂。”。”除了头颅,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以最精细的手术方法从身体内部被取出。就算没有任何禁锢,绵软的四肢,也根本无法完成想要抬起手臂在头顶抓mo这种最简单的动作。 布伦索尔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瞪大双眼,如同荒野上濒临死亡的流民一样苦苦忍受着。他早就想过自杀,却根本无法做到。甚至就连用咬断舌头这种方法也不可能实施、审判庭的裁决人员早已取下他口腔里的所有牙齿。甚至阻断了一条控制上下牙chuáng做有力咬合动作的神经。他永远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自杀。对他而言。”。”死亡,已经成为一种难以想象,绝对不是充满恐惧,而是代表幸福和美好的最甜mi词语。 审判,整整长达两年之久。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意义上的刑讯。在这种彻底绝望,对生命已经再无留恋,也丝毫不敢抗拒的恐怖环境之下,布伦索尔根本不敢对自己口说出来的东西有任何隐瞒。两年中,审判庭每天都要提审布伦索尔。 所做的,就是从他口中不断逼问出秘密。当然,这并仅仅只是有关拉菲尔城内的详细情况。其中还包括布伦索尔生命历程当中的每一件事——从刚刚诞生的幼儿时期,到成为骷髅骑士团的每一个细节。从他认识的人物姓名、特征,到他与之接触过,保留在脑海当中的所有大小事件,点滴微末”仅仅只是审讯期的前三个月,从布伦索尔口中说出,并且被记录下来成为档案的文件,已经厚达六百多页。其中,更添加有不同时间重复审问的结果,以及裁决人员对于该条信息的真伪判断,可信程度百分比例等等。 两年,每天都在不断重复着很多同样的问题。刑罚与肉体折磨的同时,裁决人员总会在布伦索尔接近昏mi的状态下,冷不防提出曾经讯问过某一件事。这可能是布伦索尔与某个朋友的一次谈话内容,也可能是他对于某个女人的暗中窥视,或者独自呆在房间里,**,之类最隐si的秘密。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要让布伦索尔以大脑在没有设防的状态,本能地回答出可能被他更改,或者被隐藏起来尚未交代的部分。 信息,正是通过这种残忍冷酷的方式,一点一滴的收集。 与此同时,六五七一基地也以布伦索尔的血液为基础,制造出一个与他完全无二的复制人。 两个布伦索尔,接受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c 被拘谨者口中逼问出来的一切,全部整理成为书面文字形式,交由被制造出来的合成生命体背诵、熟记。甚至,还要按照审讯记录,以前者的各种习惯进行日常生活。”。”就这样,被复制出来的布伦索尔,开始学会喝很浓的咖啡,在特设酒吧里酗酒,肆无忌惮在模拟出来的大街上伸手mo女人屁股,甚至尝试着与自己相同xing别的男人滥交。 布伦索尔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同xing恋,对于女人,也仅仅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暴虐发泄。就总体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多少还算品行端正的骷髅骑士。之所以会在供讯当中吐lu出那些与人类道德规范完全相互悖逆的东西,则是因为他的生命时间实在太过长久c就如同方雨洁曾经对林翔说过的那样“整整一个世纪的时间。”。”无论感兴趣或者厌恶,我都必须找点儿事情做。” 无关于善恶,仅仅只是用作消遣,还有娱乐。新的布伦索尔,比骷髅骑士布伦索尔自己更加真实。 接下来的事情则要简单得多——méng毅安排了一次合情合理的情报泄lu,拉菲尔城派出的战斗部队,行出了很大代价终于攻陷距离城市六十多公里的一个小镇c负责守卫的数百名帝国官兵全部战死。在军营的地下室里,骑士团士兵们发现了被囚禁的二十九名战俘。其中,包括布伦索尔在内,还有另外三名早在两年以前被抓获的骷髅骑士。救援行动并不及时,骷髅士兵冲进地下室的时候,残余的两名帝国军官正用火焰喷射器对战俘进行扫射,企图想要把这些来不及带走的俘虏全部杀光。冲天火焰整整燃烧了近十分钟,近千度的高温,甚至将房间里的所有金属物件全部熔化。”。”战斗结果,两名帝国军官被乱枪射杀,至于那些被关押的监狱牢笼里的骷髅战俘,除了布伦索尔,还有另外四名不同衔级的士官侥幸存活下来。 当然,他们伤得很重,几乎被活活烧死n如果不是反应速度够快,在最危险的时候,将整个身体完全扑倒在地面上,他们恐怕已经变成一块块散发着焦糊臭味的黑碳。但即便如此,行出的代价也极其惨重一所有人的后背已经彻底烧焦。除了趋于死亡边缘的呼吸,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 没有人怀疑这起事件的真伪。古代历史上虽然有“苦肉计”这种做法,却没有任何势力敢于使用这种方法对待自己一方的成员……、幸存战俘被运回拉菲尔城的时候,有两名士兵因为伤势过重,已经停止呼吸。就连布伦索尔本人,也出现意识模糊的濒死迹象。如果不是医护人员尽所有力量进行抢救,他甚至连二十分钟都撑不过去。 他很成功的混进拉菲尔城。整整五年间,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对外传递出任何一份情报。即便平时接受任务带领部队外出作战,对战场上的帝国军人,布伦索尔仍然表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旁人眼中已经超过普通意义上的心狠手辣—……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对行那些被俘士兵,甚至将他们当作战利品,带回城里的酒馆,交给老板洗录干净之后,做成人肉菜肴大肆宴客。用他的话来说——“帝国,就是我永远的敌人。” 布伦索尔并不清楚,拉菲尔城内究竟混入了多少帝国间谍?这不关他的事,他也没有权力对其他人指手画脚c他牢牢熟记着葛利菲兹对自己交代过的所有注意事项,其中最为关键的一条、一“千万不要去做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以骷髅骑士身份作为掩护,尽可能接近城主雷契森将军,查清楚城市内部最大的秘密。 骷髅骑士团在全世界范围内设置天使之城,并不仅仅只是用作基地这么简单c其中,还隐藏着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至今为止仍然关押在帝国审判庭里的布伦索尔曾经说过一“拉菲尔城内最强大的存在,其实并不是城主雷契森中将。而是那个居住在中龘央大楼地下室里的家伙。” 那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物。在城里潜伏了这么久,布伦索尔从未见过“他”。唯——次近距离接触,还是在雷契森将军的办公室里c当然,那不是面对面的直接观察,仅仅只是刚刚从走庇过道进入房间,目光扫及一个正从将军房间里转身离开的背影。很模糊,却能够判断出是一个身穿浅棕sè西装的男子。只是。”。”布伦索尔想要多看一眼都无法做到……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异能气息,前所未有的强大。已经远远超过了寄生士的界限,比雷契森将军更强。那一瞬间,布伦索尔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甚至忍不住剧烈颤抖,膝盖不由自主地弯曲。除了跪倒下去叩拜,他几乎没有第二种选择。 这就是生物威慑的力量。就好如习野兔骤然遭遇饿虎,虽然会想要转身逃跑,潜意识当中对于兽中之王的恐惧,却无法让它调动神经与身体器官作出反应。只能呆呆绻缩在原地瑟瑟发抖,任由对方张开大嘴,将自己活话吞噬。 雷契森没有对布伦索尔作出任何解释。但从当时的神态、语言和动作来看,将军对于那个人同样尊敬。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服从。 林翔之所以没有对拉菲尔城发动全面进攻,正是因为布伦索尔的供述当中,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 。”。” 拉菲尔城周边地区的村落与集镇已被全部攻陷。 按照雷契森将军的命令——城内仅存的骷髅骑士,全部都要分批带领部队外出巡逻。当然,这种以百人为单位的小规模军事行动,已经不是纯粹意义上的路线往来巡视,而是对于那些已经陷落区域试探xing的攻击。 毕竟,帝国不可能有那么多兵力对城市展开全面围困。他们似乎也不想这样做。重点控制的守备区域,不过是机场、机械制造厂和码头。由于拉菲尔城内的原料严重不足,也长时间没有得到过来自美洲方面的补充,雷契森将军只能利用小规模部队进行收集。虽然能够获得的数量不多,对于整体局势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却总比什么也没有要好一些。 布伦索尔小队的目标,是位于城市东南方向的一个小型村落。那里,原本就是拉菲尔城的分设仓库所在。两天前传回来的侦察结果表明一—……帝国没有在那一地区驻扎武装或者移民。如果地下仓库没有被搜刮太过干净的话,应该多少还留下一部分矿石或者未经加工的原料@。 第四百三二节 意动 围困,从古至今都是一个与“时间”相互联系起来的名词。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那些陷落已久的村镇当中,究竟是否还留有可供使用的东西。假如时间倒退回十二年前,雷契森中将恐怕也不会下达诸如此类的命令。以骷髅骑士团的强大力量,从来就没有对“物资”这两个字产生过任何危机感。“饥饿”或者“穷困”之类的字眼,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骷髅骑士的字典当中。然而 这里毕竟不是欧洲或者美洲,而是孤悬于亚洲的城市。尽管骷髅骑士们想尽一切办法与外界进行联络,电bo信号不是辐射吞噬,就是被帝国部队架设在城外的各种仪器所干扰。为了确保拉菲尔真正变成一座孤城,杨华甚至在城市周边设立了十数个驻有重兵的防空阵地。从地空制导导弹,到m992四联装高射炮,各种不同型号的对空武器一应俱全。 “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放弃这座城市另外寻找出路,只能打开城门,从陆地离开。” 这是林翔在制订围困计划之初说过的原话。假如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个地步,他完全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能够见到一直潜藏在城市里的那个神秘人物。 布伦索尔不可能了解这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将军的命令带领部队外出,对指定村落进行搜索。同时,在村子当中鼻个不为旁人注意的隐蔽角落,迅速留下一根大约五厘米长,手指粗细的金属管。 并且在附近留下只有接应者才能看懂的记号,旋即离开。 进攻? 还是继续等待? 这两个问题,已经成为帝国高层几乎每一次会议都必须反复争论的核心。 无论哪一方,都有足够充分的证据和理由,表明自己的正确xing。 甚至就连王彪和杨华两名军团长,也各自据守着攻防各异的观点一一前者认为,必须在最短时间里彻底解决拉菲尔城的问题。 后者则赞同继续保持围困状态,默默等待局势出现变化。 林翔一直保持沉默。 至今为止,他也没有搞清楚骷髅骑士团的真正实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一骑士团内部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不过,安置在拉菲尔城内的间谍等级太低,还无法接触到自己感兴趣的核心层面。如果真正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拉菲尔城内的将军,以及那个身份神秘的人物才多少会知道一些。 方雨洁曾经说过:“骷髅骑士团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分裂,还是争吵,我们暂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管怎么样,拖延时间,对我们有利。” 寒冷的风,从天空中呼啸而过。整个荒野上已是一片死寂。骤然降低的气温,使所有残留有青绿的植物完全变为枯黄。除了以最快速度结出种子,它们没有第二种用于应对寒冷的方法。 山石、水洼,所有一切都出现了不同于其它季节的死寂气息。除了广娄的荒寂,只有“呜呜”作响的风声。想要重新看到原野上出现鲜艳的nèn绿,只有耐心等待来年春天。 yin暗的天空下,一支前后延绵出数公里长的车队,正在空寂荒凉的平原上奔驰。所有车辆的厢体外侧,都用白sè涂料抹刷出醒目的团龙图案。就如同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一样,龙腾帝国也拥有自己的特殊标志。随着各大军团的战线不断朝着远方推移,帝国疆域越来越庞大,知晓,并且熟悉这个图形的人也越来越多。 今年冬天的气候,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寒冷。这里的地域位置已经属于亚寒带,冬季来得更早,维持时间也要比帝国其它地方更加漫长。厚厚的雪覆盖了大地,除了从旧时代棕熊、雪狐等发生变异的极少数耐寒生物外,几乎了无生气。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有起伏的群山。 植被也非常稀少。突变的气候,还有弥漫在地表和空气中的浓烈辐射,极其出sè的完成了灭杀当地绝大部分物种的任务。但即便是在这种令人绝望的环境下,仍然也有一部分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和昆虫侥幸得以生存。它们变得比一百多年前的祖先更加强悍,对于环境和食物的要求也更低。 身穿特制战斗服的林翔站在岩石顶端,双手交叉抱在xiong前,低着头,默默地看着脚下这片yin暗混乱的废墟。 只剩框架的大厦、半边坍塌的墙壁房屋,四处散落的汽车残骸,从中部拦腰断开,横砸在路面上,粉碎成无数渣块和钢筋的楼房。。。 。。。所有这一切,连同其中被撕裂的破布,以及粘挂在各种肮脏杂物之间,跟随狂风方向被吹的……哧啦啦乱响的塑料薄膜,共同构成了林翔记忆当中最为熟悉,也是最不愿意亲眼目睹的场景。 这里,是一个废墟。 位置,在帝国北部偏东北方向。 这里不是沿海。按照六五七一基地电脑储存的资料,在旧时代,只是一个人口数量大约为四十万左右的小型城市。 数十名身穿防辐射制服的帝国士兵骑着武装摩托车,在距离废墟边缘大约十公里的地方环绕奔驰。每一辆摩托车上,都安装有电子辐射监测表。从上周到今天,废墟外围的辐射指数一直保持在稳定的数值范围,前后bo动不超过五个刻度。这就意味着,废墟在旧时代很可能没有遭到核弹头直接攻击。这座废弃城市严格来说应该属于轻度辐射地带。只不过没有人敢于接近它,更不可能进入其中。 林翔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这座城市——脚下这块山顶岩石,处于恰好能够将整个废墟完全俯瞰的最佳角度。他所需要做,其实不仅仅只是用肉眼观察。而是将身〖体〗内部的所有变异能量彻底放开,将意识思维扩张到极限,笼罩全城。用已经具有类似实质xing的思维感官,悄悄触mo着每一个隐藏在黑暗yin影里的生物。 废墟,已经占据了帝国领土范围内太多的地方。根据相关部门的统计一帝国领内超过百分之十六的面积,都是无法进入,也无法进行人口移居的废墟。这些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破碎城市,已经成为统治者们必须越来越多考虑的重点。它们大多建立在河流与平原附近,占据着最为丰富的生活资源,拥有完备的铁路、公路交通系统。即便不考虑上述种种益处,单就废墟本身而言,也是一座不容轻视的另类矿藏。尤其是散落在城市里的废铁、木材,甚至是废旧的汽车零件,对于极度缺乏生产能力的废土世界,都是不可忽视,具有大量财富的丰饶之地。 废墟无法进入—— 这是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红sè共和军与所有废土势力的共识。甚至是林翔自己,也有过从废墟当中几近死亡的亲身经历。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克劳德。 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即便是排列在生物链最底层的爬虫,也不可能完全控制住自己被yu望操纵的手脚。何况,现在的林翔,已经不再是十几年前刚刚进入寄生士领域,仅仅只拥有二、三星实力的初阶异能者。 他很强大—— 强大到甚至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拥有多少身体能量的可怕地步。为了不让太过膨胀的力量伤害到身边的人,林翔不得不将它们封印,过着与正常人毫无二异的生活。他实在很想真正体会一下,自己的最强状态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是如同旧时代漫画书里一拳粉碎山脉?还是传说当中仅凭呼吸就能改变地理形?或者,根本就是电影作品里的超人,能够〖自〗由穿棱地心?或者因为拳速或者爆发能量达到极致,从未撕裂时间,制造出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林翔渴望知道自己的真正力量——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运〗动强度。就好像被迫压制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能够释放全部愤怒的机会。 无论实际还是客观,他都需要进入废墟进行尝试。 林翔仔细查阅过刘宇晨从医生联合协会带来的资料,也无数次翻看过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的勘探笔记,也要求方雨洁提供过红sè共和军的相关信息。综合北方家族联盟的绝密文件,甚至还有布伦索尔从拉菲尔城内盗取拍摄下来的种种情报他发现—— 各个集团势力对于废墟的危险描述,基本上完全相同。总的来说,就是废墟深处藏有某种强大无比的变异生物。尤其是各种不同类型的异种数量,简直多达无法想象的地步。 在骷髅骑士团的相关文档里,它们有一个应谗是被列入官方的统称—— “黑暗生物”。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洛克菲勒家族是否真正笃信上帝?是不折不扣的虔诚教徒?以天使之名作为重要城市的代称,是不是带有某种暗藏喻意?然而,就在布伦索尔发回的情报当中,那些用微型相机从拉菲尔城图书馆里拍摄下来的图页,在很多标注有“黑暗生物”这个特殊词汇的旁边,还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特殊注解。 “魔鬼”林翔嘴chun微张,慢慢吐出这两个曾经看过无数次,却无法理解的词语。 “陛下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周浩站在他身后大约三米多远的地方,神情恭敬地问。作为禁军军团长和林翔鼻为信任的手下,他也是有资格能够看到这些文件的帝国高层之一。 默默摇了摇头,林翔慢慢收回扩散开的意识能量。前后不过十分钟,他只经“看”到了太多的东西—— 有滑藏在下水管道深处的异形生物,也有畏缩在大楼内部,睁大复眼不断观望着在废墟外围游走的变种。它们的形状与外观极其怪异,就像是旧时代蛛蛛、蜈蚣甚至蟑螂和蛙、鼠之类的放大或者异生状态。它们都有着共同的特点—— 拥有坚硬锋利的爪牙,喜欢yin暗,畏惧阳光。 这是一个小型废墟。也许是因为面积上的限制,探测到的变异生物总数量,大约为三万左右。由于林翔没有huā费精力对所有角落进行探测,实际数量也许比这更多,却不可能成倍增加。 “走吧!命令勘测人员全部撤回,装甲部队和战斗人员在废墟外围结成防御。接下来,该我们上场了。…, 说着,林翔活动着脖颈与手腕,不断伸展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这是一次实验,也是对自身拥有能量实际强弱的测试。当然,林翔想要得到的,还有散落在废墟当丰,数量庞大的各种资源。假如隐藏在废墟当中的变异生物被全部灭杀,帝国就能从中获取难以想象的丰厚利益。 不过,这种行动并非莽撞—— 之所以选定这座废墟,是综合帝国参谋部对所处地域及周边情报的综合研究结论。寒冷的天气会把变异生物的行动能力降至最低,废墟面积大小直接决定了隐藏在其中的生物数量。另外,从电脑资料中调阅的城市地图,也被分割成为上百张更为详细的街道分布表格。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进入废墟的林翔也可以在短时间内从最佳途径迅速撤离。何况 随同一起行动的,还有留守在城市外围,由上千名寄生士禁军组成的强大防御网。 何况,除了上述种种预备措施,林翔还留有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悉的秘密。 综合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红sè共和军与其它大小势力的相关资料,他非常意外地发现—— 此前,对于废墟的历次探查,带队首领实力最高也只是六星寄生士。唯一一份九星级别的探测记录,还是从“魔爪”公司早在二十多年以前的存档。攻陷黑金镇的同时,这份资料也顺理成章成为林翔的si人物品。按照其中描述,当时那名拥有九星能力的“魔爪”杀手,在旧南京城的废墟当中足足呆了四天。如果不是因为后续出现的变异生物数量实在太多,他完全可以在那里多呆至少十个钟头。 换句话说,在这之前,还从未有九星级别以上的异能者进入废墟。 太阳,已经被厚厚的浓密云层遮挡。就算没有飘浮在空中的yin霾,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天sè也会彻底变黑。冬天的夜晚本来就比其它季节来得更早,除了寒冷,这也是变异生物比夏天更加活跃的另外一个原因。 脚,踩在厚实的柏油路面上,有种很不舒服的松裂感,甚至还有一点点非常轻微的下沉——那是埠积在道路表面的散碎粉末,以及彻底脆化的路面渣石形成的重压效果。 并不是每一块路面都是这种软沉的触感,也有尚未完全风化,坚硬锐利的部分。公路表面很多地方都被挖开,lu出堆砌在下面整齐的石质基础。地面上随处可见一道道尖细锐利的爪痕,就如同松软土质被母鸡用爪子刨开,寻找潜伏于其中的美味儿虫子。只不过 。残留在地面上的痕迹,远比鸡爪更大,足足长达数米。 视线当中最多的东西,仍然是挤满整条街道的车辆废墟。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大多已经无法看清楚本来面目。méng着灰,表面凝着一层浅黑sè的肮脏污垢。墙角和巷道深处堆积着废纸,以及拥有上百年历史的人类垃圾。有表面带着红sè商标的可乐拉罐,也有被挤扁变形的“农夫山泉”。数量最多的,还是那些各种不同类型的食品包装塑料袋。它们和各种破烂的布质材料相关裹在一起,也许永远也不会腐烂,而是作为地球历史变迁的见证,慢慢变成被土壤掩埋的化石。 林翔默默地走着,扑面而来的风,冰冷且如刀般锐利。周浩一如既往走在队伍最前端,至于身后,则是身材肥胖,已经晋升成为禁军队官,同样拥有寄生将实力的雇佣兵亚尔曼。 光头胖子在三个人当中实力最弱。虽然没有确切标准对寄生将体质作出确定,可是彼此之间的力量对比,却可以通过流lu出来的生物气息进行判断。也可能是因为这方面的特殊缘故,亚尔曼仍然平端着一ting火力强大的多管重机枪。背在肩膀上重达数百公斤的特制弹药箱口,还拖出一条在夜晚荧光下闪烁出铜黄颜sè的密实弹链。@。 第四百三三节 光源 当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以后,武器的存在,实际上已经可有可无。 林翔后腰上仍然佩带着口径粗大的m500,军靴侧面同样也有锋利的格斗刀。但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些东西。强大的能量,已经把他的身体每一个部分变成最可怕的武器。甚至就连最柔软的皮肤,也要比铁合金钢板更加坚硬。感觉那就是一层méng附在肌肉表面的几丁质。却能够按照要求随时改变形状,也可以幻化成为最强悍的武器,或者防具。 对他而言,手枪和匕首更像是一种装饰,而不具备杀伤效果。 武器,历来都是男人最喜欢的玩具。这种异乎寻常的特殊爱好,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过了对于金钱和女人的占,有,yu,望。以至于他们把“枪”或者“炮”这类带有强烈攻击意义的名词冠加到自己身上,专门取代粗长硬ting的生殖器官。 “我不喜欢这儿一” 亚尔曼警惕地注视周围,将塌拉下来的沉重弹链,用力甩过后肩,粗声粗气地低声嚷道:“这地方让我心里发毛。或许 我们应该换个时间再来。至少是白天,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黑,腐臭味儿也没有现在这么重” 林翔和周浩谁也没有回答。他们已经习惯胖子雇佣兵这种有事无事的骂骂咧咧亚尔曼似乎对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满意。 从女人到食物,他随时都能挑出各榫各样的毛病与瑕疵。但实际上,他却是最容易满足,也对任何命令均能服从的最优秀战士。至于他手里那ting威慑远远大于实际效果的重机枪,在林翔看来,其实也是一种类似于测试的工具。 不可能所有帝国军人都能进化成寄生士或者寄生将。武器,尤其是标准口径的枪械,仍然还是帝国军队的制式装备。如果,这里说的是如果对于中、1小型废墟的清理工作,能够依靠普通士兵来完成,那么帝国从中获得的利益,也将达到巨大甚至是不可估量的程度。 街道,一直延伸没入远处的黑暗。除了呼啸而过的狂风,以及人们口鼻之间发出的呼吸,回dàng在耳膜之间的声音,只有废墟深处不断传来的低吼与咆哮。 “我不明白,这些家伙为什么不肯出来?” 亚尔曼背朝林翔,极其别扭,却也不失灵活地一步步倒退着。也许是因为周围环境太过诡异,也可能是对于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肥胖光头雇佣兵的话,显然要比平时更多一些。 他警惕地观察四周,嘴上一刻也没有闲停:“头儿,那些藏在黑暗当中的家伙似乎很怕你。当然,更加惧怕陛下。” 前一句话专指周浩,而后一句话,专指林翔。 亚尔曼比周浩年长得多。但他远远不是年轻禁卫军团长的对手。 这一点,早在无数次争斗当中已经被确定。废土世界不存在所谓的长尊幼卑,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能让别人叩拜在自己脚下,心甘情愿的臣服。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周浩皱了皱眉,目光却仍然扫视周围。对于这个强大而凶悍的手下,很多时候连他自己也感觉头疼。 “这是我第二次主动走进废墟。” 亚尔曼没有转身,依然保持着有节奏的倒退。足够洪亮的嗓门,让林翔和周浩可以听得很清楚:“上一次,还是三十多年以前,还没有加入帝国。我们被另外一个雇佣兵小队追杀。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打算把那帮家伙引进废墟,最后同归于尽。没想到,那些家伙人多目标大,反倒是我还活了下来起来,我还应该感觉这些躲藏在黑暗里的怪物。如果不是它们,我也不可能站在这儿。 “等等” 突然,走在队伍中间的林翔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凝望着黑沉沉的前方。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猛然站住。隐约之间,似乎有一道惊悚从意识空间里飞快掠过。就好像以前曾经是寄生士阶级的时候,对于潜在的危险,大脑总有一种本能的警示。此刻所感觉到的,虽然尚未达到足以使自己转身逃跑的恐惧程度,却也多少使得潜意识催促身体进入战斗状态。 正前方无法被肉眼看穿的黑暗深处,应该有什么东西正在冷冷地看着这支三人小队。 它们对自己充满敌意,随时可能冲扑过来。然而,意识本能却没有发布预警,仅仅只是让自己感觉到对方的存在显然,还没有达到足够危险的程度。 环视了一下四周,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已经察觉到多达数千个正在接近的目标。道路前后两端已经被彻底封闭,它们就像是被夜sè笼罩下的黑暗,正在缓缓接近,企图以不可阻挡的潮水般汹涌,把三个外来者彻底淹没。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林翔淡淡地问。 周浩沉着地点了点头,自然垂下的双手慢慢扭动着,十指不断分张交合,警惕地注视着道路正前方。 亚尔曼低哼了两声,双tui分开,仿佛一座就地放置的人形炮塔,稳稳端平手里的多管机枪。 枪口对准身后同样无法被目光穿透的黑暗,短粗的手指微微扣住板机,肥厚多肉如同灌肠一般的嘴chun边缘,慢慢浮现出一丝残忍狰狞的冷笑。 林翔朝旁边走了几步,低头,目光落到路边一个翻倒的破损垃圾箱上。弯下腰,用脚尖拨开落满尘土的废弃物堆,从中捡出一个已经被捏扁变形,表面红sè已经大部分脱落,只能勉强辨认,并且通过以往记忆猜测出来应该是“王老吉”三个字的肮脏拉罐。用灵活的手指轻抛在空中掂了掂,忽然握紧,身形朝后猛缩,轮圆手臂,将拉罐筒朝着远处的黑暗重重扔出十几秒钟以后在无法被肉眼看到的抛物线落点,随即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仿佛是一个信号,未等声音完全消失,潜藏在暗处的变异生物已经蜂拥而出。怒吼、咆哮沉重的奔跑与弱小者被踩踏重碾发出的凄惨尖叫彻底取代了刺耳的金属音节,成为飘dàng在废墟上空的混响。 林翔平静地站着,从脚底传来隐隐的震感。显然,废墟里的变异生物都在朝这个方向集结。惊人的速度加上惊人的力量,还有速度。。 这样的对手,甚至要比直接面对百人规模的寄生士军队更加可怕。 它们能够占据废墟整整一个多世纪,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鼻离越来越近。 从林翔所在位置,已经能够看清楚百米开外如同狂潮般奔涌而来的变异生物群。五头应该是由野牛进化而来的怪物冲在最前面。它们体长超过五米,高度相当于普通规模的民房。辐射,使它们拥有两颗分从左、右两边异生出来的头颅。坚硬锋利的犄角笔直指向正前方,不断喷吐出腥浓臭味的裂口当中凸伸出一颗颗尖锐如刀的獠牙。 这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双头牛,它们完全放弃了植食特xing。只有血和肉,才是最适合强悍身体生长的食物。 “让我试试自己的力量,真正的力量” 林翔喃喃着,全身肌肉骤然隆起”个大跨步从周浩身后冲出,如钢铸的拳头就像高速行驶的列车以不可阻挡的威势狠狠砸出。攻击角度并不巧妙,也没有任何掩护动作。拳锋顶端将空气划破,带起一团如同慧星般不断朝四周迅速扩散开来的强大能量。以拳端为核心,四周不断响起细微而密集的爆鸣,进而形成一条居然散发出暗淡光流的拽尾,笔直撞向迎面而来的变异生物。 巨响在两股形式与外观截然不同的ji流顶端猛然爆发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双头巨牛轰然炸开,强壮的躯体骤然四分五裂。没有惨叫,甚至没有尖叫或者咆哮,骨胳与肌肉瞬间粉碎,散成漫天血肉泥浆。 这是一道强烈狂暴的能量bo。超过音频至少五倍以上的迅猛拳速在空气中骤然划…出笔直的线。以拳端为核心,直径两米的直射能量把林翔彻底笼罩,形成一团带有死亡意义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它已经不仅仅是肉眼无法看到的无实体存在,而是带着越来越刺眼已经凝聚成类似小型太阻那种耀目炽白的球状形体。表面,不断喷吐出一缕缕弯曲扭绕的淡蓝sè火焰。靠近其周边的废旧纸板、塑料薄膜和其它一些物质,都被这股发自于林翔身〖体〗内部的可怕能量引燃,在他身体周边形成一道由内向外扩散开来,bo及直径达到五十多米的立体火圈。 甚至就连变异双头牛爆裂飞散开来,与之接触到的血肉碎末,也被当场点燃,迅速烧尽,变成一块块从半空中缓缓坠落下来,带着呛鼻烟雾的灰黑sè焦块。 废墟,仍然一片黑暗。 站在街道正中的林翔,仿佛是被一层圆形朦胧光幕笼罩的核心,显得无比刺眼,彻底打破了被无边无际黑sè统治的世界。突如其来的强大光能,使凶暴咆哮的变异兽群开始变得畏缩不前。它们慌乱恐惧地不断后缩,脚爪拼命抵住地面,阻挡身后尚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同伴的推攮。一张张流着涎水满是锋利獠牙的血口中,发出不知道实际意义的急促低吼。似乎是在愤怒,又好像是在拼命挣扎、抗拒着什么。但就目标而言,已经不再是站在道路中间,正朝着兽群慢慢逼近的林翔。 “皇帝这,这就是陛下的力量,真正的力量一这种白光非常刺眼,周浩的瞳孔一阵收缩。即便是他,也无法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长时间直接,luo,视。虽然已经进化成为寄生将,他仍然对林翔此刻爆发出来的威威能感到恐惧。同时,也萌发出前所未有的颤栗与拜服。 亚尔曼目瞪口呆地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扣了扣扳机,多管机枪喷吐出来的密集弹雨,散射着钻进林翔身后的变异兽群。过了几秒钟,他抬起右手遮挡在额前,用力吞咽着喉咙,用近乎濒死者般低沉的语调shēn吟着:“这,这简直不可能,却又是发生在我眼前的〖真〗实 。。陛下陛下” 无论肥胖佣兵还是周浩,此刻,都有一种想要双膝弯曲重重跪倒,对着那个被火焰光球笼罩于其中的威严人影,崇拜、叩头的强烈冲动。 同样都是寄生将,从林翔身上爆发出来的狂暴威能,与他们根本不是一个等量层次。与荣光的细胞彻底融合之后,潜藏早林翔身〖体〗内部的病毒异能被彻底ji发开来。它们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完成了数以亿兆的组合。线粒体的作用已经不再是单纯为细胞提供能量,更产生出能够直接作用于空气,引导体外能量进入身〖体〗内部进行往复循环。这是一种全新的人类进化途径,却与普通人类仍在使用的进化方式殊途同归。 毕竟,能量是维持生命存活的基础。以吃喝方式从饮食当中摄取,还是通过导向从外界获得,其本质意义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面包和电流,看似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但它们都是能量。区别,仅仅只是外观形态与受体对象不同。肠管蠕动消化,使面包转化成为维持生命必须的营养,电流通过管线传输,成为机械工具运转的根本。林翔所做的,只是把各种不同类型的能量进行综合。既可以传统的进食获取,也能够通过体表细胞壁产生融合吸收,像植物那样以光合作用对自身进行维持只要保证身体本质不灭,在必须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将整个星球上的所有能量物质彻底吸收。包括土壤、树木、空气、阳光至是动物和植物。 自然,也包括人类。 不过,这只是一种概念化的理解。事实上,林翔还远远没有达到如此可怕的强大境界,更不可能如同旧时代漫画小说里的超级魔王,将整个星球直接吞噬他只是拥有从外界导入其它形式能量的最基本方法。面对无时不在的死亡威胁,寄生在〖体〗内的病毒,不得不另外寻找更加直接的生存方式。单从这个意义上看,一块提供五百卡路里的巧克力,与直接照射在身上提供同样热能的阳光,对他而言都是吸收。 区别 仅仅只在于驱动能量作用于外界的能力越强,带来的死亡或者威胁,自然也就更大。 这是异能。却并非周浩与亚尔曼能够掌握,也不是其他寄生将所能拥有的能力。 火焰、冰霜、空气一从旧时代开始,林翔已经拥有“吞噬” 能力。无论模拟还是同化,其他进化人的异能,都可以通过细胞交流的方式掠为己用。强大的寄生将基因,把这种自然产生的能力转为与外界进行中和,最终演化成为全新的能量交流方式。换句话说,林翔已经不是周浩或者亚尔曼之类的普通寄生将。他的力量来源不再是单纯的身体,而是引导外界之力作用与对手。只要思维意识仍然保持清醒,后继力量也就源源不断。 脚下,即是地球。 周围,充斥着空气。 头顶,是无穷无尽的宇宙。 所有的一切都是能量的不同形态存在。吞噬、转换、使用。。。 。。。周而复始,往复循环。如果单纯以能量强弱作为判耸实力高低,那么理论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对手。从物质当中转换而成的能量,或者将纯粹的能量物质化。就仿佛一台能量永动机,不知疲倦,更不会匮乏。 空气中再次响起了令人牙酸的脆响。周浩和肥胖佣兵清楚地看见一一林翔脚下的干裂的柏油路面已经完全破碎,被灼热的光能烧成一片焦黑sè的圆。每一次迈步,都会带起如同脆豆爆开“噼里啪啦”的响声。他朝着正前方畏缩的变异兽群一步步走去,被圆形光幕bo及的所有物质,都会出现类似被氧焊硬生生割裂的效果。车辆残骸、路灯电杆,甚至就连街道旁边凸伸出来的砖石边角,以及横搭在房屋上端的废弃广告牌,都仿佛是被潜藏在虚空中的炽热炎兽大口吞噬。 只留下一道道被光滑圆弧切割开来,边缘残留着刺目火红sè燃烬的可怕痕迹。 身体周围,爆响起“毕毕录录”的燃烧。光幕中的林翔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站在距离变异兽群大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抬起双臂,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双手。 “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 第四百三四节 跪服 林翔一直无法控制源自身〖体〗内部的强大异能。即便是在被主观思维强行限制的情况下,也难以适应普通人强度的日常生活。感觉。。 仿佛一个只在传说中存在的泰坦巨人,被强行拘禁着变为正常人形体。别扭、难受。怎么说呢就像你在最饥饿的时候,一桌丰盛宴席摆在面前,却仅只能吃下一小块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肉渣。 力量,不应该储存于身〖体〗内部。 准确地说,应该是多余能量不该被身体所束缚。它应该归于外界,归于自然。只要拥有正确的引导方法,它们随时随地都能被自己使用。 这就是拥有异能与普通进化个体之间的差别。无论最低等级的进化人,还是强大无比的寄生将,本质不过是对于能量的使用方法。异能,只是从外界摄入能量为自己使用的一种方式。其实,早在寄生士时期,自己就可以〖自〗由运用,却并未察觉到引导与形态转换之间的微妙差异。 “能量才是关键。” 望着自己白净的双手,口chun中的喃喃轻语,只有林翔自己才能听到。 整个废墟,都被一股异乎寻常的沉闷笼罩。街道两端,围聚着越来越多的变异兽。林翔发散开的思维意识,已经探测到近五万个生物源体。来自最前排同类的恐惧,像病毒一样在兽群当中迅速蔓延开来。 它们不再咆哮,甚至不敢低吼。只是非半侧着身体,抬起脚爪遮挡住直刺眼睛的强烈白光,不甘愿放弃,却又根本无法接近,焦躁惊恐的绻缩着。 刹那间,很多以前无法明白的事情,在林翔大脑当中闪现出无比清晰的sè彩。 “我大概明白,索克上尉那个时候所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克劳德会认为我的身上,有光。” 这是〖真〗实存在的场景,也是林翔在朦胧与揣测中的恍然大悟。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就是确切〖答〗案,然而,却与最真正结果无限接近。 林翔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真有“预言”存在。但索克上尉却对克劳德有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这种疯狂的笃信,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影响了林翔。不过也只是到了现在,在没有丝毫顾忌的情况下释放出被压制的全部威能,他才真正感受 。进化,的确已经把人类真正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强弱群体。 至于所谓的光很微妙,也很模糊。无法触mo,却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 林翔静静地站着,就这样默默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是一对无与伦比的最珍贵艺术品。旁边的周浩与亚尔曼尽量摒住呼吸,生怕打破这种奇妙的平衡状态。虽然呼吸频率被压制在近乎窒息的程度,却也丝毫不敢挣扎。 忽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林翔晶莹纯净的眼睛,在黑暗中闪动出代表危险和死亡意义的火焰。他凝望着数十米外畏惧不前的变异兽群,用悦耳动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不属于这里。” 没有确切证据表明,野兽是否能够听懂人言?但它们却有着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感知能力。最初几个字刚刚脱口而出的瞬间,围聚在街道上的兽群,已经出现了明显sāo乱… ~它们拼命转身回缩,拼命从同伴之间寻找逃离这里的的缝隙。动作敏捷的干脆爪牙并用,从其它身材高大的兽类身上翻爬出去。几头应该是从旧时代大型猫科动物进化而来的铁齿猫,甚至张口咬住其它体格较小的腐狼和巨鼠,野蛮强横地分出足够的逃亡空间个场面一片混乱,尖啸和撕咬声相互混杂。街道更深处被黑暗笼罩的地方,还传来沉重脚步从地面踩踏而过的震动,以及动物身体与骨胳被碾压碎裂的“咔嚓”脆响。 林翔慢慢仰起头颅,以极其傲慢的姿态由上至下俯瞰着街道远责。冰冷肃杀的目光瞬间穿透了黑暗,仿佛看到了更远处的世界,乃至整个地球甚至,是宇宙。 “嗖” 无以计数的由其它物质瞬间转换而成的能量,被汇聚成为一颗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巨大光团。推力,加上被引燃释放的强烈爆炸,驱使这团炽热刺眼的白sè球形能量,以剧烈迅猛的速度朝前直射出去。 划破空气,带起“哧啦、,作响的音爆,可怕的能量像洪水一样瞬间倾泻,将整条街道从头至尾贯穿。拥挤的变异兽群根本无所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鼻光从自己身体中间无所阻拦地穿过。剧烈的高温,加上燃尽一切的恐怖威能,使血肉骨胳瞬间汽化,成为能量光球新的聚合物。 压力,加上被引导转换源源不断的后续动能,使光球无所顾忌地冲撞任何敢于阻挡自己的障碍。在风雨辐射当中维持百年不倒的废旧楼房,在光源顺穿而过的同时,发出“吱吱嘎嘎”的惊悚裂音。不是轰然倒塌,就是勉强维持完整,却在被贯穿的最底层,留下一个周围散落着无数变异兽残断〖肢〗体,边缘通红滚烫,燃烧着诡异蓝sè火焰,甚至被烧至晶亮玻璃液化形态的巨大圆洞。向灰暗苍茫的世界无声宣告着,强悍与力量的最佳见证。 感觉不到疲劳,甚至就连身体力量的丝毫外泄也没有。林翔站在原地,保持着右拳朝前挥出的固定姿态,仿佛一尊在瞬间凝固,充满无限力量膨胀的另类雕塑。 周浩和亚尔曼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摊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毫无保留彻底拜服在自己最为笃信的目标面前。甚至连一丝一毫多余的念头都被彻底清除。 这一刻,周浩真正感受到了神的存在。 不是传说当中被无限夸大的虚幻形象,他具有和人类完全相同的形体。会说,会笑,拥有正常的七情六yu,能够〖真〗实感觉,甚至触mo。 不是被捆绑在十字架上可怜巴巴被人左边吐了。水还要用右脸迎上去的超级忍者,也不是残忍冷酷连女人面孔也要用黑布méng住的所谓真主。 至于头顶满是小形螺蛳,粉面厚chun,动不动就翻倒巴掌摁人的肥胖光头和尚,更是遥远不可及。 神,他就在自己身边。 我认识,也能够叫出他的名字。 他,也一样。 娄火,越燃越烈。 整个亚洲大陆东部,已经基本成为龙腾帝国的固定疆域。即便是按照旧时代的国界划…分标准,总面积已经超过旧共和国曾经的记录。 帝国,军,队的战斗yu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荣誉、军衔、社会等级 。。所有这一切,像肾上腺素一样疯狂刺ji着他们的大脑。无法恢复冷静,深陷于无比旺盛的杀yu之中。对于皇帝的狂热崇拜,对于物质利益的渴求,砍下一颗颗对手头颅,用鲜血和大块烤肉彻底磨去自己身上的软弱意志这并非残忍或者暴虐,而是征服整个世界,灭杀一切最基本,也是最根本的凭证。 每一块土地,每一次战斗,血火沐浴进化的同时,所有人都会用最崇拜尊敬的口气疯狂咆哮一一“为了皇帝” 战争所带来的结累已经充分显示。在不考虑征服人口的情况下,帝国,军队敢于对任何目标发动毁灭xing的攻击。 帝国不需要平民。越来越多的复制人已经成为构成帝国平民阶层的中坚力量。原本空置的耕地,已经被全机械化的集成化生产取代。 一家一户的小规模种植,只在帝国边缘那些刚刚被占据的移民区域实行。复制人及其后代所承担的工作,大多偏重于工业制造方面。至于那些因为战争产生的被捕获人口,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成为奴隶。 废土世界的人类社会,已经产生了与旧时代学者想象当中截然不同的进化方向。以帝国为例,新的〖道〗德标准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旧有美德,而更加着重于对皇帝的忠诚与狂热,对帝国的强烈捍卫心理和扩张主义方面。传统理念虽然显得弱化,却仍然拥有一定分量的地位。除了人类因为年龄、xing别、知识地位等方面产生的不同见解,其中一些微末枝节已经被彻底抛弃。甚至被全新的,完全颠覆旧有系统的各种观点取代。 以各军团的现役官兵为例。他们不再像旧时代那样哪,从战场上带回战死者的尸体。而是从其身上取下身份铭牌,并且按照帝国医学院的要求,取下足够数量的皮肤和肌肉组织作为复制样本。至于尸体,则会在随军牧师的洗礼与祈祷结束后,以类似葬礼的仪式将其分割、 煮熟,由所有活着的人分而食之。他们相信这样做能够吸取死者的力量,可以通过嚼食战士的心、肾、内脏,得到他尚未完全消散的勇气与信念。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这种殊荣。只有那些在战场上表现最为勇猛,拥有远超于常人进化等阶的强大异能者,才有资格在死后获得由高阶牧师主持的“食葬”仪式。事实上,这也是一种另类的进化方式。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表明“吞噬”这种行为是否真正能够发挥预想中的效果。但是不可否认,它的确能够给予食者本人强烈的“被进化”信念。当然,身体和肌肉方面的强化,也许没有实际数据作为标准。 却可以使得食肉者本人产生无比狂热的自信。具体表现,就是在战场上冲得更猛,杀得更多,更加悍不畏死。 如果在旧时代,这种概念无疑会成为全人类共同敌对的唯一目标。 无法与恒定〖道〗德相互融合的理念,必然会成为已经形成系统稳定社会的yin暗层面。然而,当文明基础被彻底毁灭,一切在废墟与荒凉之间挣扎的时候,正义与邪恶再也没有明显分界。 在没有饮水和食物的情况下,用枪弹打爆婴儿的脑袋,还是把其交还给母亲,任她们在荒野中被腐狼包围,或者活活渴死、饿死。 这种选择题永远没有标准〖答〗案。即便有,那也只是在不同社会背景下,由不同阶层,拥有食物数量各自不等的人在完全不同心理状态下给出的不同结果。 无论杀与被杀,没有人认为自己错误。他们总是能够引经据典寻找出太多表明自己“正义”的凭证。事实上,这些理由也的确有着足够的说服力。然而听者不同,理解不同对于生命和未来的各自要求不同,更因为数量不等的人群构成了社会,成为其中所占比例不同的存在等级,乃至地位与权力的高低正义或者邪恶,也只能被当作玩物,被喋喋不休反复争论,或者成为某一阶层证明自己指责对手的最强有力工具。 但不管怎么样皇帝,终究仍是皇帝。 新京的冬天,比其它地方来得更早,也更冷。 西北,历来都是苦寒之地。纬度更临近于寒带虽然和世界上矢部分地区一样拥有四季交替,但就时间而言,冬天却比夏天更加漫长。 积雪堆得很厚。尽管有专门的人员和车辆器械按时进行清扫,却仅限于城内的主要公路。绕过道路两侧被铲机堆成尖锥形状的碎冰与渣块,直接踩在松软的雪层表面,其深度瞬间就能没至膝盖。 零下三十七度,这是悬挂在屋子外面温度计上显示的数字。当然这只是白天。如果在夜晚,这个数字至少还要下降整整十个刻度。 十余根水泥尖桩,整齐排列在领袖官邸西南面五百多米处的空地上。这些顶璀泥己“凹”字形状的人造器具,仿佛一根根从泥土当中生长出来的异状石笋。 桩柱表面上,悬挂着一根根表面已经出现you渍的黑sè链条。它们分从左右交叉过来,紧荆囫绑住被面定在桩面上的附着物。 那些都是人类。 准确地说,应该是被政治监察委员会确定为“反〖革〗命”的罪犯。 是他们,赤,luo,着身体,双手朝背后被硬力反掰过来,以完全违反人类正常骨胳弯曲构造的形势双紧紧搂抱住水泥桩被两根从锁骨位置穿透的坚硬钢钉,牢牢反扣在自己的脊背上。双脚,同样朝后面反拧以膝盖为最低点,呈倒锥形状反提至tun部。用粗大的铁丝从足踝位置开始固定。乍看上去整个人就像是一团被四肢强行扭定的异形肉棕。 但他们却连低下头颅使身体略微放松也无法做到所有人的头发,都被绞成一团,用类似凝胶的液体缠绕在一起,在确保不会与身体分离的情况下,硬生生拔至尖桩顶端。 所有尸体上都找不到致命伤。他们只是被捆绑,被束缚。至于是否被活活饿死、渴死、困死那都已与执行者无关紧要。 每一个人都被冻成冰块。寒冷,加上无法忍受的剧烈痛苦,使他们脸上仍然保持活着时候的凄惨表情。每一张面孔都能看到“绝望”这两个字的最清晰解释。面部肌肉因为剧烈痛苦彻底扭曲,成为无法分清楚本来面目的禁锢。有些人口chun大张,也有的人紧紧咬住牙齿,还有人甚至直接咬断舌头,企图通过加快流失血液的方式让自己死得更快。 毕竟,对于无法控制手脚动作的他们来说,死亡,的确是一种无比幸福,再也不用在疼痛与屈辱当中倍受折磨的奢侈享受。 何况,他们脚下,也就是埋设水泥尖桩的这块地面,本来就是新京城内的一块专用墓地。 金光耀仰躺在舒适的软椅上,双眼微闭,四肢和身体保持着完全放松的平摊状态。一个身穿丝睡袍的年轻少女跪在旁边,用纤细的双手用力按揉着他的tui部肌肉。从侧面望去,金光耀重达两百一十五公斤的肥胖身体,与少女最多曲线玲珑的腰肢完全不成比例。但她仍旧拼命做着简单固定的动作,手指上的力度也丝毫不敢放松。 房间里非常暖和,壁炉里燃烧着旺火,丝毫没有冬天的冰冷与寒意,甚至隐隐有种炎夏才能感觉到的闷热。 女孩卖力地按摩着,鼻尖和面颊上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渐渐的,这些从皮肤表面渗透出来的液体,按照棉布轮廓慢慢汇聚到下巴最顶端,形成随着身体节奏左右晃动,不断增加体积与重量的凸圆形水滴。 终于,晶莹的咸水再也无法承受来自地球本身的吸引力,彻底摆脱柔nèn的皮肤表面,很轻,却准确无比的滴坠到金光耀袒lu的xiong口,迅速消失在密如森林的浓黑粗毛平间。 下意识地抬起眼皮,眼角余光斜瞟着正在卖力使劲儿的女孩。肥厚多肉的chun角,慢慢浮现出一丝非常微弱的,具有嘲讽意味的冷笑。@。 第四百三五节 欲谋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任何不妥。为了能够让主人感受到足够的舒畅,她甚至将整个上身俯在金光耀双tui中间,用两只丰满浑圆的**来回摩擦、碰撞金光耀的大tui根部。感受到力量挤压的同时,也能够带起足够的强烈刺ji。如果换在几十年前,金光耀一定会觉得非常舒服,甚至会把女孩当场按翻,在铺着厚厚绒毯的地板上狠插猛干。 长时间吃相同的菜,谁都会觉得发腻。数十年如一日玩同样的游戏,哪怕在刺ji,再昂贵,也会丧失足够的吸引力。女人,说穿了就是两只奶一个逼。红sè共和军拥有庞大的复制人生产基地,对于那些利用旧时代明星基因生产出来的各种美女,金光耀早已得无比厌烦,甚至干得想吐。为了满足猎奇心理,有一段时间,他开始把目光转向男人,以及身体有着缺陷的残疾人c或者,就是利用基因转换强行制造出来,拥有四条tui、两个脑袋、三只手的异类女xing。如果不是惧怕复制人基因突然变异,产生出无控制的强大力量。光耀甚至还想弄出几个母鸡脑袋人类身体,或者上身美女下身章鱼之类的怪物。 作为伟大领龘袖的第十一个儿子,金光耀的确有着从生物工厂自由挑选产品的权力。早已玩腻了正常,xing.爱‘游戏’他实在很想换换胃口,尝试一下古代文明神话故事当中描述的白骨精、蜘蛛妖,或者人类马身的女战士,鹰身人面的女巫。”。” 想到这里,金光耀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抓起摆在旁边木几上的枪,略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半靠在自己双tui中间努力按摩,同时脸上充满无比惊恐的年轻少女,瞄准。”。”微笑着扣动板机。 轰然炸开的头颅内部,流淌出温热黏稠的脑浆。金光耀再次仰面躺下,享受着从尸体身上散发出来液体流动感。”。”也只是到了现在,他才终于产生出一点点想要硬ting勃起的yu望。 手枪口径不大,子弹威力也很有限。这种轻量化弱后座力的武器,在红sè共和军上层权贵当中很受青睐。也正因为如此,头颅后部爆开的女孩,前部面颊仍然保持完整。从侧面望去,可以看到一张与方雨洁完全形似的脸。 这个女人,已经成为新京城内无数权力者梦寐以求的最佳意yin对象。金光耀也不例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按翻那个冷冰冰的身体,用最野蛮的方式撕裂那身白大褂,在尖叫与嘶喊声中肆意凌虐。 伟大领龘袖的每一个)儿女,都拥有利用林翔或者金光耀基因生产出来的复制个体。人类,有一种极其微妙的征服yu望。默默无闻的普通平民男女,仅仅只能带来感官上的摩擦享受。当那些传说或者显示当中真实出现过的人物,像狗一样跪倒在自己脚下乞尾摇怜,任由自己搓扁揉圆,吊起来暴打或者用最下贱手段肆意摧残的时候,总会产生出前所未有的快感,膨胀出越来越强烈的野心。 严体,越来越冷。 在mi朦血腥的环境当中假寐了十几分钟,金光耀忽然产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他一脚蹬开趴在自己跨间的死尸,从旁边茶几上拿起一瓶开封的仿制特供“茅台”,怒气冲冲地将昂贵酒液倾倒在自己已经变成红sè皮肤表面。”……c直到最后一滴酒从瓶子里控出,才郁闷无比地倒轮瓶口,将瓶子重重摔砸在对面的壁炉上。 “这样下去可不行。越来越没有感觉,我已经不知道究竟应该玩什么才好。我需要一个新玩具,也需要一个新游戏。”。”**个逼的,复制人感觉就像是木头。不会反抗,没有刺ji。我需要更多的新鲜感,需要。”。”真实存在的活人……” 金光耀自言自语着,从躺椅上坐直身体,用沾有血迹的肥硕tui脚,把横躺在地面上的女复制人尸体挑得翻转过来。歪着头,出神地盯着那张带有恐惧成份的漂亮面孔看了很久,才漫不经心地抬起脚尖,踩踏上去,恶意而狰狞地来回搓弄着……”。” 悬浮在天幕背景下的云层,lu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缝隙。立刻洒下一片在这个季节难以见到的阳光,将yin暗灰黑的新京城,照出一块鲜亮的金sè。虽然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却使得沉闷死寂的心,产生出一点点久已不见的轻微活力。 方雨洁像平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身体半侧,以极具youhuo力的姿势,扭头凝视着摆在桌面上的电子显微镜。宽大的白褂,以夸张的方式朝肩膀两边松垮开来,lu出黑sè的xiong罩丝质束带。腰部中间,随意扣着两粒衣钮,勉强维系着整件衣服不至于脱落,却将左右交叉高翘的修长双tui显lu无遗。如果不是紧紧méng复在皮肤表面,光滑柔腻的黑sè丝袜在某种程度上阻碍的视线,一定能够清楚地看穿tui根中间那团令人口干舌燥的神秘黑sè地带。 实验室,历来都是方雨洁的si人空间。除了各种不同类型的实验器具,隔壁就是附带着全套生活设施的个人住所。这里,相当于她自己家的后院。不要说是这种肆无忌惮的打扮,就算她什么也不穿,也不会感觉到寒冷或者炎热,更没有被人窥视或者在暗中拍照之类的危险。 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大约十若厘米见方的纸盒。撕开系在盒口位置的封条,从中一块用锡纸包装的巧克力。仔细缓慢地掀开纸面,用细长光洁的手指拈起,放入口中。”。”。整作轻缓且不失条理,甚至有种令人充满无限遐思的美感。而完成这一切的同时她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显微镜头……那里,才是真正能够对她产生足够吸引力的世界。 香烟、咖啡、巧克力。这三种东西,是方雨洁在地下基地漫长的数十年岁月中,从厌恶到尝试着接受,最终演变成为随身携带,再也不可能放弃的伙伴。它们对于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产生强烈刺ji效果,自我进化的病毒,也可以清除其中对身体产生毒化伤害的尼古丁和咖龘啡因。然而,大脑仍然会对这些外来物质产生依赖效果。简单来说就是上瘾。 这种强烈的需求,当然不是旧时代通常意义上的“绝对物质需要”。而是完全产生于潜意识,在思维陷入困顿,或者身体疲劳,乃至出现饥饿感的时候,类似胃囊对于食物的本能渴望。就好像已经成戒除烟瘾的人,总会有意无意把手伸进口袋,在熟悉位置mo索烟盒与打火机。他们其实并不需要烟草的刺ji效果,仅仅只是习惯上的本能动作。 方雨洁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正常进食。这并不意味着她绝对不吃东西而是把饭菜之类的正餐,完全以巧克力之类的高热量食物作为代替。更方面,口感和味道都极佳,却永远不可能满足胃袋的蠕动需求。 如果是普通人,早已被饿得形如枯槁。但是寄生在体内的病毒,却能够把进入身体的外来能量,完整分配给每一处需要它们的器官。也正因为有这种强制xing的平衡存在,方雨洁仍然保持健康。毕竟对于她这种层次的高阶异能者来说,食物仅仅只是不同形式的能量。巧克力、米饭、鱼香肉丝、海参鲍鱼、馒头包子。”。”其实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味道与口感并不重要,它们已经被完全数据化,除了各自含有卡路里的数量多少,制作方或者鲜美程度完全可以忽视。 简而言之,即便摆在方雨洁面前的一盘焖煮好的人肉,她也一样会眉头丝毫不皱地吃咽下去。这东西本来就拥有能量,至于来源。”。”旧时代数十亿人类都已经死绝,荒野上每天都在上演逃亡与虐杀。在一些偏远地区的居民点甚至还有专门饲养催肥的“人猪”。”……我没那么清高别人能吃,我也一样能吃。 浓灰sè的巧克力糖块,已经在口腔里融化成绵软黏稠的香甜浆液。这种大概是人类历史上类似“快乐毒品”一般的糖果,的确拥有让人一吃再吃无停下的强大youhuo力。感受着从鼻腔上开慢慢冲至颅顶的浓郁香气方雨洁左手轻轻揉捏着被圈作一团的锡箔,右手则在桌面上的实验记录本上飞快写下一连串数字。过了近十分钟,她才放下手中的钢笔,端起旁边已经放凉的咖啡。目光,也从如同被粘住的显微镜前挪开,转移到文件架顶端一张青灰sè的硬纸折柬上。 这是一份请柬。做工非常精美,封面上还有红sè共和军特有的金sè五角星,以及一排围绕在其周围形成半圆拱卫的“国家社会党最高人民委员会……”字样。 实验室虽然处于封闭状态,却也不是与外界彻底阻隔。重要的信息和文件,每天都会由特殊接口上的传送带进入房间。比如面前这份领龘袖官邸的请柬就是必须尽快处理,不可忽视的部分。 方雨洁漫不经心地翻开纸柬飞快浏览着上面的工整的印刷体文字。 内容,非常简单,其中主要意思伟大领龘袖将于今晚在官邸举行宴会,请方雨洁中将届时光临。 忽然,她停止口中的咀嚼,点起一枝香烟,沉默地凝视着摊开摆在桌面上的这张硬纸。目光焦点始终落在那些带有邀请xing质的文字上,陷入沉思……”。” 十九点三十分,位于新京城东南面郊外的军事基地里,慢慢开出一辆加长版的“红旗s型”黑sè豪华轿车,在前后另外四辆重型军用吉普的伴随下,朝着城市中龘央区域方向缓缓驶去。 全封闭的车厢中,方雨洁神情平淡地端坐着。和往常一样,她没有任何修饰。身上仍是一套剪裁工整的中将制服,肩膀两边镶嵌着用金sè丝线绣成为军阶徽章,勉强能够包住tun部的黑sè军制短裙下面,是两条被同样颜sè丝袜包裹的修直长tui。尚且不论那双跟高超过十公分的磨砂女鞋,单是浑圆的足踝与线条ting直的足面,就让人忍不住有种想要爆发的强力yu望。 没有任何钻石或者黄金之类的装饰品,硬领风纪将她的脖颈衬托得更加修直,沿着肩线两边朝向腰侧逐渐收紧的女式军服,完美烘托出朝前凸起的xiong部。她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在雪白柔腻的皮肤颜sè衬托下,显示出令人难以接近,却被威严将军服中和,介于两xing之间的特殊美感。 车厢很宽敞,除了两名拥有八星实力的寄生士护卫,坐在对面的,只有金光耀一个人c 从下车接待,到手撑车顶的一整作,他都没有像平常那样由shi者完成。而是身体力行,仿佛受过良好训练的跟班,殷切而恭敬,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献媚。 人,想要得到某种东西,就必须先行出足够的代价。 金光耀并不觉得倍受侮辱。“尊严”这两个字,只有在合适的情况下,才能发挥足够的作用。每当想到这个被称之为“红sè共和军第一美女……”的将军,很快就会被压在自己身下jiāo喘shēn吟,金光耀就有忍不住有种迫切想要发射的强烈冲动。如果不是残存在大脑潜意识当中的最后一丝理智,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要lu出任何破绽,他在就流着口水猛扑过去,带着异乎寻常的狂暴,狠狠撕裂她身上那件令自己产生无限遐思的威严军服。 请柬,当然是伪造的。 金光耀编造了一个并不高明的谎言以父亲伟大领龘袖的名义宴请方雨洁c而他自己,就是为了表现领龘袖对属下的重视,专门委派出来的接待。 在新京,除了几名屈指可数的高层,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能够享受到这种待遇。从六年以前,金光耀就开始研究着方雨洁的出行规律。除了领龘袖官邸的邀请,她从不出席任何宴会,甚至就连国庆之类的重大节日,她也不会像那些喜欢在公开场合抛头lu面的达官显贵一样出现c而是默默坐守在自己的实验室里,独自进行谁也不知道实际意义的研究。 包括领龘袖后代在内的很多人,都对方雨洁有着超乎寻常友谊的幻想。不过,这些用各种不同类型方式表达出来的爱意,无一例外都被无视,甚至在实验室冰冷坚硬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这也使得诸多公子、要人、贵官在愤怒狂乱的同时,也有一种下意识的庆幸和看笑话的自得。本着我吃不到嘴的葡萄永远都是酸的理论,方雨洁身上的神秘光环也越来越浓厚,对她产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渴望的人,也越来越多。 望着坐在对面毫无表情的女人,金光耀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足足三年了,他终于在今天产生了想要硬ting起来的冲动。明天,或者是后天,他就可以带着无比满足的感觉,告诉那些同样据有高位的追求者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美妙故事。这是男人之间的战争,自己非常顺利得到了最高奖赏,拔得头筹。”。”至于这件事情究竟会在共和军内部,或者新京城内造成什么样的轰动后果,金光耀从未想过,也根本不愿意去想……老子的爹是国家元首,老子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车队,在一处弯道驶离预订路线,朝着金光耀设在北部城郊的si人别墅方向开去。 方雨洁双手交叉端坐在真皮座椅上,面部表情从上车的时候,就丝毫没有变化。美貌和艳丽,似乎只是附着在皮肤表面的装饰。身体内部,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冰冷与死板。就象一块没有生命的金属,甚至应该说是丧失能量,再也不可能动作的机械。 “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隔着厚厚的绒布窗帘,无看到外面的景观c可是车辆运动轨迹与自己记忆当中的路线截然不符。而朝向四周发散开来的强大探测意识,也在准确无误提示着与请柬内容完全不同的方向。冷冷地看着脸上恭敬神情彻底消失,被贪婪yu望取代的金光耀,方雨洁白对这种变化的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傻事c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有一张很大的chuáng。 很软,非常舒服。” 金光耀的双眼已经不自觉地瞪圆,吞咽着。水,可以清楚听到喉部传来的“咕嘟”声。他很ji动,双手相互捏握,又迅速分开,举至嘴边,用牙齿啃啮着不算太长的指甲。这是他在紧张时候最喜欢做的动作。@。 第四百三六节 暴女 我需要一个女人,需要你。” 他肆无忌惮地盯着方雨洁看个不停,仿佛要把这具美丽身躯的每一个细节,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目光越来越炽热,从嘴里说出的话,也越来越无遮拦:“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可以给你一切,任何东西,任何人。只要你能想到,我就能够给予。就算是你想要成为将、大将,乃至元帅,我都有办法帮你实现。嘿嘿嘿嘿……别忘了,我的父亲,是伟大领袖” 面对显然已经被肾腺素充斥整个身体的金光耀,方雨洁的脸依旧毫无无表情。她的面孔,就象是一块雕刻人类形容的石板,白得可怕,就像浸在福尔马林溶液当中,洗去所有人类应有浅黄、血晕等多余颜色的尸体。 “真不知道你这种狂妄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她的瞳中全是漠然,坐姿也没有变化,冷冷地说:“,的确是摧毁理智的最有效武器。其实……你原本可以一直活下去。一直呆在房间里享受那种靡烂肮脏的生活。” “你逃不掉” 金光耀听出了方雨洁话里潜藏的意思。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侧过身子,看了看坐在左右两边,脸同样流露出邪恶笑容的护卫,他慢慢搓了搓手,露出一个看似良善的微笑,说:“我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白痴。为了策划这次行动,我调集了所有可动的人手。呵呵!我看过你的档案星,当然不是九星的对手。但这并不重要,跟随车队一起行动的那些人当中,有两个我从领袖官邸借用来的九星寄生士警卫。以你的异能,应该不难分辨出还有几辆车正朝这里接近。那面整整拉载着六百名精锐的进化人士兵。这里被围得比铁桶还要严实。当然,我管不了那些从缝隙之间飞出去的苍蝇。可是你却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嘿嘿嘿嘿……方将军,方博士,方小姐……我会让你知道男人有多么美妙,你应该闭眼睛好好享受。我保证,只要过了今晚,你将彻底喜欢这种交合游戏。我会让你成为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也是我的女人” 沉默了几分钟,方雨洁脸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活像是嘴唇与眉弓弯曲共同构成的诡异表情。丝毫感受不到柔和与美感,冷漠,令人不寒而栗。 “你确定?” 她坐直身体,放平交叠在一起的双腿,舒展着双手。 “没人会来救你” 金光耀信心十足地咧开嘴,过于狂放得意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我考虑过每一个细节下发请柬的同时,新京城内所有兵营和军事基地也被勒令处于封闭状态。所有人员不经许可不得外出,就连李逸风那个家伙,也被我制造了几起重大案件扰得焦头烂额。那些文件全部以领袖的名义下发,必须在明天午八点钟以前得到结果。他现在想必正忙于处理那些案件卷宗,政治监察委员会也没时间派人到这种地方……总而言之,方圆十公里范围内,全部都安排着我的人。我知道你是强大的九星寄生士,但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可能同时应付多达数百名潜藏在暗处的狙击手。何况,为了让此次行动更有把握,我还调集了两台大功率激光照射器。寄生士的战斗能力确强悍,却永远不可能超过光速。” 方雨洁坐姿没有任何变化,心平气和地问:“你似乎忘记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我可以直接把你控制。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如果你真敢这么做,埋伏在外面的人会毫无顾忌地开枪” 金光耀的话音瞬间变得森冷,言辞当中充满颇为古怪的期待和嘲讽:“除了你,我对这个世界已经谈不什么兴趣。其实你料错了一点,我根本就不怕死。即便是享受,也会让人感觉厌烦。杀掉了,你一样会死。有这么一个梦寐以求的女人为我赔葬,足够了。” 想要理解他此刻的心理并不困难。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好像旧时代敢于用一把小刀冲进银行抢劫的悍匪,反正我什么也没有,反正我烂命一条。失败被抓,不外乎被判枪决。呆在家里被饿死穷死一样是死,不如奋命一搏,说不定能够怀揣大把钞票逃出一条活路。 金光耀并不是狡诈过人的智者,也算不谋划棋局的高手。他充其量不过是对现实感到厌烦,想要寻找新鲜刺激的一个懒鬼,庸人。正因为是对于生活状况失去信心,而废土世界永远不可能像旧时代那样,单单依靠权力或者财富,就能成为所有人眼中羡慕的目标这里没有文明。世界,也被辐射圈禁着,变成一块块完全独立,无法通过正常手段进入的地带。没有网络或者舆论监督,位者能够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自然也就感觉不到那种随时可能被人关注,甚至可能引起轰动争议的特殊效果。有钱,有权,复制车间随时能够提供世界最漂亮的女性玩物……这些曾经是每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最高人生目标,虽然轻而易举地实现,却无人站在旁边喝彩,甚至没有人对此表示羡慕或者嫉妒。红色共和军的特殊区划和统治方法,使得金光耀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随意进出荒野。就如同在旧时代拥有奔驰、宝马、劳斯莱斯,腿边身边倚靠着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的世界小姐外加选美冠军,却只能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没有人对自己顶礼膜拜,也没有人哭着喊着赌咒血誓要将自己作为奋斗目标……那种孤芳自赏却又无比寂寞的失落感,除了自己,别人根本不可能理解。 因此,金光耀并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值钱。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团阴沟里的烂泥,预期半死不活躺在那里发霉,不如拼尽全力满足内心深处内启航更新组幽灵基本的。即便最终结果真的是一个“死”字,也不过提前让自己得到解脱。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 方雨洁冷漠如冰的脸,终于显露出一丝淡淡的变化。不是意外,也与震惊之类大脑思维瞬间产生转换的冲击扯不关系。而是从眼瞳深处释放出来的讥笑,还有嘲讽。 “旧时代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永远不要招惹疯子。” 金光耀并不觉得遭到了侮辱。恰恰相反,他甚至表露出一种被恭维的强烈满足感。他朝前挺了挺过于肥大的肚皮,让自己能够坐得更加舒服一些。充满和垂涎的贪婪目光,在方雨洁被军服裹住的身体下来回游走。干笑了几声,语调瞬间变得猥琐且急促,一边伸出舌头舔着发干的唇,一边用力松开衣服最端的纽扣,呼吸粗重地连声叫嚷:“这里很空,也很大。用不着再换地方。我可以给你一切,就算是你想要伟大领袖那个老杂种的脑袋,我也一样会把它割下来送到你的面前。当然,作为交换,你是我的,必须是我的。现在立刻马脱光衣服,跪着爬过来,舔我的生殖” 这句话实在太过大胆。方雨洁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又立刻恢复正常。她死死盯着脸满是邪恶欲笑的金光耀,瞳中慢慢出现了一丝罕有的凌厉。 “敢于主动面对死亡的人,其实算不什么勇敢。充其量,不过是激素分泌过多造成的冲动。” 她以惯有的冰冷声音说:“你弄错了一件事在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想死却不能死,更不可能得到自由,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和绝望中徘徊。” “是吗?” 金光耀已经解开衣的全部纽扣,露出肥胖白腻的多肉胸口。他将身体朝后靠了靠,一边慢慢扳开皮带的金属卡槽,一边得意且微笑:“我承认你说的没错。不过,这种事情通常只存在于地狱。而这里,却是最适合你我游戏的小房间。女人通常在被逼迫的情况下,都会嘴硬着来那么几句。我能够理解。你的傲慢与愤怒也持续不了太久。也许,你更加喜欢被人用狙击步枪瞄准脑袋,在随时可能遭遇死亡恐惧绝望的环境下。嘿嘿嘿嘿……这听起来似乎非常刺激,但你显然要比我想象中更加变态。还忘了告诉你一点我是一个非常体贴下属的好主人。我非常乐意与手下士兵共同享用漂亮的女人。如果你不想被外面所有人全部轮一遍,那就自己脱掉衣服,坐到我的大腿来。” 说着,他偏转过头,看了看坐在左、右两边的侍卫。两名身穿中校制服的警卫军官会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流露出邪恶而猥琐的笑。 方雨洁脸的讥笑瞬间凝固。并非因为对方话里带有令她感到震惊的成份,而是纯粹出于不可遏制的愤怒。她一边来回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三个男人,一边拉开摆在旁边的皮质编织手袋,从里面摸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银柄匕首。用拇指用力摁开皮鞘的金属扣,立刻显露出散发着冰冷肃杀气息的锋利薄刃。 望着那把明显是适用于女性,刃长最多不超过十五公分的匕首。金光耀不禁咽了咽喉咙,嘲笑着连连摇头,说:“这东西根本就不能算是武器……看来,你并不愿意接受我的建议,而是喜欢让更多人公开欣赏,并且参与到这场游戏当中。” “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方雨洁的动作。感觉,只是一阵从对面疾冲过来的黑色飓风,以不可阻挡的威势疯狂席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分坐在金光耀两边的侍卫军官本能地想要抬手格挡,却无比恐惧地发现,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刻凝滞。夹杂着剧烈音爆的冲力当中,夹带着充满死亡意味的冰冷气流。紧接着,咽喉位置随即传来类似被割裂的剧痛,呼吸瞬间变得凝固,大脑也随之陷入困顿与麻木。瞳孔无法正常捕捉目标,身体也丧失最基本的平衡能力。混乱的动作,牵引着他们的身体无意识摇晃着。随即栽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豪华轿车已经稳稳停住。金光耀呆呆地望着横躺在地面绒毯的两名侍卫,思维意识完全陷入空白。 两名拥有八星寄生士实力的军官,脖颈左侧都留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痕。伤口不大,也很细密,没有造成如同泉涌般的血液喷溅,只有一条沿着喉咙慢慢下滑,在灯光下散发出晶莹酱色的浓亮血流。 两个人都没有动弹。他们就像是死亡时间超过几小时以的僵尸。虽然脸仍然残留着异样的潮红,却在迅速消退,也没有神经或者肌肉收缩造成的抽搐。 “杀人,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困难。也不需要造成太多流血或者遍地碎肉的肮脏场面。只需要从关键部位插入,切断中枢神经与呼吸通道,无论任何人都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只要接受一些最基本的训练,每一个个专业外科医生都能成为最优秀的杀手。顺便再告诉你一句单纯意义的数量叠加,永远不可能改变固定的实力对比。八星就是八星,答案结果,也不会像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方雨洁抓起摆在座椅的棉质软垫,用力擦去残留在匕首刀刃的血痕。声音很轻,却使金光耀切身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穷杀机。麻木和恐惧感瞬间就充斥他的全身,无法动弹,只能呆坐在那里身体四肢敞开的半躺状态,眼睁睁看着方雨洁有条不紊收起匕首,用幽雅无比的动作推开车门,离开车厢。 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金光耀却对自己目前现状,再也没有几秒钟前那种自得与信心。 这里,距离目的地至少还有五公里。车队不应该现在停下。而那些原本布置在附近,随同武装卡车一起行动的狙击手,也没有按照预订计划开枪射击。非常安静,没有嘈杂的人声,甚至就连昆虫的鸣叫也听不见。只有寒冷彻骨的风从树林空刮过,带起一阵比鬼叫还要难听刺耳的狂暴呼啸。 一支全副武装的五人小队,从距离最近的一辆装甲车跳下,朝着车门敞开的“红旗”大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名身材瘦高的少校。金光耀没有异能,自然无法判断这名军官是否拥有异能。只见他走到方雨洁面前,双脚并拢站定,举起右手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阁下,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解决了所有不尊号令的敌对人员。” 轻点了点头,方雨洁脸的表情显得从容不迫。她半侧过身,指着瘫软在车厢里,满面惊恐的金光耀,冷冷地说:“看住他,不准他有任何动作。带回去,交给内务部处理。告诉李逸风给这个家伙做几个小手术,割掉他的舌头,或者直接敲光他的牙齿。取掉指甲,让他丧失一切行动能力……总而言之,在最短时间里,让他不再具备自杀的可能。” 金光耀清清楚楚听明白从方雨洁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他肥胖的身立刻涌出大量汗水,脸色也变的苍白。大口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摆在旁边衣服里的枪,指尖刚刚触摸到坚硬粗圆的枪口,整个人已经被冲进车厢的武装士兵死死摁倒。这种粗暴野蛮的动作使金光耀感到一阵疼痛,却产生出无比奇妙的解脱感。 他也就是嘴。瞬间产生的勇气,已经随着被更强大力量彻底压制的现实烟消云散即便真有足够的时间拿起枪,指向自己的脑门或插进嘴里,他也不敢保证会真正用力扣下扳机。 被杀与自杀,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后者……需要勇气,也需要放弃一切的决心。 遗憾的是,无论哪一种,金光耀都不具备。他也许在靡烂麻木的生活当中,的确产生过想要去另外一个世界游览的念头,却仅仅只是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至于和方雨洁先前在车里的讥讽嘲笑,那也只是在认为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对弱小者的语言凌虐并且抬高自身的做法。 “告诉李逸风,按照预订计划,对所有目标进行清洗。我本想放过他们,但是这些家伙却并不想要这种机会。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他们的愿望,杀光每一个敢于反抗的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七节 腐败 方雨洁说话的声音很尖细,在呼啸狂风的伴随下,更有种令人胆寒畏惧的森冷。 金光耀已经从轿车里被拖下。 事先脱掉的衣服和裤子,使他在近乎,全 裸,的状态下,被几名士兵用软质胶带利索地捆绑起来。这种细绳非常柔韧,越是挣扎,捆绑得就越是牢固。不知为什么,金光耀心里忽然产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意识一——他感觉到自己似乎错过了某种机会。它曾经就拿捏在自己手手,近在咫尺,却永远不可能再得到。 一名皮肤颜色拗黑,钢盔正面涂有鲜红十字标志的医护兵,翻开随身携带的急救箱,从中取出一枝强效麻醉剂,没有通常的消毒程度,直接拔掉封口胶管,狠狠插进金光耀的左臂上端。一种难以言语的麻木,瞬间从针刺部位迅速传递到全身。。。他不再挣扎,意识虽然清醒,手脚却无法跟随大脑指挥动弹。甚至就连麻痒和疼痛也彻底消失。只能木愣愣地瞪着眼睛,摇摆不定地望着视线范围内越来越模糊的人物和场景。 “我不会让你死。你会一直活着。”。” 方雨洁慢慢走到被抬上卡车的金光耀面前,低头俯瞰着正在努力调整视觉角度望向自己的金光耀,淡淡地说:“我从来就不喜欢金家的人。但也从未想过要动手杀掉你们。是你,让我下定了现在就解决这一切的心。单就这一点来说,你的确拥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用简单几句话,影响我对某件事情作出判断。你会活着,你的兄弟姐妹会比你先死。至于所谓的伟大领龘袖。。c。”哈哈哈哈c。”。。你很快就会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笑得有些神经质,很疯狂,就像重度狂乱型的精神病人。笑声很冷,有种寒彻刺骨的锥扎感。 这使得金光耀产生出难以形容的恐惧。他看见过血肉撕离的地狱般场景,也听过比这更加凄厉的惨叫。那些被自己虐杀掉的女人和男人,即便是临死前的哀嚎也要比方雨洁口中的尖笑温和得多。他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地看着越来越模糊,疯狂得几乎失去身体平衡的这个女人。也就是到了现在,金光耀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真正想清楚脑子里混乱无序,却又隐隐在提醒着思维意识,朦胧虚幻的答案。 “我。”。”我,我竟然没有。”。”没有在那个时候。”。”自杀。”。” 带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用力咽了咽口水。金光耀终于鼓起勇气想要狠狠咬断自己的舌头。这是他从书上看到,也是那些被自己活活玩死复制人曾经实施过的最惨烈自杀手段。然而现在做起来却无比困难。没有力气,被麻醉的神经根本不可能控制骨胳与肌肉做到这一点。只能用牙齿在绵软舌面上弱弱地碰了碰,就再也无法继续下一步动作。 他开始无比怀念那枝揣在外衣口袋里的“特六改”手枪。那个时候,如果再多上那么一点点勇气,用上一点点力气,直接被子弹轰爆头颅,也比现在乱咬舌头却无法做为好得多。金光耀总算是明白,方雨洁为什么会在车厢里说出那样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想死却不能死,更不可能得到自由,无时无刻不在恐惧和绝望中徘徊。” 。”。”雷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堆起一片薄薄的,在很长时间里也不会融化的白色积层。 整座城市都被控制——内务部下辖的警卫部队,在第一时间完成了对新京的全面封锁c阴沉的云层一如既往死死遮挡住天空,没有继续降雪,地面的厚厚的堆积层已经变成表面平滑如镜的半融状态。寒冷,把所有本该随着温度挥发散尽的东西全部保留下来。街道和墙壁旁边的角落里,洁白雪层表面,弥漫着一团团鲜红耀目的润腻色块。仿佛是在白纸上渗透开来的朱赤用类似国画山水泼墨手法表现出的抽象图案。 从城外紧急调入的两个内务部警卫师,连同首都卫戍部队,对新京城展开严密封锁。城内,不归于军部和政治监察委员会控制的所有在籍官兵,全部在六小时内以“可疑份子”的名义遭到拘捕。要塞、防空阵地、能源工厂、食品仓库和发电厂被彻底封禁,除了确定能够保证其忠诚度的要害部门与机关,包括学校和医院在内的所有民用设施,均在第一时间断绝水、电供应设置在城内的专门负责日常配给食物和药龘品的各个供应站点,也被军方接管c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政官员被逮捕,全部押往距离最近的兵营。 将近三千辆卡车在新京与城外各个军事基地之间,形成几条路线各不重叠,往来方向却截然相反,依此成为循环的奔腾铁流。从城内驶出的车队,盖着厚厚的蓬布c透过车尾偶尔被风掀起的布角,可以看到其中坐满了被荷枪实弹士兵监管的犯人。他们脸上神情复杂,大多充满恐惧和绝望。也有些人呆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索并且酝酿着什么。还有一部分人则满面麻木,靠着车厢拦板,随着车辆颠动的节奏左右摇摆。干渴、饥饿、寒冷、疼痛。”。”所有的身体负面效应都在此刻被淡忘,充斥于内心世界乃至整个意识空间里的,只有对未来的本能恐惧,对可能遭遇死亡的绝望,以及绞尽脑汁想要千方百计摆脱罪责的狂乱思维。 新京城外,是漫无边际的荒野。 这里没有旧时代被当作环保象征的大面积绿化。除了几块被改造成为适耕农田的土地,仍然能够看到从一个多世纪前遗留下来的废弃公路,以及表面绽开裂缝,松脆风化的残缺建筑。离开监管严密的城门哨卡,地形开始变得崎岖不平。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往复奔驰的车轮碾成泥浆。 时间,已经超过下午三点。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参与行动的军官和士兵谁都没有休息。在第二批替补部队接防以前,摆脱疲劳重新回归营房,只是一种并不实际的幻想。摇晃,加上偶尔从天空中照射下来,带有淡淡暖意的阳光,让人感受到一丝舒缓的同时,紧张疲惫的神经也开始放松,卡车上负责警戒的士兵也变得无精打采。原本紧握在手里的枪,被靠拢搂抱在怀里,目光涣散迷离。除了想要靠在车厢里好好睡上一觉,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c 不仅是他们,包括车厢里被镣铐禁锢双手的犯人们,也显得昏昏欲睡,目光呆滞。 忽然,坐在靠近车尾的一个中年男子,似是假寐底垂迷缝的眼睛,慢慢流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瞬间变得紧绷,心脏开始以远超正常速度的节奏,“砰砰”有力地舌u起来。体温迅速升高,尽管在拼命咬紧牙齿,身体仍然忍不住以被控制的微小幅度颤抖。他没有太大的动作,依靠眼角余光偷偷瞟视着守候在车尾的两名士兵……、他们的突击步枪杵在手里,低着头,似乎是在打盹。除了枯燥乏味的汽车引擎轰鸣,只有从蓬布缝隙中间飘溅进来,搀杂着黄黑色土攘痕迹的肮脏雪泥。 “嗖……” 谁也没有注意到中年男子是什么时候跳出车厢。虽然他不是寄生士,也不是拥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异能者c可是在强烈无比的绝望与求生,欲‘念催促下’他仍然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速度。从围坐在一起的人群当中猛然跃起,半蹲着掉落在地面,没有站起,从尾随其后的卡车前端翻滚着飞蹿到路边,摇摇晃晃地半跪着站直身体,仿佛一头刚刚从笼子里脱困而出的饿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跌跌撞撞逃向被积雪、乱石和枯草充斥的荒野。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守候在车厢尾部的两名士兵骤然惊醒。短暂的在原地僵立了近五秒钟,他们立刻抓进荷在肩膀上的突击步枪,一边从口袋里摸出哨子狠命猛吹,一边以最快的速度从车厢里跃出,朝着已经在远处迅速缩小的身影狂追过去。 “抓住他,快抓住那个家伙。该死的,这些家伙都是阴谋政变的反革龘命份子。杀了他,杀光他们—— 一名肩膀上佩着少校徽章的军官,从嘎然停住的卡车驾驶室里跳了出来。高声咒骂着,顺手从旁边不知所措的警卫手中,猛然抓过一把狙击步枪,以标准的站射姿势,将远处那个正被金色阳光笼罩的黑色人影,牢牢套入瞄准镜孔。 “砰……” 粗暴至极的枪声,在车队上空回荡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拼命奔跑的黑影,仿佛是被某种贯穿身体的巨大能量朝前狠狠推搡,哴跄了几步,重重扑倒在地面上。 几分钟以后,最先追赶出去的两名士兵,已经架着中年男子的左右胳脖,将他提拎着带回卡车旁边。子弹,准确地命中后心,当场死亡,毫无悬念。 少校放下手中的狙击步枪,用脚尖把尸体重重踢得反转过来。那张曾经深埋在泥土中间,已经彻底丧失生机的脸上,沾满了黑色土攘颗粒,以及裹附在毛孔之间,甚至堵塞住鼻孔的雪泥碎冰。少校厌恶地看了看,抬起脚,用力踩上那张再也没有任何知觉的面孔。 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冰冷的目光,恶狠狠地从两名负责守卫的士兵身上扫过,斥道:“加强警戒力度。如果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会把你们交给政治监察委员会处理_” 从卡车里逃窜的男子,是新京城市建设局的一名处长c就在几个钟头以前,他还是高高在上,掌管着本部门近百名相关人员的最高领龘导。虽然掌握的权力,没有同阶军官或者政治委员那么大,却也能够把握住所有下属的日常食品配额。在荒野上,一百克面包或者土豆,就意味着可能拥有多活一天的资格c在红色共和军控制下的新京,这点食物固然不至于使人被活活饿死,却能够使得肠胃在倍受刺激的情况下,对于事物产生更加强烈的占有欲望。 何况,处长的权力的确很大……、从两百克的最基本日常标准到一千二百克的最高限额,就意味着“普通杂工”与“高级干部”之间的巨大区别。在废土世界,食物,相当于旧时代的通用货币。想要吃饱,不仅仅需要行出勤恳与劳动,还需要拥有历史及家庭无政治污点的所谓证明,以及来自领龘导上位者的青睐。 不仅是新京建设局,红色共和军治下很多民政部门,都有着这种不成文的,也是绝对不可能公开却被所有人心神领会的潜规则c 最普通的杂工,可以享受到与高级干部完全相同的一千二百克食物。而且,不仅是添加了豆子、高梁、扛麸和玉米碎屑的“混合面”还有限量供应的腌肉,以及在这个时代如同珍品一般的奶油和鸡蛋。只要能够从处长手中拿到注有“特批”的表格,在旁人看来本该与自己完全绝缘的一切,都能轻而易举拿到手里。 当然,这并不是白白落在口袋里的好处。行出与收获永远都成正比。想要得到吃的就必须先拿出足以打动上位者的东西。 这个时代,几乎什么都缺。可是,只要胆子够大,不怕死,仍然能够从废墟当中,翻找出一些具有价值的器物——瓶二零一二年生产的“红星二锅头”一张带有古典风格的硬木椅子,一个漂亮精致,带有浓郁旧时代文明气息保存完好的瓷器。”。”人类是一种喜欢怀旧的动物,他们酷爱收集一切带有“时间”痕迹的古物。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是真正出于研究目地的收藏家,然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看中这种被漫长岁月所遗忘、破坏从一场场战争与混乱当中残留下来,只至落在自己手中的财富象征。 如果你天生没有从怪物手中强取宝物的勇气,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进行贿赂。女人,在很多时候都是“财富”的一种。尤其是漂亮美貌的女性,通常都是众多男人目光的聚集点。处长,不可能像诸多伟大领龘袖的子女或者高官那样,直接从生物车间里领用各种美女复制人c他们只能把目光投向自己下属当中那些年轻漂亮的配偶,或者子女。让妻子或者女儿奢侈地洗个热水澡换上年节假日才舍得穿的干净衣服,主动送进领龘导家门。”。”第二天把她们接回家的时候,总会在自己老婆的胸罩夹层或者女儿内裤的沟缝中龘央,“发现,那么一两张注有“特批”字样的物资领用单。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颜色微黄的单薄纸片。它们往往意味着一个星期的足额食物配给或者半公斤奶粉,五十个鸡蛋之类的特供品。香烟、糖、油脂。”。。c一切一切,都需要所在单位的领龘导作出批示。 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 他们的尊严,早已在无时无刻不在的饥饿与惶恐之中,被彻底消磨干净。就好像上荒野上的流民女孩,只需要一块面包就能陪男人上床。新京城里的女人,同样只需要一小块动物油脂或者两个鸡蛋,就能让你享受整夜的美妙时光。身体,也是一种可供交换的货物。无所谓高低贵贱,谈不上谁比谁更加无耻。在无法用旧时代道德标准对整个社会进行衡量、制约的前提下,人类的所作所为,只是在“存活”并且能够让自己活得更好前提下,一种无奈且悲哀的选择。 民政系统的腐败,与伟大领龘袖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所有官员的任命,都需要伟大领龘袖的首肯定。不过,这种本该是基于严谨的做法,早在六十多年以前就被彻底废除。现在的国家社会党人事部门,已经全部被领龘袖多达上百的女儿后代所把持。官员,均为太子公主的亲信。他们同样是付出无比巨大的代价,才能真正坐上现在的位置。没有人是宁愿拿出却永远不会收回的白痴,他们自然要把自己送出去的一切,成倍,乃至数十,上百倍的捞取回来。 所谓腐败,就是在这种扭曲的心理变化当中,逐渐产生。 政治监察委员会的管理重心趋于军队方面。至于民政,则完全交由作为附属机构的党代表一职全权负责。(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八节 大子 谁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局面出现彻头彻尾的改变。即便是金光耀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正是自己无比狂妄的念头,导致整个金姓王朝轰然倾塌。 混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从清洗行动的第四天开始,前后已经有近十万部队开入新京。所有敢于反抗的私人卫队均被缴械,为首者一律以“***”罪当场处决。拘捕、申诉、威胁、哭喊叫嚷。。。。。。各种不同类型的手段,在冷酷森严的内务部士兵面前,完全丧失了效果。套用一名在三小时内总共抓捕了七十九名要犯中校军官的原话————“你具体做过什么,自己其实最清楚。这个世界上虽然没有绝对的公平,却也不会没有任何原由,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破坏这种衡定的规则。”[bsp; 清洗,在第一时间全面展开。 不仅是新京,政治监察委员会就像一只庞大无比的蜘蛛,牢牢占据着以各个城市为支点的无形网络中央。所有分派出去的政治委员,都是绝对服从于委员会指示的盲从者。在他们曾经接受过的洗脑教育当中,“伟大领袖”和“国家社会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他们不像其他人那样绝对崇拜被神化的领袖,而是在各种规章制度的严格限制下,将自己的权力发挥到极致。这也是衡量某人思想正义或者邪恶的标准————对伟大领袖不敬,你仅仅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如果所作所为对国家利益造成损害,那你就是必须在第一时间被枪决,而且无权上诉,也不会有任何人对次过问的“叛国者”。 方雨洁没有像历史上那些发动政变的阴谋者一样,首先从源头对可能发布命令作出抵抗的上位者进行逮捕。而是从中、下层军民展开逐步清理。以内务部警卫师和齐越下辖的第三集团军为主力,在最短时间里,对那些已经倒向伟大领袖,或者正在摇摆不定中的军队系统进行清除————以高阶进化人或者寄生士组成的精锐部队,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难以抵挡的力量。只需要一道命令,以最强硬姿态直接冲进各师指挥中心,当场狙杀目标人物,彻底掌握指挥权。 至于民政系统。。。。。。那只是强行控制的后续步骤。 没有军队支持,也没有来自其它方面的援助,金光耀的兄弟姐妹就是一群占据高位的猪。除了吼叫、咆哮,用最肮脏,最下流的字眼咒骂叫嚷,他们其实什么也不会做,也什么都不能做。 平民。。。。。。应该承认,近一百年的灌输式教育,早已在平民中间牢固竖立起伟大领袖的光辉形象。在普通人心目中,金天正就是神,就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就是普照世间万物的光。他无所不能,微笑与威严,早就深深植入民众心里。几乎不可能改变,更不会产生丝毫怀疑。 然而,“几乎”永远不是“绝对”。这是两个有着完全不同理解概念的词。 只要全面开动宣传机构,不顾一切狠泼脏水,用最恶毒的字句涂抹原本的光辉形象,用最严厉的手段惩处每一个敢于站出来帮他说话的人。。。。。。只需要几个星期,甚至几天,圣人的名字,将比 妓 女 的腿胯还臭。神灵的姓氏,也与魔鬼没有什么区别。所谓正义,其实就是一张还没有被污墨涂染的白纸。只需要往上面写点儿什么,画点儿什么。。。。。。黑就是白,肮脏,也就自然成为干净。 。。。。。。 在古老的东方文化当中,多子,意味着多福。 拥有多达上百名子女,这种事情,大概只能用“多生”两个字加以概括。如果除去掩盖在身体表面的政治和被神话光环,伟大领袖金天正,其实就是一个在 性 功能方面尤为强悍,发射频率和命中机率都远远超过常人的生育机器。 对于大人物,往往有太多各种人为制造的迷雾,将他们的本来面目彻底遮挡。如果有机会进入红色共和军绝密档案室,从电脑当中调出关于伟大领袖生平的详细记录,你会惊讶地发现————在京郊基地幸存者们抵达新京,以整个城市初期建设过程作为分界。。。。。。完全可以用一条醒目红线,把伟大领袖的人生划分为两段截然不同的部分。 前者,是一个勤勤恳恳,充满强大号召力与廉洁的人民公仆。 至于后者,则充斥了太多肮脏阴暗的交易和妥协。甚至就连领袖身边的女人,也从最初的一个两个,逐渐发展到数百上千。 任何档案与文件都没有记载她们的姓名。没有照片,也没有关于出身与经历方面的资料可询。个人安全检察案卷里,只有一个个诸如“a23”或者“甲九十七”之类奇怪数字。如果你的审阅权限足够,可以继续翻看其它更加详细文件,并且将两者接而为一。。。。。。应该不难发现这些代码的真正含意。 它们与生物车间制造出来不同批次的产品代码完全相同。“甲”字开头,表示该生物个体以亚裔基因为源本。至于字母“a”,则表示基因样本来源于欧洲,或者是白种人类的直接提取部分。它们都拥有共同的“x加x”型染色体,这也意味着,所有在档案文本中有记录的数字,都代表一个对应的女人。 复制人,远比正常情况下诞生的自然人类更加优秀。这是早在旧时代,就已经被诸多生物学家共同认可的定律。 他们综合了人类身上最优秀的各种特质。当然,这里所指的,仅仅只是身体内部的器官功能、肌肉与骨胳强度、对于各种恶劣环境的适应能力,以及外表五官是否俊美,或者四肢长短符合黄金分割等等诸方面的各种因素。 复制人拥有的优点,仅仅只是表现在所有能够被“制造”出来的方面。虽然拥有灌输记忆,他们却不可能自然产生勇敢、坚毅、果断、临危不惧等等性格要素。这些东西只能由各人在不同生活经历当中,在后天逐渐产生。准确地说,他们拥有远超普通人的最基本特质,却只是一群刚刚走下生产流水线,自我智能其实刚刚处于萌芽状态的婴儿。 很自然的,伟大领袖在享用完那些单纯只拥有美丽外表的复制人女性以后,并没有想要专门拨出一批食物或者专门建造宫殿,把她们继续养活的打算。可能是打碎埋进土里充当肥料,也可能是重新扔进沉淀池,分解成新的蛋白质基础。她们唯一的作用,就是满足伟大领袖的个人欲望,充当自然怀孕并且诞下后代的机器。 。。。。。。 从别墅里被几名士兵押解出来的时候,金广利一直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做为伟大领袖的第一个儿子,金广利的确继承了来自父亲身上的种种优秀特征————肥胖、慵懒、说话声音很轻,皮肤也比一般人更为白嫩。尤其是冷静下来的时候,在浓密的眉毛衬托下,整个人都会发散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特殊气势。 金广利很善于模仿。这是他花费了很长时间,从电脑当中挑选出大量关于旧时代伟人领袖专访记录,无数次观看,并且精心仿照出来的成果。他是毫无疑问的下一任接班人,也是被圈子里绝大多数政治参与者看好,并且为之拥护的对象。也正因为如此,金广利拥有红色共和军唯一的上将军衔。除了自己那位有资格佩戴元帅徽章的伟大领袖父亲,他也是共和军内部的军衔最高者。至于比上将更高一级的大将。。。。。。那只是一个空衔。连方雨洁和齐越这些资历与战功最为卓著的老人,都只能得到与自己类似的阶级,其他人。。。。。。自然更不可能获取。 长时间养尊处优,使金广利的身体重量,达到了一百九十公斤的惊人数字。超大号特制军服只能勉强遮挡凸腆的肚皮,至于裤子。。。。。。那是用普通服装完全不同的高弹材料制成。不过,站在别墅门口的他,上身 赤 裸,下面只有一条尺寸惊人的单薄裤衩。脚上圾着质料昂贵的全绒拖鞋,在零下十四度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别墅周围,包括临近街道的各个制高点上,都布置了狙击手。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连同几辆火力强大的装甲车一起,围站在别墅附近,用冷漠而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从别墅里走出来的人————这里已经被彻底控制,忠于金家的卫队和武装人员,在此前的战斗中全部被歼。残留在别墅门口和墙壁上那几块醒目的血迹,以及横七竖八躺在庭院和走廊上,从窗口探出来的尸体,似乎都在用自己作为例证,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很冷。。。。。。金广利绻缩着身体,尽量把脖子缩短,弓着背,在地面来回跺着脚。口中不停吸呵着,喷出一团团带有微弱热量的白雾,又在瞬间被寒冷气流席卷一空,却使刚刚沾染到一点点温热的双手,立刻感受到更加剧烈,痛苦无比,如同针扎一般的刺冻。 “你们。。。。。。你们这是叛乱,是对国家和领袖尊严的亵渎————” 作为半公开的继承人,金广利也是伟大领袖后代当中,为数不多接受过药剂改造的强化人之一。他有着比普通人更强的抵抗寒冷能力,却也很难在浑身 赤 裸 的状态下,直接对抗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体表面的寒风。更重要的。。。。。。这已经不仅仅只是肉体上的折磨,而带有对自己和整个金姓家族的侮辱。无论你们想干什么,也不管你们的目的究竟何在,至少。。。。。。至少。。。。。。至少。。。。。。应该给我一件衣服。 想到这里,金广利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起来。仿佛一头在严寒中随时可能殆亡的饿兽,通过这种徒劳无益的方式,尽量争取到一点点可能的优待。非常遗憾。。。。。。他却连从这些士兵监管下,以暴力手段逃脱都不可能。 首批冲进别墅的突击队员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在两名拥有三星寄生实力的军官压制下,金广利在第一时间被强行注射了高效缓释药剂。这种透明的液体,是方雨洁用于打发闲暇时间的研究成果。这是一种通过麻醉神经系统,对整个身体机能进行软弱无力化的镇静型毒素。接受注射后七十二小时内,中枢神经系统会处于半僵化状态。虽然不至于对大脑造成困顿影响,使思维意识模糊甚至彻底丧失记忆。却可以有效禁锢发力意识,使韧带陷入瘫软,更不可能缩紧肌肉。 没有人理会他,也没有人对这番声色俱厉的指责提出反诘。 风,仍然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呜”声,从头顶及身体四周肆无忌惮地刮过。被镣铐死死扣锁住手脚四肢的金广利仍在不停叫嚷,却只能站在豪华别墅门口,无奈且愤怒地望着从各个房间里被押解出来,顺序被送上停在门口卡车的人群。 人,不多。只有两百余名。 当然,这是相对于占地面积超过五千平面的别墅而言。除了那些在抗拒过程中被杀死的卫兵,存活下来的人当中,只有三十余人是与金广利有着各种不同类型关系的亲属。其中,不乏年龄三至五岁的孩子,也有满头白发,却穿戴华贵服装,身材臃肿肥胖的垂暮老者。 他们走得很慢。似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也可能对这幢漂亮豪华的别墅感到不舍。只能用这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方法,尽量多保留下一点对曾经奢华生活的记忆。 “不,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做。” 看着从面前走过,默默无言的人群,金广利只觉得身体的血瞬间全部涌上脑部。刺激着他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动。他奋力挣扎着紧紧束缚手脚的镣拷,想要从牢牢抓住左右胳膊的两名士兵手中挣脱,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是将军,是全国军衔最高的上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申诉,要控告,要送你们每一个人上军事法庭。伟大领袖绝对不会饶恕你们,绝不————” 应该承认,这番话的确有着足够的影响力与震慑力。长时间的洗脑教育,使大多数士兵都对“伟大领袖”这几个字,带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畏惧感。从金广利口中不断爆发出的愤怒咆哮,也使得正在维持秩序押解犯人上车的士兵们,隐隐有些惧怕,甚至就连握枪的手都在忍不住颤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深处传来。随着皮制军靴与地面有节奏的撞击不断接近,身材高大的李逸风,连同他那张冰冷、硬挺,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在外,如同石雕一般的削瘦面孔,也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你们。。。。。。你们这是叛国,是对**和伟大领袖的不敬————” 金广利半低着头,恶狠狠地盯住他。说话声带有因为喊叫过大,嗓子被挣开的沙哑,却充满十足的威胁与恨怒。 “叛国者。。。。。。应该是你们才对。” 李逸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他显然早已适应在这种场合说出与之对应的话:“你们侵占了太多的国家财产,没有将这些宝贵的物质用于急需它们的场合,仅仅只是满足个人欲望和奢侈的生活。腐败、肮脏、糜乱。。。。。。所有指控都有证人,从最高级的官员,到最底层的民众,都能确凿无误证明你们犯下的罪行。你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站在这里大叫大含,绝对不是聪明的选择。与其花费力气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想想应该怎么样对最高检察官进行交代。坦白从宽,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坦白。。。。。。坦你 ***————” 金光利神情愕然地看着李逸风,脸上满是被扭曲的痛苦与愤怒。他深深吸了口气,用力摩擦着牙齿,连声怒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算盘。挟持、软禁、控制言论。。。。。。这些方法我比要清楚得多。你们不敢杀我,也不敢对伟大领袖动手。你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红色共和军。坦白。。。。。。嘿嘿嘿嘿!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这种鬼话?你以为仅仅只是一两句虚言就能达到欺骗我的目的?没错,你们的确拥有强大的武力,但你们不可能控制所有民众。政变,需要推出来挡住民意的盾牌,也需要一个能够摆在场面上的傀儡。想要让我们金家的人充当这样的角色。。。。。。就必须拿出足够用作交换的筹码。” 李逸风脸上微微有些动容。他没有想到,从金光利口中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第四百三九节 头具 “傀儡。。。。。。你,确定?” 李逸风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在笑,又似乎是在尽量控制住情绪,保持固有的平淡与冷静。这使他看上去显得尤为古怪,更有种近乎诡异的变音。 “你。。。。。。可能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停顿片刻,他背起双手,从金广利面前慢慢走过,缓步踱了几个来回。用锐利的目光,仔细审视着对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或者应该说是那身肥腻圆滚的肉。过了几分钟,才站定脚步,挤出一丝极其怪异的笑,说:“我们需要很多东西。特别是对于红色共和军来说,物质和人口,是稳定和发展的基础。至于金家。。。。。。呵呵。。。。。。” 说罢,李逸风转过身,对跟随在旁边的一名警卫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停在远处的越野车,说:“在车的后厢里,有十几个摆在一起的箱子。去帮我拿一个过来。” 这是一只差不多三十厘米见方的金属箱。很大,看上去也显得足够份量。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封口位置贴着交叉的火漆。从警卫手中递过来的时候,歪斜了一下,其中发出“骨碌碌”的沉闷滚动声。 李逸风用力撤下火漆封皮,拎着箱盖中央的圆形拉环,带着似乎是凝固在脸上的诡异微笑,将敞开的箱子直接递到金广利面前。 箱子里,盛着一颗人头。 头发表面沾有干枯的草屑和沙子,很脏,也很长。表面染成半黑半金的杂色,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涸血液凝固在一起的发绺早已发黑变硬,散发出呛鼻的石灰和血腥气味。失去身体支称的死者头颅斜靠在箱体侧面,露出一张颜色发灰,隐隐绽露出青紫的腻白色脸庞。从金广利站立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楚看到头颅表面的所有面孔特征。 死者,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 那是他的亲妹妹————曾经无数次因为继承人身份勾心斗角,自己使用过很多方法想要将其杀死,对方也动用杀手想要取得自己性命,同样都拥有“金”这个姓氏,却从来没有在公开或者私下场合称呼彼此“哥哥”、“妹妹”,算不上漂亮,却拥有多达数百名男性面首的金满珠。 她就躺在箱子里,歪着脑袋,双眼已经彻底翻白,嘴唇微张,露出带有细弱血丝的牙齿。撒在脖颈断口上的石灰,封住了顺着血管缓慢流淌的各种体液。没有腐肉令人恶心呕吐的臭味,头颅看起来也没有肿胀变形。。。。。。显然,她死亡的时间应该很短。或者,仅仅才有几个钟头。 “我的车里,还有十六个同样的箱子。” 李逸风单手托着金属箱,似笑非笑地望着目瞪口呆的金广利,平静地说:“每一个箱子,都装着一颗金姓家族成员的头颅。除了你现在看到的金满珠,还有金太阳、金月亮、金星星、金大牙。。。。。。所有死者都要通过基因鉴定,才能确认他们的身份。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为你专门安排一个新的箱子。顺便再说一句————这个世界,不会因为缺少金家而停止转动。“伟大领袖是指引我们奋勇向前的太阳”。。。。。。呵呵,这句话,其实说的不对。” 金广利没有回答。 领袖的后代与普通平民最大的区别,就是意识形态与眼光截然不同。虽然同样都要接受关于忠诚之类的洗脑式教育,但是家庭因素,加上每天与自己接触的人物和环境完全不同,对于笼罩在领袖身上的那层神秘光环,自然也会渐渐剥落,甚至成为没有任何差异的普通人。 金广利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父亲当作神。无论公开或者私下场合,他不止一次用平淡口气对其进行谈论。甚至,在潜意识当中,伟大领袖仅仅只是他口中的“老杂种”、“狗东西”、“死不掉的老鬼”。。。。。。诸如此类的特殊称谓,当然不可能在语气当中搀杂丝毫的尊敬。更多的,只是对没有任何父爱童年的发泄,以及渴望最高权力,却仅仅只能作为带有“副”字形象的存在,甚至在继承人这个座位上呆了太久的强烈怨恨。 他根本就没有产生过,自己父亲会是“太阳”之类的念头。这实在很可笑,甚至可以说是狂妄而痴傻————金天正显然不可能达到足以被全人类崇拜景仰的高度。但是做为一种愚弄世人,最大限度利用那种非正常狂热产生的凝聚力,却是最为有效的方法。然而,一旦表面华丽的外皮被剥落,剩下的。。。。。。只有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同样也会腐烂发臭的躯体。 “你们。。。。。。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金广利不再像刚刚从别墅里被押出的时候,从嘴里喷发出恶毒难听的叫嚷诅咒。他的情绪变得非常低落。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似乎被强化过的体质,已经无法抵抗直接侵入肌肤的寒冷。最后看了一眼被装在箱子里的金满珠脑袋,他落寞且孤寂地摇了摇头,简单地发问,便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默默等候着答案。 李逸风脸上仍然带着笑。不过,其中已经没有了最初似为善意的柔和,而是那种阴森冰冷,还带着浓重湿气,从牙齿缝隙间勉强挤出声音的诡异冷笑。 “难道你不觉得,这问题实在有些多余吗?” 他轻轻合拢箱盖,弯下腰,把箱子放在脚边。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金广利不由得产生出难以言语的恐惧。他用力握紧拳头,转过身,无比绝望地看着正从旁边被押解走过的亲人,又看了看站在对面年轻的政治监察委员会主任,用野兽般的声音哀嚎道:“真的要这样做吗?我。。。。。。我。。。。。。我应该对你们还有用。我,我知道很多秘密,我可以充当你们的傀儡,我什么都能做。。。。。。不要,别杀我。我,我不想死————” 李逸风的表情平淡,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他慢慢挪动着脚,以便使自己能够站得更舒服些。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被押上卡车的犯人,根本就没想要看金广利一眼的意思。 “并不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他背着双手,冷漠地说:“金家,已经存在了近一个世纪。按照旧时代的法律,伟大领袖早已超过法定任期。无论该做或者不该做的事情,你们都做了。权利这种东西,其实只是在某一时期的特定产物。金家已经用完了你们可以得到的份额,甚至提前享受了太多本不应该给予你们的物质和利益。得到太多,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不知为什么,金广利忽然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发冷。紧接着,不自觉的颤动,从手指与足尖开始,进而弥漫到了全身。严寒,还有夹杂在刺骨冷风之中的白色雪花,似乎比先前几分钟释放出更加强烈的寒意。他已经真正感觉到那种只在小说和故事当中才有机会看到,或者听到被“活活冻死”的悲惨结局。而已经被收入金属箱子里,妹妹金满珠颜色死白的头颅,也如同被某种魔法重新激活,张开僵硬干瘪的嘴唇冲自己惨笑。 “别。。。。。。别杀我。我。。。。。。我。。。。。。我不想,不想死————” 他结结巴巴地拼命摇头,两条胳膊以剧烈节奏反复摇摆。语无论次地重复着单调的哀求式字句,却没有人对此作出理会。 突然,他如同被注射了超大剂量激素的野马,疯狂挣扎着,抱紧扣住左右拇指的全钢手镣,没有任何预兆,以无比迅猛的速度,从李逸风和警卫士兵中间的缝隙穿过,朝着远处看似安全的方向拔足狂奔。 他的动作非常迅速,骤然间爆发出来的冲刺速度,甚至高达每百米三至四秒钟。仿佛一道完全 赤 裸,以人类皮肤作为本色的异形闪电。暂且不论是否能够真正逃掉,但他却不愿意放弃哪怕只有丝毫,甚至无比微弱的机会。 李逸风慢慢转过身,表情古怪地皱起眉头,默默注视着在雪地上迅速缩小的人形黑点,轻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抬高右手,朝旁边几名已经举枪瞄准,却仍然在等候射击的命令的士兵摆了摆,用带有几分留恋,却又无比冷静果决的残忍口气低喝道:“瞄准一点儿,别让他死得太难受。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伟大领袖的儿子,红色共和军的将军。” 密密麻麻的枪声,顿时撕裂了新京城上空近乎凝固的气氛。 数十发从不同方向射出的子鞥弹,准确命中了金广利的身体。即便是站在将近五百多米远的位置,也能够隐约看到他的头颅被当场打得爆开,整个人的身体上部被威力强大的弹头活活炸裂,分散成粉碎的骨末血泥。就像一朵几秒钟前还被萼片紧紧包裹的花蕾,被某种强大力量硬生生地催发开来。感受不到盛开的鲜艳和灿烂,只有野蛮摧残下的破裂与不完整。 。。。。。。 踏着坚硬的石制地板,在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声中,身穿崭新中将制服的方雨洁,在两名黑衣政监军官的陪同下,昂然走进领袖官邸的大门。随着那张冷艳无比的面孔出现在一双双眼瞳中的刹那,分别站立在大门各个位置的内务部士兵不由得身体一震,立刻将本来就很挺拔的身躯挺得更加笔直了些。同时,举起右手敬出姿势最为标准的军礼,而望向那个冷漠美丽身影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尊敬、畏惧,以及完全出于本能,丝毫不加掩饰的服从。 大厅很空旷。除了把守在各个通道出入口前的士兵,没有任何人来回走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仍然残留着血迹,墙壁与石柱表面沾染的肉泥早已风干。楼道转角的台阶,被强行拖拉下来的重物涂抹上一层带有线状纹理的暗红。各种不同类型的家具边角,偶尔能够看到铜黄色的大号弹壳。整幢建筑散发着血腥,以及淡淡的,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硝烟。当然,也有一丝说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直接钻进鼻孔,挥之不去的轻微尸臭。 高达十二公分的鞋跟,把身材完美的方雨洁衬托得娇挪美丽。颜色与式样厚重的军服,衬托出她脸上完全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高傲。。。。。。几分钟以后,她已经穿过走廊,来到一扇被紧密关合的藤黄色木门前。尾随身后的两名政监军官也随之加快脚步,分从左右赶上前来,抢在她的前面,抓住大门把手,分从左、右两边敞开。使神情冷漠的方雨洁在丝毫不减速度的情况下,直接走进房中。然而,再带着无比恭敬和谦卑的表情,小心翼翼合拢房门,转身,默默守卫在门轴两侧。 房间非常宽敞,摆设也非常豪华。方雨洁踩着厚而柔软的大角羊绒毯,从房间中央走过,坐在昂贵无比的双头牛皮沙发上。习惯性地翘起右腿,冰冷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住端坐在办公桌背后的金天正。 他很胖————身高虽然超过一米八五,体重却足足达到非对等的两百一十八公斤。 对于一名国家元首而言,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坏事。早在远古时期,“肥胖”这个词,就一直“财富”和“权力”之类的字眼挂钩。尤其是在废土世界,吃饱,或者身体能量有剩余,本身就非常值得羡。对于那些拥有双下巴肥肚腩的男人或者女人,荒野流民有着本能的崇拜与向往。甚至就连那些走南闯北的雇佣兵,也大多喜欢浑身肥油的胖妞。用他们的话来说————“只有奶 大屁股大的女人,才能算作是真正的女人。” 金天正拥有强烈的领袖气质,威严却不失和蔼。被强化改造过的身体,使他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力。头发虽然微凸,却朝后梳理得整整齐齐。光滑,也很干净。他像往常一样身穿青灰色中山装,钮扣一直扣到衣领。从方雨洁走进房间开始,近五分钟过去了,他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默默看着沙发上的方雨洁。看似平淡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与悲哀,厚而风润的嘴唇紧抿在一起,只有不断分张开的鼻翼孔洞中间,传来沉重剧烈的喘息。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愤怒,使淤积在内心深处的狂乱,像火山一样轰然爆发。彼此之间隔着将近五米的距离,方雨洁仍然可以清楚听到伟大领袖在说话空隙间,狠狠咬磨牙齿的声响。他恨怒无比地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连声咆哮:“我知道是光耀招惹了你。就事论事,杀他一个已经足够。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其他人也牵连进去?” 方雨洁脸上一直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她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非是不愿,而是不屑。 “你的后代实在太多了。足足一百多个。。。。。。他们每一个人,都要占有相当数量的国家资源。这本来就不公平。他们都应该死,也全部都要死————” “不————-他们,他们只是一群孩子————” 金天正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像刀子一样剜刻自己心脏的冷言讥讽。他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捏紧双拳死死抵在桌面上,脸色涨得通红,瞪起双眼死死盯着方雨洁,痛苦而颤抖地连声吼道:“我承认他们的确有对你不尊敬的地方。但他们只是一群孩子,是孩子————” “有很多事情,不可能永远是按照伟大领袖的指示去做。” 方雨洁冷冷地看着他,说:“金广利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八十三岁。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思维,居然把这个年龄段的人称之为“孩子”?”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经历过旧时代的文明辉煌。无论思维还是心智,他们仍然停留在孩童时代。即便有野心,也只是不成熟的政治表现。你应该放过他们。即便真的要杀,也只应该针对其中真正有罪的那一个。” 金天正努力辨解着,想要从已是全输的局面中,尽可能扳回一点点能够用作资本的筹码。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罪————” 方雨洁用力握了握自己的右手,阴沉森冷地说:“你应该很清查他们都做过些什么。复制人,是红色共和军从发展直至现在的基础。他们和正常概念的人民没有任何分别。然而,金姓家族却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你们把所有人都当作玩具,当作能够随意处置的目标。我给了你们太多的机会,自始至终。。。。。。却没有一个人珍惜过。”(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节 定罪 .“机会?” 金天正一阵惨笑:“你居然管那叫作机会?” “你给过我什么?一具永远不会自然死亡的身体,还有一个被千万人景仰畏惧的领袖身份?表面上,我是高高在上,拥有相当于一国统治力的伟大领袖。实际上,却是被你和齐越捏在手里,随意打压揉捏的玩具。” 巨大而愤怒的咆哮声,在空dàngdàng的房间里来回作响。金天正彻底失去了往日那种被旁人习惯的领袖温和,仿佛一头被ji怒的巨兽,在狂吼,在发泄。 方雨洁冷冷地注视着对面。她当然知道,也完全能够理解金天正此刻爆发出来的愤怒。但是不管怎么样,伟大领袖永远不可能对自己造成伤害。暂且不论新京的局面已经得到控制,单以两个人拥有的异能实力比较,没有超越进化人最高阶段的金天正,在自己面前,其实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用微弱身躯和与之不成比例音量怒吼抗议的蚂蚁。 经有过机会。”方雨洁的声音非常冰冷,听起来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那怎么能够算是机会?那充其量不过是傻瓜对于国家前途的最理想化抗争————” 金天正似乎耗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摇晃着,重重靠坐在椅子上,惨然笑道:“不错,那个时候,我的确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主动,甚至得到这个国家的全面支持。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敢于联合军方的支持者发动政变,想要真正得到领袖身份和主导位置,拿到自己最为迫切想要的东西。” “你是一个狂妄且具有实干精神的家伙。你成功了————” 方雨洁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成功了。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 金天正死盯着她,目光中充满怨毒:“我赶走了齐越,成功晋升成为执掌国家大权的领袖、大元帅、精神象征而你也表示臣服,愿意让出绝大部分利益,只要求保留对于实验室的研究主控权。在这种被表面繁华掩盖下的虚幻当中,我成为了被所有人疯狂崇拜的伟大领袖,过了三十二年。” 也许是对于这类回忆没有太大兴趣,方雨洁把身体朝沙发后背靠了靠,从上衣口袋里mo出香烟,点燃,默默地抽吸着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至少,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得到?哈哈哈哈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得到。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金天正如同颠狂般大笑起来。他的身体剧烈起伏着,用如同哮喘病人般上气不接下气的语调说:“那个时候,我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广利的哥哥,被你用枪活活打爆了脑袋。” “他想/强/jiān/我。” 方雨洁平静的语调,就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件事:“他带着四名进化人卫兵冲进实验室,我别无选择。” “他是大将,而你只是中将。军人,应该无条件服从命令————” 金天正脸上的表情,如同被神经毒素刺ji下产生扭曲的饿鬼。他用手肘撑住桌面,身体尽量朝前倾斜,用诡异且类如sè魔般的目光,死死注视方雨洁,声音颤抖:“你不应该抵抗。老老实实成为他的玩物,他的女人,这比什么都好。” 方雨洁面sè一僵,夹在细长洁白手指中间的香烟,被硬生生捏扁,弯曲成最前端带有闪亮燃点的直角。 “你疯了你已经不再具备最基本的理智。看来,我根本不该来这儿,也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 “我没疯————” 金天正声音尖利地狞笑起来:“你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儿子被别人活活杀死的那种痛苦。我是他的父亲!父亲!父亲!无论他做过什么,在我看来都是可以原谅的行为。他不应该死,杀了他我,我要你偿命————” 方雨洁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她冷冷扫视着满面通红的金天正,轻哼道:“你有这个能力吗?” 没有” 伟大领袖高亢刺耳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暗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你究竟拥有多么庞大的力量。真是可笑我居然会认为,单纯操纵民意,可以像旧时代那样成为万众瞩目的最伟大存在。要知道,我也是经历过文明辉煌的幸存者。我比任何人都要痛恨那个时代的腐败与肮脏。所以,我创建了全新的国家社会党。我不容许有任何人亵渎这个名字,更不愿意看到一个新的国家在废土世界上渐渐沉沦。在旧时代,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东西。即便没有那场毁灭世界的战争,国家与社会也不可能维持长久。没有道德,没有善恶观念,甚至就连最基本的良知也彻底冺灭。人与人之间除了/赤/luo/luo/的金钱关系,即便是亲生父母乃至子女,也没有能够作为维系的最基本牵连。我哭过,我绝望过。那个时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下级公务员,但我也有对于国家未来的沉重忧虑。我真的很想做点儿什么,但我什么也做不了。人们心里早已丧失对于美好事物的信仰,如果真正要选出一个能够统治他们内心世界的崇拜者,恐怕只有手持黄金的财神。” “我看到了太多倚仗父辈财权基础的胡作非为的年轻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也永远不可能理解数十年前上一辈人的艰辛与苦难。他们只知道享受和攀比。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和平演变”这个词。“三代、四代,甚至只需要五代,红sè中国就能彻底演变成资本主义国家”这些话,曾经在某个时期被当作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被所有人牢记。而那个时候,还有多少人能够记得古国祖先遗留下来的一切?人们眼睛里,充满对特权阶层的向往,对金钱和物质的渴求,对上位和不惜代价放弃尊严与理想,成为别人玩物的绝对崇拜我们,我们究竟还剩下什么?即便没有那场毁灭xing的战争,也仍会爆发新的冲突和矛盾。杀富济贫,历史上从来都是压迫与被压迫导致的产物。好吧!旧时代的理论家不允许出现“压迫”这个词,那我就用“矛盾爆发”加一形容。作孽者、横行无忌者、利用金钱与权力强取豪夺的那些人,也许只需要几年,甚至更短,就能够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起义”的恐怖————” 方雨洁慢慢松开手指,任由断成两截的香烟掉落在地上。讽刺地摇了摇头,说:“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并且赞同。然而真正从幻想当中回归现实做了些什么?” “如果不是你杀了我的第一个儿子,我绝对不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用你的话来说,这应该被称之为“堕落”————” 金天正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先前的ji动,而变得有些干涩沙哑,充满悲伤:“人活着,总要有属于自己的追求和理想。他的死,让我终于想明白了很多从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政治和权力,得到的实在太过轻松。没有血与火的撕杀,没有你死我活的争夺,根本就是你和齐越主动让出。哈哈哈哈这不正常,根本就不正常。从一开始,或者应该说是从你给我注射改造药剂的那个时候,你就已经把我定位为傀儡。我不知道钱子明那个家伙的意外,是不是同样出于你的安排。可是,他注射到我身体里的那管药剂,却让我彻底丧失进化为寄生士的机会。我只能永远停留在目前的异能阶段。换句话说,除了政治和权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值得我付出毕生精力为之追求的东西。” “这就是你纵容后代腐败靡烂的理由?”方雨洁轻哼一声,冷艳的面孔上,满是不屑一顾的杀意。 “你杀了我的儿子,他毫无还手之力。直到第四天上午,才有一名政监军官用轻描淡写的口气通知我这件事。即便是傻瓜,也能够从中分析出太多被隐藏的意思。” 金天正缓缓站了起来,用奇异而悲苦的目光望向方雨洁,认真地说:“你和齐越根本就是在演戏。他,得到了离开新京的充分理由。第三集团军只是表面上作为掩饰的力量,实际上,你们控制了整个红sè共和军的所有进化人精锐。分裂,只是为了给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造成错觉。暗地里,被你操纵的异能者军团每天都在扩大。我实在太傻了,居然会天真的认为————能够凭借民意和数以千万的普通人作为基础,与你们进行最直接的权力争夺。哈哈哈哈其中的区别,就像是旧时代阿富汗想要反攻美国,占领华盛顿那么可笑而不切实际。异能者和普通人,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社会构成体。只要牢牢掌握住前者,即便杀光数量超过千百倍的后者,也不会对统治造成丝毫动摇可惜,我察觉得实在太晚。我的思维,仍然停留在旧时代以数量战胜质量的落后阶段。败了我败得无话可说。” 方雨洁皱了皱眉,神sè慢慢恢复正常,说:“你的意思是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已经发现了问题根源所在?” 金天正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人生目标。所谓理想,其实就是一张空幻的白纸。除了不停满足物质和生理yu望,我已经没有任何乐趣。反正,我永远不可能给后代留下什么,不如让他们在目前我还能有那么一点点控制力的情况下,尽可能享受生活的乐趣。腐败、靡烂、巧取豪夺嘿嘿哈哈哈我终于理解旧时代那些所谓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的确是一种类似毒瘾般的快乐享受,女人、杀人、虐人这是世界上最棒的游戏,看着无辜者被踩在脚下哀求乞怜,那种满足和快虐感,的确能够让思维神经达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方雨洁默默注视着他,没有说话。伸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却在手指来回运动中慢慢揉得粉碎,掉落下满地的黄/sè烟屑。 “我知道,我就是一张摆在明面上的牌。腐败,加上不停的破坏国家基础,是你和齐越最乐意看到的事情。你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所谓第三集团军缺少食物配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谎话。你们借此分辨出真正倾向于自己的那些人,而靠拢我的那一部分投机者,虽然暂时能够获得重用,得到旁人羡慕嫉妒的权物收益,却终究只是未来被清算的目标。对外,骷髅骑士和医生联合协会也会因此而改变战略重点。无论普通民众在政治运动中的死亡率,达到何等恐怖的程度,你们的战略重心,仍然还是不断培养绝对忠诚的进化异能者。即便是我死了,你们也会重新扶植一个新的领袖,新的傀儡。” 金天正的面sè苍白,其中还有一丝不太正常的潮红。他说话的速度很快,有些字句甚至含糊不清直接跳过,但大体意思却能够听懂。就像一个陷入半清醒状态的精神病患者,在喃喃与咆哮之间,不断吐lu出自己沉淤已久的各种复杂念头。 过你机会。” 沉默了几分钟,方雨洁嘴角泛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 “你什么也没有给我————” 伟大领袖异常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自嘲地连声狂笑:“我就是一个自以为聪明的白痴,一个被你玩弄于股掌的傻瓜。” “无论停留在表面状态,或者实际操纵能力,红sè共和军都需要一个能够摆在明面上的领袖,一个伟人。”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吼叫着怒发出来,在房间里震出一片“嗡嗡”回响。 金天正被惊得呆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颤抖的目光盯着对面,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所有亲属,包括分置在其它城市和基地的儿女,都在昨天晚上的行动中被全部拘谨。” 方雨洁冷冷地说:“他们将被全部处于死刑。至于你暂时还不会死。红sè共和军仍然需要摆在明面上的领袖。当然,新的权力更替会尽快展开。下个月,就是国庆节。你会在公开场合宣布辞职,把所有权力移交给新的继承者。你可以拒绝,我会另外制造一个新的合成生命体用作替代。你也可以在公开场合揭lu所有秘密,结果就是永远拘谨,生不如死。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所以,不要去尝试实施那些愚蠢的念头。从旧时代活到现在的人已经不多,别逼我杀你,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 第四百四一节 陌殊 (推荐一本书,戴小楼的《大明春》。的确写的不错c情节虽慢,却很有味道。) 废墟,是一座座埋藏有丰富资源的宝藏。 这里有太多的可利用物质,也有可供利用的道路设施。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各种物品虽然大多已经废旧,却仍然还有挖掘使用的余地。[bsp; 大楼残骸当中的钢筋、废铁,回炉之后,就是上好的金属材料。堆积在街道上密密麻麻的报废车辆,底盘零件经过油脂清洗,可以拼凑出性能不错的机械装置。发电厂等等能源供应设施,经过修复和翻新,并且更换某些组件之后,依然可以继续运转。。c。c。废土世界什么都缺,能够利用的东西,绝对不可轻易放弃。 随着连续三座小规模废墟完成初步清理工作,林翔也从下属人员的报告当中,得到一个非常令人惊讶的结果……废墟内部的辐射含量其实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浓烈。其强度,伸展要比外围区域某些地段还要弱化。对于这种匪夷所思的结论,唯一的解释。”。”就是生存在废墟深处的变异生物吸收了太多辐射能量,用自己的身体,完成了废墟原本需要数百年时间才可能被净化的全过程。 这仅仅只是一种没有经过验证的猜测。可是,综合现有情报和各种已知数据,却是最接近事实的推断。 “我。c。c。。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漫步在破裂的柏油路面上,林翔轻轻喃喃着这句话。迷离的目光,已经从破烂如骷髅般的高楼大厦当中穿过,直接注视着远处被杂乱碎石和车辆残骸充斥的街道c 这里,是帝国地图上被标注为“s九九一”序号的一处特大型废墟。然而林翔却知道,在旧时代,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一郑州。 相比已经完成清理的那三座小型废墟,“凹引”无论面积还是规模,都要远远超出数十倍。站在破碎的城市边缘,林翔也不由得产生出一种对潜在威胁的强烈反斥。这意味着,在废墟深处,很可能存在与自己同样强大,甚至更加可怕的变异生物。 然而,谁也不能劝止他的脚步。皇帝的无上权威,龙腾帝国最强悍有力的男人,无法探究清楚实际力量的寄生将。”。”他有太多理由让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老老实实闭上嘴,只能焦急、忐忑不安地守候在废墟外围,默默等待自己回归。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未解开的谜。 寻找答案,就必须首先拥有与之对应,或者超过谜团本身的实力。这种对比关系可以理解为科学,也可以看作单纯力量的对比。但无论是哪一种,林翔都觉得自己已经具备。 废墟和重度辐射区,应该是地球上最为神秘的区域。那里几乎没有人能够进入,也没有太过详细的报告。即便是在流民,甚至暴民眼中,也只是“死亡”的代名词。 掌握的权力越大,知晓的秘密就越多。然而,林翔仔细翻阅过包括骷髅骑士团在内,各种大小废土势力的情报卷宗,均未发现其中详细提及关于“活尸”的记载。这种曾经席卷整个地球的可怕生物,竟然在废土世界几乎销声匿迹。除了偶尔能够在荒野与山谷角落里,看到耗尽所有生物能量,只能凭借最基本欲望对身体进行驱动。它们几乎什么都吃,从最常见的变异巨鼠到蚂蚁之类的昆虫,植物叶茎,甚至就连已经钙化的前代人类遗骸也不放过。感觉。”。c。仿佛一群从饿鬼界蜂拥而出的人形饕餮,正大张着牙齿几乎全部掉落的干瘪烂嘴,拼命搜寻一切可能被当作食物的东西。 帝国,已经初显规模。有足够的食物产量,有完备的机械制造系统,人口和军队组成部分都很稳定,再加上以变异力量作为统治依据。”c。c综合言之,龙腾帝国比人类历史上任何国家都要稳固得多。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本人永远存活,并且成为牢牢据占在黄金宝座上,被所有人崇敬膜拜的目标。 林翔心里总有一丝潜在的担忧……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无所不能的神。虽然拥有克劳德的血,但是那种被索克上尉称之为“预言”的异能,实在太过虚幻。的确,在某些特定场合下,大脑潜意识当中会出现一些模糊且没有明确意义的图像。它们都是对“未来”某一件事情的显示。就好像人类在睡眠的时候,往往也会在梦中“看到”一些似是熟悉,也颇为陌生的画面。有些,可能会真正经历,却只拥有对大概场景的模糊记忆,却无法改变,或者应该说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在经历的事实。相比之下,林翔大脑当中的“预言”,要清晰得多,也更能够把握主动与延续性。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梦”中看到活尸。那绝对不是旧时代悲惨记忆的影像重复,而是在废土背景下的故事延续n有苍茫漫天的风沙,也有歪斜翻到,在废墟当中摇摇欲坠的破旧建筑。而其中充当最主要部分的,还是一张张历尽上百年岁月,肌肉完全萎缩,几乎没有什么水份,皮肤仅仅裹贴在骨胳表面,空洞的眼窝深处,只有寥寥几条视觉神经勉强能够发挥作用,状如活骷髅一般的枯瘦干尸。 帝国的稳定,有内、外两种必须解决的威胁。 外部的改人,指的是骷髅骑士团、医生联合协会、教庭等等这些拥有武装力量的大小集团势力。 至于内部,林翔一直认为是那些长久以来无法被利用的废墟它们是强大变异生物的巢穴,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家伙永远不会离开。一旦食物链出现缺失,或者越来越庞大的繁殖群体,使得原本的食物基础彻底崩溃。”。”它们很可能离开废墟,把毫无防备的人类,当作新的捕猎目标。 独自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随着视线延伸,越来越繁杂的破旧建筑,越来越多的车辆残骸,以及散落在地面上的人类遗骨,开始成为充斥林翔眼眶的最主要成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道,似乎是随处可见的怪物粪便,又好像是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尘絮c皮肤表面不时传来轻微的扎刺感,这意味着废墟内部仍然含有强度剧烈的辐射。从水泥电杆上垂落下来的电线,表面污渍斑斑的墙壁,破败的废弃房屋,以及在狂风中孤零高耸的破旧城市雕塑。”。”林翔感觉自己仿佛游走在童话故事中的探险者,这些曾经熟悉无比的东西,已经在他内心深处出现了半抵触的陌生感。似曾相识,又仿佛从未见过。能够让他感受到一丝想要继续探究的好奇心,又同时产生出莫名的恐惧心理。 脚印,一点一点向着城市深处延伸。没有人,也并不安静。不时有空铁罐头和垃圾桶被风吹的四处滚动,发出“口丁铃当咖”的碰撞声。轻晃的废纸和塑料薄膜在街道小巷里来回飘转,仿佛被磁能力量操纵的幽灵口气流,从破烂空洞的楼房门窗中间穿过,发出令人恐惧的“呜呜”声。 林翔很强……寄生将是目前地球上最为强大的人类变异体。何况,他还是能够进行能量相互转换,丝毫不用担心体力耗尽的特殊异能个体。可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畏惧着什么,越是接近废墟深处,就越是感觉到生命的空幻缥渺。意识当中是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均被遗忘。他能够感觉到潜伏在地下管道里的变异兽群,也可以察觉隐藏在楼房阴影当中,正用贪婪目光死死注视自己的掠食者。然而,在恐惧和惊讶之间,淡漠、冰冷的感觉重新占据了他的意识。感觉。”。 。。自己就像一只走进蚂蚁巢穴的食蚁兽。被敌视,被当作食物,却拥有一种高高凌驾于生物阶级之上,俯瞰睥睨的傲慢。腕上的手表榨针,刚刚走过中午一点二十五分的刻度。 虽然是冬季,仍然能够感受到从辐射云层背后透射下来的温暖。天色昏暗,却不会如夜晚那般黑暗无光。光线,大概是废墟生物的最大克星。它们几乎不会在这个时候外出狩猎,而是蜷缩在自己的巢穴深处,默默等候着最适合活动的时段降临。 没有随行者。连林翔自己也不知道,郑州城的废墟里,究竟隐藏着多少变异生物?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们的数量,绝对不可能与那些已经被清理过的小型废墟相提并论。自己也许无法将它们全部杀死,也不是隐藏在黑暗深处某些强悍生物的对手。但是,在拥有能量相互转换的前提下,安全逃出废墟,却并不困难。 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即便是那些建筑风格完全相同的破败大楼,林翔也无法产生丝毫熟悉感。也许,是因为已经熟悉废土世界的生活。也许,是淡忘了旧时代的记忆。林翔觉得根本就是行走在另外一颗星球。而这里除了死亡和腐臭,再也找不出第三种足以深深刻画在脑海深处的东西。 他忽然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念头或者,自己应该开着一辆越野车进入城市。毕竟,徒步行走的速度与车辆不能同一而论。即便能够以寄生将实力迅速提升奔跑速度,终究无法体验到驾驶车辆的快感。 这种想法,永远不可能变成现实。 望看拥挤在城市街道当中,将所有路面堵塞得没有丝毫缝隙的车辆残骸,林翔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谁比他更加清楚那个时代的交通负担。在人流量高峰期,拥挤的车辆甚至两小时内只能前行区区几十米c这绝对不是无聊的笑话,而是文明与经济高度发展产生的负面影响。 爬上一两双层巴士顶端,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冰冷寒流,林翔凝视着远方永远不可能出现丝毫动弹,宛如弯曲长龙一般的混凝土高架桥长长叹了口气。 在旧时代,这座废墟的常住人口曾经超过上千万。而他们。”。”已经成为散落在草丛与各种残骸之间的枯黄碎骨。 这里很大,发散开的思维意识,以林翔为中点,不断扩张着搜索范围。 与上次随同骷髅骑士进入废墟的时候不同,林翔的意识触角能够伸得更远。他已经察觉到在废墟西南面一块类似广龘场的角落里,有几处与普通变异兽截然不同的生物能量个体。从思维模拟的外观形态判断,很像是人类。 他没有直接转向那些充满疑点的方向。而是默默站在车顶,闭上双眼用发散来的思维意识仔细搜索着。”。”大约六、七分钟以后,他重新睁开眼睛,原本舒展的眉头,却慢慢凝皱起来。 “真是寿怪。”。”怎么会这样?” 林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纵身从车顶跃下,稳稳落在地面上。默默矗立片刻,仰起头,很快选定了街道对面一幢四十余层高的旧楼,朝着拗黑空洞的大楼入口快步走去。 这里,应该是旧时代的某处商场c一楼入口的宽度足足超过上百米。从散落在周围地面上落满灰尘的玻璃碎片判断,楼面通道其实并没有这么大,而是玻砖墙面垮塌碎裂之后形成。已经无法分辨本来颜色大理石地面中龘央,能够看到设置自动感应门的电子锁扣。顶壁上方斜塌下来一块网格式卷帘门,上面悬挂着几根零乱的线圈,以及几张三、四厘米见方,仍然保留着“办证小“发票供应”之类模糊字样,以及永远不可能再打通电话号码的贴纸。 大厅很宽敞。横七竖八的柜台多少还保留着旧时代的放置格式。有些已经翻倒,货物和衣服掉落在地面,或者被某种生物践踏、拨弄过,表面满是肮脏的尘垢,更被撕裂成无数细小的线缕。 通往二楼的电梯,仍然保持着林翔记忆中的模样。扶手上的橡胶层已经出现了液化迹象,与地面临接的部分,早已被啃咬一空。旁边歪躺着十几只从货架上摔落下来的女式高跟鞋。鞋面大多脱落,皮质部分不翼而飞鞋跟部位留有清晰的牙印。似乎是巨鼠之类啮齿类动物的杰作。 缓缓步入四楼,一个单手指朝楼梯方向的男人,赫然出现在视线中龘央。林翔没有慌乱,他默默从旁边绕过扶住对方肩膀,将其重新放回梯道侧面的隔层……那是一具黑色的塑胶人形模特,上身衬衫只剩下几根布条,下面应该原本是一条黑色长裤。不过,除了勉强维系在腰上,带有“鳄鱼”标志的挂牌,价格昂贵的裤子,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部分被扯得毫无踪影。 旧时代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每一样,都能唤起林翔心中那些被尘封的往事。 他就像是刚刚返回文明世界的太平洋土著,珍惜无比却又淡漠的面时这些带有浓厚时代气息的遗物……它们都是历史文明的沉淀,却丝毫没有使用或者继续保存的必要。各种金属器具、包装破烂的化妆品、发霉腐烂的食物、无法分辨本来面目的衣服。”。”甚至在购物出口,他还发现了几架仍然储有零钱和钞票的结算机。皴皱的货币纸面上,仍然还是那些无比熟悉,带有威严笑容的伟人头像。但他们永远不可能活转过来,就好像时间不可能倒流回一百年前,让所有一切重新来过。 探测意识,在脑海里时隐时现c林翔默默地越过一堆堆残骸,在断断续续的画面陪伴中攀上楼梯,慢慢接近楼顶。他很清楚……思维意识不可能欺骗自己,大脑“看到”的一切,实际上就是真正的显示。然而,他仍然很难,或者应该说是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探查到的那一幕。 那根本就无法解释,也不符合逻辑。 脚多,越来越快。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冲到楼顶,亲眼看看那些已经存在于脑海中龘央的诡异场景。 楼梯转角,用醒目红色油漆涂写着一个标准印刷体的“四十二”字样c 它代表着目前所在的楼层,也是大楼的最后一个高点层面。 没有灯,光线很暗。通往楼顶的小门紧闭着,锁眼已经锈死。不过这对林翔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他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重重一脚狠踹过去。“哐咖”一声,腐朽破烂的金属门板被巨大的力量重重撞得当场凹陷,与束缚自己的百合扣彻底分离,带着不可抗拒的冲力倒飞出去,露出一道能够供人通过,也显露出灰白色天空的长方形。刹那间,猛然涌进一股寒冷的清新空气,与深埋在楼道里的腐败与黑暗疯狂碰撞、纠缠c(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二节 菜园 ‘仍然没有阳光’天地之间还是一片朦胧的雾灰。风,无法带走令视线沉迷的厚厚暗色,却带来驱散最后一丝温暖的寒冷。 林翔抬起脚,从毫无遮拦的门框中慢慢走出。站在寒风呼啸的楼顶,仰起头,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深深呼吸着干燥阴冷的空气,长长喷吐出淤积在身体内部,无法寻找到答案的疑问。 一直被牢牢锁定的西南角那块神秘之地,依然没有丝毫变化。轻吐出一口浓浊的肺气,林翔迈开脚步,走上楼面顶端的通风口台阶,从背包里拿出战术望远镜,犹豫片刻,望向那个已经超出自己理解能力的方向。 寄生将的各种能力远超常人。即便不用望远镜这种辅助设备,林翔同样可以清楚看到那里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仍然想要用最接近人类的方式亲眼目睹。或许。c。”。这才最真实,最贴近秘密本身。 阴霾的天幕下,一片地表形状高低起伏的小型丘陵,被钢筋混凝土构成的建筑森林,严实地包裹其中。它的占地面积很大,其中也有诸如池塘或者喷水池之类的设置。亭台楼阁,蜿蜒曲折的走廊,有着太多人工修饰痕迹的石头假山,转椅之类的儿童游戏器材。”。”是的,这一切都和林翔记忆当中的场景完全重叠,丝毫没有遗留。 一个废弃的旧时代公园,也是城市当中所剩不多的绿洲。 问题的重点,并不在于公园本身。这种地方几乎在所有废墟当中都有出现对林翔没有任何吸引力。他所感兴趣的,仅仅只是公园西南角的一块土地。 那里,应该是原本属于绿化带的范围。树木花共早已枯死,靠近弯曲小径边缘的砖石平台上,堆放着几个干枯破裂的树根。除了有人从土攘中间将它们挖出,林翔实在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一百年,可以把很多原本有用的东西变成垃圾。树根也不例外。林翔并不认为变异兽会做出这种近乎是在消磨时间的事。它们虽然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却还没有进化到类似古猿那种能够使用,或者制造工具的程度。何况树根旁边的土攘已被填平。即便是为了啃食鲜嫩的根部皮茎,野兽也不可能这样做。 被望远镜掩盖住面部表情的林翔,将镜头略微偏转,死死盯住树根旁边那两块原本属于绿化带的土攘。鼻孔与口唇间不断呼出带有热气浓密白雾,胸口欺负程度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 花园,已经被改建为一片菜地。里面种着青菜。表面叶片已经有些发黄,可是透过半枯萎缩的边角,仍然可以看到中间青翠嫩绿的菜叶。只是数量不多,应该已经被采收了一部分依然剩余在地里的这些,可能是被留作养种之用。 狂乱的思维,像潮水一样猛烈冲击着林翔的大脑。他只觉得一阵眩晕,浑身上下都有种绵软的无力感。然而,主观意识却拼命要求他努力睁大双眼看下去,无比贪婪地观察着那里的每一个细节,同时迅速思索着各种用作应对的方法。 毫无疑问,那里有人。 可是。”。。c这样的答案却极其可笑。甚至根本就不可能。 废墟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变异生物云集,充满死亡与杀戮的废墟。 这里的辐射尚未散尽,射线强度,甚至比野外重度辐射区还要强烈。即便是已经适应环境的暴民,也绝对不敢踏入半步。即便是像骷髅骑士团这种拥有强大武装作为后盾的超级势力,也只能在废墟边缘徘徊,无法深入其中。 但是,这里居然有人类存在。 很荒谬,很可笑却是真正发生在林翔眼前的现实。 他不知道地球上还有哪一种生物,拥有“种植,这种技能。这是人类在亿万年进化历程中,通过不断迁移和改换居住场所,逐渐发现、演变而来的食物获取方法。虽然所有地球生物都在进化但它们的智慧程度,远远达不到种植所需要的标准。 除了人类,林翔找不到第二种答案。 慢镂放下望远镜,林翔强行压制住内心深处澎湃激动的欲望。他紧紧咬住牙齿,从“咯吱”作响的磨擦声中,勉强挤出几个完全失去本音的字。 “这。”。”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眼睛看到的这一幕c然而,这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昏暗中,一个极淡的影子在大楼废墟中来回闪动着c 那是林翔在高速奔跑c移动速度远远超乎想象,不时变幻方位。扑面的风也变得即冷且硬。他从一个房屋顶部跳跃到到另一处坍塌的墙壁,甚至直接冲进废弃的屋内不停地冲撞。从大楼顶部到西南方向的旧公园他选择了最为简单,也是距离最短的直线。他迫切想要尽量弄清楚谜团答案体内能量炽热燃烧的同时,也将其整个人变成一颗高速飞行的异状弹头c他狠狠冲进拥挤在街道上的车辆残骸中间,碾压出一条仿佛被滚烫岩浆冲刷开的路。破旧的墙壁与钢筋混凝土被撞得粉碎,失去支撑的大楼摇晃着塌落下来,爆发出终结一切震耳欲聋的轰鸣。偶尔有几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变异兽,想要将他当作猎物截留下来,却被裹附在其身体周边的强烈气流当场碾碎,成为一堆堆散发着新鲜血腥气味儿的骨末烂肉。 站在公园西区的菜地前,林翔仍然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感。仿佛,那些就在自己面前的菜,是故意被某人放置在这里的假物。 它们当然不可能是假的……蹲下身,颤抖的手指轻轻触摸着表面坑凹不平的菜叶,一股带有淡淡雪霜寒意的冰凉,顺着指间,贯穿全身。 这是一种在旧时代极其常见,在任何农贸市场都能买到的长茎阔叶类植物。茎杆粗壮,分朝四周略微垂下的叶片,有着偏重于墨样的深绿颜色。它们生长的很茂威,最外围的几片边叶,已经开始变得枯黄中间被鲜嫩叶片层层包裹的核心,高高凸生出一条拇指粗细的长茎。顶端,威开着浅白色的十字序状花朵。偶尔有风吹过,就会随着气流卷动的方向来回摇摆。却不至于当场折断,而是顽强地昂首直立,默默完成自己养育后代种子的使命。 这一幕,比林翔在远处大厦楼顶看到的更加清晰,也更直观。 他呆呆地站在菜地面前,仰头朝天,大口呼吸着干燥寒冷的空气。不自觉地颤动的双手从地面上胡乱抓起几把积雪,直接覆盖在被急促、恐慌、期待和无数种复杂心理烧燎炙烤的脸上。来回擦抹,用冰凉稍稍降低那种似乎将要把自己活活燃烧的可怕温度。直到如血般通红的面颊上,重新显露出一丝淡淡微白的时候,才使劲儿甩了甩头,把脑子里那些仿佛千万蚂蚁疯狂攒动的念头纷纷驱逐,终于恢复一点点思索目前问题必不可少的清明。 这是一块分布顺利极有条理的菜地。有高拱的垄面,也有浅凹的沟渠。泥止和冰屑之间夹杂着黑色粗硬的粪便颗粒。旁边的菜畦里,只留有数十个从最底部齐齐砍短的菜根。这更加证实了林翔心里的猜测—……这是刀子之类锐器留下的削痕。只有人类,才能制造,并且使用工具c 他低着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脚下这片充满无数疑问的土攘。在肉眼无法看到,紧紧抿闭在一起的嘴唇内部,两排雪白的牙齿狠狠地咬合在一起。他没有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眸中龘央的瞳孔不断改变视线焦点疯狂而热切地望向四周,拼命搜找着每一丝可能利用的线索。 人类耕种的最原始目的,是为了获取足够的食物。这样的劳作方式,比游牧或者渔猎更加直接。 收获数量往往取决于土地面积或者水份、精作等等方面的因素。但是不可否认——农耕,的确是人类摆脱野蛮蒙昧,进化成为高阶智慧生命的最根本标志。 脚下,的确是一片可以耕种,适合农作物生长的肥沃土攘。 它的颜色很黑,堆积着厚厚一层枯萎植物在时间摧残之下形成的腐殖质。其中,也许还有已经丧失凝固作用的混凝土粉末,或者瓦砾碎块之类什么别的成份。动物对于这些东西根本不会产生丝毫兴趣但对于植物而言,却是能够连同水份一起进入身体,滋养并且茁壮成长的基础。 如果在荒野,或者某个人类定居点出现这样的场景并不稀奇。 然而,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早在上百年前就毁于战火的废墟。 按照二零一二年的相关统计资料,郑州,也就是林翔目前所在的废墟,人口数量早已突破千万。骷髅骑士团对全世界的密集型攻击,绝对不可能将其漏放。当然,防卫者发射的导弹,的确可以将其中一部分弹头拦截,使原本应该坠落在地面上的核爆,变成在高空中浓密分布的辐射尘。但是,郑州显然没有那么幸运……进入废墟以前,林翔曾经用仪器对周边环境进行测量,得到的平均指数大约为八百八十至八百六十之间。这就意味着,在遥远的旧时代末日,这里至少掉落了一枚五百万tnt吨级的核哦哦弹头。 即便是已经具备一定程度辐射抵抗能力的暴民,也不可能在这种环境下安然存活。它们虽然能够自由往来于中、重度辐射区,却并非如普通人想象的那般毫无限制。实际上,暴民可以承受的辐射指数,大约为六百五十左右c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足足上百倍,但也不是全无畏惧。该死的时候,一样会死。 何况,废墟当中还隐藏着不计其数的变异生物。很难想象它们会与人类和平共处。在饥饿与生命的驱使下,任何生物都会把不同于自己的弱小异类变成自然食物链的最下端。 “他们。”。。c他们究竟是谁?” 问题,像肉眼看不见的蛇一样在林翔脑子里徘徊、纠缠。拼命吞噬着每一丝他所知道,并且尽可能与“人类”这个词对应的资料。同时,更幻化出数以千万的问号。仿佛无数柄重量千钧的铜锤,从不同方向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和大脑,疯狂地呐喊着,嚎叫着,挤压思维,撕裂意识只为了以最迅速,最彻底的方式,搜寻出那个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就在这个时候,一种不自觉的,介于激动与惊愕之间的奇异感觉,忽然像潮水一样瞬间冲涌进林翔的思维意识……这是一直保持扩散状态搜索思感的触角,察觉到某种非正常的动静。 那是一个影子……即便是林翔这种拥有寄生将强大实力的存在,依然不可能在没有肉眼的直接观察下,单单凭借意识搜索就能“看”到对方的外表具像。“他”正从废墟东南角大约两公里左右的一幢旧楼底层走出,沿着街道朝林翔所在的位置慢慢走来c慢慢转过身,望着与来者方向对应的公园大门,林翔已经逐渐平复状态的脸上,显出一丝非常古怪的思索。 影子。”。”出现的非常怪异。 怎么说呢。”。”它并不是按照正常规律,从思维探测意识的最外围,被意识触角慢慢发现,一点点进入核心搜索圈。而是非常突然的,以极其意外的方式闪现在意识覆盖网中。就好像一处经过选址并且已经建造完工,全家人都高高兴兴入住其中的豪宅c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基石的正下方,还有一窝刚刚从冬眠中清醒,正喷吐红信,活动身体四处寻找食物的毒蛇。 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很想象,“思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它其实并不神秘。其作用,相当于另外一双眼睛。与肉眼不同思感能够穿透墙壁之类的实际障碍,察觉到正常视线无法看到位置的详细情况。相比其他异能者,林翔的思维意识探测能力已经极其强大。从走进废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脑中生成了一幅清晰详细的平面图。隐藏在地下和各个阴暗角落里的变异生物都在图面上被逐一标注c 当然,思维意识所能探测到的,仅只是有着生命力的物种……这是个体能量相互碰撞造成的效果。生物体内拥有强弱不一的磁场,血液流动产生的动能,仿佛是主动传输信号的声纳c可是,影子所在的那片区域,从它出现以前,根本就没有传来任何形式的波动—……要知道以林翔现在拥有的异能实力,即便是一个陷入沉睡状态的昏迷者,他一样能够轻而易举将其探察出来。 意识无法“看”清楚影子的相貌。 只所以用“他”来作为代称,是因为影子像人类一样利用强劲有力的后肢站立直行。他走的很慢,移动均速与人类每小时大约五公里左右的正常速度差不晃 林翔看了一眼影子走来的方向,微微皱起眉头。 “他”和“它”是区别人类与其它动物的最直接称呼。虽然潜意识当中,已经使用了“他”这个概念。 可是,林翔仍然没有完全将来者归并于自己的同类。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越来越近的影子。”。”究竟是“他”?还是“它”? 第四百四三节 人干 远处,固定的场景,仿佛照片里被定格的画面‘ 林翔右手持枪,左手则攀扶着墙壁,锁定街角路。的双眼,丝毫没有晃动。 他曾经熟悉城市里的的一切,却对脚下的废墟无比陌生。旧时代带给自己无数美好记忆的地方,已经破败为尘土和瓦砾的核心。甚至,就连植物都很少。辐射与干旱,联手扼杀了绿色植物占领废墟的所有希望。 不能说是林翔思维想象力太过丰富。任何人在无聊等待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点儿什么事情做。何况,探测意识中的影子还在朝前蹦珊。虽在接近,却需要耗费太过漫长的时间。 “他”出现在路口的一刹那,林翔眼中的瞳孔,也瞬间急剧微缩。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着心底隐隐的不安,还有心底惊涛骇浪般的巨大震撼。 林翔下意识地握紧枪柄,扣住扳机的手指微微发颤,却被绷紧的神经死死控制着,不去做出弯曲、回缩等一系列动作。 毫无疑问,“他”。。c。”应该能够算作是人类。 身材比例完全符合人类的最基本定义。皮肤颜色很黑,却与非洲人种肤色有本质上的区别是介于暗红与浓黑之间的酱色。 “他”很瘦。弯着腰,佝偻着背,从大腿长度判断,身高大约为一米七五至一米八零之间。但实际看起来,却丝毫不能表现出应有的气势更像是生活困顿,只能卑躬屈膝依仰他人鼻息过活的奴隶。而身材。”。”实在瘦得可怕。不知道是患有肌肉萎缩还是长时间营养不良,浑身上下几乎没有脂肪,皮肤紧紧包附在骨胳表面。除了骨盆略上位置稍有圆鼓,体积差不多有西瓜大小的腹部,身体其余的部位均枯瘦如柴。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调的绒线衫。衣服很大,与干瘪萎瘦的身材根本不成比例。破裂的衣领耷拉在肩膀上,露出如同树根一般布满无数外凸血管的脖颈。衣服很烂,也很旧到处都是线头断口。衣袖两边满是丝缕化的飞絮,显然已经腐朽,只能勉强维持还算完整的形态。既谈不上保暖,也无法起到遮挡身体羞处的效果。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可有可无,却连伸手脱下也不想的身体附着物。因为。”。”“他”的,下.身完全,赤.裸。连一块围在腰间的破布也没有。而腿胯中间那团代表男性象征的生殖器,已经不复存在,只有一点点两、三厘米左右,仿佛干硬肉瘤形状的怪异凸起。 最可怕的,是“他”的左手——左臂前端五只本该能够伸曲的指头早已被一把弯月形状的坚硬甲刃所代替。那薄哦哦薄的刃锋上,还淡淡地闪烁着一层朦脆的光晕。 林翔沉默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他”。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开始觉得,扑面而来的风,比平时格外的寒冷。而自己的内心世界,也产生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和无助。 “居然。”。”是活尸。”。” 这几个字,没有说出声。而是在林翔脑海里疯狂回荡,牵扯着那些以为永远不再想起,充满悲伤与痛苦的久远回忆。 显然“他”就是这片菜地的主人。 黑色的骨质长刀斜拖在地面上,跟随脚步,划出一条弯曲的不规则白线,发出磕磕碰碰的摩擦声。 坚硬的几丁质骨刀非常锋到,拖在地面上的摩擦点,已经变得钝秃粗糙c乍看上去,不像是旧时代曾经收割无数生命的凶器,更像是单纯如镰刀状的农具。 “他”定定地站在菜地前,默默伫立了近十分钟。顺着“他”的视角林翔能够看到的,就只孤零零种在土攘之间那五、六株已经开花的青菜,以及散落在旁边,一个个已经被割去地上部分只留下半干切口的菜根。 “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又过了几分钟,“他”终于抬起脚,走进菜地,以完全变形的左臂作为工具,把尖端插进泥土,用力撬起大块土攘。不断地翻挖,一个个沾满泥浆的菜根开始裸露出来,又被仔细地捡起在旁边的街沿石上小心翼翼敲掉泥块,认真地装进一只从腰间解下,残破不堪却还勉强算是完整的编织口袋里。 林翔从藏身的墙壁背后慢慢走出,默默地望着这一切。握在手里的枪一直没有抬起只是垂指着地面。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响声。活尸则忙于挖掘菜根,自始至终也没有发觉异样,更没有察觉到,身后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 “他”干的非常努力。菜根装进口袋的时候,还可以听到粗重的呼吸节奏。当他做完手里的工作,把沉甸甸的口袋用绳子扎紧,费力地扛上肩膀,满意地转过身的时候,也终于发现分开双脚,如铁塔一般牢牢站在身后的林翔。 “你。”。”你。c。”。什。”。你是? 从咽喉深处爆发出惊恐万状的呼喊,声音沙哑,仿佛被填充了太多沙子的鹅c非常难听,语调也带有被拖长的沉闷音腔。突如其来的惊吓,使“他”本能地倒退几步,脚根重重碰撞在瓦砾堆上,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摔倒。而扛在肩上的编织口袋也掉落下来,“骨碌碌”滚出铺满一地的新鲜菜根。 林翔猛然发力骤然加速,像狼一样扑上前去。大跨步飞起右脚,准确地踩住“他”的左臂肘关节,将锋利的骨质长刀死死压住。同时顺手从旁边的混凝土墩上拔出一根钢筋,照准对方正撑住地面,想要重新爬起的右手掌心狠狠戳下将其整个人完全固定,丝毫不能动弹。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穿掌而过的钢筋虽然深深插入地面近十公分,却被他拼命扭动着,想要依靠骨胳与肌肉的力量重新拔出。这种可怕的动作最终没有受到任何效果,而活尸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开始改变动作方式,左右摇晃着手臂,使被钉住的手掌产生足够的缝隙,进而抽出。 林翔冷冷地扫视着“他”紧抿的嘴唇边角,露出一丝残忍恶毒的笑。 不由分说,他一把抓住钢筋顶端,肌肉发力,将钢筋朝下硬掰成直角。又沿着角线用力反握回去,做成一团直径明显大于钢筋本身的钉尾。“嘿嘿嘿嘿”狞笑了几声,将这枚巨大的钢钉恶狠狠朝下碾压,把活尸的整只手掌牢牢钉住。 “你。”。”是诈?为什么。”。” “他”的两只眼窝深陷,原本应该是晶莹的球状体表面,蒙着一层类似白内障患者的灰膜。林翔没有研究过活尸更不知道它们的视觉神经是否与人类相同。但从这些简单的字句来看,“他”显然能够看到自己c “他”的面目表情极其狰狞恐怖。这样的效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面部肌肉萎缩,完全附着与骨胳的缘故c颧骨外凸得厉害,颊窝位置仅仅依靠韧带连接,勉强保留着能够活动下盍骨的功能。如果能够注入足够分量的脂肪和水份,应该算是符合人类审美标准的硬汗型男子。可是现在。。c。”林翔所看见的,只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活骷髅。 从问话判断“他”应该非常害怕。 不知为什么,林翔本能地想起一自己第一次进入废墟的时候,那头被杀活尸在临死前,也用同样沙哑难听的语调说过求饶的话。 “说!你是谁?” 林翔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肌肉一阵紧缩,有种难以抑制的亢奋和激动。这是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大量分泌造成的效果。不是因为,性.欲,而是来源于潜意识当中对操纵他人命运的傲慢,以及对,蹂.蹦,与.肆,虐.的极度渴望c “我。。 。”。名,字?” “他”像人类一样大张着嘴,露出带有少许粘液发干,酱红色的舌头。声音依然沙亚刺耳,像噩梦一样极其难听:“我。”。”嚎。”。”好,阿好呵浩。” 就像是幼儿在学校一年级时候的辨音识字,林翔足足花了近三分钟,才从对方短促深瓮的音节当中,勉强分辨出“阿浩”这两个字。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不过联系前后几句话,应该不难推断,这就是活尸的名字c 他。”。”居然有名字? 这使得林翔连连摇头,产生出一股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问很大程度上只是顺着对方话语的语言延续。林翔根本就没想过要从一头活尸口中得到答案……他们是怪物,是间接毁灭旧时代的凶手。即便没有核大战,谁也不敢保证文明世界能够在庞大活尸群的碾压下延续存在。而那些被撕咬甚至被割裂身体造成伤害的人类,也将在短时间内成为可怕变异生物群体中的一部分。 “别,别杀我。” 这几个字,发音显然要比开始的时候更加清晰。从回忆中返回现实的林翔发现——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手里的枪。 显然,“他”知道这是什么,以及枪的威力和作用。 林翔没有说话,他低下头,从肩膀开始,顺序观察着“他”,也就是这头自称为“阿浩”活尸的全身。 “他”的皮肤非常坚硬。表面绝大部分已经形成鳞片形状的构造。当然,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鳞,而是一种网形的皮肤纹理c这几乎是荒野上绝大多数流民的共同特征,也是人类对于辐射环境的自我进化表现。难看,却很结实,半几丁化状态的肤质,能够有效抵挡射线伤害,使覆盖下的肌肉组织保持活化。尤其是那些经常与其它物体接触的关节部位,细胞也层层堆积形成更加硬厚的角质,甚至演变成为盔甲一般的结缔。 林翔抽出格斗刀在“他”的胸口切开一道深约半厘米左右的小口。没有流血,皮肤下面拱凸的血管,更像是一种彻底丧失作用的装饰n它们很硬,确切地说应该是坚韧。连同韧带一起束缚着肌肉与骨胳,使身体产生运动效果c “没有血,你的内部器官怎么可能保持新鲜?” 这似乎是一句玩笑话,但连林翔自己也不觉得幽默。他狠狠咬着牙齿,毫不顾忌“他”眼中流露出来的苦苦哀求,用力一刀深插入对方胸膛。锋利刀身扎透肌肉的同时,他已经明显感觉到顺着刀刃传递到手上的空洞。只听见“扑嗵”一声闷响,匕首已经沉至没柄。 “他”仍然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样子,只是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求饶,求救,呐喊。”。c。双手被完全固定不能动弹,腿脚却不断抬升,弯曲,又迅速伸直,搅起一片脏乱漫天的尘土。 林翔目光冰冷地看着满面绝望的活尸,忽然产生出一种非常强烈的虐意。他感觉到自己明显变得有些暴躁,握在手里的匕首,狠狠朝下顺滑切割着。被死死夹紧的刃锋,割裂皮肤与肌肉的同时,也发出类似在玻璃上摩擦的“咯吱”声c很费力,却仍然将活尸的身体从中间剖开,露出拗黑深洞的空腔。 感觉。”。”什么也没有,却也闻不到意料中应有的腐臭味儿。 非常意外。”。”林翔诧异地横过刀锋,将活尸的胸腹肌肉层横切开来,用力翻开。顿时,整个身体内部,完全暴露在暗淡的天光下。 靠近脊柱的部分,凝结着一层大约七、八公分厚的浓黑色物质。已经完全干涸,从形状外观判断,应该是心脏与肺部等内部器官。胃袋瘪缩成一层与肌肉相连的灰膜。至于肠子。”。”它们已经萎缩成只有半厘米粗细的干线。弯曲、包裹着肾、胆之类的器官。 在旧时代,林翔没有受过刘宇晨那种专业的医学训练,也不是兰德沃克那般天才的医生c但他是个军人,对于人类的身体构造,以及内部器官多少有所了解。废土世界残酷的生存法则,也使他对于人体解剖这门科学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 他不可能弄错人类身体的每一个组成部分。然而,他却无法理解,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眼睛看到的这一切。 他并不害怕这些已经干燥的内脏。事实上,从远处看到“他”的那个时候,林翔就多少已经猜到,活尸的身体其实已经木乃伊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仍然活着。而且。”。”在剖开的身体空腔里,在原本应该是心脏存在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个直径大约十厘米大小,成为唯一身体脏器,保持着足够柔软与水份,颜色鲜红色膜状物质。 它很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足球。正在一张一弛地收缩,或者应该说是蠕动。林翔很想把它切开,看看里面的内部构造。然而。”。”活尸眼中透露出来的绝望和恐惧,却使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不知道曾经多少次看过这样的眼神……在昆明城中被自己亲手砍下脑袋的连长,那个在成都城里被活尸从**中活活拖出肠子的女孩,还有那些已经死亡,却以尸体形式重新爬起,死前表情固定在脸上的市民c。”。。他们完全一样,完全一样。 “别。”。”别杀我。” “他”的说话声音很怪。音调不准。尤其是“杀”字,听起来更像是“傻”的音节。 林翔怔了片刻,慢慢从活尸身上站起。把手枪慢慢插回后腰上的皮筒,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杀掉“他”。”。c。已经毫无意义。 废墟里没有活人。从这头活尸先前的一系列动作来看,“他”的目的,显然是旁边地面上的这些菜根。 很古怪,非常诡异。 在林翔的记忆当中,活尸唯一的食物就是肉。它们以活人的身体为食,掠杀的同时,也将那种具有疯狂吞噬效果的病毒肆意传播。可是现在。”。”“他”居然会从地里挖出这些东西。难道。”。”这个就是“他”的食物? 林翔不寒而栗。却也同时产生出一股强烈的好奇,心。 “我。”。”饿。” 也许是看懂了林翔脸上的表情,“他”吃力地扭了扭身子,费劲地发出两个单调无节奏变化的字。 平静地点了点头,林翔走到“他”被钉牢的左手旁边,用力拔出被深插入地面的钢筋。重新获得自由的活尸,挣扎着从地面上爬起。他低头看了看被剖开的胸腔,一边用已经进化成骨刀的右臂,将破开的皮肉拢合。右手则从旁边的杂物堆里抓起一截废铁丝,用力穿透皮肤,像钮扣一样,把散开的身体重新缝合起来。 不会痛,也是一种特殊的进化方式。(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四节 会首 这大概就是没有痛觉的最大好处吧? 林翔安静地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站在无菌箱前,观察着刚刚被喂下毒饵的小白鼠。看着它从毒发时的痛苦万状,又准确计算着从折磨到濒临死亡的时间。直到可怜的宠物即将丧失所有身体机能,才心满意足地扔下解毒药,再次观赏死而获生的另外一个过程。 “呵浩?” 他仔细看了看已经把身体重新扣合的活尸,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他”本能地转过身c显然,活尸没想到林翔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干瘪萎缩的脸上,露出颇为怪异,却也多少看得出是在吃惊的表情。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阿浩。”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林翔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破布,擦了擦匕首,塞进皮鞘。又伸手指了指旁边滚落的菜根与编制口袋。同时,重新摸出手枪……也许是危险已经解的缘故吧!“他”的眼睛里也随之释放出仇恨与报复意味的目光。左臂上的骨刀慢慢回缩,似有似无摆在最适合攻击的位置。 林翔非常清楚应该怎么样对竹这种局面。他冷笑着抬高右手,随手向数十米外的一间空屋开了一枪。空置的屋子里,立刻爆发出超出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同时一头高度超过两米,形状类似蜘蛛的变异兽惨叫着从屋子里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街道对面布满锈渍的金属横杆上,轰然坠地。 探测意识能够捕捉到每一头靠近的变异生物。随便挑出一只距离最近的来杀掉立威,很方便,也很实用。 大口径玛格努姆弹头的震撼力显然够强,活尸阿浩脸上刚刚显露出来的凶狠,立刻重新转换成了畏惧。就连锋利的骨刀,也不自觉地退回本该存在的正常位置。林翔目光宁定地扫视了他一遍轻蔑地啐了。唾沫,冒着白烟的枪口,终于慢慢垂落下来。 “施(食)无(物)。” “他”张开嘴,发出两个生涩难辨的音节。 林翔又盯着他仔细看了看,抬起握枪的右手,指着地面上的菜根,冷漠而不可抗拒地说:“吃给我看看现在就吃……” “不,不能……”。 阿浩出乎意料地猛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 。。不(耐)能吃。害(还)有。”。”其(妻)子。”妻子? 林翔黑色清澈的眼睛微微眯着,透出的却是一丝丝极为锋利冰冷的光芒。这完美掩饰住他内心深处的惊愕以及随时可能流露在脸面上的疑惑与震撼。 沉默片刻,他收起枪,从随身背包里摸出一块二百五十克包装的军用巧克力,扔到阿浩面前,以冷漠的口吻说:“带我去见见她。” 顿了顿,他又继续加重语气:“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_” (附:假如某人要威胁你带他去见你老婆,不去就动刀子。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克里克斯是一个外表非常阳光的男人。 身为医生联合协会的新会长他的外表,的确符合上述定义。 身材高大,体格并不是十分健壮,却拥有近于完美的肌肉轮廓。凸显柔美线条的同时,也散发出着爆炸性的力量气息。他有着一头与兰德沃克类似的浅灰色的头发,柔软而光滑,整体长度足足超过三十公分,被一根漂亮的黑色缎带扎在脑后,披成马尾。这样的打扮丝毫没有给予他矫揉造作的,变.态,感,反倒在一定程度上使他看起来不是那么强硬。加上随时保持在脸上的微笑。”。”怎么说呢,一个活脱脱的美男子。只是少了一点点作为装饰的小胡子。 如果在旧时代,克里克斯肯定是足以迷倒千万女性的超级牛郎。当然前提是他必须首先从事这一行业。至于现在,他对于医生联合协会当中的某些女性自然人下属,同样也有着无与伦比的特殊魅力。 和所有人一样,克里克斯也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但他永远不可能主动说出来。除非。”。”你可以自己发现,并且将其找到。 “洁白的大蛋壳”,这恐怕是形容生命之城最为合适的词句。从建设第一座大型定居点的时候,医生联合协会就一直沿用这种以轻巧、薄质材料为基础的建造方式。蜂窝状复合层的蓬顶轻盈无比,甚至不需要大型机械单单凭借普通工人就能完成。它非常牢固,拱形设计可以抵抗巨大压力,而且防震效果绝佳。当然世界上不可能有什么事物尽善尽美。蛋形屋宅同样有着占地面积过大,空间利用率低等等弊端。 然而废土世界毕竟不是文明社会。这里没有拆迁旧地必须支付补偿款之类的说法。医生联合协会建造城市具有相当大的随意性和自由性。他们不需要考虑种种不利因素,只需要将有益方面尽可能扩大。至于空间上的问题。”。”多造,也就够了。 站在窗口,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白色蛋形建筑,克里克斯阴霾冷漠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一丝慢慢扩散开来的狂热。凝视了几分钟以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平伸出双手,斜向抬高,又慢慢落放到与肩膀齐平的位置。脸上满是如同圣人一般的庄严,用富含无比热情的深重。吻说: “这是我的城市,是我造了它。我。。 。”。就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_” 这里,脚下这块土地,一百多年以前,它叫做伦敦。当然,实际坐标,可能与历史上的伦敦城多少有所出入。确切地说,应该是位于伦敦东南方向大约六十多公里。 二号生命之城,也是克里克斯最为喜欢的居住地。 生命之城,在世界上每一块大陆都有分布。即便是最贫瘠的非洲,还有寒冷无比的南极,同样能够找到这种蛋壳状人类城市的影子。相比亚洲或者欧洲的同类城市,这些人口荒芜地带的据点规模更小,象征意义也明显大于实用价值。 克里克斯不喜欢一号生命之城。他甚至极其讨厌那个被称之为“总部”的地方。医生联合协会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随意设置城市。事实上,分布在世界各地的生命之城,很大程度上是皇家医学会在旧时代的机构转换。比如已经被龙腾帝国攻陷的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在文明时期,它只是一座与国际红十字会协办的区域分设点c资金,来源于英国和美国相关制药企业的秘密支援,还有一部分慈善捐赠c当然,那个时候的皇家医学会仍然以研究病理和诊治病人为主。同时还负有对该地区疾病防治的指导和监控等作用。他们与国际红十字会的委派人员一起,对该地区贫困人群施医送药。但是,在每年多达上百个针对不同收入人群的医疗“援助”计划当中,真正目的,并不是表面上所谓的“消除病痛”,而是想要以最为廉价、方便、合理合法的手段,得到身主高位权力者梦寐以求的东西。地球在诞生之初,经历地壳运动,最终使得陆地与海洋相互分隔,形成现在的固定形态c 人类,也在漫长的进化岁月中,在不同地域、气候、食用物计等等影响下,产生出具有差异的基因。这些肉眼看不见的小东西,对于物种变异和延续有着难以估量的作用。每一个生物学家都想要将它们收拢收齐,通过比较和搭配,从而获得最为强大,也是最具有适应能力的新种。最显著的代表,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纳粹在世界各地广泛采集基因,想要综合研制出最强雅利安人种的计划。 (该计划的名称具体是什么,我一直没能查到。不过这个项目的确存在。曾经一度由施培尔主管。) 皇家医学会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它实际上就是一个权力与金钱,再加上生物科学的综合形成体。在医学与防控疾病的合法外衣下,旧时代的皇家医学会在世界各地均广受欢迎。尤其是经济条件落后的第三世界与贫困地区,通过免费接种疫苗和收诊病人,医学会堂而皇之的收集所在地区的人种基因。除了真正明白其中意义的主控者,谁也不知道那些被采集的血液样本究竟流向何处?而且,通过给予当地政府资金和政治上的支持,皇家医学会还在“合作”的名义下,设置并建造研究设施的种种权力。在那些远离城市的偏远地带,各种带有强烈感染性质的病毒被研发出来c在发达国家会引来无数抗议的药龘品临床试验,也可以打着“免费发放药龘品”的幌子,在无数穷人感恩戴德的赞美声中,面带微笑递到他们手里,看着他们毫无防备地当面吃下,记录准确的服用时间,以及每十分钟为间隔的身体反应,乃至各种不同类型的不良状况。c。”。即便有人当场横死,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甚至不需要行出金钱之类的补偿。 总而言之,所有一切行为,都是良善的代表。身穿白褂的医生和护士,永远都是给予生命和机会的天使。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试验品,谁也不知道治疗疾病的药物,竟然是未经验证的非批准产物。无知、贫穷、落后、习惯概念产生的无偿信赖,以及对于政府宣传机构的笃信。”。”永远也无法计算非洲、亚洲和南美等等不发达地区每年有多少人死于药龘品实验。皇家医学会永远也不会接到与此相关的投诉。直接用一百万买通国家上层,比花费同样数量的金钱赔偿民众更为有效。利欲熏心的官员会帮助你摆平一切麻烦,甚至干脆,杀人灭口,让你继续拥有合理合法的漂亮外衣。 说穿了,其实就是那句老话——————人命,不值钱。” 一号生命之城设在瑞士。那还是早在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当时,皇家医学会应邀在苏黎世建立分设机构。以数百位慕名而来的生物和医学家为基础,在没有经过身份认可的情况下,直接设立了新的研究实验室。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苏黎世与伦敦之间形成双头统治。而约瑟芬与克里克斯之间的矛盾也逐渐加剧,最终,演变成各自据有一方拥有不同拥护者的战争局面。 “如果情况再这样继续下去,即便是造物主,也会从高高的云端坠落下来。就像被砍断翅膀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撒旦。失败。”。”你永远都不再是天使,而是肮脏、下贱、卑鄙无耻的魔鬼_” 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起来很沙哑,偶尔带有几个过于尖利的刺耳音节。虽然带着明显的笑,却丝毫感受不到其中的温和,更像是充满恶毒与怨恨的诅咒。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萝拉,别那么激动,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如果还想继续拿到更多需要时间。” 克里克斯颇有些无奈地转过身,重新走回宽大洁净的条形长桌前坐下,认真地注视着坐在侧面的女人。房间并不大,隔音效果也很好。除了条桌上简单的各种摆设,就只有四张工艺精美的橡木座椅。外面的走廊上,布满了对克里克斯绝对忠诚的卫兵。没有人偷听,也不可能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硬闯进来。 毕竟,这里是医生联合协会会长与副会长才有资格进入的密室。 “我们的敌人同样需要时间……” 与克里克斯相比,萝拉显然是个与“漂亮小“美貌”之类词语沾不上边的老女人。她的外表相当于四十上下的中年妇女,很瘦,却无法用“苗条”或者“骨感”之类的词语作为形容。更像是长时间吸食毒品,以至于营养不良,面容枯槁的活僵尸。 虽然同样都是寄生士,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林翔那样变得越来越漂亮。也许,病毒对于细胞的改造,同样会受到大脑主观思维的影响。特别是美丑观念的具体表现方式。。 。”。它们永远只能遵从于宿主的意识。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克里克斯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他主动转换话题嘴角扬起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说:“你应该改变一下自己的外形。用最好的材料做几个手术。这很简单,并不麻烦。” 整容,在旧时代已经被发展得登峰造极。医生联合协会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员以此作为主要研究方向。由此收获的利益,也占据了协会年均利润的百分之八若右。 “改造?” 萝拉冷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像你一样连续做上三百九十七次手术?把全身骨胳进行更换,重新加装上另外的肌肉组织,用合成蛋白另外塑造新的皮肤,全面改造内分泌系统,再用昂贵的软性聚脂和钛化材料另做一个新的雄,性.生殖器?永不萎顿,永远坚挺永不生锈?” “够了,我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克里克斯英俊的脸上泛起一圈潮红。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太自信的男人萝拉毫不留情的恶毒话语,像刀子一样狠狠刻刻着他的心脏。虽说这一切都是事实却是克里克斯想要永远寸闭在内心深处,根本不愿意想起的个人隐私。 “发那么大火做什么?害羞?还是感到了耻辱?” 萝拉丝毫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冷言嘲讽:“你可以瞒过别人,却永远不可能在我面前加以掩饰。年轻人,我可是为你进行改造的主刀医师。你那两团被切换下来,用人工合成装置作为代替的,睾.丸,仍然被福尔马林泡着,摆在我的私人收藏室里。哦!我还说漏了那么一点约瑟芬也是知情人之一。她虽然不像我一样为你进行了大部分手术,却是其中几项重要部分的具体改造者。嘿嘿嘿嘿。”。”说不定,你的精子生成体当中,还留有她当时预设的某种未知成份。你应该明白那个老婆娘的特殊爱好,她总是喜欢在手术作品里添加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许,就因为这个你才把她一直囚禁,而是干脆一枪打爆她的脑袋?” 克里克斯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很无奈。”。”在口舌方面,他永远也不是萝拉的对手。女人,拥有嘴仗的天生优势。何况,克里克斯自己的秘密也被萝拉掌握。而且,实在难以启齿。 “说吧!你究竟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他决定不再继续这种无聊的语言争斗,把话题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第四百四五节 战略 ‘你还算聪明,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白痴 萝拉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却也没有喋喋不休。她朝前挪了挪身体,苍白阴柔的脸上,极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淡淡的血色,说:“对于目前在亚洲的局势,你打算怎么应对?”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自从二十四号生命之城纳入龙腾帝国控制以后,医生联合协会与帝国之间,已经从最初的相互中立状态,彻底改变成为仇恨血怒的敌对。 帝国,就像是一群疯狂无比的蝗虫,野蛮啃食着他们脚步经过的每一寸土地。扩张,加上掠夺、屠杀、奴隶统治。”。”十多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攻陷了设置在中亚地区的另外两座生命之城。而且,攻击矛头已经指向板块相连的欧洲。 与亚洲不同,欧洲历来都是医生联合协会控制的重点区域。这里的生命之城设置度,比任何地区都要密集。尽管已经集结了大量军队,萝拉仍然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忧心忡忡。她无法预测未来,却对权力有种异乎寻常的强烈占有,欲.望。 “你太多虑了。” 克里克斯淡淡地笑了起来:“我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生物技术。欧洲地区的交通系统非常便利,各个城市的新车间已经投入使用。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以每三十天为周期,我们可以定期产出大约五十万复制士兵。至于那个来自东面的帝国。”。”即便是最大规模的战役,他们投入的兵力也不过四至五万。这种数字上的对比实在太过悬殊根本不成比例。呵呵!真不明白你的烦恼究竟从何而来。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恕我直言,根本没有必要—— 萝拉皱起看头,却没有像先前那样开口反驳。 显然,克里克斯并非虚言。作为医生联合协会的最高控制者之一,她也非常清楚这些情况。沉默了几分钟,她脸上的紧张与愤怒渐渐变得平缓,叹了口气,说:“我们强大的生产能力的确无人能及,但你应该明白……并不是单单依靠制造就能拥有一支军队。每一个复制人都要吃饭,都需要维持生命必须的能量。根据上个月的统计数字,我们最多只能提供两百三十六万余名士兵的食物供应。这还是以人均满值削减了百分之十五之后,得到的最后数字。当然,如果进一步削减,把供应程度降低到百分之七十、六十,甚至半数基准,军队数量还可以得到进一步提开。” “那就让他们饿着。” 克里克斯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伸手拿起摆在桌面上的一方狮形铜制镇纸,来回把玩漫不经心地说:“饥饿,有助于提升生物对于环境的适应力。也能进一步刺激细胞长时间保持活跃状态。按照你的计算方法,我们完全可以拥有三百万以上的士兵。” “不,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萝拉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说着话,但是这一次内容中却隐含了潜在的担忧:“你只看到了事情有利的一面。事实上,我们仅仅只在数量上占据优势。而编成一支军队,所需要的不单是人员。更重要的。”。”还是武器。” 话一出口,兴致盎然的克里克斯也哑口无言。他半靠在桌面上来回搓着双手,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带着几分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口气说:“关于这样一点。”。”大概。”。”或许,可能。”。”不用太过担忧。我们与骷髅骑士团方面,一向都保持着亲密的合作关系。用复制人换取武器这种事,我们已经进行了超过五十年。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大的军火生产中心,不要说是几百万人的武器,即便武装是上千万,上亿的军队对于那些骷髅骑士来说,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似子忘记了一点至关重要的东西……_” 萝拉直直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他们的,不是我们的。而我们拥有的同样也不属于他们。” 话里隐藏的意思很清楚,克里克斯也不是没脑子的傻瓜。虽然多少有些不太乐意,更主要的,还是被这种冰冷语气压制的很不舒服,但他仍然只是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不知道艾伯特究竟在搞什么鬼……” 萝拉没有去看克里克斯,半低着头,连声抱怨和咒骂:“我们都是被那个家伙牵扯到整个计划当中。很奇怪从最后一次在全球范围内大规模投放培养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不喜欢那个家伙,可是。”。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我所见过,智商最高最阴险,最狡诈,或者应该说是最聪明的人类。超卓无比的智慧,加上洛克菲勒家族积蓄了几个世纪的庞大财富。”。”他们开出的条件,根本令人无法拒绝。” “我们需要武圌器!需要武圌器!需要武圌器!”也许是受到封闭在大脑深处回忆的刺圌激,萝拉脸上也渐渐显露圌出几分越来越狂圌热的亢圌奋。她胡乱挥舞着双手,在光滑坚圌硬的桌面上来回摩擦,恶狠狠地说:“必须尽快与艾伯特重新取得联圌系,我们至少还需要五百万圌人的武圌器装备。没有这些,我们很难打赢这场战争。” 克里克斯斜靠在椅子上,两只手掌前端组合成钝角,轻轻地撑住略感胡须微扎的下巴,一直没有说话。 从旧时代的时候,他就对萝拉有种说不出的畏惧。她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妇科医生,也是在孕幼学科颇有建树,甚至可以说是权威的专圌业人圌士。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克里克斯与萝拉大概永远不可能交圌合,更谈不上什么认识。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四十六岁的萝捶已经是皇家医学会的一名理事。有病因方面需求的豪门贵妇,预约已经达到以小时为单位的密集程度。她在伦敦和世界各地都有价值昂贵的别墅和私人产业,瑞士国际银圌行的户头上,个人存款额度高达三亿多美元。而克里克斯。”。”只是一个徘徊在街头,经常往来于苏格兰场(伦敦警圌察局)与廉价出租屋之间的醉汉、穷鬼。 克里克斯也是一名医生。他没有行医执照,却很清楚人类身圌体的内部器官构造也明白一些基本的医理常识。确切地说,克里克斯其实并非圌人们口头上所说的那种“庸医”,也不是依靠几支伪劣针剂或者小药片,中间套取病人差价的无良医生。事实上,他非常喜欢外科医生这个名头,也愿意为了地球生物的生命延续,贡献出自己应尽的力量。虽然没有什么钱,也不被各大医院和研究机圌构所承认,克里克斯依然锲而不舍地在贫民窟里追逐自己的梦想。而他所做的“实验研究”,大多是以流浪猫、狗为材料在没有任何消毒的肮圌脏环境下,把这些无家可归小动物的身圌体、四肢、内脏,甚至脑袋相互调换。”。”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他究竟有没有成功,但是这种变,态的残圌暴圌行为,却引起几名在不经意间看到实验过程动物保护者的愤怒。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得多。被抓、判圌刑、入圌狱。 。”。。在狭窄封闭的监圌室里,克里克斯很自然的把目光瞄向自己的室友。他用一块拇指大小的铁皮磨成手术刀,在一个晚上,把那个家伙用圌力砸晕然后,实施了脑垂体切除手术。”。”天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破开颅骨。六小时后,当这一切被发现,那个可怜的家伙甚至还没有死。但他永远也不可能再站起来,而是变成一具只能凭借嗅觉和听觉动作的活僵尸。 萝拉的运气非常糟糕。按照预约,她原本应该在那个时候前往监狱长的家,为监狱长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妻子做例行检圌查。这种简单的小事情,通常情况下根本不需要她出面。不过,看在高达五万美元高额诊金的份上对于钞票有着异乎寻常爱好的萝拉,倒也不介意亲自走上一趟。 事情的经过,充满无数偶然的变数监狱长夫人是一位贤惠的家庭妇女,她精心制圌作了一份热巧克力送到丈夫的办公室。据说,短途慢步走动,对于孕妇很有好处。而克里克斯却恰恰在这个时候被抓。警报、嘈杂的人声、咆哮和咒骂,以及狱圌警如临大敌的样子。”。”所有一切,都令监狱长夫人感到下意识的恐惧。紧张,还有从某位女警口圌中听到造成混乱的真正原因。很自然的,这个柔圌弱的女人,立刻在脑海当中幻想出圌血肉模糊的一幅幅恐怖画面。于是她不由自主用抱紧双手开始尖圌叫,浑身上下瑟瑟发圌抖,而高高隆胀的肚皮也如同漏气皮球一般产生了变化。用通俗的医术名词来说,就是“早产”。 萝拉被接到了监狱。与此同时克里克斯也用一枚事先藏好的大头针,悄悄打开手铐和禁圌闭室的房门。逃亡者和医生,两个对未来抱有不同幻想的人,在监狱长办公室的走廊上不期而遇。惊愕,加上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陪同萝拉的女狱圌警,在那一瞬间大脑陷入短暂的麻木。就是这前后连两秒钟都不到的间隙,被克里克斯牢牢抓圌住,猛冲上前挥拳狠击她的颅侧太阳穴。”。”可能不至于立刻死亡,却被打得当场昏迷。逃犯劫持了女医生,很老套的故事。 克里克斯挟持萝拉逃进一个小房间,可能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很难有机会走出监狱,他在极其疯狂与绝望的状态下,对萝拉实施,强侍。拔圌出生圌殖器,从浑身绵圌软的女人身上站起来的时候,穷圌凶圌极圌恶的犯人才惊讶地发现……柔圌弱且无力抗拒的妇科医生,竟然会是一个,处尸女。 对于占有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女人通常都会产生一种难以言语的微妙情感n 连萝拉自己也说不清楚,对于克里克斯这个脏鬼一样的男人,究竟是爱,或者还是憎恨? 那个时候的克里克斯很肥胖,身高还不到一米六五。穿上高跟鞋,萝拉很容易就能看到他地中海类型的光秃头顶。肚皮上叠着救生圈一样的厚厚脂肪。牙齿很黄,蒙附在表面的牙垢,散发出令人欲呕的臭味儿。身上的条纹囚衣满是鲜血,鼻孔中间挂着蠕虫形状的,黄.色浓涕,眼角堆满苍蝇感兴趣的眼屎。最令人恶心的就是他双腿中间那根肥壮的生殖器。”。”那东西至少有一星期都没有洗过,极脏,极臭,散发着一股难以掩盖的尿臭酸腐。 但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却让萝拉第一次感觉到女人应有的幸福。 虽然是,强‘奸’却有着在床上正式,**截然不同的特殊刺激。她开始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面目不是那么憎恶……肥胖,变成肌肉男与干瘦男子所不具备的特殊风度。脂肪,成为能吃,也就是生命力旺威的最佳表现。肮脏与污垢,是男人应该拥有的必备品。浑身上下散发香气的奶油公子,自然没有浑身汗臭的硬汉更具吸引力。到了最后,萝拉已经不再把克里克斯当作杀人越狱的囚犯,而是电影当中比汤姆。库鲁斯更加英俊,更加迷人的存在。 **对峙杀人犯,到事情最终解决,需要时间。 狭窄的小房间,成为克里克斯与萝拉首次交流的最佳场所。从相互询问,到对于医学方面的彼此见解,两个刚刚对彼此身体完成深入了解的男女,开始了更加高尚心理方面的探究。。c。”两小时后,萝拉已经认定克里克斯就是自己耗费近五十年光阴耐心等待的那个男人。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这绝不可能c 两周以后,在狱中因为心脏病突发致死的克里克斯,被当作尸体送进了皇家医学会,成为萝拉极力推荐下的一名新晋成员。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萝拉惊出了足足一亿五千万美元c 虽然有巨额金钱作为交换代价,克里克斯却再也不可能以从前的面目出现。于是,一系列的改头换面手术开始了。按照他提出的要求,萝拉像对待最心爱玩具一样,对他实施了精妙的手术。克里克斯一直对于这个女人有着本能的畏惧,对她的外科操刀技术有着疑惑,但就实际情况来看,妇科医生同样能够兼顾整容业。 往昔的记忆,渐渐淡化。”c。c停留在现实中的场景,又重新变成另外一个新的萝拉。虽然她仍然还是保持着一百多年前的相同面貌,但是在心理变化和思维意识方面,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对于权力,萝拉产生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占有欲望。联合其他人,共同监禁约瑟芬会长。”。”克里克斯其实并不赞同。但这毕竟是萝拉的主意,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支持这个女人。 “我们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继续保持沉默。帝国一直对我们发动进攻。目前的武器储量,还足够装备两百万人左右。必须尽快与艾伯特取得联系。就算找不到他本人,也要获得骷髅骑士团其它天使之城城主的支持。要知道,我们的武器产量不大,无法维持高强度的战争消耗。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敢于对我们动手,其实是个很大的错误c” 萝拉脸止满是狂热,她丝毫不顾克里克斯脸上的古怪表情,咆哮般地连声叫嚷:“要拿回那些原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土地。我们拥有无人能及的生物科技,六级强化药剂已经研制成功,下一批复制人,将拥有这种完全稳定的强大异能。那些家伙根本不是对手我会让他们在战场上大吃一惊一……” “听我说,萝拉。” 克里克斯直起身子,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查过相关的战场记录,这个来自东面方向的帝国,拥有的武装力量并不比我们弱小。他们同样拥有全异能者组成的精锐部队,寄生士数量甚至比我们还多c这已经不再是旧时代,战争胜负不能完全依靠人员数量作为判断标准。即便真的与艾伯特取得联系,获得骑士团方面的支持,我对战争结果也并不看好。要知道,那些该死的辐射,改变了太多旧有的世界规则。高精密的武器基本上丧失了作用,连通讯电波都会被随时隔绝,我们引以为傲的科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优势。重装甲部队和空中打击力量,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数字罢了。如果真的依靠他们作为战场主力,恐怕因为辐射造成的自伤性损毁,将比对手造成的伤害更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六节 女主 这并非虚言。辐射所影响的,不仅仅只是人类和自然世界。科技含量越是尖端的工业产物,对环境的需求也越高。早在核大战爆发以前,医生联合协会就储存了一批旧时代各国的先进武器。其中,不乏隘或者“豹四四四”坦克之类,被列入禁售名单的强大装备这些代垩表着旧时代文明杀伐象征的产物,被保管得非常完好。定期进行维护,零件也没有磨损。基本上就和刚刚出厂时新的一样。 毫无疑问’它们能飞,可以开动。但是,飘浮在空气中的辐射尘,以及无所不在,强弱程度不定的射线’却会对发射出来的导弹、电子瞄具装置、机载雷达等等设备造成干扰。甚至可能产生液压系统紊乱,引擎障碍xing停止等等无法估量的妨害。也正因为如此,骷髅骑士团一直没有使用诸如“眩,隐形轰炸机之类的战争武器一一谁也不敢保证重型妾炸机能否真的飞越辐射云层,那些扔下去的ji光制导炸垩弹是否能够引爆?在没有研制出足以对抗辐射威胁的前提下,一架曾经耗资千万美元的,‘凹,’战斗机,可能还不如一架二战时期活塞冲程的“卧,凶’更加管用。 这也正是林翔为什么一直没有扩大装甲部队,并且要求战车依靠传统的光学瞄具,更在车身表面加装大。径机枪的真正原因。无法发挥作用的炮射导弹’还不如普通的穿甲弹头。 而且,废土世界的战斗规则已经改变。接受过血液改造的异能者士兵,可以穿越战车无法进入的中、重度辐射区。战场无形中被扩大,再也没有所谓的天然屏障,依靠旧有观念作战,必输无疑。 “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这不能算是可以说服我的真正理由一一,’ 萝拉皱了皱眉,沉声道:“即便龙腾帝国没有主动发起战争,我也要主动向东面进行攻击。,’ “为什每?,’ 克里克斯忍不住问:“你就真的那么在意那些荒凉的土地?它们究竟有什么用?” “我可从未说过想当什么见鬼的地主。” 萝拉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没那每大的野心。我只是想要得到自巳感兴趣的东西。事实上,这件事情也和约瑟芬那个女人有一定关系。据我所知一刘宇晨还活着,就在龙腾帝国。” 最后几个字刚一出。,克里克斯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颇为古怪起来。他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舒张的双手,重新捏握成拳。不太用力,拇指与食指尾根的部位来回摩挲。沉默了几分钟,才用喉咙过于发粘,干巴巴的语气艰难地问:定?” “我比任何人都想抓住那个小家伙一一一一,’ 萝拉注视着他的双眼,冷冰冰地说:“约瑟芬这个女人比想象中要强硬得多。她一直不肯开。说话,顽抗,甚至想要以绝食这种愚蠢的方法来自杀。哼!哼!哼!她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什么人?医生联合协会可以让任何人轻而易举的去死,也有无数种方法,让那些本该死掉的人再从坟墓里爬出来。神经麻垩痹加上肌肉瘫软xing注射,药物xing骨质疏松化培养她现在就是一具无法动弹的活僵尸。有清醒的意识,还有与正常人相同无二的所有感知。没有我的许可’她永远也不会死。就算身体所有机能与生理系统完全崩溃,她的中枢神经系统和大脑,仍然会一直存活。我要从她嘴里,把那些秘密一点一点全部挖出来。那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一一,’ “那个老虞婆’是个可怜的寡fu、”顿了顿’萝拉继续道:“从旧时代开始,她就没有与任何男人接触过。嘿嘿嘿嘿亲爱的克里克斯,别用那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你一定非常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说?事实上’我一直对你隐瞒了某些不太重要的东西一一一从高中时代,约瑟芬就是我的同学。最亲密的那种。我和她一起考入了夕桥医学院。应该怎么说呢 。那个时候,我们俩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注意,是喜欢,而不是爱。那只是少女对于英俊男生最朦胧’最直接的好感。而那个家伙,也确实长着一张不错的漂亮脸蛋。约瑟芬胆子比我大得多,她在新年舞会上主动成为了那个男人的舞伴。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上过chuáng’但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俩的关系开始变得亲密起来。我曾经无比的嫉妒,也感到气愤。毕竟,这是在瞒着我的情况下做成了那一切呵呵!克里克斯,你应该多一点儿耐心,这个故事并不长。约瑟芬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恋爱,并没有持续太久。半年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变成了普通人。我不太清楚其中的究竟。不过’问题似乎走出在那个男人身上。他重新结识了一个议员的女儿,至于约瑟芬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男人。而且,更表现出在生物医学方面惊人的天赋匕,’ “后来呢?继偻说下去一一一一,’ 克里克斯把身体往后一靠,换了另外一种颇为舒服的姿势。看得出,他对萝拉所说的故事非常好奇。 “也许是感情上遭遇了重大挫折的缘故吧!对于男人约瑟芬一直抱有毒垩蛇般的敌意。,’ 萝拉慢慢抬起了头,用手楠起垂落的乱发,微眯着双眼,淡淡地注视着桌子侧面的克里克斯,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她是一个美人。在旧时代,喜欢漂亮小妞的男人,就像聚集围绕腐烂臭肉盘旋的苍蝇一样多。也许是不胜其烦’也可能是作为一种另类的报复手段,她答应了几个男人的约会请求。而那些都抱着想要把她弄áng的家伙,在约会之后,无一例外全部患上了男xing不举症。谁也不知道她在约会的时候究竟做了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追她的家伙,根本就连小手指头也没有碰到。作为失败者,他们自然不可能把自己的难言隐si公诸于众呵呵!现在想想,那可能是利用隐形催垩眠进行的某种心理暗示’或者是在约会食物、饮料当中添加了某种抑制xing药剂。约瑟芬是个天才,她一直比我强,强得多。而且,她的报复心理比谁都要强烈。我绝不可能让她得到翻盘的机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会把我所做过的事情,千百倍返还过来。至于刘宇晨从旧时代,他就一直充当着约瑟芬近shi的身份。天知道那对狗男女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我没兴趣探究太多’我只想知道一一那个小家伙从约瑟芬手里得到了多少好处?,’ “你的意思是刘宁晨,很可能是约瑟芬的继承人?,’ 克里克斯准确地把握住了萝拉话里隐藏的意思。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这,可能吗?他很年轻,而且,约瑟芬一直患有严重的精神妄想症。shi者这个身份对他而言的确合适,如果说到继承我并不觉得他真的能够掌握多少东西。要知道,他还是只是一个孩子。” “你把整件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一一一一,’ 萝拉冷笑着连连摇头,鹏中也变得更加冷酷:“医生联合协会最核心的档案,一直由约瑟芬本人保管。攻陷二十四号生命之城以后,中垩央电脑仍然拒绝我的查询,理由是权限不足。我试验过所有方法,包括以约瑟芬的遗传基因代码作为开锁器,同样无法解开最高密限。眼膜、指纹、声纹,甚至血液样本,根本没有任何效果所有事情都必须往最坏的方面打算。显然,刘宇晨离开生命之城的时候,肯定带走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也许是一件信物,也可能是记载着秘密资料的芯片。无论huā费多大的代价,我们都必须找到他,抓住他一一,’ 克里克斯仍然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考虑片或,或者应该说是在内心深处酝酿了一下语句,他终于叹子。其,望着萝拉,认真地说:“我必须首先确定一件事。,’ 萝拉仰起头,用审视且带有几分不悦的目光盯着他。 “一定要对龙腾帝国开战吗?,’ 克里克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眼脾中释放出来的yin冷,诚恳地说:“如果你只是想要那些研究资料,我们应该能够与约瑟芬会长进行沟通。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可以用她作为筹码,与帝国方面进行交换。听我说亲爱的我们已经得到了太多的东西,没必要去追求太过完美的未来。我没有统治全世界的野心,也不想成为地球球长之类的最伟大存在。能活着,有你 这就乙经足够。,’ 这番话,完全出乎萝拉意料之外。她微微张开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眼睛里,也瞬间回闪过无数种意义复杂的目光只不过,感动气温柔只在其中停留了短暂数秒。很快,就被yin狠与狰狞彻底取代,更扩散出暴跳凶怒的炽热烈焰。 “两个月,’ 她用力深吸子一口气,朝前平伸出两根枯瘦如柴的手指,口气森冷地说:“给你两个月时间,必须整合出三百万数量的复制人军队。所有人都必须拥有六级强化体质(三级进化)。武器装备方面我来想办法。记住,我不想听到什么与帝国谈判之类的话。利益,永远不可能自己跑到。袋里。既然你不愿意成为国王,那就成为我永远的跗庸,称呼我为“女王陛下,’一 yin霾的天空下,废墟死寂得令人感到恐惧。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跟随着阿浩,走在布满裂缝,仍然抱有少许水分,相对潮湿角落里甚系长出灌木或者爬藤类植物的路面上,林翔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无数疑问、答垩案、推论、呐喊在脑海里飞旋。他无法停止思考,他想要尽快从中寻找出被隐藏的真垩相。但这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一一阿浩就走在前面,距离自巳不过五、六米远。他是活尸,和自己一样,在充满辐射如同地狱般的环境当中’生存了年。而就在这座废墟里,他居然还有妻子。甚至像他一样,没有被发现,苟延残喘的同类。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活尸都不可能与“人类,’画上等号。 虽然,他们曾经是人类。 一缕阳光’从houhou辐射云的裂缝中照射下来,明晃晃地投射在地面,刺得林翔双眼一阵微痛。 他下意识地抬起右手遮在额前,同时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一一一一指针刚刚跑过十二点钟的刻度,正朝着右偏斜方向的一点位置努力挪动着。 距离日落,至少还有六小时。 隐藏在废墟里的变异兽,似乎非常惧怕阳光。如果换在旧时代,生物学家一定会对此产生浓hou的兴趣。此刻,林翔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阿浩身上,望着那道在正前方蹒跚移动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着。 半小时后’他们已经来到桂翔在大楼顶端最初探洲到阿浩的街。位置。看了一眼瑟瑟缩缩转身望着自巳的活尸,林翔嘴角lu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从菜园到这里,总有八条路可走。其中最近的一条,也就是自巳在大楼顶端看到,只需要直接穿过西面小巷,来到目前所在的位置’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然而,“他”却带着自己足足走了三十四分钟。虽然还是相同的地点,却左拐右曲’在复杂零捌,的残墙旧楼之间盘桓。 显然,“他”在绕路。一种非常古老,却在很多时候颇为管用的mihuo手段。 林翔没有兴趣深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眼前的这幢破旧建筑。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而大脑却无比活跃地发散出无数探训意识。像一狠狠无形的章鱼触手,包裹、延伸、探mo进建筑内部’乃至地底深层a 这是一座从中断拦腰断开的高楼。出于仍然直立在地面的五层残体’其余的部分,已经坍塌倾覆在北面的楼群当中。松散的混凝土碎块,填寨了那一方向的两条巷道。倒坍时候产生的巨大压力,也使临近几桩楼房出现不同程度的破损。从林翔异在的角度望去,可以看见被压在砖石瓦砾下面的汽车残骸,以及顺着各种杂乱重物边缘生长出来的茂密植物。 发散开的探洲意识,只在大楼二层寻找到两个活动的物体。它们和阿浩一样,拥有与人类相同的外表,却感受不到丝毫人类应有的生物气息。 “只有三个?” 林翔感到有些奇怪一一、一活尸的实际数量,井自己预料中显然要少得多。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只是平静地对站在前面等候指令的阿浩说:“走吧”’ 大楼内部很潮湿,砖面破裂的地板上,堆满一层houhou的腐叶积尘。摆放在大厅里的合金柜台基本上已经锈腐,玻璃表面méng着一层暗绿sè的青苔。异常安静,甚至连小虫子在角落里走动的声响也没有。 普通人很少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事实上,即便是蚯蚓拱动泥土,也会通过折射方式产生一定幅度的空气bo动。这种轻微到几乎可以不计的频率,人类一般情况下都无法进行接收。林翔也是在拥有强大进化异能之后,才会有意识对这些方面产生注意。 这幢大楼应该是旧时代的一个经营服装的商铺。很奇怪,探洲意识没有发现在地下发现类似鼠类的动静’甚至就连变异蚜虫或者多节虫之类的生物信号也没有。整个大厅占地面积超过上千平米’没有蜘蛛,也没有蟑螂,静得可怕。 这不正常,却也在某种程度上符合逻辑。 不过还需要得到进一步验证。 “这里’王(往)这里揍(走)。,’ 阿浩佝偻着背,拎着装满菜根的编制袋,以看上去颇为谦恭的姿势站在楼梯旁边。表面上’似乎对林翔充满尊敬,后者却可以从前者身上感受到被压制住的强烈杀意。而那双灰méngméng的眼睛里,虽然看不到如同正常人的目光,却隐隐释放出隐藏在其下的仇恨。 没弃任何地球生物愿意束手待毙,或者成为其他人的被统,治对象。 活尸也不例外。 虽然它们像人,却终究不是人类。从最初méng昧,到真正产生完全独垩立的智慧意识,人类经过了亿万年。而它们多只有一个世纪。!。 第四百四七节 习性 ‘厚厚的混凝土隔层,共同阻碍了视线n‘ 林翔慢慢走到楼梯前,看了一眼表面积灰已经堆成略拱形状的合金扶手,目光随即落到旁边卑躬屈膝的阿浩身上,认真地说:“我饶了你一命,但并不意味着永远会这么仁慈。要杀你狠简单。我知道你感觉不到疼痛,但我有很多方法让你真正感受到痛苦。生,不如死。”。”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这句话。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激怒我,更不要以为那些无聊的举动会对我有用。我可以给你一个验证的机会。甚至。c。”。可以等到晚上。” 活尸抬起头,略显混法的眼睛里,似乎透射出洞悉世情的目光。他似乎听懂了林翔说的话,又好像什么也不了解。不过,“他”再也没有保持像刚才那样的邀请动作。而是站在原地僵立了近三分钟,这才重新扛起破编织口袋,从林翔身边走过,一摇一晃慢慢攀上楼梯。 活尸是否拥有与人类相同的智慧?林翔其实并不肯定。 阿浩已经表现出于死亡的恐惧,也知道手枪和子弹的威力。那么,他多少应该能够听懂自己话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的相关资料当中,均没有发现对于活尸的记载c这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废墟深处数量庞大的变异兽。单凭寄生士,很难,或者应该说是根本就不可能对废墟进行全部搜索。辐射,加上死亡让他们对此望而却步。就如同旧时代的百慕大、神农架、马里亚纳海沟、尼斯湖c。c。c。都是人类科技无法探及,更不可能真正深入的危险神秘地带。谁也不知道哪里究竟存在着什么。雪人、电磁暴、外星降临者、史前海怪。”。”在模糊的照片和语无伦次的所谓“亲眼目睹”人士的编织下,人类只能把事情变化控制在自己能够接受的程度。无法真正接触到真相,自然只能在猜测当中制造谜团。 恐怕连洛克菲勒家族,也没有预料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活尸存在。它们可不是游荡在荒野上,只残留着最基本进食欲望的行尸走肉。而是拥有与人类相似外观,懂得情绪变化,会思维,拥有语言能力的智慧生命体。就目前来看它们的战斗能力似乎很弱,却可以居住在遍布变异兽的废墟当中。”。”这的确很难解释,甚至根本无法让人理解。 楼梯已经破旧不堪。从花纹判断,应谈是打磨光滑的大理石。踩上去,从鞋底传来一阵冰冷、坚硬。着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些插在坟前的墓碑。 楼上,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光线从房屋的裂经与窗户里照射进来,在幽深的阴暗中,显出一股颇为神秘的朦胧魅力c 两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头活尸,站在梯道旁边。它们默默注视着从下面慢慢走来的阿浩,无法判断目光真实意义的灰白双眼,也更多关注着紧跟其后的林翔c 毫无疑问,“她们”是两个女人。 判断出这一点并不困难——“她们”都穿着裙子。当然,在林翔眼里,那其实就是一些用破烂布条和旧塑料袋混合编成的裹布,被几根绳子系在腰间。灰暗的头顶稀稀拉拉垂下一绺绺干硬的发条,萎缩的胸部两边,各有一处尖锥形状的隆起。表面布满皴皱的干燥皮肤,看上去就像做工粗劣,面粉没有完全发泡的隔夜包子。但林翔知道,那其实是缺少营养,蜕化到几乎可以不计的**。 这些特征,足双证明“她们”是女人。如果用兰德沃克所谓的“学术语言”来说,或者应该称呼“她们”为“雌性活尸”。 “我的棋(妻)子。” 阿浩的发音仍然不标准,必须通过词面连接,以及事物本身,才能真正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看了看站在楼道旁边的女活尸林翔默默点了点头,跟随着在前面引路的阿浩,走进侧面的房间。 这大概是旧时代的某个公司办公室。带有隔板的木桌,被堆积在墙角。中间空出来的地面上,铺有一层从外面采集来的松软枯叶。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有灶火油柴,除了几块应该是当作桌凳使用的木板,就只有悬挂在墙上不知道是从哪里收集到的钢制刀具。以及胡乱堆在旁边,表面发霉、变形,已经无法穿用的豁口旧鞋。 两个“女人”在地板上坐下的时候林翔清楚地看见……从她们的裙角边缘,露出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锋利刀刃。 可以想象如果换作是自己走在前面,站在楼梯最上端的“她们”,会从隐蔽位置猛扑过来。除了已经进化成骨刃的左臂,捏握刀子的右手,同样具有杀伤力。偷偷看了林翔一眼,确定他没有流露出敌意或者杀意。阿浩僵硬枯皱的脸上,终于渐渐放缓。他解开编织口袋上的绳子,把菜根倾倒在地板上。从中捡起一个体积最大的,握在手里,仔细擦了擦表面的泥灰,带着几分较为生涩的谄媚表情,恭敬地递到林翔面前。 “市(吃)。” 他终究还是缺少人类必须的发音器官。萎缩退化的咽喉,不知道还能继续存在多久。林翔接过菜根,凑近眼前仔细端详了几秒钟,重新塞回阿浩手里。用不容置疑的冰冷语气说:“你,还有她们,现在就吃给我看一 很惊讶,也很意外。 看得出来,阿浩很难理解林翔的命令。 这是他唯一的食物,也完全可以用“最珍贵”这三个字加以概括。 很多事情都有着相互贯穿的逻辑。贫富区别从远古时代就已经存在,就像村夫永远不明白,皇帝过年的食物绝对不是白米饭肥腊肉c穷人无法,理解贵妇一双鞋子的价值,自己做牛做马上百年也赚不回来。阿浩同样不可能想象,世界上竟然还有比菜根更好吃的东西存在。毕竟。”。”残留在他大脑里的意识,只是播种菜种,管理,收获。”。”以他和妻子目前的身体状况,很难说清楚他们究竟会不会真正产生“饿”这种感觉。可是,在潜意识当中,他们仍然觉得自己必须进食。 没有火用于烘烤,更谈不上什么熟煮。直接抓起菜根塞进嘴里,用牙齿啃。也许是因为大脑机能仍然存活的缘故,阿浩一家的咬肌仍然保持足够的韧性。牙齿很锋利,不再像人类一样拥有粗大强劲的臼齿,而是全部变成尖端锋利,类似犬齿形状的存在物。如果按照旧时代的生物学进行判断,他们根本就是活脱脱的肉食动物,绝不会对菜根之类的东西产生兴趣。 林翔倚靠在墙边,就这从窗外射进的淡淡光线,默默观察着面前这几个外观形态与尸体无异,却仍然活着的“人类”c 不需要咀嚼,直接用牙齿将菜根啃成碎块,吞咽下肚c 没有油盐之类的调料,生吃或者熟烂,对于它们显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c然而,在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背后,却不是闪烁出充满幸福感的饱足。 “为什么。。 。”。会这样?” 林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目光也从被嚼烂的菜根上,慢慢转移到阿浩被割裂后用铁丝联接起来的身体表面。 “他”的体内没有胃,也没有相关的消化器官。食物应该是顺着咽喉,直接进入那团暗红色的膜状物质当中c“他”甚至没有神经对肌肉与骨骼进行连接,完全是依靠韧带牵动,产生最基本的活动能力。如果。”。”这些菜根就是赖以为生的食物,那么从中获取的能量,显然不足以支撑“他们”渡过多个冬天。 环视了一圈四周,林翔没有在屋子里发现任何米面之类的东西。也没有谷粒或者麦子、玉米、土豆的踪影。仿佛,这一切都不存在于阿浩一家的常备食物名单上。按照人类的生存所需来看,简直不可想象。 死死盯着围坐在地面上的三头留尸,林翔伸手解开背包侧面的金属扣,从中摸出一块锡箔包装的压缩饼干。朝前走了几步,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表面封闭皮,把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饼干递到阿浩面前,仍然用冷硬的语气命令道:“吃掉它……_” “他”有些迟疑,翻来覆去仔细端详着饼干,旁边的两个“女人”也围拢过来,用好奇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显然,此前“他们”从未接触过这样的食物。就连站在一边旁观的林翔,也突然萌生出原始人得到巧克力的错觉c 过了近五分钟,阿浩终于抬起头,用不解和垂询的目光望着林翔。 “这是食物。可以吃。” 说话的同时,林翔抬起双手,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这显然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阿浩的戒心。“他”颇为警惕地看了看饼干,犹豫片刻,才慢慢凑近嘴唇,用鼻孔嗅了嗅,小心翼翼地张开嘴,用尖利的牙齿从表面扣下指甲大小的一块,切碎,品尝。”。” “他”吃的很勉强,脸上的表情也非常古怪。就像被逼迫喝下中药的孩子,不自觉地流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甚至在偷偷观察着林翔。更多的时候,目光仍然会停留在别在腰间的m500手枪上。也许,这才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进餐的时间并不长。事实上,林翔也没有太大兴趣继续观看下去一他不知道这座废墟里,究竟还有多少像阿浩一家的活尸c也许他们是硕果仅存的唯一,也可能刚有成千上万自己所不知道的庞大群体。但这并不重要。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种生物。”。。已经足够。 发现者不一定就是研究者。这方面显然是林翔的短板c他从皮套里摸出手枪,用力拉开保险,在对方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下,抬高,瞄准阿浩的头颅。用清晰而富含节奏韵律的优美声音说:“现在,跟我离开这儿。所有人”腻(你)压(要)带我们,娶(去)哪?‘ 阿浩一边下意识地问,一边伸手搂住旁边的两个“女人”。身体转向林翔,灰白色的眼睛里,透露出哀伤与诚恳的请求:“求你,方(放)国(过)我们。” “这里不是你们能呆的地方。” 林翔丝毫不为所动,直接把枪口抵上阿浩头顶,用充满威胁与狰狞的口气低喝:“现在就走,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 三头活尸慢吞吞地站直身体,彼此看了看,默默朝这楼梯方向走去。 “如果你们要分散逃跑,最好现在就打消这样的念头。” 林翔随意拨弄了一下质地沉重的手枪转筒,冷冷地说:“子弹的飞行速度比你们快。想死很容易。活过来。”。”却不可能。” “他们”也许听懂了这番话。也可能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c但林翔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抬起脚,朝着走在队伍最后的一只女活尸屁股上狠狠踹去。恶意地笑了笑,啐了。唾沫。 这显然是持强凌弱。但他自己却并不这么认为。 在旧时代,他看了太多活尸杀戮人类的血腥画面。他也并不认为阿浩的弱者地位。这纯粹就是一种报复,从上百年前延续至今的狠虐。如果不是需要足够的活体,提供给兰德沃克作为实验材料,他甚至还想一枪打爆这些肮脏生物的脑袋。 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向城外。 望着熟悉的景物不断消失在身后,三头活尸眼中,也流露出本能的畏惧。与旧时代被迫迁移的平民一样,对于未知和陌生,“他们”也有着本能的排斥心理。然而,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接受命运。 环绕在废墟周围的高速公路,应该是区别城市和荒野的界限。也许是因为心情的关系,比起几小时前刚刚遇到的时候,活尸阿浩脸上的情绪明显沧桑了许多,灰暗眼中的光芒比以往也更加锐利。“他”眯起眼睛,回头看着即将离开,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废墟,恋恋不舍地呼了口气,紧了紧扣在胸前皮肤上的铁丝,目光随即转朝林翔,用被压迫在生活最底层平民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口气,恶狠狠地说:“我。”。”灰(会)呵(和)你一样。” 这应该是在威胁。但除了气势上的凶狠,林翔丝毫没有感觉到话语本身带来的压力。 和我一样? 听起来的确有些古怪。。。或许,应该理解为活尸的特殊语言特色。 淡淡地笑了笑,林翔继续押着“他们”走向远处的预设宿营地。 这个世界上,能够威胁到他的存在,已经不多。 想要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还需要时间。 谁也不会知道未来变成什么样。 我,也不例外。 。”。” 战争,将一切变成焦土。 从地图上看,帝国最西面的前线,已经穿越了塔格拉玛干沙漠,延伸到旧时代吉尔吉斯斯坦与哈萨克斯坦的边界地带。从洲域位置判断,已经位于中亚。 指挥所,是一幢临时改建的两层小楼。以此作为核心,是一片呈辐射状扩散开的小型定居点。从一个多月前开始,这里已经被改建成为帝国西进部队的临时基地。屯积了大量的战备物资,更与周边几处已经探测出地下水源的可耕种地带相互连接。整整一百年的时间,被改变的不仅是人类和文明,荒野和沙漠同样也在发生变化。缺少了人类这个最大规模的破坏群体,植物开始表现出占据自然界的绝对力量…………胡杨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着,塔克拉玛干的面积被削减了近三分之一c造成这一切现状其实并非偶然,这里根本无人居住,自然不会被骷髅骑士团列为打击目标。没有辐射,植物存活与生长都要比其它地方更加容易。至于水分。”。”它们早已懂得如何延伸根部,从更加深厚的地方,汲取自己生命所需的东西。 杨华抱着双手,站在挂有巨幅地图的墙壁面前,默默观看着用各种颜色信标代表的战场态势。 阵线犬牙参差,用蓝色团龙图案代表的帝国周边,罗列着不同色调的诸势力集团。其中,与自己“圣血天使”军团正面对抗的,则是白色镶红边标签的医生联合协会。 连同两个月前刚刚被攻陷的二十三号生命之城,医生联合协会设置在亚洲东部的三座大型定居点,已经全部落入帝国手中。自始至终,联合协会方面没有提出过谈判之类的要求,只有最直接的武力碰撞。 他们并非没有力量。事实上,医生联合协会比以往遭遇的任何势力都要强大。尤其是数量庞大的军队,帝国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八节 补充 辐射,几乎使所有高科技武器彻底丧失作用。被强烈干扰的电波,使前线部队很难及时呼叫炮火支援。飞弹制导系统失灵,甚至就连预先埋设的地雷,也会无缘无故突然爆炸。”。”所有这些,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各种武器使用手册根本无法吻合。无论是医生联合协会,还是骷髅骑士团,或者刚刚兴起的龙腾帝国,都在不断摸索,寻找最适合自己,也是能够给予对手致命杀伤力的战斗方式。 每一个集团势力,都在不约而同展开对高辐射环境下电波传输技术的研究。毫无疑问,这种技术一旦研发成功,彻底陷入瘫痪的三维立体打击系统,又可以重新恢复。但在目前的情况下,谁也无法预测整个开发时间究竟需要多久?何况,即便真的拥有这种技术,从完成实验到开始量产,直至对所有武器进行全面装备,都需要繁琐复杂的过程。就算那些威力惊人的导弹再次恢复精确性,也不可能对战局造成决定性的影响。[bsp; 世界,已经变了。 它不再被普通人类所控制,而是成为另外一群更加强悍高端进化人的乐园。战争中,单手硬扛导弹,或者直接用身体挡住机枪子弹的寄生士,已经在各个集团当中越来越多的涌现出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完全取代了传统意义坦克之类的重型战车,成为战斗的主导者。他们很少考虑科技,更多时候,以最直接的肉体方式展开搏杀。甚至敢于直接冲撞没有严密防守的对方指挥所。普通口径的枪弹对他们毫无效果,在近距离防卫战中,或许只有贫铀弹或者穿甲弹之类的特殊弹头,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不过,这种情况终究是少数。寄生士不是寄生将,两者之间的实力无法形成对比。而后者在质量的超卓优势,远远不是前者所能比拟。尤其是还没有跨过七星障碍的中、低阶寄生士,常规口径的枪弹,对于他们仍然可以造成致命威胁。当然,这并不是说一百名普通士兵,能够等同于一名六星寄生士。但是,在没有任何掩护依托的情况下,哪怕是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完全可以在设伏,并且对扩散脑波进行干扰的情况下,把高高在上的寄生士乱枪击毙。 。。 。”。 杨华已经站在地图面前整整一个多钟头。他脸色冷峻,高大强壮的身体,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接近的力量威胁。甚至就连平时最亲近的副官,也只能站在十多米的远的办公桌旁边,敬畏地默视着这个如同力量之神一般的男人。 “我们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基地。”。” 除了杨华自己,谁也没有听到,这句从他口中轻吐出来的叹息。 战线,拉得实在太长 从目前脚下的位置,距离帝国西北方向大的新建城,直线距离已经超过三千多公里。如果考虑到车辆运输、油料、道路和辐射等因素,往来绕行的路程,至少还要再这个数字上增加一倍。 飞机运输是不可能的。六五七一基地虽然可以生产旧时代共和国最先进的“运旷,超重型运输机,却已经有七架飞机在试飞过程中,连续遭遇辐射云和突变的雷暴而坠毁。辐射尘不仅仅只是释放出强烈干扰射线那么简单,云层当中一些体积较大的辐射颗粒,甚至可能堵塞发动机喷口,使涡轮引擎当场陷入停车状态。现在,只有陆航直升机大队能够在低空范围运动。空中侦察已经全部改换成老式的活塞冲程螺旋桨飞机。有时候,甚至连杨华自己都会产生错觉——认为这根本不是荒凉的废土,而是回到了地球历史上,使用落后兵器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代。 北方,已经彻底平定。帝国防卫军接替了“圣血天使”的全部防务工作,整个军团经过休整、补充之后,兵员数量已经达到二十五万之巨。而他们的任务,就是一路向西,用子弹和刀剑,开辟出一条新的扩张之路。 听起来的确够疯狂。事实上,这也是一个无比庞大,甚至令人感到本能畏惧的计划。 究其起因,说穿了,其实不过是林翔在两年前帝国高层会议上的一每话。 “我需要这个世界。必须占有它,得到它,控制它 林翔的本意,也许并非单纯意义上的征服。然而,其他人却并不这么想。 战争,是提升军事实力的最有效方法。没有人敢于违逆皇帝的意志,也不会有谁对皇帝的话产生疑问。林翔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完成了从普通人到神的转换。在一片充斥着“皇帝万岁”的欢呼声中,没有任何人敢于对他的言词提出异议—— 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不可抗拒,必须毫无折扣坚决服从的命令。 加上海因里希的“太空野狼”军团,杨华手上能够使用的兵力,已经超过三十万。 这并不是一个完全准确的数字—— 占领,加上地方秩序维护,后勤物资护送。”。”每一项工作,都需要花费相当数量的兵力进行维持。帝国扩张的速度实在太快,尽管在战前已经做了相当繁杂细致的安排,物资供应仍然不可避免出现了问题。 目前,杨华手上可供使用的机动部队,大约为十二万左右。相比对面的医生联合协会,得到淡化血液全面改造,并且在身体机能方面获得全面提升的士兵,体质已经全面超越了协会军。按照正常的等级划分,帝国列兵相当于五级进化的标准。这已经比协会的三级进化兵员(六级强化)提升了整整两个档次。也正因为如此,在前一阶段的战斗中,帝国军一直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不过,这种情况,从两周前就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无论任何战争,总会造成死亡。为了保持军团进攻的强大态势,就必须得到来自后方基地与国内的全力支援。从发动进攻到现在,杨华麾下的“圣血天使”军团,已经连续补充了四万余名新兵。这些人均为首批或者第二批复制人诞下的后代。他们对皇帝无比忠诚,体质也要比一般的进化人更加强悍。有些新兵甚至在训练营时期,就已经突破进化障碍,一跃成为六级,甚至七级标准的异能者。加上来自后方源源不断的充足武器供应,“圣血天使”才得以保持足够强大的攻击矛头。 南面,王彪的“极限战士”军团,仍在进行着对其它反对势力的扫讨。他们同样也有人员伤亡,但就补充数字而言,却也没有达到“圣血天使”这样的程度。王彪军团正面战场的激烈度不大,战损率通常保持在百分之五左右。即便如此,从去年六月直到现在,仍然接收了近四千名补充兵。 上个月,“圣血天使”军团的战损乓员数量为一千三百六十九人。 可是,从帝都派出的后备兵团,只给他补充了九百一十六名士兵。 随同这些士兵一起抵达前诚的,是五十四名随军牧师。他们由一位审判庭四级裁决者率领。杨华曾经一度认为 ——这是帝国方面对于自己的变相援助。毕竟,现在的审判庭,已经不再是周浩禁卫军团的一个内部机构。而是在最高审判长许娜主持下,与红色共和军政治监察委员会类似的秘密组织。它负担着对帝国每一个角落进行监视、审查的任务。有资格进入审判庭担任裁决者一职的人,均为在战场上功劳赫赫的老兵。他们对皇帝有着疯狂无比的崇拜,甚至直接用“神”对其作为称呼。即便是地位最低下的普通执行人员,也拥有相当于一星寄生士的实力。他们直属于皇帝,有权对任何人进行调查。当然,林翔对审判庭一直抱有约束的态度。他不想塑造一个新的政治监察委员会。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对于国家而言,必须拥有一个与之类似的执法机构。 裁决者,是审判庭内部的称呼。对外,他们则统称为“神父”。当然,这与“上帝之剑”的神职人员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无论力量还是信仰,帝国裁决者都要比教廷神父强大得多。 补充兵领队没有向杨华做出任何解释。而是递交了一封由布兰琪委托带来的密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用几句话就能概括——帝国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员进行补充。这是最后一批对“圣血天使”军团的人力援助。即便是南方战区的“极限战士”,或者东部沿海地带的“火蜥蜴”,负责穿插秘密任务的“暗鸦守卫”。”。”总而言之,任何帝国军团都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得到补充。因为。”。”后方已经再也没有哪怕一名预备士兵。 。”。” 帝都,皇帝的书房里,身穿黑色常服的林翔坐在宽大的硬木高背椅上,神情专注地看着环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们。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会议。参与者,除了必不可少的兰德沃克和刘宇晨,另外一个则是一直担任帝国首相的布兰琪。 从废墟返回到现在,林翔只睡了四个钟头。他很困,却不得不拖着身子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不尽快解决,很难说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布兰琪像平常一样,将头发扎在脑后,挽成简单的发髻。她双腿互叠平翘着,膝盖上摆着一份已经翻开的文件。从正面方向望去,可以清楚看到两条被肉色丝袜包裹的漂亮长腿,却无法将目光延伸到紧密裹住臀部短裙的最深处。 “我们已经没有适合的补充兵。这里所指的,是那些接受过淡化血液改造复制人的后代。 军队的扩充速度实在太快,我们没有足够的药剂作为支持。当然,并不是说帝国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事实上,我们的后备补充数量至少还有两百万人。不过,在发展计划只中,他们并不属干战用编制,而是在各个领域维持帝国平稳发展的基础。我不建议把这些人送进训练营。如果计划人口消耗太多,即便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帝国整体实力也会因此被拖后、延误。” 说这,她不无忧虑地抬起头看着林翔,认真地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像医生联合协会那样,完全以复制人作为构成军队的基础。他们的最高寿险虽然只有十年,却是最好的消耗品。而且。”。”阵亡者,可以回收。” 林翔脸上满是平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肯定或者否决的表示。 他已经详细看过相关的文件。正如布兰琪刚才所说的那样—— 帝国的确没有足够的补充兵。而问题的关键。”。”却在于自己。 从最初的隐月镇时代,林翔就一直是诸多拥护者为之信赖的核心。他的血,有着类似病毒一般的强烈感染性质。从王彪开始,所有接受过纯血改造的人类,无一例外全部进化成为强大的异能者。与旧时代得到自己血液的齐越和方雨洁不同,强烈的辐射环境,使寄生在他体内的病毒,产生了跨越式的变异。这也直接导致此后的改造对象,远比文明时期的受血者强大得多。很自然的,以林翔作为核心的统治集团开始出现。而他的身份,与其说是皇帝,不如说是被无数后代拱卫的“蜂后”。为了强化帝国军力,从隐月城时期,兰德沃克就从林翔身上不断采集血液。通过添加营养剂的方法,淡化成百分之零点五左右的改造药剂。这种稀释后的液体,同样具有极强的效果。以此作为基础,六五七一基地才能源源不断生产出一批批拥有异能的复制人,更对那些获得高等级身份的平民作为奖励,乃至造就出实力空前膨胀的各个帝国军团。 问题。”。”说穿了其实很简单。 兰德沃克已经用完了所有存蓄下来的血液。最后一份淡化改造药剂已经注射,而接受它,并且从中获得进化异能的新兵,也派至西部前线,成为杨华“圣血天使”军团的补充。 林翔,已经顺利进化成为寄生将。 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产生了新的弊端 一上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将自己的血作为介质,直接对某个普通人进行改造。 “你的血不可能再成为改造药剂。其中的细胞成份,已经发生了本质性的剧变。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只变异公牛蚁,永远不可能和普通白蚁融合成群。普通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成为全新病毒的宿主。它们需要更多的能量,只有与之匹配的细胞,才能承受住越来越强烈的吞噬与融合。稀释,只能减少血液细胞个体数量,却无法改变已经被强化的本质。”。”这段时间,我尝试过数千次样本融合。一旦稍有接触,受体立刻会被病毒吞噬。即便是取自王彪和杨华身上的血液样本,也仅仅只比其他人耐久时间多上四十分钟左右。呵呵。”。”我甚至已经不敢靠近你。那东西强得可怕,根本就是一剂比氢化钾还凶猛的毒药。” 兰德沃克的话,明显带有调侃成份。却没有人因此发芜 帝国军队的优势,在于平均超出其它势力近一倍的异能等级。现在,最大的异能改造来源彻底丧失。如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战争优势。”。”又将重新回归到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一方。 当然,这并不是说帝国毫无对策 —— 刘宇晨拥有医生联合协会的绝大部分技术。六五七一基地也同样可以量产六级强化药剂。后备兵员的基本能力,与对手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帝国没有足够的资源和设备,像医生联合协会那样进行大规模生产。 除了六五七一基地和最早落入控制的二十四号生命之城,帝国能够进行复制人生产的相关基地,只有另外两座被攻陷不久的新城市。面对医生联合协会几乎占有全球的庞大资源地和工厂,双方根本不成比例。 而且,在大洋的另外一端,还有一直没有发力,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意图的骷髅骑古团。 帝国,因为林翔而建立。 也可能因为林翔,彻底崩溃。 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我们。”。”该怎么办?” 林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不过,眼中的光芒,却比以往更加锐利。 兰德沃克和刘宇晨对视一眼,后者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沉默了几秒钟,曾经的医协理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颇为犹豫地说:“方法。”。”并不是没有。只是具体执行起来,需要全面详细化。”(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九节 酝酿 (出个题考考诸位书友,某人在动物园游览,看到某个动物,用昆明话说“买买,赶跌看,特只有一个国。”谁能翻译出来正确意思?) “能说得具体一点儿吗?” 林翔坐直了身体。[] “第五次从你身上抽取血液样本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兰德沃克插进话来,说:“我无法肯定你的血液特质究竟能够保存多久?当然,更不可能一次性抽取多达上万毫升。呵呵!我们都知道,人类之所以会经过母体孕育和诞生,根源其奂就在于胚胎内部的受圌精卵。它们带有最基本的母体特征,也就是基因。通过后天的运动和训练,可以使身体肌肉得到锻炼,从而达到强化的目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自然强壮的体质。异能,可以自然延续给下一代,而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士兵,实际上就是最好的基因种子。” “你的意思是,以现役士兵作为基础,收集他们的精圌液作为库存?” 林翔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问。 “不!那样做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兰德沃克盯着林翔的眼睛,说:“事实上,精龘子能够继承,或者应该说是在形成生命之后,具体表现出来的基因特征,最多不会超过本体的百分之三十。换句话说,战士的后代,不可能百分之百天生拥有强悍体格与钢铁般的肌肉。每百例受圌孕体,最多只会出现十三至十六名最适形态。即便是他们,同样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继承。甚至经过最严格的训练,可能也终生无法达到与父体安全相同的标准。” 林翔轻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 “死亡的战士,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存在。六年前,我就在五百名士兵身上进行过实验、 对他们进行基因腺体植入手术,让腺体在自然情况平成长,从而拥有士兵本体的一切特征。而它们。”。”就是重新产生、继承强大力量的基础。 “基因腺体?” 布兰琪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疑惑地望着身穿黑色大褂的医生。 “这是一种利用受圌精卵产生的基因种子。” 站在旁边的刘宇晨接过话来,说:“它们在自然状态下生长,对士兵本身的健康或者日常状态没有任何影响。它们就像是一个具有记忆功能的芯片,默默记录下细胞变换、异能幅度、能力强弱等变化。通过与接受体之间的液体交流,达到细胞遗传和诸项能力的传输、过渡。一旦作为接受体的士兵死亡,它们就能成为新的培育种子。最多只需要八至十年的自然生长期,就能成为一名与先前战死者没有任何区别,并且继承全部能力的全新生命体。” 林翔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他已经听明白兰德沃克和刘宇晨的话。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比普通复制更加具有意义的生物技术延伸。两位医生的目标,已经不再单纯的概念型量化,而是对本质力量的延续和继承。假如,事情发展真的是这样。”。”十年,或者二圌十圌年,帝国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对手。即便是骷髅骑士团,也终将灰飞烟灭。 “不过,基因腺体的移植,具有相当严酷的条件限制——。 兰德沃克再次开口:“从植入到取出,腺体至少需要十至十二个月才能成熟。由于人类的身体构造限制,每一名士兵,最多只能植入两枚腺体。达到成熟期,可以先取出其中一枚进行个体培养。另外一枚则保留在身体内部,直至伴随接受者到死亡。一旦士兵遭到致命伤害,基因腺必须在两小时内从体内取出。否则,它会丧失最基本的细胞活力。这也意味着永远不可能复制并且继承亡者的能力。” “正因为如此,帝国军队必须改变目前的配置—— 刘宇晨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建议:对所有医护兵进行高强度训练。将他们编入五人单位的战术小队。参战的同时,也可以对死亡士兵进行基因腺回收。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制度变更,而是一种全新的战斗协作方式。必须保证在第一时间,从战死者身上取回活的腺体。要知道,每一个独立的基因腺,都意味着几年以后,能够成长为拥有相同力量的新战士。” “如果实施这种制度,那么“医护兵”这个名称,最好也能相应作出改变。” 兰德沃克搓了搓手,把交叠在一起的双圌腿放平,说:“新加入的人员,将是整个小队当中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不是旧时代那种只会简单急救术的士兵,而是兼具战斗和救生职责的军人。他们的定位,应该是小队的第二指挥官。无论战技和体质,都会比普通士兵更加强悍。从这一点来看,或许。”。”称呼他们为“药剂师”,会更加贴切一些。” (关于药剂师,战锤当中的一些翻译是在很难找到出外。为了后续内容考虑,只能尽量沿用与之相同的称谓。) 林翔没有说话。他眯起双眼,仰起头默默注视着屋子斜上方那扇拱圆形状的窗户。从他所在的角度,可以看到窗外圌阴霓灰暗的天空。 “这个世界究竟还要继续混乱多久?” 他真的对此感到厌倦,也终于明白 漫长无尽头的岁月,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件完美无缺的事。 必须在时间沉淀下,记住曾经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悲伤与悔恨。当然,其中也有快乐与微笑。但那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时候,人类所考虑的,所做的,仍然是在忙碌于辛劳之中苟圌延圌残圌喘。生命,是一种痛苦。更是一种必须面对,无法摆脱的现实。 我也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所能改变这一切。虽然不可能彻底终结,但不管怎么样。”。。 。总要做点儿什么。 毁灭那些和自己意愿相违逆的人。”。”这无关于善恶。骷髅骑士团和医生联合协会,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邪恶化身。它们只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战争总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名义。进攻和杀戮,我必须站在道义高点。作为对比你。”。”就是必须被砍掉头颅的恶人—— 。”。” 远方,开始出现连绵的山地。骏胧的晨光笼罩着群山,太阳已经从山脉的另外一边升起,在黑暗如墨的地平线边缘,勾勒出一条明暗对比强烈的线。 远处的平原上,散落着几十座大小不一的巨大拱形建筑。其中体积最庞大的一幢,高度已经超过一百五十米。灰白色外壁顶端,被五、六个尺度惊人的黑色窟窿赫然占领。它们直径大多为十米左右。边缘显露出粗锯齿状的可怕裂痕。仿佛有人用筷子或者铁锥之类的东西,在蛋壳表面狠狠硬凿出破洞,使其碎裂,同时被放大无数倍之后产生的效果。 偶尔有一朵朵夹杂黑红色硝烟的火云,从“蛋壳”之间升腾而起。远处传来沉闷轰隆声的同时,也能听到濒临死亡的绝望惨叫。面对无法抗拒更不可能扭转的现状,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恐恨和忐忑当中默默等待。 “圣血天使”军团的正面是十九号生命之城。也是在两周前被列为重点攻击目标,继之前三座同类型城市之外,被帝国看做必须被占领区域的第四个大型据点。 这里,已经位于旧时代哈萨克斯坦国重镇巴拉干达附近。尽管时间已是五月,天空中却仍然飘着雪花。气候异常,整整持续了一个多世纪。事实上即便是在旧时代,也经常会受到寒流或者季风的影响,导致该地区全年几乎没有什么夏天。至于农作物。”。”在日常光照度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勉强维持一年一熟。很少有积蓄,也谈不上什么丰产。 很多时候,女人其实比男人更疯狂——萝拉整整调集了三十万复制人军队据守十九号生命之城。这些部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抵达规定位置。从欧洲方向紧急调运的第二批十万名士兵,以及非洲和南美方向的援兵,同样也在紧张调遣中。由于强烈的辐射干扰,大规模空运根本不现实。按照医生联合协会参谋总部的意见—— 后续援兵与其千里迢迢赶赴战场还不如从东部海岸方向直接登陆,从背后对龙腾帝国发起攻击。 萝拉,是一个医牛。 人体构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为熟悉的东西。指挥战斗,她并不在行。然而,这与“战争”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发动战争的人,不一定要对方方面面精通,更不可能直接参与战斗。她只需要表现出足够强烈的意愿自然有人为她具体实施,甚至高喊口号英勇赴死。 。”。” 临时指挥部里,挤挤挨挨站满了人。 他们站的很拥挤,点清数目却花不了太多时间——总共十六个全部都是大约五十岁以上的老者。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相互站拢在一起彼此之间却又有着不大不小的间距。显然,这些人彼此都认识,关系说不上是陌生,也达不到“亲密”的程度。 他们大多穿着棉麻质地的衣服。款式不算新颖别致,却很结实,做工也颇为精美,边角袖口看不到凸伸出来的线头,表面也没有浆洗过度造成的绒质球团。这样的衣服,根本不是荒野流民从废墟里捡到的废料和破布所能比较。废土世界的绝大部分可耕土地,种植物均为小麦之类的粮食作物。除了有一定权力的大、中型定居点掌控者,普通流民根本不会播种桑、棉之类的种子。而这些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难猜测。 杨华端坐在一只临时找来的高背椅上,隔着用弹圌药箱和粗木块垒成的简易桌面,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们,是十九号生命之城周边的所有大小领主。 这些以家族为单位的势力,总共占据着将近十余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已经无法追溯他们的祖先究竟姓谁名甚,手工纹绣在衣服领口与袖子上,各自不同的家族徽章,是他们引以为骄傲的资本。至于各势力实际统辖下的人口数量,最大的一家大约为五万,最小的只有三至四千。综合下来,这片土地上的定居人数,应该为八十至八十五万之间。 “请坐 ” 杨华优雅地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带有“请”字意味的表示。 他并不打算让这些人变相罚站。事实上,每个人身后,都放有一把椅子。只不过,由于时间仓促,无法找到足够数量的座椅。其中的半数部分,都是用各种废旧材料拼凑起来的代替品。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落座。十六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从不同位置投射过来,集中到位于正面的杨华身上。 “相信大家都应该知道我的身份 ” 杨华并没有勉强别人强行贯彻自己的意志。他没有在“坐”与“不坐”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用探询的目光,从所有人脸上逐一扫过。他半侧着上身,故意凸露出肩膀上的帝国中将徽章,还有佩在腰间口径粗大的手龘枪,说话口气不像平时对待下属的严厉与坚决,却有一种相对平缓的温和。 “我们不是敌人、…… ” 他淡淡地笑了笑,说:“帝国的攻击目标,只是医生联合协会。我们只要十无号生命之城。至于别的。”。”帝国完全没有兴趣。” 从创建之始,医生联合协会就一直采用较为宽松的统圌治模式。他们并不刻意去经营类似核心的区域,而是以分设生命之城的方式,对周边地区形成聚拢式管理。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生命之城甚至连大型定居点都算不上。它没有居民,其中所有成员均为复制人,或者少数拥有医协会员身份的管理者。它就是一个拥有强大生产能力的生物车间,能够源源不断产出士兵,编成军队。在管理、维持、震慑的基础上,以出圌售不同级刘的强化药剂,获得周边地区大小势力的绝对支持。 毕竟,废土世界的死亡威胁根本遍数不清。变异野兽、暴民、异常性气候。”。”即便是积累了一定财富的家族势力,也很难面对这些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危险。他们只能向医生联合协会求助。利用武器和强化药剂,医生联合协会在废土世界的认同感,甚至已经远远超过骷髅骑士团。 很自然的,周边势力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医生联合协会的附庸。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种微妙变化。协会从不要要求他们出兵,除了购圌买药剂必不可少的各种资源,医生联合协会甚至从不征收物资或者人口。两者之间的关系,仍然维持着最普通的商贸往来。他们就像是被磁石牢牢吸引在各个生命之城周边的金属,形成一道肉圌眼看不见的无形障碍,不自觉地挡住所有外来威胁。 “你们必须现在就做出决断—— 继续跟从医生联合协会?还是成为帝国永远的朋友?” 杨华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即便是威胁,他也从不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声音大小,并不意味着自己占有多么高尚的正义。那恰恰是心虚的表现。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是傻圌瓜或者白圌痴。他们有脑子,会想,会权衡利弊。只要摆事实,讲道理,很容易就能收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谓家族武装,与强大的“圣血天使”军团根本不成比倒。 站在屋子的十六个人,是按照杨华要求派出的家族代表。他没有选取容易冲动的年轻人,正是考虑到长者拥有经验和智慧,能够对事情进行仔细衡量。而不是热血冲动,完全依靠拳头与咆哮来解决问题。 毫无疑问,杨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彻底碾灭所谓的十六家族。如果换在以前,他会这样做。就像对行从前的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 然而,现在的情况,与十几年前帝国初创时期截然不同。 从帝国西部边境到这里,补给线拉得实在太长。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道路基本尽毁,以首相布兰琪高超的执政能力,也只能集中三十万奴圌隶,对所有旧时铁路进行清理、连接。即便如此,全线贯通,至少还需要五年。 帝国,已经渐渐显露出新生势力的疲态。综合刘宇晨等高层人员的意见,林翔决定—— 全线回缩已经派出的力量,默默,耐心地等待。 早在两年以前,基因腺体已经在全军范围进行植入。只需要等待十年,帝国又将爆发出令人震撼的强大战力。(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节 激战 对于林翔的每一项决策,杨华都会毫无保留坚决服从 可是,这一次,他想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囘事。或者应该说……在情况允许的范围内,对皇帝的命令,作一点点极其微妙的修改。 十九号生命之城已经被围困了近两个月。与之前被攻陷的另外三座城市不同,医生联合协会在这里聚集了前所未有的庞大军队。而且,该城的前身,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废墟。也许是因为这里人口稀少,在旧时代没有进到核弹头攻击,医协只在城内相对空旷的场地进行扩建。各种布满植物残骸的楼房,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乱石瓦砾堆积起来的障碍。。。。。。为了保证线头部队攻击顺利,杨华集中了近两千门各种口径的火炮,对整个城市进行全方位攻击。然而,收效甚微。 应该承认,萝拉手下的参谋困并不是废物。他们制订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依靠十九号生命之城的特殊地形,以大量复制士兵组织巷战。坚守,等待后援。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医生联合协会的确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防御圈,从城内开始,一直延伸到十于公里的郊外。壕沟、碉堡、土木混合结构的火力点。。。。。。这些在旧时代全方位战争中已经被抛弃的东西,因为无所不在的辐射,再次成为战场上具有重要意义的防御手段。对于全进化人的“圣血天使”军困而言,铁丝网这种东西实际上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它却可以再某种程度上,使进攻者对方向和位置产生误解,配合预先埋设的地雷,很容易就能收到不错的杀伤效果。也正因为如此,当杨华率领军团本队抵达前沿指挥部的时候,所看见的。。。。。。是从弹坑和掩体里抬出来的尸体、伤员。士兵们满是黑色尘土的脸上,带有眼泪划过的泥痕。他们疲惫不堪,远处的城市死气沉沉,几乎完全变成废墟。到处都是硝烟,没有植物,地面不断传来爆炸带起的颤动。整个世界由三种颜色组成……焦黑、死白、血红。攻击部队伤亡率高达百分之十二。按照旧时代军事人员的话来说……“圣血天使”军困,巳经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兰德汰克在信中已经说得非常清楚、、帝国,再也没有任何援兵。也不可能给予补充。在数量远超对手的情况下,质量上的劣势完全能够被填解。 帝国防卫军的行进速皮,总要比前线军困慢上半拍。即便如此,上周移交完接防任务的“圣血天使”军团直属部队,仍然有五千余人陆续赶到前线。连通已经发出电报,即将在三天内抵达的其他分属人员,杨华手上可供使用的兵力,重新膨囘胀到十二万左右。 即便真的按照国内命令撒军,也要在医生联合协会的领地上,牢牢钉下一颗无法被拔掉的钉子。如果能够占领十九号生命之城,几年以后的再次进攻,从后方铺设过来的铁路输送线,也会显得更加便利。 集中全部力量,最后囘进攻一次。这应该不能算是违背命令。更谈不上什么对皇帝的不敬。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做好全盘计划,彻底解决所有不利因素。 “你们必须脱离医生联合协会的控制,宣誓效忠帝国……”杨华锐利的目光从一个个家族长者身上扫过,语气坚决,带有不容置疑的狠辣。 他完全可以把这些人全部格杀。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做其实没有必要,也很蠢。 占领,并不要把所有一切化为焦土。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一片没有任何生物和水源的绝地。十六家族在这里经营多年,无论人口还是城市,都具有相当规模。就目前而言,他们对于帝国的态度还算老实。按照征收要求,已经前后连续提供了四批物资,用于“圣血天使”军团的日常消耗。如果没有这些额外的“收入”,包括杨华自己,日均食物配给量也仅能达到百分之八十的标准。 家族领地必须纳入控制。这就意味着必须分兵进行占领。目前,杨华手上根本抽调不出多余的兵力。他甚至要把派出去的占领部队收回,集中力量对十九号生命之城发动进攻。疾有人说话,房间里一片死寂。 人们眼睛里晃动着畏惧和惊恐。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蜷缩着身体,从站在前排同伴的肩膀缝隙中偷偷囘窥探。至于站列在最前面的那些人,可以看出他们脸上的肌肉不断在抽挖,却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变化。 过了近五分钟,一个站在中间,似乎是为首者的老妇,抬脚朝前走了半步,战战兢兢地问:“阁下。。。。。。您。。。。。。您,要求我们具体做些什么呢?” “事实上,你们什么也不用做。”杨华尽量把自己的说话语气放慢,听起来更加和缓:“我不需要你们典送人质,也不需要你们派出家族武装参战。帝国需要朋友,需要合作者。我们不会对目标之外的任何人抱有敌意。当然,前提是。。。。。。他们与我们有着同样的想法。”一张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开始流露出与几秒钟前截然不同的表情。交头接耳的低声谈论,在这种场合显然并不明智。然而,其中已经少却了绝大部分的恐惧。望向杨华的目光,也不再畏缩,而出现了一点点尊敬的成份。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杨华继续用诱囘惑性字句增加自己的语言础码:“帝国会保护你们的所有利益……”。。。。。。 半小时后,临时指挥部里的人已经基本走空。一份用标准汉字打印的文件,摆在简陋的办公桌上。末尾,顺序签署着十六个家族与会者的姓名。 副官从桌面上拿起文件,码齐纸页顿了顿,仔细地装进预先准备好的牛皮纸信封。转过身,只见扬华仍然斜靠在椅子上,保持着与几分钟前没有任何变化的坐姿。 “将军,您对他们。。。。。。是在太过于仁慈了。”犹豫了几秒钟副官还是忍不住说到:“这些人不值得我们相信……他们的家族领地距离帝国太远,以目前的态势我们还无法控制这些地区。刚刚签署的这份文件,与其说是效忠,不如说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妥协。他们根本不可能因此对帝国产生好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杨华平静地看着窗外,那里似乎有某种能够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东西存在。他双臂环抱慢慢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些家族肯定会反叛,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纸面上的承诺,对他们根本起不到任何约束力。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所谓的道垩德。只有白囘痴才会相信这些。” 副官眼眸里流露出惊讶。他呆呆地站着,用极不理解的口气问:“那为什么。。。。。。” “我们需要时间……”杨华直接打断了他尚未说出口的问题:“也需要收缩兵力,集中一切力量,对十九号生命之城发动攻击。后方的资源和人力补充已经终止。按照障下的命令,“圣血天使”军困将终止所有军事行动在一周内返回帝国。你应该看过那份电报。。。。。。可是,我不想就这样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一切。我必须再尝试一次。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以后不再死更多的人。” 副官没有继续追问。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意义莫名地摇了摇。手,轻轻抚摸着装有文件的牛皮纸信封,用沉重无比的口气说:“我能够理解您的想法。只是。。。。。。作为最基本的保障,您至少应该让他们典送人质,或交出巨额财富作为威胁。” “已经来不及了。也没有那个必要。”杨华疲惫地笑了笑:“进攻时间最迟不会超过明天下午。这是我们对医生联合协会的最后一次攻击。正如你刚才所说过的那样……这些家族的所谓“中立”与“友好”最多只能保持一个星期。但对于我们而言,已经足够。家族武装的战斗力并不强但我们却要分出相当一部分兵力看来维持占领。收回,集中,不管他们具体怎么想。在这种时候,我不想出现什么意外。” 副官长长地呼了口气,坚定地说:“您会如愿以偿的将军。”杨华摆了摆手,撑住椅子站了起来,在狭窄的屋内空间里踱了几步。透过敞开的房们,目光久久注视着远处仍在升腾起硝烟的城市废墟,平静地说:“我们。。。。。。能赢。”。。。。。。激烈的炮火掀开了战斗序幕。足足半个多钟头的炮击,将十九号生命之城彻底笼罩在火焰和炽囘热当中。十数万发炮弹的疯狂倾斜使帝国炮兵阵地周围很快堆积起累累如山的空弹囘药箱。显然,杨华根本就不准备把这些爆炸物带回国内。它们被制造出来的使命就是用于杀戮,在仓库里长时间留存下去,只会发霉、变质。 “圣血天使”军团的攻击异常凶猛。无数个五人规模的战术小队,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城市围涌来。他们相互交易掩护,依托地形障碍迅速构筑火力点。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们寻找一切能够进入城市的途径,他们在可控距离内呼叫炮火,随后跟进的大口径迫击炮和重机囘枪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无数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混杂在瓦砾中间,把干燥的土块浸染成暗红色的湿泥。 医生联合协会不顾一切发动反击。被灌输过强大战斗意志的复制人,的确表现出于远超他们战斗力量的顽固。没有人投降,即便是伤者,也如同机器般死战不退。他们不断引爆预先埋设在阵地周边的烈性炸囘药。身体被冲击能量高高天空的同时,也意味着系少有同样数量的对车被卷了进来。。。以命,换命,这就是医协军最后的疯狂。 四十分钟以后,杨华把手里唯一的装甲部队投入战斗。 总共一百六十三辆“艾姆布拉斯”坦囘克,一百二十四辆加装了防弹护甲的改进型装甲车。这些金属巨物不再拥有电脑瞄准仪之类的高精密度设备,却在现有体积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机囘枪射孔和小囘口囘径炮座。外观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却更加适用于混乱的巷战一不需要足够精确只要火力够强,够猛。在建筑物和街道密布的市内,作战距离已经缩短到几十你,甚至几米。废墟、瓦砾堆、弹坑。。。。。。每一座肉囘眼无法穿透的障碍背后,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死亡。这与帝国军先前的任何战斗都不同。没有在荒野上无所遮挡的厮杀也不是力量强弱明显的对冲,散乱的旧时代建筑削弱了炮火压制的威力。六级强化,还是五级进化,在这种时候完全失去了意义。只要不是拥有大范围探测能力的寄生士,火力和人员上的数量优势,完全可以再战斗中占据上风。 两小时后,“圣血天使”军田已经冲进城市。虽然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们仍然惊讶地发现……医生联合协会的疯狂程度,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他们对每一幢建筑都进行了加固,每一座房屋都有士兵把守。密密麻麻的机囘枪,将所有街道封囘锁得没有任何死角。而在更远的位置,在那些高度足以俯瞰全城的旧式建筑顶部,还隐藏着一个个把目标锁入瞄准镜孔的狙击手。 “我。。。。。。似乎失策了。或许,根本就不应该这样做。。。。。。 站友城外的高地上,杨华脸上满是冷峻。高举的望远镜遮挡住眼睛里释放出来的震惊与后悔。只有距离最近的副官,才能隐约察觉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从上次激战到今天发动进攻,已经过去了六天。医生联合协会显然没有浪费时间。可以想象,从西面方向疯狂调集援军的同时,他们也在城内拼命生产出更多的复制人一生命之城其实就是最大的资源产地。源源不断走下囘流水线的士兵,可以随时补充城内各个据点的伤亡损失。这是在尸体运输和生命创造之间的数字叠加。武器弹囘药储量丰富就算打光最后一颗子弹,拥有六级强化体质的士兵,仍然也是令人畏惧的格斗好手。作为进攻者,“圣血天使”军困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迅猛疯狂的杀戮将对手不断补充的兵员数字强行缩减。 旧时代的战争标准,在这里根本不能适用。 “我应该继续等待?还是就此中止战斗?或者。。。。。。以全力最后一击?” 困惑、犹豫,还有渴望与执着。杨华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不,确切地说,自己还没有输。或者应该说是输的不太多。还有足够数量的筹码可以翻本。但他并不确定,最终。。。。。。是否能赢? “圣血天使”军困最核心的力量,还没有投入战斗。 那是由一百二十六名军官组成的特种大队。所有人员均为寄生士。自己,则是他们的最高直属长官,也是全军困唯一的寄生将。之前的历次战斗,杨华—直没有投入寄生士。这并非短视或者狂妄自大,而是历次战斗经验导致的惯性思维。 帝国并非穷兵默武。之所以连续发动战争,目的不外乎两个……其一,扩张。其二,增强实力。战斗,是强化士兵,使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提升异能的最有效方法。这一点,已经被帝国研究院确认。接受林翔淡化血液的帝国军困士兵,个人实力比骷髅骑士困和医生联合协会的复制人更强。这使得他们在战斗中能够保持优势,伤亡程度也相对轻微。因此,杨华一直按照以往的经验,对十九号生命之城进行围困攻击。如果不是兰德沃克的来信,以及皇帝本人签署的撤退令,这种情况很可能会继续持续下去。除此而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此前与医协军的战斗过程中,“圣血天使”军困总共只遭遇了两名寄生士。这是一个极不正常的现象。杨华并不认为医生联合协会实力不足,他们是世界上最大的复制人生产者,不可能没有足够数量的高阶异能人员。困队攻击的力量,永远要比个人武勇强大得多。在对手没有显露出最后底牌的时候,杨华同样不敢轻易扔出最后的筹码。他很犹豫,很难取舍。战局很快产生了变化。数量上占据优势的医协军,开始逐渐掌握主动。(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一节 危像 “茶血天使”军团先头部队只经接近市中心。医生联合协会的守备炮兵被全部摧毁。他们没有远程火力支援方面的优势,但这似乎没有太大的影响。复制人士兵围绕着每一座房屋、旧车间、废弃的水塔,甚至每一堵墙壁,每一堆瓦砾展开疯狂厮杀。从城市发射的炮弹,已经成为争斗双方暂时停止对攻的信号。喘息时间不过几分钟,炮火一旦停止,新的搏斗又会立刻展开。 帝国军的确要比医协军强大。但这仅仅体现在个人质量方面。数量弱势已经趋显——[] 进攻者远比防御者更疲惫,他们对皇帝忠诚,却并非每一个人都拥有悍不畏死的疯狂。他们同样也会害怕,会对只剩下残缺断肢的对手感到畏惧。这绝非虚言,事实上,被炮火覆盖过的坍塌房屋中,往往还有尚未被炸死的医协军士兵。他们身负重伤,甚至还有人双腿被活活炸断,却仍然坚持握紧武器,朝突入防线的帝国士兵拼命射击。 “将军,快下命令吧!” 年轻的副官朝前走了几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促地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 他同样已经看出战斗陷入胶着。这对帝国军及其不利。没有补给和人员补充,杨华必须尽快做出应对决策。 否则,即便是撤退,也会演变成医协军的乘胜追击。甚至全部包围。 攻?还是撤? 杨华额头上渗出大滴冷汗,强行压制住内心的不安与焦躁,慢慢放下望远镜,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用力握紧右拳,狠狠朝下挥舞。 。”。” 桌子上摆着一只浅口瓷盘。可能是因为制作的时候缺少时间整形,它并不是标准的正圆,而是介于偏向椭圆与略方之间。盘壁厚度勉强还算均匀,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缺少表面那层光滑的釉质。非常粗糙,密布着没有完全碾磨细碎的凸硬小石子。 两块厚度大约三厘米左右面包,相互叠摞着放在盘子里。从侧面望去,可以看到夹在中间鲜红的牛肉尖腿片,青翠鲜嫩的蔬菜叶子,还有一些非常黏稠的淡黄色奶油。 兰德沃克像往常一样坐在皮制转椅上,不时拿起盘子里的夹肉面包咬上一口。在他面前还摆放着一个中等尺寸的汤碗。里面装着煮熟的小麦颗粒。这东西在下锅之前已经被水泡软,从散发出来的香气判断,烹调的时候应该加入了牛奶和猪油,还有一定数量的蒜蓉。简单,算不上力过精美,吃在嘴里却很有嚼头。 作为屈指可数的帝国高层,兰德沃克完全可以吃得在好一些—— 与十几年前的初创时期相比,帝国的农牧产业已经得到极大发展。历年来的收获余盈,已经堆满了各个主要城市的庞大地下仓库。隐月城周边的荒野上,曾经密集如同潮水,数量高达上百万的野生双头牛和大角羊群,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彻底屠杀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大约六万头经过驯化,性情温顺的同类动物。在帝国更加偏远的几处大型牧场,甚至还有总数约为五万左右的角马。 相比之下,家猪和鸡加驯化,却要更加困难一些。这些顽固的动物,一直不肯重新恢复旧文明时代人类奴隶的身份。因为辐射产生变异的它们,对于人肉依然有着异乎寻常的强烈渴求。历年来,已经有超过上百名饲养员在看管过程中,被性情暴躁的它们趁机攻击,造成致盲、残疾,甚至被当场分尸为食。”。”但是不管怎么样,它们终究有过被人类彻底奴役的历史。想要重新让它们老老实实服从被安排的命运,最为有效的手段—— 就是让它们挨饿,当着这些家伙的面,用嘴血腥、残暴、凶狠的方法,宰杀几只反抗最为强烈的同类。然后,再给予一定数量的食物。”。”虽然方法老套,却是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不断摸索出来,最为有效的驯化程序。 帝国,仍然实行配给制。 日常所需的盐和食物,裁制衣服的棉布,属于奢侈品的肉类、油脂、牛奶和鸡蛋,耕作必不可少的农具,乃至修造房屋的钉子、石料、木头等等。”。”所有一切都得按照具体人口数量进行统筹。当然,你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从荒野、废墟,或者其它可能存在这些东西的地方,弄到更多的,属于自己的份额。可是这样做很危险,安全没有任何保证。 以物资数量控制民众。这样的统治方法其实延续不了多久。但就目前而言,却非常有效。 至于以后。”。”总会有更好的办法。 隔着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的木制立柜,克莱斯特默默观察着距离自己三米多远的兰德沃克。苍白刻板的脸上,渐渐显出较为奇怪的诡异表情。 “这东西。”。”好吃吗?” 兰德沃克没有回头。他用力咬了一口面包,低着头,目光一直注视着在桌面上摊开的一本旧书。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你,可以自己过来尝尝。” 克莱斯特皱了皱眉。这种最为普通的面部表情变化,使他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看上去,似乎显得非常痛苦,以至于整个嘴唇上部被完全提起,露出排列整齐,颜色却过于森白的牙齿。 他还不太习惯利用神经牵动肌肉,做出表情变化这种事情 克莱斯特曾经是人类,但那在是十多年以前。他记得非常清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就是被固定在营养维持系统里的中枢神经。拥有极其强大的计算能力,却连想要发生说话都很难做到。 那是被禁锢的我。我需要自由,需要食物,需要正常的,没有任何区别的人类生活。 他早已忘记了关于“魔爪,的一切。黑金镇,包括自己的的儿子。”。”“布鲁克。戴纳”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只是没有任何联系,即便想起来也不会激动或者悲伤的陌生人。 长达十余年的禁锢,使克莱斯特产生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的变化。怎么说呢。”。”他不再是人类。这不是单指他的身体或者内部器官 而是从思想变化和意识逻辑方面的综合评价。 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完全由电脑当中产生的,被“复活”的主动程序。加上一具半残废,容纳和运用能力很强的躯壳,最终合成出现在这种半人,半机械的类生物形态。 迟疑着朝前走了几步,克莱斯特在心里默默数着自己前行的步伐:“一、二、三、四。”。”” 步态摇曳生姿,修长的双腿前后交叉,走出旧时代“t”形模特台上最标准的“猫步”。白色系带高跟鞋前段 露出粉嫩光滑的小巧足趾。指甲上涂着鲜红的亮彩油色。光是看看,就很容易勾起男人最原始的强烈欲望。 他的胸脯,很大。 至少是“e”罩杯,至于尺寸。”。”说实话,兰德沃克对于女性身体外部的研究,远远比不上他对于内部器官构造的认识程度。但就目测效果来看克莱斯特的**体积大小,应该与篮球差不了多少。 很庞大。 很丰硕。 很震撼。 走到餐桌的另外一边,从桌子下面拉出一把合金折叠椅。克莱斯特歪着脑袋对这种人类制造出来,是生活变得更加舒适的东西看了几分钟。”。”没有坐下,却非常古怪地涨红了脸。 他似乎是在尽量想要把身体弯曲,或者是将腿抬高到足以伸进桌椅中间的程度。可是,这种在旁人看来简单无奇的动作,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身体柔韧度到是够了。但是不够协调你还没有习惯如何使用神经,对韧带与骨骼进行挺制。” 兰德沃克用汤匙舀起一勺麦粒,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认真地说:“这需要时间,慢慢熟悉就好。还有。”。”你最好另换一具新的身体。现在的模样,我看了是在很不舒服。很恐怖。”。”想吐……”。 “我。”。”我已经发现了。” 克莱斯特挤出一个显然代表苦笑的表情。只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面部肌肉的扭曲程度,都显得太过。 包括林翔在内,帝国高层人员都知道克莱斯特被释放这件事。布兰琪曾经对此表示过忧虑——毕竟克莱斯特是“魔爪”公司的副会长。与帝国之间的仇恨,强烈到根本不可能被化解。可是,兰德沃克和刘宇晨却再三保证 —— 被释放出来的克莱斯特,绝非被复仇心理冲昏头脑的怪物。而是一个对帝国机械制造与统筹方面有巨大帮助的人形主脑。 “他已经被完全数据化。怎么说呢,连我也没有预料到,人类中枢神经与电脑的连接,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变异。他已经习惯于模块化的思维方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类。事实上,克莱斯特再也不可能变回到原来的状态。他的所有身体器官,包括四肢,早已腐坏。目前与大脑连接的维生装置必须定期更换。他已经永远失去进化成寄生士之类异能者的机会。相比人类脆弱的身体他更适合金属制造的腿脚、躯干。至于能源。”。”可以依靠电池,或者以日常食物经过转化的生物能。总而言之 克莱斯特其实就是一台半人类状态的机器。他根本不是寄生士的对手。如果一定要说他可能造成的威胁。”。”那就是远远超越普通人的智慧,以及堪比超大型电脑的强大运算能力。” 刘宇晨的话,林翔从来都是无条件相信。 只是,提议将其释放出来的“医生”们,谁也没有想到——克莱斯特在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居然从冷藏库里翻找出十几具尸体。利用掌握的生物知识对其进行解剖、修改,取下最匹配干人类审美的腿、脚,身躯,再安装到自己身上。”。” 这并不奇怪—— 克莱斯特本来就是人类。虽然中枢神经系统从体龘内被取出,却仍然拥有高阶寄生士无与伦比的强悍扩容与承受能力。贯穿大脑的外来电流,像洪水一样冲刷着他脑子里的残存意识。就如同一块棱角分明的花岗岩,在日复一日的激流冲撞下,最终只能成为被磨圆磨光的鹅卵石。他已经彻底丧失思维意识当中最根本的东西。只能依凭本能,从极其稀少的信息当中,勉强寻找与“人类”这两个字划上等号的资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具体性别而是通过书籍之类的物件,想要把自己改造得更加像人,更容易进入外面的世界。 每一个废土城市,都存在着类似旧时代的“跳蚤市场”。很多从废墟当中翻找出来的旧货,都会在这里进行各自需求的交换。”。”很偶然的机会,刘宇晨完全是出于无聊,用半公斤面包,从一个小贩手里 换到了几本二零——年发行的《花花公子》杂志。它们已经非常破旧,很多插页已经被污垢占据,无法看清楚图画上模特的本来面目。不知道曾经的医协理事究竟是出于何种心理买下它们。可能是寂寞需要女人,也可能是羞于与酒吧女调笑,只能躲在卧室里对着图片自己橹管。然而,这些杂志却被克莱斯特看见。 他固执地认定——照片上只穿着细绳吊带的美貌女性 才是最符合自己需要的完美人类。 很惨。”。”克莱斯特已经忘记自己的性别。他执着且疯狂地在地下室切割女尸。修长笔直的大腿,平坦的小腹,光滑的锁骨 丰满到令人产生无限遐思的**。”。”种种在书籍当中用诱惑词句描述的女性人体器官,被他用不输于兰德沃克的手术技能,一股脑全部拼凑在自己身上。 做完最后一项皮肤缝合之后,声莱斯特甚至别出心裁,用针线和简单的材料,缝制了一条精美的黑色丁字裤 以及旧时代被众多干爹追捧的齐b小短裙,加上从女尸脚上剥下来的肮脏高跟鞋。”。”此时,站在兰德沃克面前的他,就是这样一种自认为最具诱惑力的模样。 克莱斯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问题—— 这绝对不是书上提到过的那种场景。兰德沃克没有撒谎。他看待自己的眼神非常怪异:瞠目结舌,似乎在看着一个刚刚从疯人院跑出来的白痴。而且。”。”正如他之前说过的那样,想吐。 问题的关键,其矣一目了然。 抛开那些横七竖八在身体表面纵横交错的蜈蚣状缝合伤口不谈,克莱斯特的确犯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错误——……他只改造了身体,却没有更换头颅。结果。”。”你可以自己想想一下 旧时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粉白嫩模身体最上端,赫然安放着一颗年龄至少超过七十,表面坑坑洼洼,满是枯树皱皮与花白毛发的苍老头颅。 而且,高耸的眉弓、喉结、粗硬扎手的胡须。”。”所有一切均表明,这颗脑袋,属于某个男人。 “另外找些新的身体去换过来。”。” 兰德沃克用力嚼着麦粒,尽量把视线集中到面前摊开的那本书上。他的说话语气很奇怪,保持平时稳定冷漠的同时,也掺杂着似乎是在忍住笑意的颤抖。或者应该用恐惧这个词会更恰当一些,一现在的克莱斯特,的确是个不折不扒的怪物。 “你说的没错——” 克莱斯特深以为然地重重点了点头:“身体的平衡与协调 才是比外形美观更加重要的因素。我应该对这方面的改造更细致一些。也许是神经传导方式出了问题,或者。”。”冷冻肌肉恢复活性,还需要一段时间?还有这对**。”。”它是在太大了,我根本无法保持左右身体的平衡。可是很奇怪,既然脂肪与肌肉的重量,会对身体造成影响。那么,我把它们从原来躯干上割下来的那个女人。”。”她又是如何进行日常活动的呢?要知道,这东西可不是机械零件,能够自由装卸。”。”” 兰德沃克已经面色发白。他放下手里的汤匙,轻轻叹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两只预先准备好的白色棉球。分别捏在指间团了团,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刘宇晨的确要比自己聪明——他很有先见之明,根本就不跨入这间实验室。而是把所有问题都扔给自己。 克莱斯特转过身,扭着颇为古怪的“猫步”重新走朝地下手术室的方向。他的接受能力极强,用不了多久,相信就能看到另外一副完全不同的全新外表。 第四百五二节 电报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类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的确有着超乎寻常的适应力。 林翔坐在书房里,聚精会神看着一份长达十数页之多的报告。对面另外两张造型别致的藤编软椅上,分别坐着兰德沃克与克莱斯特。 医生,依然像平时那样,穿着永远不会更换的黑色大褂。这已经成为他最显著的标志,也是区别于其他帝国医务人员的最明显特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服装颜色上的缘故,兰德沃克在护士和女性同事中间的受拥护程度,并不比年轻英俊的刘宇晨少。很多人都在私下评价—— 兰德沃克其实更加具有男人的成熟味道。少了毛头小伙的急躁与青涩,更多了几份必须在时间磨练下,才能沉淀出来的特殊韵味。 至于克莱斯特。”。”兰德沃克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对他进行描述。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上次见面时的女性外观。克莱斯特很听话,他的确按照自己的要求,另外更换了一具新的身体。 按照旧时代的标准—— 一个强壮加男人,应该拥有健美的身材,强壮的体格,坚硬扎实的肌肉。皮肤颜色如果略黑一些,效果还会更好。不仅少了很多被人蔑称为“奶油”的机会,更有一种令万千女性想要被占有的强烈欲望。而克莱斯特新的身体,显然也是参照这些方面进行修改。 他换了一具男性身体。高度超过两米,从冷冻死尸身上割取下来,又安装到自己身上的膨胀肌肉,使其整个人看上去,活像是古罗马时期强悍无比的健美力士。但不管怎么样,这与他那颗无法更换的头颅,至少还能形成整体。令兰德沃克感到有些不太舒服的是。”。”由于找不到与现有身高对应的男性生殖器,克莱斯特这个该死的半机械混蛋,竟然从五十多具尸体上取下同类部件,用拼凑的方法,把适用的海绵体、括约肌、睾丸等等“零件”逐一拆下,用精妙手法缝合成长度超过三十公分的庞然大物。 这还是正常情况量到的尺寸。一旦与身体完成适应,充血勃起。”。”光是想想,就足以令所有男人自卑流泪。 林翔一直仔细看着手里的文件,对于克莱斯特,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你的意思是。”。”它们已经进化成为另外一种全新的生物,不再具有人类特征?” 大约半小时以后,他终于放下文件,微皱眉头思索片刻,说:“那么,它们的存在,对我们也就不具备任何意义?” 林翔所指的是活尸。也就是他从废墟里强行带回来的阿浩一家。 “不是没有意义,而是极其危险 ” 兰德沃克的语调开始变得低沉,面部表情也颜色得有些刻板。这些在旁人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的变化,使林翔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叉平摆在腿上,认真专注地倾听即将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 只有在谈论到某个重要话题的时候,黑褂医生才会表现出这种郑重其事的样子。 “我用同位素对比法,检验过从它们身上取下来的皮肤样本。没错,它们的确与我们来自同一时代。” 兰德沃克轻呼了一口气,说:“它们没有痛觉——这表明身体龘内部已经失去了对疼痛觉的感知。不过,这仅仅只是表面现象。我解剖了那个自称为“阿浩“的雄性活尸。在它的中枢神经上端部分,找到了仍然具有活性的部分器官。也许是吞噬病毒产生的效果,也可能是细胞自身的意志,很难想象,它竟然在没有外来能量的支持下,存活了整整一个多世纪。我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具体生活规律,但综合你所说的情况,还有从它身体龘内部找到的食物残渣,它应该是像人类一样的智慧型生物。它不挑食,几乎什么都吃。那家伙的身体龘内膜,实际上是一个简化的胃囊。具体的生理构造,还需要对另外两头雌性活尸进行研究才能知晓。”。”这些,都不是我们今天谈话的重点。相信你已经在文件里看到,也正是我现在想要说的—— 这些活尸非常危险。它们对于人类的威胁,并不亚于已经被毁灭的文明时代。如果它们离开废墟,改变生活环境,进入荒野。”。”流民根本无法存活。死人,将比你想象中多得多。” “它们至少携带有数百种变异病毒—— ” 坐在旁边的克莱斯特插进话来。可能是由于身体刚刚接受过改造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我们逐一检测过 —— 耶尔森氏菌当中的鼠疫杆菌、埃博拉病毒、变异后的大肠杆菌、沙门氏菌、伤寒杆菌,以及传染型艾滋病毒。”。” 在辐射环境下,完全变异的它们,拥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传统的氟蝰诺酮和头孢菌素,对它们无法产生抗御效果。即便是抗菌肽也不能将它们彻底灭杀。它们寄生在阿浩体龘内,那家伙其实就是一座移动的活体传染源。这些病毒对寄生士级别以上的异能者无效,也可能是因为寄生病毒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吞噬效果。但它们对普通人,尤其是没有进化或者强化能力的平民,却是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的可怕存在。假如皇帝陛下您觉得统治下的民众数量太多,只要把活尸往人群当中赶撵过去。”。”什么也不用做,最多不超过四十八小时,他们就会变成一堆永远不会说话的尸体—— 林翔一呆,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静静地坐了几秒钟,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户旁边,目光阴沉地盯着正下方的王宫广龘场。 “一个活的瘟疫传播源。”。”” 他没有转身,喃喃自语:“是这样吗?” 兰德沃克认真地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我们应该感到幸运—— 它们目前加居住地是废墟,而不是荒野或者某个人类定居点。如果你在十多年以前,尚未进化到目前寄生将阶段时与它们接触。”。”我们也不可能会认识,更不可能一起坐在这儿。” “一定有人进入过废墟——” 忽然,林翔猛地转过身,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流民,或者暴民。他们可能没有成为变异兽的食物,却死于肉眼无法看到的病毒。谁也不能保证,一百多年来没有人与活尸接触过。但那些发现异状,感觉自己出了问题的真相探究者。”。”全都死了。” “或许吧!” 兰德沃克轻叹道:“很多事情之所以成为秘密。”。”那是因为知情者的数量太过稀少。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对这些活尸,你有什么建议?” 林翔默默点了点头,提出另升一个新的问题。 “杀掉它们,然后焚烧 ——” 兰德沃克显然早已考虑过对策:“尽最大努力削减它们的数量。或者,让它们一直呆在废墟深处,永远也不要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其间,还掺杂有身体与地面碰撞的声响。似乎是某个人跌倒,然后又继续爬起,以不弱于先前的速度,朝书房方向快步疾奔。 “哐啷—— ” 未等林翔按下电铃召唤警卫发问,漂亮的橡木门板已经从外面被一脚踢得粉碎。身穿白色丝质便袍的应嘉,像风一样猛冲进来。她手上抓着一张显然是刚刚收到的电报译文,红润的嘴唇,只剩下过于惊恐导致的灰白。 “西线急报 ” 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液,用极度震惊,且颇为艰难的语气说:“我们输了。“圣血天使”军团全线崩溃。军团长杨华。”。”下落不明。” 。”。” 到处都是尖。 尚未熄灭的余烬,夹杂浓烟的烈焰,在城市每一个角落里随处可见。被炮火覆盖的区域,有几栋楼熊熊燃烧着,明火冲天而起,从窗口喷出的火焰甚至高达数十米远。不时有人惨叫着从窗户里跳出。他们浑身上下都被烈焰包裹,身体肌肉扭曲,声嘶力竭的喊叫中,还能闻到皮肉被烧糊的焦臭。 到处都是尸体。 死守不退的医生联合协会复制人,疯狂进攻的帝国士兵,在整个城市废墟里拼命争斗。身体被炸烂撕裂的死者遍布,瓦砾与泥土,完全被鲜血与内脏搅拌在一起。几乎每一处楼房或者砖墙附近,都能找到残断的人类肢体,还有从头部被炸脱落的眼球,带有鲜红血痕的牙齿,附着在衣服表面一同被撕裂的皮肤和肌肉。甚至在一幢战斗状况尤为激烈的旧楼附近,还可以找到六十多具相互扭抱在一起的尸体。从死者身上的服装标志判断,他们应该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战斗阵营。铁锹挥舞着劈开对手头颅的瞬间,自己也被直刺而来的匕首割断喉咙。身高体壮者从上方用军刺扎穿对手肩胸,却被尖锐的钢筋从双腿中间狠狠穿透,碾压睾丸,捅进腹部,内脏器官被尽数绞碎。”。”最终,仍然不肯放弃,死死相抵,双双坠倒在尘土之间。 杨华背靠着一辆被击毁的坦克,强忍住左肩伤口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用惊怒交加的目光,死死盯住站在面前五米多远位置上的三个人。 左边,是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多岁,颇有些傲慢地抬着头。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式皮制战斗护甲,露出布满脂肪颗粒与浓密体毛的粗壮胳脖。朝下斜睨的目光,冰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杨华。仿佛,那只是一头丝毫无奇的普通猎物。 右边站着一个身材细瘦的女人。她绝对不能算是苗条,仅仅只是瘦,甚至还有些枯。不过,也没有达到皮包骨头那种严重地步。外表年龄可能二十左右,碧蓝色眼眸里释放出的残忍与凶狠,却让人感觉她根本就是一具只会杀戮的机器。 中间的男子个头不高。最多不超过一米七零。与旁边两名同伴一样,他也是白色皮肤的欧裔,但其中却有种不太正常的青色。很瘦,却仍然保留着足够显示力量的肌肉。 他似乎是三个人当中的为首者。朝前走了几步,站在一具横死的帝国士兵尸体上尽量缩短与杨华之间的身高差距,用冷漠的声音说:“我不喜欢让自己的手沾上血。所以。”。”你最好能够主动投降。” 包括杨华在内,谁也没有料到,主力军官团投入战斗之后,仅仅只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就在城市东南方的广龘场上,遭遇了另外一股数量超过自己两倍的全寄生士部队。 “我们被骗了——” 杨华清楚地记得—— 当一名拥有四星实力的寄生士少校,被对手一拳狠狠砸爆头部的时候 自己的潜意识当中,也油然生出他根本就不愿意相信,却令人恐惧无比的可怕定论。 大约有二百二十至二百三十人。全部都是与自己一方等阶相同的寄生士。他们都穿着骷髅骑士团的制式战斗服,身后,尾随着上千名拥有五至八级进化实力的异能士兵。 这样的力量,足以改变十九号生命之城争斗双方目前强弱对比。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就连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对他们也不能产生丝毫效果。只有实际接近到大约五十米左右半径范围的时候,杨华才惊异地发现—— 城内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强悍的反击力量。 他们应该随身有某种能够隐藏生物能量的装置。可能是某种干扰电磁波发射器,也可能是大功率战场屏蔽装置。骷髅骑士团终究是从旧时代就开始酝酿计划的超级势力。拥有这种东西。”。”并不奇怪。 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在数量和质量均超过对手的情况下,整个军官团只坚持了不到半个钟头。尽管杨华像疯了一样拼命厮杀,想要率队突出重围,却必须同时应付与自己实力等同的对手,也就是此刻仍然站在面前牢牢挡住去路的这三个人。 他们都是寄生将。 这就已经足够了。 跟随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两分钟前,最后一名帝国上尉,被左首边的中年男人用枪轰爆头颅,在半空中翻滚着,重重摔落在地。 “你们。”。”是谁?” 恨意,还有无法遏制的愤怒,像火焰一样烧燎着杨华的心脏。他沉重地喘着粗气,从额头伤口流淌下来的血,在睫毛的阻碍下形成一滴滴凝挂在瞳孔正前方。眼睛看到的一切,都被蒙上一层淡淡的,不断晃动的鲜红。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 中间的年轻男子虽然站在尸体上,却仍然要比杨华矮小。也许是仰头与人对话的方式感觉很不舒服,他皱着眉,军靴后跟用力踩碾着脚下已经没有知觉的死者身体。过了几秒钟,才慢慢抬起头来用带有旧时代美式风格的英文说:“我们都是骷髅骑士。至于姓氏。”。”则是伟大的洛克菲勒一 ” 杨华眼瞳骤然紧缩。片刻,又重新恢复原先的状态。 “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年轻男子加重语气,压低声音说:“即便是医生联合协会,也没有培育出在自然环境下进化产生的寄生将。你已经具备了成为我们同类的资格。如果不是你的手下性情太过刚烈他们也完全可以成为洛克菲勒进化俱乐部的一员。接受医生联合协会增援请求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一名强大的寄生将。呵呵!知道吗!像你这样的人,出现几率甚至还不到千万分之一。你应该跟我们走,而不是为那个什么可笑的帝国效力。我们可以给想要的一切—— ” 杨华一直保持沉默—— 他在抓紧时间尽量恢复。 只要没有遭受致命伤害,接受过林翔纯血改造的他,包括王彪、周浩以及其他寄生士,都拥有或强或弱的再生能力。当然,这种特殊异能,并没有延续到那些注射淡化改造液的普通士兵身上。 刚才战斗过程中,杨华左臂被重拳砸断。他可以感觉到细胞正在迅速填补龟裂的缝隙,肌肉组织也在缓慢生长。短时间内,应该可以修复大约百分之五十的伤势。至于痊愈。”。”他并不认为对手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但就目前的局势来看,每拖延一秒钟,对自己都有好处。 “我没有什么耐心—— ” 年轻男子似乎察觉了什么。他用力握了握拳,冰冷且平淡地说:“你还有最后三十秒做出选择。我不喜欢杀人,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人—— ”(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三节 重伤 “你叫什么名字?” 感受着从伤口位置传来,因为细胞修复产生的麻痒,杨华直起身体,龇了龇牙,用最平淡的口气说:“洛克菲勒什么呢?具体点一一这样的问题显得很是无礼,却也无伤大雅。年轻男子的眉头皱得越发深刻,站在左边的中年男人也朝前走了几步,正准备动手,却被他伸手拦住。 “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我叫托勒、 ” 他yin沉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明显带有敌意和杀机。他从尸体上慢慢走下,站在距离杨华三米多远的地方,盯着对方看了很久,说:“我不知道,你究竟是通过什么方法进化到现在的状态?我承认,同样是寄生将,单打独斗,我们当中任何人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不要忘了,我们有三个人,而你只有一个。” “你真是个好sè的男人。、。 杨华tiǎn了tiǎn嘴chun,脸上流lu出只要是正常人类都可以领会的邪恶微笑:“居然会叫“脱了”这种肮脏的名字。嘿嘿嘿嘿 我敢打赌如果不是你tui胯下面那两颗蛋随时涨得生疼,就是你他妈在被男人猛干的时候,屁股没洗干净,还沾着屎。” “婆” 话音未落,耳朵已经捕捉到物体划破空气的强烈震dàng一站在右边的干瘦女人没有任何预兆,突然朝前猛冲过来。鬼魅般的身影就像一柄重锤,朝着杨华狠狠猛撞。 他旋即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隔空袭来,就象是飞过来一团急速旋转着的刀刃。连忙朝后一缩,身体从旁边瞬闪绕过,挥起拳头狠命迎上女人飞踢过来的脚跟。 “嘭” 皮肉撞击的声音,如同安耳yu舞的雷霆。两股力量立刻分从截然相反的方向弹开。女人惨叫一声,在空中倒翻了两圈一头栽倒在地面,半天也无法爬起。 她满脸都是血污,包裹左tui的战斗服全部粉碎,lu出一道从足跟顺序往上翻开,甚至lu出森白骨胳的可怕伤口。血,把tui部之下的泥土完全浸透,而翻开的皮肉却显得更加恐怖。尤其是足踝已下的部分,就像是被重型轧路机直接碾过,散裂成半圆形的薄面。 杨华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他整个人被反撞到坦克上,厚重的装甲已经内凹进去成为一个勉强容纳他的深“v”形金属坑。他左边身体上的皮肉几乎完全破烂,被活活撞断的左手,无力地从肩膀上垂落下来,肌肉无意识地抽搐着,甚至连站起身体的力量都没有。左边脸上一片血肉模糊残留在皮肤表面的深凹拳印,表明在刚刚的接触中,已经被命中了数十下力量狠劲的重击。 正如同托勒。洛克菲勒之前所说过的那样他们有三个人。杨华动手迎上女人的同时,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同时对付从左边冲上来的另外两名寄生将。 杨华大张着嘴,xiong口急剧起伏,沉重地喘着粗气。 他感觉自己的左眼已经瞎了。一团泡呼鼓胀的东西就悬挂在眼眶下面。被病毒压制住的剧烈疼痛虽然可以保证一定程度战力,但想要重新恢复视觉,至少需要长达一个星期的修复时间。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女人瘫倒在地面上,用手肘勉强撑起身体。她脸上的肌肉在剧烈抽动,显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双眼中却释放出yin冷刻骨的狠毒。她像疯了一样拼命咆哮:“托勒、强克森,帮我杀了他。我要这个人的命一一” 再生这种能力似乎不是每一个寄生将都能拥有。否则,这个姓洛克菲勒的女人,应该不会表现得如此疯狂绝望。 想到这里,杨华因为疼痛面紧抿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嘲笑。 他抬起完好无损的右手mo索着找到脱出眶外的左眼球。抓住,以旁人看了都觉得忍不住一颤的狠辣,用力猛拽硬生生扯脱与之连接的神经。口中爆发出野兽般痛嚎的同时,也努力睁大右眼从全方位仔细看了看被血污和白sè附着物包裹的球体,张开嘴,咬住,用力咀嚼起来。 他依稀记得,似乎是在某一本叫做《三国演义》的旧时代书籍里,看到过与自己目前类似的场景。那个名叫夏侯*的古代将军,也是怒吼着吞下已经丧失作用的眼球不是为了当做食物,而是需要剧烈,难以忍受的痛,刺ji体能大量流失,已经奄奄一息的身体。 “这家伙是个怪物、 ” 托勒明显感到自己身上窜过一道寒颤。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面对废墟或者荒野上非人非兽恐怖怪物的时候,他也仍然能够保持冷静。可是现在他只觉得不寒而栗。仿佛面对的不是与自己同阶的寄生将,而是一头被ji怒的野兽。 身体划…破空气的清晰音爆再次出现。杨华比围站旁边的他们抢行动手。双方这动的速度差,前后不越过零点三秒,但前者却可以借助距离产生惯xing,而后者在反击以前,就必须首先承受强大无匹的拳势冲撞。 安装在战斗服上的陶瓷护甲瞬间碎裂。杨华凶狠异常直接伸手抓住托勒的拳头,将其整个人拖拽过来,正准备发力将手腕掰断,却被从旁边侧袭的强克森挥拳砸中腰腹。狂暴的能量蜂拥钻进身体,碾碎内脏,在神经与韧带之间产生震dàng。巨大的冲击力瞬间使杨华xiong廓左侧骨髅根根折断。他惨叫着,被挣脱束缚的托勒反手一肘撞上面颊,整个人朝后倒飞出去,再也不能动弹。 突然,托勒的探测意识猛地捕捉住数道迅速接近的生物能量。未等他与强克森做出反应,已经与迎面冲来的物体瞬间撞在了一起。 是那些还没有完全死透的帝国寄生士军官。 一共有五个四个人分从不同方向缠住两名寄生士,而剩下的一个很明显,他的目标是躺在地上,几乎彻底丧失战斗力的杨华。 “快他们要救他一~” 托勒与强克森几乎同时发出怒吼。强烈的的危机感,还有被等级比自己底下异能者偷袭的耻辱,使他们爆发出异乎寻常的恐怖力量。两个人的体形骤然变得庞大起来,膨胀了百分之三十的肌肉把身上的战斗服撑得高高隆起。摆臂,挥拳他们越来越愤怒,那些高速猛冲过来的帝**官,根本不与自己直接硬对。而是分从左右死死抱住他们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将两个人牢牢固定住。 拳头,猛砸直下。 托勒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捅穿了某个人的身体,直接在柔软的内脏之间游走。他咆哮着将濒死者从面前狠狠拽开,却无比恼怒地发现一躺在地面上的杨华,已经失去了踪影。 “混蛋!他们使用了我们的生物能量屏蔽器” 强克森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一一发散开的探索意识,已经无法找到杨华的信号。这意味着他已经离开半径五十米以内的范围。超过这个距离想要再次找到他只能凭借肉眼视觉。 “他逃不掉。” 托勒用力磨了磨牙齿,一把抓住抱紧自己左tui的帝**官后颈,凶残地直接捏碎喉骨,再飞起一脚将其重重踢开。深深地吸了口气,恶狠狠地说:“战场已经被我们控制。医生联合协会的第二批五万名援兵已经抵达,加上附近的那些家族武装那家伙实际上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人。没有飞机,他绝对不可能逃出去一一 十九号生命之城东北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植被,偶尔有几株树木从岩石缝隙中孤零零地生长出来,叶片也已经完全进化成为针形。它们像旧时代的松柏一样,表面附着着薄薄的蜡质。既能有效保住水分,也可以对抗寒冷。 残破的城市,已经被隐没在浓密的夜sè中。不时有沉闷的枪声从城市方向传来打破夜的沉静。此起彼伏的火光更是撕裂了黑暗,映照出一片在光线中狰狞摇晃的残墙断垣。呼啸的风,将濒死者的怒吼,痛苦者的惨叫,以及狂笑、怒骂、咆哮、爆炸 无数种声音从空中传递过来。仿佛地狱深处数以亿万的幽灵同时发出呼喊。它们用指甲在坚硬的墙面上乱抠想要挖出一条通往地面的阶梯,永远占领被自己向往的另外一个世界。 杨华默默地坐在一块岩石旁边,嘴chun微张无节奏地呼吸着空气。 他的脸sè白得可怕,与类如死人般的暗灰夹杂在一起成为头部乃至脖颈、xiong前,所有从战斗服里luolu出来,能够被正常视线笼罩的唯一sè调。 左臂已经断开,只有几根韧带与肌肉层勉强拖拽着。左tui以非常奇异的角度朝内弯折,与右tui朝外弯曲的膝盖,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菱形。从肩膀开始,整个身体左侧崩裂出一道贯穿xiong腹的巨大破口。 透过表面宽达近十公分的敝口,可以看见被拳力撞击、震碎的各种内部脏器。如果不是〖体〗内细胞拼命修复着心脏与肺部的伤口,他根本不可能支持到现在。 杨华慢慢偏过头,用勉强维持着少许视觉的右眼,看了看坐在旁边喘着粗气,把自己从两个洛克菲勒手上救下来的人。 他体格健壮,像自己一样有着纯黑sè的头发和眼睛。从相貌判断,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身上战斗服很多部位已经出现破损,颜sè却是与其他军字截然不同的黑。在他的xiong前,以及左、右两边的肩膀位置,各有一个醒目的金sè团龙图案。顶端,还直插着一把古代欧式风格的刺剑。 这是帝国审判庭的标志、一显然,他不是“圣血天使”军团的普通军官,而是审判庭派驻军中的裁决人员。至于实力,应该是五星标准的寄生士。 他集上也带着伤。右背与胳膊上一片血肉模糊,伤势看上去同样很严重。由于是坐姿的关系,从杨华所在的角度,无法看到他背侧的创口究竟有多大。 “我会带你离开这儿… ” 他警惕地张望四周,运足力气,将身体从旁边翻转过来,单膝跪在地面上,神情紧张地说:“短时间内,他们还无法找到我们。将军,您会活着回到帝国。” 说着,他侧过身体,指了指别在腰间一只差不多五厘米见方的黑sè小匣。微笑道:“这东西很管用。它可以屏蔽异能者身上散发出来的生物能量。我试验过,虽然无法做到绝对隐蔽,但在搜索半径超过五十米以外的位置,却很有效。” 就在这个时候,从两百多米外的公路上。忽然传来一片嘈杂混乱的声音。 那是数百名武装人员从远处走来发出的动静。以杨华和裁决员的强大异能,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们。在探测空间的有效范围当中一一个个矫捷得可怕的身影从黑暗中闪出,凶狠异常地在荒野上四散游走。他们大多是普通人,装备却很精良,应该属于那种依附于各个家族势力的雇佣兵。 “搜索范围拉开一些,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与脚步一同传来的,还有车辆引擎的轰鸣,轮胎与地面的摩擦,还有一个苍老沙哑,却充满不可置疑坚决的嘶喊:“他们逃不远。为了萨木尔托亨家族,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找出来。小伙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这个月的佣金,你们可以拿到双份” “还有女人” 旁边,一个同样苍老,语气里明显可以听出ji动和迫切的声音说:“无论是谁抓住或者发现目标,你们都能得到最丰厚的奖赏。有最上等的白兰地,最漂亮的小妞,全部免费~~ ” 最后一句关键xing的话,在人群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疯狂。雇佣兵们开始吹口哨,其间不断爆发出充满yin邪意味的哄笑。他们用肆无忌惮的口气谈论女人,关于xing器官和体能强弱的话题,成为搜索时候最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在意识探测显示的空间当中,聚集在一起的它们,开始分散成略显弯曲的线。像细密的篦子一样,朝着隐藏者所在的位置慢慢梳理过来。 “快娄!否则就来不及了一” 年轻的裁决员用力抓紧杨华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同时,沉重地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杨华看了一眼裁决员仍在流血的伤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手掌,从腰侧的随身皮囊里,取出一只做工精致,大约十厘米高,直径五至七公分的金属圆柱体。 “听我说”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散发出幽淡的亮sè反光。就像被逼入绝境, 不得不积蓄最后力量,做拼死一击也绝不投降的狼。 “我已经没有多少力量。你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带着我,两个人都会死。嘘别那么冲动,这些人应该是附近的家族武装。 真是可笑,我居然还相信他们至少会在这几天里保持中立。这些家伙倒向医生联合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他们应该只是负责搜索的先头部队。北面或者南面,可能已经被彻底封锁。你的伤势勉强还可以坚持,所以现在就走一一” “这不可能” 裁决员咽下一口唾沫,摇了摇头,说:“我必须带你回去。哪怕是死,也一定要这样做。最高审判长说过:你的命,比我更重要。” 杨华笑子笑,不再说话。 忽然,他从军靴侧面拔出格斗刀,咬紧牙关,狠狠插进脖颈左侧,用力朝下硬拉出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破口。 这实在太突然了。他的动作太快,年轻的裁决员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只能呆呆地保持半跪姿势,甚至忘记伸手阻拦,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过了几秒钟,他从巨大的震撼与惊悸中清醒过来。不住耸动着嘻结,用失去节奏的沙哑声音,微颤着问:“究竟是为什么?” 刀,深深切开了杨华xiong前的肌肤。紫黑sè的淤血,混杂着刚刚从断裂血管中涌出的新鲜液体,无法抑制地疯狂流淌出来。他下刀的部位很深,直接在左xiong上开出触目惊心的裂口。,没有回答裁决员的问题,杨华扔下军刀,再次咬紧牙齿,带着比魔鬼还要凶悍狰狞的表情,把右手直接伸进xiong腔,在心脏旁侧的位置来回mo索了近十秒钟,深深吸了口气,紧抿的口中,爆发出一阵被强行压制,类似濒死病人被棉被捂住口鼻的痛苦“唔唔”声,狠狠拽出一团鲜红粘稠的血肉。!。 第四百五四节 败落 那是一团体积约莫乓乓球大小的物质。外观略呈椭圆,表面包裹着厚厚的血肉粘浆,以及类似肌肉隔膜的附着层。最上端,是一片被扯断的淋巴组织。裂开的血管当中,还滴淌出气味腥浓的浆状液体。 金属圆柱的盖子已经被翻开,里面是光亮的合金发射层。内部体积比外观至少缩减了一半,体积却刚好可以容纳杨华手中的这团血肉。显然,金属罐中间,应该填充了某种具有医疗箱功能的特护物质。 “这是。”。”这是我的。”。”基因腺体—— ” 杨华拼尽气力合拢罐盖,用充满无比痛苦,也无比绝望的声音低吼:“把。”。”把它交给陛下。或者。”。”或者是你们的审判长。他们知道。”。”知道应该怎么做。” 裁决员紧紧抱住金属罐,身体虽然在颤抖,眼睛里却开始燃烧起仇恨的赤红火焰。 感情难以割舍,却必须服从于现实。 杨华说得没错——带上他,可能谁也无法离开。谁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坚持多久。距离东面的帝国实际控制区,至少还有数百公里。理智。”。”必须首先服从于现实。 两个人近在咫尺。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杨华甚至能够感觉到,从年轻裁决员紧闭口中发出的牙齿摩擦。就像潜伏在黑夜深处,想要灭杀一切,撕碎猎物喉咙的腐狼。 “我,会为您报仇——”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脖颈上已经凸显出因为强烈愤怒曝出的粗大血管。 说完这句话,裁决员身体一低,朝着西面方向猛冲过去。这种明显与逃路相反的方向,使杨华一怔。紧接着,残存的探测意识空间里,那道被自己寄托无限希望的身影,随之迅速拐向东面。 他的动作很快,却已经被家族武装的搜索部队发现。在荒野上散开的雇佣兵们纷纷聚拢过来,原本严整有序的队伍立刻乱了,一个争先恐后的身影如闪电般飞驰着,一声声尖锐之极的啸声和喊叫相互混杂。车辆轰鸣,不断有流弹从空中划过。他们牢牢锁定裁决员逃跑的方向,却永远不可能追赶上自己的目标。 普通人,终究不是异能者。 “实在太年轻了。”。”终究,还是个孩子。 杨华摇着头叹了口气。 他能够理解年轻裁决员这种看似愚蠢的举动——虽然已经明白现实,潜意识当中,他却并不愿意就这样看着自己死去或者被抓。他想尽力尝试一下,将追兵引朝更远的方向。”。”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做得很好。 杨华忽然感到一阵发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异能者可以自由调节身体能量。外界的冷热,对于他们实际上没有任何影响。他已经进化成为寄生将,这就意味着身体龘内部流失了太多的血,也丧失了太多的正常机能。尽管细胞仍在修复,却不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战斗力。 他终究不是林翔。也没有那种堪比恐怖的修复速度。 渐渐的,杨华的呼吸变得平稳而低缓,这表明身体机能正在从最低谷缓慢复苏。非常缓慢,却是实际存在的变化。 谁都不愿意死。交出基因腺体,只是迫不得已的稳妥手段。撕裂肌肉取出腺体的同时,杨华并没有损及心脏。兰德沃克曾经说过——心脏与大脑,是最为重要的身体组成部分。只要这两个部位没有遭到重创,就仍然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必须撑过去 ——个小时,一整夜,或者几天。”。”只要没有寄生士或者寄生将之类的高阶异能者参与搜索,自己就应该不会被发现。保持冷静,撑过这段最艰难的时间,就有机会活下去。 与高阶异能者依靠探测意识进行的范围搜索相比,普通人的视线,很容易被各种物体所遮挡。杨华目前的情况非常糟糕,他根本无法动弹,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衰弱。一颗子龘弹,或者一把匕首,就能打穿头颅,或者直接割除心脏。 “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 脚步与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杨华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年轻裁决员的诱敌方法很有效。那些人对他无法构成威胁。而我。”。”也因此能够得到最为迫需要的时间。 突然,已经变得寂静的荒野上,再次传来由远及近的车辆引擎轰鸣。从地面泥土的震动幅度判断,车辆时速至少超过八十公里。而在它的后面,位置更远的地方,还有无数人脚步与地面的奔跑撞击。 “那个人不是他。绝对不是—— ” 与引擎咆哮混合在一起的,仍然还是那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很尖,也很细,像被捏住脖子的鹅:“我见过那个人。逃走的绝对不是他。那个人个子升常高大,我记得,记得————” 这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杨华敢用任何东西打赌——自己肯定在先前的什么地方听到过。甚至。”。”很可能与这个人有过交谈。 散开的搜索网,重新从四面八方被聚集起来。雇佣兵们排列成一条绵密的直线,彼此相隔距离不超过五十公分,从刚才离开的位置,朝着东面慢慢走来。他们嘴里仍然在不停咒骂着,或者用肮脏字眼交流对女人的不同看法。偶尔有受惊的昆虫从岩石土块里飞起,也会被找不到发泄对象的他们狠狠踩死。 越来越近了。从杨华所在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楚看见黑压压人墙背后射来的刺眼车灯。从外挂体型判断,那应该是几辆用旧时代车辆残骸拼凑起来的旧货。光幕高处的车顶架有机枪,它们推压着人墙慢慢朝前移动,细密得不可能遗漏任何东西。 “他在这儿——在这儿—— 我找到他了——找到了——” 一个身穿迷彩军装,脸上满是络腮胡子的中年雇佣兵首先叫了起来。完全出于偶然,他踩到了杨华直直伸出的军靴足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面的同时,也借助身后射来的车灯散光,看到被岩石遮挡住一半,杨华那张满是般凝固污血涂染像鬼一样的脸。 立刻,所有人都朝着这个方向蜂拥过来。不时有人发出类似野兽般兴奋的狂叫,还有疯狂且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它们在寂静黑暗的夜里远远传开。”。”大约五分钟以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全部聚集过来。以杨华为核心,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 雇佣兵们相互推搡着,想要尽量挤进人群,亲眼看看这个被他们搜索了整整一晚的逃亡者。所有人的脸上,都显露出亢奋与欢喜的表情。当然也少不了嘲讽与冰冷—— 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目标。这也意味着,一整晚得不到正常睡眠的付出,得到了足够丰厚的补偿。而那些曾经被雇佣者承诺过的钞票、酒,还有女人,已经不只是虚幻缥渺的存在 而是唾手可及,真正能够享受到的现实。 “都让开!让我看看——” 那个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外围再次响起。它已经少了先前的焦虑成份 变得更加充满威严。雇佣兵们朝两边分开一条米许长的通道,被遮挡在外的刺眼车灯,也直接照射到杨华身上。他呻吟着,抬起右手,从额前被搭起的阴影里,看到一个算不上高大却在不断走近的人。 “没错,就是他。” 声音的主人似乎在仔细端详着他。几分钟后,话音已经变得充满得意的笑:“我记得他那张脸。啧啧啧责。”。”让我好好看看,这就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军团长阁下吗?” 杨华慢慢放下手臂,冷冷地看着站在面前的来人,淡淡地说:“没想到,层然是你。” 他已经认出这个沙哑声音的主人—— 那是曾经来过自己军团指挥部,十九号生命之城周边家族领地的老妇代表。 她真的很老。尤其是在这种被灯光照射的黑暗环境下层层叠叠的皱纹,使整张面孔呈现出令人恐怖的模样。就像。”。”活鱼腮盖被用力掀开,不断张合的鲜红内容物。每一层都在动弹,在鲜红与黑暗中不断改变颜色。而她的眼睛,却被无数密集皱纹挤压在一起,变成中间宽度仅有几毫米,闪烁出疯狂与贪婪光芒的阴深存在。 “你当然不可能想到是我——” 老妇拽起拖到膝盖上的罩裙艰难地蹲下身子,像性欲旺威壮男看待美女一样,仔细在杨华身上来回打量着。过了几分钟,她爆发出类似猫头鹰一样难听的“桀桀”狂笑:“知道吗?你很值钱我会从你身上得到足够丰厚的收益——那可是一大笔钱。” 杨华疲惫地转过头,避开直射眼睛的车灯 虚弱地说:“我很想知道,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 老妇伸出手,吝惜地摸了摸沾在他脸上的血。干瘪少牙的嘴蠕动着,就像缩成无数皱折的屁股核心:“医生联合协会已经发布悬赏——无论是谁抓到你,都可以得到五万枝六级强化药剂,还有足足六千万骷髅元的物资交易份额。” 所谓物资交易份额,是集团势力对周边附庸群体给予的非物质报酬。用通俗的话来说,实际上就是开列出一份可以提供的物品清单,由拥有交易份额的对方自由选择。食品、清洁的水、武器、**。”。”单品物资后方,都标注有详细的价格。只要不超过规定的交易数字,你可以得到承诺中想要的任何东西。 “的确是很高的价钱。真没想到。”。”我,我居然会这么值钱。” 杨华自嘲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对方:“就是不知道。” 。”你,有没有那个命去导受?” “为什么不呢?” 老妇故作惊讶地耸了耸肩膀,说:“我没有攻击你的军队,也没有与你的帝国为敌。我是按照医生联合协会的赏格,做了自己该做的事。谁也无法指责我,即便是你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 “你确定?” 杨华说话的口气已经变得冰冷。 “当然 ” 老妇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凶狠加厉色,她猛然伸手抓住杨华的下巴将他的头抬高,用狰狞无比的口气低喝:“我可不是你想象中哪种没脑子的蠢货 一我才不会把你活着交给医生联合协会。他们说不定不会杀你。我不想冒险。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用你的脑袋去领取赏格就足够了。整整五万枚六级强化药剂。”。”这些东西足以使萨木尔托亨家族变得够强。短时间内,你的帝国还不可能统治这里。两年。”。”不,最多只需要一年,萨木尔托亨家族就能成为这一地区最强大的势力。你的帝国会非常愿意接收我们的投诚。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在特殊环境下产生的错误。我会交出一个不太重要的家族继承人。他将承担捕捉并且把你交给医生联合协会的一切罪责。皇帝可能会砍掉他的头颅泄愤,也可能会把他挂在木头桩子顶端风干。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得到最重要的利益。”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围观的雇佣兵被隔在五、六米远的位置。加上“嗡嗡”的嘈杂人声从他们所在的角度望去,感觉。”。”彼此凑得很近的老妇和杨华,似乎正在全身心搂在一起接吻。”。” “你这个贪婪的疯子——” 杨华已经彻底绝望,他从牙齿缝隙中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老杂种,别以为你很聪明。不要忘了 ——你曾经签署过对帝国绝对服从的那份文件。你会死得很难看。”。”我保证——” “我可不是万能的神。更不可能预知未来。“ 老妇狞笑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精致小巧的m仿制手龘枪。枪口用力抵住杨华的左边面颊,说:“现在,你必须得死。” “我会。”。”看着你怎么死。” 杨华从被强压住的唇缝中拼尽最后力气,咬牙切齿迸出一句:“老,杂.种。”。”你全家,全族都会被卖做奴隶。你会被全身扒光扔进帝国动物园的铁笼子里,每天上演活人与荒野鬣狗的合交表演。这绝对不是诅咒或者恐吓。”。”我保证,绝对会这样做—— ” 这句话实在太过恶毒。老妇只觉得脸上肌肉一阵颤抖,她用力握紧手里的枪死死盯住杨华,怨毒地说:“到地狱里。”。”去做你的美梦吧!” “你会活到那个时候。” 杨华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笑。 “混蛋——” 充满愤怒与恐惧的凄厉尖叫,与枪声同时响起,打破了荒野上沉闷得近乎窒息的气氛。 死人,会复活吗? 这似乎是个很蠢的问题。但是不可否认,人类一直在努力寻找答案。至于真相,时间会告诉你一切。 。 。”。。 十九号生命之城上空的喧嚣彻底沉寂。从天空飘洒下来的雪花,渐渐覆盖住地面上随处可见的尸体残骸,以及散落的武器零件和弹药。血腥刺激着腐狼与鬣狗灵敏的嗅觉。它们纷纷从很远的地方聚集过来,在城市战场周边逡巡。先是试探,进而蜂拥冲进雪地,大口撕咬着丝毫不会动弹的死尸。 这个冬天,它们能够得到足够丰威的食物。 “圣血天使”军团已经全线溃退。至少有十万人在战斗中丧生,高级军官团全灭。被俘者数量超过三万,损失的武器、弹药、后勤物资不计其数。由于最高指挥官下落不明各战斗小队彻底陷入混乱。他们开始按照战前设置的预订路线,朝着东面方向撤退,却遭到医协军的**追击。在极度缺乏武器和弹药的情况下,大约有五至六万人被杀死、打散。”。”半年后当最后一名军团士兵穿越重度辐射区,从南面未受控制区域返回帝国边境的时候整个“圣血天使”军团,只剩下不到两万余人。 。”。” 海因里希坐在坚硬的水泥台阶上,用钢凿在一颗颅骨侧面磨钻着。 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件事。非常小心,动作轻缓却不失灵敏。似乎没有发现刚刚穿过走廊,一直来到身后,站立了几秒钟的副官。 “阁下,这是几分钟前我们收到的电报。” 副官的声音明显带有几分低沉和伤感:“圣血天使败了,杨华军团长。”。”下落不明。”(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五节 困局 海因里希默默点了点头,放下手中已经钻了一半的人类颅骨,从台阶上站起,仰望着南方。 按照帝都的命令,“太空野狼”军团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撤退。这并非不顾友军的擅自行动,而是严格按照命令而行。谁也无法指责海因里希。如果一定要寻找罪责。”。”恐怕杨华才是真正的战场抗命。 “他们的损失怎么样?” 端起旁边桌子上威水的玻璃杯,抿了一口,海因里希问。 “暂时不太清楚。” 副官摇了摇头:“具体数字还在统计。也没有接到来自国内新的命令。您知道——电bo被辐射干扰得非常厉害。联络一直无法保持畅通。”。”” 海因里希沉默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从椅背上抓起自己的制服,飞快穿上,同时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命令全军集结,朝西面方向运动。” “西面?” 副官惊讶地看着他:“那里。”。”那里是十九号生命之城的方向的意思是。”。”” “必须有人把他们救出来一、” 海因里希顺了顺垂在额前的长发,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弯腰系着军靴带子,淡淡地说:“我们是距离最近的部队。如果等到帝国方面派出援军,那么一切都晚,了。死的人。”。”会更多。” 副官不再争执。他抬高右手,认真地满怀敬重地行了个礼,随即转身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回军反击的长官,的确值得自己尊重。 海因里希瞥了一眼脚步声逐渐消失的走廊,嘴角lu出一丝yin沉的冷笑。 “事态发展似乎比我预料中有趣得多。已经进化成强大寄生将的军团长阁下,居然会生死不明。”。”看来,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的力量。就是不知道,与伟大的皇帝相比,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慢慢扣上衣服,用只有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我只效忠最强大的力量。如果皇帝能够继续保持他的优势,那我将会成为他最忠心的仆人。如果他被更加强横的力量击败,那我显然应该换上另外的新主人。至于超越,甚至取代。”。”我有时间,也有足够的耐心,会有那么一天。” 。”当然,在这一切尚未明朗化之前,还是应该做些分内的事情。嘿嘿嘿嘿。”。”比如,去拯救一下陷入危难中的“圣血天使”军团。” 。”。” 帝都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它来的比往年更早,地面积雪只有薄薄的一层,很多地方甚至还有土攘lu出。它并没有覆盖住所有一切,却用最直接的方式,让那些活着的生物,明白冬天已经来临。 书房里没有开灯。虽然是白天,却仍挂着厚厚的窗帘。朦胧的暗黄sè光线从帘布当中透过,在死气沉沉的黑暗中,勉强lu出一丝光明的痕迹。 坐在几乎全黑的房间里,林翔丝毫没有想要动弹的意思。他默默凝视着从窗外透入的那一抹暗淡光线,清澈晶莹的眼眸深处,慢慢释放出只有他自己才能理解的忧郁和悲哀。 屋子外面的走廊上,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紧接着,身后虚掩的房门,发出被推开的轻微磨擦。 林翔没有回头,依然保持着近乎雕塑般的凝固。 除了应嘉,任何人出入这个房间,都必须接受通报。她慢慢走近椅子,侧着身体,依靠在林翔的肩膀上。可以感觉到xiong前那两团**的柔软和温暖,还有光滑细腻手臂从两边环绕自己脖颈,再把头部贴近自己面颊的舒缓。她的眼角带着泪水,湿漉漉的。虽然看不见,却可以被敏感的皮肤触及,察觉。她就这样静静地靠着自己,与黑暗一起,成为共同的陪伴。没有说话,只有嘴chun不断亲wěn自己头发与脸庞感触到的柔软,以及夹杂着体温的无言慰藉。 沉默,有着另外一种不需要用语言表达的可怕内容。 林翔已经在黑暗的书房里独坐了近三天时间。 这并非逃避现实。而是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在祈祷。向每一个已知道或者未知的神灵祷告。无论何种信仰,或者人类地球上任何时期的被崇拜存在,都是他用全部信念作为寄托的对象。 援军已经派出。距离十九号生命之城最近的“太空野狼”军团,以及禁军的一个战斗大队,已经按照命令出发。他们将前出至帝国实际控制线外五百六十多公里的位置,在那里设置防线,就地构筑工事,搜索、阻敌、并且救回那些已经被打散的军团成员。 反攻是不可能的。至少,就目前而言,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帝国没有足够的军队。林翔也没有疯狂到耗费全部资源,像医生联合协会那样,不顾一切生产出数以百万的复制人士兵。那样做,根本就是相互比拼双方资源占有率。帝国在这方面处于绝对弱势。即便最后真的可以战胜,也只是得到一个个被打得支离破碎,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废墟。 皇帝本人的确非常强大。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神。 想到这里,林翔深深地叹息着,用麻木冷漠的口wěn说:“我不可能同对面对上百万异能者士兵。但是。”。”一次xing灭杀三十万军队,应该不难。” 情报显示——目前聚集在十九号生命之城的医生联合协会部队,总数量大约为二十五至三十万,与一个大型废墟里潜伏的变异生物大致对等。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应嘉俯下身体,亲wěn着他的额头。她把林翔搂得很紧。仿佛,那是一件松手即失的珍宝。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林翔没有咬牙切齿。他说话的语调很轻,似乎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声音像往常一样富有磁xing,悦耳动听。 “你可以做任何事。” 应嘉侧着身,注视着他平摆在膝盖上那双洁白光滑的手。轻语低喃:“因为。”。”你是皇亮” “杨华。”。”他是我最灯的朋友之一,我的兄弟。” 从林翔口中轻吐出加最后几个字,仿佛被黑暗吞噬的光明,渐渐隐没。 他仍然保持沉默,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过了近十分钟,才转过身,凝视着应嘉那张只有少许光线笼罩的精致面庞。抬起左手,用拇指轻轻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用大人哄骗小孩那种亲昵温柔的口气,轻轻低说:“他们。”。”到了吗?” “他们在会客厅里等候接见。” 应嘉握住他的手掌,贴在面颊上来回摩挲。柔声道:“你应该休息一下。快七十个小时,除了水,你什么也没有吃过。” “那就随便给我弄点吃的。” 林翔点了点头,长长地呼了口气,说:“把窗帘拉开,让他们进来……”。 。”。” 威在白瓷杯里的茶水碧绿清澈,缭绕的雾气当中,蕴含淡淡的幽香。 废土世界的茶,已经不再是旧时代的同类植物。它们早已绝迹。而这些威泡在杯子里的nèn绿茎秆,其实是一种类似旧世界女贞类的阔叶灌木。同样经过晾晒、烘焙、炒香。”。”虽然香气明显不如真正的茶叶那么浓郁,但就口感而言,却也勉强能够当做替代品。 两米来长的办公桌,把书房分成两个面积不对等的空间。无论林翔还是来者,都各自据守一边,用探究的目光,来回打量对方。 他是个白皮肤的欧裔。体格强健,四肢显得尤其粗大。但头发却很稀少,几乎全秃。外观年龄大约为五十左右,脸上胡须刮得很干净,lu出密密麻麻的淡青sè毛根。 至于衣服。 。”。。其实就是骷髅骑士团的制式军装。两边肩膀上的军衔徽号,则是两颗银星代表的少将。 林翔用汤匙慢慢搅着摆在面前的米粥,用平淡无奇的口wěn说:“克劳德临死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索克上尉。而另外一个。”。”就是巴特莱姆将军。” “克劳德是个好人。” 坐在对面的男子用力搓了搓手,声音显得浑厚且富有重量感:“他不应该死。至少。”。”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死。而我。”。”呵呵!其实也没有他所说的那么优秀。” 林翔舀起一勺粥,凑近chun边吹了吹,继而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过于谦虚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从来都这么认为——” 长久以来,林翔一直与“救赎者”集团保持不冷不淡的关系。凭心而论,他并不信任这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不可否认,他们的确与帝国是盟友。但这种没有任何条款或者制约的“联盟”,在现实当中究竟能够发挥多少效果。”。”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圣血天使”军团战败,对于林翔绝对是当头一击。他第一次发现——自从征服黑狱帝国,真正晋升成为皇帝以后,已经忘记了太多的现实,太多的过去。这里并不是文明辉煌的旧时代,这里也没有区域xing战争必须被限制的诸多框架。没有道德,没有法律,更没有人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按规矩出牌。一切都太过顺利,也只是到了现在,医生联合协会才真正显示出他们暗藏的力量。 按照参谋总部的测算,还有刘宇晨提供的情报,医生联合协会能够动员的军队总量,应该为两百万左右。当然,这个数字与实际肯定有所出入。想要得到更加确切的数据,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帝国不可能一次xing面对如此庞大的对手。不要说是两百万,就算在单次战役中,能够对抗的敌军数量也不过只是五十万。这已经超过“圣血天使”军团的两倍还多。诚然,率国单兵战斗力的确要比医协军强悍,但这仍然不能成为数量比拼上的参考————两个人,永远都要比一个人强大。哪怕是成年人与少年之间的厮杀,数量仍旧占据着相当大的优势。杨华的死讯还没有传回帝都,林翔自然也不可能知晓,十九号生命之城里发生的一切。至于骷髅骑士团与洛克菲勒。”。”他们虽然一直是帝国最大的假想敌,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手。 无论从哪方面看,帝国都需要盟友。战争永远不可能以个人武勇决定胜负。帝国实力有限,除了西北方向的红sè共和军,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拉拢成为己方助力的大型集团,只剩下两个。教廷,或者称其为“上帝之剑”。 再有,就是“救赎者“前者,已经与帝国有过接触。尊敬的前红衣主教阁下,也因为与帝国方面持续保持稳定状态,并且连续十余年签署《互不侵犯条约》,进而摧升为教皇之下的唯一大主教。他们的统治核心,仍然还是欧洲的梵蒂冈。那里虽然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却是历代教皇加冕与长眠的圣土。何况,地下基地还存放这大量机械与物资,以及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各种圣典、圣器、书籍。”。”作为完全以信仰为基础的集团势力,这些东西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比人口、武器和金钱更加重要。他们就像是一群在世界各地挑起争端的疯狂蝗虫。以神圣的上帝之名,引发混乱,制造杀戮。帝国西部边境经常能够发现武装修士的活动踪迹。按照前红衣主教留下的地图,教廷在亚洲中部,已经在耶路撒冷附近建立了定居点。只要给予一定数量的物质援助,他们非常乐意配合帝国军,从其它方向对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发动进攻——教廷与骑士团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旧时代教皇的死,永远都是最好的复仇借口。 除此而外,最后值得争取的联盟对象,就是一直不知道其真实目的的“救赎者”。 巴特莱姆将军一直在注视着林翔。他脸上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在自然光线的映照下,散发出类似金属般的淡淡银辉。虽然只是九星体质的寄生士,但林翔却觉得————坐在对面的这个老人,真正的实力依仗,应该在于智慧与思维。 “你准备现在就开战吗?” 他没有直接回应林翔的话题。而是直截了当提出自己的疑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会下达总动员令。” 林翔的第一句话,使巴特莱姆将军眉头微皱。停顿片刻,他又继续道:“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全面爆发战争的时候。” “我需要时间,也需要“救赎者”的支持。” 林翔同样不想隐晦自己的观点,而是把问题扔给时方。 最后这句话,显然令将军十分惊讶。他颇为意外地看着林翔,点了点头,说:“正如你之前所经历过的那些。嗯!应该怎么说呢。”。”我们,需要一个利益代言人。克劳德选择了你,虽然你和他的接触时间很短,但他却坚信所谓的预言。在“救赎者”当中,他并没有掌握实权,而是作为年轻的下一代进行培养。当然,我们也不可能对他的要求完全无视。预言。”。”谁也说不清楚,究竟会不会成为现实。” “克劳德。”。。 。就像是我的儿子。”顿了顿,将军继续说:“说实话,最初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你。但索克非常固执,他一再声称这是克劳德的意愿。何况,你所要求的物资援助,数量也不是很多。就当做是一种对预言的投资。我并不觉得区区一座隐月城,有着对抗骷髅骑士团的资本。这就与鸡蛋碰石头的结果一样简单。请原谅我的坦白一那个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只是利用小聪明在荒野上崛起的暴发户。就其本质,与那些所谓的家族没有什么区别。我也预料到,你可能会并吞索斯比亚或者费迪南德。但绝没有想到,你会用最强硬,直接的方法,从阿芙拉手中夺取整个帝国。” “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对此感到震惊。同时,我们也对这样的结果表示庆幸———你和其他人不同。你有领龘袖的潜质。你根本无法想象,为了培植帝国,我们花费了多么庞大的援助。阿芙拉和所谓的皇帝,只是表面上的替代品。而你却在我们即将进行新的权力交接的时候,强行占有本不属于你的一切,甚至继承了一顶皇冠。”。”知道吗?是我极力阻拦了那些准备报复的家伙,劝说他们给你一个机会。其实。”。”我为你做的已经够多,只是你并不清楚其中的过程。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但是。”。”但是。”。”克拉德,他,他毕竟是我抚养长大的孩子,我的亲人。”!。 第四百五六节 爱子 mu林翔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匙。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巴特莱姆将军,久久保持沉默。 “除了我,没有人会告诉你这些。” 将军低着头,双手掩住脸庞。话语当中带有明显的抽泣:“这不是你想象中的利益交换。我命令索克,不准他向你透露这方面的任何情况。所有物资与情报方面的援助,均以“救赎者”的名义进行。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集团高层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知道隐月城或者索斯比亚。这些势力是在太小了,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价值。而我。”。”也只能按照克劳德的要求,暗中提供你所需要的援助。”[] 林翔朝前挪了挪身体,将双时架在桌面上,凝望着老泪纵横的巴特莱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所谓与“救赎者”集团的联盟,居然会是这样。 “克劳德的要求。”。”” 他努力斟酌着词句,尽可能控制住强烈的心理波动,用相对和缓的声音说:“我记得,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在新月之城留下了关于你的,当时能够收集到的全部资料。” 巴特莱姆擦了擦眼角,叹息着回答:“克劳德是一个非常固执的孩子。他一直相信—— 这个世界上有“光,的存在。但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他只是在资料里留下话,一再叮嘱我,告诉我————你,就是那道光。” “我是骑士团设在亚洲东部的区域最高主管。我有权对任何有发展潜力的集团给予援助。在,普通人看来,那些东西的数量多达百万。可是,以骑士团的实际收益和储备相比,几乎可以不计。这就好像旧时代亿万富翁和平民之间的财富差距。一百万,上千万,在很多眼里,根本就是永远只能仰婴的巨量钞票。但它们对于那些真正掌握财富的人而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是不管怎么样,如果没有克劳德,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它们,更不会成为什么所谓的皇帝。” “这绝对不是恐吓。更不是危言年听 ” 巴特莱姆注视林翔的眼神,凌厉得就像刀锋。他停顿了一下,有些低沉地说:“骷髅骑士团虽然制造了新生代人类,但他们并不依靠这些在战后地球上四散繁衍的“蚂蚁”存活。骑士团的物资储备和生产情况,远比你猜测中要丰富得多。从战前近三十多年的时候开始,洛克菲勒家族就在极其秘密的囤积资源。那是一个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庞大工程。他们以极其巧妙的手法,在全世界范围大规模买进小麦、大米、马铃薯和玉米,再用当时最先进的真空冷冻法对它们进行封存。为此,当时的洛克菲勒家主约翰三世,甚至不惜重金买通了被卡莱罗纳和阿拉斯加两州的几乎全部官员。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偏僻原野上大肆修建基地,英国的牛肉,新西兰的羊,中国的冻猪。”。”几乎整个阿拉斯加的地下都被挖掘一空。由于军方高层不断被洛克菲勒收买,就连当地一些重要的军事基地,也已经秘密归属于家族统治。所有这一切,均在暗地里进行。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不夸张地说——他们根本就是用数量亿万的金钱,硬生生砸出一个完全属于洛克菲勒的世界。” 林翔慢慢皱起了眉。他收回摆在桌面上的手臂,坐直身体,盯住对面神情漠然的巴特莱姆,慢慢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是你一直都想知道的。难道不是吗?” 将军脸上的皱纹显得深邃,布满了时光留下的痕迹。他在口腔里空嚼了嚼,牵动面部肌肉一阵收缩,嘲讽地冷笑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来自同一个时代。这算不上什么秘密。时间,是最强大的解码器。洛克菲勒曾经费劲心机想要隐藏的一切,在废土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守护的价值。” “如果时光倒流回一百多年前,你根本不可能坐在这儿…… ” 他阴冷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克劳德,如果没有我,早在十多年以前,你就已经死了。不会有什么隐月城,也没有所谓的帝国。我很清楚那个时候你的真正力量。三星?或者四星?奥斯维德与豪森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甚至独自消灭了整个“魔爪”。呵呵。”。”用不着那么惊讶,正如我先前所说过的,这一切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秘密。你可能根本就不理解这个词的真正含意—— 那必须与利益联系在一起。没有足够的收益,秘密也就没有继续存在必要。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只从克劳德那里听说过我的名字,却并不明白我在这整件事情当中扮演的角色。 事实上。”。”如果我不说,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林翔的心境已经平复下来。 废土与旧时钱一样 到处都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战争。秘密,也会随着生者逝去而消失。那可能是一处洁净地下水的坐标也可能是某个地下避难所的开启密码。每一次死亡,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程度都会减弱。谁也不知道这对未来意味着什么?即便拥有“预言”的特殊异能,他也无法真正看穿时间。 这也正是为什么帝国一直没有对境内骷髅骑士团势力斩尽杀绝的原因。 在东部沿海的边境,一直存在着一个小规模的骑士团基地。通过在荒野当中架设的大功率发射站,林翔与远在那里的索克上尉一直保持联络。“圣血天使”军团的彻底溃败,使林翔开始以另外一种心态考虑目前战略。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必须与“救赎者”集团进行更加直接的对话。可是,从巴特莱姆将军口中说出的这些。”。。 。简直超子预料,难以想象。 “你。”。”在那个时候,我是指旧时代。究竟。”。”是什么人?” 林翔的眼眸中泛着冰冷。更多加,则是好奇。 “我是北约新联合军的新编第三师师长。” 巴特莱姆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他毫不避讳地直视林翔,说:“你大概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事实上,这是洛克菲勒家族在二零零一年的时候,对北约成员国地下势力重新改编的结果。我们总共编成了十一个师。当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作战部队,而是以军队为框架,改编形成的全新单位模式。当时的一个师,人员数量最多只有一千左右。最少的,甚至还不到三百人。谁也不知道这种暗地里的变化。所有成员国无一察觉,甚至就连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也不知道这件事。我们隶属于洛克菲勒,是真正的家族私军。” “为什么?” 林翔的问话简单无比,却包括了太多需要用繁杂语言表述的内容。 “为什么?” 巴特莱姆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双眼里射出森冷目光淡淡地说:“旧世界。”。”实在太过于混乱。根本就不需要,或者应该说根本就不应该存在那么多的国家。资源得不到合理利用,人类科技总是被国籍、人种、狭隘的区域目光,甚至该死的民族主义所限制。在那样的环境下,我们永远不可能出现工业**时代爆发性的科技增长。就因为那些见鬼的国家利益太多的科技都必须被反复研发。就以你的国家和美国为例,同样的新型涡轮发动机技术,一直在上演重复研究与追赶的游戏。这根本不是什么竞争而是在浪费时间。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某些时候,我也会本能的想要更多关注我的国家,我的民族。但我终究还是一个人类。我并认为自己比其他人更加高尚,但我在旧时代所做的一切,应该比历史上拥有相同权力的其他人多得多。我们必须消除国界清除民族之间的敌对与隔阂。相比那些复杂绕口多达上百的国家与民族,我更喜欢简单化的地球共和国,或者泛地球联邦。” “这是梦想。而洛克菲勒,却给了我将它变成现实的可能。” 沉默了几秒钟,将军加说话语气,出人意料地慢慢柔和下来:“约翰三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家伙。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睿智的存在。并非我夸大其词——他完全成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参加骑士团,成为最早一批的骷髅骑士。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病毒,也没有进化力量或者异能。我们大家都是普通人,所掌握的,仅仅只是一部分被隐藏在暗处的军队和武装。”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林翔的问题直指核心。 巴特莱姆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眸注视着天花板。视线似乎穿越了障碍,看到远在上万公里之外的天幕。 “旧时代。”。”充斥着太多的肮脏污垢。它们必须被净化,而我们。”。”就是烧尽这一切的深红火焰。” 他喃喃着完全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按照计划,我们将在二零二五年发动战争。美国的上层建筑,已经基本上被“骷髅会”全面控制。洛克菲勒很容易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至于国会和总统,那不过是个无聊的笑话。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伤儡。这是一场席卷全球的第三次大战。再也不会出现瑞士之类所谓的“永久中立国家”。拒绝接纳融合的民族,将被彻底灭种。我们不需要那么多人口地球也不需要继续承载多达数十亿的沉重负担。早在二十世纪初期,我们就已经在全球范围广泛收集人类基因。生化武器的威力,远比电影或者小说里描述的更强。把那些最优秀的精英和专家剔除出来以后,剩下的人,将被改良型鼠疫和强化病毒性流感杀死。这相当于另外一次黑死病瘟疫。不同于历史!仅仅只在欧洲范围爆发的古老传说,这次的扩散范围将是整个地球。从亚洲到非洲,从南极到北极,即便是数量最稀少的爱斯基摩人,乃至最卑鄙,最肮脏的卑格米诛儒。”。”他们会彻底死绝。遗留下来的,是一个干净、全新、没有任何民族与国家偏见的地球。” 林翔一直保持平静。巴特莱姆将军的话,似乎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淡如水,冷漠似冰。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或者就如同你刚才所说过的那样 —— 根本就是不值得继续保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林翔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枝,正准备点燃。想了想,又抽出一支,朝着桌子对面扔了过去。 “计划,终究不是现实。必须承认从你口中说出的这些,如果放在旧时代,绝对是媒体报纸拼命争抢,甚至会引发全球动荡与混乱的最直接导尖索。然而。”。”那一切都不存在了。有权力决定地球命运的大人物全部死光,只剩下荒凉的废土。这与你梦想中的世界,其实没有太大区别。我想这也是你愿意把这些事情全部讲出来,不再继续埋藏的真正原因。至于克劳德。”。。 。也能够看做是对他要求的满足。” “小子,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一些。” 巴特莱姆将军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透过袅袅升腾的烟雾,自嘲地摇了摇头:“你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克劳德,我会把这些秘密全部带进棺材。我已经不再相信上帝那个该死的老杂种。他毁了我的希望——这个世界并没有按照计划运转。活尸、病毒,加上铺天盖地的核导弹。”。”没错,精英们的确活了下来。但我们也失去了预想当中的地球。看看现在 到处都是辐射,流民、暴民、废墟、可怕的变异生物。”。”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错误。我们没有得到新生,却必须在荒凉当中继续弥补自己的错误。”。”” “对于病毒,还有洛克菲勒,你真正知道多少?” 林翔从鼻孔中喷出一缕缕烟雾,淡淡地问 ——看得出来,巴特莱姆并不拒绝自己的问题。能够与索克上尉从东部据点来到帝都,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我知道的不多。他们我是指洛克菲勒。他们已经和旧时代完全不同。” “不间?” 林翔再一次皱起眉头。 “他们仍然姓洛克菲勒。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巴特莱姆半侧过身,对着空荡荡的墙壁说:“我不知道,有钱人的思维是不是都很狂妄。但洛克菲勒的确是这样。他们对每一个家族成员都很重视,对他们进行全方位的培养。金融、军事、政治。”。”所有领域,都有那么几个顶尖人物姓洛克菲勒。是他们制订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计划,但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所有预订的一切都被强行终止而彻底变成可怕的核大战。” “不仅是你,就连我也对此感到困惑。这显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怎么说呢。”。”世界,并不是某一个人所占有。它必须属于某一个群体,就好像人类。我并不认为洛克菲类是外星人 或者某种异类进化出来,潜伏在人类当中的间谍。他们不会也不应该杀光地球上所有的人。如果真想这样做,也就不必花费大量资源,在战斗重新生产复制人人在全球进行培植。也许是病毒,或者出现了某个意外,导致事情演变最终出现了不可预料的结果。假如洛克菲勒们愿意在那个时候做出解释,或者告诉我们更多的内幕,也不会分裂出“救赎者”。这个世界仍然还是铁板一块,没有什么红色共和军,没有家族,更不会出现你这个皇帝。” 将军最后这句话,应该是谈话开始时候的重复。 可是,它却像一道灵光,彻底照亮林翔内心深处隐藏的黑暗空间,使被压制住的心智重新恢复,看穿,看透了许许多多曾经想过,却没有任何答案的疑问。 “你是说。”。”骷髅骑士团所做的这一切,全部都带有目的性?” 他终于察觉是什么地方不对。 从复苏的时候开始,林翔一直在思考。 他不明白——以骷髅骑士团的强大力量,为什么要对红色共和军一直退让,甚至保持对峙状态。而那些散布的家族,它们甚至占据着地区绝对控制权。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而言,这都是难以容忍的变乱。而骑士团竟然不管不问,仅仅只是派出小规模部队,不断修建一个又一个前进基地。(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七节 离开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明白——” 巴特莱姆将军将手里的烟头重重弹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说:“如果要说目的。”。” 这已经颠覆了最初的改造世界计划。事实上,活尸的出现,完全出乎预料之外。至于病毒和进化,已经让我们拥有超越其它国家的基础xing力量。长时间以来,我一直认为活尸是计划的一部分。它们应该是带有强烈传播特征的生化武器。直到被强制命令进入地下避难所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强制命令?” 林翔敏锐地捕捉到对话里的关键词语:“谁下的命令?” “那是一张电报。来自内华达州一处被控制的空军基地。” 巴特莱姆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说:“估计是某个洛克菲勒。他们在集团里占据统治地位,也是最为团结的异能者群体。我们别无选择,无法抗拒,也不可能对全世界发布预警信号。即便在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将这一切公布,又有谁会相信?即便相信,在核导弹落下前几分钟,又能真正做点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需要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图旋转。” 将军讽刺地说:“我不喜欢黑鬼,可是对他们也没有偏见。这并不意味着支持或者否定某一个人。我的理想就是拯救全人类。这可不是小说里无聊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能做到,也有足够数量的支持者。杀掉一批,拯救一批,这其实就是优胜劣汰。人类世界也存在丛林法则。但事情的结果。”。”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场景。” “因为失望,所以愤怒。” 林翔冷冷地接上话:“所以,才出现了所谓的“救赎者”集团?” “那其实算不上什么分裂。我们只是一批被放逐者。” 巴特莱姆的声音变得有些颓唐。他“嘿嘿嘿嘿”地怪笑起来,说:“我们的主要基地在北美东海岸。我一直不明白,洛克菲勒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据点交给我们。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其他国家的核反击第一时间摧毁了美国领土上最重要的城市和聚集地。地面基础被彻底放弃,我们没有太多的库存资源,没有足够的实力,只能向骑士团核心求取援助。其实,“救赎者”只存在于意识形态。我们与骑士团之间并没有真正分裂。只要他们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作为交换,我们仍然还是骷髅骑士。本质与形式都没有区别。毕竟。”。”没有谁和谁是永远的敌人。” “我可不这么认为————” 林翔的声音充满冷静,悠扬且富有磁xing:“你能坐在这里,就足以说明问题。” “我还是那句话——假如不是因为克劳德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那张比娘们儿还漂亮的脸——” 巴特莱姆冲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冷冷地说:“克劳德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他因为你而死。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我最尊敬的人之一。” 林翔郑重其事地加重语气:“这一点,同样永远不会改变。” 巴特莱姆死死盯着他,脸上出现一团团不断晕开的红sè粗大的血管在脖颈表面不断凸起。他重重喘息着,眼眸深处不断晃动着悲哀与愤怒,寂寞和无奈。”。”沉默了近十分钟他才慢慢张开嘴chun,用干涩发粘的声音叹息:“……”。”说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需要“救赎者”集团毫无保留的支持——” 林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云山雾水。他直截了当提出要求:“物质、人力、情报我都需要。所有,最全面的支持。” 巴特莱姆偏着头,认真地看着他:“医生联合协会似乎把你打得很惨?你应该是无所不能的皇帝,而不是被人痛扁一顿就跑回来向爹妈报告,请求大人支援帮助的小屁孩。别告诉我你弄不过那帮家伙。他们看似强大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力量——人类,已经被划分成为普通与进化两种社会层次。这种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需要你帮我看住骷髅骑士团。另外,我需要关于洛克菲勒的所有情报。以前,还有现在。” 林翔平静地看着对方,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我们应该是朋友。不仅仅只是因为克劳德。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建设这个世界。” “我已经给予了你很多东西。” 巴特莱姆将军显然不买账,他嗤笑着说:“那些物资足够催生出一个超级集团。你得到了帝国。而且,你现在拥有的力量远比我们更加强大。说句交底的话一——整个“救赎者”集团,仅仅只有两名寄生将。我们不可能帮助你正面作战。那无异于自杀。” “但你们拥有军队。数以万计,依靠庞大物质基础,在短时间内武装起来的强大军队——” 林翔为先前的话进行补充:“医生联合协会至少拥有两百万复制士兵。即便将他们全部歼灭,最多只需要一个月,损失的兵力又可以从各个生命之城源源不断生产出来。这种恐怖的力量,相当于断肢再生。我无法在数字上与他们进行抗衡。至少,现在不能。” “那些都是最低级别的复制士兵——” 将军不动声sè地看了他一眼:“你应该有很多方法解决他们。克里克斯与萝拉我都认识。我还可以免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生联合协会没有寄生将。虽然从旧时代就开始对此类项目进行研究,但他们一直没有制造出对应的药剂。 小子。”。”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现在的实力应该非常强大。你完全可以一拳砸爆他们的脑袋,彻底扭转败局。” “你能保证,灭掉医生联合协会加同时,洛克菲勒不会对帝国发动进攻?” 林翔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抛出另外一个问题。 “这是你自己的事。抱歉,我帮不了你……” 巴特莱姆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得幸灾乐祸,充满鄙视和嘲讽:“你死了,克劳德才会有人作伴。就如同你说过的那样——你们,是朋友。”房间里略显和缓的空气,再次变得沉闷且凝重起来。 “这就是你的最后答复吗?” 林翔眯起眼晴望着他,说:“或者,我应该让索克上尉绕过你,与其他的“救赎者”高层好好谈谈。” “随你的便。” 巴特莱姆伸出舌头tiǎn了tiǎn嘴chun,yin狠地说:“但我保证——你不可能得到比现在更好的答复。” 林翔两道浓浓的眉毛相互绞在一起,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深吸了一口气,用复杂的口气说:“看来,我们之间的谈话,不会有任何结果?” “我从来就不喜欢像你这样的人。” 巴特莱姆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恨怒:“从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妄想借助外力爬到权力顶端。我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信心。我只是按照克劳德的要求,做了最后一件事。你没资格命令我,也无权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医生联合协会也好,骷髅骑士团也罢。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已经彻底绝望。所谓的是可怜克劳德在临死前的幻觉。那种东面永远不可能出现,更不可能被你所拥有。”说这,他摇晃着从椅子上站起,颓废且疲惫地摇着头:“想和谁打,那是你自己的事。想和谁谈,那是你的自由。从基地出发的时候,我就炸毁了架设在海底的通讯连接网络。你可以自己驾船穿越海洋,与北美海岸的“救赎者”总部取得联系,看看他们对你有没有兴趣。我老了,也累了。这个世界已经变了。我看不到未来,也不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如果你真是克劳德的朋友,就不要阻拦我,也不要继续再说那些无用的废话。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居住。谁也找不到。”。”” 望着这个身材佝偻的老人,林翔眼瞳深处的光芒,却微微地晃动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谈话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是最合理的结局。 巴特莱姆说的没错——他没有义务继续帮助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那是自己的事。 无论旧时代的yin谋家制订过何等骇人听闻的计划,那终究都是虚幻飘渺的空想。只有眼睛看到,手指能够触mo到的现在,才是必须把握,抓住的真实。 没有多余的语言,将军的背影,幽深走廊上慢慢消失。 自始至终,林翔没有说过一句挽留的话。 那样做,太多余,没有意义。他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居所————不是因为颓废,而是理想与现实差距实在太大。无法接受。”。”或者,是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觉悟吧! 陆地与海洋,将世界分割成为互不相连的区域。亚洲的“救赎者”不复存在。至于远在美洲的那些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敌人或者朋友,只有在真正遭遇之后,才能明白。 。”。” 帝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按照皇帝的命令,所有未怀孕的女xing复制平民,在各个医疗站点接受了人工授精手术。六五七一基地的生产程序也进行了修改,女xing合成生命体的产出比重,从原来的百分之六十五,变更为百分之九十八。至于剩下来的百分之二份额,则用于生产被强化过的男xing个体——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成为平民,而是作为**供应者,以催养方式提供足够的遗传基因。 帝国没有足够的物质作为蛋白基础。却可以通过加快进化平民数量的方式,在未来彻底改变与敌对势力之间的强弱平衡。无论在任何时代,人口,都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新一批的奴隶兵己经抵达帝都。他们的数量多达五万余人。他们是史东。萨勒顿从数百万矿区奴隶当中精心挑选出来,最凶悍,最残忍,最狂暴嗜杀的家伙。虽然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进化能力的普通人,但他们却拥有常人难以比及的坚韧。用黑胖子矿监的话来说:“他们都是用人肉喂养的斗犬。只要给予足够丰厚的奖励,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杀任何人——” 最新的战斗手册已经下发。在所有士兵必须熟记背诵的条文当中,对于战俘和投降者的定义,做出了彻底修改。“战场反正”或者“弃械求降”之类的字句被完全删除。能够被宽恕的,只有那些在战斗爆发前就放下武器的对手。从战斗开始,所有交战人员不再有成为战俘的机会。他们从拿起武器的一刹那,已经站在帝国的对立面。除了死,不会再有第二种结局。 。”。” 审判庭,就矗立在王宫对面。那里,是帝都第二高大的建筑。 它没有使用历史上宗教建筑常用的哥特式尖顶,而是采用传统的东方式庙宇建造手法。高达九层五十多米的重叠式塔楼,顶端安装着重逾数十吨的全铜巨钟。建筑通体黑sè,作为标志的黑白双sè的团龙,已经被修改成为类似骷髅形状的森冷图案。 坐在宽大的黄金王座上,林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无法遏制的愤怒与狰狞。杨华死了。 这个消息已经被反复验证了近二十次。为了得到他死前的详细相关情报,葛里菲兹的情报总署,足足付出了上百名特工的代价。 唯一幸运的,就是杨华加基因腴被安全送回。也正因为如此,许娜统管的审判庭,得到了更为强大的权力作为奖赏。而那名从战场上冒死带回基因腺的裁决员,也晋升成为黑衣裁决长。 望着空dàngdàng的大厅,林翔忽然感到一阵无力。他垂下头,双手捂住面颊,低声抽泣。他开始有些明白——巴特莱姆从自己面前转身离开的一刹那,究竟是抱着何等悲凉的心情。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像自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最亲密的兄弟。 身为皇帝,林翔不可能当着其他人的面,酣畅淋漓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只能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痛哭——帝王,必须在公众面前拥用绝对强悍的外表。他永远都是无法撼动的存在,也是帝国最重要的主体基础。懦弱、悲伤、绝望。”。”这些负面情绪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应该是被崇拜和尊敬的对象,只有最顽强,最强有力的人,才能得到最彻底的效忠。 然而,林翔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神,而是一个人。 基因腺,只是接受体的血脉遗传。以它作为基础,可以重新培育出不弱于死亡本体的生命。“它”也一个人类,却不是原来的那个存在生物。他拥有与杨华完全相同的外表,甚至就连头发样式与皮肤也没有丝毫误差。他会笑,会哭,拥有人类正常的思维和情绪。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变成杨华,永远不可能。就和应嘉一样。”。”在旧时代,她就已经死了。再先进的生物技术,只能复制出她的身体躯干。人类终究不是电脑,无法将记忆像程序那样全部复制、灌输。当然,新生的基因腴也会认识、效忠于自己这个皇帝。但他永远不会产生出最初那种兄弟一般的情感。也永远不会像杨华接受自己纯血改造的时候,张开嘴,让自己在他的臼齿里面镶嵌毒药。 王座侧面的小门,慢慢被推开一条缝。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当中,出现了一个细长窈窕的身影。它缓缓走到王座前,跪下,用柔软细腻的双手,抱住林翔深埋在掌中的头颅,轻轻摩挲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 用力揉了揉眼睛,林翔长长吁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来人是谁——那道生物气息,非常熟悉。 “是应嘉让我来的。” 艾琳娜脸上带着像从前一样的微笑,她爱怜地抚mo着林翔的面庞,用宠溺的口气低语:“无论任何时候,你都是我的男人。” 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意思。现在的艾琳娜,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的打扮——她身上穿着黑sè长袍,罩帽深深遮挡住清丽秀美的面孔。这是典型的修女装束。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林翔。倒不是两个人感情上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实在没有合适的机会。 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艾琳娜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她已经厌倦了继续与数字打交道,转而成为审判庭的一名战斗修女队长。 很难说这种选择就是孰对孰错。但是不管怎么样,艾琳娜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接受除了林翔之外的任何男人。!。 第四百五八节 居城 “许娜下达了灭绝令?” 林翔打起精神坐直身体。他很清楚——没有某种特殊理由,艾琳娜绝对不会出现在这儿。毕竟。”。”皇帝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应嘉。 在远古时代,帝王与女人之间,永远都是后者个体远远多于前者。事实上,只要林翔愿意,他身边的女人可以在一夜之间多达千万。或者像黑矿监史东。萨勒顿那样,拥有不计其数的“老婆”。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就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固然是因为应嘉这个初恋爱人。更多的,还是因为林翔自己。 应嘉并不是那种凶悍野蛮的妒妇。她并不介意林翔身边有多少女人。可是,林翔却不可能吧每一个看中的女人都带回后宫,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普通人的体质,永远不可能与寄生将相提并论。本体细胞的强弱,决定了两具身体在激动与狂放状态下,身体机能与承受能力决不可能同一而论。即便真有某个女人悍不畏死,主动脱光衣服迎合林翔,也会在生殖器进入身体的瞬间,被强大的生物能量活活碾成碎肉。 帝国人口多达千万,在林翔看来,其中当然也有姿色与身材不弱于艾琳娜的美女。但她们只是能看不能用的脆弱瓷器。虽然自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异能,把狂放的能量减至最低,却仍然无法被普通人类所接受。这就好像雌性蚂蚁被发情公象强奸,超过前者身体容积太多的异物一定要强行进入,只会将可量的蚂蚁活活撑爆。 林翔不再是寄生士。他加血液无法对任何人进行改造。“美女”这个词对他来说,甚至比旧时代的充气娃娃更加脆弱。 “灭绝令,必须得到皇帝的许可——” 艾琳娜笑了笑,退后一步,掀开罩袍,取出一份带有团龙标志的文件,高高举过头顶,恭敬地递了过来。 望着文件上那些用标准汉字写成的语句林翔突然勾起嘴角笑了。他的笑容总是有种诡异的魅力,森冷、狰狞、愤怒,其中甚至还有几分令人畏惧的残忍。 “直接夷平那座城市,一个也不要留。”他保持着微笑,说话声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另外,告诉许娜和海因里希、十六个附庸家族,所有人全部都要死。我要看到一条从帝都连接到十九号生命之城的死亡之路。把每一个人都钉在十字架上。女人、老人。”。”还有孩子,哪怕是婴儿也绝对不能放过——一” 。”。” 乌列城,位于旧时代俄罗斯叶卡捷琳堡西北。 即便是在上个世纪,这里的土地,也大多为人烟稀少的盐沼泽。地处寒带,气候常年湿冷,除了威夏时节这里每年都有大部分时间保持冻土。交通状况非常糟糕,很多地方甚至还在沿用古老沙皇时代修筑的土路。与文明时期宽阔的高速公路相比,它们无疑只是一堆烂泥夯成的般规则小道。然而世界上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在冻土状态下它们居然比后世先进工程保持时间更加持久。即便是现在,仍然有着其它筑路材质无法比拟的坚硬和顽固。 帕特里克背着双手,双腿分开,如同黑铁铸成的雕像一样,站在城主官邸的二楼的阳台上,用阴沉冷酷的双眼盯着远处的荒野。金丝绒质地的窗帘分朝两边拉开一条缝隙阳光从中斜射下来,不偏不倚刚好罩住帕特里克的左半边脸。他的身高超过两米,与普通人相比,根本就是必须仰望的巨人。极其强壮,铜黑色的肌肤,在眼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芒,勾勒出一条条坚硬似钢的粗大肌肉轮廓。被膨胀胸肌挤得分朝两边敞开的衣服中间,露出一根根弯曲 扭绕的黑色体圌毛。也许是因为继承了来自祖先部分印第安血统的缘故,帕特里克的毛发呈自然弯曲状态。感觉就好像一顶类似蘑菇形状的帽子,严严实实罩住整个头部。就在昨天,帕特里克刚刚过完一百六十四岁的生日。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代表长寿的数字——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帕特里克都没有百岁老人应有的模样。他一直保持着三十岁左右的强圌健体格,细胞和肌肉圌具有前所未有的活力。封闭式的阳台,将整个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阳光加上从天空不断投射下来的热度,使这种呛鼻的气味越来越快散布开来。其中,甚至还有一丝仿佛是人类粪便的暗臭。也许是站的太久,想要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帕特里克慢慢转过身从墙边拉过一把厚重的实木靠椅,坐下。借着这点已经显得过于刺眼的炽圌热光线默默注视着身后摆在房间正中的大床。 那是一张从叶卡捷琳堡废墟里弄到的古物。据说,应该是古王国时期,沙皇家族的珍藏。在那个时代,“艺术”这种东西,可以将任何物件变得昂贵。精心雕刻出来的花纹,带有巴洛克风格的银质装饰,以及暗红色的丝质帐幔,都意味着它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但在帕特里克眼里————床,就只是床。 两个浑身赤圌裸的女人,以极其古怪的姿势躺在床上。她们的身材都很不错,胸圌部饱满,腰部细软,修长浑圌圆的双圌腿极其诱圌惑力。皮肤白晰中透着红圌润,嘴唇也很湿圌润而有光泽。这样的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众多男性目光追随的焦点。当然,其中的视觉成份,与仰慕、钦佩之类的词语丝毫扯不上关系。 纯粹只是想要在第一时间撕裂她们的衣服,将整个人压在身下,用最狂野,最蛮横的动作疯狂蹂蹦。 蹂蹦。”。”嗯!没错,就是这个词。 帕特里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一直在想,应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表达昨天晚上自己刚刚经历的那一切。 他喝醉了。 当然,不是整个人如同死去一般的酣醉,而是大脑被酒精刺圌激,似乎被放置在火焰中烧燎,被滚烫与炽圌热裹附全身,难以忍受,却又带有强烈亢奋意识的微醺。他想作恶,想发泄,想要寻找一些好玩且能够满足自己欲圌望的游戏。于是,两个女人被送进了帕特里克的房间。”。”天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其中细节甚至连帕特里克现在也很难想清楚。 他只记得————她们对自己苦苦哀求,在惨叫声中自己似乎释放出全部力气。”。”**破裂,用作**的嘴唇被活活撕开,腿脚双手分朝反方向被拧断。”。”最后,淤涨的生圌殖器顶端,终于喷射圌出一团腥臭浓粘的稠浆。它就像大口径手龘枪发射的子龘弹,将女人的头颅狠狠穿透,带着被延缓迟滞的速度,呼啸着撞击在对面的墙壁上,砸出一个大约五厘米深,不规则的凹洞。她们,都是夏制人。 乌列城,是骷髅骑士团设置在亚洲区域的第二座天使之城。这里拥有完备的生化车间。生产复制人非常简单,而这些经过电脑程序编排,按照预定基因生成完整个体的生命化“产品”,是乌列城中所有骷髅骑士的福利。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从军需官那里领取到符合要求的个体对象。 严格来说,帕特里克应该被归为“好人”的范畴。也许是因为曾经在旧时代的经历吧!他至今仍然保持着一些在旁人看来难以理解的特殊品质——他并不因为自己是城主,就在 某些场合故意使用特圌权。对于依附在城外的流民,他也会经常施与简单的食物。相比拉斐尔城雷契尔中将近乎放纵的管理模式,乌列城在帕特里克的管束下,完全可以用“严酷”来形容。但实际上,这只是相对而言。与普通人相比,骷髅骑士拥有的权力近乎无限。他们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法律。 望着躺在床上这两具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帕特里克不由得产生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愧疚——复制人,其实就是普通人。她们没有进化或者强化异能,自然无法承受身为九星寄生士帕特里克的狂暴蹂蹦。虽然是玩具,但她们毕竟是拥有生命的人类。睁大翻白的双眼、弯曲成怪异角度的四肢、被完全撕裂分开的下圌身、与床垫被单紧紧粘在一起的暗色血污。”。”帕特里克俯低身子,长长叹息着,双手十指深深圌插进头发根部,紧紧卡束着粗糙的头皮。 “上帝啊。”。”我都干了些什么。”。” 他忽然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子,还有那张在记忆当中随时坐在儿童车里,被自己轻轻摇晃,逗弄得“咯咯”发笑,柔嫩可爱的脸。 在旧时代,最初的时候,帕特里克并不是美国人。他住在墨西哥的阿瓜斯卡特连斯,是一名当地市政局的小公务员。有一个算不上漂亮,却很温柔的妻子,以及刚满八个月,只能勉强发出不太标准“妈妈”音节的儿子。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搭乘公车去上班。回家以后,没有看到妻子与儿子的踪影,却等来的警龘察局的电话。当帕特里克跌跌撞撞一路冲到事发地点的时候,被黄黑色警戒带圈起来的凶案现场,只剩下被大口径枪弹爆开头颅的妻子,以及翻到在路边水沟里的儿童车。 这是一起抢劫案。目标,是帕特里克的儿子。据事发现场的目击者声称——当时,有一辆小型货车从帕特里克妻子身边驶过,一个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的家伙,不由分说直接开圌枪射击,又从童车里掳走婴儿。 警龘察一再保证会抓到凶手。帕特里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回的家。他只记得,自己跪在妻子尸体前哭了很久。双手紧握成拳,狠狠擂击着地面。好像有人将自己拉开,呆呆地望着来回忙碌的警龘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一周后,警龘察局再次传来消息————北方边境城市埃尔波韦尼尔,查获了十余名涉嫌携带毒圌品越境的妇女。她们每一个人都带着孩子,声称自己是孩子的母亲。经过x光检验,总共十五名婴儿都接受过手术。他们的身体被全部挖空,腹腔里塞满了用塑料薄膜包装的块状海圌洛圌因。所有婴儿均被伪装成熟睡状态,如果不是一名警官对护理方面多少有所了解,恐怕已经被这些人蒙混过关。 在埃尔波韦尼尔市属警局的停尸间,帕特里克见到了自己的孩子。 他很小。双眼紧闭,再也没有往常那种可爱的笑脸。从胸圌部以下,整个身体完全瘪缩凹陷。胖乎乎的手脚表面,已经出现青灰色的尸斑。”。”很难想象,居然有人会对这样一个孩子下手。用最残忍的方法,割开他的皮肤,取出内脏,再装进重达数公斤的毒圌品。 帕特里克像疯了一样冲进银行,提出自己与妻子辛苦积攒下来的二十多万比索。他卖掉房子,以及所有值钱的物件,开始用各种方法购圌买武器。 他知道毒贩是谁。当然,那些被警龘察抓圌住的女人,并不是杀死妻儿的真正元凶。他们不过是整个贩毒网络最底层的小卒子。真正掌握丰厚利益与权力的人,就住在城里最豪华的别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贩毒,都明白他保险柜里不计其数的钞票究竟从何而来。但警龘察却对他无可奈何————那个人至少上过六次法庭,每一次审判结果,都是无罪释放。他拥有全国,乃至全世界最好的律师。在一叠叠厚厚钞票的诱圌惑下,谁也不敢保证,法官和警龘察是否会站在他那一边。 就在帕特里克购圌买了u步圌枪,准备实施报复计划的那天上午。一个自称来自美国的中年男子找到了他。接下来的事情,每一个骷髅骑士都经历过。抽血、对比、验证。”。”一系列繁琐的过程结束后,他将一个巨大的手提箱摆在帕特里克面前。揌住锁眼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摞摞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美元。 “加入我们,所有这些都是你加。” 中年男子补充道:“这只是十分之一。如果不够,还可以给你更多。” 钱,对帕特里克毫无意义。 他只有一个要求——杀掉那个住在豪华别墅里的毒圌品贩子。为了达到这个愿望,他宁愿把灵魂卖给魔鬼。 一直顺着椅子爬上来的蚂蚁,在帕特里克左手背上慢慢前行,带起一阵轻微的酥圌痒。 也将他从血腥回忆当中惊醒,重新返回同样血腥的现实。 “整整一百多年了。”。”” 叹息着摇了摇头,帕特里克自嘲地笑了笑,手指弯曲,将过于大胆的小虫子从手背上弹开。呆滞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床铺间毫无声息的尸体上。 他是乌列城的城主,拥有中将军衔的骷髅骑士。 他拥有不计其数的钞票,掌管着八十余名级别顺位第次往下的骷髅骑士,以及六万余名拥有三至四级进化异能的复制人士兵。 在这里,帕特里克是当之无愧的国王。 他所惧怕的人并不多——九星寄生士,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极其强大的存在。当然,在这之上还有实力恐怖的寄生将。但他们距离自己实在太过遥远。除了洛克菲勒家族当中,那些产生突然性变异的个体,在废土世界,帕特里克还没有听说过任何一名拥有其它姓氏的寄生将。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曾经追求的一切。金钱、女人、疯狂享受的生活、掌握他人命运的权力。”。 。。如果这就是幸福,那么帕特里克无疑是沉浸在甜蜜深处的幸圌运儿。 可是,他的心情依然沉重。尤其是激情释放过后,他总会想起早已死去的妻子,还有儿子。 苍蝇,在空中盘旋。围绕着床上那两具新鲜的尸体,它们形成一个盘桓萦绕的圈,发出令人生厌,烦躁的“嗡嗡”声。 帕特里克依然没有动弹。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只想呆呆坐在这里,默默等待时间流逝。 “嗡嗡”声越来越大,震得耳膜生疼,很不舒服。 帕特里克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发疯般冲倒窗前,一把拽开厚厚的绒布帷帐,仰起头,瞪大双眼,死死盯住天空。 废土世界的苍蝇已经变异。它们几乎不受气候限制,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仍然能够看见它们出没的影子。血肉,对于它们的诱圌惑,仍然和旧时代没有任何分别。可是,这种与翅膀煽动完全相同的声音,显然不是来自它们。 太大了,震耳欲聋。 这种因为速度产生的音爆,只有高阶寄生士的扩散意识才能察觉。(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九节 核弹 阴沉厚重的云层深外,忽然掠出一架旧式的“运十七”飞机。机身表面没有任何标志,银白的色机翼在阳光下发射圌出耀眼强光,像一只笨重呆傻的鹅,朝着乌列城所在的方向俯冲下来。 帕特里克用力抓紧窗帘,死死盯住这架从东面方向冲来的飞机,这架金属飞行物丝毫没有想要隐蔽的意思,它似乎失去了控制,完全以最的迅猛姿势从高空坠下。而选择的落点,毫无疑问就是这座矗立在荒野上的城市。 窗外,已经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嘈杂且混乱的脚步在城市每一个角落奔劳。设置在城市周围的警戒塔上,不约而同响起高射机圌枪粗暴疯狂的射击。密集的子龘弹形成一片片金属障碍,无论能否命中,对于地面上恐慌震惊的守护者,都是一种总比没有更好的安慰。 “导弹,快发射导弹——” 站在远处瞭望台上的哨兵,浑身颤抖发出绝望嚎叫。也许是远在指挥室的军官听到了他的呼喊,四枚防空导弹从地下发射井中呼啸蹿出,尾部喷吐着赤红烈焰,对准从空中袭来的飞机迎头猛撞。然而,人们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流线形的弹体在距离飞机大约两百多米的位置,突然改变飞行轨道。就像疯狂奔驰中的野马,被迎面砸下的重锤狠狠命中头部,歪斜着身体,如同酗酒的醉汉,摇摇晃晃朝着旁边拐开,在空中划出一条条诡异无比的奇怪线条,远远抛落在荒野上,爆起一团团声势惊人的冲天大火。 “高强度电磁波干扰器——” 帕特里克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词。他瞪圆双眼直愣愣地看着那架飞机————它已经急剧下降到距离地面仅有千米左右的高度。从帕特里克所在的角度望去,甚至可以清楚看见透明座舱里的机师身影。 引擎疯狂运转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几乎将他震晕、麻痹。 “这就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吗?这应该就是审判,我苟圌延圌残圌喘了一个多世纪,却仍旧无法逃过毁灭。”。”或许,我不应该在那个时候,接受洛克菲勒家族的邀请。而应该跟着塔莉亚和维森一起去天堂。那才是真正的幸福 才是真正的一家团聚。”。” 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谁也无法明白帕特里克此刻的内心变化——他已经在悲伤与孤独当中存活太久。甚至一度忘记自己是谁。但在潜意识当中,他仍然还保存着对曾经记忆的顽固思维。也可能是因为寄生士拥有对危险的本能预兆,他并不觉得这架突然出现的飞机有多么可怕。甚至能够看穿,或者应该说是明白它上面究竟搭载着什么。”。”但他毫无惧色,而是一直在微笑。仿佛,那一个上帝派来,迎接自己的天使。 “居然会是一枚核弹。”。”您真是仁慈,让我在烈火中净化灵魂。也许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我升上天堂。” 帕特里克分开双手,做出拥抱姿势,隔着窗户,默默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飞机。 无论对手是谁,他都要做出最衷心的感谢。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应有的归宿。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帕特里克上百年。他一直在思索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去死,或者自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轰…… ” 飞机触地的一刹那装载于机舱内部的核弹轰然炸开。地面,瞬间爆起一团笼罩范围足有数十平米的巨大火焰。片刻,就化成了恐怖的火球,向上升腾疯蹿而起。黑红色的火焰翻卷吞吐,最终变化成一朵庞大无比的蘑菇云,升上天空 笼罩整个城市,波及荒野。 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没有任何生命来得及逃出爆炸的范围,距离最近的人体,被狂暴强劲的气流瞬间撕裂。几名距离爆炸点稍远的骷髅骑士被卷进火浪深处,发出凄惨不似人声的尖叫。停放在城内的车辆被冲击波高高掀起,重重栽落在地面上,成为再也无法使用的废铁。而那些隐蔽的更远位置的人们,身上开始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他们像重伤濒死的蛇一样在地面扭动 翻滚,烧烂的皮肉迅速破开,露出粉红色的肌肉层。”。”整个城市都被火焰吞没,升腾的火光站在数十公里外的荒野上也能看到。 帕特里克嘴唇大张,露出过于夸张且无比恐怖的笑。狰狞,或者应该说是凶残。然而。”。”无论是谁,这一刻都可以清楚无误感觉得出他是真心在笑,绝对不是流露在表面意义的虚伪应付,而是的确发自内心。 火焰,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顷刻之间已经将帕特里克彻底包裹。眉毛和头发瞬间已被烧尽,皮肤表面则凝聚出一层淡淡的焦色。就好像仍然保持足够水分的淤泥 虽然表面被高温烘干,底层的湿圌润却在不断朝上浸渗。这并非帕特里克的主观意愿,而是细胞和病毒在致命威胁下,对外界恶劣环境的短效适应与变化。它们或许没有智慧,不会思考,但它们同样也不愿意死。就像不慎落水者,在完全溺毙以前,总会拼命挣扎,不顾一切挥动腿脚手臂,企图抓圌住哪怕一点点能够挽救自己生命的依托。 他可以不用死。依靠九星寄生士的强大实力和体质,帕特里克能够轻而易举从城市里逃脱,远远离开爆炸核心。然而。”。”他却不愿意这样做。 皮肤,终于破开一条微小的裂口。片刻,耗尽能量的细胞纷纷崩溃,裂缝以肉圌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绽开。像树根尖端的分叉,在帕特里克身体表面分裂成无数细密繁杂的裂痕。失去水分的血管彻底变成黑色,进而是由粉红变成暗褐的肌肉。蒸发,烘干,凝固。”。”整具身体都在萎圌缩,甚至帕特里克自己也能听见,从身体龘内部或者骨头里传来的清脆断裂。他感觉自己正在变矮,眼睛看到的景物已经模糊,身体热得可怕。”。”舌头,根本感觉不到柔软,只是一条存在于。腔内部,发干皱硬的肉条。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他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声音变得越来越弱。无法分辨音节,纯粹只是无意义的“呵呵”喉音。 “真的。”。”好舒服。”。” 帕特里克的眼睛里,闪烁出最后一丝亮光。 “解脱的感觉。”。”真好。塔莉亚和维森应该还在等着我。我已经。”。”期待了很久。我。”。”我。”。”我已经,已经。”。”已经看见,仁慈的,万能的上帝。” 。”。” 北方的气候依然寒冷。在这片地处寒带的区域,天空非常昏暗,即便是白昼,也和夜幕降临没有什么区别。 炽光灯柔和地照亮了办公室加一切,光线明亮而不强烈。它笼罩着坐在沙发上的方雨洁,在曲线玲珑的身体表面,聚起一层淡淡的自色光环。使其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充满诱圌惑,却也增添了更多无形威严,难以接近。 桌子上摆着简单的吃食——除了米饭,菜品只有一盘油盐炒青菜,外加一盆添加了各种维生素的黄瓜肉皮汤。如果不是因为齐越也在的缘故,特意增加了两听红烧牛肉罐头,这种单调且没有任何变化的饮食,还将被方雨惊几年如一日继续吃下去。 午饭加时间已经到了,但她却忽然对午餐失去了兴趣。看着刚刚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幅军事地图,方雨洁忽然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轻轻叹了口气。 “在想什么呢?” 齐越端着比头还大加不锈钢餐盆,大口拨拉着油汁淋漓的米饭,从碗沿最上方的视线缝隙打量着她,含含糊糊地说:“再不吃,就凉了。” “我不饿——” 方雨洁的回答,一如既往干脆,简短。 齐越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地继续闷头对付面前的食物 ——他很了解这个女人,一旦打定主意,谁也不可能改变。除非。”。”是那个已经被称为“皇帝”的年轻小子。 西部军区与新京之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敌对形态。随着拉斐尔城被包围,骷髅骑士团在大陆东面的威胁被彻底解除,战略欺骗自然也失去了意义。何况,整个金家都被清除,关于伟大领龘袖的各种语录、书册、胸章宣传品等等。”。”一夜之间从红色共和军所有部门被清理干净。超过十二万人被判处枪决,与这个数字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完全为“零”的流放或者被判苦役人员。 方雨洁的行圌事风格依然狠辣。她根本不给别人丝毫机会,金氏一脉被彻底灭绝,甚至包括稍微亲近一些的旁之也无法幸免。追随者,忠诚者,所有利益圈中的成员,一个不漏,一个不留。”。”用她的话来说—— “既然是清洗,那就把每一个该杀的杀光永绝后患。” 这在共和军内部引起了前所未有的震动。所有人均对此迷惑不解。如果不是政治监察委员紧急调入内务部警卫师维持秩序,恐怕连最基本的戒圌严都无法维持。人们已经习惯了伟大领龘袖的存在。“金天正”这个名字,已经渗透到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当然,其中究竟是尊敬成份居多?还是完全出于畏惧而不得不俯首听从?恐怕很难分辨出其中用于衡量的界线。也正因为如此,大清洗带给共和军成员的最直接感触,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 作为必不可少的应对手段,所有宣传机构都开足马力,利用报纸、电台等渠道,拼命宣告伟大领龘袖的种种恶劣事迹 —— 生活糜烂、大肆贪污、收受贿赂,各种带有“金”姓的子侄儿子依仗葬力为非作歹。”。”为了尽快消除领龘袖影响,让民众恢复正常秩序,会家各种钱哭发指的残圌暴行径被全面公布。政治监察委员会从监狱当中,提出大量被迫圌害的重刑犯,以他们的实际遭遇现身说法,每天都有诸如“深挖叛徒小“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小“关于恢复被迫圌害同志待遇的决定……”等等无数文件下发。”。”在无法分辨事实真相,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国家机密的普通平民眼中,无论是善或恶,其实都是国家意志的体现。 新京与帝都之间,已经架设起一条畅通无阻的联络渠道—— 以数百个大功率中继站为基础,电波可以在弱效辐射区内不受任何干扰。也正因为如此,方雨洁才能在接到林翔请求的第一时间,以最快速度集结超过六十万的庞大军队,向乌列城方向发动进攻。 红色共和军的实力,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强大得多。 西部地区虽然物产贫瘠,然而依靠经营了上百年的雄厚基础,地下仓库里储备的蛋白质资源,以及各个卫星城市产出的不同型号武器,可以在三个月的期限内,迅速转化为两百六十万拥有四级强化实力的异能者部队。 这就是方雨洁的杀手锏。也是红色共和军遭遇无法抵抗强大外敌情况下,用于扭转局面的最大底牌。 连通齐越的第三集团军在内,共和军常备部队数量大约为九十万左右。这是年产出食物均数的供养极限。超过,意味着有相当一部分平民被饿死。缩减,容易造成边界地带或者内部统圌治的松动。当然,无论在任何时候,政治监察委员会的那几个警卫师都属于预备力量。这种情况可能还将持续下去,数十年,甚至是另外的一个世纪。 两百六十万人,最多只能维持八十天。 这是方雨洁根据粮食产量与储备量等各种数据,反复计算过上千次得出的准确结果。如果实际情况比想象中更糟,那么还可以通过蛋白质稀释等手段,让这个庞大的军队基数再增加百分之三十。而抵抗期,也将进一步缩减到短短四十七天。 与帝国之间,没有缔结任何形式的盟约。 这似乎有些多余———— 最高统圌治者彼此都认识,都是生死相关的朋友。所以,当林翔发出求助信号的时候,方雨洁不假思索发布了全军动员令。 她很清楚————从旧对代,自己与林翔,都是深陷在同一个局中的朋友。 共和军的确非常强大,但这种停留在数字上的武装力量,对于体质强悍的高阶异能者,根本无法构成威胁。尤其是进化到寄生将阶段以后,常规武器已经无法对他们产生威胁。感应到子龘弹袭圌击方向的细胞,甚至可以在命中部位迅速分裂、堆积,形成一层类似几丁质的坚硬防护。这种动作无需大脑判断,也没有神经对意识命令进行传导。完全出于细胞对外界的感知。从这个意义上看。”。”它们,其实已经具有独圌立意识,成为人类身圌体当中的重要“器guān”。 帝圌囯缺少足够数量的jun圌队,却拥有一大批接受过林翔xuè液改造的寄生将。反观红sè共圌和jun,jun圌队数量异常庞大,高阶异能者却非常稀少。尤其是作为战力最高代圌表的荣光si后(对外宣称在战斗中下落不明),全jun的将级junguān,最强也仅仅只是九星寄生士。”。”就算没有彼此之间这层关系存在,方雨洁仍然会选择合作,而不是冷漠,甚至敌对。 当然,按照旧时代的观点,她无疑是一个疯狂的女人。 即便是齐越或者林翔,谁也没有想到 —— 方雨洁竟然会使用核圌弹,将wu列城从地图上直接抹去。 受辐射的影响,远程圌导圌弹的命中率几乎可以不计。最稳妥的方fǎ,就是让接受过意识灌输的复制人,驾驶载有核圌弹的飞圌机,在开启大功率电子干扰器的情况下,飞临目标城市上空自圌 ào。”。”这与旧时代恐怖分圌子驾驶核圌弹圌卡车直接冲撞,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齐越并不赞成这个计划。但他也无fǎ反时。 方雨洁根本不会听从他的劝告,她只会用自己看来最方便简单的手段,解决最大的难题。 反正都是战争,zhà圌si与qiāng圌击,区别不大。 这个世界已经遍布辐圌射,多出一块无fǎ进入的重度辐圌射区,地球仍然还是沿着固定轨道围绕太阳旋转。 至于因此产生的废墟、 ào圌民、si王。”。”废土世界从来都不缺少这些东西。多一个或者少一个谁也无从察觉。 核圌弹,本来就是人类制圌造出来威力最强大的武圌器。凭什么不用?为什么不用?只要我能活下来,这就已经足够。 我是女人,我有自私以及疯狂的资格。(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节 溃局 地图上用红sè线条代表的边界,己经能够囊括了旧时代的整个西伯利亚。 共和军的防御形式,从伟大领龘袖被清除之后,已经产生了彻底改变。 东部的骷髅骑士团基地,被帝团——拔除。他们占领了整个东部沿海。继续设防已经失去意义,从东部调集过来的原边防部队,数量多达三十余万。按照重新改编过的军制,他们将在新京周边进行休整,更换武器之后,成为新的战略预备队。 第三集团军全线外扩,他们将绕过已经变成废墟的乌列城,直接推进到旧时代欧属俄罗斯的下诺夫哥罗德一带。以伏尔加河流域为基础,修建一系列新的屯垦区,从西北方向威胁驻扎在欧洲的骑士团其它城市。甚至可以再次故技重施,用核弹摧毁沿途遭遇的每一座城市。 包括医生联合协会的生命之城。 齐越完全能够理解方雨洁此刻的内心感受——她看似疯狂,实际上却非常冷静。可能是因为从旧时代延续下来的习惯,她对研究之升的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世界毁灭与否,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数据。至于林翔。”。”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会发展到何种程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方雨洁绝对不会去做什么“妃子”她只会成为“皇后”。 “皇帝。”。”这小子,亏他想得出来——”嚼着填满口腔的米饭,齐越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这个称谓有多么you人。那意味着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帝国,可能会成为地球上最大的军事集团。可那与自己毫无关系。甚至。”。”齐越心中,已经默默产生了“合并”这个词。 “你必须尽快前出到旧奥尔斯克附近。从西面截断医生联合协会的后续援军——” 脑子里刚刚萌生的念头,被方雨洁冷漠尖利的话音打断。只见她伸手斜指着地图,用沉稳不变的语调说:“我曾经派人勘测过这片区域。那里有太多的废墟群,只要扼守住旧城市边缘的通道,医协军的援兵就无法对十九号生命之城进行补充。做到这一点,自然就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齐越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淡淡地笑了笑从口袋里mo出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大口,从鼻孔中喷出浓浓烟雾,同时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部队半小时前就集结完毕,十分钟后,我们就出发。” “政治监察委员会将给与你最完备的后勤供应。” 方雨洁注视着他:“你的时间不多帝已经从南面发动了进攻。他们的兵员数量严重不足,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对抗骷髅骑士团,最终佑然要依靠他们。” 齐越从她的话里听出些什么。但他没有点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出神地看着夹在指端的烟头。 “一定要活着回来。”沉默了几分钟,方雨洁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许多:“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你受到什么伤害。如果有哪个混圌蛋使你的身体缺少了某一部分。”。”我会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存在“后悔”这两个字。” “唯一的。”。”朋友?” 能够从她口中听到这句话,齐越已经非常满足。但他仍对此mihuo不解:“那么,林翔又算是什么呢?” 方雨洁看了他一眼慢慢转过身。在齐越目光无法捕捉到的角度,她眼眸深处流lu出一丝淡淡的哀怨。 “他。”……是一个傻圌瓜,一个白圌痴,一个自以为是的超级混圌蛋……”。”。” 没有实际形体的狂风呼啸着,从苍茫的大陆西北部席卷而过。与地球表面绝大多数陆地一样,这里已是一片死寂。虽然不是重辐射区也没有凶残嗜血的变异兽,但除了水源被完全阻断的几处大型定居点外,这里很少有人类居住。沙石、尘土、骨骸,共同构成一片荒凉死寂的旷野。 伴随着呼啸的风响起一阵阵心丁铃咣*……”的金属撞音。寻着声源,可以看到一个空炮弹壳从弹圌药箱旁边滚落过来,被风推着,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滚动,直至撞到一堵满是风沙侵蚀痕迹的土墙角落终于不再动弹。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以千计的尸体。血,仍然从身体龘内部缓缓流出,把地面浸透成一块块酱红sè的湿圌润,又被漫天飞舞的尘土迅速覆盖,méng上一层淡淡的,很快被潮圌湿渗透的灰。 海因里希蜷缩在岩石缝中,死死咬紧牙齿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他身上的战斗服已经彻底破开,变成勉强维持完整的烂布。xiong口的陶瓷装甲片朝内凹陷碎裂,甚至就连背部用于保护肩胛的高强度娶酯模块,也如同麻huā一般皱紧、扭曲。 靠着岩石他大口喘着粗气。左手五指分开,死死卡住右臂上端——一条从拆开急救包里翻出的止血绷带紧紧缠绕在上臂略靠肘前的位置。海因里希毗着牙,咬紧绷带一头,与左手分朝两边同时,将绷带狠狠绑紧,膨圌胀泡肿的肌肉,瞬间已被强行收缩成密实的扎口。他的右手掌已经不存在,只剩下小半段与肩膀保持联系的上臂。森白sè的骨头从烂肉和血浆当中突兀地伸出。就在几米外的一只空弹圌药箱里,原本属于海因里希的大半条胳脖,静静地躺在其中。只剩下三个指头的手掌,偶尔还会微微抽圌搐一下。仿佛,生命迹象还没有从它内部完全消逝。 它基本上已经破烂,连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找不到。不过,有一点非常奇怪——废肢断口处的臂骨,呈不规则的锯齿形状。而海因里希已经包扎起来的手臂上端,却是光滑的整齐断面。两者之间根本找不出wěn合的痕迹。 剧烈的痛,从手臂断口传来。但这还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更大的折磨,则是来自身体龘内部,仿佛神经系统即圌将圌崩圌溃,每一根末梢尖端都在拼命颤抖,疯狂传递回可怕触感的抽圌动。海因里希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达到所能承受的极限但是他依然在咬紧牙齿死死忍受。就好像几分钟前,在没有注射麻药的情况下,自己用骨锯锯掉骨头一样疯狂。 按照预定路线“太空野狼”军团将从东北方向直接冲撞十九号生命之城外围防区。对于救援,海因里希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他不可能否认自己是帝国的一员,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必须主动回军救援“圣血天使”。 海因里希在沿途设置了数十个收容站,加上行动过于迅速还必须在原驻地留下一部分士兵等因素,随同大队一起出发的总兵员数量,大约只有三万余名。按照设想,军团将直接穿圌插到十九号生命之城东面,也就是杨华最后出现的区域,以分散形式搜索六小时后撤退。 这是一个被风沙侵蚀严重的小镇。位置偏僻也不在通往生命之城的交通主干道上。镇内石砌砖垒的房屋早被磨圆了棱角,墙壁表面粗糙得象打磨金属齿轮的砂纸,门窗都是用厚实的木板钉成。但谁也没有料到——就是这样一个仅仅只有三百多人口的小型定居点居然是医生联合协会隐蔽设置的大功率电bo传输站。“太空野狼”军团前锋刚刚从小镇边缘经过,十九号生命之城已经派出了多达五万的复制人士兵。 准确地说,这其实算不上一次精心预谋的埋伏,最多只是一场过于突然的势力碰撞。“太空野狼”军团行进速度极快,前锋部队的交火,很快已经蔓延到整个北方荒野演变成为超过十万人的大规模战役。重机圌枪特有的沉闷嘶叫,在战场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为了提升速度,军团没有携带大口径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只以八十毫米迫击炮作为支援力量。海因里希没有制订详细的进攻计划,只是在地图上标注出搜索区域和范围,并且向各战斗小队队长规定了具体撤退时间——他很清楚,单纯的兵员数量根本无法与医生联合协会对抗。“太空野狼”军团的优势仅只在于强悍的单兵实力。依靠地形和武器进行阵地战,无疑是最为愚蠢的举动。只有不间断的进攻、冲击、近身格斗,才是取胜的唯一方法。如果将子龘弹对于普通人的威胁看做一百那么,同等环境、风速、光照影响下的威胁值,对于进化四级左右异能者,最多能够达到百分之四十左右。而随着异能等级进一步提升,五级、六级、七级。”。”这个数字还会继续下降,甚至根本不会声生效果。 当然,这里所说的威胁大多是指命中。即便是寄生士,同样也畏惧子龘弹——他们还无法圌像寄生将那样,可以由细胞产生自主意识,在受弹部位你迅速形成几丁质堆积层。但他们却可以通过对子龘弹飞行速度及来袭方向的判断轻而易举躲避这种攻击。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用“绝对”作为衡量标准的分析,终究必须以现实基础作为检验标准。尽管“太空野狼”军团单兵实力高于医生联合协会的复制士兵但后者数量却远超前者。更重要的是,集结完毕的第二批、第三批医协军也随之出现。两小时后,他们已经掌握了整个战场的主动,以足足超过帝四倍的强大优势,朝着东北方向碾压过去。 “撤退!没必要把力气浪费在这些家伙身上—— 海因里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当什么英雄。他直截了当下达了退却命令。他并不关心具体的兵员伤亡情况,也对实际杀伤了多少医协军有什么兴趣。这些数字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缺额可以补充——奴圌隶、战俘、雇佣兵,甚至可能是流民。”。”“太空野狼”是最为特殊的帝团。按照皇帝最初的承诺,海因里希可以继续保持艾拉布劳克家族的徽章。他能够从任何群体当中挑选军团成员。当然,前提是,能够在帝国定员的八万标准士兵基础上,腾出足够数量的粮食和武器,养得活更多的人。 十二年前的五百名进化人,是帝备总署给予“太空野狼”的最后一批补充兵。从那以后,除了物质上的援助,海因里希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个新兵。由于实力上的限制自然不可能像“圣血天使”和“极限战士”一样,成为帝国主力部队。 所谓增援。”。”其中,未尝没有海因里希的si心。 “圣血天使”被打散了。全面败退,其含意就和全军覆没差不多。”。”当然,这是海因里希自己的理解方式。他并不关心杨华的死活,甚至暗自臆想这名伟大的军团长最好已经被杀身亡。如此一来。”。”那些从战场上获救的“圣血天使”残兵,自然就能成为自己军团的新成员。这比直接招募雇佣兵,或者从流民与奴圌隶当中进行选拔要好得多。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悍不畏死,并且已经存有疯狂无比的报复信念。只需要时间,加上适量的战斗磨练,晋升寄生士,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问题。 所有事情,都必须分从两方面考虑——如果杨华没有死真的被自己所救。那在皇帝面前也是绝对辉煌的大功。“太空野狼”很可能因此得到奖励,晋升成为与其它军团比肩的一线部队。当然,就实际收获来看显然没有收拢残兵来的更大。但自己肯定能够得到更多的兵员与武器份额。强大,同样只需要时间。 可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海因里希的种种幻想,被撞得粉碎。甚至几近绝望。 至发布撤退令的前五分钟“太空野狼”军团伤亡率已经超过百分之二十六。在旧时代这已经是接近崩溃的预兆。造成这种可怕后果的原因,显然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兵力对比悬殊。海因里希虽然不太清楚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之间的关系,但他可以肯定——从十九号生命之城派出的复制人军队当中,一定有着相当数量的寄生士军官。这些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战场上决定xing的突击力量。体质上的悬殊差异,根本无法用枪圌械之类的普通武器作为弥补。当然,数百名进化人依托地形,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对某个寄生士进行狙击,使其当场死亡。”。”这种事情在废土世界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要做到这一点,根本就不现实。 海因里希手下的军官团,总共有二十七名寄生士成员。从一星至五星不等,加上三名拥有六星体质的中校副官,以及身为准将,实力八星的军团长海因里希。 这样的力量,与“圣血天使”多达上百的寄生士精锐根本无法相比。事实上对于包括“极限战士”在内的各个军团,林翔一直采取抽调中坚人员的方法,对它们进行有效控制。作为全帝国实力最为强大的禁军,寄生士数量究竟多到何种程度?这一直是皇帝本人的最大秘密即便军团长周浩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从各大军团源源不断进行挑选,对那些通过验证的高阶异能士兵洗圌脑使他们发誓忠于皇帝。至于别的。”。”他并不关心,也没有兴趣。 尽管海因里希的撤退速度很快,却仍然遭遇了数十名直接穿过战场的骷髅骑士。他们身上带有黑sè骷髅标志的战斗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海因里希并不知道小型探测仪这种东西,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整个军官团被彻底包围。战斗只进行了短短不到十分钟,除了海因里希拼死逃出,其余“太空野狼”军团棂心成员,全部战死。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但他很聪明,猜想到——问题关键,应该就在这些突然出现的骷髅骑士身上。海因里希没有太多时间寻找秘密,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一拳打爆距离最近的一名骷髅骑士脑袋,不等对方完全死透,就抱起还在抽圌搐的尸体,以最度朝包围圈外猛冲。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刺耳的呼啸——发从医协军阵地射来的一百五十五毫米炮弹,直接砸向他的后背。 来不及多想,海因里希只能抬起右手硬抗。剧烈的爆炸,将整条手臂活活震断,也正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混乱,硝烟,加上悍不畏死的副官拼命拖出对手,他这才得以逃出围攻,远远避开有效探测范围。 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求魔修真世界仙府之缘 第四百六一节 战前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手————帝国拥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断肢再生并不困难。即便无法在短时间内返回,体内细胞同样可以对受伤的身体进行修复。只是时间要更长一些,疼痛,自然也会拖得更久。 海因里希默默地瘫坐在地面上,眼皮就象缀了十几吨的重物,极不情愿地一点点升起,勉强维持着随时可能闭合的视线————他很疲倦。剧痛,加上迅速消耗的体力,已经使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困顿。思绪变得非常缓慢,身体也软软没有力气,肌肉和皮肤都有些微弱的麻木感。就好像被地球重力牢牢吸附住,难以动作。这种极不舒服的感觉虽然正随着细胞修复缓缓消退,可是,也让他反应迟钝,甚至还比不过一个正常人。 他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号。沾染太多血污的金色头发被风吹得飘散开来,从额前垂下,遮挡在眼前来回摇晃着,迷梦视线,近在咫尺的景物,也很被看清楚。 “我。。。。。。实在太傻了。” 他仰起头,喃喃自语:“居然会想要反对皇帝。。。。。。野心和信念,固然是促成目标的最大动力。但我却忘记了最根本的原则。。。。。。那就是。。。。。。实力。” 他终于明白杨华失败的真正原因————庞大的兵力压制,集中式的高阶异能者攻击,加上地利与物质援助等方面的种种优势。。。。。。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太空野狼”军团能够匹敌,更谈不上什么扭转局面,趁火打劫。 医生联合协会,骷髅骑士团,它们与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都不相同。更不是“上帝之剑”那种单凭宗教麻醉进行扩张的集团势力所能比拟。它们就像是两座庞大沉重的高山,死死压在海因里希心头,根本无法撼动。 “或许,只有皇帝,才是它们真正的对手。” 无时无刻不在梦想爬上权力顶端,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像浮萍一样呼啸着远远卷走。。。。。。这中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仿佛重锤一样狠狠撞击着海因里希的大脑。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问。甚至,开始质疑曾经做过的一切,究竟是对是错? 。。。。。。 也许是为了配合时间的流逝速度,地图上用红色代表的弯曲战线,也在朝着十九号生命之城方向缓缓推移。 乌列城已经变为废墟。带有强烈能量的辐射波,将那里的一切彻底覆盖。地面上到处都是人类遗骸,残垣中遍布烧焦的尸体。玻璃尽碎的楼宇建筑,就像眼窝里空洞无物的骷髅。偶尔有侥幸生化的巨鼠从城市里爬过,身后却留下一道清晰醒目的血痕。它们的皮肤大多绽裂,露出鲜红的肌肉。强烈辐射造成的溃烂、细菌感染、变异病毒。。。。。。谁也不知道这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有如许是类如旧时代的切尔诺贝利,也可能是另外一片仍需百年时光才能重新恢复平静的废土。 齐越的动作很快,一周后,第三集团军前锋,已经抵达下诺夫哥罗德东北部两百多公里的位置。这里与一个世纪前同样荒凉,人烟稀少,沿途几乎全是坚硬的冻土。地下虽然蕴藏着石油,也许还有稀土或者铁、煤之类的矿藏,却很难将其开发利用。毕竟,在废土世界,石油已经不再具有与旧时代等同的超然地位。电力,在很大程度逐渐取代了它的能源优势。人们最为迫切需要的,除了食物,就是能够直接饮用的净水。占有一片未受污染的湖泊,比统治整个波斯湾更有意义。 尽管电波收到辐射的连续干扰,可是依靠沿途设立的中继接受站,林翔还是在出发后的第六天,收到了方雨洁发来的电报。 内容,主要是讲述以核弹摧毁乌列城的整个战斗过程,还有红色共和军的下一步行动计划,以及第三集团军的攻击目标。 中途截取电波内容这种事情,只有在旧时代谍战书籍当中才能看到。辐射,把泄密的可能缩减至最低。加上葛里菲兹手下无孔无入的秘密探员。。。。。。除了皇帝,谁也不知道那几张纸上究竟记录着什么样的内容。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从东面直接进攻十九号生命之城。” 林翔最后看了一眼电报上的文字,直接从掌心中央升起一团火焰,望着它被烈火吞噬、燃尽,变成一堆被风吹散的灰烬。 这是一片盆地。也是在行径路途中选定的临时驻扎点。 “王彪军团长已经派出了五个大队的增援。他们最迟将在一周后赶到。是否需要再等等他们?” 宽大的军制帐篷里,身穿少将制服的周浩,依然保持着标准的军人站姿。也许是因为幼年时期的经历,以及发育过早,他的外表要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得多。高大、英俊,加上一头刚刚垂至耳畔,纯黑色的卷曲长发,以及在公众场合温和柔顺的外表,总会让人感到似乎有温暖的阳光扑面而来。仿佛一个略带羞涩的邻家大男孩,而根本不是手握重权,拥有寄生将强大力量的帝国将军。 “来不及了。按照预定计划,必须在后天凌晨发动进攻。” 林翔拍了拍手掌上的纸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黑匣,翻来覆去仔细端详。 这是那名裁决员与杨华基因腺一同带回来的东西。按照帝国科学院研究人员的理解,应该是一种以高效能电池作为驱动的小型磁场。它能够阻碍人体生物能量的外放效果,以淡化,甚至是完全屏蔽的方式,将携带者的生物动能降至最低。一旦发散开的思维意识与之产生碰撞,反馈回大脑的信号,也会因为碰撞程度弱化,随之降低为普通人的标准。 以帝国目前的科技水准,复制,甚至量产其实都不困难。但不管怎么样,这终究还是需要一系列详细的拆解、分析。至少在未来几个月内,帝国军团的高阶异能者还无法大量装备。 “我能够理解陛下您的想法。可是。。。。。。我们行军速度太快,还有七万余名后续军团成员没有抵达。加上各种需要车辆装载的重型武器。。。。。。全军齐备,至少还需要两天时间。” 周浩的语气中透露出焦虑不安。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觉得皇帝的决定过于草率。或者应该说是仓促。 “我等不了那么久————” 林翔收起黑匣,从椅子上站起,慢慢走到敞开的帐篷门口,望着天边阴沉压抑得几乎使人想要发疯的辐射云,还有光线暗淡,随时肯能被黑暗吞没的暮色,一字一句地说:“杨华已经死了。基因腺只能重新造就另外一个与他外表相同的复制人,却永远不可能使他复活。我本来不想使用太过激烈的手段对付骷髅骑士团,但他们却选择了比我更早下手。无论是谁具体策划,运作这件事情。。。。。。他都必须付出代价。” 周浩默默点了点头。他望着背对自己的林翔,表情凝重地说:“您的意思。。。。。。直接以全寄生士精锐发起攻击,彻底摧毁十九号生命之城的核心力量?” 在残余晚霞的映照下,林翔的身体,在地面上拖出长达数米远的阴影。他的声音里充满说不出的森冷与阴沉,有对血的渴望,对施暴和蹂躏一切的迫切欲望。 “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从周浩站立的角度,不可能看到林翔抽搐的面部肌肉。他用力伸张着手指,似乎想要在虚空中抓住某种东西。狠狠握紧,捏碎,声音也因为情绪变化,略微有些颤抖:“普通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主角。他们和我们,是两个不同的族群。我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奴隶,而有些人天生就是统治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得到的东西,谁也不可能放弃。旧时代的民龘主,说穿了只是被统治者用作安慰自己的无聊笑话。上位者根本不可能给予他们新的利益。最多。。。。。。只是用各种漂亮语言作为伪装,在群情激涌最强烈的时候,极其不舍,却必须扔出去一根带肉的骨头。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你是否能过理解,你毕竟没有真正经历过那个时代。油价、税收、医疗福利。。。。。。这些字眼距离你实在太远,就好像我们从奴隶和平民身上疯狂榨取利益,而他们却必须默默承受一样。可能有很多人都在梦想反抗,却很少有人真正将其实施。胜利者,叫做起义。失败者,被称为暴动。同样都是推翻上层统治,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医生联合协会也好,骷髅骑士团也罢,它们都是想要占有最多利益的群体,都是这个游戏的规则制订者。在他们看来,帝国就是目前最大的反抗者。必杀,必灭。” “这样的游戏,在人类历史中延续了几千年。时间会证明一切,也会改变一切。但是。。。。。。他们杀了不该杀的人,我也必须缩短原本应该给予他们的时间。这是一种从根本上表明自己态度的动作。现在不是彻底征服他们的时候,却必须让他们明白————世界已经不可能单纯由两大势力主宰。下一次准备做出类似反应的时候,至少应该考虑一下,激怒帝国,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周浩若有所思地轻“唔”了一声,却没有完全消除脸上的疑惑。他思考了几分钟,说:“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什么事?” 林翔没有转身,平静地问。 “您为什么要让洛克军团长一直向西南推进?” 周浩脸上满是凝重:“我查阅过最新的勘探地图————那个方向山脉密集,数十万平方公里范围,几乎全部都是重度辐射区,没有大型家族,医生联合协会与骷髅骑士团在那里也没有设置居民点。“白色烙印”军团满员军制共有十八万人,全部投入西南方向。。。。。。会不会,太多了?” 林翔沉默了片刻,慢慢转过身,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周浩,说:“对于旧时代,你了解多少?” “我看过一些从废墟里找到的书。那是人类历史上文明辉煌的时期,具体事例,能够说上一些,但不太多。毕竟。。。。。。我还在研究。” 周浩的话很诚恳。 林翔笑了起来:“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说着,他淡淡地问:“你应该知道,旧时代人类制造了很多高科技机械。飞机,应该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杰作。在它之上,还有另外一种能够冲破地球大气层,直接进入太空的运载火箭。” “有,我在一本叫做《航天》的旧杂志里看到过。” 周浩连连点头:“据说,宇宙是一个无限大的空间,那里和地球截然不同。” “谁也不知道宇宙深处存在着什么。我们和前人一样,都在寻找答案。” 林翔的语气平淡冷静,就像在谈论一件丝毫无奇的事情:“异能者的生命相当于无限。我们有很多事情可做。但是,有些事情,早作,总要比晚作好得多。” 周浩没有答话。他继续等候着林翔后面尚未说完的内容。 “你应该去看看旧时代的地图。西南方向,有一处位置,名字叫做“酒泉”。那就是我为什么派出洛克,还有整整一个军团,一直朝那里进攻的真正原因。那里很可能还存在着我们的未来和希望。那些被时间埋葬的东西,尘封在地下一个多世纪的机械,它们可能仍将发挥作用。呵呵。。。。。。正如你刚才所说过的————宇宙,是个无限大的空间。而我们脚下,却是有限的地球。” 。。。。。。 黑暗,笼罩着整个大地。 夜晚的荒野,比白昼时候更加危险。然而,作为死亡化身的腐狼和变异鬣狗,只能成群结队徘徊在盆地边缘,远远望着被无数帐篷覆盖的位置,流淌着腥浓涎水,畏惧且不甘地低声咆哮。 手表上的指针,已经越过凌晨两点的刻度。 数十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帝国神父,在各个军制帐篷里负责主持祈祷。数以千计的帝国寄生士军官单膝跪倒在地,用最虔诚的语气,向营地方向的皇帝主帐默默祷告。低阶牧师和药剂师穿梭于普通士兵的营帐之间,为每一个战术小队分发急救**和食物。脱去炮衣的重型坦克,已经完成加油等一系列补充。与跟随部队协同作战的自行榴弹炮相比,它们已经不再是旧时代冲在队伍最前面的钢铁骑士,而是在辐射威胁下,不得不成为步兵移动掩体的尴尬存在。 人类文明,终将会延续下去。未来,它们可能仍然还有重返辐射战场,成为决定性力量的时候。 悲伤,是愤怒狂暴化最为有效的激素。 林翔必须为杨华报仇。但他却没有疯狂到丧失冷静的地步————攻击目标,仅仅只限于十九号生命之城。他并不打算将战线直接平推到更远的欧洲。那已经超出了帝国正常补给范围,即便能够战胜,由此产生的危险也更多。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威严与意志,只需要杀光十九号生命之城的每一个对手。用自己人的生命去填平愤怒之壕。。。。。。那样做很愚蠢,得不偿失。 总计三千六百八十八名不同星级的寄生士。这是林翔手里最大的王牌,也是禁卫军团的核心。除了必须留守帝都的两百名军官,以及东部沿海和王彪麾下的精锐,这已经是他能够调集的全部力量。 禁军,全部出动。 从帝都出发的本队,兵员总量高达六万。除此而外,还有从南部和北部战线移动过来的二十多万后续部队。从时间和距离上计算,第二批和第三批增援部队,已经赶不上两小时后的进攻。他们的作用,是负责维持战场主动权,同时对周边地区进行清剿。在林翔眼中,依附医生联合协会的十六个家族势力,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平息愤怒最好的方法,就是杀光他们。 四十多分钟前,分散在北面的斥候,发回关于“太空野狼”军团全军溃败的消息。据遭遇到的该军团残兵诉说,从战败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六十个小时。 林翔没有对外公布消息————他不想因为两大军团连续战败,给所有人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晨祷,已经结束。 整齐列队的禁军军官,开始分批编入攻击序列。 周浩在另外两名寄生将副官的簇拥下,从满面激动的军官面前走过,站在队列最前端。 他转过身,望着不远处的皇帝主帐。高高举起持有大口径霰弹枪的右手,爆发出如雷般的狂吼。 “为了皇帝————”(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二节 惊慌 对手出现的速度,完全出乎托勒。洛克菲勒的意料之外。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仍然还徘徊着十多分钟以前,那名冲进自己房间医协jun少校满是恐惧、慌乱的脸。 “我们遭到了攻击。他们的数量简直多得可怕。这已经是第三次进攻,第三次。我们已经歼miè了他们整整两个jun团,但他们仍然还有不计其数的bing力。难以想象。”。”这些家伙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们实在太强,实在太强了……——” 威力巨大的一百五十五毫米炮弹,在托勒身后的建筑顶端轰然zhà开。层层落下的碎石瓦砾,像雨点一样蒙灰了视线。这意味着对手已经推进到距离自己不到百里的范围。甚至可能还要更近一些。但不管怎么样,这多少都值得庆幸、他们只使用了普通的高bào弹头,而不是更加可怕的du气或者核弹。托勒并不知道wu列城发生的一切。虽然同样属于骷髅骑士团,但那里并不属于欧洲的管辖范围。甚至与派出自己的米伽勒城也没有太多联圌系。当然,这并不是说wu列城拖离控圌制,而是因为所处位置和资源产量等因素,不像米伽勒城一样倍受重视。至于驻扎在城内,作为监圌管的洛克菲勒家族人员,也仅仅只五名刚刚达到六星标准的寄生士。站在拱形建筑顶端,可以清楚地看见身穿浅黑sè战斗服的帝圌囯jinjun士bing,像潮水一样从东面方向涌来。他们通圌过扩张战线的方fǎ,使留守十九号生命之城外围的医协jun分散开来。迅猛穿圌擦,加上强大的近身格斗与凶猛火力,使刚刚经历两次大战的医协jun出现了混乱。 从东面方向突然出现加数十辆坦圌克,一路咆哮着碾入阵地,在步bing伴随着追赶四散逃窜的守jun。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对于整个战ju影响其实并不大。城内随时可以生产出更多的复制人用于填充缺口。可是,托勒却并不喜欢这种及二连三的战斗。他很愤怒,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对自己身为寄生将的侮辱。他依然记得那个叫做“yánghuá”加男人同样都是寄生将却终究有着高低不同的实力。与寄生士不同,没有确切标准对妇中高阶异能者进行划分,更不可能通圌过气息判断出对方的实际能力。 米莉已经废了。她现在就浸泡在生命之城高端治疗室的卵形舱里。断肢固然可以再生,伤口也可以通圌过yào物治疗得到修复。但谁也不敢保证,她的实力是否会从此下降,甚至重新滑落到寄生士阶段。毕竟,这个世界有太多不可预料的未知。 强克森再也不是从萧那种傲慢的样子。论xuè缘关系,这个矮胖cu圌壮的家伙应该是自己的表哥。这家伙在旧时代学的是金融管理却偏偏生就一身肥胖蛮肉。他一直认为自己很强大,自觉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然而,所有信念与野心,都被那个男人一拳击碎。”。”现在的他,只能每天蜷缩在房间里,拼命抱着《圣经》反复念诵上帝之名。活像一只被惊卟过圌度脑子一片混乱的鹌鹑。 这其实不能怪他。强克森从未离开过米伽勒城。他对世界的概念,很的程度仍还停留在旧时代。当然,他也qin手shāsi过几个bào圌民但这也激发了他内心深处对于现有力量的狂圌妄。直到在真正对手面前被碰得头圌破圌xuè圌liu,才恐惧无比地发现——……即便是寄生将,同样无fǎ逃过si王。 “我似乎犯了个错误。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与那个男人为敌。也不该发布悬赏,让萨木尔托亨家族的老太婆用一颗人头换走全部奖励?”托勒喃喃地望着远处。片刻,又沉重地连连摇头:“这不可能!我必须shā掉他。那家伙是我的敌人,就算我不动手别人也一样不会放过他。”。”想要征服世界,就必须干掉每一个竞争者。” 洛克菲勒,是一个伟大的名字。 用一个硬币起家,听起来的确有些天方夜谭。然而事实的确如此一最初代的祖先,依靠头脑和运气,在短短时间内积累巨大财富,最终演变成为控圌制整个西半球,乃至世界金融界的庞大帝圌囯。其中,充满了太多的疑问与不可复制性。直到旧时代miè绝的时候仍然还有无数人为老洛克菲勒的发迹感到着迷。他们再陈年故纸堆中反复搜寻所谓的“证据”,想要藉此作为自己研究的成果。这种举动,说穿了其实就是从si人身上找饭吃。但洛克菲勒家族却会拿出大笔资金,将所谓泉威和专圌家供养起来。”。”他们需要来自方方面面的吹捧,需要有人为自己摇旗呐喊,需要得到更多人的认同。扩散影响也好,寻找新的利益也bà 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确做到,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托勒,也是一个最家族历圌史感到好奇的砰究者——他曾经无数次设想假如老洛克菲勒没有那么走运,或者最初那几桩积攒第一桶金的生意茫然漠视。那么现在家族是否能够像皇帝一样高高在上?自己又是否可以成为万千圌人瞩目的焦点? 答圌案,当然是绝对否定。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的祖先,我的荣耀所在。不容侮辱,更不准任何人对其蔑视、 想到这里,托勒苍白的脸上,猛然掠过一丝狠厉。他抬起双手,用圌力互niē着左力手关节,发出“咔咔”的清楚骨节bào响,头也不回地冲着身后的房间大声狂吼:“强克森,你这个废物,究竟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声音里充满bào怒,对战斗和鲜xuè的渴望,无fǎ抗拒的强圌势威压。这种完全用语言和实际力量作为恐卟的举动,使躲zàng在房间暗处的强克森再也无fǎ保持沉默。只能瑟缩着身圌体,很不情愿地从窗帘背后走出。 “我们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现在,应该是离开的时候。” 他像yánghuá曾经见过时候那样光着头,身上仍然还是那件背心式的防弹护甲。也许是过于激动,或者是因为恐惧,强克森肥胖的脸上,一直有股刺眼的潮圌红。他努力瞪大眼晴盯着托勒cu圌壮多圌máo的手臂在空中来回挥舞,急躁且愤怒地叫嚷:“够了!我们已经完成了医生联合协会的委托。他们只要qiu我们在这里dāi上一个星期,现在已经是第十二天。我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事,酬金也不会因为多做一些有所增加。我不想再惹麻烦。必须现在就走,现在就离开这儿————” 托勒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强克森。与后者相比,他的外观年龄显得很年轻,光滑的皮肤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反观强克森明显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额头上也爬满浅细皱纹。但他显然非常畏惧托勒。并不是因为彼此异能等级造成的实力差异,而是本能的惧怕,下意识的畏缩。 “真不知道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托勒猛然转过身,一把抓紧强克森的上衣领口,将其整个人像玩具一样狠狠拽到近前无比狰狞地连声低吼:“别忘了,你是寄生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除了洛克菲勒家族的成多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你。”。”你以为,我是什么也不懂的白圌chi吗?” 强克森拼命抓紧他的胳脖,将头扭到一边,从束缚过紧的衣领当中,努力挣扎出一丝勉强可供喘息的缝。他大张着嘴,用惊恐万状的眼神望着托勒就像被人niē住喉圌咙,整准备用 dāo子gē皮放xuè的公基一样尖圌叫起来:“我,我当然明白寄生士与寄生将之间的区别。可是,我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强大,包括你自己,也不过只是尚未进化完全的半成体。想想看,想想那个男人,即便是一对三,他仍然差一点儿就shā了米莉甚至从我们眼皮底下逃了出去。如果不是那些家族武圌装在荒野上仔细搜索,他根本就不会si——” “我们都被骗了。或者,连艾伯特自己也没有nong明白,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完全生命体?没错,我的确姓洛克菲勒。但这又能证明什么?难道我天生就应该像战士一样在前面冲锋?我不喜欢医生联合协会,我也不喜欢这个荒凉、肮圌脏、充满si王的世界。活见鬼。” 。”我,我我当时,当时根本就不该接受注射那种该si的yào剂。我喜欢过去的那个世界。那里有香烟、有酒和女人,还有最带劲儿的大龘麻和兴圌奋剂。那才是人类真正应该生活的空间,而不是现在这种到处都是辐骑的地狱” 托勒抽圌了抽脸上的肌肉慢慢放松抓圌住领口的手,转而用圌力拍了拍强克森的肩膀把他推到墙壁上,整个人朝前靠了靠,sisi盯着对方的眼晴,用低沉的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给我住嘴一、我不准你侮辱艾伯特。他是洛克菲勒家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天才。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类似的话,从你那张肮圌脏的臭嘴里再传出来。你其实什么也没有失去,你仍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香烟、酒、女人。”。”米伽勒城里应有尽有,没人敢克扣你的配额,从来没有、一” “你,你懂个屁、……” 强克森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狠狠冲地上啐了。浓痰。这团暗黄圌sè的肮圌脏粘圌液,显然带有极其强大的冲击能量,以至于将水泥地面硬生生射圌出一个窟窿,透穿整个楼层。 “那不一样!不一样……一” 强克森的声音越来越大:“我需要看到别人眼中崇拜的目光,需要看见有更多人匍匐在我的脚下。我曾经发过誓——要在有生之曰,玩遍世界上最漂亮,最高贵的女人。可是现在呢?旧时代最有名婴的公主、王妃、超模、豪门贵女,每天晚上都在轮liutiǎn圌我的生硝器,但我根本感觉不到兴圌奋和快圌感。它们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一群用基因制圌造出来的行shi走肉,是一群听见命令就拖衣服的白圌chi。它们不会反圌抗,不会拒绝。我,我,我。”。”我,根本就是在玩圌nong一群shi体。”。”不,应该是被一群shi体玩圌nong—……” “我们可以稍微改变一下复制人的思维程序。” 托勒强圌压下内心深处想要bào发的欲圌望,用尽可能和缓的语气说:“可以让她们更加人性化,符合你的要qiu。” 强克森木然地望着他。瞪圆的眼眸里,渐渐liu露圌出一丝悲哀。他摇了摇头,“格格格格”地怪笑起来:“你不明白!尊敬的托勒表哥,看来你还是什么也不明白。那些复制人。”。”归根结底,它们只是玩具,是被我们cāo纵的玩具。它们会按照制圌造者的意图行圌事,却永远不会产生出于自己的思维概念。我们制圌造出了一个真圌实的幻境,在废土, 我们就是帝王,就是无所不能的神灵。”。”被自己的制圌造物崇拜,这有什么意思?我找不到旧时代被人崇拜的满足感。你永远不会明白,那个时候,当我绞尽脑汁,在fǎ庭上与fǎ圌guān据理力争,把必输的案子重返翻转,让本该关进监狱的人重新无zui释放。那种被所有人用崇拜或者憎恨目光笼罩的焦点,比任何刺圌激都要来的酣畅淋漓。” “那只是思维上的误区。你仍然还是你。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托勒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劝解强克森。他只能尽量劝说。然而,连他自己也觉得……、——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说服力,甚至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你是在自我麻圌醉——” 强克森用圌力tun了tun喉圌咙,站直身圌体,定定地注视着他,声音似乎还在想要顽抗,话语却已经带有服圌从的成份:“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你显然已经达到了某种目标。就像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你说过的那样要更换另外一张更加英俊的面孔。你得到了,而且。”。”看起来也要比我年轻得多。” “你,你会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托勒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沙哑,说不出的难听,而且竟然结巴起来。在记忆当中,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他连忙tiǎn圌了tiǎn嘴唇,改变腔调:“听我说强克森,我们必须帮助医生联合协会,必须帮助他们守住这座城市。我不想讲什么大道理,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想想米莉,她现在还在接受治疗。那是你的qin妹妹。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治疗区。扔掉你脑子里那些没用的古怪念头,我们要为她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三天,七十二小时。时间一到,我们马上就离开这儿,一秒钟也不会多dāi——一” 应该承认,托勒的确很会把握强克森的心理。最后几句话,重重捶zá在光头壮汉的大脑深处。他渐渐安静下来,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慢慢平缓。过了大约三分钟,强克森终于抬起头,犹豫着问:“你。”。”你确定?” 托勒沉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米莉?” “为了米莉。” 强克森嘴里传来家图唾液的喉音。他握紧双拳,艰难地说:“那么。 。”。。好吧!希望你记住刚才说过的话……——三天,七十二小时。” 。”。”洛克菲勒家族的人,不是天生的战古。 这样的说fǎ,似乎有些笼统。可是,想要理解却并不困难……在旧时代,洛克菲勒把持着几乎整个西半球的zhèng圌界高层。他们从未想过,像雇圌佣bing一样真正站在战场上拼shā。即便是接受过病du注射,拥有普通人难以比拟强大力量以后,他们仍然没有实际接圌触战场的类似经验。 托勒与强克森也不例外。前者,旧时代的身份是商界精英。他对huá尔街与伦敦期货交易市场的熟悉程度,就与士bing在战场上的感觉没什么两样。同样,身为律师的强克森,所谓的“战斗”,也只是在fǎ庭上的口舌争锋。他们没有经历过shi山xuè海,甚至只接受过最基础的格斗训练。若论意志。”。”恐怕还不如街头好勇斗狠的混混。 强克森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拥有特殊异能。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种独特的能力。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比迫切想要逃离十九号生命之城。 骷髅骑士团,是世界上最早拥有寄生士的组圌织。 有相当一部分骷髅骑士通圌过变异产生特殊异能。就像林翔拥有的火焰、冰霜、空气屏障。(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三节 臆念 强克森清楚的记得、 自己接受病毒注射的那一年,刚好是四十三岁。 从某种意义上说,年龄,实际上等同于人类对世界与周围环境的认知程度。用普通浅显的话来说,就是“经验”。 四十三岁的男人,已经不再是沉溺于父母怀抱中的孩子,也不是思维简单,单凭血气之勇行事的青年。他们懂得隐藏自己的秘密,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可能公开。他们会选择适当的场合,说一些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却永远不会将自己的si密曝光。尤其是强克森这种在家族环境当中长大的成年人,争权夺利和相互倾碾,他实在看的太多。不仅仅是洛克菲勒,几乎每一个家族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警〗察和法官永远不会受理此类案件,即便死亡,也无法找到尸体。他们或者被掩埋在某个永远都不可能被找到的角落,或者塞进焚尸炉烧掉,再不就是用硫酸之类的药水化为液体从头到脚,从指甲到头发,除了保存在记忆当中的名字,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曾经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洛克菲勒家族禁止内斗。但在强克森看来,那不过是一句空泛无意义的屁话顺位继承人这种事情,从家族建立的那一天起,就已经不可避免。 几乎所有人都在为了那个位子绞尽脑汁。家主、族长、权力。。。 。。。这些东西像毒品一样让他们yu罢不能。干掉第一继承人,排位第二的家伙后来居上。一场新的yin谋或者意外再将其废掉,第三个幸运儿再次递补。 残酷血腥的游戏。让每一个多与其中的人都乐此不疲。但强克森却感到本能的恐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掩盖自己的能力,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显得笨拙,从根本上消除威胁 。。 即便是最亲近的托勒和米li,他们同样不知道强克森的秘密。 他总会在思维陷入困顿的时候“看到”一些似曾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场景。 强克森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这种奇怪的现象那些在脑海当中浮现的景象、人物,他们并不是幻想中的东西,而是在自己未来的某个时间段,与某个正在发生的事件相wě着身体实力从寄生士逐步进化为寄生将,强克森“看到”的未发生场景越来越多,频率也越来越高。但这些事件基本上没有什么值得引人注意的地方。很大一部分,都是某人在某个时候说过什么话,或者某个并不重要的日常环节。感觉就像是提前观看了一部普通无奇的家庭记录片。至于内容不是今天午餐吃意大利肉酱面,就是侄女或者舅妈丝秣被勾通了一个洞,甚至两、三岁孩子相互打闹,餐桌上因为谁多吃了一个甜面包圈而喋喋不休之类的家庭琐事。 当然,并不是所有场景都很无聊。一个多世纪以来,强克森曾经“看到”过两位家族继承人因为种种原因,被其他竞争者杀害的景象。 随着时间推移,这些事件开始以血腥的〖真〗实面目出现。它们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强克森再也不可能对其产生怀疑。他开始认真对待那些在幻想当中“看到”过的种种事件。他也相信这是一种尚未被发现的特殊异能。他无人可以倾诉,只能隐藏秘密,老老实实做一个不被重视的洛克菲勒。 如果强克森能够将这一切公开,他肯定集够知晓,这种异能,其实叫做“预言”。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强克森并不愿意接收这次救援任务。可是,命令来自美洲总部,他根本无法拒绝。倒不是因为懒惰,而是潜意思当中,强克森对于“医生联合协会”这个名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在幻境当中,他不止一次看到过与生命之城有关的死亡画面。 “医生联合协会”这个名称与之联系在一起,背景是无数尸体和白骨。 到了近二十年,幻境画面再一次出现了变化,内容 则变成强克森难以置信,也为之绝望的可怕场面。 那些堆积在生命之城附近的尸体越来多。历经了数十年的“幻觉”死者的面孔,也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强克森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是谁,也无法查找到与之相关的城市。可是,从六年前开始,层层堆叠的死人当中,竟然分别出现了托勒的面孔,米li的脸。最后是自己的头颅。 强克森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会发生。他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告诉别人一没人会相信这是真的。除了在家族内部被当做无聊的笑话,很可能会引起那些最家主位置有强烈渴求心理家伙的戒备。强克森只能呆在米伽勒城自己的居所,在疯狂的yin乱当中,淡忘那些让自己惴惴不安,一直困扰思维的混乱记忆。 现实,正在按照幻境中的画面,逐渐出现在他的身边。 接到命令,与托勒和米li出发的时候,强克森几乎吓得半死。但他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他一直在默默祈祷,希望所谓的预知会落空,自己能够安安稳稳离开十九号生命之城。然而,残酷的现实,像剑一样彻底摧毁了他的幻想。 从看到杨华的一刹那,强克森已经明白~ 自己永远不可能改变某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见过杨华。 并非是现实,而是那些曾经无数次出现过,已经形成记忆牢牢刻印在脑海深处的画面、堆叠在巨大蛋壳形状建筑旁边的那些尸体其中最显眼的一具,赫然就是这个叫做杨华的男人。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让强克森的神经彻底崩溃。 他迫切想娶改变这种可怕的预言一一托勒发动攻击的时候,强克森并没有尽全力。他的拳头碰触了杨华的身体却没有携带丝毫力量。也正因为如此,杨华没有在面对两名寄生将的情况下当场被杀,而是被裁决员救出。虽然米li被重伤,但强克森也因此长长呼了口气。 他的伪装动作非常巧妙,成功欺骗了自己的另外两位寄生将亲戚。在强克森看来,潜在的危机似乎已经解除。以杨华拥有的寄生将实力,完全可以成功逃离十九号生命之城。只要他不死幻境当中的画面,就永远不会实现。这也预示着,自己仍然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这应该算不上什么叛变投敌。强克森只是想尽全力改变某些即将发生的事情既然在幻象当中看到了杨华的尸体,那么,我就想方设法让他活下来。只要显示与大脑预言的场景无法wěn合那么。。 可能发生的未来,一定会按照自己需要的方向,发生某种极其微妙的改变。 当萨木尔托亨家族的老fu,像献宝一样,把装有杨华头颅的金属箱子摆在桌面上的时候强克森完全像个白痴一样怔住。 如果不是碍于托勒和其他一些人在场,他甚至想要直接拧掉那个老太婆的脑袋,抠出眼睛拔掉舌头,喝光她的血,啃净她的肉一谁也不知道强克森为什么会发抖?为什么面sè发白?为什么像被电击一样,浑身僵硬,如同冰块一样发冷。 他不停地催促托勒尽快离开生命之城。威胁、利you、哀求,甚至放弃尊严的用脑袋撞地可是托勒的话也的确很有道理一一“米li的伤势非常严重,她经不起长途颠簸。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生命之城更好的治疗场所。虽然我们已经达到了目的,但她必须活着。” 强克森不再坚持。 倒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念头。 杨华的死已经是无法逆转的现实。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必须保证其余的人活下来。 因此,强克森必须让米li活着。他无法想象自己妹妹死掉的后果。这就像是远古时代萨满教巫师在舞蹈与乩乱过程中通过火焰燃烧看到所谓的“神迹”。那是一种谁也无法违背或者改变的预言,总有着某个能够实际触mo甚至活生妥发生在眼前的个例。就像通往深渊尽头的路标,一点一点缩短着与最终尽头之间的距离,你却没有第二条可供选择的分叉能够绕行,只能满怀恐惧,却又不得不接受必死的现实。 假如强克森说的是假如。米li虽然重伤,但只要她的的生命能够保证延续下去。 也许,可怕的结局,终究会改变成为另外一种模样。 他看不到未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守护着幻境当中应该成为尸体的女孩,瑟瑟发抖。 暴风骤雨般的炮火,将十九号生命之城彻底笼罩。除了不断升腾的火焰与浓烟,再也看不到多余怕内容物。甚至就连高高矗立的巨大白sè拱形建筑,也被涂染上一层肮脏杂乱的黑灰。 街道与附近的房屋支离破碎,黑sè的弹坑边缘,随处可见冻结成冰的人类内脏,以及无法分清楚其本体的骨肉断肢。无数复制人士兵的尸体散落在战场上,有的只剩下半个头颅,有的只能找到一块巴掌大小 的肉。在迅猛剧烈的炮火覆盖下,一切生命与死物能够面对的结局,就是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彻底粉碎。 不知道应该用“他们”还是“它们”来作为代称。复制人没有姓氏,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作为生产代码的编号。诸如a67,或者c445,甚至是f22978之类字母与数字的组合。他们拥有与人类相同无二的外表与内体,却必须毫无保留实施被灌注在大脑里的所有指令。 “它们”是不会反抗的机器像人一样的机器。 一辆重型坦克拖着滚滚烟尘,从东面方向轰鸣着猛撞过来,以极其野蛮的姿势冲进复制人群,在一连串惊呼与惨叫声中碾出一条被血肉骨末填充的鲜红道路。震耳yu聋的金属撞击过后,被履带压实的整齐条纹路面两边,还躺卧着一个个猝不及防,大tui或者身体某一部分被碾碎,已经和泥土相互混杂,成为规则形状组成物,却没有当场死亡的士兵。 “杀光这些该死的渣滓、一” 托勒眼中一片通红漂亮的灰白sè眼珠,已经完全被密密麻麻的血丝充斥。他身体略微后倾,强壮的tui部肌肉猛然发力,像闪电一样跃出数十米远,猛冲到正加大马力横冲直撞的坦克正面。带着强大的惯xing冲力狠狠握紧右拳,像高速行驶的列车,与装甲厚重的金属巨兽直接撞上。两股异常强大的能量,在交接部位疯狂对碰,铁灰sè的战车装甲迅速变得炽热、滚烫,又立刻转化为令人难以置信的岩浆般通红。 正常人类的肉眼,不可能看清楚能量碰撞的全过程。围聚在坦克附近的交战士兵只看见托勒矫健的身形并没有被坦克履带碾压过去,而是整个人像岩石一样牢牢挡在前面。而高速行驶的战车,却像是狠狠撞上一堵隐形钢墙,整个车身猛然朝前一震,在“吱吱嘎嘎”的刺耳金属裂音中,炮塔高高朝前飞起竟被硬生生震离开车身,朝着天空无规则地飞散开来。足足过了近十秒钟,才轰然坠落地面,ji起一片掺杂着无数血肉的肮脏泥浆。 托勒慢慢活动着右臂,用残酷yin冷的双眼看着完全变形的的战车残骸,心头不断膨胀的的怒火终于稍稍得到宣泄。他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眼瞳深处的光芒也变得忽明忽暗他很清楚击毁一辆坦克无法改变整个战局。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像歼灭“圣血天使”和“太空野狼”军团一样,尽快找到帝**的高阶异能者部队,把他们全部杀光。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发散开的探测意识,已经找出东面方向几股不太寻常的能量bo动。但托勒并不急于朝那里移动,而是从肩膀上取下突击步枪,冷漠地朝着几名冲在最前面的帝国士兵点射。直到子弹全部打空,才略微满足地扭了扭脖子,狰狞yin狠地冲倒距离最近的一名帝国士官面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脖颈,在无比恐惧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伸出右手紧紧卡住士官颅顶,在清脆的“咔嚓”声中,残忍的将对方头部与身体反扭一百八十度。 身后大约弃米多远的位置,强克森同样扔下一具已经变得绵软的尸体。 以两名最强悍的寄生将为核心,数十名xiong前佩有黑sè骷髅标志的洛克菲勒家族直属骑士,迅速开辟出一块面积庞大的空白区域。他们就像是一群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撕裂一切被自己看见的活物。除了杀他们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 托勒不是天生的战士。但这并不妨碍他接受一系列战斗培训,从书籍当中吸收关于战术方面的知识。 他已经发现这一次进攻十九号生命之城的帝国部队,与前面两个被歼灭的军团完全不同。那些被自己杀死的帝国士兵身上,佩有截然不同的徽章与符号。他们的实力更强,即便是普通列兵,也是八至九级的进化人。这种状况令托勒感到惊讶,也隐隐产生出一丝潜在的担忧。 “你发现了吗?这些家伙与先前那些帝**人完全不同。” 身后,传来强克森略带发颤的急促声音:“这应该是一个最低由八级进化异能者组成的军团。我们我们 。似乎不应该继续留在这儿。” 托勒没有回答。 他也在等待。 大规模杀伤战力低下的普通士兵,很容易引起对方的高阶异能者注意。用不了多久,帝**官团就会朝着这个方向大量集中。托勒并不畏惧,他甚至有些好奇,想要看看统领这支军队的首脑究竟是谁? 当然,这并不是愚蠢或者蛮勇的表现。有气息隐蔽仪的存在,他相信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自己也能轻易逃脱。 毕竟,我是寄生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伟大的存在。!。 第四百六四节 惧意 炮垩弹垩飞行带起的呼啸,渐渐从空与中变得淡化。这些大口径爆囘炸物似乎不再把这里当做攻击核心,而是转向城市的其它据点。如果从天空俯瞰,会惊讶地发现一—一—在短短的几分钟内,这片被骷髅骑士占据的战场,竞然出现了非常难得,也极其诡异的宁静。 托勒微微眯起双眼,有些厌恶,却不得不呼吸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呛鼻硝烟。他清楚地感觉到[] 一东面大约八百米左右的探测意识边缘,有一支数量过百的队伍,正在朝自己所在位置迅速接近。这些人动作整齐,拥有极强的爆发力和迅猛的速度。以异能实力判断,应该是八星或者九星阶囘级的寄生士。 “居然。”。”有这么多?” 托勒脸上露囘出一丝诧异。 意识探测,相当于人类身囘体通囘过进化产生的第七感。与皮肤触囘摸物体进行判断的过程一样,思维能量也有着由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楚的探测过程。以所在位置为核心,直线半径距离一公里的圆形内部,都属于托勒的意识搜索范围。可是,就像皮肤首先与某个物体轻度接囘触的时候相同,边缘区域的意识感应,只能朦胧察觉到生物异动。却无法准确判断出那究竞来源于昆虫、动物,还是人类。只有接近到八百米的有效距离,他才可以判定出对方的实际身份。 这是一个有效探测距离。林翔也不例外。 托勒感到无比震囘惊———他已经判断出:来袭者当中至少拥有十六名九星级别的寄生士。而那些距离稍远的跟进者,似乎还有更多相同级别的帝囘国军宫。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要知道,九星,是寄生士阶段的最强形态。即便是在骷髅骑士团内部,也属于极其强悍的特殊战斗力量。像这种以数十人规模的强大集囘团战力,托勒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快。”。”快逃—一 ” 突然,站在身后的强克森猛然爆发出惊惧绝望的惨叫。 星然,他和托勒一样,也察觉到这股强大力量的古怪和诡异。由于一直对幻境中的景象抱有疑虑,强克森对战斗的警觉程度,远比托勒更加谨慎。他无时无刻不在仔细观察战场,绝不放过每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他甚至直接过滤掉对自己不可能造成威胁的异能者个体,集中意识能量展开搜索。就在同一方向,同一人群他得到了与托勒截然不同的两种结论。 两颗寄生将大脑对于环境的判断,前后差距仅仅只是不到三秒钟,却足以改变某个人的命运。 一道疾劲的风从整前方袭来,带着撕囘裂空气“僻僻啪啪”的细碎炸响。隐约之间,甚至可以看到能量波动产生的淡蓝色电光。这是极度强大力量摩擦空气,并且进行燃囘烧时候所产生的异相。这已经完全超越了音速,达到了了血肉之躯所能发挥的最恐怖极限。 托勒根本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有只觉得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猛然从前方穿透自己身囘体,将整个右边肩膀彻底砸碎。剧烈的痛苦,甚至无法从神囘经末梢传递进入大脑,已经被接二连三砸向身囘体的拳头彻底阻断。他整个人被打得朝后仰翻过去,在半空中连续遭遇了上百拳的攻击。雨点般的钢拳并没有因为数量而减弱冲势,每一次落下,都让他有种近乎痉囘挛般的痛苦。托勒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高温 身囘体在无意识地颤囘抖。每一丝肌肉在瞬间抽紧又被狂囘暴外力挤榨出所有水分。”。”仿佛一块钢铁,被塞囘进万吨水压机的平台上反复锻打,揉囘捏。 “嘭 ” 最后一拳,自上而下狼狠砸中托勒腿胯。他清楚地听到从骨囘盆传来的粉碎声。浑身上下的肌肉已经失去作用,再也无法接受韧带束缚,身囘体表面泛起一道道令人恐惧的波浪,重重向下垂落,在地面上撞出一个浅而宽广的大坑。 前后,只经过了短短不到两秒钟。 托勒像死蛇一样瘫倒在地上。身上的军服已经完全破烂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交错在一起,从撕囘裂的衣服表面凸涨开来。 鲜血四溢横流,从一个个青紫淤黑的破口里涌囘出,渗透衣服,在身囘体下面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温热液面。 托勒手脚不受控囘制地抽囘搐着,他的意识仍然清囘醒得很。对方没有攻击最为重要的头部和心脏,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顷刻之间灭杀了自己反囘抗的所有可能。全身骨胳尽碎,韧带断裂,无法活动,也不可能收缩肌肉产生力量。剧烈的疼痛像火焰一样烧燎全身但是感觉却很清晰,也无法遏制恐惧像打了激素一样在大脑中肆意蔓延。 周浩紧抿着嘴唇,紧紧踩住托勒的左肩。他仔细观察着对方身上的伤口,狞笑着从后腰上慢慢拔囘出格斗刀,顺着已经破裂的肌肉纹理,从上至下狠狠割断最后几根仍然保持完整的韧带。”。”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从旁边死亡士兵的尸体上,捡起两支突击步垩枪垩,分从左右深深囘插囘进地面。如同两根斜钉的楔子,牢牢固定住托勒无法用自身力量转动的头颅。 寄生将的生命力远比普通人顽强得多。即便是在遭受这种致命伤的情况下,托勒仍然可以存活至少半个小时。 “你。”。”你们,不是。”。”不是一个人?” 托勒的身囘体状况虚弱至极。他从口囘中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似乎是在质问,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旁边,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尽量抬起眼皮,将视线聚囘集到右侧方向—— 同样遭受重伤的强克森,已经被两名帝囘国军官当场扯断手脚,将残缺不全的身囘体依靠在一辆坦囘克残骸表面。从他所在的角度望去,仿佛一团濒临死亡的半人形烂肉,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绝望中芶延残喘。 没有人回答托勒的问题。他只能通囘过残存记忆和气息,对环立在四周的这些帝囘国军官进行判断。只是。”。”这越发加剧了他强烈无比的恐惧意识。 包括周浩在内,六个人,都是寄生将。 无法判断他们的具体实力。强弱不等,也许其中有的人实力不如自己,也有可能比自己更强。否则,他们不可能在短短几秒钟内穿越数百米距离,在无法反囘抗的情况下,将自己和强克森重伤。 周围的战斗仍在继续,但已经没有太多悬念。虽然身处角度无法看到战场全景,托勒却能够依靠听觉1分辨出属于自己一方骷髅骑士接二连三的亡命惨叫。此刻,探测意识范围当中囘出现的高阶异能者个体数量,已经超过整整五百。 这绝对是压倒性的优势。 直到坝在,托勒才真正明白—一 那个叫做杨华的男人,被自己和强克森、米莉包围的时候,为什么会流露囘出带有嘲笑意味的讥讽目慧? 这,这就是帝囘国的实力? 不,这不可能—一—一只有骷髅骑士团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洛克菲勒家族的数千名族员,早在旧时代,已经有半数以上进化成为寄生士。虽然托勒不是家族当中的重要人物,也不可能知晓太多的秘密。但他很清楚,那是一股多么强大的力量。用理智的话来说。”。”放眼地球,不可能有第二个势力能够与之抗衡。 头部紧囘贴着地面,能够清晰感觉到从远处传来的轻微震荡。 在目光能够看到的侧面,出现了一双肌肉扎实的腿。进而扩大成为比例完美,充满男性刚健,散发出强大无比寄生将生物气息的身躯。”。”最后,在托勒锐缩到几乎难以察觉针芒的瞳孔深处,模糊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变化成为林翔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却释放出近乎令人窒囘息美囘感的脸庞。 “你。”。”你是谁?” 托勒面色已是一片惨白,他强忍疼痛,轻微弱弱地发问。又在片刻之后,自言自语着找到了答囘案。 “你。”。”就是皇帝?” 林翔慢慢蹲下囘身,用囘力闻嗅着弥漫在空气当中的浓烈血囘腥,平静地说:“你是洛克菲勒家的人?” 托勒没有回答。他聚起所剩不多的体能,畏惧地看着这个连女人都会觉得嫉妒的男人,用近乎哀叹的口气,颤囘抖着问:“你。”。”您,是什么等级?比。”。”比寄生将更高?还是。”。”还是。”。”完美?” “完美?” 林翔皱起眉头,下意识地反问。他敏锐地察觉出,这名濒死的洛克菲勒成员,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我。” 。”我知道的,不会,不会比你更多。” 托勒口里涌囘出一大团脓血,他尽量伸出舌囘头,含糊不清地“呵呵”道:“那。”。”那只是一种可能,可能出现的进化形态。他,他,他把它称之为“完美”。我们。”。”我们谁也没有见过,也。”。”也没有,没有人,达到过。或许。”。”或许。”。”或许。”。” “他是谁?” 林翔过滤了其它无用的话语,直奔问题核心。 “艾。”。”艾伯特。” 托勒的话语很含糊,却足够听清楚具体名字的发音。 林翔看着他,眼睛里闪烁出奇异的光芒。 艾伯特。”。” 船听说过这个名字。 阿芙拉和巴特莱姆将军都曾经提到过这个人。洛克菲勒家族最年轻的天才,约翰三世以后最具有统帅能力的存在。可是,对于这个人,帝囘国方面对他的情报几乎一片空白。仅仅只知道他曾经在旧时代因为飞机失事坠入切尔诺具利,未死活着离开那片可怕的辐射之地。 。”。” 战斗,毫无悬念。 凶猛的炮火,一直贯穿了整场战役。两千多门大口径自行火炮发出震天动他的怒吼,医协军构筑的阵地和火力点,在雨点般落下的炮垩弹垩中土囘崩囘瓦囘解。抛洒到天空中的泥土和雪块,又落下来覆盖住死者散乱的尸体和血肉。十九号生命之城几乎被彻底抹平,偶尔有复制人囘士兵摇摇晃晃从坍塌的战壕里爬出,站起,也可以看到从他们被震坏嘴巴、鼻孔和眼睛里流淌出来的鲜血。 禁军,展现出令人畏惧的强大战斗力 以寄生士军官作为前导,尾随其后的无数战术小队朝着城内猛扑。摧枯拉朽般的攻击,打得复制人军囘队根本抬不起头。虽然拼死抵囘抗,却无法阻挡实力悬殊的对手进攻。两小时内,布防在生命之城东面外围的四万余名医协军几乎全部阵亡。残余人员虽然逃向城内或者其它方向的阵地,却被紧跟其后的追杀者迅速分割。”。”当夜幕落下的时候,十九号生命之城主体部分已经被帝囘国军控囘制。刚刚加入战斗的第二梯队和装甲部囘队展开新一轮攻击。而战斗最激烈的位置,已经由东面,逐步转向城市西南方。 复制人囘士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三十万。”。”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数字。虽然骷髅骑士团囘派出的援助部囘队已经全部被歼,但是想要把据守城的医协军全部杀光,却极其困难。甚至根本就无法完成这个目标。 。”。” 生命之城主楼二层的大厅里,林翔坐在一张刚刚擦去尘土的犄子上,默默凝视着头顶那片被炮垩弹垩炸开,露囘出五、六平米夜空的破烂屋顶。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又或者是同虚空中的其它智慧生命,无声的进行交流。 这是他在十九号生命之城即将渡过的第四个夜晚。 没有找到约瑟芬,也没有抓到诸如克里克斯这样的医生联合协会其他首囘脑者。在城内,倒是俘获了数十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协会研究人员。这些人无关紧要,他们的作用,仅仅只是负责城内各个生产车间的正常运转。充其量只能算是走囘狗帮凶,却与“主囘谋”两个字毫不沾边。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打断了沉浸在遐思中的宁静。从座椅正前方那扇破损的大门中垩央,走来了周浩魁梧强壮的身影。他在距离林翔大约五米多远的位置停住,单膝跪倒,用虔诚无比且带有强烈狂囘热的语气说:“陛下,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已经实施了第二方案。” 医生联合协会实力并不算强。他们的短板,在于没有足够数量的高阶异能者。消灭这个势力,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但即便是林翔也无法否认,“时间”这两个字的前面,还必须加上极其漫长,或者应该说是庞大的数字定义。 地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每一座生命之城,都是一个能够稳定产出军囘队的工厂。医生联合协会根本不会顾忌所谓的损失,伤亡数字对他们毫无意义。即便灭杀十九号生命之城外围多达十余万的残军,盘踞在欧洲其它城市的主脑者,一样能够在短时间里制囘造出大量复制士兵,补足现在的损失,甚至还要更多。 所谓第二方案,其实就是利囘用从活尸阿浩身上获取的各种病毒,通囘过培养,接种到六五七一基囘地最新生产的复制人囘体垩内。由这些经过记忆灌输的合成生命体携带,伪装,混入医协军内部,进行扩散。 帝囘国年一直没有对十九号生命之城形成包围,而是在西面方向流囘出一定数量的缺口。其宽度,足够残余的医协军撤退。 直到现在,林翔仍然还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这样做一 —携带体具有无比强烈的扩散性与威胁性。病菌,都经过兰德沃克与刘宇晨的强化培养。它们将对人类基因产生最可怕的破囘坏效果。这已经不是通常意义的患病或者传染,而是另外新物种对人类前所未有的危害。然而,兰德沃克再三囘保证边 就像青霉素未被发现以前,炎症病菌对于人类的致命杀伤力,新型病毒肤同样可以遏制变异病毒的扩散。病毒在进化,人类的科技与免疫能力也在提升。既然能够控囘制,那就放心大胆的使用。毕竞。”。”废土世界的人类,已经不再是旧时代宣扬自囘由与权力的自然人,而是不折不扣的复制人。 “无关道囘义,也无损于信念。只是用一种病毒,替换另外一种病毒。”。”真的,是这样吗?” 林翔喃喃自语,轻轻叹息着。 他已经粹到会在这里遭遇骷髅骑士,却没有想到会从托勒口囘中听到那样的一番话。 洛克菲勒家族的秘密,似乎有很大一部分都隐藏在艾伯特身上。自己以前所接囘触到的,可能只是毛皮。甚至。”。”与真囘相根本沾不上边,也没有任何关联。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五节 威严 不是我无缘无故断更,家里出了点事情;;;我的奶奶去世了,八十二岁的老人,最近一直在忙丧事,四世同堂的一大家子。。。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连林翔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突然萌发这样的念头?[] 可能是因为拥有,,预言,这和异能,也可能是异能进化产生的全新能力。他对无法用视觉、听力或者触mo等普通能力察觉的世界,开始产生出极其轻微的,,触mo感,。 林翔没有追问关于洛克菲勒家族更多的秘密从托勒眼睛里,他只看到震惊与轻松。前者,显然是因为自己拥有的异能。至于后者当然谈不上是对目前世界的眷恋,或者应该理解为,是对责任与牵挂的彻底放弃,对步入虚无的解脱。 无止境的生命,终究不是一和幸运。 强克森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比自己的表兄多活了十六分钟。林翔自然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得知关于“预言,的任何揣摩。事实上,他甚至有些厌倦这和无法被住捉mo实在的特殊异能。因为只能隐隐看见开头,却无法控制结尾。 三个洛克兼勒家族的寄生将,只有在城内治疗室里的米菲被俘虏。按照惯例,她已经被送往帝都,交由兰德沃克处理。天知道黑大襟医生究竟会把她改装成什么。他似乎非常喜欢这和将人变成怪物,或者将怪物变冉人类的变态游戏。不过话又说回来,科学,本来就是通过匪夷所思的手段在不断打破惯xing思维的过程中,获得最具实用能力的演支收起混乱的思绪,林翔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跪在面前的周浩身上。 ,,名单上的那些人,抓住了多少?,,,”这个我们只抓住了六个。” 说到这里,周浩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他似乎是在酝酿着语言,过了几分钟,才以极其古怪的口wěn说:“事实名单上的所有人,目前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他们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并不是因为被抓。而是” ,,吞吞吐吐不像是你的牲格。” 林翔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发笑,也没有动怒,淡淡地说:“说重点一一一,,,,他们主动投降一一,威压之下周浩再也无法保持犹豫的心态。他顾不上话语当中存在明显不合理的成份,直截了当地回复道:“除了六名被抓获的家族首脑,其余的人,均在第一时间选择投降。他们已经挑选出代表,要求与陛下直接面谈。” ,,投降?” 林翔猛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用失去本音的语调喃喃着:“这帮蠢货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要求谈判?” ,,我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思维。” 周浩的声音似乎是在苦笑。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按照陛下您的要求,我们总共准备了二十万个木制十宇架。第一批昨天晚上已经从帝都方面运抵。是否现在就实施报复计划?” 林翔默默点了点头继而又轻轻摇了摇头。他凝视着正对自己的大厅房门,活动了一下有些仔硬的手指,说:“把他们都带过来。我想亲自见见这些白痴。” 战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着西面方向缓缓推移。 十九号生命之城主楼已经破损,楼层外部布满大大小小的枪眼弹孔,拱形外壁上甚至被炸出一个个尺寸惊人的裂口。尽管破烂不堪,这幢建筑仍然牢牢矗立在城市中央丝毫没有想要拐塌或者倾覆的迹慕大楼主厅占地面积超过五千平米。各和杂物已经被清理一空,从墙壁顶端坍落的碎石和砖块,已经全部堆积到四周墙壁的根部。中央lu出一大片清扫过的空间。为了避尘,甚至还洒上一层净水。感受着从远方传来的爆炸震动这里倒也隐隐有和恍如隔世的清净与空旷了十六名家族代表,相互簇拥着形成一个不太规则的圆,默默地站在距离王座大约六米多远的位置。 大厅中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可以清楚听见从人们口鼻间发出,吞咽口水的喉音,以及沉重缓慢的呼吸。所有家族代表都低着头,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脸上的肌肉不断扯动着,眼皮也以超过正常频率的速度飞贬。看得出,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几乎快将他们活活逼疯。 林翔端坐在王座上,默默地望着站在面前卑躬屈膝的人群。细长白皙的手指在扶座表面轻轻点击,似乎是在默念着某支乐曲的节奏,又好像是在点数着意义不明的数字。几乎不可能听到任何声音,却吸引着所有惴惴不安者偷膘的目光仿佛,可以透过这种最简单的动作,看穿他的大脑和内心,以及此刻被无数信息裹绕的思维,,谁是叶卡捷琳娜?,,林翔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他的目光散漫,并没有专门指对人群当中的某一个特定对象,却用声音给出最清晰的目标。 无数道目光从左、右两边,以及身后径放过来,有意或者无意汇聚到站在最前面的老fu身上。在这种时候,即便煎意想要隐藏身份,也会被来自本该是共同群体的视线所出卖。短暂的十几秒钟沉默过后,被尴尬、困huo、恐惧和犹豫死死纠缠的老fu,终于颤巍巍地朝前迈出半步,带着脸上如同混乱目画中不定时变换的潮红与苍白,朝着正前方的王座,恭敬地弯下腰。 ,,最卑微的仆人,随时聆听来自手您的任何吩咐。” 她巳经做出足够诚恳与谦卑的姿态、、腰弯曲得有些过度,头顶几乎快要与地面齐平。老fu甚至已经想好,当王座上的那今年轻男子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应该双膝跪倒用最毫无保留的方式,表明自己的臣服。 ,,你们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还是我的语菩表达方式有什么问题?” 林翔宁定地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这些家族代表,皱了皱眉,颇不耐烦地抬起右手,在王座的扶手表面拍了拍,加重语气问:“再说一遍一一一谁是叶卡捷琳娜?” 所有人,确切地说应该是所有家族代表,都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深处的森寒和战栗。他们默默站在原地,用不太确安的目光偷瞟着林翔同时也将更多视线集中到位置最靠前的老fu身上。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积持沉默。倒不是想要竟意出卖,而是林翔的问题带有极其强烈的针对xing。无法揣摩清楚对方此就心理状态的前提下,哪怕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招致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 ,,我 。。我就是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谈印大娜。” 老fu脸上的表忙变幻莫测,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脑子里同时回转过无数个念头毫无疑问,林翔的问话,带有明显的敌意。然而,叶卡捷琳娜并不确走这是真的。她当然知道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一切都来源于那个叫做杨华的男人。那个时候,自己亲手扣动扳机脱膛而出的子弹钻进他的颅腔,巨大的内压,当场掀翻了他的头盖骨。柞为表功和争取利益的最积极表面,萨木尔托亨家族第一时间向医生联合协会献上了这份战到品。 老fu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适者生存,本来就是废土世界的不二法则。没错,那个叫做杨华的男人,的确是帝国方面的人。但他仅仅只是一吓,个体,而不代表集团势力的全部。她相信只要能够献出足够丰厚的利益,即便是皇帝本人,也不可能追究自己的罪过。毕竟即便是萨木尔托亨家族的现任族长或者第一顺位继承人因为某种缘故被杀,只要对方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补偿所有一切也将恢复到事发前的正常状态。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人。哪怕位高权重哪怕身份高贵,或者再具有独一无二xing,也不过只是一堆金钱与数字的叠加。只要在天平另外一端摆上足够,或者更多分量的础码,其结果不是持平,就是超自己一方面倾斜。 也正因为如此,十六家族才没有选择对立,而是以最卑微的姿态,毫无保留倒向帝国。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十九号生命之城被攻陷以后。不同于在看不到底牌的情况下下注赌博,只有最强大的胜利者,才真正值得依附。 ,,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夫娜” 林翔重复了一遍这个明显带有旧时代俄罗斯风格的名字,脸上的平静表情,渐渐转化为带有明显厌恶的冰寒。他脊脊地注视着已经跪倒在脚下的老fu,眼眸中已不再有平时的沉稳,而径放出淡淡的的忧伤,以及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一丝悲痛。 ,,让人把十字架抬进来一一,他再次抬起右手,先虚点了点站在王座旁边的周浩,继而又冲着大厅中央的所有家族代表重重一挥,根戾狰狞地说:“把他们都钉上去。记住,每一吓,人一,一字,一句。声音很大,甚至可以听清从他口chun当中发出,牙齿被狠狠咬紧,又迅速分开的撞击。 家族代表们的脸瞬间惨白,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极度恐惧的神sè。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或者抗拒,他们几乎是本能地转过身,跌跌撞撞的,以最快速度朝大门口急冲。 这和垂死挣扎的举动,注定不可能产生任何效果站在人群最后,也是距离大门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刚刚转身跑出十数米远,已经被蜂拥过来的帝国士兵蜂拥围住。一名军官高高抬起手中的突击步枪,迅速反转坚硬的枪托重重根砸中男子下颌,他“扑,的猛喷,出咕一大块腥浓的血,带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仰面倒翻一像死鱼一样摔倒在地,半天也无法爬起。 与此同时,敞开的大门方向,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坚实,却有种令人恐惧的,如同山脉或者巨大岩石撞击地面的震撼。一双双眼睛不由自主朝着那咯,方向聚集 很快,十余名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帝国士兵出现在视线当中。而他们每一个人的肩膀上,都扛着一具用绳索与钢钉相互固走,重达上百公斤的木制十字架。 ,,钉上去不要让他们现在就死、,林翔的命令,仿佛追hun索命的音节。跪倒在地面的老fu浑身颤求,她猛然抬起头,用狼一样根厉的目光,死死望着王座上的林翔。却发现一一对方同样也在用锐利的目光死盯着她,那双漂亮的黑sè眼睛里,充满了凶猛、杀yu,还有残忍和谨慎,还有报复即将得到实施,难以言语的酣畅快感。 一名帝国士兵大步走上前来,用力抓进叶卡捷琳娜的肩膀,将其整个人高高举起,拖离地面。旁边,另外两名士兵已经将一具木头十字架放平,老fu整个人被重重按饿,双手抬平,双tui交叉并拢,在其余士兵的协助下,成为符合木制框架结构的,,十,字。 第一枚钢钉,从她的左手中央狠狠钉入。锐利金属尖端扎进皮肤的瞬间,老fu浑身上下立竟震动起来,肌肉仿佛拥有独立生命一般剧烈弹跳,以钢钉为核心,手掌中间迅速凹陷下去一块被拖拽的部位。叶卡捷纯娜不顾一切地惨叫着,剧痛,刺ji着眼球急剧睁大,拼命朝外凸伸。这种不似人声的嘶喊,一直持续到整枚钢钉完全没入木质部分。从伤口周围被挤压、喷出来的血,星星点点溅落在周围的地板上,仿佛怪异的暗红sè杂质。左右手掌之后,是交叠的足踝。随着钉头在铁锤撞击下进入身体,叶卡捷琳娜甚至感觉到,有某和异物钻进自己的骨头,突破,再次进入,而制造钢钉的金属,似乎也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永远无法被血液浸透,只是释放出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冰脊和疼痛。 伤口,如同有成千上万条小虫子在啃哦着。她试目挣扎,却感受到越发强烈的撕扯痛觉。这几乎使她当场昏阙过去。当十字架从地面上被竖立起来的时候,重量拖拽着身体,使钉牢的双手猛然爆发出难以忍受的裂痛。叶卡捷琳娜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她像最野蛮的泼fu一样嚎叫着。摧命诅咒,甚至用可能想到的最脆脏字句,表达内心深处的狂乱和恐惧。这也是她此竟甚至以后唯一能做的事。 ,,我会服从您的命令,萨木尔托亨家族对帝国没有丝毫敌意。我们我们可以交出一切,甚至按照您的要求做任何事。为什么还要对我们这样这不公平一,质问,充满绝望和疯狂。其中更多的成份,还是对摆脱痛苦的隐隐期待。虽然,叶卡捷琳娜自己也很清楚一一这和希望,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你,杀了我的人,林翔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动听悦耳:“他不仅仅是普通的帝国军人,还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我,我可以付出足够的补偿一,,老fu额头上渗出大片脊汗,她强忍着手腕两边传来的撕裂痛苦,挣扎着说:“医生联合协会给予的奖励全都归你,萨木尔托亨家族也任由你驱使我求求你,放过我一一,她接二连三说出这些话,像不断冲上岸边的浪涛一般没有间隔,几乎喘不过气,差一点儿当场窒息。而林翔对此做出的表示,却是慢慢摇了摇头,身体更是连动都没有移动过。 ,,他死了,再也不可能复活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贪萎,他本可以活下来。我不过是一个复仇者。而你才是萨木尔托亨家族真正的罪人一一一,,说罢,林翔平静地望着满面绝望的叶卡捷琳娜,说:“为了避免今后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需要一个足够具有威慑力的榜样。不只是萨木尔托亨家族,十六家族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殉葬品。我会修建一条从这里通往帝都的公路,钉满濒死者的十字架,会成为道路两边最好的装饰。” ,这个疯子一一,叶卡捷琳娜拼尽最后的力气,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尖叫着。 林翔默默看了她几分钟,说:“也许你说的没错,我可能是疯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仍然还活着。而且即将去寻找被这个世界隐藏起来的真正答案。”(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六节 进入 第四百六六节进入 站在坚硬的山岩顶端,默默注视着脚下的世界。那里,是一片被钢筋混凝土包围的城市。至于名字。。。。。。非常古老,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拉斐尔城,骷髅骑士团在亚洲最东部建立的天使之城。[] 十九号生命之城的形式已经基本稳固,朝着欧洲方向撤退的二十余万复制人军队,并没有表现出散落在城市周围同样数量尸体的丝毫眷恋。当然,他们也并没有注意到————庞大军队的构成群体当中,多了那么几个曾经在战场上被俘,又在没有任何关注情况下,悄悄返回的“己方士兵”。他们夹杂于队伍当中,依序渐进缓缓退往大陆西面。 医生联合协会不会对所有复制人士兵进行体检。从走出地下避难所的时候开始,他们一直只对复制人群体进行抽样检查。事实上,连这种最基本的方法,在很多协会成员看来,根本就是不需要的多余————从最初还是受精卵的状态开始,所有尚未脱离培养舱的复制人,都必须接受一系列繁琐的疫苗植入。医生联合协会掌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医学技术,他们研制的抗菌素,可以灭杀废土世界超过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已知病毒。换句话说,复制人天生就对这些东西产生免疫。即便是临近高危地带作战,也只需要按时注射配发下来的抗菌药剂,而不必进行所谓的身体检验。 他们的生命很短暂。为了寿险仅仅只有十年左右的制造物,花费大量人力和财力进行健康维持。。。。。。这在医生联合协会的高级成员看来,无疑是太过奢侈的浪费。与其把时间、精力和资源浪费在他们身上,不如另外制造一批带有免疫的新合成生命体。 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听到从欧洲方向传来瘟疫蔓延的消息。抗菌素,终究不是抗菌肽。两者的效果对比,就和人类历史上发现青霉素的前后时段同样明显。 林翔一直默默注视着远处的拉斐尔城。一动不动,仿佛与岩石结为一体的雕塑,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积起一层经营微薄的凝霜。 周浩垂手侍立在他身体右侧三米多远的地方,恭敬地说:“陛下,外围防御阵地已经加固完毕,第二梯队将于半小时后抵达。是否按照原订计划,在预订时间发起攻击?” 林翔没有转身,他缓缓抬起右手,却没有像周浩预料的那样重重朝下一挥。而是在空中滞留了几秒钟,出乎意外地轻轻左右摇摆。 “保持警戒。这里很安静,就让它一直保持这种状态。” “谨遵您的吩咐。” 虽然无法理解,但周浩也没有对这道命令擅加质疑。他已经习惯于绝对服从皇帝的指示。哪怕这些命令听起来有多么荒诞,多么悖离逻辑,但只要从林翔本人口里说出,那么。。。。。。它就是必须被坚决执行的真理。 “我知道,你的心里仍然存有疑惑。” 林翔转过身,微笑着看着他:“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它们存在的时间,比预料中更加久远,也隐藏着旁人无法理解的秘密。只有当你真正与之接触,并且深入其中的时候,才能明白所谓的真相。” 周浩脸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他不明白林翔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也不明白这番话的真实所指。出于本能和习惯,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命令所有人保持警戒。” 林翔又重复了一遍先前已经说过的话。同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紧密封闭的牛皮纸信封,径直递到周浩面前,说:“把这个收好。如果六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那就把它打开,认真执行上面的命令。” “您准备去哪儿?” 周浩接过信封,满怀疑惑地问。 林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远处的拉斐尔城。他拍了怕肩膀上的积雪,淡淡地说:“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或者应该说是必须面对的命运。我。。。。。。也不例外。” 。。。。。。 几只在徘徊在雪原上腐狼,忽然警觉地竖起耳朵。 它们感觉到从远方传来一阵轻微的空气波动。辐射,将它们的感知器官改造得比旧时代更加灵敏,这些凶残的生物远比人类更加敏锐,也很容易察觉某些微小的异状。。。。。。就在一双双绿色的荧光眼眸注视下,雪原上缓缓走来一个黑色人影,由小变大,直至完全清楚显露在瞳孔中央。 林翔没有刻意释放气息。可是,从他身上外露出来的强大生物能量,已经让腐狼察觉到无法抗拒的潜在危险。它们嗥叫着从雪地上迅速散开,慌乱地逃向远处,让出一条通往拉斐尔城最近的道路。 站在雪地里,默默注视着大约八百米外的高耸城墙和警戒塔,林翔长长呼出一口带有体温的白雾。 他有种正被某种东西窥探的感觉。并不是野生动物或者小虫子好奇的窥视,而是充满危险和杀机的直觉————显然,在正前方的某个位置,一名骷髅士兵正握紧远程狙击步枪,将自己的身体要害,纳入瞄准镜的十字核心。 摇了摇头,他继续朝前迈开脚步。积雪被皮靴踩碾出“吱吱嘎嘎”的声响,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子弹,对林翔无法构成威胁。他有无数种方法避开对方的攻击。即便站着不动,脱膛而出的弹头,也不可能在目前这种状态下穿透自己的身体。 可是,那一片被白色掩盖的城市建筑,却让林翔本能地感觉到恐惧。这种恐惧,几乎与自己刚刚复苏,进入废土世界察觉到那些无法测知的存在时一样强烈。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拉斐尔城自己也并不陌生。至少,从被围困的那天开始,他就不下数十次从远处眺望过这个城市。然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受到无比诡异的,充满死亡危险的浓烈气息。 洛克菲勒家族派出的三名寄生将,托勒与强克森在战斗中被杀,米莉则在十九号生命之城的地下医疗室里被俘。 “艾伯特。。。。。。” 不知为什么,林翔下意识地轻念出这个名字。 托勒说过,只有他,才知晓什么是真正的“完美”。 而米莉也在供述中说过————艾伯特一直呆在拉斐尔城,从未离开。 林翔很难理解,也无法明白。甚至,一度以为这是某种早已设下的骗局。 骷髅骑士团的总部设于北美大陆,这是已经被无数情报证实的事情。身为洛克菲勒现任族长的艾伯特,就算真的身处拉斐尔城,也绝不可能放任城市被帝**队牢牢围困。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派出援军,与帝国全面开战。至少,也要保持城市与外界运输和联络渠道畅通。 何况,林翔没有在这座城市里,感受到任何类似寄生将的气息。 和十六家族的所有成员一样,米莉被高高钉死在木头十字架上————兰德沃克的改造人研究,已经不需要依靠活人作为试验品。他只要求得到米莉身上包裹大脑、心脏在内的中枢神经系统,以及两公升血液。林翔没理由放过这种具有强烈威慑能力的洛克菲勒族人,在吸收了从她体内提取的血液之后,米莉与托勒、强克森一起,高高悬挂在十字架道路的最顶端。 血液融合,已经无法给林翔带来更多的提升效果。但他却可以通过外来细胞与病毒之间的交流,探知曾经活人必须保守的最大秘密。很自然的,强克森的预言,在他面前根本毫无遮掩。林翔知道他们都没有撒谎,艾伯特。。。。。。的确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就在拉斐尔城。 “他。。。。。。会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 望着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城市轮廓,林翔自言自语。 。。。。。。 “幻觉”这个词,单指某人在精神状态受到干扰情况下,对外界事物非正常的感知。 上午十一点三十六分,驻守在拉斐尔城西南方向四座警戒塔上的狙击手,同时感应到了幻觉的存在。 那是一个从远处荒野慢慢走来的人影。他在距离城市大约八百米的位置,默默站立了近五分钟。四名狙击手都在那个时候将目标纳入准星,却在同一瞬间惊讶地发现————雪地仍然还是一片白色,原本矗立在那里的黑衣人,仿佛空气一般彻底飘散,只留下无法捉摸,不可能对视线构成障碍的透明。 真的是幻觉吗? 可他却又是那样真实,以至于四名骷髅狙击手清楚无误记得,那张略带忧郁的英俊脸庞,以及眼眸释放出来,在困惑中寻找答案的清澈目光。 。。。。。。 当速度超过肉眼能够捕捉的极限,自然不可能在大脑中留下任何残存画面。对于林翔来说,进入拉斐尔城的唯一障碍,仅仅只是在形式上存在,守卫森严的城门。当他以鬼魅般的身形和速度,在无人察觉情况下穿过监视网,出现在城内人流稀少街道上的时候,由索克上尉提供的骷髅骑士团制式校官服,就成为此刻最好的伪装。 没有任何人阻拦。制式军管服,加上体内自然外露的强大生物气息,使沿途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表示出足够的尊敬————骷髅骑士的身份,远比普通士兵尊贵得多。这倒不仅仅只是因为意识灌输产生的效果。更多的,则是来源于生物强弱的彼此探知,以及进化途径不同造成的差异。就像兔子在虎狼面前瑟瑟发抖,斑马面对狮子下意识想要转身逃跑,已经在新生代人类当中,形成一整套无法逾越,也不可逆转的恒定思维。 对于拉斐尔城,林翔大脑中有着最直观,最详细的平面资料。很大程度上,这应该归功于潜伏在城内的己方间谍。结合思维意识发散开的探测效果,林翔大脑中已经勾勒出城市街道与建筑的最准确图像。 尽管如此,他仍然无法从中找出艾伯特的位置。。。。。。没有异能的外放能量,即便拥有寄生将的强大能力,也不可能搜寻到潜藏在泥土或者旮旯里的每一只昆虫。 “为什么会这样?他应该很强大。至少。。。。。。也应该是一名寄生士。” 摇了摇头,林翔没有到处乱转。他选择了通往中央大楼距离最近的道路,朝着那个方向,不紧不慢迈出步伐。 。。。。。。 雷契尔中将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批阅各种文件,已经成为他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倒不是说他对这种工作有着太大的兴趣,大半是出于责任感,剩下的。。。。。。则是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 林翔穿过幽深的走廊,轻轻推开办公室虚掩房门的时候,雷契尔也刚好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不经通报擅自闯进房间的他。除了探究与冷厉,还掺杂了一点点被强烈掩饰的畏惧。 “你是谁?” 将军的问话简单且直接,没有任何多余的缀词或者修饰。 他并不记得拉斐尔城里有林翔这么一个人。印象当中,也没有与如此相貌的骷髅骑士有过交节。来者身上的生物气息非常强大,也很特殊。感觉。。。。。。就像是一块随时可能改变性质的磁铁。当周围物品没有与之匹配成份的时候,自然也就难以察觉到对方的威严与强悍。只有像自己这种高阶异能者,才能真正感受到,从这个人身上释放出来,如同洪水般汹涌狂暴的气潮。 “你就是雷契尔将军?” 林翔清楚地记得这个名字。间谍反馈回来的资料当中,不止一次提到过拉斐尔城的实际控制者。 中将没有回答。他慢慢推开椅子站起,从办公桌侧面走出,带着脸上不自觉的惊怒表情,默默注视着对方。 “你不是我的目标。” 林翔朝前走了几步,站在距离将军五、六米远的位置,宁定地说:“我在找一个人。这座城市很大,很复杂。我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假如你愿意成为向导,我会把这看做是足够友善的举动。” 雷契尔微微眯起眼睛,灰白色的眼眸中央,瞳孔慢慢收缩,里面闪现出淡淡的暗红色光芒。这并非单纯意义上的敌视,而是一种特殊的近距离探测异能。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看穿林翔的真正实力。红光笼罩的图像当中,只有一片无法被目觉效果穿透的人形。 “你。。。。。。你究竟达到了什么样的等级?” 中将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失声道:“八星?九星?或者。。。。。。不,你是寄生将?是寄生将!” “我要找艾伯特。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林翔没有回答,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你,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雷契尔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他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稳,声音却沙哑而干涩:“即便是在骑士团内部,这也是没有太多人知晓的秘密。我,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你是洛克菲勒家族的人?还是。。。。。。还是。。。。。。来自帝国?” “这并不重要————” 林翔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我对这座城市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敌意。你应该能够感觉到这一点。我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因此被杀。让这种平静一直保持下去,相信这也是你所希望的。激怒或者拒绝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我,找到他。” “你是帝国方面的人?” 简单的几句话,足以让雷契尔在短时间里判断出林翔的身份。他皱起了眉头,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低吼道:“你是围困城市的军队指挥官?还是带有特殊使命的帝国高层?” 林翔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目光一厉,直接释放出一道带有强烈生物能量的目光。这种无形威能瞬间笼罩了将军全身,他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甚至无法保持身体平衡,只能歪斜着身子,双手杵在旁边的办公桌上,大口粗重地喘息着。 “带路————” 从他口中说出的命令,阴沉而森冷。 雷契尔仍在抗拒着威压,仍在挣扎。 “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找到他。” 林翔冷冷地盯着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的中将,说:“炮火会覆盖整个城市,我将命令军队杀光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即便是在瓦砾堆上浪费时间,也总有找到隐藏点的时候。如果你仍然坚持想要知道我的身份,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就是皇帝。” 说着,他补充道:“你应该明白,我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制止很多不必要的事情发生。” 雷契尔睁大双眼望着林翔,目光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成份。沉默了几分钟,他挣扎再次站起,蹒跚脚步走到通往内室的房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林翔,沉重地叹息着,用力拧开门上的扶手。 第四百六七节 幽灵 走廊,非常幽深。 配合几分钟前刚刚离开的电梯,还有表示楼层的“一21,字样,即便是林翔,也有种从地面直接坠入地狱深处的错觉。 在一道六棱形钢制大门前,雷契尔将军停下脚步,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张磁卡,用力刷过旁边墙壁上的电子感应器。随即,从棱形门壁的背后,传来齿轮转动的清晰声响。 “这里并不设防。” 将军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不适用保密级别更高的虹膜探测或者个人指纹密码?但你很快就能知道,这些所谓的屏障,在那个人面前根本没有丝毫效果。即便没有通行卡,你也很容易就能进入。我并不是刻意制止或者故意恐吓,那个人。”。”他已经超乎正常想象的范围。或许,只有你和他之间,才有真正能够谈论的话题。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这个世界已经太过混乱,我不希望看到战争,有很多人。”。”不应该默默无闻的死去。” 林翔黑色的瞳孔焦点落在了雷契尔身上。刹那间,将军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从内到外都冒出森森寒意,似乎已变成完全透明。在这种无所遁形的目光下,所有的秘密都无从隐藏。 “你和我所见过的一些骷髅骑士不同。至少。”。”你仍然保持着某种信念。” 林翔平静地说:、‘向城外的军队请降吧!你并非战败,只是因为责任。” 。”。” 全封闭的棱形走庇,很宽敞。地面与头顶都装设着淡蓝色的冷光灯,黑暗被彻底驱逐,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尽头,是一道同样形状的感应门。不需要触摸,它已经自动分朝两边,让出足够通行的过道。走进其中,林翔却如同被电击一样牢牢定住,站在原地,久久未能移开脚步。 这是一个非常宽大的房间,面积至少超过两千平米。沿着墙壁,摆放着各种复杂的电子仪器,还有一张张堆放器材的工作台。柔和的白色灯光从头顶洒落下来,足够看清楚其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身穿白色家居便服的青年,正对着林翔,坐在房间南角的椅子上,聚精会神看着一本平放在桌面上的书。 他的外表年龄最多只有二十岁。眼睛是欧裔人种特有的淡蓝色,长长的金色头发,在脑后用黑色缎带系成马尾。皮肤很白,似乎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阳光。在这种苍白肤色的衬托下,嘴唇上的淡红也显得越发鲜艳。尤其是从林翔站立的角度望去,感觉。”。”就像是传说中刚刚饮过人血的吸血鬼。 目光与这名男子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忽然产生出一种极其微妙,也非常奇怪的感觉。 自己。”。”似乎认识他。 显而易见,林翔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很是眼熟。这样的差异与惊讶,在他的大脑中保持了足足六秒钟以后,林翔才从混乱繁杂的思维当中,找出最符合真相的答案。 他和自己,长得很像。就像曾经在镜子里无数次见过自己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他很漂亮,英俊绝不下于自己。林翔也只是在此刻,才从另外一具身体的更直观表现方面,知晓“漂亮”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小仅仅只是相似,却并非完全雷同。而且,对方身上的欧裔人种特征,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是么?” 林翔不自觉地发问。连他也没有注意到,这句问话,根本就是一字不动沿用雷契尔将军的问题。 “欢迎你,你比我预想中来的要快。” 男子头也不抬地说,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那本书:“我原本以为,你还要再过几个世纪才能出现。” “你知道我要来?” 林翔说话的口气,开始变得有些森冷。 “不—” 男子出乎意粹的摇了摇头。他将摊开的书页合拢,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地说:“我呆在这里已经很久了。漫长的时间,外面的世界总会发生点儿什么。总有人知道并且来到这里。要知道,这个房间其实并不封闭,它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敞开的。相信你也看到了,我没有安装多余的防备措施,也没有锁扣之类无聊的小玩意。至于最外面的那扇门。”。”呵呵!雷契尔是个好人,但总体来说仍然有些固执。不过,那种东西实际上不可能发挥什么作用。只要愿意,任何想要走进来的人,都有上百种方法将它破坏掉。,、 林翔默默地注视着男子,冷锐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每一个细节彻底看穿。摄入瞳孔中龘央的图像,似乎能够被大脑思维层层剥离,只剩下最干净彻底的核心。”。”可是,林翔仍然无法从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看不穿这个男人。就像刚刚复活的时候,对废土世界充满茫然和热惧,对身访任何东西都有着本能的防备和抗拒。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无法圌像面对其他人那样,牢牢掌控住面前这个男人。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要知道,即便是在面对比自己强大异能者的时候,林翔也从未产生过诸如此类的念头。可是,这个人。”。”他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却又让林翔有种说不出的亲近。 “你,就是皇帝?” 忽然,男子首先打破沉默,把沉浸在混乱思维当中的林翔,重新拖回现实。 “你是艾伯特?” 林翔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蒂下风。他定了定神,从旁边拉过一张硬木靠椅,坐下。 “这里并不封闭。” 男子笑了笑,没有否认,继续说:“雷契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我送来当期收集的所有情报。我见过你的照片,也知道你并吞了索斯比亚和费迪南德。呵呵!当然,你也许还杀掉了几个骷髅骑士。”。”把这一切与那个刚刚兴起的帝国联系起来,你应该就是所谓的皇帝。” “是你创建了骷髅骑士团?” 林翔同样没有否认而是把话题重新引向自己感兴趣的方面。 “不,不是我。” 艾伯特摇了摇头,说:“骑士团的构建,其实早在几个世纪前就已经完成。当然,那个时候的“骑士”,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手持长矛,身跨骏马的战士。他们所涉及的领域非常复杂,金融、政圌治、军圌事、艺术。”。”怎么说呢?那其实是一整套完美且详细的计划。就与小说和电影故事里常见的老圌套圌情节一样—一—他们想统圌治人类想要真正得到这个世界的掌圌控圌权。不过,那并不是用核圌弹直接摧毁某个敌对国家,更不可能发动战争,彻底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骑士团的手段非常温和,他们以控制目标区域金融能力作为最佳手段,进而通过其它辅助方法逐渐将其消化。”。”呵呵!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现在谈论它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但据我所知你应该是洛克菲勒家族的现任族长。” 林翔的双眼,一直紧盯对方。 “你提到了一个关键性的词———现任。” 艾伯特把双手摆上桌面,斜搭着十指交叉,认真地说:“我无法对以前的事情负责,也不可能为其他人曾经做过的事情承担责任。你,应嘀明白我的意思。” 林翔可以感受到他话语当中的郑重。这多少让他减轻了一点点对艾伯特的敌意。他舒缓了一下皱紧的眉头语气也变得略微柔和,说:“有一件事,我只能从你这里寻找答案。” 艾伯特仍在微笑:“每一个从旧时代存活至今的人,都有着与你完全相同的思维。” “你似乎很了解我?” 林翔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太多情报或者亲眼目睹。分析,可以很容易看穿这个世界的本质。” 艾伯特里回答得非常干脆,他毫不退让地注视着林翔眼中的清澈目光,坦然道:“新生代人类很少追问他们的祖先究竟从何而来。寻根,需要社会文明积累起相当深厚的底蕴。他们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探寻隐藏在历史中的答案。单就这一点来看,你与他们截然不同。你经历过那场战争,并且从死亡烈焰中活了下来。我能够理解你此刻的想法—一—复仇,疯狂,杀光每一个应该对此负有责任的人。”。”不仅仅是你,从地下避难所里走出的绝大部分幸存者,都有着于此类似或者相同的思维。你们在愤怒与困惑中纠缠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应该走向何处。熟悉的一切彻底破碎,甚至就连生存也成为最为迫切的问题。也正是在这种被无数负面情绪影响的环境下,很多人出现了基因变异。除了辐射这也是废土世界比旧时代自然产生异能者数量更多的原因。就比如你。”。”即是皇帝,也是强大的寄生将。” “是谁发动了灭世战青?” 林翔感觉自己的眼角在微微抽圌搐但这并没有妨碍他提出问题。 “我” 艾伯特的回答异常干脆,直截了当。 林翔安然坐着。 他早已杵到答案如此。可是,真正听到的时候,仍然有种无法言语的狂怒和凶蛮冲动。 他感觉自己随时可能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保持多久的清醒。此刻,他唯一能作的,就是用纤长白暂的手指,一直慢慢抚摸着光滑的桌面,让皮肤感触到的那一点微凉,稍微中和来自头脑深处的熊熊烈焰。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说话的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废墟里捡到,布满灰尘与污垢的那个红色书包,以及层层叠摞起来,如同小山一般的人类遗骸。 “旧时代,充斥着大多的肮脏与邪恶。那已经不再是文明进化必须的乐土。它必须得到净化。剔除最肮脏部分的最佳手段,就是烧尽一切———” 微笑,似手是镶嵌在艾伯特脸上永恒不变的存在。即便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它仍然没有改变过。 林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他猛然掀翻桌椅,没有任何预兆的直接挥出右拳。粗大的拳头裹挟着狂猛如潮水般的庞大能量,狠狠砸向艾伯特头部。就在拳锋即将碰触到他鼻尖皮肤的瞬间,林翔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凝滞感。仿佛。”。”怎么说呢,就好像一脚踏入泥潭,被粘圌稠的泥浆牢牢裹住。而拳头。”。”也被一团肉圌眼无法看穿的透明物质所阻挡。它并不坚硬很软,像胶,却无法被自己的力量所穿透。 “你比我想采中要更加冲动。” 艾伯特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身上的落尘,翘圌起右腿,神情悠闲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想打架我一向都很厌恶使用暴力。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很多人都可以走进这个房间,但是有资格与我谈话的人却极少。要知道,蚂蚁永远不可能明白人类的思维。对于那些卑下的低级生物而言我们。”。”就是神。” 林翔收回拳头,站在距离艾伯特仅有米许的近处,冷冷地看着他。 “有很多人都可以进化成为寄生将。甚至,比这更加强大。” 他完全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潜台词。那一拳,与其说是泄愤,不如说是试探。显然艾伯特也具有操控空气形成障壁的特殊异能。 “你说的没错—一—” 艾伯特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在没有完全进化以前,他们终究只是无法理解更高级存在的蝼蚁。”。”或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你觉得难以理解。但我仍要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人性的肮脏与自私,我也无法毁灭整个旧忖代。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相。 “你可能永远也无法明白,洛克菲勒家族在旧时代所扮演的秘密角色。” 未等林翔回答,艾伯特又继续道:“事实上我的家族已经控制了那个时代近百分之六十的世界权力。呵呵!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我也没有必要用死人的功绩来抬高自己。旧时代最具控制力的东西,就是金钱。很难想象,这种单纯用数字和纸质的构成体,竟然会成为文明进步的最大动力。当时的美国,已经成为洛克菲勒家族的基础。共和党与民龘主党之间的竞选,不过是我们在普通民众面前的作秀。他们需要麻痹需要生活在谎言与骗局当中。欧盟联合理事会,有百分之三十的议员是我们的人。至于非洲。”。”那个地方几乎不需要花费什么精力。那些土著为了所谓的独立,或者某个听起来符合他们胃口的原因,总会主动发起战争。我不知道所谓穷人与富豪之间的区别界限是什么但我可以想象,当你拥有一万元钞票与拥有十兆财富之间,会产生何等巨大的思维差异。” “我从不觉得杀人犯有多么邪恶。他只是因为需要生存,或者因为某种迫不得已的缘故,被圌逼着去做这件事。恰恰相反,当你拥有成亿上兆的财富,就能够合理合法释放潜藏于内心的黑暗。一百万,可以花钱雇凶替你杀人。一个亿,可以在小国家之间发动战争,让千百人因此丧命。百亿、千亿,你可以进入权力最高层,组建军队,甚至研发杀伤力巨大的生物病毒。”。。同样都是杀人,但彼此之间却天差地别。” “所以,你在那个时候释放了。口病么?” 林翔冷冷地问。 “不是释放,只是一种必须进行的实验。” 艾伯特淡淡地微笑着:“洛克菲勒家族终将会统圌治整个世界。当然,直接掠夺权力与通过隐藏手段进行控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法。如果不是孟山都公司的研究出现异常,我也不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异能者。”。”你可能无法想象,其实,是我自己悄悄主动注射了吞噬病毒。我从未想过要变成神灵或者超人之类的伟大存在。那个时候。”。”我只想自杀,永远离开这个肮脏无比,令我憎恨、厌恶、永远应该被诅咒的世界” 林翔漠然不语。他不明白艾伯特突然会说起这个也不知道对方话中究竟有多少可信部分。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艾伯特都不应该撒谎,也没理由对自己使用谎言。正如同他自己所说—一旧时代已经不存在。而时间,是消除“秘密”这两个字最好的蜕化药剂。 “该死的人仍然活着。非但如此,我还连带了数十亿本该无辜的人类。哈哈哈哈。”。”这就是现实。”(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八节 执念 在外人看来,洛克菲勒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极其优秀。他们是真正掌控世界的精英,无论在任何领域,都有着独到见解与建树。也正因为如此,才真正符合他们令人羡慕的姓氏。 造物主不可能把所有殊荣都投放在某个人身上。家族,也不例外。洛克菲勒族群内部,其实也有先天性弱智、因为某种原因出现的畸形胎儿、酒精和狂乱造成的近亲产物,以及一夜交欢、强妍、**,甚至药物作用下的非正常诞生个体。因此,洛克菲勒家族所有新生儿,都必须接受一系列复杂繁琐的检测。畸形,或者患有无法治愈先天性疾病的个体,会被当作废料处理。只有那些通过审核的婴儿,才能得到正常的生长资格。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从此就能继承“洛克菲勒”的家族头衔。在十岁以前,新生儿们还必须接受来自方方面面,更加详细的验证。智力、体能、逻辑思维能力、对于外界事物的感知与领会。”。”他们几乎谈不上什么童年,也不可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无拘无束自由成长。每天二十四小时,除了正常的吃饭与睡眠,他们都要接受数以海量的课程。从金融到理财,从政治哲学到领龘袖概论,军事、艺术、语言。”。。 。教师传授的内容,涵盖了人类有史以来必须被掌握的所有文明成就。洛克菲勒以这种完全摧毁幼儿童年的方法,使整个家族拥有能够继承现有事业的下一代。其中,无法通过考试验证的孩子,将被永远剥离姓氏,以另外一个陌生的身份,成为与家族毫无关联的普通人。而那些被认定拥有天分,智商或者某方面超乎常人的优生个体,才是被家族所承认,能够得到大量资源供应!进而成长为真正“洛克菲勒”的传代者。 艾伯特是个天才。 他在家族训练营中的测试成绩,整整保持了连续十二年冠军。不仅如此,他甚至提出一些出乎意杵之外的见解,让家族在从未想到过的领域取得收益。十三岁的时候,他所创造出的直接财富,色经超过四千八百亿美元,间接收益预估为这个数字的两百六十倍。而他所使用的启动资金,仅仅只是五百万美元。 尽管尚未成年,艾伯特已经表现出极其卓越的领龘袖特质。那个时候,他是整个家族当中,唯一获得特准,与长老会共同处理日常事务的未成年人。他很公平,对任何人都不加偏袒。给予有功者丰厚奖励的同时,也不忘记严惩有过失的族人。当然,处罚当中,也不失必不可少的人情理念。”。”很难想象,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竟然得到超过半数族人的拥护,甚至直接在长老会上要求继任家主这种情况。他并非单纯一味的施恩,而是把收益回报和家族概念联系在一起。以至于当时的家主约翰三世都不得不赞叹——“艾伯特的确拥有成为国王的潜质。” 在切尔诺贝利上空飞机失事,外界看起来,这应该是一次纯粹的技术事故。艾伯特非常幸运,他没有当场摔死厂座椅下面直到距离地面两百米才打开的降落伞,完全出于偶然救了他的命。可是,他也几乎变成一个废人。一群变异巨鼠啃断了他的双腿,如果不是救援人员及时抵达,他已经成为那些可怕生物的果腹之物。回到家族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从孟山都公司得到吞噬病毒的菌株,他才重新变为另外一个人。 “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事故。家族当中,有很多人拥护我,但也有相当数量的人希望我死。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那架飞机起飞前十六小时才刚刚完成例行保养,阴谋的痕迹。”。。是在太过于明显。” 不知什么时候,艾伯特已经收起脸上的微笑,表情变得僵硬刻板。他停顿了一下,说:“我的故事可能会比较长。如果你想知道最后的答案,就必须有足够的耐心。” 很少有人想过,从健康状态突然变成残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威觉? 艾伯特首先想到的是死,自杀。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意志有多么坚强,他也无法忍受失去双腿,被众人用怪异和嘲笑目光所注视。尽管他仍然拥有与过去相同的权力和待遇,但他不再参与长老会的决议,而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盯着某处长时间发呆。这种自我放逐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读到报纸上一则关于生物科学的短篇文章,才彻底产生了改变。 他伤得很重,无法进行断肢再植。疯狂的巨鼠,几乎啃烂了艾伯特的整个骨盆,甚至咬坏了他的脸。 用细胞改变目前的身体状况。”。”这仅仅只是在头脑中一晃而过的念头。但艾伯特却把它当做改娈自己当时处在赞的唯一方法。其中的过程,不必——赘述。他得到了来自孟山都公司的菌株,至于注射。”。”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最后办法一、那个时候,菌株虽然已经被证明能够强化被感染者的身体,但艾伯特也亲眼目睹了上百名试验品,从正常人类变成活尸的全过程。他已经对菌株彻底丧失了信心。当时,他只想报复一—变成活尸,啃光每一个洛克菲勒家族的成员。让那些企图谋杀自己的家伙,永远成为无法满足肠胃需求的殉葬。 出乎意杵,注入体龘内的菌株,没有产生像活尸一样的变异。相反,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内,艾伯特完成了断针再生。负责监控的家族医疗小组对此瞠目结舌,他们无法解释发生在艾伯特身上的这些变化。只能用“奇迹小“不可思议”之类的字眼,表达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强烈震撼。 。”。” “全球人类的遗传密码有99,99%都是等同的。 至于剩下的部分,就是表达个体间差异的dna。比如眼睛的颜色、患病的风险率。正是这种极其微小的区别,使得吞噬病毒在进行寄生的同时,宿主个体也会随之产生截然不同的变异。”。”我比其他人要更加幸运,没有变成活尸,而是由此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远超常人的力量。” 艾伯特认真地说:“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比金钱更加强大的另外一种力量。那就是人类自身的进化之力。它永远无法被物质所控制,而是在不同环境下产生,将普通人直接变成神灵的最原始基因。我感到慌乱,无所适从,却又暗自窃喜。毕竟,我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首位变异者。但难保以后不会出现更多,比我更强大的存在。孟山都公司的转基因大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人类有太多方法发现并且延续这种自然异能。我只不过是比其他人更早知晓秘密,却不可能将它永远隐瞒下去。” “所以,你在全球范围大肆传播病毒?” 肆 林翔的话,充满不加掩饰的讽刺意味:“制造出一个遍布活尸的死亡星球。这就是讽的梦想?” “历史已经证明,任何秘密都不可能长久保留下去。”可 艾伯特毫不在意这种嘲笑,他继续道:“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聚种起一批与自己有着共同利益的守护群体。我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和我一样能够承受病毒寄生的人群,给予他们足够丰厚的物质利益,这就是现在骷髅骑士团真正的前身。” “可是,我仍然低估了那些居心叵测的家族竞争者。”我 叹了口气,艾伯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他们对于新生事物的察觉力,上该比我敏感得多。他们畏惧,并且嫉妒我拥有这种力量。在他们的影响下,长老会有半数成员不再赞同我的提议,只允许在未知人群当中,继续寻找可以接受菌株的异能者。同时,菌株的测试,也进一步扩散到已经被掌握的各**队当中。那个时候,家族的绝大部分资源都被调用,对外声称的名义,则是用于东、西方地球的“统一之战”。洛克菲勒家族一直致力于地球的联邦整合,以“北约”为基础,我们已经聚集了一大批军队。如果不是考虑到擅自开战带来的各种负面效应,还需要更多时间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对东方诸国进行暗中操纵。”。”战争,很可能早在上个世纪中叶就已经爆发。” “我从未想过什么大范围散布病毒。无论你相信与否,那的确不是我干的。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比你想象中更加贪婪。洛克菲勒家族也不例外。尽管我们已经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一群人,却仍有一部分族员极其看重财富积累。他们非常吝啬,甚至就连花费资源取悦公众,在合法名义下进行样本收集这种是事情,也根本不愿意投入。阿根廷的病毒扩散,只是他们所做的第一步。在那里,我们得到了十二名新晋骑士。与通过医疗机构对平民进行仔细甄别相比,在指定地区进行病毒扩散,成本几乎可以不计。两种方法同样都能找到突变的异能者。”。”长老会默许了这一切,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 “如果那种情况一直保持下去,世界。”。”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艾伯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太贪心了,也无法容许我对后续计划产生威胁。和所有家族纷争的最终方fǎ一样,他们想shā了我。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化成为全族最强悍的寄生士。”。”si王与混乱过后,所有反圌对势力不复存在。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无fǎ改变现实。”。q。也许是因为基因特征的缘故,制圌造出来的疫圌苗,只对家族成员有效。我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我的话一———那些疫圌苗,完全是以我的xuè液制成。那些成为异能者的家族成正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避免了成为活圌shi的噩梦。也正因为如此,扑miè家族叛圌乱之后,我才毫无阻力成为族群最高首领。” 林翔默然不语。听起来,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但好象是真的。至少,艾伯特描述当中的最后一部分,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完全相同—xuè,就是最好的免疫,也是转换普通人基因的最jiā催化剂。换句话说,直接改造异能者这种力量,并不为自己独有。 “你来自与旧时代,应该明白在最后时期弥漫在地球上那种无fǎ控圌制的混乱和恐惧。” 艾伯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着未完的故事:“我不想毁miè世界,可是根本无fǎ控圌制形式。那些已经si去的家族成员,他们太tān婪,也太疯狂。他们几乎在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散布了病du源。那是人类根本无fǎ抵挡的威胁,而他们也趁机在各大家族与囯圌家之间高价兜shou我们研发的最初一代疫圌苗。那种东西只是普通的yào品,无fǎ对注射者起到强化效果,也不可能彻底shāsi病du只能使被感染者的情况稍微缓和,争取到大约六至十天的时间。那段时间,洛克菲勒家族获得的收益,足足超过从前历代积累的二十倍。堆积在公共储备库里的黄金、钞票、工艺品不计其数。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哪怕拥有再多黄金,面对一个完全si寂的星球。”。”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如此,那你苏什么还要全面引发核圌战?” 林翔紧盯着他的眼睛低吼。 “关于这个问题,就必须牵涉到医生联合协会。” 艾伯特抬起头,平静地说:“最初的病du菌株,有一部分提圌供给了当时的英囯皇家医学理事会。根据约瑟芬会长的研究,这种病du其实具有强烈的变异效果。它们最适合的宿主群,就是人类。而造成这一点的最关键因素。”。。则是夏娃。” “夏娃?” 林翔慢慢眯起了双眼c “你应该知道,所有地球人,其实都有着共同的祖先。线粒体dna,它由母qin原样不变地传给下一代;同样绝大多数u染sè体是由父qin原样传给儿子。它最初来自大约二十万年圌前的一名非洲妇女,也就是所谓的“夏圌娃”。如果以这种东西作为确认qin裔的根据,那么我们俩的关系,应该是表qin。 。”。。好吧!这并不是话题的重点。病du具有强大的更改基因效果,约瑟芬的研究表明,在不同环境下,tun噬病du的变异过程也会出现紊乱。所以。”。”我向整个地球发圌射圌了核圌导圌弹。” “为什么?” 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林翔仍然脸sè剧变。 “我已经说过,我无fǎ控圌制当时的混乱ju面。有太多证据表明,病du扩散源来自美囯,来自洛克菲勒家族。我们已经成为世界的敌人。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尽可能搅乱ju势,利圌用欺圌骗手段让各大家族与教廷参与进来。表面上看,我们提圌供了他们可能的进化机会。实际上,每个人都有私心,新的病dubào发源也通圌过他们的手逐步蔓延。而毁miè证据,彻底摆拖zui责的最好方fǎ。”。”就是让知晓真圌相的人,永远si王。”说这番话的时候,艾伯特的神情一直很平静。仿佛是在述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与自己无关。 林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想骂人,也想冲上抓圌住艾伯特,将其狠狠打成xuè泥肉酱。可是,那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不可能把si人从坟墓里挖出,令他们复活。也无fǎ逆转时间,回到曾经崩溃的世界。最终,所有混乱的情绪,只能变换成从他口圌中慢慢挤出,森冷坚圌硬的几个字。 “你。”。”这个疯圌子。” “我没疯!我很正常,比任何人都要正常。” 艾伯特放下高翘的tui,平淡地说:“没有疫圌苗,就不可能阻止活shi群的蔓延。用核弹摧毁整个世界,至少还能有一部分人可以幸存。当然,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丧圌心圌病圌狂。按下发射纽以前,我也对所有囯圌家发出了jing告。他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做出防备。很可惜。”。”相信jing告的人,实在太少了。” “我想要一个全新的环境,一个全新的地球。在辐射状态下,病du会产生无fǎ预杵的变化。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整个骷髅骑士团,都是试验品。我已经对一切事物丧失了兴趣,我只想知道未来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人类,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我们的最终进化形态会达到何种地步?最强大的“完美”。”。”也许是我,也可能是另外某一个人。 第四百六九节 未来 “我毁灭了旧时代,也创造了一个新世界。追根朔源,复制人其实就是批量生产的自然人。只要达到一定数量,他们同样可以建立新的文明。至于环境。”。”呵呵!地球历史上,比现在恶劣的时期数不胜数。总有一些生命力顽强的物种会存活下来,也会有新的生物再次诞生。道德,只是我们头脑当中禁锢思维的框架。” “那不过是你为了摆脱罪责的托辞—” 林翔摇着头,用力握了握拳,低沉地说:“你。”。”有罪。” “不,那只是你的个人理解。” 艾伯特长长呼了口气,说:“从二十六年前我进化成为寄生将的那一刻,我的血液就不再具有对普通人的改造能力。显然,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或者。”。”算是赎罪。” 林翔慢慢松开握紧的双手,脸上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你。”。 。。不再拥有改造能力?” 艾伯特的目光从他身上飞快扫过,从容淡漠的眼眸深处,迅速掠过一丝惊讶。他坐直身体,用略带干涩的声音问:“怎么。”。”难道,你也拥有和我相同的能力?” 林翔缓缓点了点头:“曾经是。” “……”哈哈,哈哈哈哈——” 艾伯特先是一阵哑然,继而爆发出狂乱无比的大笑:“我,我原本以为这是对我的惩罚。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难得,居然有人遭遇到完全一样的窘境。上帝是公平的,公平的一” “你给我住嘴———” 林翔猛然跨出一大步,一把抓住艾伯特的衣服领口,带着不可压抑的怒意质问:“我和你完全不同。你毁了一切,毁了整个世界。你必须死!现在就死厂—一 “真的吗?” 艾伯特脸上再次露出微笑,他似乎并不打算反抗,只是“呵呵”地怪笑着:“其实,我对这个世界早已丧失了兴趣。否则,我也不会离开南美,独自躲在这种地方。权力和物质已经不再对我产生吸引力,我只想看看。”。”未来,人类会进化到何种程度。至于说到死。”。”哈哈哈哈!我可以感觉你到体龘内的能量幅度,那并不比我强多少。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也绝对杀不了我一” “很多事情,必须试过才能知道结果——” 林翔狞笑这,话音未落,已经重重挥起右拳朝着艾伯特的颅侧狠狠砸去。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一道淡蓝色的环形冲击,像波浪一样从拳锋顶端,分朝四周迅速扩散开来。这种与地面垂直的能量波动,瞬间粉碎了与它接触的所有物品。墙壁旁边的桌椅仿佛被刀子一样从中间分切,各种仪器也以肉眼能够看见的速度凹陷,粉碎。空气中带起阵阵“嗡嗡”的闷响,在封闭的地下室里来回震荡。光滑的墙壁表面,立刻出现一道道如同闪电般的叉状裂纹。 艾伯特已经从林翔手里挣脱开来,他的双手,死死挡住林翔的右拳。巨大的冲力,将他朝后推撞出近五米远,脚上的皮鞋彻底碎裂,足底则出现一条逐渐变深的斜坡。如果不是建造地下室的材衙均为高强度钢筋混凝土,这一拳的冲力,完全可以将他彻底埋入地下。 “别逼我动手。我不想跟你打,但并不意味着我不会反抗——” 艾伯特缓缓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林翔,说:“你应该明白,异能者与普通人,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我们之间的战斗会波及很多无辜的人,拉斐尔城也无法承受这种狂暴的能量。地球。”。”不是适合我们的战场。假如愿意的话。”。”你和我,都能毁了它。” 林翔狠狠咬了咬牙齿,脸上的暴怒表情似乎全部在这一瞬间被固定。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液,慢慢收回自己的右拳。 艾伯特没有撒谎,也并非虚张声势。 林翔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寄生将。”。”的确是比寄生士更加强大的存在。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究竟属于哪一种进化类型?毫无疑问,那应该是比寄生将更高级的存在,艾伯特也不例外。在狂暴状态下,已经内敛的生物能量很难得到控制。其破坏力,甚至能够与小型核龘弹头媲美。地貌和环境根本无法成为障碍。因为。”。”自己可以通过对外界物体进行能换的方式,持续不断获得新的能量供应。而艾伯特。”。”之前也说过,他与林翔,应该是同一类人。 “我对一切都威到厌倦。否则,也不会长达数十年都呆在地下。” 艾伯特站直身体,沉稳的语调没有丝毫变化:“我在等待一个拥有相同体质的人。这并非妄念—一—既然在远古时代,我们都拥有相同的老祖母(夏娃),那为什么不可能在亿万后代当中,出现两个完全等同的繁衍?清醒一些,我们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比他们更加高级的存在。他们必须跪倒在我们脚下,崇拜、匍匐、奉上贡品。”。”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你,妈龘.个,逼一—” 林翔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口。 “别那么激动—小” 艾伯特还是一副平淡漠然的样子:“我说过,你杀不了我。除非。”。”你想让更多人为此付出代价。我从来就不暴力主义者,我只想安静地活下去,而不是。”。”” “够了—々。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林翔的声音彻底压制:“别用这个来搪塞我。这算不上什么理由。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共同点,永远没有—一、” 。”。” 风,很冷。 林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离开拉斐尔城。他只记得雷契尔将军陪着自己走了很久,没有说话,从离开行政大楼,到走出城门,跟随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这就是自己追寻已久的真相? 非常讽刺,也银苦涩。 林翔终于发现—一、自己毕宾不是万能的救世主。而艾伯特的话也不全对。异能者的确不是普通人类,但他们却是以人类基础存在的高级生物。 毁灭一切,的确能够消除太多的罪恶与责任。拼死一战,林翔没有绝对把握能赢,却也肯定不会输。至少,能打个平手。 可是那样做有什么意义? 艾伯特不是普通的寄生将。拼死对抗之下,产生的能量碰撞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当一方没有绝对能力压制对手的情况下,同等级爆发,很可能会引起成倍的连锁反应。这一点,林翔在废墟当中已经尝试过。地貌和地形都会随之产生变化,拼斗。”。”制造出一条新的马里亚纳海沟,或者亚洲的科罗拉多大峡谷。”。”这不是没有可能。 “我必须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一” 愤怒,像病毒一样干扰着林翔的思维。他很困惑,也无比茫然。他根本不愿意放过艾伯特,那个人必死。可是他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他没有勇气再次面对一个新的废土世界。谁也不知道两个超级生命之间的战争,最终会演变成何种结局?他不敢赌博,不敢轻易出手。他无法面对苍茫荒凉的死寂。就像。”。”上一次复活的时候对新世界本能产生的恐惧和绝望。 他不能失去应嘉,不能失去隐月城,更不能失去帝国,以及每一个熟识的朋友。林翔已经明白,世界上永远不存在“复活”这种事。死亡就是死亡,哪怕是用亡者基因制造出来的合成生命体,也仅仅只空有外表的躯壳。思维、记忆、曾经经历的一切。”。”这些最珍贵的东西,永远无法找寻回来。自己已经失去过一次,再也不可能承受第二次,乃至更多的此类打击。 可是,艾伯特的问题终究要解决。难道。”。”真的一定要另外寻找新的战场?脚下是地球,另外的。”。”只有。”。”宇宙。 宇宙。”。” 宇宙? 宇宙! 大脑一片混沌,如同闪过一丝光线,彻底照亮林翔阴沉暗淡的思维空间。 “我有时间。”。”没错,我有足够的时间。这已经不是旧时代,太多事情已经出现了变化。我还可以等,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可以用各种方法将他带上太空船。人类的脚步,不可能永远止于地球。单纯为了一时的愤怒而让更多的人死去。”。”是一种永远不会被赦免的罪。” 苍茫的天空,辐射云忽然裂开一条缝隙。一缕金色的阳光斜射下来,笼罩住林翔。驱散灰暗的同时,也给身体带来淡淡的暖意。 这是一个两难的决定。 林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踌躇。可是,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不可能放弃一切,只为了愤怒而战。 身后,还有很多人。 应嘉、刘宇晨、王彪、布兰琪。”。” 身后,传来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发散开的探测意识捕捉到,那是周浩的生物气息。 已经超过了约定的时间。能够找到这个方向,应该是雷契尔中将的指点。从拉斐尔城方向没有传来龘枪龘炮轰鸣及爆炸的声响。”。”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动乱和战争,即便是骷髅骑士也会厌倦。人类和人类,终究不是敌人。 “克劳德。”。。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光。”。” 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从林翔心底最深处喷涌爆发。他喃喃着,慢慢平复狂乱滚烫的心。 有寄托,才会有爱。而人类。”。”则是在爱的纠缠中出创造历史。暂时的疯狂,只能带来无尽的悔恨和遗憾。 “我没有做错,我愿意等。我并不孤独。我。”。”还有朋友。”。”和未来。” (终) (这是老黑出道至今,最为满意,也是写的最喜欢的一本书。很多读者可能更喜欢本书的第一部分,也就是文明世界。但那只是后续情节的过渡。至于结尾,并不是故意留下悬念,而是还需要更多的情节才能展开。我也曾想过,林翔与艾伯特之间的战争单纯以决斗终结。可是那样看起来会很乱,也没有流畅感。不是善良就是恶人的概念,似乎在废土世界没有明显的界定。当然,也可以继续写下去,也有很多未解的东西可以延续。红色共和军之间的战争,骷髅骑士团的问题,帝国未来的发展。”。”很多,我也曾有过让应嘉复活之类的念头。”。”可是,本事的主线是废土,不可能把太多额外因素添加进来。 后续,肯定是有的。现在结束,有两个原因。一,老黑一直很想重新写《叛逃者》(至于这本书为什么中断,不想再多说了。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坏人”这种卑鄙的生物)。很遗憾与某游戏公司之间的合作没有谈妥,但是新书的框架却与《叛逃者》类似。二,《废土》的情节已经结束,再写下去,就是新生代人类的繁荣。穷困、艰难,却再也不是血腥野蛮且荒凉的废土。有了光,有了未来,才有希望。 我得感谢很多人。读者、编辑、朋友。”。”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不可能在小说这条路上一直走到现在。《废土》的后续肯定是有的,那应该是另外一本新书。至于情节。”。”呵呵!人类总要繁衍,林翔也会有儿子。很多这一代无法解决的问题,总要留给以后的人去处理。至于未来,我可能无法活着看见,也不可能预测,但是不管怎么样,希望,总是一直存在。看到最后的朋友,老黑爱你们。)(未完待续) 《废土》终于结束了。 《废土》终于结束了。 这是老黑出道至今,最为满意,也是写的最喜欢的一本书。很多读者可能更喜欢本书的第一部分,也就是文明世界。但那只是后续情节的过渡。至于结尾,并不是故意留下悬念,而是还需要更多的情节才能展开。我也曾想过,林翔与艾伯特之间的战争单纯以决斗终结。可是那样看起来会很乱,也没有流畅感。不是善良就是恶人的概念,似乎在废土世界没有明显的界定。当然,也可以继续写下去,也有很多未解的东西可以延续。红色共和军之间的战争,骷髅骑士团的问题,帝国未来的发展。。。。。。很多,我也曾有过让应嘉复活之类的念头。。。。。。可是,本事的主线是废土,不可能把太多额外因素添加进来。 后续,肯定是有的。现在结束,有两个原因。一,老黑一直很想重新写《叛逃者》(至于这本书为什么中断,不想再多说了。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坏人”这种卑鄙的生物)。很遗憾与某游戏公司之间的合作没有谈妥,但是新书的框架却与《叛逃者》类似。二,《废土》的情节已经结束,再写下去,就是新生代人类的繁荣。穷困、艰难,却再也不是血腥野蛮且荒凉的废土。有了光,有了未来,才有希望。[] 我得感谢很多人。读者、编辑、朋友。。。。。。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不可能在小说这条路上一直走到现在。《废土》的后续肯定是有的,那应该是另外一本新书。至于情节。。。。。。呵呵!人类总要繁衍,林翔也会有儿子。很多这一代无法解决的问题,总要留给以后的人去处理。至于未来,我可能无法活着看见,也不可能预测,但是不管怎么样,希望,总是一直存在。 请大家继续支持新书《罪军》,点击,收藏,推荐票,非常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