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美学》 致读者 在新书发布之前,我有一些心里话想对我的读者说。 首先是一句真心诚意的对不起,让你们等了我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收到了无数的鼓励、疑问、关切、还有各种的催新书,我甚至不敢回来看评论区。有读者留言说“留句话让我知道你还在,因为我还在等你”每次看到这样的话,都是又感动,又心酸。如果不是你们在背后的陪伴和理解,我想即便再过一年,我可能也仍旧不能再次起笔。 现在我要和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一年不发书,。 首先,这本书我很早就写了,因为开不了,所以迟迟没发表。具体原因下面会说明。 新书《杀戮美学》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动笔了,内容是和《以罪为名》相关的内容,把那些大家迫切想知道的东西慢慢揭开,从另一个主角的角度去探查慕森、莫子棽、和l的后续情节。看过以罪的读者都知道,杀戮美学这四个字是出自l之口。 可是在我准备新书的过程中,由于审核制度的变化,严查刑侦类型内容,《以罪》被查封了一次又一次,对此就连编辑都很头疼,因为《以罪》内容里大篇幅的“血,腥暴,力”真的是无从修改。编辑只能告诉我,删减再删减,修改要彻底,不要涉及具体的反侦察手法、具体qi官不要描写、血、腥暴、力一定去掉,并好心且爱莫能助的告诉我记得给自己留下原版…如果开新书,可以以破案为辅,感情或其他日常为主,不要再详细描述刑侦过程了。 了解我文风的读者都知道,我不是那种可以把悬疑刑侦写成爱情故事的人,也不是能写口水文的那种人。所以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新书大概是不能发了。如果非要强行发新书的话,那结果必然是违背我自己的原则,写一本根本就不属于我的书……我想我做不到。 没出息的说,当时看见编辑的话,我是哭着改的。我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我自己看着那些乱码、间隔符、拼音、大段落的删减已经让我的书面目全非…… 有读者留言,说以罪里都是星星,段落也看不懂。我只能说……抱歉,我自己现在也看不懂。因为删的太多了,不能写的字也太多了,我真的没有办法。 承蒙那些喜欢《以罪》的读者抬爱,在还没有完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签各种版权合同了。但是就在严查的这个过程中,我被告知一切“暂缓”。就连早就签完的简体出版,也被“暂缓”。那一刻,我好像被击倒了。我委屈、不甘、我不能释然为什么自己尽心尽力的去写一本真正的刑侦小说,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以罪》也许有血腥、也许有黑暗,但是主要想表达思想的并不是违背人性道德怂恿犯罪的不是吗?我绝不承认我的书能给社会造成什么不良后果,我更担不起因为我的“具体刑侦手法和反侦查手段”而能教会一些罪犯的说法。 就因为解不开心结,又固执的非要开新书继续写刑侦,写l,所以一年以来,迟迟不能再起笔。直到最近,因为一些读者、因为一些特殊的人,让我又想站起来了。我想……我已经因为固执失去太多了,我浪费了一年的时间和规则较劲,想想这又是何必……我还有这些等着我的人,我还有那个群里即便我很少出现,他们也依然“坚守”的城墙。这,就是我努力再拿起笔的理由。什么都不为,就为了这些人,我就该继续下去,而不是一味的因为一本书而颓废到底。想想自己最初写书的原因,绝不是为了那些版权。所以……暂缓又怎样?封查又怎样?还有读者看,就够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只是为了我的初心,我还是想坚持一下自己的执着。 本来已经决定放弃这本新书了,但是在编辑的支持,读者的支持下,我想再试试。我会尽量守规矩的写,但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和以罪一样,那我想这也是我最后一本刑侦内容的书了。 新书《杀戮美学》,是一本和《以罪为名》一样,纯悬疑推理的刑侦小说。在法医学,鉴证学,心理学的基础上,再以那些匪夷所思的凶案向大家讲讲罪犯们的精神病态学。 每一个案件背后都有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那些错误、罪恶,其实离我们并不远。与当初写以罪的时候心态一样,只希望大家在看到这些恐怖案件的同时,能更加珍惜自己眼前的人生,不遗憾,不后悔。穿过黑暗,看向光明。书外的世界,原来那么美好。 最后,对那些始终没有放弃我,和我一样固执,一直在等我的读者说一句谢谢。因为你们,才让我有了继续写书的勇气和动力。也感谢编辑的支持,让我敢再试试执笔刑侦推理。 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倾城回来了。 第一章 月光 4月22日,农历三月十五。 满月如璧。 皎洁的明月正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月华轻轻泻下。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此刻正隐约传出一阵阵悠扬高雅的钢琴曲声。那是贝多芬作品第二十七号之二,别称《月光奏鸣曲》。 别墅内豪华装潢的洗手间内,一名西装革履、身材清瘦高挑的男子正将他手中的黑色雨衣浸泡在硕大的浴缸内。浴缸里的清水被瞬间染红,那带着特殊铁锈味道的暗红色液体,正在被渐渐稀释。 随着悠扬婉转的钢琴曲声,男子神色轻松、举止优雅的来到洗手台前,不紧不慢的拧开水龙头,清洗着还带在手上的手套。洗手池内再次充满了血液,而男子的神色却淡定如初,不慌不忙。等到手套完全洗干净,他这才缓缓脱下手套,抬起头来,面对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衣领,以及那系的一丝不苟的领结。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俊逸的脸庞勾起了一抹邪异的微笑。 从容淡定的男子、宛转悠扬的钢琴曲、清冷圣洁的月光…这一切,都与别墅内大客厅中的血流成河形成了强烈诡异的对比。 两个小时之后,警车、救护车、警员还有围观群众已将这栋别墅围的水泄不通了。 没错,这里不但发生了命案,还是一起不同寻常的命案。 这个案件的负责人是d市刑侦大队的一队队长罗川。当他接到报案人电话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个案件的不寻常。因为报案人的来电是隐秘的,声音也是变声的,话语隐晦,语气诡秘。在警方全力追踪信号之后大致锁定范围就在这片别墅区附近。对罗川来说,这意味着报案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本人。 带着自己的“实习小队”,罗川进入了现场。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罗川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但凡杀人案基本都会见血这不假,但是能造成如此浓重的血腥味,死的肯定不是一个人。 客厅里,一男两女的尸体被“陈列”在水晶吊灯的正下方地板上。华丽的灯光仿佛带有聚光的效果,让来者能更加清楚的看到三具尸体的状态。 他们被砍断了脊椎骨、小腿腿骨和脚腕,扭曲却整齐的摆放成了三个音符的造型。 这种诡异的、耸人听闻的杀人手法,让每一个进入现场的警方工作人员都不由得心头一紧。这样惨烈变/态的画面,足以证明杀人者绝不是一个普通罪犯。 警员们的工作在紧张的进行着。而别墅里还在循环播放着《月光奏鸣曲》,这种氛围,有着说不出的不协调。 其中一名警员大概也是感觉到了这种怪异的气氛,所以准备去关掉那仿佛永不休止的音乐。 可是罗川却及时的制止道:“先别动,保持这个状态。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这音乐,也许是凶手留下的破绽,也许有什么特殊含义,我还想再仔细听听。” “罗队,快来看看。这具男性尸体下方的地板上有刻痕!”说话的是一位女验尸官,还在实习期,刚刚被批准出外勤没有多长时间,名叫田甄。虽然职务还不算高,但工作能力非常强,做事风格也是雷厉风行。再加上她的老师就是现在刑警队的主法医,学习能力超群的田甄,一直被大家看做是未来的顶级女法医。 罗川走到那扭曲的尸体旁,由田甄和其他尸检人员轻轻移动尸体,露出了地板上被血液浸染的刻痕。那是一句令人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话。 “人类一切赚钱的职业与生意中,都有罪恶的痕迹。” 一旁年轻帅气的警员柯雪,抓了抓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诧异的问了句:“这……会是凶手刻下来的吗?呃……仇富啊?”看看眼前别墅里极致奢华的装修,再联想这句话,也难怪他只能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可罗川这会儿却有些凝重的摇摇头说:“这句话虽是凶手刻下的,但却并不是他说的。这是爱默生的名言。” “……爱、爱默生?咱们这个变态凶手还是个有学问的主儿呢?”柯雪显得很不能理解。大概在他的印象中,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杀人案的人,都不会和任何一个褒义词扯上关系。 可是罗川却很肯定的说:“不是所有的杀人犯都是文化水平极低、穷凶极恶的人。他们有些人的智商、文化、经济水平甚至可能高于你我之上。当然,最可怕的罪犯,也正是这一类。” 说完,罗川对周围警员命令道:“用最快速度查清楚死者的身份,从地板上这句凶手提示来看,死者不但是个商人,保不齐还是一名奸商。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家,找出所有能够证明三名死者身份的东西。” 警员们紧锣密鼓的开始继续工作,罗川在看过了三具尸体的基本状态之后,拉过正在采集血液样本的田甄问道:“你觉得这种死法常见么?” 田甄虽然戴着口罩,却仍能看出那漂亮的面孔充满了惊讶。她瞪大了眼睛回道:“当然不常见!剁成饺子馅儿的我都见过,但是摆成这么有文艺气息的还是第一次见。你来看看这整齐的伤口,凶手干脆利落,手起斧落,没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可是这几名被害人的致命伤,却是尖锐的匕首刀具。” 罗川笑看着田甄,意味深长的说:“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位杀人狂,不仅手法老道,还装备齐全?刀子杀人、斧子断骨,摆出这么一幕给我们看,挑衅警方……而且目前除了一首月光曲,他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 田甄无奈的笑了下说:“你说的差不多都对,但是却还远远不止。尸体下方刻字的地方,用的是比较窄细的修笔刀。砍断尸体骨头的是短柄斧,杀害男性被害人的是宽约4厘米的锐器,杀害女性被害人的匕首却是宽约2.7厘米类似水果刀的凶器。” 说着,田甄带着罗川到男性尸体前的地板处,指着一个很小的圆形凹痕说:“看见这个了吗?痕检组初步断定这是磨刀棒造成的。还有死者的衣物,凶手似乎是为了避免影响整体摆放造型,特意剪开了。然而,我们在现场却并没有发现与之痕迹相符的剪刀。” 罗川一边点着头,一边苦笑着说:“这么说,咱们的这位凶手是带着全套的凶器有备而来的啊。我要说他是个磨刀匠吧,他却又喜欢贝多芬……真是不可思议,他带着这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怎么知道这音乐是凶手放的,而不是死者放的?”田甄问。 罗川看了一眼地上的男性死者说:“从这位富丽堂皇到有些庸俗的装潢品味来看,就是什么贵用什么,应该不会是个什么大雅之士。而且如果不是凶手放的音乐,那他在杀人的时候或者杀人之后,应该关掉它才对。以免分散心神,避免在作案过程中有什么疏漏。好了,你们先把尸体处理好吧,我去卫生间那边看看。” 田甄点了点头,便招呼一旁的柯雪:“小雪,你过来帮忙。” 柯雪白净帅气的脸庞瞬间黑了下来,十分不满意的抱怨着说:“能不能不喊小雪?怎么听都好像是个女孩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异装癖呢,你们见过这么阳光帅气的女孩吗?” 田甄挑眉看了眼齐光,然后眯了眯眼说:“就你年纪最小,而且偏偏名字还就是带个雪字,不叫小雪叫什么?” 柯雪拉着脸,又挠了挠自己那似乎永远乱蓬蓬的头发:“哎,那只能随便你们喽……” 第二章 来自精神病院的专家 罗川在刚刚查看尸体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卫生间这边的警员曾两次朝他招手,所以他让田甄和柯雪先调查尸体,自己来到卫生间看看警员们有什么新发现。 只见卫生间门口的警员有些激动的对罗川说:“您快进去看看吧,这家伙简直就是胆大妄为。我工作这几年来,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杀人犯!他是穿着雨衣,带着手套、穿着不知道什么鞋子作案的,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屋子就像是见了鬼一样!在作案之后,他不但在卫生间里清洗了这些作案工具,洗完了还就给咱们放这儿了!这是绝对的挑衅。”检验人员十分激动的向罗川汇报着调查结果。 罗川小心翼翼的迈步走进卫生间,看着浴缸里的雨衣,洗手台上的手套,还有浴缸里被浸染的血水。血液的颜色明明分外狰狞,但是这个卫生间却丝毫没有一片狼藉的凌乱。这证明,凶手进来清洗这些东西的时候,是有条不紊的,而不是心慌意乱的来处理痕迹的。不出意外的话,能检测出来的dna估计也只有死者的了。 罗川站在之前凶手站的位置上,看着镜子。心中暗想:以凶手这样异常的心理素质,是不是几个小时之前也曾站在这里,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洋洋自得呢?他反复循环着的钢琴曲,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杀了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目前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作案手法太夸张,这几乎都会让人怀疑,这栋房子里到底有没有进来过陌生人。而且他带着那么多的作案工具,被害人又是为什么会让他进来的呢?真的是陌生人吗……成功杀害两女一男,房间内却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这表面看起来倒是会让人怀疑是熟人作案,甚至是团伙作案。 不过罗川心里明白,这名罪犯诡诈的狠。作案手法特殊,高调自负。所以还不能现在就确定是不是熟人作案。 至于团伙作案的可能性,罗川觉得也可以基本排除。因为团队协作的默契能达到完全不出纰漏的程度几乎是不可能的。每个人的心理素质不一样,行动习惯不一样,即便都是高手犯罪,也会产生一些因为习惯而造成的细微偏差。这个杀人现场,不像。 罗川走出卫生间,对身边的警员说:“今天这个晚上,我们谁也别想休息了。仔细勘察现场吧,争取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警员有些头疼的问:“队长,这次的罪犯不一般啊!你说他把尸体摆成那个样子,是不是心理变/态啊?或者……精神病?” 罗川笑了:“是不是精神病还得专家说了算,明天一早,我就得去拜访一位老朋友。这种病/态心理的杀人案,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了。” 警员们通宵达旦的工作,罗川也是一刻不敢怠慢的认真分析着整个犯罪现场的线索。直到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他这才走出别墅,站在别墅院子的小花园里,点燃了一支烟。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露水沾在花瓣上摇摇欲坠。泥土和草木混合的芬芳能让人短暂忘记别墅内的浓重血腥味。春天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一夜没有放松的罗川稍稍感觉舒缓了一些。 而就在此时此刻的城市另一边,青山精神病院重点隔离病房的外层房门也正在沉重的打开。几名医生跟随着一位干净利落、气质不凡的俊逸男子走到了病房前。 医生们略显担忧的对男子说:“关先生,您的大名在我们这行可是如雷贯耳。可是……您即将要见的这几个极端病态者,他们曾经的罪恶也是如雷贯耳的。他们有些人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攻击人,并且对此毫无痛感!他们疯起来很难控制,您确定要无防护的直接见这种人吗?” 关山随手轻轻翻阅了两下手中的档案,淡淡的开口说道:“这个37号,他说他无痛感,是真是假目前还不知道。你们叫我来,不就是为了验证一下他是不是真的精神障碍患者、有没有清醒的意识和行为能力吗?所有证据表明他毒死了邻居一家五口人,可他却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档案上说,他认定了自己是一个……发了霉的面包。” 看到这里,关山摇了摇头笑了:“一个面包能有多大的杀伤力?你们不用担心,直接把他带到对面的诊室去,我单独跟他谈就好。” 两个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但是关山如此坚持,他们也只好开始准备安全防御工作,带病人到对面的诊室。 三天前院长就曾特别交代,能请来关山很难得,让他们大家全力配合。要知道,关山是当今最年轻、也是最有能力的顶级精神病学专家。从事司法精神病鉴定行业以来,鉴别伪装精神病罪犯千百位。更是犯罪心理学这方面的专家,可以这么说,任何罪犯到他手上,都没有可能通过伪装精神病而逃脱法律的制裁。不是精神病的,他一定会看出来。是精神病的,他也有引导交代犯罪过程的把握。他本来长期在国外,半年前忽然回国,在刑侦学校做起了教授。具体原因还没有人知道,但是关山的能力却代表着绝对的权威和专业。 这一次,他之所以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来“问诊”,其实就是为了麻痹病人。一个正常人的睡眠规律是自然的,早晨四五点钟正好是一个人最困、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提问病人,是不是精神病患者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 关山进入诊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看了看桌上的录像录音设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这才把那位37号病人叫进来。 两名医护人员搀扶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面无表情,穿着精神病院专用的约束衣。这种衣服非常特殊,腋袖连接主体衣服和衣袖,控制着病人的双手。双腿之间有绑带,既不影响病人小范围的正常走动,又能有效的约束病人行动,从而避免病人抓人、自残、撞伤及他伤的意外情况发生。用的也是强抗拉力的布料,双手于腹部中间的留空设计在约束的同时留有一个活结。当病人处于躁动的情况下,这个结就会越挣扎越紧。 让男人坐下之后,关山就对那两个医护人员说:“你们先出去吧,好了之后我会叫你们。” 两名医生还是有些担心的说:“关先生……这个人真的很危险,要不然我们还是在这儿陪着您吧!万一他发起疯来,也好有个照应。” 关山笑了笑说:“没关系,有约束衣,他也做不了什么。有事我会大声喊你们的。” 两位医生见状也只好暂时先到门外等候。 第三章 我是一个面包 关山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四十一二岁的模样,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严重的病态冷漠。冰冷的双眼,紧闭的双唇,偶尔会带着莫名笑意看看眼前的摄像头。他完全不理会是谁带了他进来,也完全不在乎来到这间诊室是为了见谁。他甚至都没有正视关山一眼。这使他即便是穿着约束衣行动不便,却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关山礼貌的微笑了一下:“37号病人,我听说你始终觉得自己很与众不同是吗?可现在看起来,你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大概过了二十秒左右,37号这才懒懒的抬眼看了下关山,左侧嘴角微微上挑,问道:“我是个面包,你是什么?” “从你眼中看来,我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难不成,你也是一块面包吗?”37号病人低头看着自己双脚,并轻轻晃动。 “面包……呵呵,有趣的说法!看来在你的眼里,周围有很多同类了。那我们来说说你的邻居们怎么样?他们也是面包吗?在来这里之前,你曾经历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事情发生吗?”关山很平静的看着这个看起来就很不正常的男人。 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别过头说:“我早就已经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面包,没什么记忆。”男人笃定的语气,就好像他真的是一个面包一样。 “你是怎么知道你是一个面包的?”关山问。 男人诧异的看了一眼关山,没有回答。 “可是你之前是有过妻子的,这一点,应该是正常人的情感。”关山依然面带微笑。 男人翻了个白眼说:“是吗?我不记得了。那可能是我后来人格分裂、精神分裂了吧。什么原来现在,我都不知道,也不记得。”男人固执的很,根本不打算和关山好好说话。 可关山这时候却合上了档案说:“既然这样,该承担什么刑事责任就承担什么刑事责任吧!下一位。” 男人一听就急了,冲动的差点儿站了起来,奈何约束衣让他的行动很不便。他使劲拽了拽衣袖,然后怒气冲冲的问关山:“你到底在说什么!” 关山推开桌上37号的档案,看着这个依旧打算死不悔改的男人,缓缓开口道:“你这个面包其实还是挺有智慧的,懂得人格分裂,也懂得精神病患者是可以避免一些法律责任的。所以在你杀害了邻居之后,想用人格分裂这类的精神疾病逃脱制裁。可你毕竟不是专业,只知道精神病患者犯罪可以轻判,所以你就一口咬定你是一个面包。但你却不知道,人格分裂的定性特征,就是分裂人格知道主人格的存在,但是主人格是不会知道分裂人格存在的。换句话说吧,你就算真的是个面包,你也绝对不可能知道自己是个面包。像你这样口口声声强调自己是精神病的人,咱们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男人愤怒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关山。这时候医护人员也进来了,很快就控制住了这个37号。 关山拿起了手中的一个小本子对医护人员说:“这是我的一个诊断手册,其中包括很多个项目,通过问答方式和沟通过程来给每一项打分,最后评算病人的精神状态。简单来说就是从情感、同情心的缺乏,寄生倾向,容易冲动、不负责任等内容中来观察病人的心理状态。这个37号的最后‘成绩’是27分。精神病的标准是不低于30分,罪犯们的平均分数是22,而普通人的分数应该是4。所以……他不是精神病人,也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狡猾杀人犯。什么人格分裂也是无稽之谈,移交刑事部门吧。” 两名医护人员怔怔的听着关山的解释,眼中无不露出崇拜的目光。对待这些狡猾的杀人犯,有时候医学确实很难完全的控制他们。 就在医护人员将37号拖出诊室的时候,关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电话已经震动两次了,正想看看是谁打来的,手机却再一次震动了起来。 “罗川?是你打的电话?”关山接了电话,脸上尽是笑意。罗川之前说的那位朋友,正是他。 “关教授,现在找你不容易啊,那么早你就开始工作了吗?打了两遍没有人接,我估计你是不方便。”罗川说。 关山笑了笑:“知道我不方便还继续打,那你应该是有急事了。” “和你不卖关子,确实有事请你帮忙。” “有什么案子很棘手吗?提前说好,我对那些无聊的案子可不感兴趣。”关山笑着调侃。 罗川有些沉重的呼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回国的,过来找我吧,这案子你会感兴趣的。” 挂了电话,关山稍稍沉思了片刻,马上收拾东西起身准备离开精神病院。 之前那两位医生见关山急匆匆的要走,连忙追问:“关教授,您这就要走吗?您今天不是才刚刚开始吗?还有好几个病人等着您的……” 关山步履匆匆的边走边说:“你们把病人的资料档案寄到我的办公室,告诉你们院长,一星期内我会把所有评估给他发回来。但是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说完,关山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尽管回国以来关山并没有见过罗川几次,但是他们多年的好友关系却始终未变。罗川说知道关山为什么回国,对于这一点,关山并不怀疑。 一路驱车前往罗川那边的现场,关山的心情甚至有一些小小的激动。 直到他出现在别墅门外的时候,才看见罗川早就站在外面等他了。 许久未见,两人并未有任何生疏。没有寒暄、没有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 “死了几个人?”关山问。 “三个,两女一男。死法怪异,手段夸张,最主要的是……到现在我没有找到凶手留下的任何一点线索。”罗川面色凝重。 第四章 还原犯罪心理 关山跟随罗川走进现场的时候,尸体正准备抬走。关山大致的看了看,就皱着眉说:“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会找我了。” 可罗川却摇摇头说:“不,你还不明白。”说着,他便带着关山来到了大厅的音响处,用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按下了播放。那宛转悠扬的钢琴曲声瞬间再次响起。 关山有些不解的看了看罗川,问道:“这……是案发时候的情景?” “没错,我想问问你,凶手在什么心境、心态下,才会一边对尸体做那种事情,一边听贝多芬的钢琴曲?” “你怀疑凶手是精神病态杀人犯?”关山问。 罗川有些迷茫的摇着头说:“我也不确定。只是这种手段很久没遇到了,现场又毫无破绽。他唯一留下的,只有这首钢琴曲。” “给我十四分钟时间,不要打扰我。”关山对罗川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 他站在客厅中间,微微闭着眼睛,真的用了十四分钟的时间,彻头彻尾的听了整首曲子。 一旁的警员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小声问罗川:“队长,您请来的这是哪位高人?他在那里干什么呢?十四分钟是个什么时间?看起来真是玄乎的很啊!” 罗川看着关山,满眼尽是欣赏。低声回道:“月光曲一共有三个乐章,第一乐章六分钟,第二乐章两分多钟,第三乐章五分半,加起来正好十四分钟左右。我们做的是用痕迹和证据还原犯罪现场,而他做的,是还原犯罪心理。” 警员挠挠头,十分费解。因为这首《月光》实在是太耳熟能详了,还用的着在这里从头到尾听一遍吗?总有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罗川看出了警员的质疑,便很认真的解释着说:“你在音乐厅听钢琴曲,和在火葬场听钢琴曲是一种心境吗?同样,在犯罪现场也会不一样。关山站在这里,他就能通过这仅有的线索,来判断出罪犯的基本心理模型以及他杀人时的心理动态。” “……这实在是太深奥了。”警员讪讪的笑着。 罗川也笑了下说:“这就是为什么你在这里实习,他却已经在刑警学院当教授了。” 这时,关山走了过来,若有所思的对罗川说:“这个人,确实让我想起了我回国的原因。他不是一般的罪犯,冷漠无情的程度可能超乎你的想象。他可以游刃有余的行走在社会和犯罪之间,优雅、从容,这很大一部分决定了他为什么能带着凶器进门的原因。” “为什么是《月光》?”罗川始终还是对这首钢琴曲耿耿于怀。他觉得能在杀人时候播放这种音乐的人,必定不属于普通犯人。可是这曲子里隐含着什么样的情感呢?这只能靠关山来解答了。如果懂得了杀人者播放这首曲子的心理,也许就知道了他杀人的原因。 “1801年,贝多芬爱上了一个女人,这首《月光》正是由此而生。他对爱情的狂热、疾病的折磨、内心的悲苦、还有那种倔强,时而沮丧、时而骄傲的情绪,几乎都反映在1802的作品里。如果我们站在凶手的角度来讲,他的内心有悲苦、有愤怒,好像一切都到了一个不可抑止的边缘,这首曲子就像一场伟大而凄婉的狂白。从第一个音符宛如一声哀叹开始,悲从中来。” “狂白?对谁?死者?”罗川惊讶的问。 “不,绝不是。他在寻找着什么,求而不得。也正因如此,罗川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非常坏的消息。《月光》还会再次响起,他的杀人行为是不会停止的。”关山十分严肃凝重的对罗川说着。 “一首钢琴曲……真的能表达那么多吗?”围过来的几个警员,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 关山很专业的解释道:“如果从艺术角度出发,那它只是一首钢琴曲。但如果从犯罪现场的行为出发,那这里面就包含着罪犯的心境。没有罪犯会毫无缘由的在自己杀人现场播放音乐。《月光》的第一乐章是哀叹,第二乐章是回忆,第三乐章是激动的宣泄,势如狂风暴雨,充满了愤怒、申诉、抗争……他的心境如海,波涛起伏,难以止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他杀这个人是随机,没有什么真正的目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罗川递给关山一张照片,正是那死者身下的一行刻字。他问向关山:“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吗?”罗川的意思很明显,他当然不希望这个凶手杀人是随机的。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想抓住他就会更加困难。把握不好他的犯罪倾向,无从下手。 关山看了一眼照片,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说:“你既然知道我是为了一年前那件悬案回国的,那就也应该清楚,如果这个案子和我要找的罪犯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向你报喜还是报忧了。” 罗川咬咬牙,有些愠怒的说:“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精神变/态者?他们为什么不在精神病院,而是争先恐后的奔向监狱?也或许……是我们的工作关系,见到的变/态比正常人还要多吧。” 罗川本来是在自我安慰,可谁想关山却在一旁很认真、并有条理的分析道:“全世界每分钟有252个人出生,每秒4.2人,保守估计普通人群中精神病态者的比例为0.05%,这意味着每47.6秒就有一个精神病态者出生。2000年到2010年之间,美国每年的凶杀案超过16000起,监狱中精神病态犯罪人员超过百分之二十。几乎所有执法者被杀案的幕后凶手都是精神病态者。在2011年的普查里发现,美国大概有68873400名成年男性,如果每150名成年男子中就有一名符合精神病态标准,那么在美国就有459156的男性是精神病态者。美国监狱系统中关押的犯人大概有2266832人,除去女性、少年、以及五十岁以上的男子,那大概还剩下1772073人。如果20%符合精神病态标准,那就证明有354414人被关押。也就是说,在美国,有77%的精神病态者都是在监狱里的。他们的犯罪几率就是这么高,无论你从事什么工作,都改变不了这个数据的事实。”关山面色轻松的说着这一大堆令罗川惊诧不已的数字。 第五章 一年前的死案 罗川稍稍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些话他很犹豫该不该说出口。考虑再三,最终罗川郑重其事的对关山说:“关山,我知道你现在是刑警学校的教授,有很多研究、课题、学生都在等着你。但我还是想请你留下来,帮助我找到凶手,直到咱们一起破了那件悬案。” 关山听到罗川的这个请求并不感到意外,从他接到罗川电话并亲自赶来现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结果。或者说,关山他正是为此而来! 关山的目光飘向了远处的天空,思绪也恍若回到了一年之前。 就在整整一年前,发生过一件震惊警界的大案子。就连当初还在国外的关山都有所耳闻。一个猖狂的杀人魔、一个天才的破案专家,他们那一正一邪的较量,似乎到最后也没有真正的分出胜负。 高智商的罪犯屡次挑战法律的底线、无视警方、屡屡犯案,他将自己定位在死神的位置上,视人命如草芥,作案手法极其残忍猖狂。 为了抓住这个恶魔,警方失去了一名顶级法医、一位破案天才、还有无数与那个案子相关的警务人员。这些人至今生死成谜,他们或失踪,或生死未卜,或人间蒸发,谁也不知道当初那些参与其中的人到底怎么样了。付出了如此之大的代价,换回来的却仅仅是令人琢磨不清的隐晦结局。 在关山看来,那个案子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了,但真正的恶魔应该是依然逍遥法外。 也正因如此,关山还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密切关注着这个案子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是那样的惨烈。所有的答案似乎还都藏在迷雾之中,那位天才破案专家,也自此消失,杳无音讯。警界传闻说他已经死了,又或者隐姓埋名再也不愿意涉足凶案了。究竟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 因为这个大案近乎丑闻,就像是一个禁忌一样,没有人再提起那个破案人的名字,偶有提及,也都只称他为s。 可这一切在关山看来,却都是那么的不自然,明明还有那么多的谜题没有解开,怎么能就此结案? 当关山知道那件悬案已成定局的时候,他便放弃了国外丰厚的待遇和继续深造的机会,转回国内,进入警方系统。目的只有一个,他想亲手了结那个悬案,找出失踪的破案人员,无论是死是活。 这,也正是罗川所说的,他知道关山回国的原因。 彼此沉默了片刻之后,关山一回头,轻声问了句:“在现场这里,就连个有用的指纹都没找到吗?” 罗川知道,关山这是已经答应留下来了。于是马上鼓起劲头说:“一大部分的指纹还在做比对,但都是从卧室采集的。凭我的直觉,那些应该都是被害人的指纹。因为这个凶手在杀人之后,把所有有可能沾染他指纹的地方都清理了一遍,嗯…还顺带消了毒。” “消毒?”关山挑眉看了一眼罗川笑着说:“这种行为不是洁癖就是完美犯罪者。我更倾向于后者。” “嗯。他把这一切都做的干净利落,很像是职业杀手。但是他留下的话你也看了,又不像是一个以杀人谋生的。”罗川轻皱着眉,思索着那些不合乎情理的细节。 关山点点头说:“你对现场还原和痕迹鉴证的本领我是知道的,如果连你都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蛛丝马迹,那恐怕警方也不会再有人能够找到了。现场血腥,但却不凌乱。这证明凶手杀人的过程简直就是顺风顺水,没有争吵、没有撕扯、没有逃脱,被害人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被做成了几个音符。既然这样,被害人应该也是根本就没有沾到凶手的边儿。指甲中能提取凶手dna皮肤组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完美犯罪,也不过如此了。我觉得……这只是故事的开篇,这个凶手不会那么容易被你我找到。还是尽快找出死者真正身份吧,至少我们可以推理出他下一个被害人的目标,或者排查一下嫌疑人。” 说来也巧,就在关山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罗川就接到了他派出去调查死者的警员电话。 将近两分钟的电话,罗川始终一言不发,面色阴郁。直到挂了电话,他的表情依然是那样的严肃阴沉。 “怎么,这个死者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奸商?”关山试探着询问。 罗川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回道:“他何止是奸商那么简单!死者身份基本已经清楚了,男性死者名叫刘雄,是个‘慈善家’。早期是以人造鸡蛋和地沟油起的家,之后造假过护肤品、口红、整容产品,就在他这事业发展期之间,致人死亡毁容的事件不止发生过一次!但最后都因为他花钱疏通,找人顶罪,蒙混过关了。现如今,他算是家大业大,也不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营生了,转而投身慈善行业。一边帮助黑官洗钱,一边捐献一些豆腐渣当希望工程。就在五天之前,他新盖成的一所山区小学因为质量问题坍塌了,见面有十几个等着上课孩子都死了……”说到这里,罗川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恢复平日的理智客观。但只要一想起这个人的累累罪行,他还是气愤难平。 关山很理解的轻拍了两下罗川的肩,然后异常冷静,声音和缓的说道:“从……正义的角度来说,你可以愤怒,毕竟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死了也算是大快人心。但是罗川,你是警察,不是侠客。你代表法律,不代表正义。你要做的,是找到杀害刘雄的凶手,而不是计较他曾经犯下过多少罪恶……” 关山的话听起来好像理性的吓人,客观的甚至有些冷漠。但是这话里的每一个字,却又无一不说进了罗川的心里。罗川他全都明白,也知道关山说的是对的。如果因为死者是个恶人就情绪化,那他还有什么资格代表法律。 深呼吸之后,罗川终于放慢了语速,稍稍平静了一下说:“另外两名女性死者,是刘雄的情人。” 第六章 人为财死(一) 对于刘雄这种人来说,即便他有十个八个的红颜知己,也绝对是不足为奇。而且关于这两名女性死者的身份,罗川和关山在第一眼看到现场的时候也已经有了推测。 只是这时候,关山有些疑惑的说:“这两名女子难道真的是时运不济,受了无妄之灾?” 罗川听后摇了摇头,试着分析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两个女人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刘雄身边的女人不计其数,怎么偏偏就让她们赶上了这样的事?而且你想想,凶手在死者身下留下的话是什么?他引用了爱默生的名言,说人类所有赚钱的途径都藏着罪恶。那么,我们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他杀害刘雄的动机,对吧?可如果他的杀人动机如此明确,那杀这两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又是为了什么?仅仅是杀人灭口?不,从他作案手段来看,我不信他只是为了灭口。” 关山非常赞同的点头说道:“没错。而且要想把一个大活人杀死再敲碎骨骼扭曲成一个个音符的形状,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明明杀害刘雄一个人的时间就能搞定一切,为什么偏要冒着风险、浪费体力的去把那两个不相干的女人也做成音符?” “会是一种病态的爱好么?诶,你说…这三个音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我不太懂啊,反正我看着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罗川询问关山,想听听他对这三个音符有什么独特的见解。如果说,关山对这几个音符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那么凶手的真正目的就更难推测了。 不太巧的是,关山此时果然是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说:“音符在没有五线谱的情况下,它也只是一个音符。我们无法断定它代表的意义是怎样的。我知道月光这首曲子的乐谱,如果硬要从第一个音节开始往上对号入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认为,凶手最大的目的不是音符,是那首《月光》。” “他想向我们传达你之前所说的那种求而不得的情绪?他到底在找什么?找人还是找物?”罗川下意识地问着,虽然他自己也知道,不会那么快就有答案。 关山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说:“这不好说。每个人在不同心境,不同情绪的状态下,听同一首曲子的感觉都不一样。更何况我们不是他,根本无法彻底的了解他的心中所想。目前能确定的,就是这首《月光》有可能将会成为一种标志。说句实话,只有它响起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们才能跟着旋律真正的了解这个罪犯。” 一听关山这话,罗川又一次强忍怒意的运着气说:“那我宁愿不必了解,直接逮捕!”说着,罗川拿起手机将两名女性死者的信息发送给了柯雪,让他快速查清楚这两个女人更深层的背景。 表面来看,这两个女被害人只算是高级**。可经过罗川和关山的一番分析之后,她们和刘雄共同犯罪的嫌疑也大了起来。如果说这两名女性死者真的不是“无辜者”的话,那么凶手下一个作案目标就会渐渐的清晰了起来。这才是罗川真正想要的。如此诡异血腥的犯罪现场,他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两个人商量过后,罗川决定再次进入现场取证。虽然他也知道能得到证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却还是想再试一次。关山没有意见,默默的陪同罗川再入现场。 在又一次细致勘查现场蛛丝马迹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罗川不好意思的摘下手套走到关山面前说:“真的是太对不住你了啊,早饭午饭都让我给耽误了!走走走,咱们现在抓紧时间补一顿!” 关山笑了笑说:“吃饭不重要,只希望你这一次是有些发现和进展的。” 罗川连连点头:“有是有,不过意义也不大。我在刘雄的卧室抽屉里发现了一张票据,那是预约给钢琴调音的卡片。我当时就联系了卡片上的电话,对方是个很正规的公司,说是调音师三天前就请假了,订单太多忙不过来,所以大部分的订单都延后了,包括刘雄这个单子。我们也查了那个请假的调音师,不具备作案条件和时间,排除了嫌疑。” 关山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如果你验证了这个公司所说确实是真的,那么凶手是怎么提着一箱工具大大方方的走进刘雄的家里杀人这个问题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罗川有些兴奋的回道:“是啊,咱们的法医已经检测过了死者身上的伤口,结果证明凶手至少是得带了一个不小的工具箱进门,才能放得下他那五花八门的作案工具。我开始还想不通他是怎么博取的刘雄信任,现在看来,他只要冒充是钢琴调音师或修理师就完全可以了。再加上这刘雄当时正沉迷温柔乡,哪里还顾得上一个调音师。” 虽然说对于凶手的身份仍然无从查起,但是好歹有些进展就让罗川觉得自己似乎离那名凶手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就这样,罗川拉着关山在周围找了一个不大的小馆,一边吃饭,一边等待柯雪的消息。 在吃饭时,罗川是一顿狼吞虎咽,摆开了一副吃饱了才有力气抓住罪犯的架势。而关山却只是象征性的夹了几口菜,等到罗川快吃完了,他这才心事重重的问:“罗川,这个凶手,你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什么?”罗川并非没有听清,只是稍微有些没反应过来关山话里的意思。 关山心事重重的说:“我在国外的时候,每天都在试图用病态心理学去揣摩一年前那名罪犯的心理活动。同时,我也研究了他的大量案件细节。完美、严谨、高调、血腥的华丽、甚至是有些美感的杀戮…这些特点,真的太像了!而且当初那个罪犯也是从伪正义的审判角度出发,你说,这和为财而死不择手段的被害人刘雄,是不是又巧妙的吻合了?” 第七章 人为财死(二) 罗川听后也放下了筷子,面色严肃的说:“关山,其实从我心里来说是很矛盾的。我一方面渴望着这个《月光》杀人犯就是一年前的那个罪犯,这样我们就又有了一次能够将他绳之以法的机会。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一年前那个案子真的是没有任何问题,是真的结案了。毕竟,那样的杀人犯,我们都不希望他还活着。” “可是罗川,你自己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希望和现实是两回事。”关山毫不留情的道出事实。 就在这时,柯雪的电话来了。罗川有些激动的接起电话就问:“怎么样了?给我带来好消息了么?” 电话另一端的柯雪此刻正挠着他那本就乱蓬蓬的头发,一脸不高兴的说:“罗队,好消息估计是没有,但是令人愤怒的消息是一大堆呀!您现在没事吧?没事就听我慢慢跟您说…” 罗川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柯雪的话:“小雪,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啰嗦!查到了什么,赶紧说!” 柯雪有些无辜的说:“罗队,不是我啰嗦,是你根本就无法想象,死了的那一男两女都干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跟您说啊,我觉得那个凶手留的话简直就是对的!人类一切赚钱的……” 不等柯雪说完,罗川就压低声音怒道:“你给我闭嘴!满嘴胡说八道是吧?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赶紧说正事!” 被罗川这一吓唬,柯雪也再不敢多说别的,马上一本正经的汇报:“是是这样的罗队,死者刘雄呢,是在一年之前通过一个叫张琴的中间人认识的这两名女死者。这两个人的背景可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们接触的人,非富即贵,身份地位都不低。她们介绍资源,分享资源,从中赚取利益。这个刘雄的希望小学工程,就是她们牵线搭桥联系成功的。” 说着,柯雪又开始管不住嘴的说:“罗队,您知道就这一所小学,这两名女性死者得了多少钱吗?每人三千万!您知道同月刘雄的进账是多少吗?一亿两千万!可是,您知道那所学校总共花了多少钱吗?不到两万……您就说说吧,找个乡下盖两间平房也不止两万块钱吧?而他们却用这两万块钱,盖了三间教室,修了一个还没有刘雄家门口草坪大的小操场,还有个美其名曰音乐室的房子,哦对了,还送了一架破钢琴!房屋坍塌的时候,好像就是从这个音乐室开始的,因为修建的比豆腐渣还要豆腐渣,所以一间房子出问题,整个结构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瞬间散架了……” 听到这里,罗川基本上算是全明白了。眼前这个案子就是典型的“审判型作案”,一如关山所说,那一年前的噩梦仿佛再次降临了! 柯雪听到罗川这边没有任何反应,就接着说:“罗队,我跟您说,这种人死了简直就是为咱社会除四害!按您的指示,我把这个刘雄的所有过往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第一时间就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赶紧把家里的鸡蛋奶粉都检查一遍,千万别吃到有问题的!您知道这个刘雄在还没发家之前,因为制造有问题的食物害死了多少人吗?最老的七十八岁,最小的四岁半,一共六个人!因为毒性反应强烈失去了生命。但是最后,刘雄让一个经理出面承担了罪行,并且赔偿了点儿对他来说九牛一毛都不算的赔偿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您看,报应来了吧?” “闭嘴!你的意思,凶手算是替天行道了?你要是再说这种颠倒黑白的废话,我就让你回到原岗位,天天对着电脑感受报应的滋味!”罗川冷声威胁着。 柯雪一听吓的马上改嘴道:“罗队!别别别!我刚从技术混到外勤,还想跟着您大展身手了,您可别把我弄回去!对了,那个张琴,就是那个介绍人,我调查了一下她,当然也是个很不干净的人。但是她定了今天下午飞往墨尔本的机票,估计这会儿早就已经在天上了……” 罗川没有再说话,直接挂了柯雪的电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张琴很有可能将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被害人,不管她是听了风声逃跑了,还是纯属巧合,她现在都算是躲过了一劫。但这也间接证明了这个案子的线索又断了,几个重要关系人,三个死了,一个逃往境外,这样一来,罗川他们就没办法再推断凶手接下来的犯罪动向了。 简单的把柯雪的汇报说了一遍,罗川面沉似水。 关山观察着罗川的表情,半晌这才笑了笑说:“有时候线索断了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更坏的事还没有发生,你不要这样垂头丧气的。你要时刻做好了准备,当《月光》再次响起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证实了,我要找的人,和这个月光杀人犯,是同一个人。” 罗川自从当了队长以来,所经手的案子,就没有一个是悬而不破的。可眼前这个案子明显进入了僵局,搜寻现场痕迹罪证如此专业的他,竟然没有得到半分有价值的证据。这让罗川必然的产生的强烈的挫败感。再加上关山的话,这股无形的压力让罗川很难再轻松起来。 关山看罗川仍然一脸阴沉,又笑了笑说:“有时候,一个案子想要看到进展,就要等到下一个案子的发生。这件事你着急也没有用,不如,你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帮我一个忙,如何?” 一听关山要求帮忙,罗川这才马上收敛了情绪,毫不犹豫的说道:“没问题!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哈哈,你倒真是痛快。在来之前,我曾在青山精神病院为病人做检查。我在翻看卷宗的时候,有一个病例让我觉得十分怪异。一名女病人像是着了魔一样的坚持住进精神病院,是非常主动的,积极的那种。一旦试图让她出院,她就会发疯发狂乃至自杀。我想,你陪我去调查一下。如果可以,顺便带上你的实习小队。说不定,你们能有意外收获。”说完,关山又一次好看的笑了。 第八章 不要回家(一) 罗川一听关山这么说,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追问:“怎么,还要带上我的实习小队?你是怀疑这个精神病人和凶杀案有关啊?可是并没有人报案,咱们冒然的这样做合适吗?” 关山没有犹豫的回道:“这不重要,你就当是给你的实习小队上一节精神病学的课程了。你应该很了解,大部分罪犯的心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异于常人。至于这个精神病案例,我也不知道自己感觉的是否正常。如果真的有不幸的事情发生,那你们正好当场解决。如果没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明天我们一早在青山精神病院门口见,怎么样?” “好,没问题。”罗川果断的答应了下来。可是他的表情却瞒不了关山,关山知道,对于刘雄这个恶性案件,一天不破,罗川是很难放下的。 于是,关山便劝道:“对刘雄的这个案子,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按部就班的等待所有检验结果。即便是真的找不到任何与凶手有关的证据,只要你我还活着,就还有机会。而且没有证据就是最大的证据,证明今天的《月光》与往日的死神极有可能是一个人。” 罗川听后苦笑道:“这个证明可比我破不了案子还要令人心慌啊!行吧,那就这样,明天一早,我们青山精神病院门口见。“ 两个人简单的告别之后,就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罗川一刻也没有休息的在有限的证据里试图找到刘雄案子那个凶手的蛛丝马迹。而关山,回到家之后也是马上就开始翻看起了卷宗,找到那个奇怪的病例。 患者名叫刘婧,今年36岁,从照片来看,在入院之前,这是一个非常有韵味的艳丽少妇。她的丈夫在一家公司做经理,两个人的生活也算是富裕幸福。而且,刘婧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的精神疾病,家族也没有精神病史。发病之前也没有受过任何的打击,刺激和外伤。用她主治医生的话来说,这个看起来幸福富足的美丽少妇,仿佛是忽然间就变成了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精神病患者。 医生有询问过刘婧的丈夫,那个男人看起来稳重斯文,而且非常疼爱刘婧。每每看到刘婧发病时的情形,他都难掩伤心,痛不欲生。而这点,也是关山觉得有所怀疑的地方。在精神病学上,任何可能性都会发生。不能排除刘婧因为脑部病变或者不为人知的潜意识而忽然引发疾病,但是,要说一个人过的幸福美满,忽然间就疯了,这几率也实在是太低太低。从医学这方面,关山不能完全肯定的说这种情况没有,只是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再加上刘婧的丈夫又是那样的温和,对待妻子宠爱有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们的婚姻十分幸福。 那么,这个宁死也不愿意回家的“精神病患者“刘婧,又是如何有的这种强烈心理障碍呢? 关山始终坚定的认为,任何一种精神障碍都是有来源的。也许,那来源藏在大脑中浩瀚无边的潜意识里,自己不自知。但无论如何,既然是病,就必定有病因。所以,关山才会对这个病例如此的上心。 隔天一早,关山准时的来到了青山精神病院门前。大概五分钟不到,罗川的车也停在了大门前。同行的还有验尸官田甄和实习外勤柯雪。 大概是时间还早,柯雪那本身就乱蓬蓬的头发这会儿看着更是格外凌乱。这让罗川看着不禁皱了皱眉头说:“你看看你这模样,哪里像个警察!我看倒像是个没睡醒的小偶像明星。你这个头发要是实在弄不好,干脆要么剪短,要么戴警帽!再让我看不过去,我就亲手动剪刀了。“ 柯雪瘪了瘪嘴,一边回了一声“哦“一边乖乖的戴好了帽子。 田甄看到关山十分开心,大大方方的过来打招呼:“关教授,真没想到我们能有机会跟着罗队来听您的精神病学呀!罪犯接触的不少,但是真正的精神病,我还真没怎么见识过呢!“ 关山谦虚的笑了下:“和罗川一样叫我名字就好了,今天说不定有需要你们发挥专业的时候,我们走吧。“ 不再多说,几个人跟着关山就进入了青山精神病院的隔离区。在这里,关着的都是非常危险的患者,要么就是自杀倾向十分严重的病人。 在医生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走廊尽头刘婧的病房。 在病房外,关山叮嘱着罗川他们说:“这里不是监狱,病人和罪犯也是两种性质。罪犯有思想和意识约束,而真正精神病人的思维是你们完全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们做出什么事情都很正常。一定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开口,在我身后就好。“ 罗川点点头,笑着示意关山放心,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可以去见见那位奇怪的病人了。 透过方形窗口,他们看到了病房内的刘婧。 此时刘婧正蜷缩在墙角里,一双眼睛木然且悲伤。她痴痴的看着地面,可眼神里却好像藏着一个令人不安的恐怖故事。 这时候柯雪小声音的问道:“关教授,这个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疯子啊。“ 关山目不转睛的看着房间内的刘婧,没有回头,轻声答道:“没错,你们看见她的眼神了吗?恐惧,心慌,还有一丝悲伤,这么复杂的情绪,不像是她所表现的那种精神病患者能做到的。所以,今天我们的任务,就是各自发挥特长,找出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罗川这时忍不住说了句:“关山,你是心理学家,我是破案的警察,也许我没有你那么细腻的心思。这事儿要是让你这么说,我觉得要想找出她不回家的原因,那自然是得从她家中查起。“ “没错,所以等我尝试和她沟通过后,你们就带着我去她家里看看,顺便拜访一下她的丈夫。“关山的眼神,大有深意。 罗川笑道:“原来这才是你让我帮忙的根本原因啊。“ 第九章 不要回家(二) 关山没有再多说,那好看的眉眼间带着自信的笑意。他对身旁不远处的医生礼貌的微笑了一下,表示可以打开刘婧的病房门了。 那医生一边开门,一边善意的提醒道:“关教授,请您几位务必小心,千万千万避免那些令她情绪激动的话。因为只要一旦提起让她回家的话,她就会发疯一样的攻击人,或者伤害自己。您所见过的所有精神病患者的疯狂行为,她都会做。“ 关山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你放心吧,我是不会在意她的痛处的。而且如果她真的有痛处,那就证明这一切都是装的。“ 那医生怔怔的看着关山,似乎是完全没有想到关山他一个专业权威的精神病学家,竟然会说出这样看似“不负责任“的话。 随着刘婧的房门打开,关山率先走进了病房。罗川带着田甄和柯雪就站在病房门边,一来是为了不打扰关山的“问诊“,其次也是为了守住房门,以防这个刘婧突然冲出房间对自己或他人造成伤害。 在罗川看来,刚刚那个医生的提醒显然是没有用的。以罗川了解的关山,他今天应该就是为了刺激刘婧来的。不把她“逼疯“,恐怕关山是不会离开的。 田甄和柯雪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会儿也不多想,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关山的一举一动。 关山潇洒的信步走到刘婧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婧,然后一开口就说出了那医生刚刚提醒过的禁忌话题。 “这里难道比家更舒服么?“关山就像是和一个普通人在聊天一样,根本没有在意刘婧那突然紧缩的瞳孔和猛然惊慌的反应。 关山见刘婧并没有开口,干脆毫不顾忌的继续问道:“家庭美满,夫妻和睦,生活条件也很富足。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精神病院会比家里还要温馨呢?这里时常传来的尖叫声、嘶吼声、以及深夜里那些垂死挣扎般的破碎哭喊声……难道不会让你惶恐不安吗?还是说…你家里有比这里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关山的话音刚落,刘婧就再也抑制不住的尖叫了起来。她疯狂的甩着那凌乱的长发,就好像是要甩掉刚刚听到的一切话语。她的双手在空中毫无目的的挥舞着,不知道是要抓住什么,还是想要赶走什么。 田甄和柯雪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他们在工作中接触的只有两个极端的人。要么是好人,要么是坏人。要么是活人,要么是死人。像眼前这样,不知好坏,不人不鬼的情况,还确实是第一次见。 刘婧看起来很虚弱,她好像没有过多的力气去攻击谁。但她还是尽可能的一边尖叫,一边靠近关山。 罗川在一旁看的紧张,那个医生在一旁看的更紧张!几次想要开口,但是话到嘴边都没有说出话来。因为他很清楚关山的身份,如果这是他故意对病人造成的刺激,那自己忽然开口必然会让效果大打折扣。 可是眼看着刘婧扑向了关山,罗川最终还是忍不住打算上前阻止。 谁知,关山微微一侧身,就让刘婧扑了个空。他抬起右手制止了罗川想要走过来的举动,然后看着发疯的刘婧,勾起嘴角笑道:“在我面前装疯的人不计其数,但是目前为止成功的案例还一个都没有。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不好么?何必非要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所有人看着关山那好看的笑容都呆住了。那个笑,甚至隐隐有一丝妖邪的感觉。试想,在一所最危险的精神病院里,见一个最危险的精神病人,然而关山却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并且全程面带笑意。这可能比精神病人本身更让人觉得诡异。 刘婧趴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然后再次站起身,猛的扑向关山!这一次,她开口了! 只听刘婧咬着牙愤怒的吼道:“你休想带我出去!休想!“ 终于听到了刘婧开口,关山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敏捷的一闪身,又一次躲过了刘婧的攻击。这一次,关山收敛了他那迷人的笑容,转而严肃的说道:“你果然是装的。可我看你的精神状态却也是真的极其脆弱。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你丈夫?还是其他人?你在害怕家里的什么?“ 刘婧不再说话,只是斜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关山。那模样,十分骇人。 关山轻轻叹了口气,便招呼着随行的那名医生道:“我们出去吧。“ “啊,好好。“这名医生早就看傻了眼。这会儿连动作都不是特别利落了。 按理说,每天在这个环境里,不应该会被一个精神病人吓到。可今天这个情况和往日不同。在正常的工作中,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无防护的站在一个危险病人面前。可刚刚,如果不是关山躲得快,谁知道那刘婧会把他伤害到哪种程度?这医生既怕刘婧伤害到自己,又怕她伤害到关山。毕竟这可是院长用了很大面子才请来的人,真在这里出了事,自己怕是没法交代。 终于出了病房,在关山示意他可以离开的时候,这医生就像逃跑似的快步走出了关山他们的视线,好像生怕这几个比精神病还不正常的人再把他给叫回去。 站在空旷的走廊里,柯雪第一个忍不住兴奋的说道:“关教授!你刚才实在是太帅了!你这功夫就算是干我们这行也没问题啊!还有啊,您就简简单单几句话,那女人怎么就疯了?她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您最后看出什么了?为什么忽然就出来……“ 就在柯雪依旧喋喋不休的时候,罗川从一旁果断的伸出手捂住了柯雪的嘴,并冷声命令道:“你小子如果再继续罗嗦,我就把你扔进刚才那间屋子,让你好好去研究研究精神病学!“ 柯雪那双大眼睛无辜的眨巴了两下,赶紧自己捂住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关山微微笑了笑说:“我这只能算是自卫式躲闪,和你们的功夫可比不了。接触到的各种类型精神病态者多了,时常会有意外发生。久而久之,就能感受到他们攻击前的细微变化了。“ 第十章 不要回家(三) 柯雪他们一定是很难想象,能凭细微变化判断出一位精神病患者的攻击前兆,那这个人本身到底正常不正常。只是这样的话听起来似乎十分无礼,所以他们尽管都十分惊讶好奇,却也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过办案无数的罗川自然是和实习警员不一样,他全程也在注意着刘婧的一举一动,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正常。至少,她的目的性很强,那就是要留在精神病院,谁也别想把她带出去。为了留在这里,她可以不计后果,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实在是让人很难接受。所以罗川很相信关山的推测,于是这时他便直接对关山问道:“你是想现在就到她家去看看吗?她这么不正常,疯的疑点重重,我们理所当然可以进去好好参观参观。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去见见她的丈夫?不管这个刘婧到底是在害怕什么,身为她的枕边人,她丈夫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吧?我相信,凭你的这双眼睛,只要看见那个男人,大概一切就都了然了。“ 关山被罗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你这个刑侦大队长可别这么高抬我啊,要我说,凭你那双眼睛,进了她家,应该就能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疯的了。“ 两个人说话间,谁也没注意一旁的柯雪早就已经急的抓耳挠腮了。他那青涩帅气的脸上似乎是写满了期待和好奇。所以关山刚说完话,他就迫不及待的激动道:“两位哥哥,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让我和田甄见识见识呀!罗队罗队,我可是崇拜你那么久了啊!为了看你破案,我从文职努力挪到实验室,从实验室又努力挪到痕检,现在终于能出外勤了!但是你教我侦查现场的机会却那么少!咱们快走,先去见那个丈夫,然后带着那个丈夫去他们的家,这不就行了吗?“ 田甄这时也充满期待的笑道:“是啊,这类案子我们还都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让我们好好看看你们两位的那双眼睛,究竟都能看出什么来。“ 罗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走,就按小雪说的那么办吧!咱们先去见见刘婧的丈夫。诶,关山,你手里的卷宗里有他的基本信息吧?“ “有,跟着我的车吧!这些信息咱们路上说。“ 就这样,两辆车朝着市内较知名的一个it公司出发了。 在路程中,关山用电话告诉了罗川,刘婧的丈夫名叫谢文山,是那个it公司中的一个渠道经理。业内口碑不错,同事关系也都没什么问题。可以这么说,在这个谢文山的身上,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他兢兢业业的工作,加班出差从来不抱怨,而且每一次出差回来,不管多忙多累都会为他的妻子刘婧带回来礼物。所以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是一个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有着很强的上进心,并且专情浪漫的男人。 刚听关山介绍完,罗川就轻笑了一声说:“人民群众口中的完美故事,多半都是掺杂了水分的。要我说,对工作完全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话,那么必定就会造成对家人的忽视。毕竟一个人不能完美的分成两部分,又想加班出差,又想老婆没有抱怨,出去是商业精英,回家夫妻和睦,这在绝大部分的家庭中是不可能存在毫无矛盾的。“ 柯雪趴在驾驶座背上,一脸不解的说:“罗队,您也不能这么说吧。人家关教授不是说了吗,这个谢文山虽然很忙,但是专情浪漫啊!每次回来都会给老婆带礼物,这也许就是人家可以家庭事业两丰收的原因呢?“ 罗川笑道:“要不为什么说你还是太小呢?你问问田甄,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长期独守空房,是一两件礼物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这种可能性能有多大?如果说他们两人都很忙,这或许还能找个平衡点。但问题是刘婧没有工作,她的工作就是做个富家太太,而且看起来,还是个不能忍受寂寞的太太。这样一来,谢文山的事业心,是不是就变成了他们感情的绊脚石?“ 田甄在一旁点头道:“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像金丝雀一样的被养在笼子里,丈夫的定义,也绝不在于一个月见两面,每次送点儿礼物这样。可话虽如此,罗队,那个女人就因为这个疯了也有点儿说不过去吧?日子过不了可以不过,这个男人给不了她温暖的话可以离婚另找幸福,不管怎样,都没有必要非把自己关进精神病院里来吧?“ 罗川说:“对啊,所以这就是关山那么在意这个案子的原因吧。“ 大家就这样聊着刘婧,没有多久就来到了谢文山的公司楼下。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顺利的多,因为他们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关山就凭着看过照片的印象一眼认出来了迎面走过来的人。 那男人西装革履,步履匆匆,手中拿着公文包,还不停的抬手看向腕间的表。这个人正是谢文山,很明显,他现在很赶时间。如果罗川他们再晚到一些,估计就要擦身而过了。 罗川和关山交换了一个眼色,在确定了这个人就是谢文山之后,罗川迎面就走了过去,直白的说道:“您好,您是谢文山先生吧?估计需要占用您一些时间,我们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由于罗川并没有穿警服,所以这会儿谢文山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罗川,就匆匆忙忙的说:“我现在很忙,有事先约我秘书,或者直接跟她解决。“ 就在谢文山想绕过罗川离开的时候,罗川原地不动的伸手将自己的证件举到了谢文山的眼前。并且语气也随之冰冷了下来:“谢先生,您的家事,可能您的秘书并不能解决。预约太麻烦了,我看您还是先放放工作吧。“ 谢文山一看到罗川的证件,这才终于集中了精神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然后马上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是我的家事……难道说我妻子她在医院又出状况了?她没事吧!“ 看着谢文山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关山在一旁悠悠的问了句:“你妻子经常出状况吗?“ 第十一章 不要回家(四) 听着关山的问话,这谢文山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悦的神色。只见他阴沉着脸道:“我妻子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得去找精神专家,和你们这些警察说能有什么用?你们是能治病还是能帮助我妻子恢复正常?所以还是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我这就去医院看她。“ 罗川听后笑着接话道:“巧了,刚才跟你说话的这位,正是精神病理学专家。医院的那几位主治医生一个月还得去听一次他的课呢!你看现在正好有这机会,不如我们去找找你妻子生病的根源怎么样?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如此病态固执的要住在精神病院,总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吧?咱们一起去你们家里看看,或许,能找出治好她的办法呢?“ 罗川说话的时候虽然是面带笑意的,说出的话似乎也是处处在与谢文山商量,可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罗川只是在和气的陈述着自己的一个想法,并没有征求谢文山意见的意思。这一趟,他们是势在必行了。 谢文山自然也是看出了罗川那微笑背后的强硬态度,只好阴着脸说:“好吧,我可以带你们去家里。但是我实在是很忙,还要去医院看望我妻子,所以还请你们动作快一些,不要占用我太多的时间。“ 罗川没有说话,只用手势表达了个“请“的意思。 几个人跟着谢文山,来到了他和刘婧的家。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房子,一家两层,其实也和小别墅差不多了。院子里的花草看起来好像是很久没有人照料了,院内摆放的铁艺桌椅上也早就蒙上了一层灰。穿过院子,打开大门,罗川和关山跟随谢文山进了客厅。 柯雪和田甄紧随其后,刚一进屋,就听柯雪深吸了一口气说:“嗯!好香啊,这是花香还是清新剂的味道?“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们都看见了大厅内的几个大大小小的桌子上摆放着好几瓶鲜花,而且都是那种香气浓郁的花。 谢文山松了松领带,有些疲惫的坐在沙发上说:“一直以来家里都是这样,闻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多香。你们随便看看吧,咱们抓紧时间,好吧?“ 罗川和关山谁都没有回应,只各自开始在房间里随意的转了两圈,然后就听关山问道:“谢先生,请问你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大概半年前。“ “什么时候住院的呢?“ “三个月前。“ “那之前的三个月,你为什么没有送她去医院呢?“关山缓缓踱着步子,走回到了谢文山的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谢文山有些烦躁回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当然愿意把她留在家里亲自照顾她!不管我是否专业,至少我能看着她,我放心啊!那医院能一样吗?我看不见她,也不知道那些医生会怎么对她!我就这么说吧,如果不是最后我实在控制不了她,我到今天也不会把她送进那个精神病院的!“ 关山看似很理解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她在家里的那段日子是怎样的?你所说的控制不了她又是指的什么?她会伤害你,伤害自己,还是会伤害别人?“ “都有。“谢文山简单的两个字,便笼统的回答了关山的所有问题。 可他这样的表现,关山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说:“好,你先休息下,我们四处看看,尽量抓紧时间,也好不耽误你的宝贵时间。“ 谢文山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罗川和关山分别走向了厨房和卫生间,柯雪和田甄也默契的分开跟着他们两个人。 只见罗川在厨房里慢慢的看了一圈之后,就在橱柜附近站住了。约莫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他就这么楞楞地看着橱柜,一言不发。 始终小心翼翼跟在罗川身后的柯雪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小声问道:“罗队?罗队你说句话行不行?就这么一个橱柜,您到底在看什么啊?您告诉我,也好让我学习学习啊!“ 罗川拉过柯雪,指了指橱柜中的碗筷说:“你看这些碗筷,像是很久没动过的吗?“ 柯雪趴近了一些,脸都快贴到玻璃上了,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像,您看啊,这个碗上还水珠。估计是早餐时候用过的吧?“ “嗯。而且只有一双筷子是放在外边的。这么说来,这个日理万机,忧心忡忡,时刻惦记着生病妻子的谢文山,不但有时间吃早饭,还有心情做早饭。刘婧住院三个月了,可这厨房丝毫不像三个月没动过的样子。这证明什么?“罗川忽然看向柯雪。 柯雪一愣,抓了抓头发,呆呆的回道:“证证明这个人热爱生活,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所击倒!“ 罗川狠狠的瞪了柯雪一眼,冷声说了句:“我看你还是回你的实验室吧!外勤现场不怎么适合你!“ 柯雪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马上捂住了嘴。而这边卫生间里,田甄站在门口,十分欣赏的看着关山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然后轻声开口问道:“关教授,您觉得外面那个男人有问题吗?我看这个卫生间,倒不像有女人的痕迹。“ 关山警惕的扫了一眼门外,然后也压低声音回道:“你想说的是,谢文山没有外遇,是吧?“ 田甄点点头说:“对啊,我开始还在怀疑,会不会是这个谢文山有了外遇,故意装神弄鬼把老婆逼疯,好把她送进精神病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把外遇带回家里来了。可是现在看起来,这里也不像是有女人长期居住的样子呀。“ 关山点点头说:“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就算刘婧住院三个月,那这卫生间里就能一点儿都找不到她的痕迹了吗?谢文山如果真的那么忙,他会有出轨的时间吗?姑且就当他有出轨的时间,那他大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何必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而且这也不应该是刘婧发疯的原因,说不通的。“ “是啊,总感觉这里好奇怪啊。“田甄环视四周,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嗯,你去叫上罗川吧,咱们一起到卧室去看看。那是他们夫妻共同生活的地方,能给我们的线索也会更多些。我想,我已经大概能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还不能理解刘婧为什么会疯。“关山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卫生间朝着楼上卧室走去。 第十二章 不要回家(五) 田甄叫上了罗川和柯雪,一起上楼准备去卧室找关山。可是这会儿谢文山却忽然从沙发站起来看了看手表问道:“你们到底还需要多久?我真的是不能理解,你们这看看厨房、看看卧室的,能看出来什么?我妻子的病是精神疾病,你们这样不是在浪费时间又是在干什么呢?” 罗川停住了上楼的脚步,转过头对客厅里的谢文山回道:“在这里,最好的结果就是我们真的是浪费了时间。如若不然的话,你陪我们的时间还会很长。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上楼看看么?” 谢文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有些窝火的跟着罗川他们上了楼。 进入卧室的时候,关山正站在卧室的正中间,一双美目缓缓扫过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是在用痕迹心理学试图还原出刘婧在这间屋子里的过往。 罗川没有打扰他,只让田甄和柯雪在卧室门口陪着谢文山,自己则是进入卧室仔细的观察了一遍。最后,罗川在床的正对面这个崭新的衣橱前停下了脚步,问道:“谢先生,你这个衣橱看起来是新装修的啊?尊夫人已经入院三个月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这个时候重新装饰了衣橱?”说着,罗川毫不客气的一把拉开了衣橱的两扇大门。 随着柜门打开,里面那整面墙一样大的穿衣镜直接映照出了罗川以及他背后的全部景象。衣橱里装满了琳琅满目的精美服饰,那一件件华贵漂亮的女士衣裙,一双双精致奢华的高跟鞋,似乎都在向参观者展示着这家的女主人生活的有多么幸福。 谢文山站在门口,没什么语气的说:“我妻子非常喜欢穿漂亮的衣服,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那些美丽的衣服鞋子。我只想做些她喜欢的事情,这样有一天如果她的病好了,可以回家了,看到这些一定会让她心情愉悦的。” 就谢文山的这几句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个真心实意爱着自己妻子的好男人。这同时也完美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在妻子住院后还重新装修了衣橱。 罗川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然后走到关山身边,低声问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他话里话外都是浓情蜜意,可是我却在这个卧室里感受到了愤怒。”关山看向罗川,轻声的回道。 “哦?那你先说说。”罗川很有兴致的看着关山。 关山首先拉着罗川走到了床头柜旁,然后指了指上面的水晶烟灰缸说:“虽然我不抽烟,但是我却知道这烟蒂熄灭的方法能代表出很多东西。比如,匆匆掐灭的烟蒂和不急不忙掐灭的烟蒂必有区别。烟蒂上的褶皱可以看出掐灭烟蒂时候所使用的力气,你看看这一烟缸的烟蒂,几乎每一个都像是被恶狠狠掐灭的。你说他一个人在这卧室里,到底在生什么气?”说着,关山又指了指床头的水晶灯开关说:“你看这些生硬的划痕,都是被人暴力拍打导致的,这不是愤怒又是什么?” 听完了关山的分析,罗川顺着床的方向向前看去,正好对上那个华美的大衣橱。只听他似乎完全不搭边的问了句:“关山,你说他这种装修方式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 关山也侧过身,从床的角度看向衣橱,然后耸耸肩说:“是啊,我们国家信风水,其实也是另一种的心理学。绝大部分家庭都会避免衣橱门正对着床,或者镜子正对着床。如果这个衣橱的门打开,那里面的大镜子就是一丝不差的正对着床。嗯,确实不太好。” 罗川听后就走到了卧室门口,对谢文山问道:“谢先生,你装修的时候,就没人建议你把衣橱和床的位置稍稍错开一些吗?你的卧室那么大,不觉得这种格局不太舒服么?” 谢文山运着气,强忍怒意的问道:“警察先生!我妻子是得了精神疾病,不是杀人放火了!你们像调查犯罪现场似的这是干什么?你们警察也迷信风水?我们家的衣橱镜子怎么摆放,这也犯法吗?你们能不能抓住重点,不要再无理取闹一样的浪费时间了好吗?” 柯雪在一旁听的瞪起了眼睛,刚想回他两句,就让罗川给拦住了。罗川把谢文山带进了卧室里,然后指着床上整齐的枕头被子说:“你的生活有条不紊很规律,不像是因为家庭变故无心生活的样子。” 谢文山不服气的挑眉问道:“怎么,我妻子病了,我就也得像个落魄流浪汉一样?家不像家,工作也不要了?如果我那样了,谁来挣钱为她治病?以后谁来照顾她?” 罗川没有反驳,继续说道:“你们的卧室里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夫妻恩爱的痕迹,没有婚纱照、没有小相框、没有你们共同的生活用品、没有温馨的摆设、甚至,没有你妻子的梳妆台。哦对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大衣橱应该是占用了原来梳妆台的一半位置。因为地板上的新旧痕迹可以看出那里原本有什么。你看你也说了,你妻子那么爱美,怎么会缺了一个梳妆台呢?” 谢文山阴着脸没有再说话,反倒是关山这时走了过来,直视着谢文山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就在刚刚罗川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眼球向左下方三十度的方向偏移着,从行为学的角度来说,你是在厌恶罗川所说的话。你厌恶的是梳妆台,还是你的妻子?你在这间卧室里的愤怒来源是什么?” 谢文山听后,勾起嘴角冷笑道:“我现在真的是开始怀疑了,你们到底是警察还是神棍?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卧室,却让你们差点儿编出了一部电视剧。你们到底想说什么?你们在怀疑什么?我愤怒?你们是在怀疑我家暴吗?那你们可以去验伤啊,去看看我妻子有没有被家暴过的迹象。就连我这个法律门外汉都能知道,你们这种推理,能当作证据么?” 第十三章 不要回家(六) 罗川摆摆手说:“你别那么激动,如果你的家里存在着家庭暴力的问题,那你的妻子最多也就是愤然离婚然后和你分分家产,不会进精神病院的。” “你的意思,我妻子之所以进了精神病院,都是我造成的了?”谢文山微微眯起眼睛,十分凶狠的看着罗川问着。 关山这时笑着反问谢文山:“谢先生何必动怒。我就问你一句,你希不希望你的妻子能恢复正常,然后重新回归家庭,继续过你们的幸福生活?” 谢文山冷哼了一声说:“问的尽是一些没用的话!我当然希望我妻子能回到我的身边!为此,我愿意付出一切!不过你们也别在这儿说风凉话了,青山医院的专家早就把实情对我说了,他们说我妻子复原的几率微乎其微!基本是不可能了。” “哦…所以你就踏实了?”罗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柯雪和田甄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因为这话听起来确实很欠抽。 可还没等谢文山发作,关山就笑着继续对谢文山说:“青山医院里那些医生告诉你的,只是几率。我不相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你说出百分百的确定结果。所以,他们说的只是可能性,这就不排除还有其他可能性。” 谢文山不服气的挑眉问:“看来你很自信啊?看你的模样倒也像是个有能力的人,可是有能力和妙手回春是两回事。这么说吧,你要是觉得你能治好我妻子,你就去做啊!无论花多少钱、需要什么,你尽管提!我绝对全力配合你!“尽管谢文山的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从语气里就不难听出,他完全不相信关山会治好刘婧,这就是赌气呛火似的说出来的话。 可是这话却正好是关山想听见的。于是他当机立断的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不要你诊费、不要你出资、也不要你配合,我只需要你这个家!明天下午两点,我们会再来一趟。到时候罗川自然会派警员去公司接你,你要是能在家等我们,那自然就更方便了。” 此时关山的眼里满是自信的光华,别说是谢文山了,就算是罗川,也不是特别清楚关山的用意。只能说,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个外表看起来深情又顾家的好丈夫,是有问题的。 谢文山在看到关山那自信满满的表情后,不由得有些怔住了。他刚想试图开口再说些什么,罗川就看准时机的招呼着柯雪他们说:“小雪,赶紧去开车啊!谢先生的时间很宝贵,我们就别再打扰了。明天再来。“说完,连看都没看谢文山,直接拉上关山和田甄就走出卧室下了楼。 当他们正式走出这栋房子之后,罗川马上严肃的对柯雪说道:“派人来二十四小时监视这栋房子和谢文山,他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直到明天下午我们再来。” 柯雪有些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然后迟疑的对关山问道:“关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们在卧室里到底看见什么了?明天您来又是准备做什么呢?精神病院里的那个疯女人,真的还能复原吗?哎呀,您给我们讲讲吧!都快急死了。“ 田甄也在一旁试探着问:“那个刘婧,您不是说她是装疯的吗?我们从哪里入手能够让她配合呢?这个房子里实在是找不出谢文山犯罪的证据,甚至,都不知道要指控他什么罪名。“ 关山笑着听完了柯雪和田甄的话,这才缓缓说道:“有你们刑警队在,指控他的罪名当然是谋杀。我之前怀疑的大致都对了,只是一直没明白刘婧疯了的原因。虽然她为了住在精神病院故意夸大装出一副危险的疯癫状态,但她的精神本身也是真的受过很大的刺激。她受的刺激,就是谢文山所犯下的罪。所以,我们只有知道了她受了什么刺激,才能知道谢文山在这所房子里到底做过什么。” “那怎么才能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呢?看她那个状态,好好聊聊也聊不出什么。”柯雪瘪着嘴说,似乎是对刘婧不抱什么希望。 关山一边走到自己的车前,一边胸有成竹的说:“想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刺激她一次!罗川,明天你和我接刘婧来这里。至于谢文山,就交给你这两位优秀警员了啊。” 罗川点点头,目送着关山离开。 柯雪眼看着关山的车没了影子,便有些埋怨的对罗川说:“我说队长啊,您也不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您就不着急吗?” 罗川随手揉了揉柯雪那乱蓬蓬的头发说:“你什么时候能没有这么多问题了,你就可以去掉实习那两个字了。我了解关山,他既然敢说出带刘婧离开青山回家来,那就证明他有把握在保证刘婧安全的同时,在这所房子里找出真相。我们办案需要的是证据,他能给我们的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这么神奇?!“柯雪不可思议的长大了嘴巴。 “明天跟着来好好看看学学,神奇的还在后面呢!”说着,罗川又叮嘱了田甄:“记得把自己工作的家伙都带上,另外再带上两个人。” 田甄也是一脸惊讶:“罗队!我可是验尸的实习法医!我带着工作工具干什么?” “带着就是了,在手边比较方便。”说完,罗川就让他们都坐稳,驾车离开了。他回到警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安排人手,还要顺便布控谢文山的公司和家附近。 当天晚上,关山就把之前答应青山精神病院院长的病人评测都做出来了,并以此为由,给院长打了招呼。他会以自己的方式带走刘婧,并保证安全送她回医院。当然,医院也可以带上两名医生随行。 这位院长一听关山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那么多的病人评估都做完了,早就喜出望外了!他信服关山的专业水平,所以对他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 转天一早,关山和罗川准时见了面,再次来到了刘婧的病房外。从窗口看去,刘婧还是之前的那个状态,精神恍惚,疯疯癫癫。 “她宁死也不愿意离开医院回家,我们都知道她的刺激点就是回家。在这种情况下,你准备怎么带她离开这里并乖乖的跟你走进她家?“尽管罗川是如此的信任关山,可当他看到刘婧状态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第十四章 不要回家(七) 关山抬手看了一眼表,觉得时间还很宽裕,于是便对罗川讲了一下刘婧的病情以及带她离开的方法。虽然这些深奥的精神学很是专业,但关山尽可能直白的表述还是让罗川毫不费力的就听明白了。 人的大脑就像是一个云端,里面储存着我们自出生以来所有的所见所闻和经历。包括出生时,出生不久,以及那些早已想不起来或已经忘记的。这些,都在我们的意识和潜意识里,直到死亡,不会消散。如果把我们能察觉到的意识比做是露出海面的冰山一角,那么那些我们察觉不到的潜意识就是深藏在海平面下的巨大冰山。按照比例来说的话,有可能是三七,二八,甚至是一九。这些我们很清楚能感觉到的意识,只是很浅显的东西,更深的精神意识则全部藏在那仿佛可以是无边无际的潜意识中。 关山面对着罗川,伸出双手做着比喻说:“在我们正常的生活里,大脑有一扇门来隔绝意识和潜意识。有一个小哨兵在门边放哨,禁止潜意识越界,也禁止两种意识交流。而在心理学说中,有那么一种行为,可以让这个看门的小哨兵放松警惕或者小憩片刻。这样一来,那些潜意识就可以通过大门进入到可察觉的意识中了。这个行为,可以是做梦,也可以是催眠。”关山一字一句非常专业的说着,那漂亮的双眼里,有着迷人的自信光彩。 罗川听的十分入神,很感兴趣的问道:“你是想催眠刘婧将她带走?” “是的。我们的人生会经历很多不堪回首的过往,日常生活中也会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事。心智薄弱的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会让那个小哨兵把所有的不堪回首统统都赶进潜意识里。这就意味着他将会假性忘却那些自己不愿意想起的东西。至于日常中的鸡毛蒜皮嘛,比如我们在来医院的路上看见了几只狗?那些狗又都是什么颜色?红绿灯的时候前面车的颜色是什么?这些对我们本身无关紧要的东西,也会被小哨兵清扫进潜意识里。你可能不记得来时路上看见过狗,但是潜意识却记得。所以也许当你某一天做梦的时候,会梦见自己在路上遇见了两只狗。那些,其实就是你经历了,但是却又不记得的事实。”关山浅浅的笑了,他对这个庞大的精神领域格外着迷,所以每当他谈起自己专业的问题时,总是表现的非常有兴致。 罗川身为刑警,他这个队长也是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破出来的。但是刑侦手段和关山飘渺浩瀚的精神领域是不同的。罗川要找的是每一个实实在在的证据,能在法庭上有效的证据。一枚指纹,一个脚印,一根毛发,一组dna。他们一个是从实际出发,一个是从精神出发,所以他们所擅长的东西尽管如此不同,但在破案这件事的本质上,却是可以取长补短,殊途同归。 此时罗川虽然很惊叹精神领域的神奇与神秘,但还是务实的问了关山一句:“你确定,刘婧经历了一些事情,并且被她脑海里的小哨兵给赶到潜意识里去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一定是极其痛苦或恐惧的经历。一旦你打开了那扇门,会不会导致什么严重的后果发生?”罗川职业性的首先考虑到的是刘婧的安全。 关山稍稍思考了一下说:“我这个人不太喜欢说那种打包票的话,因为总有意外会出现嘛。但是只要我控制住了她的那个小哨兵,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她现在对那些经历虽然想不起来,但是那不可抑制的恐惧却一直都在!潜意识里藏着当初发生的事情,意识一再的提醒她不要回家。这,就是刘婧的病因了。” 听关山把一切都分析的如此透彻,罗川笑着对病房门伸出手道:“既如此,关教授,那就开始大显神通吧!你只要把她脑子里的一切搞定,外面的一切就都有我了!咱们一旦确定了谢文山家中确实发生过凶案,那他必定难逃法网。别看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很多证据都已经没了,但是你想找的,挖地三尺我也能给你找到。” 关山笑了,他知道罗川这个人说到就能做到。不再多说,关山打开了刘婧的病房门。这一次,罗川并没有跟着走进去。因为催眠的环境,人越多,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自己一身警服,可能本身也会让刘婧内心上抵抗或紧张。再说了,罗川也实在是不想打扰关山发挥专业特长的过程。所以只站在了门外等待。 这个过程并不长,也没有传说中的多么复杂神奇。在罗川看来,关山似乎只是和刘婧聊了聊天。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关山就打开了病房门,并笑吟吟的搀扶着刘婧走出了病房。 罗川默默的对着关山竖起了大拇指。因为此时的刘婧虽然看起来有些迷茫,但是眼神却不再空洞慌乱,而且也丝毫没有要发疯的迹象。他们很成功,很顺利的就将刘婧带出了青山精神病院前往谢文山的家。 而此时的谢文山,也早早的就被柯雪带着其余四名警员“保护”在了家中。谢文山果然没有离开家,也没有去公司。他大概是担心真像关山说的那样,一群警察去公司里“请”他,那样子可能不会太好看。流言蜚语和无端猜测会将他这几年在公司辛辛苦苦树立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 在将近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谢文山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忍无可忍的对柯雪问道:“我说小帅哥,你觉得你们这样对我真的好吗?我妻子疯了,我也算是个受害者。你们这样像是看管个犯罪嫌疑人一样是在干什么?我觉得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柯雪懒懒的看了一眼谢文山,然后正了正警帽,板着脸走到了谢文山的面前,低头看着他说道:“我有名字!我是一名刑警队现场调查人员!你要真是受害者,就应该配合罗队和关教授把你妻子的病情搞清楚!不把你妻子的病情原因搞清楚,大家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受害者呢?我们这是在帮你好不好?再说了,我既没铐你也没限制你自由,怎么还谈得上侮辱呢?我现在觉得你这是在诽谤!”由于柯雪的身高近188,所以此时站在谢文山的面前,给了他十足的压迫感。 第十五章 不要回家((八) 谢文山尴尬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干笑了两声对柯雪说:“警官,来来,咱们坐下聊聊。你刚刚说的那个教授,他真的有那么神通广大吗?我妻子的病,在全市各大医院可都看过了,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进了这最知名也是最严重精神疾病才会去的青山医院。连那里资格最老的医生都说没有办法,这个教授他年纪轻轻的会有解决的办法?”谢文山一脸的质疑,显然是并不相信关山可以让刘婧清醒过来。 柯雪没想太多,刚准备回几句替关山证实一下能力,正好从院子里走进来的田甄就十分冰冷的开了口:“各个领域的精英都不是靠年纪来评判的。你一直打听这些是什么目的?说了会找出你妻子的病因,你尽管配合就是了!难道我们还会害你不成?” 谢文山眼看这女警察比男警察还要难对付的多,有心想要解释,可他正打算开口时,罗川来了。 关山和刘婧还在后面,罗川独自先进来是想交代一下同行的警员,这一次破案过程比较特殊,千万不要惊动刘婧,也不要做出任何让她感觉紧张或者害怕的事情。同时,罗川还叮嘱了柯雪和田甄,让他们远远的看着关山就好,不要太接近刘婧。因为毕竟他们警队里的人谁也不了解催眠的概念,千万不要让关山的催眠失败才是最重要的。 全部都安排好了,罗川这才走到谢文山的面前,很认真的说:“好丈夫我是见过不少,看似体贴又深情的男人也多的是,但是像你这样可以忍受妻子半年疯狂,并且生活全然不乱的,还真是难得。来吧,迎接你妻子住进青山医院之后的第一次回家吧。” 听到这里,谢文山猛然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我老婆回来了?这不可能!医院根本就没给我通知!而且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病情了,她是不会走出精神病院的!” 罗川勾起嘴角问道:“哦?你那么了解啊?医院保不齐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呢?可我看你现在是震惊大过惊喜啊!你不是说,只要刘婧回家,让你付出一切你都愿意吗?现在你并没有任何付出,她回来了,怎么看你反而不太高兴呢?” 听罗川这么说,谢文山这才努力控制了下情绪说:“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怕你们胡来会让我妻子的病情更加恶化!” 罗川了然的点点说:“哦,这样啊…那你多虑了,有最权威的精神学家来负责她,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除非,是这里什么东西刺激到她了。”罗川始终都在看着谢文山,从他那异常紧张的表情上,罗川更加肯定了关山的推测。这个谢文山一定有问题!只不过他到底做了什么呢?为什么能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还是说,真的是因为事隔半年了,所以侦破取证比较困难了? 这时,关山搀扶着刘婧走进了大门。刘婧现在似乎很依赖关山,她虽然没有疯狂的状态,但是自她一进门,就紧紧的抓着关山的手臂,眼睛里也有些茫然的慌乱。这一切都能表明,她很紧张。对她自己的这个家,非常恐惧。 谢文山在看见刘婧的那一刻,表现出了强烈的无法置信。等他意识到了,刘婧确实是回来了的时候,这才激动的想要跑过去抱住她。不过他还没开始动作,就让罗川一个眼神命令柯雪给阻止了。柯雪的反应十分快,他挡在谢文山的面前,努力学着罗川的语气说:“刘婧现在是特殊病人,你不能直接接触她。你就这样看着吧。” 谢文山有心想要反抗,但是看自己和柯雪的身高差距,最终没有做傻事。只堵着气的问:“你们警察还讲不讲理了?那是我老婆!你们凭什么不让我靠近?” 罗川也不说话,眼看着关山带刘婧上了楼,这才招了下手,让柯雪他们带着谢文山也跟着上楼。看来,一切谜底还是得在卧室揭开。 刘婧本来情绪还算稳定,可是自打她跟着关山上了楼,她抓住关山的手也开始越来越用力了,甚至,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关山细心的观察着刘婧的变化,并尝试一点一点唤醒刘婧压抑的潜意识,轻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让你如此熟悉,你还记不记得在这里打扫,休息,养花,梳妆打扮的每一天?调整呼吸,放轻松来感受你最熟悉的一切。”说着,关山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可就在关山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刘婧忽然不可抑制的一声尖叫!不过关山没有慌,他只是轻轻拍着刘婧的肩膀,试图从动作上稳定她的情绪。而刘婧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尖叫。她站在门边,怔怔的看着卧室里的一切,眼神渐渐开始不再那样的迷茫。最后,她慢慢放开了关山,自己缓缓移步走进了卧室。 罗川他们一直在后面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刘婧这是在催眠的过程中逐渐开始释放潜意识了。那些她不愿记起的东西,就要全部想起来了! 终于,刘婧在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床之后,伫足站立在了那个大衣橱前,久久不动。 所有人此时都很紧张,不知道刘婧到底怎么了,更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毕竟,这可是一位住进了青山医院的危险精神病患者。 可之后的一幕,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刘婧虽然还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看着衣橱,但脸上却滑落了两行清泪。她眼神中满是悲伤,泪水不可抑制的缓缓落下,让人看着她都觉得很伤感。 田甄在后面看的揪心,刚想开口,就被罗川拦住了。这时关键时刻,最重要的关头,谁也不能打断刘婧此刻的思绪。 果然,在刘婧静默的哭泣了两分钟之后,她忽然仰起头爆发似的的大喊了起来。那是一种痛苦的宣泄,绝望的挣扎!随后,她便跪倒在衣橱前,大声的哭喊着。 关山缓缓走到刘婧身边,轻声问道:“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刘婧闭着眼睛,任泪水滑落。她抓住关山的手臂,颤抖着哑声回道:“镜子…是镜子…是镜子!!” 第十六章 不要回家(九) “镜子?”关山有些迟疑的看向了眼前的衣橱门,然后回头对着卧室门外点指了一下田甄,让她进来。 田甄一看到关山的眼神,马上快步走了进去,轻轻的搀扶起了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刘婧。这个时候,女警员自然是比男警员要合适的多。 关山叮嘱着田甄:“什么都不用说,轻声安抚她就好。刘婧交给你了,你带她到外面稳定下情绪。” 田甄点点头,搀扶着哭泣的刘婧走出卧室。在她们从谢文山身边走过的时候,刘婧没有任何反应,而谢文山却脸色苍白,面如纸色。 看刘婧在田甄的保护下走出去了,罗川这才带着警员走了进来,问向关山:“怎么样,你确定了吗?” “问题就出在镜子上。”关山肯定的说。 罗川点点头,回头一挥手,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砸。” 柯雪和其余警员都有点儿傻眼,因为他们至今没有收集到任何可以证明谢文山犯罪了的证据,单凭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几滴眼泪和胡言乱语,再加上一个研究精神病的专家……就这样贸然砸了谢文山的家,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谢文山这会儿更是像疯了一样的想要试图挣脱掉控制着他的警员,愤怒的对罗川骂道:“你是警察还是土匪?我要告你们!我要告你们侵害我个人权益!侮辱我个人名誉!你们还私闯民宅,随意破坏我的家!我绝对要告倒你们!你们谁也跑不了!” 听着谢文山歇斯底里的疯狂叫骂,罗川气定神闲的对警员们说:“尽管放手砸你们的,出了事儿都由我负责!” 罗川在警队的地位绝对是灵魂人物,他办案基本没有出过差错,所以整个队里的所有警员,对他所说出的话也是极为信服。现在,罗川既然如此有把握的让他们砸了这个衣橱,那他们自然是不会再有所迟疑。 当下,算上柯雪在内的四名警员,动作迅速的从车里找出了工具,很快就将这大衣橱拆了,只是那镜子却比想象中要结实的多,着实是费了一番力气。 随着几声闷响,如同厚重墙壁碎裂的声音,那面镜子也随之轰然倒塌!同一瞬间,一股恶臭让所有警员都捂住口鼻后退了几步。 待到灰尘粉末散开了一些,罗川和关山这才稍稍走近,看着这个充满了恶臭的空间。原来,那镜子后面还有一个几平米的小空间,腐败的臭味正是从那里传来。 镜子后的空间里,地面上满是干涸的污秽,像是人体排泄物。在那角落里,一具已经成为干尸的尸体正狰狞的仰着头蜷缩着。 罗川只看了一眼尸体,便转过头对谢文山问道:“这就是刘婧的病因吧?也是你爱妻如命为她装修衣橱的原因,是吧?” 谢文山眼见一切都败露了,反而露出了一副轻松的姿态,伸出双手说:“想必都是带着手铐来的,何必再费事。来吧,带我走,正好也带我离开这房子。享受报复的快感,我已经够了,值了。” 罗川皱起眉头看着谢文山,一字一句的问道:“真的值得么?” 谢文山笑了,他稍稍挣脱了下两旁警员的控制,让自己尽可能舒服点儿的站在那里,然后远远的看着衣橱,喃喃的说:“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为一个女人拼尽全力的工作,然而你却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在别人身下拼尽全力婉转成欢的感觉……”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关山示意罗川不要着急,让他说完。 谢文山似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说:“在我认识刘婧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我知道这个女人注定不是洗衣烧饭的普通妇女,她美丽迷人,理应得到一切最好的。所以,我努力工作,努力给她喜欢的东西。在我一个月还赚着三千块钱的时候,我曾一天只吃一顿饭,存了四个月的钱,只为给她买一个喜欢的名牌包。我不知道我这种爱是不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但是每一次我看到她因为我的礼物而开心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值得的。后来,我的收入从一月三千慢慢变成了一月三万,甚至更多。而她也十分满足于我给她的优渥生活。只不过,在我满足了她物质需求的同时,又似乎让她欠缺了精神的温暖。我为了赚钱,努力工作,拼命加班,只想让自己赚的更多!更多!却没注意到,她后来的眼神从哀怨变成了冷漠。” 罗川听到这里,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到的情况,如果一个家庭在外人看来极尽完美,那只能是两个人伪装的都挺好。谁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谁自己最清楚。无论有多少财富,婚姻生活中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欠缺和不足。就好像,没有哪个人的人生能从始至终一帆风顺一样。 令罗川感慨的是,这两个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三个人,包括那具尸体。都不是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却因为错误的处理方式,错误的选择而走上了不同的不归路。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听的也是震惊不已。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该进青山精神病院的人,不是刘婧,而是谢文山。 据谢文山说,当他意识到刘婧态度的转变时,自己也曾努力挽回过。他更加努力的工作,更加频繁的送刘婧名贵礼物。虽然也知道自己应该多抽出时间陪陪她,但是工作的一切都在轨道上,他已经到了那个位置,不可能随时抽身了。如果失去了工作的话,那现在他拥有的一切又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候,也许他会再次为了一个包而饿肚子几个月。那种生活,他不想再有。 于是,他用自己自以为可以改善关系的错误方式继续着已经岌岌可危的婚姻。 直到有一天,原本预定出差一周的谢文山,因为航班更改的原因提前两天回了家。他本是兴冲冲的带着一束鲜花和一双昂贵的鞋子准备给刘婧一个惊喜。却没想到,当他蹑手蹑脚的上楼时,却听到了他熟悉却又有点儿陌生的娇吟轻喘。熟悉,是因为这个魅惑的女声是刘婧。陌生,是因为由于刘婧的冷漠,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声音了。 第十七章 不要回家(十) 谢文山回想当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拿着礼物和鲜花的双手僵在半空止不住的颤抖…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固、再融化、再沸腾!直到所有的血液都冲进了大脑!他红着双眼,稳住步子轻轻走向了卧室。透过那半打开的门缝,看见了自己的卧室里正上演着那春光旖旎的一幕。 一个年轻健壮的漂亮男子正在卖力的给予着刘婧想要的快乐,他们并没有察觉到门外那双怨愤阴狠的目光。 在刚刚上楼的时候,谢文山的心脏还在狂跳,他的热血还在燃烧!然而现在,当他亲眼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跳反而渐渐平稳了。他十分平静的看着眼前激烈的画面,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自己努力拼命赚钱付出的一幕一幕。 自从和刘婧在一起以来,谢文山几乎没有休息过。即便是病了,他也在努力的坚持工作,他始终坚信,自己拼尽全力付出的一切,终究会有回报。那么现在……这是回报来了么? “哈哈哈哈哈……”讲述到这里的时候,谢文山有些苍凉的笑了。他看着罗川和关山,用那近乎绝望的声音说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更不存在付出就会有收获!愚蠢的付出,只能让你得到惨痛的教训和代价!爱情?哈哈哈…不过是各种***拼织在一起的产物罢了。” 谢文山苍凉的笑着,再次淡然的讲述着那一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站在卧室门外的他,轻轻的放下了礼物盒子,从里面拿出了那双昂贵的十厘米高跟鞋握在手中,然后缓缓推开了门。 床上的男子背对着谢文山全情投入,所以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倒是刘婧,她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那男子的背后!她看见的,是谢文山高高举起高跟鞋的阴狠面容。 随着一声惨叫,年轻男子趴在了床上,后脑鲜血直流。谢文山不顾刘婧的惊慌和哭喊,冷静的拿出绳子绑上了年轻男子,直到确定他无法逃脱为止。 年轻男子自然是没想到在快乐的巅峰上会忽然遭受背后一击重创,这时他慌乱的看着眼前如魔鬼一样的谢文山,大声的祈求着可以“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商量”。可此刻的谢文山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哪里还会听他说话?只随手拿起床上的内衣塞进了年轻男子的嘴里,之后便转过头冷冷的看向了刘婧。 刘婧吓坏了,她看见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谢文山。如果此时谢文山是大喊大骂或者大打出手,那反而不会显得那么可怕。可问题就在于,谢文山自始至终的冷静、淡定、面无表情。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砸向男子的力度也刚刚好,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又能让他暂时虚弱。 而这时的他,看着刘婧的眼神让刘婧背脊发寒。直觉告诉刘婧,这件事恐怕是要无法收场了。所以刘婧也不打算再解释求饶,马上抓起衣服就想往外跑!打算先报了警再说! 可谢文山哪里会给刘婧这样的机会?他一把就揪住了刘婧的头发,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将刘婧也绑了起来,绑在了他们的床上。 从这一刻算起,谢文山在这个卧室里无声的坐了一天一夜,就那样沉默阴冷的看着眼前哭泣呜咽的男女。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终于站起了身,有了动作。只是,让刘婧他们没想到的是,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谢文山砸晕了男子和刘婧,自己独自出门买了装饰材料。工人们只负责把材料放进大门就离开了。等到刘婧再醒过来的时候,床前的梳妆台已经不见了,那个年轻男子还在昏迷,而谢文山却再墙边已经盖起了一半的衣橱。整个卧室就好像是一个还未装修完的新房一样,这让刘婧更是恐惧不解。她怀疑谢文山疯了,但是从谢文山那冷静且有条不紊的干活状态来看,他又不像是真的疯了。那么,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刘婧被堵住嘴只能呜呜咽咽的发出一些没意义的声音,对于谢文山来说,眼睛看见的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他不需要刘婧解释道歉,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 终于,谢文山的工程完成的差不多了。他把那面巨大的镜子对接好之后,就拖着那个还迷迷糊糊很虚弱的年轻男子,扔进了镜子后的狭小空间。扔进去之后,还不忘拿出他堵在嘴里的内衣。 大镜子缓缓的被对接上,一层层的封胶和加固材料被用在了镜子和衣橱墙壁上,谢文山那仔细认真的模样,就好像他就是一个工匠。 那面镜子的厚度和坚韧程度显然不是一般的镜子,谢文山也是用了不少的时间和力气才封死了那墙壁。刘婧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谢文山把那个年轻男子活活的封在了巨大的镜子后面。 等到收尾工作也全部完成之后,谢文山这才有些疲惫的拉过了一个凳子,坐在床前点了支烟,第一次哑声开口说道:“好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了。” 刘婧惊恐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就像是害怕一个魔鬼一样的害怕着眼前这个曾视自己如珍宝的男人。而谢文山却很平常的在这里洗澡休息,抽烟睡觉,好像他压根儿就不知道那镜子后面还有一条人命。 隔天一早,大衣橱里传来了虚弱的呼救声。那声音很闷,但是在安静的卧室里却也格外清晰。 谢文山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的端来了早餐放在床头,拿出了堵住刘婧嘴巴的衣物。然后缓缓说道:“从今天起,你吃饭由我来负责。不要太在意那隐隐约约的声音,习惯了就好。我封住镜子前给他扔了点儿抗生素和营养药,如果他再愿意吃下一些自己的东西…我估计活个十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刘婧瑟瑟发抖的看着谢文山,恐惧使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文山拿过早餐举到刘婧面前冷笑了一声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那面镜子坚实的程度绝对不会被撞碎,而且还是高级的单反镜子呢。我们虽然看不见他,但是他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你。为了这镜子,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啊……” 第十八章 月光再响 听着这个可怕漫长的杀人过程,罗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碎裂的镜子。里面污秽干涸的排泄物,大概就是那名男子最后的营养来源。这样的死亡方式,不得不说是极其残忍的。 据谢文山自己交代,那个男人的生命力很顽强、求生欲也特别强。大概是年纪轻轻的还不想死吧,除了呼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以外,他在镜子后面竟然整整活了十五六天。这已经超出了谢文山的想象,而且,也许还不止十五六天。可能他最后再也发不出声音了吧。 之后的那段日子,谢文山每天都要求刘婧在衣橱里欣赏她自己的华美服饰,可实际上,他的意图只在于让刘婧亲自验证一下那个年轻男人到底还有没有气息。她要刘婧近距离亲自见证着一个生命漫长的死亡过程。 从噩梦开始的那一天起,每天刘婧都惊恐的瞪着衣橱里的那面大镜子,听着里面男人从开始强烈的,到最后虚弱的呼救声。那声音从始至终的折磨着刘婧的每一根神经。每天天一黑,谢文山就早早的关了灯。他不说话,只在角落里吸烟,或者在卧室门外徘徊。只留下刘婧独自在黑暗中听着那似有似无的凄厉哭声,还有那隐隐传出来的臭气。 一天一天的过去,刘婧最终在这间卧室里崩溃了。可是即便她的神经已经如此脆弱,她还是被谢文山强行留在这间卧室里与死尸隔着一面镜子相处了六个月! 开始的前三个月,卧室里的味道很不好闻。即便是封死了那面镜子,可是仍然还是隐隐能闻见腐败的恶臭。于是,谢文山心血来潮般的研究上了花艺,他买来了很多很多鲜花,兀自的摆弄着。渐渐的,花香代替了尸臭。再也没有人能察觉出,他们的卧室里其实一共有三个人。 刘婧被负罪感、恐惧、以及那夜夜不得安宁的心绪干扰到疯疯癫癫。最终,她如关山所说的那样,强行用潜意识保护了自己,摒除了那几个月以来的噩梦。 谢文山的供述让罗川省去了不少的时间,他指挥着警员和田甄等人,马上动手开始查看尸体封锁现场。虽然,半年的时间,已经让这个现场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证据了。 当警队来人带走谢文山的时候,罗川有些好奇的问关山:“这个结果是不是你一开始就想到的?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恰巧的找我来帮忙,对吧?” 关山看着院子里枯萎的花坛,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最初,我只是认为刘婧的病例看起来不正常,好像疯的太蹊跷了。所以我觉得她那个日夜相处的枕边人不该是毫不知情的,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违和。但是我没想到这里发生的事情竟是这样的惨烈…至少我觉得…这三个人都挺不值得的。” 罗川一边带着关山往外走,一边说:“常年接触各种不可思议的案子,倒也是习惯了。只是,那个目前还身分不明的男人,却是近年来我遇到过的死的最惨的。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象,一个人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靠吃自己的排泄物为生,甚至是吃他自己为生,这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折磨!没有任何武器,他连求个死的痛快都做不到。再加上,那面镜子,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刘婧他们的一举一动,希望就在外面,但是他却碰不到。最后,因为衰竭、因为窒息,慢慢死亡。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虐杀,也是心理上的虐杀。谢文山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活的希望,最后再绝望的痛苦死去。长达半个多月的死刑,这个谢文山的心理病态恐怕是足可以做你的研究对象了。” 两个人说着,就走到了罗川他们之前停在这里的警车前。罗川下意识的一瞥,就发现了警车的前引擎盖上,竟然被人用沙土撒画出了一个音符的形状!看到音符,罗川第一反应就想起了月光杀人案! 此时罗川的眼睛充满了警惕,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关山也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音符,于是便对罗川问道:“警队来人的时候,外面没人的时间有多长?” “最多不过两分钟!”罗川满脸沉重,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着。 “上车看看。”关山说着,便用衣袖隔着手打开了车门。这样做,是为了不破坏车门把手上的指纹,但是想来,应该也不会留下什么指纹。 他们刚一关上车门,就都注意到了收音机电台那里插着一个不属于警车里的u盘。罗川诧异的看着那个小装置,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没办法想象,光天化日之下,在谢文山房子里有一小队警员的情况下,竟然有人在警车里动了手脚! 罗川无法接受似的看向了关山,而关山此刻却低垂着眉眼看着那个u盘十分冷静的说:“这一刻,我想我们应该都感受到了一年前警方被挑衅的感觉…” 罗川脸色阴沉,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电台,调出了声音,想听听看这个u盘里面到底是什么! 随着音量的开启,车内缓缓传出了婉转悠扬的钢琴曲声。 不错,正是《月光》。 罗川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u盘,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这似乎和月光曲本该给人带来的感受并不一致。 一曲终了,关山轻声开口道:“罗川,他回来了。一年前那个挑战法律和警方的魔鬼,真的回来了。” 罗川此时的呼吸很不自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怕了。而是他没想到,这个在警界几乎算是奇耻大辱的案子,在“结案”一年后,竟然真的又要卷土重来了!而且往常对那个可怕的恶魔,对那个诡异的案子,都只是听闻。而这一次,轮到罗川亲自体会了。他有些激动,为自己有机会能亲自和那个恶魔较量一次!但是罗川也有些忧虑,因为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这个城市将会陷入地狱般的黑暗。他将用自己那变,tai的杀戮美学,扰乱这座城市原本的宁静。 第十九章 死神归来 就在罗川稍稍出神的这片刻时间,手机忽然响了。没办法,罗川回过神来只好先暂停了电台的播放。 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是来自罗川上司杨局长的抓狂怒吼声:“罗川!你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就在刚刚,两三分钟之前,几个区所有在外的警车全部都响起了月光奏鸣曲!这是要给咱们市开钢琴音乐会吗!?几十辆警车,同一时间一起响起了月光曲,关都关不掉!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影响有多恶劣!来来来,你告诉我,是你不想干了,还是你不想让wo干了?!你现在还在外面干什么?赶紧给我回来处理这件事情!我和贝多芬都需要个合理的解释!” 还没等罗川再仔细询问,局长已不由分说的愤怒挂断了电话。 关山看着罗川那复杂的神情,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事情比现在我们预想的还要坏么?” 罗川沉重的呼了口气回道:“就在刚刚,我们替那个恶魔开了一场警车音乐会。我们这边就是总开关,同一时间,几十辆警车都响起了月光奏鸣曲。该死的是,我们还饶有兴致的听完了整首。我们不停,他们就关不掉。我很难想象,刚才的画面有多可笑,多滑稽……这种高科技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从来也没有人说过他是个一般人。走,和我回我那里,带着这个装置。刚刚在你按下暂停以后,我听到后面好像还有些什么,但是为了避免又功放给了所有警车,我们还是拿走单独听吧。”关山用目光询问着罗川的意见。 罗川当然是同意的,在自己没有弄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时,他还不想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于是,罗川便跟着关山来到了关山的家。在仔细研究了一番,确定不会再引发“音乐会”效果之后,关山这才重新播放了一遍那u盘中的内容。 一首悠扬的《月光》播放完之后,大概又过了一分三十秒的时间,音响里忽然传来了一个优雅的男声。那声音缓慢冰冷,好像每一个字都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声音。 “罗川,如果你有足够的沉稳和耐心,那你将会是所有警察当中唯一一个听过我真实声音的人。最近一年来,我很喜欢这首《月光》,这是贝多芬在极度痛苦的煎熬中激发出的灵感。所以你看,痛苦和毁灭并不可怕,它完全可以创造出更美好的东西。如果没有痛苦的疾病和心理上的折磨,就没有贝多芬,也没有《月光》。如果没有我,这座城市也就没有你们这些正义英雄发挥的地方。人们只有在危难和恐惧中才会需要英雄和正义,太平盛世里,谁还会记得谁是英雄?我想,我应该帮助你们这些自私丑陋的人们想起一年前的英雄。这座城市需要更高级的犯罪,如果单单从屠戮中寻求快感,那和低等的杀人犯又有什么两样?听说,你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学家。恰好,这个城市里的病态杀人魔正在疯狂的作案。让我看看,你和你的人是不是有资格成为这个城市的下一个英雄。” 这个优雅冰冷的男声,从容冷静中带着狂妄和蔑视。他似乎是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万物。当他说完全部的时候,u盘的播放内容也戛然停止。如果罗川和关山没有耐心的等待那一分三十秒的时间,他们将会彻底错过这个恶魔的挑衅和他所给的信息。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罗川才有些苦涩的笑道:“真没想到,从一个变,tai的嘴里说出英雄这两个字,竟是这样的自然。他这是在向我们昭示身份,也是向我们宣战。他说他要帮我们想起曾经的英雄,是那个与他殊死较量的s吗?当初负责侦破这个案子的人,到底还是否还活着……”罗川有些茫然,因为在警界中,所有人都知道,当初那个破案天才已经人间蒸发了,他就像是死了一样,再也没有过任何一点儿音讯,警方的档案中也彻底的抹去了这个人。这个世上,好像就没有此人存在过。 关山想了下说:“从这段音频来看,当初破案的人应该还活着。而且这个恶魔也知道他还活着,至于这个人到底在哪里,我想我们只有慢慢探索才能找到答案。我想跟你说,罗川,这个魔鬼已经不是单纯的罪犯了,你千万不能轻视了他。” 罗川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定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对吗?和我说说。” 关山站起身,倒了一杯清茶给罗川,自己也喝了一口,走向窗边缓缓说道:“你知道马斯洛需求理论吗?他把人类的的需求层次化,分为了五个层次。最基本也是最底层的需求,是生理需求。指的是生命最基本的需要,比如食物、水、空气,这些都缺一不可。我们离开哪个条件都将无法存活。在这种情况下,底层需求的人们脑子里就只有吃饱穿暖,有阳光空气就足够了,无心再想其他。第二个层次,安全需求。在能活着的前提下,人们开始思考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加有安全感。这其中就包括如何让自己的人身财产安全都得到保障,如何才能保证身体健康。这么说吧,一层需求的人,因为想活着,所以饿急了什么都会吃。但是到了二层需求的人,你随便抓给他一把土他是不会吃的,因为不卫生不安全。到了第三层需求,就是情感需求了,当一个人能保证自己安全活着的情况下,就会想要一份提供温暖的感情和身体繁衍需求。不仅仅是爱情人伦,也包括崇拜和宗教。温饱尚且不能满足的人,是没有心思谈信仰的。之后是第四需求,尊重和肯定。能到这个需求的时候,在正常人中一般都是比较成功的了。他们需要得到辉煌的成就、高高在上的社会地位、以及大众的尊重和肯定,从而突显出自我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至于最后一个最高层次,就是实现自我并超越自我了。之所以说它是最高层次,是因为这个一般来说很难达到。越高层次的需求,需要的人越少。如果把这比做金字塔的话,那么到达最高需求的人,也就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他可能已经完成了人生所有的理想和需要,他实现了自我,拥有了一切。当没有再能向上攀爬的目标时,那唯一能做的就是超越自我。罗川,把这个层次需求用在犯罪上,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罗川听完了关山那专业且直白的讲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我明白,最底层的杀人犯,就是那种为财为色或者一时冲动的普通罪犯,他们犯罪的目的是为最基本的需求。然后随着需求的升高,罪犯的心理变化也在改变。当一个杀人犯的乐趣已经不仅仅是杀人的时候,那这个人应该就在较高的层次需求上了。这么说,那个恶魔他……” “不用怀疑,他已然站在了金字塔的顶层。如果说,一年前他和警界神话的较量是他的自我实现,那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自我超越了!他不会再钟情于低端的血腥杀戮,他想要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说,这个城市需要更高级的犯罪。”关山十分肯定的说着。 罗川凝眉说道:“据我了解,一年前他险些落网,但是因为他改变了自己的样子,最后从警方的眼皮底下逃走了,从而实现了他蔑视警方的需求。之后,他找出了一些罪不可恕,但是却又不会被判死刑的人残忍杀害,混淆黑白成为了一个审判者,从而实现了他无正无邪的混沌需求。那么现在,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这点,我们早晚会明白的。他既然已经出现了,而且还这样堂而皇之的昭示了自己的身份,就表明他想要做的,已经开始了。之所以会如此大动作的让所有警车都响起月光,大概也是在用他独有的羞辱方式,提醒警方这个案子并没有结,他还没死。或许,也是再给那消失了的s传达讯息。”关山也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 罗川甩甩头,揉了揉太阳穴说:“好,就算我们把这些想不明白的暂时都抛开。那他提到了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这就是赤,luo,裸的宣战!可他为什么会把你作为目标呢?他所说的证实一下能力又是如何证实?不行,关山,你不能自己在这里享受你的独居生活了。我要向局里说明具体情况,必须保护你!我不能让你跟我卷进这个案子里来!” 关山偏过头笑了:“喂…罗川,你这是在骂我吗?从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起,我就已经卷进来了啊。现在让我缩在你们警方的保护下退出躲起来,是不是有点儿晚啊?” “可是……” “别可是了,我回国就是为了他。能接到他的挑战,我很乐意应战。你就别操心我了,赶紧找出他说的病态杀人魔才是真的。我觉得,他给我的挑战应该和这个人有关,不会是无缘无故跟你提起的。” 罗川有些着急的说:“可是现在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他说有一个心理疾病很严重的变,tai正在杀人,我们就信了?那我们去哪儿找呢?” 关山轻轻托腮,摩挲着自己的下颌,思考了片刻说:“警车,去警车里找。” 罗川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反问:“关山,咱们下车离开的时候,所有东西都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啊。我让他们把车封起来原封不动的等痕检来仔细的查验指纹。” “原封不动么?”关山忽然显得有些急切。 罗川不明所以的点点头说:“没错啊,他们什么都不会碰的。” “那太好了!赶紧派人去看紧了那辆车。我们就算都查看了一遍,也还有一样东西没查。” “是……沙子!”罗川恍然大悟的说道。 “没错!就是沙子!那些洒在车上画成了音符的沙子!他为什么偏偏要用沙子?一定有原因。”关山的眼睛里有着明亮的光彩。 罗川拍了下自己说:“天哪,真是万幸有你在!我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头都大了,智商也是直线下降!走,咱们回去,顺便你和我去见见杨局。刚才听他那声音都快急出脑溢血了,不回去看看我还真不放心。” 关山笑着拿上外套跟罗川出了门,在路上的时候,罗川就打电话传达了自己的意思,务必把那些沙子仔细收集,优先勘验。不管那里面有什么,都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电话那头的鉴证人员很是为难的说:“罗队……您不能总插队啊……在您前面的案子还有好几个呢,那二队案子的物证到现在还没完全……” 不等对方说完,罗川就霸气十足的说道:“他那除了丢电动车就是丢钱包,再严重点无非也就是某车玻璃被砸了,车里的东西被抢了。这和人命关天的案子比起来,你分不清轻重吗?你们赶紧调动整个实验室,把我的沙子验明白了!人手不够的话让柯雪亲自去验!总而言之,警队证物实验室现在归我的沙子所有,谁有意见让他直接联系我!” 挂了电话,一旁的关山忍不住笑道:“这个二队队长真是倒霉,怎么遇到了你这种同僚。我说罗川,你这样的处事方式,在局里是怎么混的?我怀疑,真要是把你惹急了,局长你是不是也不给留面子?” 罗川冷着脸回道:“给他们都留了面子,那这警队以后可能就变成退休干部娱乐室了。有兴致了抓俩小偷,没兴致了混吃等死。这个二队长,大案没破过,官威倒是不小。可也别说,勤勤恳恳为老百姓抓了十年小偷也算是个正义执法人了。” 说完,罗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回了警局,罗川马上带着关山来到了局长办公室。他得把月光曲这件事向领导交代一下,顺便把关山来给自己帮忙的事情说一下。毕竟这样突然的把刑警学校的教授拉来帮助破案有些欠妥。 第二十章 山川 局长杨国华,今年五十岁上下。可以说,他是看着罗川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就像亦师亦友的关系。罗川很尊重他,也是在他的带领下成为了如今警队里的灵魂人物。 敲门走进了办公室,罗川看了一眼正埋头看卷宗一脸不悦的杨国华,笑了笑说:“领导,一首钢琴曲就让您变成这个状态了?快别拉着脸了,赶紧抬头看一眼,看我把谁带来了?” 听这话,杨国华才阴着脸抬起头。当他看到罗川旁边站的这个风华卓立,正优雅浅笑的男子时,这才收起了脸上的不悦,有些惊讶的说:“这是…关山?” 关山微笑颔首道:“杨局长,您好。” 罗川在一旁假模假式的拍拍手说:“您可真是好眼光,一眼就认出来了。” 杨国华佯装愠怒的瞪着罗川说:“我去警校看过他给那些学生们讲课,对犯罪病态心理学的研究很透彻,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当时是大礼堂,我离的很远,所以对他的样子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倒是你,谁都知道你和关山的关系,而且能让你如此自豪带到我面前的,又这样仪表堂堂的人,除了关山也没别人了。” 罗川笑了:“您这分析能力是真不差!我今天来呢,是有两个重要的事来跟您说下。” 罗川还没说完,杨国华就抬手制止了他说:“你等会儿,违纪的事儿你就免开尊口吧!你说你一个队长,天天像个土匪似的,你怎么管你手底下的人?别跟我一脸茫然啊,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就刚刚,在你来之前,二队长急急火火的找我来告状,他说这个月你已经霸占警队实验室三次了!罗川,你是不是当咱警局是你家的了?” 罗川有些尴尬的撇了一眼关山,关山则是忍住笑意,静静地看着罗川。 罗川清了清嗓子,对杨国华说:“领导,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那个二队长也来麻烦您,真是不应该。而且这也是事出有因啊!您当初教育我的那四个字我可是至今不敢忘!人命关天!对吧?您说干咱这行的,时刻都得把这四个字摆在第一位。二队长那电动车被盗案和人命关天的案子比起来是不是很明显孰轻孰重?这也就是我来找您说的那两件事,一,关山我得从刑警学校借走,我需要他。第二,一年前的那个案子,卷土重来了。” 杨国华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罗川,我不许你在这件事上胡说!” 罗川十分坦然的摊了摊手说:“您觉得我会在这个问题上没证据的瞎说吗?今天的警车交响乐,之前的月光杀人案,都是一个人做的。这个人,就是一年前的那个恶魔。那个有着死神情结的变'',tai。” 说着,罗川把那个u盘递给了杨国华,继续说道:“我知道,警方对一年前的那个案子讳莫如深,我们了解的都只是片面。但是我想您知道的肯定会比我多吧?您好好听听这里的内容吧,他已经开始挑衅了。我原本以为收到这种东西应该意味着他会针对警方、针对我,可没想到,他选中的竟然是关山。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下一个英雄是什么意思,但是关山的安全现在是我的心头病。您得保证了他的安全才行,如果可以,最好能给我们解释下他为什么会选关山。” 杨国华没有说话,但是他沉重的表情已经表现出了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他用自己的电脑听了一遍u盘里的内容,之后才紧紧皱着眉头说:“你这样关心关山的安全,就不该让他帮你破案。我没办法通过这几句话来判断这个人是谁,也就没办法告诉你他为什么会从关山开始。” 罗川怀疑的看着杨国华问:“领导,您这话我听着就牵强了,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我是唯一一个听过他声音的人?” 杨国华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就算还有别人听过,那些人也都不在了。你自己也说了,一年前的那个案子,就像是警界的一个忌讳一样。没有人再会提起,我希望你也不要总是对号入座一样的非是硬要往上安。你知道,为了那个案子,从队长到局长,多少人受了牵连?我只能告诉你,当初那个案子的破案人里,其中一个就是深谙心理学的高手。我不知道这和关山有没有关系,你最好还是好好调查清楚再下定论吧!” 罗川听的着急,忍不住追问杨国华说:“您看,您这明明就是了解情况的。为什么偏偏非要遮遮掩掩呢?不管那个案子是没破还是结案结错了,我们都应该面对现实才对啊!您看这月光杀人案,像是个小案子的样子吗?您不让我了解透彻,我怎么寻找其中的线索?” 杨国华被罗川逼的也有些着急,就反问罗川:“你不知道旧案案底就破不了新案子了?这就是你的能力?万一这就是一个新罪犯呢?你非要执着过去的案子,难道不会影响你真正的判断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像我说的那样,给我和贝多芬都来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在咱们城市里,我不想再听见月光这首曲子!” 罗川看的出来,杨国华是真的不愿意再提起旧案,以他了解自己领导的这个脾气,他不想说,怎么问也问不出来。 看着罗川那着急的样子,一旁的关山非常合时宜的开口帮忙问道:“局长,冒昧的再问一句,警方这样避讳这个案子,是因为凶手真的至今没落网吗?” 杨国华转过头回道:“不是,他应该已经死了。” “应该?什么叫应该死了?”罗川无法理解在严谨的破案程序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个词。 杨国华没办法,最后只好有些不耐烦的说:“因为无法确定死的人是谁,查不到。” 罗川听后更是大惑不解:“不知道死的人是谁也能结案?” 这一次,杨国华听后是真的不高兴了,顿时就拉下了脸说:“不结案怎么办?虽然不能确定真的是那个罪犯,但是也不确定就肯定不是那个人啊!我们难不成要告诉老百姓们,我们最后也不知道死的是不是罪犯,你们自求多福吧!?那不是混蛋话吗!我们只能把事情往最好的地方假设,竭力安抚恐慌的情绪。罗川,我不希望你破案的能力被这件事干扰。如果真的是一年前的那个人,那你就自己重新整理眼前的证据争取破案。如果不是,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以最快速度把这个喜欢贝多芬又喜欢模仿遍''态的罪犯抓起来!” 正说着,办公室门外就传来了一阵火冒三丈还带着点儿委屈的大吼声。 “杨局长!局长!你到底管不管罗川!他派人抢了警队实验室竟然是因为一把沙子!”随着声音越来越真切,局长办公室的门也被打开了。进来的人高高壮壮,警服打理的一丝不苟。这正是刑警二队的队长朱大鹏。 杨国华冷冷的看着罗川,心说你正好赶上,自己看着办吧。 二队长一看见罗川也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更大嗓门的说道:“诶怎么着?罗川,你是不是跑到局长这里恶人先告状来了?正好,今天这事儿咱们必须说道说道!我那指纹和脚印正在对比,就让你一把沙子给我延后了!你什么意思啊?” 说着,二队长又情绪激动的对杨国华说:“局长,罗川在咱这儿霸道的就像是占山为王了似的!您猜怎么着?他手底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实验室里那小子!仗着人高马大,竟然赶走了我三拨人!就一句话,有事让我找罗川!您说说,这是警察该有的工作态度吗!” 说完,他又再次转向罗川,怒气难消地说:“罗川,今天我还就告诉你!你要是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咱就谁也别工作,在局长这里好好说道说道!” 二队长正发泄着心中的愤怒,门外却又有了敲门声。在杨国华说了一声进来之后,就见柯雪拿着一叠报告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面色严肃的说:“打扰杨局长了。罗队,沙子的化验结果出来了,里面有人的血液,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罗川好像早就预想到了一样,丝毫不惊讶。这时转身面对着二队长说:“二队长。” “你才二!” “…那朱队长。” “……” “我想,合理的解释已经给你了,你可以继续去继续调查你的指纹了。” 说完,他拉上关山和柯雪就往外走。走的时候只背对着杨国华挥了挥手说:“您就等着吧,我会找出真正答案的。” 关山礼貌的向杨国华和二队长道了别,便跟着罗川柯雪一起走了出去。 只留下二队长在原地楞楞地发呆,半晌这才对杨国华问道:“局,这小伙儿是谁?他和罗川一块儿破案?” “他就是关山,罗川的朋友。你啊,有时间也去看看他的书,听听他的课,实验室就不会总被抢了。”杨国华也是没什么办法,并非他有意偏袒罗川,而是事实结果已然明确了轻重缓急。 二队长还看着门口,怔怔地说:“关山?这么厉害呢?连局长都夸……那以后他们这一山一川,是不是真的要在局里横行霸道了?能和罗川做朋友,估计也不是正常人。” 离开了局长办公室的罗川,马上进入了破案状态。他让柯雪详细的报告了沙子里的所有线索。 结果表明,这些沙土里至少包含了四个人的血液。从沙土里早已腐败的细微物质判断,这沙子里有杨树叶。这就表明,这些沙土应该是来自一片有杨树的地方。 罗川伸手揉了下柯雪的头发说:“好样的,你看我就说,你还是适合实验室。天才鉴证员。” 柯雪一听马上带好了警帽,坚决的说:“我不!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那片杨树林。” 关山也在一旁说:“罗川,带着他吧。不然你的实习小队什么时候才能集体转正?沙子里既然查出了血液,那就证明那个人说的是真的。这个城市里确实有心理病态者在犯罪,咱们赶紧进行地理排查,尽快找到这些带血沙土的真正来源地点。” 罗川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马上回到自己队里召开紧急会议。在他们全市地图大规模筛选排查后,最终发现郊区的高速公路不远处有一片杨树林,那里最适合做案,面积不太小,人迹罕至。无论是杀人还是埋尸都是个理想地点。 找到可能的地点之后,罗川立刻带队前往那片杨树林。 在路上,关山有些忧心地说:“血液既然表明死者不是一个人,那证明凶手的犯罪几乎就没有停止过。但愿我们能赶在下一个被害人遇害之前找到他。这个人如果真是心理病态者的话,他每一次杀人后的兴奋点都会更加提高。他会渐渐摸索出最适合自己、也是自己最喜欢的杀人模式。所以我们需要抓紧时间,在调查现场的同时,罗川你应该派人在范围内寻找记录在案的精神病态者。还有那些进过精神病院最后又康复出院的,都要排查。当然,也不能忽略正常人,万一精神病态这个线索只是他扰乱我们视线的圈套呢?” 罗川听了关山的话,马上开始紧锣密鼓的安排。一旁的柯雪又趴在副驾驶座被上好奇地问:“关教授,如果杀人的真是心理障碍严重的精神病患者,那是不是无论他杀了多少人都能够逃脱制裁啊……?” 关山有些为难地说:“这个…还是得看具体情况。不过我国法律确实是对精神病患者有着特殊的照顾。因为认为他们没有承担行为责任的能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我们这种人去做鉴定,判断罪犯是不是真的精神病患者,以防有人尝试用这种办法逃脱法律制裁。” 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罗川他们就来到了他们排查出的杨树林。这片地域范围不小,只能分组巡查。所有人手分成六个小队,朝着杨树林的四面八方探索。罗川一再强调,务必看清自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有没有新翻过的、有没有奇怪的土包、还有那种明显和周围颜色不一样的区域,都要仔仔细细检查。 第二十一章 血染白杨(一) 就这样,在经过了一天半的地毯式搜索之后,最终在第二天的下午时分,罗川这边才有了重大发现。 关山就在罗川周围不远处,所以第一个就赶到了罗川身边。 “怎么样?你发现尸体了?”关山一边问着,还一边四处看着。 罗川拉住了关山,指了指上方说:“是我错了,我一直叮嘱警员们要看好自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却忽略了我们的上方。是我的判断耽误咱们的时间了……” 上方?关山迟疑的抬起头,随后那双好看的眼睛也陡然睁大! 只见,在杨树树冠中的一棵粗壮树枝上,正叉挑着一具女尸。女尸仰面向上,浑身*****,乌黑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在树冠之间。由于树干太高,这个距离看上去并没有太明显的血迹。恐怕是得把尸体“摘”下之后才能看清楚具体死因。 那粗壮的树枝被砍削的十分尖锐,女尸就像是一个被展示猎杀的动物一样,穿插在树枝上。树枝尖端的血液早已干涸,女尸被挑在那里,诡异狰狞。 这时,大部分警员都闻讯聚集到了罗川的身边。无一例外的,他们都大张着嘴巴震惊的看着树上的女尸,久久回不过神。 柯雪这会儿更是瞪大了眼睛惊呼:“我的天哪!这么高!这尸体是怎么上去的啊?难怪我们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埋尸地点!她是死在那里的?还是被人叉在那里的?诶,不对啊……什么人能把一个死人挂上树冠?难不成是蝙蝠侠嘛?” 罗川从背后拍了一下柯雪的后脑,愠怒的冷声说道:“你看科幻电影看多了是吧!赶紧把田甄找来,让她从法医那边调几个人来。沙子里的血液既然不是一个人的,这周围的树上肯定还有更多尸体。在还没有老百姓发现之前,我们必须马上把这片杨树林清理干净!咱们人不够,赶紧去调人吧。” 柯雪看出了罗川的认真和紧张,马上二话不说的就开始执行任务了。 身边的警员们都在低声的讨论着这个可怕的犯罪现场,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这案子太邪门儿了。关山这时回过头,像往日在课堂上一样,从容镇定的对警员们说:“在学校的时候,你们只是学习,没有实践。学习的内容,也不可能包括了全世界所有的犯罪手段。要知道,每个人的思想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代表每一个罪犯在犯罪创意上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尸体被放置在树上,只是罪犯故弄玄虚的一种方式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举动恰恰表明了罪犯需要一种仪式感,而这仪式感和高空有关。” 罗川听到这里赞道:“破案现场都能给他们上一课,不愧是关教授。来,关山,你看看这杨树树皮上的痕迹。” 关山凑近仔细的看了看,他发现每隔一小段距离,树干对称的两边就有一个圆弧形的划痕。这些痕迹很新,应该是和案件有关。就像关山说的那样,无论眼前看到的犯罪现场有多么不可思议,那都只是罪犯故弄玄虚的方式而已。尸体不会自己上树,这女子也不会脱光了自己再爬上树去自杀,所以只能是凶手故意这么做的。 因为有了明确的寻找方向,这时陆陆续续的又有了四个小组向罗川报告发现了尸体。算上他们头顶上的这具,已经五具尸体了。 验尸官和现场刑警们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将这五具尸体全部从树上“摘”了下来。穿插在她们身上的杨树枝杆,罗川也命令全部砍下来带回局里。就连那个独特的凹痕,罗川都抠下了那块树干放进了证物袋里。还有现场的落叶,泥土,甚至是周边的垃圾,一点儿不剩的全部打包带走。因为谁也不知道哪个不起眼的东西会和死者或者凶手有关。回去的路上,刑警队可谓是“满载而归”。 刚一回局里,罗川正遇上迎面走过来的二队长。二队长一看见罗川就幸灾乐祸的笑道:“哎哟哟,这不是罗队长回来了吗!听说您这又接了个大案子,小树林里找沙子去了?刚才看见几辆警车,都是拉着木材回来的。罗队长您这是要转行去园林局工作了吗?” 一旁的关山看着二队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朱队长,您看罗川在树林里呆了两天,灰头土脸的。您再看您这刚刚干洗过的警服,一看就有个队长的样子!哦对了,中午包子的味道可还好?我们这跟着罗川跑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关山就像是和朋友聊闲天似的说着。 可二队长却一脸惊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衣服刚洗回来?!” 关山走上前,伸出手抻住了二队长警服的衣角说:“您大概是太忙了,忘记把干洗的标签摘下来了……” 二队长一脸尴尬,不服气的又问:“那、那又是谁告诉你我中午刚吃的包子!?” 关山笑着,还没说话,罗川就不耐烦的拉过了关山,白了一眼二队长说:“浑身都是一股韭菜味儿,还用谁说么?”说完,就带着关山快步离开了。 只剩下二队长,满脸愤怒的愣在了原地。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显然是一副即将原地爆炸的状态。 罗川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也没有心思和二队长开玩笑。进了警局直接就朝着法医室的方向走去了。他得去问问局里的老法医,这些女子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法医室紧挨着队里的停尸房,在警局最尽头的拐角处。平时来这里的人很少,命案几乎都在罗川手里,所以要说来这里次数最多的人,也就是罗川了。如果不是那首月光曲,这个城市已经一年的时间没有用过法医室来解剖被害人了。多数都是验伤类的司法鉴定,根本不需要劳烦老法医亲自出马。所以,这位老爷子倒也清闲的很。 刚走到停尸房附近,罗川和关山就听到了一阵高亢洪亮的歌声,那是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关山抬手掩嘴,差点儿笑出声。世人皆以为法医这行一定是性情古怪,面色冰冷,十分无趣的人才会做的职业。可实际上却是,整个警局里最炙热欢快的声音,恰恰就是来自法医室。 罗川听到这歌声也笑了:“在工作之余的时间里,这位邢老就是一个老顽童。他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法医室里。有死者时就用尸体帮助破案,没有死者就研究尸体,帮助以后破案。田甄就是他的学生,这位老爷子,是局里国宝级的人物。” 第二十二章 血染白杨(二) 推开法医室的大门,罗川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压过音乐喊道:“邢老,来工作了!这次您老可有的是活儿干了,赶紧挪挪地方,一次来了五个仙女。” 音乐声戛然停止,一个须发皆白带着眼镜的老人从一个书架后面探出了头来,向外看了看说:“罗川?你怎么又来了?每一次你来都给我添麻烦,这次怎么还五个五个的送?你打包带来的?” 罗川笑了,带着关山走上前说:“邢老,这是关山。刑警学校病态心理学教授,我的朋友。” 老人走了出来,满脸笑意的上下打量着关山说:“哈哈,病态心理学家?嗯,果然是仪表堂堂,年轻有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看见腐尸还会吐、听见杀人犯还会害怕呢!而你已经为人师表了,这真是前途无量。” 关山谦逊有礼的微微欠身道:“邢老您过奖了。一桩命案里,如果没有了法医,就相当于没有了被害人的尸体,无法从被害人身上了解事情的真相。” 这个老先生似乎对关山的话很是受用,推了推眼镜说:“我可以让死者说真话,你可以让罪犯说真话,罗川可以让现场说真话,只有全部真实拼凑到一起时,才能彻底还原真相。行,思想很透彻,我喜欢你。”说着,老人就胡乱的拉出了两把椅子,让给了罗川和关山,自己又忙活着说要给他们沏茶。听起来虽然不错,可是联系到眼前这环境,实在是不太有品茗之心。 罗川小声的在关山耳边说:“你真是幸运,被这个老头儿喜欢可不简单!你知道吗,他要是喜欢你,你来的时候就是有吃有喝有歌听。当然,谁会在法医室里吃吃喝喝?可你不吃是你的事,但是他一定会好好招待。可如果他要是不喜欢你……” 关山好奇的挑了挑眉,十分想知道这个性情古怪的老顽童会做出什么事。 罗川表情有些同情的继续压低声音说:“就比如二队长吧,他敢闯局长办公室,但是这法医室,他可是能不来就不来。因为有一次邢老他……” 罗川还没说完,老人就端着个茶壶走过来说:“有一次他来我这里要一个死者的鉴定证明。我当时正在忙,手里拿着两段生了蛆虫的肠子,递给了他让他帮我拿一下,我去拿证明。结果那小子吐了五天没怎么上班。还有一次他午饭后过来的,我拿着一个乌绿色的胃给他细致讲了讲喝敌敌畏后有机磷农药中毒的胃部腐蚀斑。嗯……那之后我可能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位邢老不以为然的说着,可任谁都能听出来,这就是他“不喜欢”一个人的相处方式。 与关山互相熟悉了之后,罗川就给这位老法医讲了讲杨树林的案子,与此同时尸体也陆陆续续的被运进了法医室。这地方,一般警察们都会避之不及。把尸体运来之后连忙就点头哈腰的向邢老告别,匆忙离开。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怪老头一个心情不好没准儿就会拿出两块肺考考你如何从肺部判别死因。心情好了也没准儿会拿出一个心脏给你讲讲这个人生前的身体素质如何…所以尽管全局上下都敬重他,但是却谁也不敢太过亲近。 警员们都走了之后,田甄也进来了。解剖这种事她还没有独立完成过,每次都是看着邢老动刀,她在旁边认真的学习。 老人一看见尸体,顿时收起了玩笑状态,一脸的严肃认真。和之前聊起捉弄二队长的时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给罗川他们都发了衣服手套必备物品之后,邢老就问:“怕不怕?不怕就跟我进去研究下这些挂在树上的女尸。” 罗川和关山理所当然的欣然接受,跟随老人和田甄进入了解剖室。 清理尸体之前,邢老先是仔细的看了一遍尸体外观。然后自语一般的说:“死者女性,年龄24到30岁,死前有中毒现象,口鼻有出血,身上除了树枝穿刺伤以外还有两处明显锐器伤。皮肤上有泥土和拖擦伤,这证明你们发现的地方必定不是第一现场。背部……”邢老说着,用镊子从死者背部夹下了一小块木屑,然后看向罗川说:“看见没?树皮在背部从上向下刺进皮肤,说明她是死后被人从下面拉上树冠的。明白了没有?”老人笑眯眯的问想罗川。 罗川会意的点点头道:“您的意思是…凶手必然力气不小,身高体重和死者相比都占有绝对的优势。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拖动尸体转移现场并把尸体拽到树冠上。这么说来,凶手的性别身高等基本条件差不多就能确定了。” 罗川说话的功夫,邢老可是一直都没闲着。他快速的检查着尸体外表和那些锐器伤,并让田甄帮忙检测死亡事件和有无杏侵痕迹。这样一来,他们的尸检速度简直就是快的离奇。老人一边忙活着手里的解剖动作,一边对罗川说:“今天我高兴,五具尸体,我可以一天给你报告结果。” 罗川一听就高兴了,连忙谢道:“您老辛苦了!这事儿人命关天,不知道是不是还有被害人已经在凶手手里。从这几具尸体的死亡时间来看,间隔的时间好像并不长。这证明他动手的速度相当快,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争取抢在他再次杀人之前。” 邢老还在认真的解剖着尸体,但听完罗川的话,还是慢慢悠悠的说道:“罗川,你是我看过的年轻警察中为数不多的好苗子。但是你记着,不要给自己压上一座山。不要告诉自己必须抢在凶手前面,因为你永远也做不到。” 罗川微微一怔。 邢老抬眼看了一下罗川问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凶手已经做案,你们又怎么会出警?” 这话让罗川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因为邢老的这句话,让他想起了那个恶魔的话“人们只有在恐惧中才会需要英雄”反之亦然,英雄出现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老百姓已经受苦的时候了。 第二十三章 血染白杨(三) 田甄这时很认真的向邢老报告着自己的检查结果说:“老师,发现了杏侵痕迹,暂未发现明显抵抗伤,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提取dna。我会从尸体的指甲里争取找到凶手的皮屑。” 邢老点点头,有些生气的瘪了瘪嘴说:“罗川啊,我最讨厌这些欺负老幼妇孺的败类!这种人往往都是社会中很无能的失败者。他们只有从更弱的人上发泄力量,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抓住他就靠你了啊,我这边尽量帮你找到嫌疑人的dna。” 罗川点头道:“您就放心吧,我不会放任这种遍态为所欲为的。其实,嫌疑人的大致情况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他……” “只是他是怎么上的树,还很奇怪是吧?”邢老反应的很快,马上就知道了罗川的心中所想。 见罗川默认了,老人便继续说:“你想知道他是怎么上的树,还得从树上下手啊!你不是说运回来了好几车的树枝树干吗?好好研究,一定会有发现的。我们老百姓常说人在做天在看,其实不止呀!天在看,被害人在看,那些见证着凶杀案发生的一草一木都在看。从它们那里,你可以得到大量的信息,还原凶案的最后一幕。” 说着,邢老又拿出了尸体刚刚解剖出的胃,指给罗川看:“我这边看起来情况并不复杂,死者中毒是从口而入的。口腔内有轻微破损溃疡状的斑点,胃部内也有灰白色粘液,还有一点儿汉堡和酒。没意外的话,她就是吃了含有大量镇静禁药的食物,才会神智不清呈现半昏迷状态,给了凶手可趁之机。” “会是药物中毒死亡吗?”罗川追问。 老人很确定的摇摇头说:“其实喝安眠药自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普通镇静药物的致死量至少需要一百片,但是也有过不少先例是吃了三百多片还是好好的。且不说凶手买来几百片镇静药是个困难,就说他夹在汉堡里三百粒药不被发现这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了。想让人瞬间昏迷的话,除非是医疗和警务等特殊行业,否则都不是太容易。乙醚、七氟烷、丙泊酚这些东西常人不容易到手,就算想办法搞到手了也不一定够纯,非专业杀人犯应该不太会选择这种方式。要说用板砖吧……又太暴力了,一个拿捏不当就会脑浆迸裂,不利于清理现场。所以镇定药配口酒,最方便省心。” “……凶手让被害人吃了含有少量镇定剂的食物,又让被害人喝了一点儿酒……这还真不是什么有品位的人。那最终的死因呢?”罗川问。 邢老用解剖刀比划了一下说:“一刀致命,穿透后心。凶器嘛,像是一个比较大的锥子,应该是特殊工具,不是寻常家里必备的。” “您不是说两处锐器伤吗?” “对啊,一刀致命,死了之后又补了一刀呀。”邢老理所当然的摊了摊手。 “对死者尸体发泄愤怒,那就是过度杀戮了。得了,您老先忙着吧!我去研究研究那些杨树,全部尸检完成后,您可一定让田甄第一时间找我。”罗川有些着急的真诚恳求着。 老人背对着罗川挥了挥手,就开始继续忙活解剖尸检了。那模样,显然是不想再说话,也不想再被打扰了。 田甄认真的对罗川保证着说:“罗队你就放心吧!你和关教授也累了,先休息下吧!老师这里只要出结果了,我绝对会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告诉你结果。你们很累了,快歇歇。” 罗川很相信田甄,这个女孩做事可不同于一般姑娘。工作效率甚至有时候能超过同行的男同志。所以罗川也不再多说,道了谢就离开了法医室。 那些杨树枝干已经堆在证物室了,按罗川的意思是让关山先休息,等到他这边有了消息再通知关山。可关山却不同意,他不由分说的驳回了罗川的建议说:“你就别操心我了,保不齐在那些树枝上,我还能帮到忙呢!既然说了一起破案,那就一起。不然,我可回去给学生上课去了。” 罗川见状也不再强求,两人默契的加快了脚步走向证物室。 来到证物室门口,就发现警员们都在外面站着,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窃窃私语。罗川走过去,十分不解的问道:“你们为什么在外面?里面的证物都调查完了?” 其中一个警员苦着脸很委屈的说:“现在就连我桌子上堆的都是您的树啊,罗队……您这次下达的工作量也太大了吧?我们就算想马上工作,也根本没地方下手啊!您进去看一眼,知道的是证物室,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苗圃呢!” 罗川瞪了说话的警员一眼,推门走了进去。不过刚一进来就发现,也许这些警员在外面“不务正业”是有些道理的……满屋子的杨树树干,几乎没有地方下脚了。 刚刚的警员在门外扒着头问:“怎么样,罗队,我没骗您吧?您看这根本就没有办法工作啊……” 罗川慢慢的转过身,冷冷的微笑道:“怎么没有办法,很简单啊!” 警员一怔:“啊……?很简单?” 罗川没有表情的说:“对啊,把门口这些都摆在过道里不就完了吗?检验完一批就换一批。那么大个警局,里外那么大地方,还腾不出这点儿地方?” 警员吃惊的张大嘴巴半天才挤出一句:“这……罗队……这不太好吧?咱们这可是破坏警局环境,影响大家工作啊……” 罗川毫不介意的回道:“无非就是点儿树而已,能影响他们什么工作?再说了,人命关天,是工作环境重要,还是案子重要?赶紧的,别愣着了!有人追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们这么做的!告诉他们,谁有意见,直接找罗川!现在抓紧时间把这些杨树和沙土垃圾给我化验清楚,找到罪证了咱们一起下班。” 罗川说的是轻松,可是门外几个鉴证警员的脸都白了。众所周知罗川是破案不要命的主儿,两三年都不带请一次假的。和他一起下班?那恐怕会是遥遥无期了……这个班到底会加多久,真是个未知数了。 想明白这些问题,警员们也不敢再耽误时间。毕竟早干完,才能早下班。 关山也带好了手套帮忙搜集证据,同时还不忘笑了笑罗川的这种霸道政策。也难怪二队长始终不喜欢罗川,现在看起来,也是有原因的。 第二十四章 血染白杨(四) 罗川最先找的,还是那块带着弧形凹痕的树干。他始终觉得这凹痕应该和凶手有关系,但是一时又很难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因为那个刻痕形状很奇怪,每一个凹痕间隔的距离也平均的很怪异,还偏偏出现在发现尸体的树干上。所以罗川一直都对这截树干耿耿于怀。 在他反复查看了半天之后,才好像自言自语的说:“什么样的人才会攀高很轻松呢?又是什么样的工具才能帮助攀高的人在笔直的白杨树干上上下自如呢……攀岩者?不对……这和白杨的特征有些不符。从事特殊职业的人吗?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大家都听得见罗川的自言自语,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搭茬儿。生怕自己多错了嘴,加班不说,再搭上了下个月的休息时间,那就很不值得了。 唯有关山,这时坐在角落里,举止动作仍然十分优雅的摆弄着那一桌子的杂乱碎物。垃圾树叶一大堆,也看不出那些东西都是什么。要在这乱七八糟的一堆垃圾里进行分类,非一般人能干的了。此刻他也没回头,一边继续分类整理证物,一边缓缓开口说:“能攀高的人有很多,真正部队里的战士哪一个攀爬白杨成问题?只是,普通人要想带着死尸上树,就不太容易了。平日城市里在高处工作的人也有限,比如高空作业的危险职业工作者,可在高空不一定会爬树。再比如城市维修电力电缆的工人,他们经常会在高压线电杆的顶端……” 说到这里,关山忽然停住了,罗川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喃喃重复道:“高压线……电缆……是啊,每一棵白杨都如同电线杆一样,笔直高耸……” 罗川忽然回过头问向关山:“他们的攀爬工具是什么!?” 关山稍微想了一下,就用双手大致的比划了一下说:“是脚扣,因为电线杆是光滑笔直的,没有任何附着力,不借用工具的话,那除非所有工作人员都是武林高手。” 罗川忽然兴奋了起来,马上动手开始查脚扣这种东西的形状特征。 脚扣是一种专业的爬高工具,铁质、圆弧形。固定在双脚上,利用杠杆原理使爬高者自身的重量贴紧一侧电线杆,从而使攀爬更加的安全稳定。 罗川比对了一下,没错了,就是这种东西!那白杨树干上的弧形凹痕,正是这东西造成的!凶手正常的一步一步向上攀爬,所以每一个凹痕都是对称的,且距离平均。 罗川这下可高兴了,知道了嫌疑人的工作范围,排查起来就轻松多了。按照他们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犯罪嫌疑人为男性,身高在180公分左右,体型强壮。从事的工作大致和电力部门有关,有专业的攀高工具和技术。杀人手段残忍,但是迷晕被害人的方法却不高级。应该就是普通工人的层次,通过某种方式博得被害人信任,从而开始作案。他性情残暴,有施虐倾向,容易在虐待和控制中找到杏快感。被害人死后的过度杀戮也表明他心中愤怒的情绪高涨,随时有再次杀人的可能。 捋清楚了这些线索证据,罗川的心中就有底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天之内就能锁定被害人。 正高兴着,关山招呼他说:“罗川你来看看这些垃圾,我觉得应该是属于凶手的。” 罗川连忙放下树干凑了过去,只见关山手里拿的好像是半张用过的纸巾。 关山指着纸巾说:“我们的嫌疑人没准儿还是个爱干净的人,我在五棵树下的泥土垃圾里都找到了这样的碎纸屑,只不过现在这个是最完整的。我刚才仔细的观察过,纸屑上或多或少的都沾了些血液。如果化验表明这上的血液和死者有关,那证明每一次处理完尸体之后,凶手都会擦手或清洁。在犯罪现场这么做,属于一种无法抑制的强迫行为。” “你觉得罪犯有洁癖?”从罗川的角度来说,绝对是希望凶手本人身上或心理上的毛病越多越好,因为这样罪犯就会在茫茫人海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找出他方便,抓住他也方便。抓捕最怕的,莫过于那种毫无特点的普通杀人犯,想从人群中找到他都很难。 可关山向来不喜欢说没把握的话,他只思考了片刻说:“我还不能凭几块碎纸屑给你确定,但是罪犯绝对有心理问题这点我敢肯定。即便他没有严重的洁癖,也一定有强迫症行为,这一点,从他必须把尸体挂上树就已经可以确定了。他的安全地带与众不同,在高处,在树上。这也是为什么他执着于杀人之后的仪式感,偏要费力的把尸体拖上树。几名死者一定有共同点,像这样的杀人犯,都有自己执迷的杀害类型,不会随机挑选。” 罗川点点头说:“行,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我吧!你去休息休息,我跟你保证,两天之内我一定找到这个凶手。到时候,我第一个通知你。” 关山看着其余还在忙活着分析证物的警员,也知道,他们必定也可以帮助罗川。现在罗川得到的线索不少了,初步排查抓捕应该已经不成问题了。而抓人的事情关山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在这儿反而会让罗川挂念分心,还不如暂时先回去。 就这样,关山离开了警局,罗川还在不知疲惫的继续奋战,用已知的所有线索排查嫌疑人。因为证据不少,法医那边又提取到了可疑的dna,所以罗川很快就锁定了电力公司一个名叫董辉的嫌疑人。 罗川的行事风格向来雷厉风行。在锁定董辉的时候,他就马上派人出去寻找,并将董辉带回警局了。 本以为这个过程还得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董辉很快就来了局里,听说他还十分配合的“协助”办案。 罗川有些不理解,他不相信一个喜欢把尸体挂在树上的虐待杀人魔会这样轻而易举的投降认输。当罗川走进审讯室的一刻,他看见了董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和关山所描绘的罪犯有些出入吧? 第二十五章 血染白杨(五) 审讯室中,罗川和董辉四目相对,半天没有开口说话。而董辉也就坐在那里,怯懦的对罗川微笑着。 眼前这个董辉,弯腰驼背,表情懦弱。虽然身高不矮,但是这形象神色却并不是罗川心中所想。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工作服,头发油腻腻的像是两三天没有洗过了。胡子杂乱的冒出了青碴儿,一双手的指甲里满是黑黑的油泥。 就在罗川注视着董辉的时候,董辉忽然打了个喷嚏。他不好意思的对罗川笑了笑,然后尴尬的用手擤了擤鼻子,随手就抹在了裤子上。再看他脚上的鞋也是脏旧不堪,可以这么说,这个人已经不能用邋遢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有些不讲卫生的脏。 罗川从桌上拿了纸巾递给董辉,没有说话。 董辉接过纸巾,尴尬的笑着说:“实在对不住啊,我这一身工作服常年干活习惯了……” 罗川微微点点头,然后抬手对身后的警员说:“拿我手机去给关山打电话,让他来审讯室找我。” 警员马上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了罗川和董辉。董辉诧异的看着罗川问道:“警官……您没有什么要找我问的吗?他们说带我来是为了调查一些情况,您就尽管问吧!只要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董辉的态度确实如之前警员说的那样,十分配合。如果他不是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现,那罗川几乎就要认为这是个十佳市民了。 罗川仍然不说话,那双眼睛如同是要看穿董辉一样,就那样冷冷的注视着他。 董辉也并没有因为罗川的目光而感到不自在,反而还很自然的对视着罗川,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一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又过了五分钟,罗川缓缓开口问道:“听说你在公司是负责维修电缆的,这一行常年爬高,辛苦又危险,能适应吗?” 董辉见罗川终于开了口,赶紧讨好的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要说刚开始吧,是挺不适应的。我有点儿晕高,刚开始那电线杆子一半我都上不去,腿就软啦!而且这工作吧,也不是说上去就完了,还得背着大工具箱,把自己固定在顶部,直到修完了为止。开始那会儿是真的有心不干了,换个工作。可您看,我这条件可不像您,我哪儿有机会有什么大出息呀!不干这个干什么呢?好歹这也算是一份稳定工作呢。劳苦大众嘛,对工作哪有资格挑挑拣拣的……”董辉说着,还搓了搓手。 罗川听后又问道:“没成家吗?”看着董辉这副老实到甚至有些窝囊的状态,罗川总觉得哪里都不对了。难道真的是自己判断错误了吗?那关山的犯罪心理分析也错了?这个脏兮兮的汉子,能是那个有洁癖的连环杀人犯? 董辉对罗川的问题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捂着嘴笑道:“警官,您这可就说笑了。您看看我这状态,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还把自己活成这样呢!哪里还敢想老婆孩子?跟着我喝西北风吗?更何况,现在的姑娘们都多么现实啊,我什么都没有,哪个姑娘会愿意跟我?” 罗川听后也笑了,他不是笑董辉的话,而是从这简单的对话中,罗川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要么,就是他和关山都错的离奇,大错特错,完全判断错了嫌疑人的特征。要么……就是这个董辉太能演了。 又过了几分钟,关山来了。他本来就一直记挂着罗川这边的案子,哪里能呆的住。警员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来警局的路上,所以赶到的时间很快。 罗川见到关山,笑着指了下董辉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当关山大致打量了一下董辉之后,也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无论是课堂上,还是实际案例中,关山从来没有错的这样离谱过。 罗川见关山也有些发愣,继续说道:“这位董先生很配合,对我们可谓是知无不言,他说了,只要是他知道的,他都会告诉我们。而且从刚刚聊天中也能看出来,这是个老实本分的普通人,勤勤恳恳工作,努力的生活。” 关山看了罗川一眼,然后对董辉问了句:“平时喜欢喝酒吗?” 董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两个警察的思维跳跃怎么都那么厉害?简直就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完全不挨边。 可既然关山已经问了,董辉还是冷静的回道:“我不常喝,您也知道,我们这工作如果喝的醉醺醺的,那会摔死我的。但有时候太累了的话,也会喝一口解解乏。” 关山没有说话,又看了一会儿董辉,然后就招呼警员说可以带董辉走了,但是警队前门现在有任务,就带他从后门走吧。 警员的反应很快,也不问问怎么就忽然有了什么任务,直接就让董辉站起来准备离开。 董辉似乎还不太愿意走,这时很不情愿的问:“警官同志,您看我这真诚的来协助警方,您怎么都没说两句话就让我走了呢?我好歹得知道怎么回事吧?” “没关系,今天就先到这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到时候我们再联系你。”罗川果断的说着。 尽管董辉还是一脸的不情愿,不过到底还是被警员带走了。 他们刚出去,罗川就呼了口气问关山:“怎么样,是不是和预想的差距有点儿大啊?对了,为什么让他们从后门离开?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了?我跟你说啊……咱俩这次要真是判断错误,可就是黑历史一样的大错误啊。” 关山不着急的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后门那边有一大堆垃圾。你现在马上调出后门监控,顺便派一些人盯死了董辉。我还真就不信了,咱俩人能同时犯下这种错误。” 罗川也不再耽误时间追问,连忙带着关山到了旁边的监控室。他们找到董辉的位置,这会儿他正要走出后门离开警局。 关山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亲眼看着董辉走出后门,在门外垃圾那里愣了一下,最后毫不介意的从垃圾堆里穿了过去。 看完这一幕,关山缓缓勾起嘴角笑了:“呵……就是他。罗川,我想我们并没有犯错,派人跟紧他别让他跑了,抓紧时间做dna比对。” 第二十六章 血染白杨(六) 罗川看了看关山暂停的画面,然后对关山说:“这dna好说,审讯室里就有他刚刚用过的纸巾。但是,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凭这监控确定凶手就是他的?” 罗川问的问题,其他警员也都特别好奇。因为在他们眼里,只看到了这个脏兮兮的嫌疑人正常的走出后门,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离开警局的整个过程都没有发生什么,举止动作也都正常。所以大家都很诧异关山为什么会在看过监控之后马上就断定了董辉就是嫌疑人。 关山站起身,面对着罗川和其余警员说道:“我们正常人,在路上遇到那些垃圾杂物的时候,通常会怎么做?当然是绕过去。他不绕过去本身就说明他不正常。这和爱不爱干净没什么关系,自然而然的,有干净好走的路,谁也不会踩着垃圾穿过去。除非,他有意图,是故意要让我们看见这一幕。” “故意给我们看?”罗川似乎有些开始明白关山的意思了。 关山十分肯定的点头说:“没错。他之前和你说因为工作的关系不太注意小节,我觉得那些都是借口。电缆工作并不是什么工作环境很脏的工作,能邋遢到他这程度说不过去吧?还有,劳苦大众多了,也不是谁都把口水鼻涕往自己身上抹。当然,这也确实和人的性格有关系,有些人天生就不是那么注意卫生。可是他,来警局那么配合,甚至不问缘由。一身衣服脏旧无比,手和脸也都那么脏,可脖子领口却很干净。这又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一个连脸和手都不怎么洗的人,在来之前却洗了脖子吧?还有,他的头发脏的不自然,还带着一股发馊的油味。他不是在后厨工作,哪来的这种油腻?” 罗川恍然大悟似的接话道:“关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是想故意给我们制造出他很脏,很不爱干净的印象。因为我们的犯罪嫌疑人可能有洁癖。如果董辉不爱干净到往衣服上抹鼻涕,从垃圾堆里走出去,那……他就可以排除嫌疑了。” “对。”关山很喜欢罗川的理解能力。 一旁的警员这时忍不住插了句嘴说:“关教授,那要是这样的话,对比了dna直接抓他回来就可以结案了呀!您怎么……却不太高兴呢?” 关山忧心忡忡的看向罗川说:“一个普通工人,就算他是个遍太杀人犯,他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周全的反心理侦查。罗川…他背后有人,有一个对心理学很有研究的人。我不敢说那个人在指使董辉杀人作案,但是那个人一定是在想办法帮助他逃脱。即便你拿到了铁证,只要心理医生鉴定出董辉有严重的精神问题,法律上也不可能再判他死刑。” 听了关山的话,大家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并不是拿到证据抓捕董辉那么简单,而是如何才能让他无法逃脱制裁才是关键。 罗川犹豫了一下,然后对关山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能在你面前成功装疯逃脱法律制裁的罪犯还没出现。这一次,如果真的会发展到你刚刚所说的那一步,那就得一切靠你了。” “我会尽力的。”关山依旧不喜欢把话说满。 因为对罪犯的精神鉴定要由相关部门找真正的专业心理医生做鉴定,所以从这方面来说,罗川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刑警队重案组只负责破案,量刑裁决是法院的事情,和罗川根本就没有关系。但是一想到那些被叉在树枝上的女尸,一想到犯罪情节如此恶劣的董辉,罗川就压不住心中的怒火,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遍态得逞。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的时间,dna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铁一般的证据摆在眼前,白杨树杀人凶手就是董辉!而且在柯雪他们的细致调查下,发现董辉曾通过网络交易买过大量的安眠镇定药物。法医那边,田甄他们也发现了第四具女尸的指甲里有董辉的皮屑。这些证据,已经足以控告董辉故意杀人了。 罗川的行动速度依然快,马上带人抓捕了董辉。可是当罗川从董辉工作的地方把他带出来的时候,罗川还是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这个董辉太淡定了,警察都到了门口,他还在和同事们笑呵呵的说自己这是在帮助人民警察做好事,让同事把明天的早餐给他带来,顺便帮他把今天的事假请了。 那个样子,好像他真的就是一个良好公民,全然不知警队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他。 当回到了警队,罗川把一切罪证都摆在了董辉面前的时候,这个看起来怯懦的男人竟然笑了。 “哈哈哈,警官,你快别开我玩笑了。我要是有杀人的本事,谁还苦哈哈的每天爬电线杆子赚钱。我从事的工作是攀高,这就证明我有罪?你们说的什么dna我不懂,我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想懂那么高深的东西。我买过安眠药是因为我睡不着,我买了很多次是因为药是假的根本不管用。我不爱干净是我自己的事,但是这并不犯法啊。咱们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我国公民必须得穿戴整齐,一天洗一次澡吧?”董辉笑呵呵的看着罗川,眼睛里完全没有惧意。 关山在一旁看着董辉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眼神。这时缓缓开口说道:“在我看来,当你看到罗川给你列举的罪证时,反问式的攻击恰恰说明了你的心虚。你口口声声的小老百姓、劳苦大众、无法选择自己的工作,这都证明了你不太适应社会准则,对一切都处于不太满意的状态。你的言语里充满了不负责任的表现。你随口胡说的帮助警方办案证明你还很喜欢说谎。对罗川所说的惨案漠不关心,即便不是你做的,你也并没有表示出任何同情。你做事不计后果,没什么计划,随心行事。敏感易怒且富有攻击性。反社会人格的七个标准,超过三个就可以确定为反社会人格了,而你,七个全占了。我想,这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应该和你童年的境遇有关吧?” 第二十七章 血染白杨(七) 董辉听完关山的话,第一次有些面色不善的挑眉说:“你什么意思?你是算命的还是看相的?潇洒的往这一坐,神机妙算似的就定了我的罪了?警官,您说我缺乏同情心啊,这我还真得为自己反驳一下。这社会,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你让我去同情谁?谁又来同情我呢?我自己下个月的房租、电费、水费、电话费都还没有着落呢,你让我去同情关心什么杨树林里的女尸?呵呵,您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我不像你们,一个个仪表堂堂,风光无限,八面威风,吃喝不愁。我只是个没什么本事,每天努力养活自己的可怜人,实在做不到您那博爱的胸怀。真要说到死,我宁愿那凶手杀的是我啊,反正活着也是受罪受累,自己死又没勇气,还不如碰个杀人魔给我来个痛快的呢!这年头,谁遭罪谁自己知道。谁死臭谁自己那块儿地,我们就不要立大爱牌坊了好吗?我说警官们,我求求你们了,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您有这功夫,不如为我们纳税人做点儿贡献,赶紧去抓真正的凶手啊。” 罗川冷笑了一声,心说这个第一印象懦弱胆小的男人,现在在铁证面前竟然可以毫不在意,巧舌如簧。恐怕还真就如关山所说,这董辉的背后有一个很厉害的人。 罗川审案无数,他知道,在董辉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什么也问不出来。他的气势正旺,所有的问答在他脑子里都已经对答如流了。而且保不齐还有更多的“演讲稿”正在大脑中彩排。现在审他,是真的浪费时间。 于是,罗川二话没说,和关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离开了审讯室。反正有的是时间,关住了董辉,杨树上就不会再出现女尸。现在得让董辉精神懈怠,才能找到合适的审讯时机。 回到办公室,罗川一直静静地坐着,默不作声。 关山看了他一会儿,浅笑问道:“怎么,他刚刚说的话,触动你了?” 罗川叹了口气说:“哎,也不是。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可能确实在变的越来越冷漠,就像他说的,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同情心好像都是一个很奢侈的词了。” 关山理解的点点头说:“这就是为什么道德会被归在超我意识里。道德、素质、礼貌、同情心等等这些东西,都不是法律强制性加给谁的。只能靠自己,只能凭自身。但是对于人类这种复杂的动物来说,能有法律约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没办法再强行施加道德约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比如说吧,我杀了人,这个是触犯了法律的,我必定会受到刑罚。但是如果我亲眼看见一个人被杀了,但是我没管。即便,只要我出手的话那个人就会得救,那我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这是现实,是人性的弱点,咱们都无奈,但是也都在努力的改变。如果每个人都试图改变一点,克服一下人性的丑恶,我想……会好的。” 罗川听着关山这似乎已经有些词穷的安慰,不由得笑了。 就在这时,柯雪敲门进来了。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丝毫不懂的察言观色,脑子不是一般的简单。他一看见罗川,就偏着头问了句:“罗队,你神通广大,能不能猜到谁来了警队要见你呢?” “……” “我可以给你点儿提示,是和白杨树女尸案有关的。” “说。” “您真的想不到啊?哈哈哈哈,这就对了嘛,咱们都一样啊!因为我刚听说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柯雪还在没心没肺的说着。 罗川的脸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他冷声说道:“小雪,你是不是连实验室也不想干了?你要是再唠唠叨叨的说着那些没用的废话,我就把你调到后勤,让你天天和保洁阿姨们聊天絮叨!” 柯雪一听,马上立正站好,干脆利落的朗声回道:“报告罗队!白杨女尸案犯罪嫌疑人董辉的律师正在接待室等着见您!” 罗川“噌”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有些无法置信的追问了一句:“谁?你说谁?董辉的律师?” 柯雪目视前方,笔直的立正,简单地回道:“对!就是他的律师!我也没想到!” “……” 关山这时让罗川先冷静坐下,然后对柯雪说:“马上就过去,你先去安排下吧。” “是!关教授!”柯雪这会儿表现的就像是一个兵一样,干脆利索的就跑出了办公室。 罗川仍然是一脸的无法置信:“关山,他一个口口声声劳苦大众的小老百姓,竟然在出事之前就找了律师?” 关山倒是一脸淡然,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此时他站起身提醒着罗川说:“来者不善,你做好心理准备。” 来到了接待室,罗川见到了一名小有名气的律师。一切都如关山所料,律师顺理成章的要求见了董辉,并对董辉矢口否认这点提出质疑,要求罗川同意让有关部门为董辉尽快安排心理鉴定。 一切程序都是合理合法,那董辉配合的更是天衣无缝。他一脸无辜,茫然无措的状态,任谁都会觉得他保不齐还真是个无辜的人。要么就是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杀了人自己却完全不知道。 等到律师走后,罗川又来到了董辉的面前,沉声说道:“你这个劳苦大众想的真是周全,还没出事就安排好了律师。你水电费都是负担,却请得起律师。” 董辉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大队长,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穷人啊?我们就不能有点儿自我保护意识?世界这么乱,我愿意把挣来的钱都给律师,时刻保护我个人权益,这又犯法了吗?” 罗川目光冰冷坚定的说:“好,咱们就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判你犯法!你记着,你做的事不可能因为你装疯卖傻就能抹去!别说是我不同意、法律不同意,就是那五个被你挂上杨树的姑娘也不会同意!” 第二十八章 血染白杨(八) 找董辉撇着嘴摊了摊手说:“冤有头债有主,她们要真是阴魂不散的话,那就让她们该找谁找谁去呗。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行得正坐得正,我怕什么?” 罗川看着眼前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不该做的行为。所以不再多说,转身愤然离开了。 之后董辉律师那边很快就有了消息,三天之后就可以为董辉安排心理鉴定。 罗川本来是对自己所掌握的铁证非常有信心的,但是一想到精神病患者量刑轻判,罗川的心头就总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到了晚上的时候,关山来找罗川。他料定了罗川的情绪一定是非常不好,所以想来劝劝他一定调整好心态。 可罗川却实在是无法放松的说:“法律上认为精神病人是丧失民事能力的人,我现在是真的很担心。这个董辉表现的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样,无论怎么问,他始终都说他什么也不知道,面对我们的铁证依旧无动于衷。你知道的,丧失现实检测能力的伤害罪是可以免刑的。虽说他也会被关进精神病院,但……” 看着罗川那少有的焦急样子模样,关山忙开口劝道:“你也不要想的那么悲观,就算这个律师是有人特意为他找来的,难道心理医生也是?那他背后的人也太强大了。你放心,就算律师有质疑,但是科学会说明一切的。精神病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丧失现实检测能力更不是能随随便便做到可以蒙蔽了医生眼睛的。否则的话,所有罪犯都去装精神病就好了,还要我们干什么?测试鉴定的结果都很专业,我想他应该不会轻易逃脱。退一步说,就算他真的成功了。那他暂时也会在精神病院里无法再杀人,我们也还有时间找出他背后的人。” 听关山这么说,罗川的心里也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些。越是在心理战的关键时刻,越是不能轻易乱了阵脚。 很快,董辉做心理鉴定的日子就到了。罗川和关山不允许参与,但是可以隔着单反玻璃在外间旁听。 一大早,董辉的律师就来了。这个律师姓赵,破过的案子不少,心理疾病罪犯这方面更是拿手强项。所以当他看到罗川和关山的时候,显得十分自信:“两位辛苦了,负责做鉴定的心理医生马上就来。知道你们办案不容易,但是我的职业也有自己的原则。咱们互相体谅吧。” 罗川没理这个律师,只看着那隔着玻璃坐在房间里正神态自若的董辉。 不多时,赵律师说的那个心理医生来了。 一个斯文俊美的男人,推开门落落大方的走到罗川的面前,彬彬有礼的颔首微笑:“您好,想必您就是案件负责人罗川罗队长是吧。我姓宋,是今天为嫌疑人董辉做心理鉴定的医生。”说着,男人十分绅士的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罗川礼貌性的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宋明泽,高级心理治疗师。有自己的心理诊所,并且也从事专业的司法鉴定。按照这名片上的头衔来看,这个心理医生是局里认可了的。 这样一来,罗川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了一些。毕竟是警局认可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罗川点点头,刚准备介绍一下关山,那宋医生就开口笑道:“不劳罗队长介绍,同是心理学界,我怎么会不知关山关教授大名。久仰了。” 关山微笑着同宋医生握了手,就听宋医生又笑着说:“早知道今天是关教授在这里坐镇,我就不来班门弄斧了。没办法,我这也是上命所差,还请关教授多多指教。” 关山浅笑:“宋医生过谦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您可以开始了。” 罗川在一旁点点头,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结果了。更何况一切都是按照严格程序进行的,罗川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就算他对这种形式有百般的不同意,可在规定面前,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房间内,只有董辉和宋医生两个人。不过他们之间所有的对话,外面的罗川他们都能很清楚的听到。此刻,罗川和关山就站在玻璃前,仔细的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宋医生就开始正式对董辉提问了:“董辉,你对杨树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吗?” 董辉想都没想的说:“那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能有什么特殊印象?” 宋医生又问:“你喜欢站在高处的感觉吗?” 董辉这次似乎像是思考了一下说:“可能不喜欢吧?我的工作要经常爬高,很累的。我身为社会底层的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呢。” 这时,宋医生拿出了两张纸,推到董辉面前说:“能为我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吗?” 董辉拿起笔,嘿嘿笑道:“这辈子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找我要签名。”说着,他很潦草的用右手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宋医生微笑着,继续问:“现在请你彻底放松,摒除一切杂念。告诉我,这里有没有一个你很熟悉的人?他会不会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呢?比如那片杨树林,他是不是去过?也许,他很凶,他不让你告诉我。不过没关系,你也不要为难,你让他出来,我可以和他聊聊。” 董辉看着宋医生的目光忽然有些变化,他好像很迷茫,很纠结的样子。 关山在外面眉头紧皱,一脸的担忧。 (看清楚哟,我是两章合并一章的分界线,啦啦啦) 罗川只瞄了关山一眼,就看出了关山的异样,连忙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他这稀奇古怪的问话有什么问题?虽然说这是局里认可的心理医生,但如果你说他有问题,我现在就可以进去给他薅出来!”只要能不放过董辉这个卑劣的杀人犯,罗川才不会管这个心理医生是谁指定的。 关山摇摇头说:“你有合理的理由当然可以那么做,但问题就是他现在做的并不犯法也不违规啊。也许在你们看来他说的话很难听懂,但我很清楚,他是在朝着人格分裂的方向引导董辉,想诱导出董辉的第二人格。一旦董辉作出了符合人格分裂的典型特征,他就会被鉴定为人格分裂症。到那时候,他可就无需为另一个自己承担杀人的责任了。” 罗川一听就怒了:“这个医生是故意这么做的?”罗川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指定心理医生的单位,正是他们警方自己。 关山拍了下罗川,轻声劝道:“你这样冲进去只能更加为律师提供质疑你的证据。我只是从专业方面看出了他的意图,但是他这么做并没有错啊!你就算把他带到法院,也说不出他哪里违规。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说,这是在测试董辉有没有人格分裂,因为这是精神病杀人犯中最典型的病例。你别冲动,咱们再看看。” 罗川沉住了气,继续看着这位温文尔雅的宋医生对董辉的问话。 只见宋医生用那职业微笑看着董辉问道:“我们完全可以合理分配你们的时间来好好聊聊,对吗?你也不想承担不属于你的责任吧?来,告诉我,你对杨树林有什么印象吗?那些女孩子,是你伤害的吗?年幼时期,你是否也曾受过伤害?那个他,是来保护你的,对吧。” 董辉那张懦弱的脸随着宋医生的问话而变化,从那副怯懦无赖的样子渐渐变的阴狠恶毒了起来。最后,他竟然狞笑着对眼前的宋医生大声笑道:“哈哈哈,你说对了!是我,我一直在!怎样呢?” 外面的罗川微微睁大了眼睛,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生硬到就像是鬼故事里的鬼上身。但罗川也清楚的知道,这种情况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人格分裂患者在人格转换之间有时候就是很突然的。 宋医生看着眼前这个与刚才截然不同董辉,又拿出了纸笔说:“这样,你先留下你的名字,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你的童年,聊聊董辉,好吗?” 这个粗暴的董辉无所畏惧般的抓起纸笔随意画了几笔,然后冷哼了一声:“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法律,你们能拿我怎样!董辉太软弱,他需要我!在这个残忍的动物世界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罗川没太在意董辉说出的话,而是注意到了他写字的手。罗川轻拽了下关山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之前写字是右手吧?现在是左手?而且他根本就不是拿笔,是抓着…这正常吗?” 关山有些无奈的回道:“在这类患者中,他们经常会因为人格的转变而改变性格习惯。甚至,有的人由于人格转变而突然忘记了一门语言或者学会了一门语言。不同人格之间,习惯不同,力气不同,身体素质不同,声音字迹也不同。到目前为止,董辉的一切特征都很符合。如果说……是有个人在背后教他这么做的话……我只能说这个董辉是个天生的演员,而他背后的那个人,是天生的恶魔。” 这时,房间内的宋医生故意拿起刚刚董辉写过字的纸,冲着罗川他们这个方向展示了一下。果然,那上面只有几个字母,还有一个辉字。那字体的大小,字迹,笔序完全不同!绝对像是两个人写出来的! 罗川的心里越来越紧张了,因为照这个情势发展下去,董辉最终去的地方就一定是精神病院了。 宋医生放下纸笔,做了几个记录,然后对董辉继续问:“说说小时候的经历吧,那一定和白杨有关吧?” 董辉恨恨的咬着牙说:“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用别人的伤疤利己。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能帮我吗?时间能倒回去吗?不能!从董辉还没上学,一直到他走出那个闭塞的镇子出来工作之前,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挨打和疗伤中度过的。另一半时间,大概就是在杨树上。” 宋明泽有些怜悯的微蹙着眉,语气低缓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董辉麻木的别过头,冷冷地说:“小时候,只要他尿裤子了,就会被脱掉裤子绑在门前的大杨树上一顿毒打。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偶尔有人劝劝,但大部分人都不会管别人家教育自己的孩子。之后,那个女人就会用肮脏恶毒的话语骂他猪狗不如,不洗干净裤子和床单就不许吃饭睡觉。后来,吃饭弄脏了衣服会被脱裤子绑树上、一不小心摔了杯子会被绑树上、弄脏了地面会被绑树上……呵呵呵,直到董辉他已经成年,十五六岁了,弄脏了自己或家里还是会被脱光了绑树上!路过门口的那些人,就像是看表演一样,看着一个少年被绑在杨树上鞭打。”眼前的董辉奇妙的用着第三人称,像是一个旁观者。 听到这里,关山自语了一句:“因为尿裤子和弄脏自己而被母亲惩罚,这就是他洁癖的根源。” 董辉似乎是从长远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呼了口气,将指节攥的咯咯响,继续说道:“那种耻辱,你们永远也懂不了!那些杨树下来来往往路人的眼光,像刀子一样的阉割了他,让他永远也做不了一个男人了!” 罗川听到这句话,十分惊讶:“他说什么?他永远也做不了一个男人?法医报告明确指出那五具女尸全部都有姓侵痕迹!他胡说八道!”罗川实在是忍受不了那么多兄弟日夜搜证找到的证据被这个精神病几句话似乎就给推翻了。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性,罗川恐怕现在就要冲进去了! 关山极力的稳住罗川说:“你别着急!他说的越多,我们能找到的破绽也越多!我们姑且按照他们的方式来,就当他是个人格分裂患者。那他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做不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才引出了第二人格。你记得我说的吗,不同人格之间的身体心理素质都不一样。第一人格因为心理阴影而姓无能,不代表新生人格也那样。因为心理不一样,所以就不会有同样的阴影。罗川,目前他们整个鉴定过程是滴水不漏,我们必须从更多信息里找到破绽。你现在进去,就相当于直接盖棺定论了!” 第二十九章 血染白杨(九) 罗川强压愤怒,努力压抑着自己说:“我不相信他是精神病,我也不相信他人格分裂!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是喜欢月光的那个遍态精心安排的!这是个案子里的案子!”罗川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月光那段音频里,那个遍态明确说出了他想要看看关山的心理学破案能力。既然是冲着关山来的,那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也就不足为怪了。也许,他就是想试试,用他的方式能不能帮助杀人犯以精神病的缘由逃脱法律责任。 关山倒是一直很冷静:“该来的躲不掉,先别想别的,把眼前这个案子拿下才是重点。就算我们不能现在就把董辉送上死刑台,也得把他弄进精神病院。接下来的事,咱们走一步看一步。” 宋医生那边还在很职业的为董辉做着精神鉴定。他手里的表格和评测表,几乎已经填满了。从鉴定结果来看,除非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董辉装的,否则他将会被定为精神病患者这一点已经基本确定了。 董辉的双眼写满了得意和猖狂,他向宋医生讲述了那残忍的杀人经过和原因。其实对于心理医生来说,即便董辉不说,他们也都能想到董辉的杀人动机。他这是在转移放大仇恨对象,把当初对母亲的怨恨发展到了对女性的仇恨。 罗川这时候在外面显得更加焦躁不安了,他在玻璃镜前来回踱着步子:“关山,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现在就派人调查董辉的老家和父母,从中确定一下他的童年是不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悲惨。另外我会调查一下他的医疗记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过男性功能障碍。还有他的同事,邻居,朋友等,如果这个人怪异到几分钟一边脸,转瞬就能成为另一个人的话,长期接触不会没有察觉吧?” 关山点点头:“查彻底也好,去找个心细的好好查查吧,但是凭我的感觉……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罗川皱紧了眉:“你也认为他是真的精神病?可是他之前的思维逻辑可是清晰的很!他挑衅示威的时候,哪里像是一个无法承担责任的人?你的意思是说,之前和我们接触的那个唯唯诺诺的人,是董辉的第一人格,现在这个猖狂暴力的,是他的第二人格?因为第一人格被虐待出心理阴影而导致了身体缺陷,这才激发出了暴力人格保护他,并开始尖杀报复?” 关山若有所思的看着房间内一脸凶相的董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不,罗川,如果这是有人故意利用董辉的心理缺陷,教他如何对付我们的话,我想这个人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是什么?” 关山低声开口缓缓说道:“我认为,眼前这个,才是董辉的主人格。确切的说,这才是真正的他。童年受虐的人是他,说因为心理阴影姓无能的人也是他,自始至终都是他自己。因为性情乖戾暴躁,无法融入家庭生活和社会,这才产生了所谓的第二人格。那个人格,才是他自保的人格。他以那一面老实懦弱的形象来换取周边人的信任,不然的话,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有工作?” “你是说…他在自己操控自己?”罗川还是真的不太能理解这些怪异的病态心理。 “嗯,所以我觉得他还是有鉴别现实能力的,也就是说,他应该负起刑事责任。他这样的,最多也就算个表演型人格,谈不上人格分裂那么严重。现在关键的是我们怎么才能拆穿他这滴水不漏的戏码。”关山如实的说着,看向罗川的目光中,也比之前多了一份坚定的自信。 罗川看了看里面已经基本鉴定结束的宋医生,然后又转头看向关山问道:“如果我也给你一个鉴定的机会,你能不能找出他的破绽?” 关山斟酌着回道:“大概是百分之九十吧。” 罗川一边拿出手机一边摇头说:“不,这回我得要你一次百分百。” 说着,他就接通了手里的电话,很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小雪,用你电脑技术的时候到了。马上给我查一个人,宋明泽,心理咨询师。有自己的心理诊所并且是警方认可的心理鉴定专家。” 电话那头的柯雪有些不太明白的问:“罗队…既然是咱警方都认可了,必定是早就接受过调查了呀,你想让我查他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影响他这次的鉴定结果就行。也不需要多严重的事,能对他提出质疑就可以。当然了,你要是能查出更严重的事,也算你大功一件。”罗川说。 柯雪苦笑了下应道:“呵…罗队您还是别拿我开心了,您能这么说,肯定是这个人基本没毛病。行吧,我现在去调资料,有结果了马上告诉您。” 罗川这边刚挂了电话,外面的门开了,是赵律师进来了。这个律师还是一脸堆笑,自信满满的对罗川笑道:“哈哈,罗队长!您还真是兢兢业业,亲力亲为啊!竟然真的从头到尾都亲自旁听啊?要我说,您二位时间宝贵,大可不必为了一个精神病而浪费时间。虽然杀人可恶,但是他也不想自己精神有问题对吧?现在既然已经清楚了,罗队您看是不是这样,等一会儿宋医生出来呢,我们就抓紧时间进入程序,差不多就赶紧把手续办了。您二位好早点儿下班休息,我也好早点儿完成任务。”这个律师似乎完全确定了自己这个案子已经拿下了。他那十拿九稳的样子,让罗川看着很不爽。 于是,罗川就冷着脸直视着赵律师的眼睛说道:“这个人一天没出刑警队,就还是我说了算!你身为律师,法庭上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在这里,别跟我讲你所谓的程序。我想让他流程顺利,你们今天就可以把他带走。我要是想让他不顺利,我让他最少十天离不开警队!到那时候,你就慢慢走程序办你的手续吧。” 第三十章 血染白杨(十) 赵律师被罗川盯的感觉浑身发冷,不禁后退了两步,尴尬的笑了笑说:“罗队长……呵呵……您看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还生气了呢?咱们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职责,您堂堂刑警队大队长,应该能理解我才对呀。而且您说您这工作日理万机的,何必和一个疯子过不去?我就是依法办事,您别动怒呀。” 罗川瞪了一眼赵律师,语气依然冰冷的说:“他究竟是不是疯子还得专业的人仔细调查后才能知道。你这么着急把他洗干净,是收了他多少钱?我看董辉这状态也不像个有钱人吧?他能起得起你?” 赵律师也是在法庭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了,什么阵仗也都见过。所以他这会儿听了罗川尖锐的问话也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不自然。他只笑了笑说:“罗队,您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啊,官大压人啊…您说您这么直白的问我劳务费问题,我该怎么回答是好?这都是有保密协议的呀,我怎么能说出来?而且我觉得吧,您应该很清楚我们这一行。说白了,就是在合理合法的情况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您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面对像赵律师这种善于诡辩的人,罗川也不想再和他多费唇舌。而且这时候宋明泽也出来了。只见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罗队长,我尽力做了最专业详细的精神鉴定。可是结果表明,这个董辉确实因为童年阴影而产生了双重人格。关教授也知道,这种病症,人格之间不是互相知晓一切的。也就是说,其中一个做的事情,另一个并不了解。从刑事责任来说,这个人有一半是无辜的。这样的话,他可能就要以另一种更恰当的方式接受法律制裁了。” 罗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宋明泽,淡淡的回道:“哦,是吗?宋医生也辛苦了,你先回去吧。由于这个案子情节严重,影响恶劣,上面很重视。我得先去做个简单的报告,之后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联络。” 宋明泽并不像那个赵律师一样惹人生厌,他听懂了罗川的意思,马上礼貌的告辞,没有多说一句话。之前罗川还在怀疑,是不是这个心理医生故意引导董辉的。可是现在看起来,似乎又不太能确定。 等医生律师都离开之后,柯雪也给罗川打来了电话。 一接电话,就听柯雪好像很累似的长呼了口气说:“罗队!我觉得对于我这样一个文武全才来说,还挂着实习的名头实在是不应该!我圆满完成任务,而且还查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都快累死我了,您说您是不是应该给我转正表示下?” “我让你查资料,又没让你负重四公里,你干什么了就这么累?快点儿说,查到什么了!”罗川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实在受不了柯雪的唠叨。 但是柯雪却仍然不厌其烦的详细说着:“罗队,我就说您让我查这个人肯定不简单吧?我要是没点儿黑客技术,还真就查不了那么细致!诶,您看啊,从银行卡、电话卡、房产证、名下财产,到是否有偷税漏税、是否有受贿行贿、是否有作风不正、是否有包养二奶。由于他条件太好又至今未婚,我甚至都仔细的调查了他有没有前女友,是不是喜欢男人!还有啊,他的老家是否真实、整没整容、学历是否造假、资格证是不是买来的……” 眼看柯雪还要继续没完没了,罗川终于忍不了打断了他:“够了够了!我知道你又辛苦又心细还懂得黑客技术。你赶紧直接说吧,这些范围里他哪方面有问题!” 罗川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宋明泽的污点,从而光明正大质疑他的鉴定结果。可没想到,柯雪愣了两秒,结结巴巴的回道:“哪、哪方面都没问题……” 罗川呆了一下,顿时大怒:“哪个都没问题你给我列举了那么一大堆是干什么!!还有,他是最美中国人怎么着?十全十美,完人啊?就没犯过一点儿错误?” 柯雪战战兢兢的回话:“他是不是十全十美我不知道……可是我在所有能调查的资料记录里,确实没发现任何能说得过去的把柄啊。就连酒驾和违章我都查了!结果…确实没有啊。” 罗川感觉自己早晚会被这小子气死!他深呼吸了两次,运着气问:“好好好,那我问你,你什么都没查出来,一接电话还表功干什么?嗯?” 一听罗川问到这里,柯雪马上又精神了起来:“哎呀,那是因为您没听我说完呀!” “你没完没了的废话,哪辈子能说完!” “罗罗队,您先消消气,我保证您听完我的大发现一定会开心!这个宋医生,虽然说我没查到他任何污点。但是,我发现他和一年前那个死案的办案人员有过来往。听说,当时那个办案神探还怀疑过他呢!不过最后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些,我是从警方口供里找到的。本想查查他有没有案底,谁知道就查到他口供了。” 罗川有些懵,一年前的案子?没想到宋明泽竟然和那个案子有牵扯。那他……是正的那方,还是邪的那方?如果一年前有人怀疑过他,那他是不是和幕后恶魔有关系? 罗川始终不相信这世上有完人。即便在他眼里已经很完美的关山,其实也还是有一些缺点的。 那么,这个宋明泽,身为一个已经在社会立足并取得成功的成年人,他就一点儿错误都没犯过?这反而会让人觉得无法置信,不可思议。确切的说,是很假。 关山看罗川从挂了电话就开始发愣,这时轻推了他一下问道:“被你的实习小警员唠叨崩溃了?呵呵,别这样,我倒是觉得那个小伙子不错。工作认真,又勤学好问。话多点儿也无非是因为他没有心机,还不懂的察言观色。” 罗川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他回过神来就马上对关山说:“你说过,在你面前装疯的不少,装成功的还没有一个!我要你把这个纪录保持下去!赶紧做准备,我这就去局长那申请让你二次鉴定!必须把这个董辉给我从精神病院拉到监狱里!” 第三十一章 血染白杨(十一) 罗川都没有给关山拒绝的机会,说完就转身快步离开了。他要到杨局长那里,申请对董辉的二次鉴定。 来到杨国华的办公室,罗川刚一坐下就直截了当的说:“领导,我要求让关山对董辉进行二次鉴定。” 杨国华看了看罗川,问道:“理由?” 罗川早就料到这一幕,所以不假思索的回道:“一,案件重大,情节恶劣,对这个杀人凶手的最终定夺全看那一纸证明了。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给死者一个交代,多鉴定一次没有坏处。二,我对那个心理医生宋明泽的鉴定有质疑,因为他是一年前案件中有关联的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长眼,竟然会认可他成为警方精神鉴定专家。”说着,罗川还冷哼了一声,表示出他对这件事有多么的不满。 没想到,杨国华却笑了笑,看着罗川说道:“是我。” 罗川有些吃惊,不过紧接着杨国华就继续说道:“如果你要问理由,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一,宋明泽只是一年前那个案子中,众多案件之一的一个旁观者。他的病人出事了,警方例行询问,仅此而已。可以说,他连个证人都不算,这算什么污点吗?二,他的资格证是凭自己本事拿下的,业界口碑非常好,如果关山没有回国,也许不久将来他就会是今天的关山。所以,这个心理医生得到了警方认可是顺理成章的事。罗川,你还有什么问题?” 罗川没有想到,杨国华局长竟然如此看重那个宋医生。是因为他真的太优秀了吗?还是另有原因?不过现在罗川来不及多想,无论如何都得争取来第二次精神鉴定的机会。 想了想,罗川稍稍缓和了下语气说:“老领导,您也知道,这个案子影响很大,我手里的证据现在又是铁证如山。如果轻易被凶手以精神问题逃脱制裁,那我想不明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搜证每一根树枝,每一片树叶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不能再三确认,咱们如何能给那五个姑娘的家人一个交代?就说是他们的女儿活该命不好,碰上精神病杀人犯了?” 杨国华被罗川说的有些动容,可他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就算是有质疑,也是由法院安排接下来的事。你抓到人了就算任务完成了,是不能干预量刑的。我们警方自己的鉴定医生刚刚鉴定完毕,你却要再来一次,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罗川固执的继续争取着说:“我跟您学习了那么多年,您了解我。要不是那个董辉太可疑,我是不会有这种要求的。如果我和关山私下做的鉴定能有法律效应,我大可以不必来找您。我有把握,肯定能测试出和宋明泽不一样的结果。给我一个机会,就当让我为死者再试一次,可以吗?” 看到罗川如此诚恳的请求,杨国华最终还是松了口:“哎,真是拿你没辙。你什么时候才能不给我找麻烦呢?我就帮你这一次,让关山准备吧。但是如果这次结果依然是同样的,你就别再废话了,马上交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该送哪个医院送哪个医院,后面的事就跟你没关系了。” “好!”罗川十分感激的对杨国华敬了个礼,然后就马上离开准备接下来的安排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罗川安排关山在隔天一早就为董辉做二次鉴定。这件事,让董辉的律师十分愤怒,他来到警队几次想和罗川交涉,讲道理,但是都被罗川拒之门外。最后实在没有办法,赵律师只好妥协,同意了罗川的做法。但是有一个要求,就是他和宋明泽必须在外旁听。 这一点,罗川倒是没有拒绝。因为之前他们也是旁听,这并不能影响房间内的鉴定结果。 第二天一早,紧张压抑的气氛在董辉所在的房间里弥漫开来。他还是那样气定神闲的坐在正中间,一脸的泰然自若。那模样,和之前赵律师的状态十分相像,都是那种让罗川看了就想打一顿的样子。 在关山走进去之前,罗川有些不安的对他说:“关山,我虽然很想告诉你,一切全靠你了。但是我又实在不想给你压力,按你自己的方式来就好。如果他真的是人格分裂,我也只相信从你口中说出来的。” 关山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会尽全力的。”说完,关山就走进了董辉所在的房间。 与此同时,赵律师带着宋明泽也来到了这里。赵律师对罗川没什么好感,而且还有点儿害怕他。所以只打了个招呼,就站到玻璃镜前等着关山开始了。 而宋明泽,还是那样温文尔雅的微笑着,朝着罗川伸出手说:“很荣幸能来看关教授亲自做精神鉴定,多谢罗队长给予的机会。” 这话说的让罗川不由得有些尴尬,因为罗川的做法明显就是不相信宋明泽,而且对他的专业水平似乎也有影响。但宋明泽如此大气的度量,看上去反而像他是君子,罗川是小人了。 罗川也伸手和宋明泽握了手,坦然的直说:“宋医生真是个有涵养的人,因为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有些做法不得不谨慎一些,如果我的做法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多谅解。” 宋明泽听后笑道:“罗队长哪里话,让关教授亲自来,这才是最保险的。走,我们去看看吧。”说着,他绅士的请罗川一起来到了那面玻璃镜前,一起看关山的二次鉴定。 房间内的关山,和董辉就那样平静的对视着,直到董辉实在坐不住了,不耐烦的吼道:“你看够了没有?有什么话直接问!” 看着董辉如此暴躁的情绪,关山微笑着开口问道:“看来,你是那个保护者。杨树林里那五个女人是你杀的吗?” 董辉没有看关山,一边抖着腿,一边无赖似的说:“也许是吧,你们看怎么合适就怎么处理就是了,来来回回没完没了的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干什么!” “你确定你有两个自己吗?你了解另一个董辉,觉得他懦弱可怜,所以你才会以一个暴力人格出现保护他,是这样吗?”关山依旧平和的问着问题。 董辉看着关山的眼睛,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没错。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很早就出现了!我只记得我出现时的仇恨,后来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平时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们两个人互不干涉。” 关山好看的笑了:“你撒谎。” 董辉暴怒:“你说什么!你看好了,我就这样看着你的眼睛,问心无愧!你竟然污蔑我撒谎?” 关山又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认为人类在撒谎时会想当然的避免接触目光对视?其实事实并不是。越是撒谎的时候,才越是会死死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这样一来是可以像你这样表示出自己的问心无愧,二来也可以看看对方是否相信了你的谎言。所以,你刚刚就是在说谎。教你对付心理学专家的那个人,没有教你这一点吗?” 董辉的面部肌肉僵硬了一下,然后瞪了一眼关山说:“听不懂你胡说八道的都是什么!” “人在说真话的时候,眼睛会下意识的往左看,可你刚才并没有。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可不是说谎大师,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因为我可以决定你是进骨灰盒还是进精神病院。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是董辉的第二人格吗?没有人教过你装人格分裂吗?”关山站起来一脸认真的凑近了董辉一些。 董辉下意识的将目光看向了左边,然后气哼哼地说:“是!你还要问多少遍!” 关山满意的笑了,坐回到椅子上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是骗你的。人说真话的时候并不会斜视左方。” 董辉完全傻了眼,楞楞地瞪着关山好半天,才暴怒的用带着手铐的双手砸向桌面吼道:“够了!你竟然耍我!” 关山淡定的看着董辉抓狂的样子,十分平静。而董辉因为束缚,也不可能伤害到关山,所以只能愤怒的大呼小叫。 外面的赵律师看不下去了,对罗川急道:“我说罗队长,我之前可是很尊重您二位的!您这是什么意思?关教授还带用这种方式戏耍我委托人的?你们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罗川正看的开心,一听赵律师急了,他反而笑着回过头反问道:“哪里不对?他要是说实话不就不会这样了吗?心理鉴定是职业医师的事情,这你也懂?不如我们请教下宋医生,关山的做法有问题吗?”说完,罗川将目光看向了宋明泽。 宋明泽彬彬有礼的颔首回道:“并没有。关教授不愧是刑侦学校的教授,水平能力都让我望尘莫及。” 赵律师看着宋明泽,焦急的直跺脚。现在连他都那么说了,也就只能看着关山继续下去了。 可是这个时候,刚刚还在暴躁大吼的董辉却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关山看着董辉的变化,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直到过了大概五分钟左右,董辉才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用微弱的声音开口问道:“这……是哪里?” 关山很配合的回答:“这是警队,专门在为你做精神鉴定。” 董辉佝偻着背,低头叹息了一声说:“是不是…他出现了?是不是他又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哎……我就说,活着还不如死去,真的太痛苦了。” 关山略显同情的看着董辉,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精神问题并非你能控制的。如果我们可以证明杨树林里的凶杀案你确实不知情的话,你将会被送进精神病医院。在那里好好配合治疗,你的人生还有希望。” 董辉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激动的看着关山:“真的吗?我的病还能治好吗?我真的很痛苦,每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我都会失去短暂的记忆。我只知道他很强壮,很凶恶,但是他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当初是怕告诉你们病情你们会把我永远关进疯人院,所以才不敢说。而且我也确实不知道他做过什么,我是无辜的。”说着,董辉懊恼的哭出了声。 关山优雅的微笑着,看着董辉哭了一会儿,这才说道:“放心吧,如果你真的没有记忆的话,我们会考虑你无法鉴别现实的情况,为你做出公正鉴定。接下来,你好好治疗就可以了。争取早日康复,重新生活。” 关山的语气柔和,笑容真诚。董辉十分感动的看着关山:“谢谢!真的谢谢!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我真的还可以重新生活吗?真的吗?” 关山再一次露出了那迷人的微笑,勾起嘴角道:“当然是,假的。” 董辉又一次愣住了,他死死的盯着关山,半天合不上嘴。 关山继续笑着说道:“你也太入戏了。你杀害了五个无辜的姑娘,手段那么残忍,你怎么可能还有重生的机会?她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你有什么资格做白日梦。” 看着关山轻蔑讥讽的眼神,董辉咬紧牙关,红了眼睛爆喝:“你他妈又骗我?!你个混蛋!骗子!” 关山怀揣双臂,悠然自得的上下扫视了一遍董辉,然后说道:“你不是说那个人格出现的时候你是失忆的吗?因此你才不记得杨树林里发生了什么。那这么说的话,你的记忆里既然没有杨树林,那也应该没有我骗你的经历才对。是吧?” 董辉闭了嘴,颓然的瘫在了椅子里。 关山继续说:“那现在你既然对我之前骗你的事情有记忆,就证明你并不是对你所谓的第二人格失忆。那么,你就是可以清楚的鉴别现实,有记忆,有判断,有能力承担刑事责任。对吧?” 董辉木然的看着关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 血染白杨(十二) 站在外面的赵律师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再客气的对罗川警告着说:“罗队长,我要求你立即停止关山教授对董辉的精神鉴定!关山是国内外知名的精神病学家,他很清楚人的精神意识中的脆弱点在哪里。可是我的委托人他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关教授这样戏耍他根本就不公平!精神鉴定可以,二次鉴定我们也同意了,但是你们至少要像宋医生那样规规矩矩的做检查才对!可你们、你们现在这几乎算是诱供了!” 罗川好笑的看着赵律师说:“诱供?赵律师,你最好拿捏好你的用词。我们根本就不是审讯,哪来的诱供?” “可是!可是关教授他用欺骗的方式让我当事人承认了自己说谎。”赵律师似乎是打算和罗川据理力争到底。 罗川看着关山成功的揭穿了董辉,这会儿心情非常好。他轻蔑的瞥了一眼赵律师,然后讽刺的开口道:“别张嘴闭嘴你的当事人,我没把话说透是因为我不想废话。你我都心知肚明,你的真正委托人到底是不是董辉?我不想提,你又何必自找难堪?” 气氛越来越凝重,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就正在这争执间,柯雪敲门进来了。他一看到还有外人在,就机灵的走上前,附在罗川耳边轻声说:“调查小组那边有消息了,这个董辉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同事之间也没人察觉他有人格分裂的迹象,只说这人性格怪异,没什么来往。至于他的童年,虽然说确实被绑上杨树打过,可他小时候性格好像很不好,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 听到这里,罗川就点头说:“知道了,这就够了。” 赵律师看到罗川和柯雪一直在窃窃私语,不由得更加生气的怒道:“罗队长,你们这样就是摆明了不想讲理了是吧?” 罗川轻笑:“理?和一个滥杀无辜的遍态杀人犯,我有什么理可讲?关山的鉴定结果已然明朗,你回去告诉你真正的雇主,死了这条心吧!想挑战法律,有本事就给我大大方方地站出来!别弄些故弄玄虚没有意义的事情躲在背后当缩头乌龟!还有,就算他藏在背后,我也早晚会把他揪出来的。” 赵律师听后也拉下脸来冷冷的说:“罗队长,你这样专横霸道咄咄逼人,当心结下仇家。” 罗川还没说话,一旁听不下去的柯雪就站了出来。他站在赵律师面前一仰头,几乎要比赵律师高出了一头多。 “你吓唬谁呢你!我告诉你,我们罗队在刑警队单挑就没输过!干刑警的,我们还会怕仇家?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端一锅!罗队抓过的罪犯数都数不清,什么身份的都有,就没怕过什么仇家!”柯雪居高临下的指着赵律师,那气势稳稳地镇住了赵律师。 赵律师为人奸猾,他识时务的闭了嘴。生怕眼前这个人高马大的愣头青小子当真动起手来。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罗川或许还会讲些规矩,可是这些心高气盛的年轻人可就不好说了。案子没办成,再挨顿打就实在是不划算了。 随着一声开门声,这时关山也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所有人,随之笑道:“怎么,看来有人对鉴定结果不是很满意啊?怎么气氛好像挺凝重?” 柯雪才不管什么气氛,他刚一看见关山,就毫不掩饰自己那崇拜的表情,欢呼赞道:“哇!关教授你实在是太帅了!外面这边已经快要狗急跳墙了。” “小雪,闭嘴。”罗川冷声制止了柯雪如此明显针对赵律师的言语。毕竟他们是警察,说话做事都有个规矩在,不能因个人情绪而无所顾忌。 宋明泽这时微笑着朝着关山走了过来,站在了一个和关山比较近的距离,很欣赏的看着关山赞道:“久闻大名,关教授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道改天能否赏个薄面单独聚聚,给我一个私下讨教的机会。” 关山觉得宋明泽是故意离他那么近的。人都有一个安全范围,陌生人进入了这个安全范围,就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不过关山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极其自然的一转身,一边把手里的文件递给罗川,一边也礼貌的回道:“宋医生太谦虚了,没问题,有机会还请不吝赐教。”一句礼貌的回复,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转身,再次拉开了他和宋明泽之间的距离。 宋明泽点点头,不再寒暄客气。而是很职业的说起了正事:“第二次精神鉴定已经结束了,现在关教授鉴定出了董辉伪装人格分裂,而我鉴定出了董辉的精神异常。他的心理指标绝对在可入院的危险范围内,剩下的裁决…就交由法院吧。总之,我们都各自尽力了。”宋明泽依旧淡淡的笑着,但是他看着关山的眼神却明显不一样了。尽管那双眼睛里还是带着那始终如一的微笑,可是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冰冷,以及大有深意的神秘。 宋明泽随后就道别离开了,而赵律师更是气哼哼的愤然离去。临走时还不忘给了罗川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走着瞧”。 关山看着赵律师离开的背影,淡淡的说了句:“看来,输了董辉的案子,会让他损失惨重。要不然,一个也算小有名气的律师,怎么会这样气急败坏。他们之间的利益牵扯一定很大。” 罗川不管那些,他非常开心的拍了拍关山的肩膀笑道:“哈哈,关山,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刚才简直是太精彩了,几句话就把董辉聊懵了。要不人家说呢,如果心理大师不做本行了,那一定都是说谎专家。” 关山低头笑了笑说:“行了,就快别拿我开心了。我也只是尽力而为,虽然我证实了他并不是人格分裂,但是宋明泽说的也没有错,董辉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正常。” 柯雪这时也插嘴说:“对对对,他不可能正常!因为他母亲就是精神分裂,听说还有什么躁狂症……反正不太是个正常人。” “这么说……这个宋明泽没有问题?”罗川挑眉看向关山。 第三十三章 永无翻身之日(一) 关山很坦白地说:“他有没有问题,现在真的下不了定论。这个人举止文雅,谈吐不凡。言谈话语之间看不出任何私人情绪,甚至有时候,你会感觉他所带给你的都是很友善积极地东西。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出这个人的缺陷。” 柯雪这会儿连忙向罗川表示:“罗队罗队,你看吧!不是我查不出来什么吧?是他真的没毛病!” 罗川一脸严肃的看了看还在房间内的董辉说:“我不相信有什么人是完美的,我也不相信有那么凑巧的巧合。走着看吧,是鬼早晚会变脸。对了,关山,我建议你不要和他私下接触,这个人具体什么情况我们还不了解。”罗川知道有人已经开始针对关山了,自然是不想关山涉险。尤其这个不知是正是邪的宋明泽,还是远离为好。 关山自然明白罗川的用心,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但是在一切还未明朗之前,我也不想回避他。而且,想要了解一个人,不接触怎么行?至于董辉,我们已经都尽力了。剩下的,交给法院处理吧。现在证实了他不是人格分裂,至少可以保证他无法借此理由逃脱制裁了。” 罗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毕竟柯雪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董辉的童年确实有被虐待的经历,这些都能给宋明泽和赵律师提供董辉精神异常的证据。凭罗川判断,重判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这个终审过程将会很漫长。 暂时放下了这个案子,他们也终于都好好的休息了几天。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了。这天一早,柯雪开开心心的抱着一盆小盆栽来上班。可一进门,就撞上了二队队长朱大鹏。 这二队长像是十万火急似的低着头步履匆匆,被柯雪这么一撞,就要抬头发火。可当他看见眼前高大的柯雪时,话又停在嘴边了。 柯雪赔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二队长。您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 二队长又看了看柯雪,忽然笑眯眯的问:“实习期过了没?” 柯雪看到二队长忽然变了脸色,不由得一愣。平时总是看他气哼哼的,突然变的这么体恤还真是让人不适应。于是柯雪嘿嘿笑了两声回道:“还没…” 二队长佯装不悦的说:“这个罗川,太不像话!这么能干的小伙子,不提拔还等什么呢?而且不出现场怎么锻炼啊?不锻炼怎么转正啊?诶……你们一队这两天好像很闲啊?想不想和我去大案现场见识见识?”二队长一脸的神秘。 柯雪有些为难的抓了抓头发说:“这……这不太好吧,二队长,我不是二队的人呀……” 二队长大手一挥说道:“我也是个队长,带带你们这些实习外勤很正常嘛!都是一个警队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分什么一啊二啊的!正好,我手底下的人也都去办大案了…现在有个案子很着急,你跟我去吧!回来我跟罗川解释就得了。”说着,二队长一把抱过了柯雪手里的小盆栽,直接朝着停车场走了去。 柯雪很无奈,但是朱大鹏也确实是个队长,自己也没有不服从命令的理由啊。所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上了朱大鹏。顺便也想多见识见识,积累一些出外勤的经验。 可事实和柯雪预想的差距很大。到了“犯罪现场”,才知道这是一桩何等的“大”案。 案发地点相对来说比较偏僻,报案人是两个环卫工,平时“清扫”地盘都是以一个水泥隔离墩作为界限。谁也不能越过这个墩子,各扫各的。可是今天他们早上来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墩子的旁边又多出了一个水泥墩子。这下子两个人就打起来了,一个非得说另一个故意抢地盘,另一个说是这个人自己半夜搬来的水泥墩子。总而言之就是越骂越生气,最后其中一个拿扫帚打了另一个,另一个就倒地不起,直接报警说这里杀人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夸大其词的报警电话,让二队长既紧张又激动,所以才会在警队风风火火的撞上了柯雪。平时关乎人命的大案要案都被罗川抢了,这回好不容易赶上了,他当然想好好威风一下。可是二队队员都去办理盗窃案了,所以他才临时抓来了柯雪一起到现场。 可是这现场情况也着实有些尴尬。看着柯雪那不自然的表情,二队长清了清嗓子说:“我说小雪同志,你可不能让罗川那个土匪给带坏了啊!他就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本事才天天盼着有凶杀案发生,可咱不能和他一个觉悟知道吗?没有凶杀案才证明老百姓安居乐业啊!” “可…可我做刑警…” 柯雪刚准备解释一下,二队长就插着腰教育道:“刑警怎么了!刑警就得天天盼着老百姓出人命啊?我告诉你啊,你这个小同志现在的思想很危险啊!咱刑警,大到反黑、缉毒、反恐、杀人,小到诈骗、盗窃,这些都得尽心尽力做好!不能挑挑拣拣!无论大案小案,能为老百姓破案就是好警察!知道吗!” 二队长还在义正严辞的教育着柯雪,可那还一直躺在地上的环卫工却忍不了了。 “我说……同志啊!你们的思想教育能不能改天啊?现在虽然春天了,可是地上还很凉啊!我都躺了一个小时了,你们能不能先解决我们的事?” 二队长反映了过来,连忙整了整衣冠,走过来对地上的那个人问道:“你不是说杀人了吗?你是刚活过来,还是还没死成?” 地上这位表情有些僵硬,他万万没想到刚刚还在豪言壮语盼着老百姓安居乐业的警员,这会儿说起话来竟然这么不中听……于是他连忙摆出了一副痛苦的表情说:“我当然要说杀人了!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我没准儿就真死了!” 另一个环卫工这会儿也不服气的骂道:“呸!你个老不要脸的!我扫帚还没碰到你,你就自己倒下了!摆明了想要讹人!” 二队长又看了看地上那位,不耐烦的说:“起来起来!起来说话!姓名性别家庭住址祖籍籍贯还有现居住地,赶紧都报上来!要不然通通抓回去拘留十五天!” 被二队长这么一吓唬,两个人这才老老实实说出了事情原委。 第三十四章 永无翻身之日(二) 原来,躺在地上的这位叫王大全,拿着扫帚的那个叫李长明。说起来,这两个人还是同乡。他们现在都是这个城市的环卫工人,每天早上准时工作,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可三年的同事关系并没有让他们更加亲密,反而天天鸡飞狗跳的见面就吵。而吵架的原因更是可笑,竟然是为了抢地盘。因为有的路段好清扫,有的路段不好清扫,人流量大的话更是辛苦。就因为这样,所以他们之间才有了水泥墩子划清界线的规矩。 每天都有轮换班,他们今天早晨五点上班,来的时候还没注意,等到一圈扫回来了,再来这个“界限”的时候,两个人才同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多出了一个水泥墩子。两个墩子的大小形状差不太多,只是新来的这个颜色比较新。 就因为这个“新来”的水泥墩,王大全和李长明又大吵了起来。他们都怀疑这东西是对方搞的鬼,两个人越吵越厉害,最后这才动手报了警。 二队长听完这个纠纷的经过,生气的说:“你们不觉得这种事应该是派出所处理吗?就因为你们说出了人命,杀了人,这才让我白折腾了一趟!真是的……我真该把你们带回去告你们个无故谎报警情!” 王大全一听马上就害怕了,连忙央求道:“别啊别啊,警察同志,您行行好,我们俩这还在争当区里最佳环卫工呢!您要是把我们带了回去,一切可就都完了啊!” 李长明这会儿好像也忘了生气,附和着王大全说,:“对对对,刚才是我们一时冲动差点儿犯了错误。可好在还没真正犯错不是吗……我们当然啊,也是鬼迷心窍了,就是谁都不明白,这怎么就忽然从天而降一个大墩子……” 二队长走到那个水泥墩子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说:“因为这么个玩意儿你们俩竟然让我这刑警队长出动了,你说不关你们十天半个月是不是都对不住你们?再说了,这破墩子很平常啊,有什么可奇怪的?会不会是你们记错了啊?” 王大全和李长明同时连连摆手:“不不,我们在这儿片时间不短了,多出来一棵树我们都能知道!何况那么大个水泥墩子?不可能认错的!”两个人都害怕自己的罪过越来越大,所以都急着澄清。 柯雪这会儿凑近了那个石墩,蹲下身仔细的看着石墩的最下方。看了好半天,最后这才脸色不太好的看向了二队长说:“二队长……您看看这水泥里是不是有东西……” 二队长闻言又蹲下身看了看,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石墩的最底部,好像混合着水泥有一小撮长头发…… 二队长抬头看了看柯雪,柯雪也脸色苍白的看着二队长,两个人正在怀疑着什么,彼此心里都有数。 可二队长想了想,很犹豫的低声说:“这……是不是干活儿的人不小心掉里的……” 柯雪小声提醒道:“做这种东西的人,就算不小心掉了头发在水泥里,也不该是那么长的头发。何况,这可不是一两根……” 二队长沉思了片刻,对王大全他们说:“好了,这下事情可能有些复杂了,你们的乌鸦嘴灵验了,今天可能是走不了了。你们就跟我在这儿,柯雪你回警队调人,想办法弄清楚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柯雪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那绝对不像是偶然掉落的头发。当即开车回警队,找专业的人来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习惯性的,柯雪给罗川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不一会儿的功夫,六辆警车前后到了现场。王大全和李长明当时就傻了眼,李长明颤抖着手说:“完了完了……抓咱俩都用上那么多警察了,这事儿绝对小不了啊!王大全啊王大全,你个丧门星,非要报警,这下子好了,咱俩要去大牢里作伴儿了!” 王大全也哭丧着脸说:“我我也没想到啊,现在报警说瞎话那么大罪过呢……哎,这可咋整啊……” 二队长看他们俩嘀嘀咕咕的样子,就问了句:“你们俩叨咕什么呢!” 王大全都快哭出来了,上前一把抓住了二队长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报警说杀人了!您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行吗!求求您了……” 二队长诧异的问:“又没要枪毙你,吓成这样干什么?你们俩发现的那个凭空多出来的水泥墩子有问题,如果确定了和你们没关系,说不定报警还立了功了。别废话了,赶紧去那边等着录口供,好好配合!” 二队长交代完,就让一旁的警员带着王大全他们去录口供了。而他自己,则是怀着激动的心情朝那水泥墩子走去。如果里面真的是人头发,这很可能就是个重大杀人案。终于轮到自己大显身手了,这让二队长不由得心跳加快,血压上升。 可是当他走回石墩处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了。因为他看见石墩的旁边正蹲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罗川。 “罗!川!你怎么在这儿?你干嘛来了?这是我接的案子,属于二队的案子!你跑来凑什么热闹!”二队长激动的涨红了脸。 罗川抬眼看了一下二队长,然后不紧不慢的反问道:“你二队的案子,带我的人来干什么?” 二队长一时语塞,只好结结巴巴的说:“因因为我们二队这边太忙了啊,手底下的人都出去处理大案子了!实在没人,这不才临时叫来了柯雪!谁知道,还是个叛徒!竟然把你找来了!”说着,二队长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远处的柯雪。 罗川站起身说:“既然你的人都去忙大案子了,人手不够,那你让柯雪回去找谁?” “你……!”二队长指着罗川,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罗川却接道:“我。没错啊,他只能找我。不过没关系,这个案子算你的,我就当是帮忙了。水泥石墩里藏着尸体,或者是尸体的一部分。我劝你别浪费时间,抓紧时间办正事。” 紧接着,二队长就看到有几个警员带着一个机器过来了。二队长不解的问:“罗川,你这是干什么?我的案子由我负责,你不就是个帮忙的吗?后面去!” 罗川很配合的往后退了几步说:“跟你解释多了也没用,你就当咱们给这个水泥墩做个x光吧。直接砸碎了会破坏里面的证据,我们总得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吧?” 在科技发达的今天,看穿一面水泥墙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检查人员那边很快就有了结果,从影像上来看,水泥墩里是一个人的颅骨,还有两只手。 “就这点儿?”二队长不假思索的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妥当,于是纠正着说:“那个……我的意思是,里面只有一个头和两只手……不是一个整个儿的?”二队长虽然身为队长,但是由于现在治安还算良好,局长又指派罗川去办命案,所以对于二队长来说,也是不见碎尸很多年了。尤其这种被藏在水泥里的,就更不多见了。 罗川正色说道:“没错,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那就意味着还有其他尸块在别的地方。我们现在必须扩大范围,派出警力去搜查,看看哪里又多出了几个水泥建筑物。” “这可要了命了!水泥做的东西多了!谁知道哪个是新多出来的?”二队长一脸抗拒,显然是觉得罗川这不靠谱的建议是在故意刁难。 可罗川却没有一点儿玩笑的意思,他极其严肃的对二队长说:“这里既然有一部分,别的地方就必定有其余部分!按照这个水泥石墩的大小来看,藏下一个成年人的所有尸块,至少需要七到十个!你知道如果被老百姓们发现路边某个大石墩边缘隐约有条人腿会是什么结果吗?” 结果必然是恐慌。这么简单的问题,不需要任何人回答,大家心里都清楚。二队长马上开始联系各个部门,眼前这个石墩,也得带回警队。 看着警员们费力的运走这个“尸体”载体,二队长十分不理解的说:“如果是凶手把这东西放这里的,那这么重的东西,他是怎么做到的啊?杀人碎尸,已经很遍态了,还把尸块放进水泥里做成墩子四处抛尸……他不嫌麻烦吗!?找点儿简单的方法不好吗?” 罗川笑了笑说:“如果你今天不是带着小雪误打误撞,这一撮头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这是个拖延时间的好方式,时间越久,证据越少,破案的难度也就越大。而且尸体被凝固在了水泥里,想正常尸检也不可能了。这样一来,破案难度又提升了。至于你说的嫌不嫌麻烦……凶手既然都不怕麻烦的碎尸了,想必就有不怕麻烦的理由。这种杀人手法,应该是有很大的仇恨和愤怒吧。凶手的心理应该很不稳定,防止他再次杀人,我们得尽快破案才行。” 提到犯罪心理,二队长不禁问了句:“诶,你今天怎么一个人?你那个形影不离的心理学家呢?你都来这里抢案子了,他没理由不和你一起啊。” 罗川嫌弃的瞥了二队长一眼说:“你这里是发现了个水泥石墩子,他一个心理学家干什么来?来给石墩子做心理侧写吗?” 不再理会二队长,罗川开始在现场周围搜证。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关山其实是去赴宋明泽的邀约了。虽然罗川试图劝阻过,但关山说了会有分寸,罗川也不好太过阻拦。毕竟关山说的也有道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能就这样畏惧似的逃避,那样绝对没有好处。 不再想关山的事情,罗川集中精力检查着这个被王大全和李长明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现场……周围两条街,都被他们俩扫干净了,地上连个烟头都没有,想找到什么证据……可能有点儿难。 没办法,罗川只好找来王大全他们,准备再问几个问题。 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是王大全和李长明也都看出来了这里发生了人命官司。所以现在是非常配合,说是戴罪立功,有个好表现争取一下最佳环卫工。 罗川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人,开口问道:“你们发现那个石墩的时候,周围有什么特别的人或车吗?” 王大全抢先回答说:“没有!这一片不是什么交通要道,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不算多。我们俩从这里出发开始清扫街道,一圈回来正好是一个小时。那时候才六点,这里清净的很!我保证,绝对没什么人。” 罗川点点头,又问:“是什么让你们对这个墩子开始好奇?为什么不觉得是正常增添了一个呢?” 这次轮到李长明抢着回答了:“不能不能!就原来那个,都是没用的摆设!咱们领导怎么可能会在废物旁边再添个废物?我们俩当初还说过,这个破墩子在这里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给我们俩当分界线了。而且那东西太新了,肯定是刚做出来的。哪个部门会连夜做这玩意儿再悄悄的摆好?所以我才会怀疑是大全故意做的……” “一个人是无法移动那个石墩的。”罗川心里想,这个案子的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那么,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几个人合伙杀人碎尸再藏尸水泥石墩里呢? 罗川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否定自己心中的判断。因为他觉得,几个人有共同仇恨对象这种可能性不高。两个人之间,或许很容易就能有很强烈的情感,爱也好,恨也好。但是如果加进了第三个人,第四个人,那么什么样的情绪都会被冲淡。 而且,杀人碎尸不是小事,要达到多高的信任度才会一起做这种事?罗川始终相信,没有什么秘密是能由多人共同保守的。所以……还有第二种可能。杀人碎尸、浇筑水泥墩的是凶手本人,然后找人帮忙四处放置这些墩子才是多人。那些人,很可能并不知道石墩里到底是什么。 第三十五章 永无翻身之日(三) 如果按照这么说的话,找到帮忙安置石墩的人,或者找到浇筑水泥墩的地方,就有可能更快发现嫌疑人。 罗川把柯雪招呼了过来说:“你去查查附近有没有正在施工的工地。按照报案人的说法,这个水泥墩是早上五点到六点之间出现的。一般情况下,水泥从初凝到终凝的时间,也就是完全凝固需要三到五个小时不等,要想彻底坚固则至少需要七天。可是这个水泥墩明显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应该就是刚刚终凝而已。这么算起来,昨天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一定有某个地方在搞着小工程。就算凶手是一个一个石墩做的,他也至少得有个小翻斗车,浇筑模型,还有水泥砂石这些东西,这不是在房间里能做的事情。而且,一共做七八个这种石墩,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完的。在周围查查有没有这样的地方吧。” 柯雪很喜欢听罗川的推理分析,这儿十分兴奋的点点头,并答应保证完成任务。 罗川想到运送这些石墩总得需要一辆特别一点儿的车,于是又沟通了二队长,让他去联络尽快调出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 就这样忙了一天,到了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案情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首先,警员们在附近几公里的地方,分别找到了七个看起来很新,摆放的又很突兀的石墩。至于里面的尸块齐全没齐全,还得法医说了算。 然后就是柯雪也很争气的找到了一个小工地,他们在做的事情,正好就是浇筑水泥石墩。不知道是不是太凑巧了,总之这个案子目前看起来好像顺风顺水。 到了傍晚时分,关山也给罗川来了电话,听到罗川说有案子,就准备到这里与罗川会和。 知道了关山没有事,罗川也就可以更加心无旁骛的办案了。他把工地地址告诉了关山,约好半小时后在那里见。 大概六点多钟的时候,罗川带着柯雪和几个警员来到工地,准时和关山见了面。大致的向关山介绍了一下情况之后,罗川就让警员把工地上的所有人都找出来,准备仔细询问下这里昨晚的情况,看看会不会有所发展。 这里的负责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他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说自己叫胖子。这里的工人们都喊他叫胖头儿。 罗川让所有人都聚集起来,然后问这个胖头儿:“昨天晚上十一点之后,这里还有人施工干活吗?” “没有啊!我们平时都是七点多就收工了的,然后吃个饭,打个扑克,也就休息了。”胖子很肯定的回答。 “这里的水泥罐车有人会私自使用吗?或者水泥砂石这些东西,有什么人可以私下随便用吗?”罗川尽可能详细的又问了一句。 胖子又一次想都不想的说:“怎么可能有人私自用!我们这儿是有规矩的!再说了,水泥那东西谁拿走也没用啊,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有数的,我管理的非常好。” 罗川看了看胖子,然后指着他身后的工人说:“昨天晚上有没有哪个工人离开了这里,没和你们在一起?” 胖子斩钉截铁抢答似的说:“不能够!!我的工人随时点名,绝对不会有擅离职守、早退矿工的。在我的带领之下,这工地绝对是个纪律严明的工地!” 看着胖子把工地说的像大学一样,罗川不禁无奈的苦笑了下。 可这时候,一直站在罗川身后的关山忽然开口说:“人们在被问及到前一天不太重要的事情时,都是需要时间稍微回想一下的。哪怕两三秒,也要有一个反应时间。但是说谎话就不同了,由于所有的草稿早已编好,所以当被人一问,就会迫不及待的赶紧说出来。所以……你在撒谎。” 胖子的脸色变了变,吃惊的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骗你们这些有什么用?你是谁呀你?我回答的快是因为我记得清楚,说的都是事实,不用编!嘁,根本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不承认?”关山浅笑。 胖子理直气壮的一仰头:“我根本就没说谎!我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承认!” 关山点头笑道:“好,那把你昨天七点之后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你说的够仔细,我们就相信你。” 胖子胸有成竹的挺了挺腰板儿,清了清嗓子说:“昨天我们七点准时下班,然后我去买了一盒烟,回来把机器和车都检查好,就和兄弟们商量吃什么晚饭,商量完就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家饺子馆,吃了饺子喝了酒,然后我们又在河边看了会儿广场舞,之后我们回来打了几把扑克,我还赢了17块5外加两盒烟一瓶酒。最后我又出来抽了几根烟,去了趟厕所,就回屋睡觉了。” 说完,胖子还得意的冲关山仰了仰下巴说:“怎么样?够仔细了吧?我告诉你,编都编不出来那么细致!” 关山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是挺细致,来,你倒着说一遍。” 胖子一听,张大了嘴巴:“什、什么??” “我让你倒着说一遍,从睡觉开始。”关山淡淡的回着。 “呃……这……我睡觉之前抽了烟,哦不对,上厕所……然后抽的烟,然后我们是……玩牌吧……我赢了两盒烟……”胖子越说越结巴,脸上的汗也流下来了。神情越来越紧张,看向关山的眼神也变的很不自然了。 关山最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对罗川说:“这还犹豫什么,直接抓了吧!谎话连篇,没一句是真的。说谎的人编排顺序都是张口就来,以细致的细节令人信服为目标。谁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把顺序反过来说。所以,把没有经历的事情编出来了就是这结果。这个工头儿既然说谎,肯定是心虚,抓了他准没错。”关山虚张声势的说着,那胖头儿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 罗川当然理解关山的用意,于是高兴的点着头,拿出了手铐说:“还以为这杀人案有多难办呢,原来出门就抓到罪犯了。胖子,你满嘴谎话,肯定就是你了,还有你后面的这些人,既然一直都在一起,肯定是合谋作案。一块儿跟我们走吧。”说着,罗川就示意其余警员可以抓人了。 这下子,别说是胖子,身后的那些工友们也开始慌了。他们纷纷对胖子使着眼色,明显他们都隐瞒了一些什么。只不过约定好了谁也不许说。现在被“杀人案”这么一吓,都要憋不住了。 胖子一听杀人案,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再也不铁嘴钢牙了,马上改变了态度对关山说:“诶诶诶,咱们有话好商量!同志,你不是能看出来我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话吗?那、那你现在仔细看着我听我说啊!我们无非就是丢了点儿料,怕上头怪罪,所以才说了谎!但是丢东西总不至于枪毙吧?我们可没干什么杀人的事儿啊!” 一听胖子吐了口,其余的工友们也纷纷开口澄清:“对啊对啊!我们就是丢了点儿东西,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别的事情和我们无关啊!”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关山这次笑了下说:“嗯,这回说的都是真的。那副慌张害怕,又担心被冤枉的样子很真实。” “那好,既然愿意说实话了,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重新说一遍吧。”罗川对胖子说。 胖子晦气的往一旁啐了一口说:“哎!总觉得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料不肥。谁能想到,这也能惹上麻烦!昨天晚上六点多钟,我出去交话费,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水泥车的后牌照上挂着一个塑料包。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拿下来看看。这一看,好家伙!里面是一万块钱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说只要把车就留在这里,所有人五点之前别回来,早晨还会再有两万!”胖子在说这事的时候,还满脸的兴奋和激动。 罗川皱着眉不解地问:“这么奇怪的钱和要求,你就没多琢磨琢磨?你就不觉得很不正常很可疑?” 胖子比罗川还不解的问:“天上掉外财,这有什么可琢磨的?偷车不可能吧,出了路口就会被录像拍到。这工地除了水泥沙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了,我们有什么可担心的?三万块钱啊,我们几个人分分也不少了!又不用干什么犯法的事儿,白来的钱为什么要拒绝?于是我就替兄弟们做了决定,我们去大排档喝到了十二点半,又去ktv唱了歌,又去做了按摩……反正五点多的时候我们回来,这里也没发生什么。查了查,就是少了点儿料……也不知道那个给钱的怪人用水泥做了什么……” 罗川听的生气,可是又没有什么理由怪他们。毕竟这些人也不知道那些水泥竟然用来藏尸了…… “纸条呢?”罗川问。 “从厕所冲了……怕那人反悔回来要钱。” “那塑料包呢?” “烧了……” “钱呢!”罗川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忍不了了。 胖子无辜的看着罗川说:“钱花了呀……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一起出去喝酒唱歌……” 罗川被气的够呛,瞪了胖子一眼继续问:“那你们当中谁没去?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来过?你们回来后,这里有其他车辆进出的痕迹吗?” 既然凶手是大胆的花钱买毁尸灭迹的地点工具,那就一定是带着尸块来的。肯定得是有一辆车才对。 可胖子却不太明白的抓了抓自己的大肚子,反问罗川:“什么叫其他车的痕迹……?我们干活儿的地方就这样,谁会注意那些?”胖子朝那满是尘土的杂乱地方努了努嘴,让罗川自己看。 柯雪有些泄气的说:“哎,这下可好了。罗队,关于那钱的任何线索都断了,他们又都干了一天活儿了,有什么痕迹证据也都被破坏干净了啊!” 罗川看了看四周说:“不对,总有些什么是不能完全破坏掉的。”说着,罗川转头问胖子:“你的人都在这儿了?” 胖子回道:“对、对啊!还有一个三天前请假还没回来的,算不算?” “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请假?怎么联系到他?”罗川很在意这个请假的人。因为在这个有些特殊的案子里,如此了解工地情况,又懂得用水泥浇筑石墩的,理所应当先把工地工人当作第一怀疑对象。 胖子写下了请假的那个刘政的电话,并且告诉罗川,他是亲眼看着刘政闹肚子才批准他赶紧去医院看病的。 罗川拿着电话给柯雪说:“把这个人找出来,在哪个医院,什么时候去的,什么时候走的,病例收据都查清楚。” “好嘞!您就放心吧!”柯雪觉得自己最近立功的机会不少,这就意味着自己离摆脱实习二字不远了。 警员们各自做着罗川安排的工作,而罗川和关山则是让胖子带着来到了昨天那辆发现钱的水泥车前。 “今天动过车吗?”罗川斜眼看着胖子问。 胖子尴尬的说:“我们的任务就是浇筑二十六个可以用铁链连接的水泥墩。时间富裕,我们昨天又玩儿累了……所以今天就没干活儿……” 罗川冷哼了一声说:“总算你干对了一件事。我们要把车里所有东西都清出来,包括你们的模型等用具。不是时间富裕吗?那就再歇两天吧。” 胖子没敢说话,摊上这种事,只能怪自己见钱眼开,自认倒霉。 随着所有工作的全面展开,转天中午的时候,罗川安排的大部分任务就都已经完成了。 在那水泥车的里外,都发现了大量血迹。虽说没有再找到尸体,但是却在里面找到了一件已经被水泥凝成一坨的婚纱。 水泥中的新娘…… 这真是骇人听闻!即便是罗川,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子。 关山说:“新婚之前失踪的新娘,一定会有人报案吧!如果没有,那新郎就是最大嫌疑人。之前还担心水泥石墩里的碎尸块无法辨认死者身份,有了这婚纱,事情就简单些了。” 第三十六章 永无翻身之日(四) 一  一天之后,在警队会议室中,一队和二队的警员们史无前例的聚到了一起。二队长也拿着自己所有的调查资料坐在了罗川的旁边。众所周知的,他们两个人向来很难好好说话,可这一次,气氛却难得的和谐融洽。 罗川在投影上放出了水泥藏尸案的大部分调查照片,然后他十分严肃的对在座警员说:“案子大概情况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重新梳理一下目前所了解的一切线索。本案是由两个环卫工人报的案,调查了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每一个路口的监控都拍下了他们当时工作的情景,没有任何问题,可以排除嫌疑。之后我们顺着制作水泥墩现场的这条线索,发现了胖子王春来的小工地。据他们交代,他们从拿到钱的当天晚上七点开始就全部离开了工地,直到转天早晨五点多才回来。我们的警员们到他们说过的大排档和ktv等地调查过,由于是一群建筑工人消费,所以老板和服务员记得都很清楚。他们始终在一起,没有作案时间。唯一有嫌疑的,是那个在工地请了假的刘政,我们已经查到了病例,只是暂时还没找到人。病例虽然是真的,可由于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暂时还不能排除嫌疑,列为嫌疑人之一。二队长从路口监控调出来了当天运走水泥石墩的车,是一辆破旧的厢式货车,没有牌照,找出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二队长这时接话道:“咱们路口那些监控,有的是负责摄路抓违章的,有的是公安部门的,但是归根结底都并不是很清晰。那辆破车没有牌照很可疑,而且出入镜头内的时间也吻合。只不过这车就经过了一个路口然后就离开了监控范围。你们也知道,案发地点比较偏僻,暂时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二队长很难得的认真正经的讨论工作。 柯雪像个听课的学生一样,拿出一份资料举了举手说:“罗队让我们调查水泥车上所有的指纹和血迹证据,结果和预想的一样,指纹非常杂乱,大部分都是工地那些工人们的。之后我们又抽丝剥茧似的想办法清理了一下那件婚纱,总算不负众望,找到了婚纱的牌子,市内有六家婚纱礼服公司会租借或出售。” 警员们忙不迭的做着笔记纪录,他们的工作看起来很繁琐,工作量也庞大。按照刚才罗川所说的情况,他们接下来怕是会更忙。 罗川看了看身边一直看着资料出神的关山,问了句:“没什么想说说的吗?” 关山似乎有些拿不准的说:“杀人、碎尸、散财制造藏尸水泥墩,之后很有可能还是花钱随便雇了几个人四处散放那些藏着尸块的石墩。整个过程给我的唯一感觉就是凶手为了发泄心中仇恨,不惜任何代价。将尸体埋在土里虽然是安葬的一种方式,但是如果把尸体放在水泥里,就不再是好的心理现象了。水泥坚固,冰冷,不易破坏,这在犯罪者的心中会有一种让死者永世不得翻身的心理暗示。更何况,凶手还费时费力的碎尸,这更是宣泄愤怒和育望的一种方式。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案子是仇杀无疑。如果通过婚纱这条线索找到了死者身份,应该尽快去排除和她有积怨的人。” 听完了关山的犯罪心理分析,二队长义愤填膺的一拍桌子怒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遍态,竟然在人家姑娘新婚之时把人家大卸八块!真他娘的不是个男人!看我抓到这个孙子,我一定好好整治整治他!” 二队长还在咬牙切齿,关山却伸出手打断他说:“二队长,现在还不能对凶手做出太多明确的判断。在我看来,凶手分尸地点必然不是工地。他是带着尸块来进行后期工作的。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把婚纱一起带来?他把婚纱丢弃在水泥中,不是因为婚纱不易做成石墩,而是因为他对那件婚纱有着极度的憎恨和厌恶。婚纱代表着纯净圣洁,美丽幸福。而非要将这圣洁的幸福凝固毁灭,必然是有一种特殊的仇恨情愫在里面。” “这么说……穿婚纱这个可怜姑娘的丈夫,才是最大嫌疑人了?”二队长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反应敏锐。 关山笑了笑说:“在没有找到人之前,一切都还未可知。现在既然凶手难找,就得从被害人的方向努力。” 罗川指了下田甄:“来,说说法医那边的结果。邢老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没有?” 田甄整理了一下自己手里的笔记,认真的答道:“罗队,老师试图用化学方式化掉部分水泥石墩,可是仍不能完全取出尸块。因为尸块、血液、水泥砂石早已融为一体。自那水泥墩终凝的那一刻起,我们想要把尸块完全的、完整的取出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老师用了很多办法,最后只剥离出了部分组织。只能说,几个石墩里的尸块确认来自同一被害人。根据骨骼判断,该被害人为女性,二十二到二十八岁之间。未发现尸块组织中有剧毒物质。不过老师说,这个姑娘死的很不干脆。根据水泥中部分残肢的血管来看,她生前曾失血过多,血管干瘪无张力。很有可能是受了重创之后……被活着分尸的。因为人死后血液将会停止循环,即便分尸切割,血管也会停留在死去之后的状态。” 一屋子的警员鸦雀无声。好像每一次的案情会议,都是法医报告最为触目惊心。这个身着一身白纱的女孩,怎会想到在幸福来临之前,就被死神先找上了门。 沉默了片刻,罗川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说:“怜悯同情没有用,被活着分尸的不是我们,我们永远也没办法设身处地。所以不如干点儿实事,早点儿把这个遍态抓出来!两天时间,48个小时,我要被害人的身份信息!要找到她的家人和男友,以及工地上那个嫌疑人刘政!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警员们掷地有声的回答着。他们都为这个惨死的新娘愤怒了,一心想要快点儿抓住罪犯。 二队长这时推了推罗川说:“你看,风头又让你抢没了,你能不能摆正位置?你就是个帮忙的!这样吧,你带你的人去查婚纱,我去追捕工地最大嫌疑人。” 罗川毫无异义的耸耸肩:“没问题,听你安排。” 听到罗川这么说,二队长十分高兴。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调遣罗川的机会,这一次难得他那么配合听话,二队长十分满意。马上带着自己的警员开始去继续工作了。 罗川也安排了柯雪他们去查那六家婚纱公司,找出最近买过或租过这件婚纱的人。 当大家各自去忙手里的工作了,会议室里的人也就散了。最后,只剩下了罗川和关山。 罗川拉过一把椅子,凑近了一些坐在关山身边问道:“会议从始至终你都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这个案子我们哪里方向错了?还是你想到了什么?” 关山摇摇头说:“没有,我只是在想,什么样的仇恨能让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活着分尸再把死无全尸的尸骨混进水泥里?如果简单的只是个遍态的话,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情绪在里面。我觉得,凶手可能是被害人认识的人。听柯雪说起那个婚纱的品牌,也算是中高档了。罗川,你觉得工地里那个请假的民工,能和这样的女孩有关联吗?” “可如果不是那个民工,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再也没有了消息?还有,什么人能熟练操控那些浇筑机器?”罗川也在分析着自己不理解的那些困惑。 “浇筑过程只需要按键就可以了,真正的力气活儿无非是搬运水泥墩。只要凶手做好了这些墩子,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花钱找任何人搬运,这并不成问题。所以……” “所以他未必是工地里的人。”罗川接道。 关山点头说:“对,不能把重点全放在工地。虽然说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案很方便,但是却也很愚蠢。因为警方很快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找到他。不过现在这个刘政还不知去向,所以还是先找到他再说吧。” “嗯。” 正说着,罗川的信息响了。罗川看了一眼说:“是邢老。这个老头儿不会主动找谁,肯定是又有什么发现了。走,法医室。” 罗川和关山刚到法医室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不太着调的昆曲唱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了断井残垣……” 罗川推开门大声喊道:“邢老的《牡丹亭》还真是期期艾艾,您这是配合尸体放音乐吗?您能不能先把音乐关了,咱们说几句话。”罗川每次进来说话几乎都得用“喊”的,不然自己的声音绝对盖不过那五花八门的音乐声。而且那个怪老头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忙活着,你不喊他,他是不会出来的。 果然,那凄凄惨惨的声音停止了。从一个解剖床下面探出来了一头白发…… 罗川和关山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总算把邢老给搀起来了。 老人笑着推了推眼镜说:“嘿嘿,刚才我就是想试试,我一个人能不能从下面扛起这个床的重量。诶,你们怎么来了?” 罗川诧异的回道:“不是您老给我发的信息吗?” 邢老想了想:“哦,对对。一忙活就给忘了。来吧,跟我到解剖室。” 打开解剖室的门,就看到了整整齐齐的八张解剖床上摆着八个石墩。 邢老摇着头叹息着说:“罗川呐,你小子是真有能耐啊!那些警察抬着这些墩子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要给我这法医室装个后花园呢!我这解剖床上,放过刚死的、毒死的、淹死的、撞死的、死了十年又刨出来的……放过腐尸、碳尸、残尸、干尸,泥碳糅尸……还就是没有放过水泥墩子。我拿着解剖的家伙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行,在我退休前,你倒是给了我一个自我挑战。” 罗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然后马上讨好地说:“我知道,什么样的尸体都难不倒您老。只要还有尸体在,您就一定能找到些什么死者留下的证据。您就说吧,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邢老端过一边的盘子,指着里面一个亮晶晶的圆环说:“水泥坚固,好在里面有比水泥还坚固的东西。呐,你看,这是我连敲再凿动用了很多工具,费了很大力气才弄出来的。钻戒。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老人总是喜欢拿着证据考验罗川。 罗川轻皱着眉头说:“证明凶手杀人不是为财。钻戒都一起混进水泥里了,证明他的目的只在于杀了这个新娘。” 邢老给了罗川一个表扬的眼神,然后继续说:“水泥粗糙,无法完全渗入到戒指的狭小缝隙里,不过血液就不一样了。在这个钻石和戒托的凹槽里,我发现了血迹。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血迹。一个是被害人的,另一个可能是凶手的。但是因为化学破坏,想查清楚还需要些时间。” 罗川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他知道邢老能找出最细致、最容易被忽略的证据。 接着,邢老又端过来一个盘子,里面有一个器皿,里面装着恶心的黏液。 邢老故意凑近了罗川,然后坏坏的笑着说:“我就喜欢你小子看什么都不慌不乱的样子!不像那个朱老二,看见尸体就慌慌张张的!” “其实二队长他叫……”罗川有心想替二队长解释下名字。 却被邢老打断道:“哎呀,我管他叫什么。我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告诉你啊,罗川,这是我千辛万苦从水泥墩子里弄出来的,是尸块未被破坏的肠道里的。因为有肠子腹腔肌肉皮肤保护,才没有完全被破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白酒、洋酒、红酒、啤酒混合消化之后的产物。看来,这姑娘生前最后的日子并不开心呐。” “哦?新婚之际,她竟然酗酒?为什么……”罗川有些震惊,因为他一直被那婚纱带动着感觉,主观认为这个死去的水泥新娘应该是幸福的。 可现在看来,未必…… 邢老摊摊手说:“那你就得去问新郎喽。” 第三十七章 永无翻身之日(五) 罗川明白了邢老的意思,离开了法医室马上就给柯雪打电话,追问那件婚纱的调查进度。 柯雪说目前市面上有六家公司出售租赁那件婚纱,其中三家已经排除了,因为婚纱还在公司里,并又有售出租赁或丢失。现在他们大家正分三路去找另外三家核实。 罗川叮嘱柯雪,一定抓紧时间!尽最大努力快点儿找到婚纱的主人。 回到办公室,罗川和关山正准备继续分析分析那颗钻戒的血迹和新娘死前不合理的行为时,接待警员却过来说有人要找罗川,现在正在门口等。看起来是两个民工一样的人。 罗川有些诧异,连忙让警员把人带进来。 等那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罗川的办公室,罗川这才有些出乎意料的说:“胖子?你…来警队找我有事吗?” 走在前面的这个人,正是水泥工地里的负责人胖头儿。 胖子对罗川和关山分别点头笑了笑,然后拽出身后的人说:“我是没什么事,可是他有事。警官,我们都是卖力气赚钱的老实人,平时根本就没进过刑警队……他自己来害怕,就让我陪着一起来了……” 罗川打量了打量胖子身后那个脸色蜡黄,身形瘦弱的男人。回想了一下说:“这是……”罗川记得之前在工地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坐在旁边的关山这时对那男人问道:“你是刘政?”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没有说话。 那男人十分怯懦的又往前站了站说:“是……我就是刘政。胖头儿说警察们都在找我,还说我犯了杀人罪……我本来吓得想跑,可是我什么都没做,以后这辈子都得东躲西藏,太冤了啊!而且你们警察都那么厉害,不管跑到哪儿,最后还不是得被抓回来……所以我就和胖头儿商量,让他陪我来,和你们说清楚。” 关山始终都在观察着刘政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听他说完之后,就转头对罗川说:“他说的应该是真的。” 罗川点点头,对刘政和胖子说:“你们俩坐下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即便关山不提醒罗川,罗川也觉得这个刘政的可疑程度有些小。也不是说主动投案的就一定是好人,那些狡猾的高智商罪犯,往往都喜欢在警方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抢占先机靠近警方,从而了解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顺便好好感受零距离接触自己犯罪案件侦查现场的刺激和快感。可是这个刘政,明显不太像是这样的人。 大概是因为先前已经见过一次了,胖子显得比较熟络,坐下之后就对罗川说:“刘政找到我的时候,我差点儿就把他当成通缉犯扭送公安了。咱这响应警方号召,绝对不包庇做了错事的人!可我和他说完那件事之后,可把他给吓坏了!后来他跟我解释了之后,我觉得您们可能有些误会。”说完,胖子还推搡着刘政说:“还不把你那些东西给警官好好看看。” 刘政好像还是很害怕,整个人都是发懵的状态。被胖子这么一推,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包里拿出来了一大堆单子。 “警官,这是我在医院的挂号、交费、检查结果和病例……您看看。”刘政战战兢兢的把手里那一大堆递给了罗川。 罗川并没有看那些单子,只简单的说:“这些我们已经都查过了,你确实得了急性肠胃炎,当时还挺严重的。我不明白的是,这三四天你去哪儿了呢?你并没有在医院观察治疗,对吧?” 刘政苦着脸说:“哎!我们赚钱不容易,最怕的就是得病。我们没地方报销,就这场病当时就花了八百多。医生倒是说了,我这上吐下泻还发烧,应该住院。可、可我不是舍不得那钱嘛!当时我病还没好,回工地什么都干不了,还不成大伙儿的累赘了!所以就自己在外面药店买了点儿药,给我姐打电话,在她那边休息了两天。” “原来你在这城市有家人。”罗川说。 刘政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姐还好吧,当初都是外来打工赚钱的,都不容易。好在她现在过的还行,也结婚了。您要是需要她做个证,我可以随时把她找来啊!” 罗川看得出来,这个刘政每句话都尽可能的在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怕被查,不怕询问,回答问题也实在,不像是提前想好了的台词。 就在这时候,两声大力的敲门声后,伴随着那大嗓门的暴躁声音,二队长进来了。 “这个死小子!回了工地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我都找了好几圈了,能去的地方我都去了!结果还是没找到!”二队长自己分配的去捉拿重要嫌疑犯,没想到却无功而返。 刚喊完,这才看见罗川的办公室里还有两个不相干的人。再仔细一看,嘿,这不是工地那个胖子吗? 二队长不可思议的看着胖子问:“你怎么来了?来投案自首啊?这个人又是谁?”二队长指着旁边的刘政。 罗川回道:“这就是刘政。” “……刘政?”二队长还反应不过来,楞楞地看着刘政好半天,终于怒道:“我跑了一天找你,你却自己跑罗川这儿来了?!” 看着刘政不明所以的害怕样子,胖子这时连忙解释:“您别生气……刘政回来之后我们就决定来警队解释清楚了。这……这可能是不太巧……” “不太巧?!还真是太不巧了!得了,人既然来了,跟我走吧。这案子我负责,那水泥车上也有你指纹,莫名其妙失踪三四天,没有不在场证据。人就是你杀的,肯定是你杀的。”说着,二队长就抓起刘政准备带走。 刘政吓得都快哭了,一个劲儿的看着罗川求助。 罗川站起来拦道:“二队长,这个人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二队长还是忿忿不平。 关山也站起来帮忙解释着说:“二队长你明察秋毫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眼前这个人的心理状态?他在听见杀人二字的时候,眼里全部都是震惊和恐慌,他现在除了害怕没有任何情绪。他的眼里没有杀意,也没有故意自首的凶手那种镇定。他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关山故意把夸奖的话说在前面,这样才能让二队长听得进他的话。 二队长气哼哼地看着刘政,最后终于放开了他说:“我告诉你啊,你别以为这就算彻底洗脱嫌疑了!案子一天没破,你一天就会在我的监视范围内!休想从我眼皮底下逃跑!” 刘政连连点头,吓得脸色惨白。 罗川让他们先回去,二队长也安排了警员看着刘政,这么重要的嫌疑人,不能轻易放过。 又过了不久,柯雪也回来了,并且说他已经查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凶手已经被他锁定了。 柯雪气喘吁吁的坐在桌前,一口气灌了一瓶水。 罗川和二队长就那样迫切的盯着他,等他说出查到的线索。 可柯雪那“细致”的毛病又犯了,又喝了几口水,这才拍拍胸口说:“罗队,这回真的累死我了。您一句务必抓紧时间,我都快成超人了!您知道我爬楼就爬了多少层?最后,总算在一个婚纱公司找到了符合咱条件的新娘。那个公司的人说了,他们那件婚纱是全新的,还没有人试过。拿走那婚纱的人,就是第一个人,名叫楚灵,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虽然是买的,但是那姑娘却说拿走先试试,也许要,也许不要,不过即便最后不要了,钱也照给。之后她就交了两万押金拿着婚纱走人了。婚纱店的人都觉得奇怪,我也觉得奇怪啊,您说这是不是有钱没地花了?这感觉像不像是这婚可能结,可能不结?直到现在,押金还在,婚纱和人却再也没出现过。您看,这是不是很符合?” 罗川耐着性子听完,问道:“那你去找楚灵的信息了吗?” “找了,打电话打不通,住处也没人。她本应该这个月26号举行婚礼的,这就还十天,可能忽然消失了嘛?所以我觉得啊,楚灵就是咱水泥中的新娘!”柯雪声情并茂的说着,像是侦探电影里的人物。 二队长听柯雪这絮絮叨叨的表述,早就抓耳挠腮了。这时瞪着眼睛问:“那怎么尽快确认身份?认尸……那样的尸体怕是亲妈来了也认不了了吧?” 柯雪得意地说:“刚查到时我就让田甄去查了,邢老爷子一出马,哪儿有对不上的尸源!” 罗川尽量平静的问:“说的这么热闹,你就没找到她家人和未婚夫?” “找到了啊!座机,手机,家庭地址,公司地址都查到了啊!人已经盯住了,这不是回来向您汇报,看看是不是您亲自出马抓这个可疑的未婚夫啊!诶,对了,我向当地派出所的哥们儿打听过了,没人报案!这个新郎,老婆找不到了,他竟然没报警!不用说啊,他肯定是杀人凶手!”柯雪信心十足的下着定论。 二队长在一旁咳嗽了两声,点了点柯雪说:“你当我是死的啊?别忘了,这是我的案子!不过看在你找到了杀人凶手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走,我们这就去抓捕罪犯归案!” 二队长刚要走,罗川就叫住了他:“等等!” “又怎么了啊?”二队长无奈的站住了脚步。 罗川正色说:“你不能听小雪的片面分析就如此武断的下结论。没有做实之前,所有嫌疑人也只是嫌疑人而已。你这样拍板定案的,容易出错误判。” 二队长插着腰不服气地说:“罗川,你就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是吧?明明就这么两个最可疑的人,抓了个民工,你说不是。这发现了新郎,你又说不是!都不是凶手,难不成那姑娘自己把自己拆了然后混进水泥里的?” 见罗川没反驳,二队长接着说道:“和你合作是真累啊,能不能像我一样有点儿脑子?我问你啊,离举行婚礼还十天,新娘不见了,三四天没有音讯了,新郎不报案正常吗?来,你给我找个他不报案的理由。” 罗川没回答,倒是关山面带微笑的对二队长耐心的解释着:“不是说新郎肯定没罪,只是说还没确定。他不报案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闹了点儿矛盾,吵架了。也许还在赌气冷战期间,所以才认为三天没联系不用报案。据法医说,这个新娘死前曾大量饮酒。这证明她心情很不好,确实有可能是和新郎产生矛盾了。” 二队长听的头疼,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们跟我一起去。把新郎带回来一起审,不就完了吗?” 最后就按照二队长的意思,他们一起找到了新郎邓晨的住处,并毫不费力的将他带回了警队。 审讯室外,罗川和二队长有言在先。审讯以关山的提问观察为主,让二队长尽量少说话。如果他做的到,罗川会作证这个案子由二队长独立完成。这个水泥新娘案子不小,很多媒体都盯着呢。如果案子破了,肯定见报,让二队长考虑考虑。 本来二队长是不同意的,但是一听能见报并且在各大网络都能上头条,当下咬咬牙答应了。 摆平了二队长,罗川这才放心的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内,邓晨正若有所思的出着神。 二队长冷哼了一声对罗川低声说:“看那模样,肯定是在心里编剧本呢!” 罗川冷冷的提醒着二队长:“见报。” 二队长马上识趣的闭了嘴。 都坐下之后,罗川率先开口问道:“邓晨,你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邓晨有些疲惫的摇摇头:“不知道。” “楚灵是你未婚妻吗?” “嗯,是。”邓晨低头回着。 “新婚将至,怎么看不出来你的开心?”罗川观察着邓晨那略显疲惫的神色。 邓晨又摇了摇头,看了看罗川和关山说:“不知道几位结婚没有?举行婚礼是个挺辛苦的事,从装修房子、拍婚纱照、到预定酒店、婚庆,我前前后后已经准备半年了,最近一个月更是累。所以,请你们见谅吧。不如有话直说,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第三十八章 永无翻身之日(六) 邓晨的表情,淡然到让旁人很难了解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提起未婚妻,他的眼里没有杀意,也没有爱意。这本也不算什么,可在审讯室这种地方,他越是这样,越是会加重了他的嫌疑。 也许婚姻不一定都是幸福的,但是在双方想结婚的那一刻,至少大部分人的内心都应该是喜悦的。即便是像邓晨说的那样,因忙碌而疲惫,也应该为了未来生活甘之若饴才对。不应该是他现在所表现出的这种情绪。 罗川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邓晨他未婚妻的死讯。可隐瞒一些情况,有利于多了解了解邓晨的内心。一旦说出死讯,万一要是上演一出因无法接受而呼天抢地的戏码,那再让他平静下来好好聊聊可就难了。 罗川还在犹豫,关山还在观察,就这么一会儿没人说话的功夫,二队长就急赤白脸不经大脑的喊道:“哎呀!跟你们一起共事非得给我急出病来不可!你们一队办案一向都那么费劲啊?诶,邓晨!我告诉你,你未婚妻楚灵很可能已经遇害了。我们通过法医的科学手段基本确认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找到了你。现在找你来呢,就是因为你未婚妻失踪三四天了,你却毫无作为。我们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邓晨有些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但是他并没有说话。 关山这时指着邓晨的眼睛分析着说:“眼神是可以直接反应一个人的内心的。即便是说谎高手、犯罪天才,能够轻易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也无法控制本能的眼神透露。至于你呢……让我觉得很矛盾。我不太理解,为什么第一次问你楚灵是不是你未婚妻的时候,你低头回避了。虽然你承认了,但是那个举动、那个表情,都能体现出你对她的不满甚至是厌恶。可是当听到她死讯的时候,你却又很真实的流露出了震惊和悲伤。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邓晨并没有大多数人在听到爱人死讯后的那种激烈反应。他哭了,但是哭的无声。他沉默着,低眉垂目任泪水决堤。 “我知道,这个时候可能需要给你一些时间。但是拒绝回答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它只能使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种种表现证明,你现在是杀害楚灵最大的嫌疑人。现在我想问你,十号那天,你都在干什么。”罗川不想给邓晨稳定情绪的时间。因为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虚假的泪水可以为他争取更多编织谎言的时间。 邓晨用手抹了把脸,叹了口气说:“白天在公司一整天,晚上在酒吧一整夜。公司里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监控录像可以证明我一天都没有离开过。” 二队长似乎又管不住嘴的插话说:“监控能证明你白天在公司,你是不是觉得很踏实啊?嘿,我还就告诉你,巧了!你妻子遇害的时间是晚上,你还是详细的说说你婚前到酒吧寻欢作乐的经历吧!”二队长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好像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了邓晨就是凶手。在他看来,如果没有罗川阻拦着碍事,这个案子都已经可以结案了。 邓晨偏过头看向一旁,沉声答道:“我只是去喝杯酒放松一下而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放松?你很压抑吗?”二队长目不转睛的看着邓晨,就好像他这样死死的盯着邓晨,就能像关山一样看透人心似的。 邓晨叹息着,没有说话。 可二队长的火爆性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冷态度,当下一拍桌子吼道:“死的不是你是吧?少跟我装模作样的!我现在最怀疑的就是你了!你给我说话!” 罗川在一旁冷冷的瞪着二队长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说话,我就去上报局长把这个案子接下来。那样咱们都彻底省心了。” 二队长虽然憋屈,但还是投降似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再随便说话了。 邓晨这时有些忧伤的开了口:“我是很累,压力很大。人生在世,谁又不是这样呢?没有哪段人生自始至终没有过任何压力的吧?我有压力、情绪不好、又有些疲惫,所以才去喝了两杯酒,这有什么问题吗?” 罗川摇摇头说:“本来是没有任何问题,可问题是你未婚妻在死前也喝了很多酒。这联系起来,可能就真的对你越来越不利了。你去的哪个酒吧,有人能给你做个证吗?” 邓晨缓缓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你当天晚上到夜里,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给你证明你一直在酒吧里,是吗?”罗川问。 “嗯。”邓晨自从听到了楚灵的死讯,那原本疲惫的状态就越来越明显了。明显到,他现在看起来连说话都显得有些累。 罗川皱着眉,很不理解的看着邓晨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楚灵遇害的时候,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邓晨耸耸肩,有些无所谓的说:“随便你们怎么说吧,我就是一个人,也编不出来另一个证人。怎么调查我都随便,没关系。我现在只想看看楚灵,可以吗?”邓晨第一次和罗川他们有了直接且时间较长的目光接触。 罗川有些为难的说:“还是先别看了吧,她走的并不安详。” 邓晨点点头,苦笑了一下说:“人活着有时就是这样,原本平静美好的人生,很有可能转眼间就波涛汹涌,瞬息万变。这个月二十六号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而现在,却忽然由几个警察对我说……她走的并不安详。”说着,邓晨又笑了。他笑着流泪,看起来有无尽的悲伤和苦涩。 关山对二队长说:“先这样吧,让他先平静一下。在失去亲人的家属中,他已经算是非常理智的了。咱们先出去,给他点儿时间。” 二队长不甘心的问:“这就完了?不是说好以你为主的吗?你半天了也没说出来两句话啊!还没有我话多呢!那关键问题可都是我问的,你怎么不问他啊?” 关山摇着头说:“不用问,他决心隐瞒了一些东西,你这样问是问不出来的。再加上他现在虽然看起来平静,但是情绪却非常激动。再问下去,只能让他对我们产生抵抗情绪,到那时候,就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罗川听关山说完,果断站起身,拉着二队长就往外走。他相信关山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这个邓晨绝对是隐瞒了一些秘密,但是他的悲伤也是真实的。他没有遍态到提起被害人就会产生快感。所以尽管他各方面都很可疑,现在也不能断定凶手就是他。 出了审讯室,二队长终于忍无可忍的甩开罗川说:“你们这到底是干什么?搞慈善啊?万一他就是哭给我们看的呢?你们也说了,他和他未婚妻看起来有矛盾,感情并不好对吧?你们刚才也说了,从他身上并没有看到结婚的喜悦,对吧?然后好巧不巧的,死者遇害的时候,他还偏偏没有不在场证明,对吧?那为什么你们就非要前怕狼后怕虎的畏畏缩缩不敢审呢?这样下去,他哪辈子能招供?” 罗川难得有些耐心的为二队长解释着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动机。咱们办案是得讲究证据的,你有证据证明他杀人了吗?杀人动机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夫妻之间闹了点儿小矛盾,他就一气之下把未婚妻碎尸并做成了水泥墩子?你觉得这说的通吗?” 二队长愣了一下说:“那、那也有可能他本身就是一个遍态杀人狂啊!你们之前不是说过吗?真正心理遍态的杀人犯,杀人是不需要动机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楚灵早就死了。还能活到新婚前十天?还有,如果邓晨是你说的那种杀人魔,我想我们就不会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发现藏有尸块的水泥墩子了。即便是天生遍态者,要想进化成虐杀一个毫无关联的陌生人,也是需要积累过程的。”罗川坚持着自己的判断。 二队长不想再争辩,拦住罗川说:“好好好,我说不过你!罗川,我现在就去他说的那个酒吧查,我看看到底能不能查出来他的不在场证明。”说完,二队长就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开了。 看着二队长走远的背影,罗川也有些烦躁的揉了揉额头。 关山站在一旁,轻轻拍了拍罗川的肩膀说:“其实我忽然发现,这个二队长也挺有意思的。虽然说脑袋差了点儿,倒是嫉恶如仇。你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他也是破案心切。现在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你的冷静了。” “这么残忍的一桩凶杀案,竟然就这样僵在这儿了。所有看起来嫌疑最大的人,现在却偏偏都不是特别符合。要么就是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要么就是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却也没有杀人动机。你看看那个邓晨,他像是极端反社会精神病态者吗?”罗川有些激动的看向关山。 关山拉着罗川在走廊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然后轻声对罗川说:“你说对了,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这个邓晨,你我都看得出来,他心里有事。他一定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即便他听到了楚灵的死讯都不愿意说出来。因此,如果我们能知道邓晨所隐瞒的是什么,也就算找对了方向了。他所隐瞒的,不是破案关键,就是杀人动机。” 罗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对关山问道:“你……注意没注意这个准新郎的表情?从我们找到他到现在,他给我感觉一直很奇怪…非常奇怪。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形容。”罗川有些着急的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关山了然的笑了笑:“你之所以觉得奇怪,其实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准新郎。你们都把他定位在了理所当然幸福快乐的那个角色上,所以当他如此淡定平静,甚至偶尔还略带悲伤的时候,当然会感觉很奇怪。一个即将新婚的人,就算他不快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绝望才对。” 好像关山的一句话点醒了罗川一样,罗川激动的说:“对对对,我形容不出来的就是这种感觉!他好像很失望,毫无动力。对人生、对婚礼、或者说对楚灵。你记不记得他说的那几句话?人生在世,瞬息万变。” 关山的眼里也闪光了一丝光亮:“瞬息万变……他和死者之间,最近一定是经历了什么变故。或者……是某种重大的矛盾。严重到两个人都借酒消愁,严重到楚灵定好的婚纱开始变得犹豫不定了。她也许是不确定婚礼还能不能如期举行!” “这就更奇怪了,我还是得想办法撬开邓晨的嘴,知道他心里的那件事才行。不然的话,水泥中的新娘为什么会在水泥里,可能就会成为一个谜了。”罗川的眼神毅然决然,不管邓晨隐瞒是什么,他都必须想尽办法问出来。 罗川准备最后再给邓晨几个小时的时间,让他平复情绪能配合问话。可就在他们准备再次对邓晨进行询问的时候,二队长却风风火火的回来了。那声音,从警队大门处就已经能听见了。 “罗川!!你给我出来,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可说的!”二队长像是个猛张飞一样,旋风似的就刮到了罗川的面前。 警队内的警员们不知道内情,听二队长大呼小叫的还以为是和罗川吵起来了呢。不过他们也都并没有大惊小怪,因为这两个人向来都是水火不容,一见面就能擦出炸药般的火花。 二队长气呼呼的站在罗川和关山的面前,拿着一个文件袋,抬头挺胸十分硬气的说:“这次,我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罗川,你不是要杀人动机吗?来,给你!邓晨的杀人动机,就在这里面!” 罗川接过文件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由监控录像截屏打印出来的照片。 第三十九章 永无翻身之日(七) 照片上的内容,让罗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酒吧昏暗暧,昧的灯光下,一对男女正在吧台前开心的聊着。手握酒杯温柔浅笑的男子就是邓晨,在他身边正坐着一个年轻妖娆的漂亮女人。看得出,这两个人很亲密、相谈甚欢。 二队长为了找出邓晨的作案动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连续不断截屏的大量照片几乎还原了整个当时的情形。只见照片中邓晨和那名女子不仅有说有笑,举止亲密,女子更是极其暧,昧的勾住邓晨的肩背,在他脸旁耳鬓厮磨。 二队长瞪着罗川,然后抢过照片递给关山说:“心理学家,你们不是很擅长分析人类的举止言谈吗?诶你好好看看,从照片上看,这个邓晨还压抑吗?他今天在审讯室里跟咱们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说什么最近累了,心情不好。那你现在看看,他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吗?呵呵,我看他可是快活得很啊!举行婚礼前十天,还和不明女人瞎搞,这和他之前的状态相符吗?还有,他不是一口咬定说就自己一个人喝的酒吗?那旁边这个是女鬼吗?他不心虚的话为什么要说谎?现在看来,他的犯罪动机太简单了!就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眼看就要举行婚礼了,反悔的话必定会牵扯出很多麻烦。所以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新娘直接干消失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继续和新欢双宿双飞了,还不用给任何人交代。”二队长分析的头头是道。 关山看着照片中邓晨那灿烂的笑容,转过头对罗川说:“难道,这就是他心里隐藏的东西吗?” 罗川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了吗?他所隐藏的,要么是破案关键,要么就是杀人动机。究竟怎么回事,咱们还是直接进去问问他吧。” 二队长抓住了罗川那一瞬间有些低落的表情,夸张的说:“诶诶诶,关山你看见了吧?罗川他自己都已经开始拿不准了!这么明显的案子,愣是让他处理的那么复杂。走,杀人动机是我找回来的,这回轮到我审了吧?罗川,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破的案。” 说完,二队长拿回照片,急不可耐的就走进了审讯室。 罗川和关山也尾随二队长走了进来,当他们再次看到邓晨那若有所失的表情时,都不禁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说谎高手吗?能这么不着痕迹的撒着瞒天大谎,甚至都能骗的了关山? 二队长把手里的文件袋直接摔到了邓晨的怀里,十分强硬的说:“自己看看吧!看完之后再跟我们好好装!你小子是不是演苦情戏出身的?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罗川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因为二队长这话实在不像是一个警察该说的话。所以罗川走到了邓晨的身边,指了指文件袋说:“别怪警方怀疑你,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怀疑你的充分理由。” 邓晨打开了文件袋,一张一张的翻看着那些照片,最后深深的喘了口气说:“我不明白这能代表什么。” 二队长一听就火了,自己头一次有机会从罗川的手里抢下来一个大案子,碰上的罪犯竟然是这么一个“宁死不屈”打死也不招的人! “代表你说了谎!你知道和我们说谎的后果是什么吗?你是法盲吗!你不是告诉我们,当天就你一个人喝酒吗?这个女人是谁?”二队长逼近了邓晨,直视着他的眼睛问。 邓晨微微偏过头,拉开了一些和二队长的距离,很平静的说:“我不认识,我怎么说?” “不认识?小子,你骗鬼呢吧?我吃的盐比你喝的水都多!我什么没见过?就你这点儿泡妞手段都是前辈们用过的了知道吗?你和这女人对视的眼神都快天雷勾地火了,你告诉我不认识?”二队长厉声质问,势要拿下这个邓晨的口供。 罗川在一旁听的直犯愁,这二队长是真的二,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过没过脑子,怎么听都不像是对他自己有利的好话。 邓晨无奈的看着二队长说:“我真的不认识,只是在一起喝了几杯酒而已。我没有她的电话、没有她的住址、不知道她的名字。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把人家牵扯进来?咱们有什么事就说什么事,不要牵扯毫无关联的人好吗?” 二队长刚要发脾气,关山就及时开口拦道:“二队长,你先消消气。我看,他可能真的未必认识那个女人。” 二队长不服气,他继续逼问着邓晨:“这是你的新欢对吧?咱都是男人,别跟我在这儿演琼瑶剧了行吗?你心里那点儿脏东西,我一清二楚!你就是和楚灵相处的时间长了,觉得没意思了,到手了结婚了就没什么新鲜感了,对吧?所以你又找了一个新鲜的,发现自己还是更适合这种随找随换的方式,不喜欢被婚姻束缚的感觉。你怕了,退缩了,可是人家楚灵没有犯任何错,你也不能忽然悔婚啊!所以你就把她杀了!要么就是伙同情妇一起干的!”二队长越说越激动,把自己平时看电影的那些情节方式全都套用上了。 可邓晨还是没什么强烈情绪的摇着头说:“随你们怎么说吧。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害怕。我当天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恰巧遇上了一个还算聊得来的陌生人,仅此而已。我没对不起楚灵,我没有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我问心无愧。”邓晨的眼神冰冷。 罗川注意到了邓晨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当即问道:“你说没有对不起楚灵的时候,用的是全名,而不是一个爱人下意识的称呼。还有那句没有背叛和问心无愧,足够笃定,我相信。但是,也足够愤怒。告诉我,为什么?” 邓晨不愿多说,再次转过了头,看向了另一侧。 关山站在一旁淡淡开口说:“他无数次用回避目光的方式回避问题,而每一次他回避的问题明显是都问到了点子上。我想,我知道他和他未婚妻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川看着关山,然后看似一本正经的说:“哦?还真是情杀啊?他对问心无愧这个词这么敏感在意,是不是恰巧说明了他心里有愧?” 关山还没说话,邓晨就忍不住喊道:“我没有!!” 罗川面带笑意的看着邓晨,好像很有趣似的说:“有意思,你终于有情绪了。原来触动你情绪的,是背叛或者愧疚。” 邓晨真的有些激动了,他也站了起来,直视罗川说道:“你怎么刁难我,怀疑我都没问题,但就是不允许你质疑我对这段感情的付出和忠诚!我对楚灵,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点儿亏欠!我既然要娶她,为什么要杀了她?我要是早想杀了她,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娶她!” “要不然那就是……你新欢动的手?啊…你也知道啊,女人嘛,心眼儿小,爱妒忌。有句话说的好,嫉妒就像是一把刀,要么插在自己的心上,要么插在对方的身上。保不齐你这新欢是个暴脾气,眼看你就要结婚了,妒火中烧,于是就杀了楚灵。”罗川吊儿郎当的说着,看起来十分不正经。 邓晨越听越生气,怒声重复着:“我说了,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我们只是酒吧里很正常的聊天,连逢场作戏都不算!我没有背叛楚灵!我更没有杀了她!” 罗川收起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转头问关山:“你看见了没?” 关山点点头。 二队长在一旁急的都快要挑房盖了,但是在犯罪嫌疑人的面前,他又不愿意失了面子。所以宁可把自己憋成内伤,也没开口问罗川,他和关山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关山这时也走到了邓晨的面前,看着情绪仍然激动的邓晨,声音轻柔和缓的说:“邓晨,你先平静一下,听我说。罗川刚刚只是抓住了你情绪的愤怒点,故意激怒你。因为当你因愤怒而失控的时候,你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隐忍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这样一来,我们就能从你真实的状态里听出你内心真实的感受。你是愤怒的、失望的,对吗?你每一次强调问心无愧的时候,都在强调''我''没有对不起楚灵,''我''没有背叛感情。你也许自己感觉不到,但是这样的强调在我看来无非就是把楚灵抛除在外了。也就是说,你没有背叛你们的感情,但是她背叛了,对吗?令你失望疲惫的,不是婚礼的繁琐,而是新娘的不忠。明明马上就要到婚礼的那一天了,却忽然发现了你们之间并不算坦诚,这才是你说的人生瞬息万变的意思,是这样吧?” 邓晨呆呆的看着关山,又不可思议的看着罗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罗川笑了:“我负责进攻周旋,他负责看穿你心,我们合作成功后,得到的就是真相。他刚刚所说的,看来全对了。” 邓晨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再次瘫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捂着脸说:“我宁可你们怀疑我,也不愿意说出这些。因为我不想有损她的名声闹的人尽皆知,也不想我的家人朋友知道后轻视她,怪罪她。” 二队长在一旁听的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说:“这还真是瞬息万变啊,这么会儿功夫,你就从杀人嫌犯变成受害者了?”很明显的,二队长还是不相信邓晨的话。 罗川不理会二队长,继续对邓晨开导着说:“她现在已经遇害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我之前说的太委婉了,她死的绝对不仅仅是不安详那么简单,是非常非常的惨。至少我还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的。你明白吗?” 邓晨的眼睛又红了,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压抑着哭声说:“如果是因为我们之间的事才让她遭遇了这些,我宁可不娶她,放过她。她喜欢谁就和谁在一起好了,总好过是今天这种局面。如果我当初知道吵架的那天就是最后一面,我说什么也不会和她说狠话,更不会任她自己离开,和她冷战,不闻不问。”邓晨之前一直压抑的情感终于爆发,他不可抑制的痛哭着,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旁人可以轻易看出他的悔恨和内疚。 罗川同情的看着邓晨,继续说道:“她就算不是因为你们的事情,也很有可能是和这件事相关。因为……凶手杀害她的那种手段带着强烈的仇恨。既然你甘愿自己背负嫌疑也不愿意说出她背叛你的事实,就证明你心里仍然有她。那现在事情就摆在这里,如果你不能告诉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就没办法尽早找到残忍杀害她的凶手。这是你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罗川说的很认真,并深深的看着邓晨。 邓晨擦了擦眼泪,尽可能恢复冷静的说:“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那害了楚灵的人一定是她的前男友,林涛。” “前男友?”罗川他们都感到有些意外,如果这是一宗情杀案件,那还当真是比一般的情杀案复杂了些。 二队长已经控制自己半天了,这会儿他终于有些控制不住的拽了一把罗川说:“罗川,你不能总像是慈善家或者居委久调解员一样知道嘛?他刚才哭的是挺惨,连我看着都有点儿难受,可是你不觉得咱们得理智办案吗?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死者楚灵当真是在婚前出轨了,或者又暗地复合前男友了,你不觉得这小子的杀人动机就更明朗了吗?结婚前,新婚妻子的背叛,那种耻辱和愤怒,把她做成水泥完全可以理解啊。这很符合办案心理特征啊!” 邓晨在一边听的脸色煞白,紧张的问:“做成水泥……你们说的什么?到底什么意思?” 罗川指着邓晨对二队长说:“看见了吗?当你再次质疑他强烈的杀人动机时,他关注的重点是水泥,而不是继续解释争辩。这证明,他根本不在乎你有多怀疑他,他只关心楚灵的死。只有没有犯罪的人,才会不在乎警方的怀疑。” 第四十章 永无翻身之日(八) 二队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川问:“原来你带着一队办案全是凭感觉啊?你刚才说的这逻辑也有不通的时候吧?有的罪犯,他就是因为犯了法,所以才装出一副不怕怀疑的样子呢!你才观察了他多久,就那么肯定?亡命徒们都是天生的骗子,你小心别上了当,阴沟里翻了船。” 罗川不想过多解释自己认为邓晨没有杀人的原因,其实侦破案件很多时候确实如此,要靠整个警队各部门的配合、科学的手段、先进的科技等等,还有就是办案的经验。但是这样和二队长讲的话,他显然是不会接受的。 邓晨也看出了罗川一直相信他,维护他,所以这时他也很配合的对罗川说起了他和楚灵这段感情最后的矛盾冲突。 “三年前我和楚灵认识的时候,她刚刚和林涛分手。其实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从上学时就认识,恋爱,在一起很多年了。林涛家庭条件一般,各方面都很一般。楚灵也不贪心,就图林涛为人本分老实,而且对楚灵死心塌地。但是出了校园进入社会以后,林涛仍然是一个不思进取,懒惰无能的人。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生活费用都是靠楚灵的工资。而林涛虽然对楚灵依然好,却也只会在家里打游戏,给楚灵洗衣做饭,每次找工作都干不过半个月。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很拮据,楚灵说她经常担心房东突然闯进来要房租。那种日子,让楚灵渐渐开始对林涛失望了。可是这林涛,却每次都在楚灵说分手的时候以自残或自杀的方式哭求,说离不开她之类的话。后来楚灵和他分开了,我们认识了……楚灵说,从来没有过这种安心的感受。我努力工作,她也渐渐走出阴霾,我们在一起很幸福,于是去年准备结婚了。可就在两个月之前,我忽然发现楚灵晚上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心事重重的样子。我问她,她也不说。还经常故意到卫生间接电话,要么就是在家里的时候电话静音。我慢慢开始怀疑她在外面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当时我压根儿就没想什么背叛,我只以为她在外面遇到了麻烦,不想和家里说。所以……”邓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回想当时的情形,也好像是在后悔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罗川试探着问:“所以……你就跟踪她了?” 邓晨不置可否的点着头:“对。我跟踪了楚灵,发现了她与林涛见面的事。当时我就好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快炸了!还有一个多月就举行婚礼了,她竟然背着我见她前男友!不过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马路边,楚灵也好像很反感林涛的样子。我看着这些,就安慰自己说也许是林涛知道楚灵要结婚了,因为不甘心又来骚扰楚灵,而楚灵怕我误会,所以才瞒着我……我就想再观察几天,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没想到,我到底还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情。”邓晨面容憔悴,神情悲伤。这一切看起来都不像是二队长说的那种失去理智报复杀人的状态。如果邓晨真的已经报复了楚灵,那他现在再想起当初的事情应该全部都是复仇过后的快感,而不是悲伤。 罗川看邓晨痛苦的样子,体恤的说:“如果你需要休息一下,那我们就过一会儿再聊。” 邓晨感激的对罗川笑了笑,并摇了摇头说:“没关系,那种死一样的痛苦我已经感受过了。更何况,现在她都已经不在了,还能有什么打击比这个更沉重?我承认,我恨过她,但是我宁愿用任何方式折磨我自己,也不愿意她出事啊。就像那一天,我跟着楚灵到了一个出租屋附近,看见她和林涛见了面,然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林涛就拥着她进了房子。有很多次我都想冲进去杀了他们两个人!但是我没有!我宁愿我自己忍受,也不愿意亲手伤害她……我想,我可能是下不了手。可是自从那天之后,我的心里就有了心结,我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面对楚灵了。” 罗川表示完全理解的说:“虽然说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能想象你们在那之后的日子。其实有时候,违心的委曲求全,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不接受。你觉得你是在让步、在原谅、在包容,但其实你每一个动作眼神都会透露出你对她的失望和恨意。那种感觉,可能比你直接和她分手更让她难过。” 邓晨丝毫不否认的说:“没错,就是那样。我忍了很长时间,试图努力让自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毕竟婚礼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亲朋好友都知道了,我不想把我们都弄的很难堪。可是到底,我过不去心里这个坎。最后,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说话很难听,伤了她的心。她不承认和林涛发生过什么越轨行为,可我最后还是任她哭着离开了。那之后我没找过她,我还在气头上,想彼此都冷静一段日子,所以才会出去喝酒。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刚开始问我,未婚妻不见了,我为什么不报警?让我怎么说呢?我说我以为我未婚妻失踪到她前男友床上去了?” 二队长这会儿好像也开始有些相信邓晨了,他咬了咬牙,琢磨了下问向罗川:“你们说……如果这小子说的真是实话,那会不会前男友才是凶手?他在楚灵结婚前突然出现,也许就是为了阻止她结婚。三番两次故技重施自残自杀的,眼看仍然留不住楚灵,这才气急败坏的杀了她。不是有那么一种人么,既然得不到,干脆毁掉。” 罗川说:“这种可能性也很大,所以现在就得麻烦二队长你找出那个林涛了。我知道,找人你最在行,肯定会在最短时间找出他,对吧?” 由于二队长平时办案范围基本都是盗窃诈骗,所以对管辖区域内的人员单位相当了解。至少,要比罗川熟悉多了。罗川办案是和死人打交道,二队长则是和活人打交道。 二队长撇撇嘴,有些高调的哼了一声说:“算你今天会说话!行吧,那我现在就去。但是,这小子也不能离开!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重要嫌疑人!” 罗川保证着说:“好了好了,你别操心了,赶紧去吧。规矩我都懂,放心吧。” 听罗川这么说完,二队长这才踏实的离开了。 可邓晨这时欲言又止的看着罗川,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之前……私下里调查过林涛。他好像已经结婚了啊,是和一个外地的女人,比他大了挺多的。” 这倒是让罗川又一次没想到。因为如果林涛已经结婚了,那二队长说的那种可能就又不存在了。既然他结婚了,为什么还要阻止楚灵结婚?因为这个杀人碎尸,有些牵强。 罗川让邓晨先休息休息,平复一下心情。他和关山则是回到办公室,又一次查看起了整个案子的档案笔录。 “这个案子所有的线索和询问口供,看起来没有一点儿的不正常。据我判断,目前咱们见过的人,也不像是有说谎的。也许,那个林涛真的才是最可疑的人吧。”关山一边翻看着笔录,一边对罗川说。 罗川自己现在对这个案子也是有些怀疑,至今也没有一个让他能够完全肯定的嫌疑人,钻戒里的血迹也还没有对比出匹配结果。至少,应该不是目前见过的这几个人的。罗川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让柯雪去查查那个和邓晨喝酒的女人? 正思考着,关山拿出了一组照片,推到了罗川的面前说:“这是法医的照片,虽然和平时的案子有些区别,可是你看,这应该是二队长他们第一个找到的水泥墩,里面有人头的。” 罗川瞥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照片,不忍再多看的说:“是,我也看见了。当时是两个环卫工人发现的,二队长带着小雪到的时候,被小雪发现了里面的头发,这才开始当凶杀案处理的。如果不是这样,也许……”罗川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想说出人们走在路上的时候,也许有哪个水泥建筑里会藏着尸块这种可怕猜测。 关山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虽然水泥和碎尸已经让死者面目全非了,但是水泥的凝固似乎也给尸体起了一个筑模的作用。你看,这是邢老先生剖开碎裂水泥查看人头的照片。你仔细看这水泥贴着人脸的一侧,是不是可以看到清楚的伤痕?” 关山的话引起了罗川的注意,他仔细的看了看那张照片。是邢老砸碎的水泥一部分,虽然只是一个碎块,但是是贴着人脸的那部分。人头在水泥未凝固的时候被放了进去,等到水泥凝固之后,水泥中就会形成一个完全贴合人脸的模型。现在关山说的这部分,应该是人头右眼和右颧骨的位置。眼窝轮廓清晰可见,而更清晰的,是由眼睛至颧骨的深刻刀痕。三五处十分深的痕迹凸显在凝固的水泥上,如果仔细观察,完全能够想象那张人脸是多么的触目惊心! “凶手划了她的脸……”罗川自言自语的说。 关山见罗川马上就察觉到了重点,于是点头回道:“没错,情杀毁容可以理解,但是男性罪犯这样做的比例并不高。作为一个男性碎尸遍态,他也许会剥了死者的头皮脸皮,或者挖掉死者的双眼。从剥和挖这类****中体验原始的快感。至于划烂死者的脸,要么是同性之间的极度憎恨,要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态者。” “那个和邓晨喝酒的女人?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看不出邓晨对她有什么情感。这样的话,她对楚灵的憎恨又从何而来?”罗川分析着目前所能想到的东西。 关山摆弄着手中的笔说:“那就可能是那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争气前男友了。你想想看,以自残或着自虐这种极端方式挽留爱人,本身就是懦弱无能和病态的表现。楚灵离开他是对的。但是也许他始终没有放下,再加上楚灵的婚讯可能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所以精神防线崩溃了。” 罗川甩甩头说:“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只要一碰到这种情杀案,就会觉得头疼。感情明明应该是很美好纯粹的事情,可偏偏有些结果却惨烈到让人无法想象。你看,可以理解我为什么一直自己一个人了吧?平常人看不到,教堂里有多少宣誓结婚的,某个角落里就有多少大打出手撕破脸的。这个世上每天有多少浪漫,就会有多少背叛。哎,看这种事情看多了,好像整个人都黑暗了。”罗川笑了笑,气氛稍微轻松了些,然后他像忽然想起来似的又问关山:“对了,那天那位宋医生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关山正要开口回答,门口就响起了二队长的大嗓门吼声:“罗川!赶紧出来!人已经找到了,一会儿就来了!” 罗川走出办公室,对迎面而来的二队长无奈的抗议着:“你能不能喊我的时候正常点儿?你这一天就好像我欠了你多少钱似的!林涛找到了?那么容易?” 二队长不以为然的说:“对啊!放我手里,有不容易的事吗?这个案子找哪个嫌疑犯都挺容易的啊,但最后就是又都被你一一否决了啊!这个人我已经给你拎出来了,如果你再告诉我他是良民,你干脆就辞职别干了,或着你来二队,我去一队。” 罗川略过了所有没用的废话,直奔主题的问:“你在哪里找到林涛的?” “他家门口电玩店里。这孙子没心没肺的还在挑选游戏键盘和手柄呢!”二队长轻蔑的说着。 罗川凝眉愣了一下。 二队长机警的指着罗川说:“诶,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我看见你这个表情就觉得火大,好像哪里又不对劲了似的!” “就是不太对劲。”罗川说。 第四十一章 永无翻身之日(九) “哪里不对劲?”二队长完全不明白,他甚至开始怀疑罗川是不是故意和他对着干。只要是他觉得板上钉钉的嫌疑人,罗川好像都要质疑一番。 可关山在一旁却笑着说:“二队长,罗川说的有些不对劲其实很简单啊,一个杀人碎尸的凶犯,在作案之后还有闲心玩游戏,买设备?他这是不是也太自信了?能让他这么自信的原因是什么?要么是他有完美的摆脱嫌疑证明,要么就是凶手根本不是他。” 眼看二队长听完关山的话又要急的火上房,罗川连忙对他劝道:“也许他真的就是一个精神病态者。那样的话,别说是他在杀人之后还有心思玩游戏,就算是他来警队找你玩游戏我都会觉得很正常。在病态者的心里,一切道德感都很薄弱。杀没杀人对他们来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也正因如此,我们办案的时候才会经常忽略了那些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人。” 二队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反应过来之后才怒道:“罗川,咱俩可都是刑警!你这是在教我怎么破案吗?我用你啊!真是的!赶紧去审讯室准备,我估计他这会儿就该到了。我让我的人用专车给他带来的。” 专车,当然说的是警车。看来现在这个林涛,又变成二队长眼里已经盖章确认过的杀人犯了。 果然没用多长时间,二队的三个警员,就像是押送死刑犯一样的把林涛给带到了审讯室。罗川看着那一脸惊慌失措的林涛,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二队长:“真的有必要这样?” “那没办法。找不到真凶,他又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我不这样把他揪来,万一他拒捕逃跑了怎么办?”二队长说的理所当然。 林涛不像邓晨那样成熟冷静。刚一听说真凶、嫌疑人这样的字眼儿,就马上惊恐万分的大喊着:“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抓我?我没有犯法啊!” 罗川示意林涛先安静下来,然后对他说:“我们只是调查一些事情而已,如果你想快点儿离开这里,很简单。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干脆利落的告诉我实话就可以。做得到吗?” 林涛还是有些慌乱,但是看罗川说的郑重其事,他也就点了点头。 “好,那现在开始。你叫林涛,对吧?” “对。” “十号那天的白天晚上你都在哪里?” 林涛也想跟上罗川的速度,可是一提起前几天的事情,他还是稍微想了想说:“十号…应该是我们公会打团战的时候。那天白天我在家睡觉,晚上七点准时上线参加的会战。” 二队长小声的问罗川:“这孙子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罗川没理会二队长,继续问:“晚上七点的时候你在网上,那之后呢?” “之后就一直在啊,刷副本啊,打boss啊……我基本都是通宵的。”林涛看似很坦然的说着。 可这让罗川在心底却有了一些迟疑。虽然这听起来也算是不在场证明,可是网络和现实不同,林涛的账号也许真的在网上,但是他本人却不一定在电脑前。甚至,都可以不是他本人操作。隔着互联网,谁也无法肯定当时那个账号是不是林涛。 所以想到这些,罗川又问:“你结婚了吗?” 林涛稍稍犹豫了下,然后看起来有些不太情愿的回道:“结了。”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继续问:“既然结婚了,十号那天你在家玩游戏,你的妻子不能为你做证明吗?” “她不是本地人,老家很远。家里有事,已经回去十多天了,现在还没回来。”林涛每一次提到妻子,表情都显得有些不太自然。这些细微的变化,决逃不过罗川和关山的眼睛。 罗川点点头,不再兜圈子,直接对林涛问:“你最后一次见楚灵是什么时候?” 林涛很惊讶,楞楞地不说话,看起来他并不想马上承认自己和楚灵有过接触。毕竟他已经结婚了,让家里知道私下联系前女友,他妻子可未必有邓晨那么好说话。 看出了林涛的迟疑,罗川提醒着他:“你最好不要在这间屋子里动任何小心思,我既然能直接问你,必定是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你是想单独聊,还是想带上你的妻子,她的丈夫,一起聊?” 林涛很尴尬,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说:“不用闹的那么大吧?我和楚灵虽然最近见过,但是什么也没发生啊!只是叙叙旧而已……” “我问你最后一次见她什么时候。”罗川的面色严肃了起来,盯的林涛心里直发毛。 受不了罗川的逼视,林涛求饶似的说:“哎呀,你们别逼我了行不行?我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楚灵本来就该是我老婆!我就算联系她也很正常啊!而且我们真的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说是吧?好。”罗川转头对二队长说:“二队长,反正他也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把他妻子请来,好好谈谈出租屋的事情。” 林涛一听就慌了,连忙央求:“好了好了,真是服了你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着我们两个人不放。我承认,我刚才没说实话。十号那天白天我并没有在家睡觉,我见了楚灵,就在……我的那个出租屋。那个房子是我在找她之前特意租的,一是为了我们有地方坐坐叙旧,二是……我也不想告诉她我结婚了的事情。” “败类!真是个败类!就你这种下流的小人,绝对是你干的!”二队长为人耿直,用关山的评价来说又是疾恶如仇。所以现在听见林涛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表现的很是愤怒。 林涛好像没听明白二队长的话,就问:“什么是我干的?我真的没干什么啊!我们俩在一起七年,就算干了什么也很正常好吧?何况那天下午楚灵就走了,我睡到六点多才回家。这也能判刑抓我?” 罗川笑了一下说:“你把偷情出轨的事说的倒是稀松平常。是,我们不能因为你不道德而抓你。但是有一件对你非常非常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那就是,楚灵在见过你之后,就遇害了。她死了。你作为她生前最后一个见过的人,你说抓你应该不应该?” 林涛完全不接受,他站了起来,疯了似的大喊着“绝对不可能”。眼看这里是警队不能冲出去,他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来回急躁的转着圈,最后走到墙壁那里,痛苦的用头撞着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悲伤和痛苦。 二队长准备上前阻拦,罗川却拦住了他。二队长不解的问:“你不是菩萨心肠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冷血!让他撞死在这里,你负责啊!?” 罗川面无表情的看着林涛,冷冷的说:“没问题,我负责。二队长你就放心吧,这种人是不可能撞死自己的。这不过就是一个幼稚的懦夫无法面对也无法逃避时候的自然表现罢了,顺便用这种方式改变自己窘迫的被动局面,求安慰,求同情,求原谅。” 林涛自然是听得见罗川的话,他重复着深呼吸,用袖子擦着眼泪,然后恶狠狠的问:“我要为楚灵报仇!你们告诉我,是不是邓晨那个混蛋干的!是不是他知道了楚灵还爱我,或着是楚灵不想和他结婚了,他才杀了楚灵的?!” 罗川鄙夷的看了看林涛说:“你有什么资格让她悔婚?你自己结婚了却还瞒着她,用下三滥的方式让她心软,一次又一次的出来见你。我想她并没有想悔婚,也不可能还爱你。她本该很幸福,但是都被你毁了。” 林涛不说话,但是那剧烈起伏的胸口明显就是不服气。 关山一直没怎么说话,他始终观察着林涛。这时忽然突发奇想的说:“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吧。” “为什么?”林涛很诧异。 “没有为什么。”罗川说完,就让二队长继续准备专车,带着林涛一起去他家。 林涛的住处,虽然现在是一片杂乱,但是能看得出来,底子很干净。至少一周之前,这里应该是整洁干净的。也就是说,林涛的妻子是一个很会打理家的人,也应该是个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人。 这个房子虽然不大,可是所有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除了林涛自己在家的这段时间乱扔的袜子和垃圾以外,这个家还算是很温馨的。不过这也足可以看出来了,林涛就是一个幼稚到无法自理的人。 “没有你和你妻子的照片吗?”关山在房间里大致转了一圈,就问了林涛一句。 林涛偏过头说:“结婚了就是过日子,给父母一个交代。有什么可照的。” “呵呵…看来你对你的妻子是真的很不满意啊。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我见过很多,你也许有胆偷腥,但是却没胆离婚。你有胆背叛妻子,却没胆拒绝你不想要的婚姻。像你这种人,很难想象你怎么杀人。”关山毫无顾忌的说着,根本不怕林涛知道他的想法。 罗川随手拉开了衣柜,看了看旁边的置物架说:“你这么看不上你的妻子,可你的妻子却在出门前把你该要换洗的里外衣物都摆放好了,连袜子都给你放在边上了。这大概是怕你自己找不到吧?诶,你妻子这是准备出去很久吗?”罗川看着这些满是挂念的小细节,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林涛揉了揉红肿的双眼说:“我不知道,也没问过。她家那地方穷山恶水的,一个来回恐怕不会很近吧!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这时候,二队长那边忽然在厨房里大喊了一声:“罗川!你快来看,这里藏着一瓶不明液体!” 罗川听后马上奔向厨房,然后就看到了二队长正一脸警惕的看着那用废可乐瓶子装着的半瓶“不明液体”。 罗川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找警员要来了手套,拿起瓶子晃了晃,然后对身边那仍然十分紧张的二队长问了句:“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还能炸了不成?看这液体里的沉积物应该是胡椒粉和辣椒水混合的产物吧。” “啊?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用白公馆里的那套玩意儿?”说着,二队长揪着林涛来到厨房问道:“这东西是你给你媳妇儿用的,还是你媳妇儿给你用的?你们家有私刑啊?虽然你小子活该被老虎凳辣椒水,但我可告诉你,谁用都是犯法的!” 林涛一脸无奈的说:“大哥,你快饶了我吧。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我从来不进厨房这种地方的。她在家就她做饭,她不在家我就自己叫外卖,我没事弄这东西干什么?” 罗川听到这里,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然后转头对林涛问道:“听说你当初对楚灵百依百顺,除了不工作赚钱以外,洗衣做饭无所不能。现在,你不进厨房了?” 林涛自嘲般的冷笑了一下说:“呵呵,我百依百顺她最后不还是走了?你以为我没有记性吗?我不可能再对任何女人像当初对楚灵那样了。更何况……” “更何况,你妻子还是一个比你年纪大的外地女子。呵呵,林涛,你还真是个混蛋。”罗川说出了林涛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 关山拧开了瓶子,一股刺鼻的味道马上弥漫开来。二队长捂住口鼻说:“这东西是自制的防狼喷雾啊?你们家有病啊!自己做这种东西?” 罗川看着那瓶子若有所思,口中自言自语的说着:“这虽然不是乙醚一类的东西,但是如果喷在了被害人脸上,也能让她短暂失明失去抵抗能力。尽管不能让人昏迷,但对一个女人来说,效果其实是差不多的。这是……杀人道具。” 二队长一听,顿时充满了斗志的说:“看!我就说吧!这孙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人赃俱获,终于可以破案了!” 林涛越听越紧张,他一边后退一边说:“你们…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不过是一瓶辣椒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再说了,如果我想用防狼喷雾,直接买不就完了?我有病啊,还自己做!” 罗川放下那瓶子,看着林涛说:“自己买的话,警方很快就能查到证据和线索。自己做就不一样了,自然环保还不留罪证。” “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林涛摇着头大喊着,然后忽然开始掉头就跑! 第四十二章 永无翻身之日(十) 二队长到底是专门抓小偷飞贼的行家,一看见林涛掉头就跑,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并指着林涛大喊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子!你要是再跑,我就按照拒捕处理了!” 林涛可能也是真的失去理智吓坏了,他根本不听二队长说了什么,使劲儿关上了门,就朝着客厅奔门外冲了出去! 林涛的房子是二楼,二队长在后面开门的这会儿功夫,林涛已经冲出大门要下楼了。罗川看了看厨房的位置,没有一丝犹豫,果断的拉开了厨房的窗,身形敏捷的纵身就跳了下去!关山看的心惊,连忙跑到窗边看看罗川怎么样了。只见他借着窗台的边沿和一楼窗台的凸起分两次跳落,之后稳稳的落地,正好站在了刚从楼道里冲出来的林涛面前。 林涛冲出大门之后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跑出楼道,却没想到再一抬头就看见了罗川。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罗川,好像根本没想明白这个该死的警察是怎么从天而降忽然跑到了他前面的。 “跑啊,接着跑。跑得过我算你赢,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罗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的说着。 因为逃命的紧张,林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看自己和罗川的实力差距悬殊,他索性跪在了地上哭求:“我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没有杀人!” 二队长从楼道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林涛跪下的场面。他恼火的过去一把揪起林涛的衣领,咬牙恨道:“你小子是存心找死是吧!发现你的罪证了你就想跑,还有什么可说的!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个混蛋还真是够狠的!走,跟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林涛惊恐的挣扎着,嘴里还在唠唠叨叨的念叨着“不是我”!看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保不齐再刺激刺激就会真的发疯了。 关山这时也从楼道里走出来了,他手里拿着林涛刚才忘在屋子里的手机,然后走到林涛面前,递给他说:“给你妻子打电话。” “什什么?”惊魂未定的林涛,脑子现在显然是跟不上任何人的思维节奏了。 关山再次重复:“给你妻子打电话。” “我……” 看林涛磨磨蹭蹭的好像一脸不愿意的样子,二队长一把又揪起了他的衣领吼道:“让你打你就打!哪儿那么多废话!” 林涛果然还是最怕二队长,被他这么一吓唬,马上颤抖着拨通了他妻子刘梅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另一头就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还没等林涛说话,关山就抢过手机挂断了。这让本来就一脑袋浆糊的林涛更是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关山用重拨又拨通了那个电话。电话刚被接起,关山却又挂断了。仅仅是一个“喂”字,足以听的出来,刘梅的声音有些着急了。 林涛十分不解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山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手机,好像是在等电话。 果不其然,没出两分钟,电话就响了。是刘梅打回来的。 关山按下了接听键,还没等刘梅开口,就再一次挂断了电话。这一次,连二队长都有些不明白了,他很奇怪的看着关山,想看他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关山将手机交给了罗川,然后对林涛缓缓开口说道:“你妻子那么爱你,接到这样的电话一定会心急如焚。她能打回来,就证明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担心你了。这样的话,无论她在哪里,她都会回来的。” 林涛仍然听不懂,急躁的问关山:“那你们把她弄回来是什么意思呢?楚灵都已经出事了,你现在揭发我出轨还有什么用!你们就行行好,别再破坏我现在的家庭了行不行?我不想让她知道。” 关山笑了下说:“很遗憾,你的手段一点儿都不高明,保密工作做的也不牢靠。你妻子恐怕是早就知道了你私下里见楚灵的事情。刚刚我在厨房的柜门里发现了一叠卷在一起的纸,那是你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还有手写的一个地址。那地址,就是你租的那间房子。林涛,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租房子的钱应该也是找你妻子要的吧?你真是愚蠢的可以。” 林涛瘫坐在地上,神情更加慌乱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从来不会进的厨房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秘密。大概,也正是因为了解林涛不会进厨房,所以刘梅才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了厨房里吧。 罗川这时就像是看个怪物一样的看着林涛说:“你吃着她、喝着她、不务正业、懒惰无能,竟然还花着她的辛苦钱去背叛她?你这个人到底还有没有底线?我觉得被碎尸凝固在水泥石墩里的人应该是你,不该是楚灵。” 第一次听到了楚灵的死状,林涛惊恐万分的瞪着眼睛,浑身都在瑟瑟发抖。他不是心疼悲伤,而是自私的害怕。 罗川不想再看他,就对二队长说:“把他带回他家里,咱们就在这里等他妻子回来。我想,绕了这么一大圈,事情终于快要水落石出了。” 从工地因病请假的刘政,到看似感情不合的未婚夫邓晨,再到这个毫无底线的前男友。水泥藏尸案的嫌疑人变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以为肯定是这个人了,最后却又每一次都被现实反转了。现在,他们终于找到了最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被害人前男友的现女友。 这听起来好像有些复杂,又有一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可是当联系起林涛对妻子的态度,他在楚灵离开之后对女人的态度变化,还有他好吃懒做还出去偷偷见楚灵等等这些行为,那他妻子就有理由对楚灵怀恨在心了。尤其是当她发现了那所出租屋的时候,她没有选择惊动林涛去质问,而是选择默默的藏在心里,这本身就是在积压仇恨。 虽然林涛到现在还是矢口否认他曾越界,可是在那间屋子里,他和楚灵到底发生过什么,没有人知道。就算是邓晨,在知道了那间房子之后,不也是在心里肯定了楚灵的背叛吗?这种本就说不清楚的关系,再加上说不清楚的事实,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而且关山之前也说过,碎尸案女性凶手比较少,但是杀人毁容的案子里,女性凶手却占了绝大部份比例。那是一种由心底爆发的憎恨与妒忌,男性凶手心理扭曲的时候杀人重在折磨,而女性凶手更偏重于发泄怨恨。 罗川他们就在林涛的家里看着他,等着他妻子刘梅回家。刘梅在这过程中又打回来了很多次电话,但是罗川和关山都没有理会。他们知道,刘梅如果再不知道林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就要乱了阵脚了。 这个时间,比他们预想的要短很多。这也证明了刘梅爱林涛的程度,比他们了解的还要深很多。 晚上十一点十分的时候,林涛家的门响了。是钥匙开门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人高跟鞋的脚步声。 罗川就坐在客厅的中间,关山站在窗边,而二队长带着其余的两名警员正在吃这一直都没时间吃的晚饭。 刘梅开门后,一眼就先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罗川。她的表情并不慌乱,好像是早就预想到了这是一个陷阱。 “林涛在哪里。”刘梅问。 “在卧室。”罗川回答。 “我想见见他。”刘梅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的惊慌害怕。 “现在还不行。”罗川说着,注意到了刘梅左脸靠近耳朵的位置好像是贴了两个简单的创可贴,这时用头发挡着,看的并不真切。于是罗川便问:“怎么,出门时候受伤了?” 刘梅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没有说话。 想起法医室里,邢老发现楚灵的钻戒里有两个人的血迹时,罗川看了看刘梅说:“伤口不好好处理的话,可能会感染。我们有专业的医生,还是去检查一下吧。” 刘梅笑了:“不用那么麻烦了。”她撩起头发,撕下了那两个创可贴,露出了脸上几道极细极深的血痕。罗川知道,那是被钻石戒指包裹钻石的爪划伤的。 刘梅叹了口气,像是难过,又像是终于解脱了似的说:“这几天太累了,现在反而感觉轻松了。你们放了林涛吧,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做的。” “什么是你做的?”罗川不想模模糊糊的让真相一带而过,他必须完全的,彻底的确定了罪犯,才能抓人归案。因为他不想看见冤假错案,也不想得逞了那些冒名顶罪的。 刘梅看着罗川,不解的问:“你们故意骗我回来,不就是已经都知道了吗?还何必兜圈子呢?路口水泥墩里的尸体,是我做的。如果你们不想浪费时间,现在就放了林涛,我马上和你们说清楚整个过程。我既然回来了,就不怕什么了。我已经承认了,就没有再值得隐瞒的事情了。” 罗川皱着眉头问:“你应该是有时间逃走的,为什么回来了。” 被问到这个问题,刘梅好像有些伤感。她坐到了离罗川不远的小凳子上,语气悲凉的说:“我还是有些放不下他,他自己一个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过好生活……” 二队长有些忍不了了,擦擦嘴开口怒道:“就那个王八犊子,没有你,人家活的好好的!我抓他的时候,他还在为自己玩游戏买设备呢!你这个女人,让我说你点儿什么好!自作自受,害人害己!林涛这种人,你离开他就是了!没有脑子吗?干什么要杀人呢!再说了,该死的是林涛!你那样残忍的杀了楚灵干什么!?她就要结婚了知道吗!有这能耐,你怎么不把这个寄生虫窝囊废装进水泥墩子里!” 二队长暴躁的脾气一上来,无法自控的除了嗓门儿,还有分寸。他口无遮拦的大吼着,被罗川斜眼一瞪,这才反应过来纠正道:“啊不对,杀人就不应该!谁都不应该被装进水泥墩子里!” 刘梅惨淡的笑了,那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儿神采。常年辛苦劳累的双手也是关节粗大,一看就是个干活儿的人。穿衣发型和这个城市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比起来可能有些土,看起来像是比林涛大了十四五的样子,外表比实际年龄要老很多。 “我一个外地来打工的女人,本来也没指望在这里发大财,更没想过在这里成家。直到差不多三年前,我在饭店做服务员的时候,认识了林涛。他当时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被迫不得不出来自力更生。听说他的女朋友把他甩了,跟了一个有钱人跑了,所以他非常痛苦,手腕上伤痕累累的全是刀疤。我比他大,看着他那孤苦伶仃的可怜模样,想起自己来外地闯荡的辛酸,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所以我就时不长的开导他,给他做饭,陪他出去,好让他不那么寂寞。没多久,我们就发生了关系,他说他不想干这份工作,我就让他辞职在家慢慢再找合适的。我尽可能的多工作,多赚钱,好让生活能轻松一些,让他开心一点儿,好忘了过去的伤痛。不过我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那个女人!之后迫于家庭压力,他草草的和我结了婚。没有求婚,没有婚礼,他甚至不愿意把我带到他的亲友面前,真的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我比他大,也没有那个女人漂亮,我就想,也许有了孩子一切就都好了,他也会变得成熟一些了。可是他每天玩游戏,根本不怎么碰我,想要个孩子谈何容易。直到五个月前,我怀孕了。我高兴坏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他,我不想给他压力,想等到孩子再稳定一些再通知家里。在我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我每周都去做检查。那天,我让他到医院接我,想告诉他这个事情。他都没问我在医院干什么,就很不耐烦的找我来了。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知道他哪个朋友打电话来,好像是他托人家调查什么事情,人家那边有了结果,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他接完那个电话之后,就像是疯了一样,抛下我就跑!我在后面追不上他,就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结果他却连头都不回的继续跑!我一心追他,没看到旁边过来的一辆摩托车,车挂倒了我,我摔在了路边的水泥墩子上。车走了,我却开始感觉到了肚子有些不对劲。” 第四十三章 永无翻身之日(十一) 刘梅长叹了一声,在场的人也都下意识互相对视了一眼,好像这种情况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当罗川和关山怀疑刘梅是凶手的时候,确实设想过很多原因,却没想到她的仇恨和扭曲是这样被林涛无声无息积累出来的。 很显然,刘梅在这段没什么希望的爱情里,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认为,只要有了孩子,就能换回林涛的心。可是千辛万苦终于有了孩子,却还没等告诉林涛,就又失去了。夺夫之恨、丧子之痛,刘梅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楚灵的身上。 “你怀孕的事情,林涛就不知道吗?”二队长很纠结的问刘梅,他一向善恶分明,可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是可怜还是可恨!也许,这就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刘梅摇摇头说:“以他对我的关心程度,别说是我怀孕,就算是我失踪,他也不会发现的。那天出事之后,我自己又回到了医院,做了手术。当我知道我的孩子没了的同时,也知道了林涛他当时疯了一样的跑走是去干什么了。他去找那个女人了…他托朋友打听那个女人的消息,朋友告诉了他,那个女人就要结婚了。所以…他当时才会完全不顾我,独自离开了。”刘梅神情苦涩。 整件事情的因果都已明朗,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被命运安排好的。如果当初刘梅早早告诉了林涛自己怀孕的事情,或着当时在医院的时候,林涛没有接到那个朋友的电话,又或者在林涛离开之后,刘梅没有奔跑去追、没有撞车、没有摔倒。那楚灵…也许就不会有之后的厄运了。一切看似是命运安排的凑巧,可说到底还是人性的丑恶主导了一切。林涛的爱,刘梅的恨,让楚灵死的如此悲惨。 对于案件细节,罗川还是有些想不通的问:“那水泥工地的钱是你放的?可你是怎么就找到了那个地方的呢?你一个女人,应该对那里并不熟悉,是怎么掌握他们具体工作时间和机器操作的?” “钱是我放的,人也是我引开的。就连我那闹肚子的弟弟,也是我安排的在宾馆休息了几天。我在刚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有找到工作之前,是和我弟弟一起在水泥工地打工的。他是干活儿的,我是给工人们做大锅饭的。至少干过八个多月的时间吧,所以对那种工地设施我还是很熟悉的。”刘梅毫不掩饰,直接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二队长听的惊讶,张大了嘴巴然后指着刘梅问:“你、你你是那个…那个谁的姐姐?” “刘政。你是刘政的姐姐。”罗川接过了二队长结结巴巴没有说明白的话。 刘梅点头,毫不否认。 二队长懊恼的拍着自己的脑门儿说:“我的天哪!原来从咱们刚开始调查嫌疑人的时候,凶手就离我们调查目标很近很近啊!只是谁能想得到,做出这种大案子的人,竟然是个女人!我说,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啊!你在杀人碎尸的时候就不害怕吗?你把碎尸块混进水泥里的时候,就不哆嗦吗?夜深人静,你就没想到楚灵会变成厉鬼找你报仇吗?还有还有,你怎么能连自己弟弟都害?就因为你自私的隐藏自己的罪证,他差一点儿就被当成是杀人凶手了知道吗!!”二队长越说越激动,义愤填膺。 刘梅搓着自己的双手说:“我就是一个乡下女人,我不懂的太多大道理。但是我始终相信你们这些警察的能力,我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他行的正坐得正,我怕什么?你们还能冤枉了他?至于那个女人,我就更不怕了。她做了鬼也应该没脸见我才对吧?她害得我家破人亡,从始至终都阴魂不散的在影响着林涛,她还找我报仇?是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她才对!我要把她封在水泥里!我要让她死无全尸、永无翻身之日!!”刘梅恶狠狠的说着,好像她刻骨的仇恨并没有因为楚灵的死去而消失。那种报复的快感,与她失去孩子的痛苦相比,似乎还有些不够。 只要找到了真凶,刘梅的作案经过就很好推断了。据刘梅自己交代,她就是故意等到楚灵结婚前十天才决定动的手。她本来还有那么一丝犹豫,但是最后一次看见楚灵和林涛进入过出租屋之后,她在那栋房子的外面就下了决心,再也没有了犹豫。 她等着楚灵取婚纱独自离开的时候,以林涛妻子的身份,把楚灵骗到了另一处空旷的废弃厂房内,那里面有她早就准备好的凶器和报废车。杀人之前,楚灵因为反抗用戒指划了她的脸,但是由于楚灵被那自制的辣椒水喷的睁不开眼睛,所以最后还是惨死在刘梅的手上。刘梅看着楚灵的婚纱,想起自己结婚时候什么都没有,而这个女人却能同时得到两个男人的爱,于是在愤恨到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她分尸装进了事先准备好的车里,又开车到了水泥工地制作石墩。再之后,就像罗川刚开始想的那样,在附近找了几个人,说是帮忙摆放石墩,每个人都给了三百块钱。然后她自己又把车开到了工地不远处的河沟边,将车子推入到了水底。 二队长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苦苦寻找那辆监控里的可疑车辆,却查不到一点儿证据,也找不到那辆车子。原来,它已经被刘梅沉入水下了。 眼看所有的案情细节都差不多清楚了,罗川对着旁边的警员一招手,那警员便点头会意,从卧室里将林涛带了出来。 刘梅看见林涛,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她的眼睛里全部都是委屈和怨恨,那是她不曾对林涛发泄过的怨恨。 林涛早已哭的不成样子,只是在卧室里被警员控制,不许他出声而已。但是刘梅所说的一切,他都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此时此刻,他哭的泣不成声,一步一步靠近刘梅质问:“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她马上就要结婚了,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怎么能下手杀了她!她为人简单,对你不设防才会让你有了可趁之机。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呢?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看到了什么可以问我!为什么要直接伤害楚灵!!”林涛的声音几乎疯狂,他歇斯底里的对刘梅大吼着。 刘梅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她看着林涛问:“你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问我们的孩子,而是……替那个女人打抱不平?!你现在知道了一切,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刘梅的情绪也眼看就要失控了。 二队长相信,在这么一间小房子里,同时容纳两名心里残疾的病态者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马上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说:“行了行了!都已经走到这步了,你们俩竟然还有脸吵架!就因为你们两个人,那姑娘估计死不瞑目!” 林涛哭着说:“楚灵根本就没有对不起谁,她也没有和我发生过任何事。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我承认,是因为我听到了楚灵的婚讯而有些激动,跑去找她了。可那是我的错,不是她的啊!我知道她这个人心软,我说我得了抑郁症,不想活了……所以她才会三番两次同意出来见我的。最后一次,那是她取自己婚纱的那天。她说邓晨可能知道我们见面的事情了,她说她不想让她老公伤心,所以告诉我好好保重别再联系了。所以,所以当你们说楚灵出事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邓晨干的!我还想着为她报仇!却没想到,凶手就在我身边……”林涛看向刘梅的眼神满是怨恨,他好像没有一丝一毫对刘梅的愧疚,反倒是因为楚灵的死,更加厌恶她,憎恨她。 刘梅的心大概已经死了,她不再多看林涛,只对罗川他们说:“该做的都做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你们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二队长让那两名警员铐上了刘梅,同时自己抓住了林涛的衣领说:“还有你这个不要脸的!别以为这事儿跟你就没关系了,你又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被窝里玩游戏了!我就算用审讯的方式,也得让你在里面呆上几天好好反省反省!”说着,就十分粗暴的拖拉着林涛出了门。 罗川和关山等到鉴证警员们彻底搜查完现场罪证,这才离开了林涛的家。想想那水泥中的圣洁白纱,想想楚灵被毁容分尸的下场,罗川一时间难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总觉得心里堵的慌,很不舒服。 关山看出了罗川的状态不好,就用心理医师独有的“善解人意”对罗川问道:“我陪你在附近走走吧?透透气,缓解缓解情绪。” “好。”罗川点点头。 “今天如果是六楼,你也会跳下去吗?”关山忽然问。 罗川有些意外的看着关山,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关山笑了下说:“罗川,你的能力和你的职业本能都没有问题,但是你知道吗,你那不计一切代价要抓住真凶的冲动,绝对是你致命的缺点。当然,我并不是说你今天这纵身一跃做的不对,我只想让你知道,今天你面对的是林涛这样的懦夫,如果换做是那个人呢?你这样冲动的后果,很可能是你还没知道他的身份,就已经死在月光的乐章中了。” 面对关山的责备,罗川没有反驳。他知道自己最近变得有些急躁,有些冲动。 关山看了看罗川继续说:“看得出来你谦虚的接受意见了,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在不是很久的以前,有一个和你一样誓要分出黑与白的人,他是一个天才,一个被称之为神话的天才。在刑侦课程中,很多时候都会用他破案的经过当做课题案例。他被所有人奉为像福尔摩斯一样的人物。可是这个人在黑与白,正与邪之间,为自己的固执和冲动付出了代价。正义最后并没有战胜邪恶,罗川,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正义的一方光明,磊落,不懂的冷血和耍诈,不以他人生命做筹码。但邪恶的一方就不是这样了,他们阴险狡猾,冷血无情,视生命如草芥。杀人或者被杀,无非就是一场游戏而已。这注定了正义的一方,在较量中是弱势。” 罗川一直在看着关山,他很清楚关山的这个故事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于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心理变化过程的?” “在我的学生中,有一个小警员,他经常会对我说起他有一个像是福尔摩斯一样的偶像。他说他曾经梦想着有一天能和那个人一样,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专心进修,是一个文职警员,并且调离了当地。”关山说。 夜色中,罗川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那固执的背影上,关山就已经看到了答案。即便让他知道了固执的代价,他也仍然不会回头,就像当初的那个破案天才一样。在正与邪之中,总是有一些人近乎偏执的要分清楚对与错。可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好走的路。 罗川按照事先约定的那样,并没有抢了二队长的功劳。由于这个“水泥新娘”的案子影响很大,媒体夸张表现的就好像是恐怖故事一样。所以当水落石出的这天,二队长也终于如愿以偿的上了报纸,还上了新闻采访节目。局长那边也开始对二队长另眼相看,并表示以后一队二队可以多合作,不用分工太明确。应了二队长的那句话,只要是为人民服务,刑警队不分一二。 在休息的时间里,罗川依旧还在钻研着一年前的一宗一宗案例。好像别人越是提醒他不要触碰那禁忌,他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夏天已经彻底到了,每一个烈日骄阳的午后,刑警队里总是能看见罗川埋头于一堆案卷之中。然而平静的日子并不会很长,这天下午,罗川刚刚合上笔记,就听见柯雪急急忙忙跑来报告的声音。 “罗队罗队!不好了不好了!郊区好像有人自焚……上面已经全面封锁消息了,局长让你马上过去!” 第四十四章 要命的香菜(一) 罗川看着柯雪,表扬似的说了句:“今天你说话倒还算是简单扼要,不容易啊。” 话音刚落,罗川的电话响了,是杨局长打来的。 “你在哪呢?!”从那急促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局长现在的心情非常着急。 “在办公室,正准备往您那去呢。小雪他刚刚才告诉我……” 不等罗川说完,杨局长就打断了他说:“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别浪费时间来我这里了,想了解什么,自己去现场问。你赶紧去事发地,地址你那个小警员已经知道了,快点儿去和关山汇合,赶紧告诉我一个能让我心安的答案!” 快点儿、赶紧、别浪费时间……这类字眼儿不断的从杨局长嘴里说出来,可见他现在绝对是心急如焚。 可罗川却有些不太明白的问:“您已经找过关山了?”发生了这类案件,罗川竟然比关山知道的还晚,这让罗川不太理解局长的做法。 杨局长焦急的回答着说:“当然啊!你的小警察没有告诉你是什么案子嘛?自焚!是自焚!!我当然第一时间通知了关山,让他去好好调查调查是不是有某些发疯的精神病一起组织起来的集体活动!你知道的,咱们的规矩是什么?一宗这样的案例也不许有!别废话了,快去!我今天需要你亲口告诉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偶然的意外,没有任何组织目的性,也不会有第二个案件发生!”杨局长说完就挂了电话,罗川也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和谐的社会环境,是需要有人在前面不断扼杀不和谐的现象。光明的太平盛世,也是需要有人在暗处去隔绝黑暗。所以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警方心中都有数,这种事情,确实不可以发生。 不再多说,罗川指了指柯雪说:“跟我走。” 柯雪兴奋的跟上了罗川,随着同行的几辆警车一起赶到了案发现场。 到了地方,罗川远远的就看到了这栋起火的二层小楼。大火把整栋建筑熏的乌黑,外面已经拉起了三道警戒,现场封锁的十分严密,没有什么看热闹的闲杂人能够靠近。远处路口倒是围了几个人,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的猜测是谁家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场大火。消防人员在滚滚的浓烟里忙进忙出,看来火势已经扑灭了。但同时,在灭火的同时,所有的证据也都毁于一旦了。 罗川指挥着柯雪配合消防部门看看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现场,又让田甄几个验尸人员随时待命准备查看死者情况。 在房子旁边的一辆救护车旁,罗川找到了关山。 “看来你来的比我早多了啊!这火是刚扑灭不久吗?刚灭的火,为什么这么肯定是自焚?”罗川问。 关山指了指救护车里一个惊魂未定的女子说:“是报案人自己说的。你也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性,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你们局里大概就找到了我。” “问出什么没有?”罗川也很关心,这会不会是一些极端分子故意制造出的恐慌案例。 关山摇摇头说:“还不行。她是真的吓坏了,现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当时还能知道报警已然不简单了,还是再给点儿时间吧。从火警那里了解到的,屋里的人名叫张文,报案人许小青是张文的弟弟张武的妻子。这房子就是张文的,许小青说亲眼看见张文自焚的,但是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话可不可信。因为她的精神状况实在是太差了,很难判断她是不是在极度恐惧之中出现的自以为是真实的想象。” “那张文的弟弟呢?” “听说还在外面,已经联系到了,一会儿应该就能赶到。” 这时候,几个清理现场排查隐患火情的消防人员用装尸袋抬出了一具尸体。并对罗川他们摇了摇头,表示完全没有救了。 罗川叹了口气,招呼过来了田甄,对她指了指刚刚抬走的尸体说:“你的任务就是保送他到达邢老那里。我最想知道什么,不用我告诉你了吧?”罗川笑了下看了看田甄。 田甄似乎对这种考验已经习以为常,背书似的答道:“报告罗队,不用您再重复了。您最想知道的当然是死者是在起火前死的,还是起火后死的,以此来排……” “排除他杀可能。嗯,很好,答对了,去吧!”罗川抢了田甄的话,然后马上又朝消防车那边走去了。 罗川找到了负责指挥消防员的尚警官,商量着说:“局里很重视这案子,如果里面已经安全了,可不可以不要再让咱们消防员进去了?清理现场的事情交给我们,我们得找到他是不是自焚的证据。” 尚警官比罗川的年纪稍微大了几岁,虽然平时不总接触,但是很多案子也和罗川有过交集。所以这会儿他有些为难的说:“按理说现在这种情况,你们是绝对不应该进去的。清理现场你们并不专业,这房子着火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怎么说也烧死了人。里面的结构破坏程度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你们进去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 罗川笑着说:“咱这些消防战士没有一个怕危险的,怎么到了我们刑警队就开始畏首畏尾了?这样吧,我跟在你们战士后面进去,你就不用担心我这个业余的人了。怎样?” 尚警官也明白罗川的难处,所以马上派了队里经验丰富的老大和老二带着罗川进现场。 柯雪就在旁边,听见罗川说要进现场,就也嚷嚷着要跟进去。罗川没有拒绝,就扔给了柯雪一个安全帽,跟着老大老二两位消防战士进了这栋被大火刚刚洗礼过的小楼。 老大走在最前面,一边小心翼翼的带路,一边对罗川说:“房子烧着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是火势很大,基本上能烧的全烧没了。死者是从卧室找到的,发现的时候他就躺在床上,看起来是没有想跑的意思。起火点也在卧室,如果他是清醒的,按理说没理由跑不出来的。” 罗川进来之后这才意识到,刚刚火势的凶猛绝对比他想象的严重。即使现在灭火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这个空间里却仿佛依然还能感受到烈火的温度。那些木质结构的家具和房顶地面,被大火一烧,灭火器一喷,冷热之间于缕缕白烟之中还在不断的发出那种“咔咔”的断裂声。这种声音在一片废墟的火场里,吓得柯雪一直紧紧的抓着罗川的衣角。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有哪块巨大的木材断裂倒塌砸在他身上似的。 跟随着老大来到了卧室,老大指了指那早已不剩什么的床说:“死者被发现的时候就在这里。接到火警的那会儿,我们听说报案人告诉报警中心,她在楼下亲眼看着死者在窗边徘徊,好像还给她发了信息说要自杀。之后大火就从卧室开始起来了,反正听着挺邪乎的,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罗川走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确实能看到救护车的位置。但是他又抬头看了看那些烧焦的针织物,然后对老大问道:“着火的时候,这个房间里挂着窗帘是吗?” 老大和老二对视了一眼,各自想了想说:“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引火可快,一下子就能烧没了。所以当我们进来的时候,也看不见什么窗帘不窗帘的了。” 罗川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已经烧成里铁皮的桶,习惯性的自言自语着说:“这是引火助燃的东西吗?得带回去查查。” 老大老二还没说话,罗川又低着头说:“这现场看着还真是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是桶为什么要扔那么远呢?是消防人员在灭火的时候碰开的,还是他死前从床上扔到这里的呢。” 柯雪看着老大那微微惊讶的神情,尴尬的笑了下说:“嘿嘿,两位英雄莫见怪呀。我们罗队一到现场就会变的有些不太正常。他经常自言自语的推理案情,试图还原犯罪现场。就连我们这些天天跟着他的人,有时候也不一定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老大老二睁大了眼睛小声问道:“你说犯罪现场?这人不是自杀啊?” 柯雪神秘的将一只手掩在嘴边压低声音说:“他要真是自焚,没准儿这案子比杀人案还大呢!我们罗队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呀!” 老大老二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柯雪的意思。 罗川这时候站起来问:“两位知不知道这个房子有没有其他出口?死者如果想逃走,除了大门还有别的地方吗?” 老二这回速度很快的抢着回答说:“有有有!就在房子后面,有一个后门。不过后面可没有什么后花园,所以看起来好像这房子的主人也很少用。” 罗川把可疑的地方都做了标记,留给一会儿进来搜证的警员带走查验。然后对老二说:“麻烦两位带我们到后门去看看。” “好吧。” 来到后门,发现这里也没能幸免,早就被大火烧的乌黑。大门上看不出什么痕迹,锁早就烧坏了。老大用了工具很费力的才打开这后门,可当他们一出去,就看见了不远处有一样令他们十分惊讶的东西! 那是一双鞋。 就在后门通向小路的交汇处,有泥土的地方还能看到清晰的脚印。直到柏油路面的地段,鞋就停在了那里,脚印也没有了。 柯雪不可思议的瞪着他的那双大眼睛说:“这是……这是谁留下的?怎么会有一双鞋自己跑出来逃离火灾现场了!这鞋成精了吧!” 老大听后马上否定着说:“不可能!你们也看见了,刚才这扇门的锁已经烧坏了,这证明在大火烧起之后,门绝对没开过!”一本正经的说完,才好像反应过来柯雪话里的问题。于是哭笑不得的纠正着说:“再说了,人都没能跑出来逃命,那鞋怎么可能自己从后门溜出来嘛!要我说,这指不定是谁不要的鞋呢!” 罗川面色严肃:“后门没有开过,也是唯一没有消防人员走过的地方。小雪,赶紧拍照取证拿走这双鞋,我要知道这串脚印是什么人的,那双鞋又是谁的。” “哦。”柯雪知道罗川每一次格外严肃的时候,基本都是发现了重要线索的时候。这火灾现场门外诡异的一双鞋,也确实能够当做最诡异的现场证据了。 大致在房子里又看了看,罗川心里基本已经对死者有一个初步的概念了。在房子起火之前,这里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住宅,看不出任何精神病或恐怖分子生活的痕迹。 出了这栋房子,罗川谢过了老大老二两位消防战士,然后带着柯雪又找到了关山。关山看着柯雪那脏兮兮的脸,笑着问道:“两位在火场里可有什么发现?” 罗川偏着头朝救护车里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女人之后就对关山说:“消防人员说她报案的时候曾说自己亲眼目睹死者放火自焚,可是从我看到的那些东西来看……死者好像不是那么极端的一个人啊。当然,这并不是最后的判断结果啊,我就是跟你说说我的初步感觉,要是能尽快证实一下,那最好不过了。” 关山又笑了:“你不用绕那么大的弯儿,你现在就是已经迫不及待要询问她了,对吧?没事,你去试试吧,我觉得她的情绪已经渐渐趋于稳定了。” 柯雪一边抹着那越抹越黑的脸,一边神神秘秘的问关山:“关教授,你相不相信灵异事件啊?” “比如呢?”关山好奇的看着柯雪。 柯雪拎出了证物袋举到了关山的眼前说:“鞋,成了精的鞋!这房子里里外外都烧干净了,偏偏跑出来了这么一双鞋!就在后门附近,很可疑啊!” 关山看向罗川,罗川瞥着柯雪阴森森的说:“看来实验室都不是很适合你了,你应该辞职回家去写鬼故事。” 柯雪闭了嘴,不再说话,悻悻的拿着那个袋子走开了,准备回到队里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这双诡异的鞋。 第四十五章 要命的香菜(二) 罗川一猫腰钻进了救护车里,坐在了许小青的对面。看了看她那仍然一脸惊慌的神情,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没受伤吧?” 许小青失神的看着罗川,然后擦了擦眼泪说:“没有。” “那还好。”罗川舒了口气。这种关怀让许小青也稍微放松了一些,觉得眼前的罗川看起来像是一个比较温和的警察,懂得体恤她的情绪,并不会给她带来刺激和紧张。 可是没想到,罗川紧跟着就又说了句:“既然没受伤,咱就别在这救护车里坐着了。你跟我回警队,咱们好好聊聊张文死前你看见的事情。” 看到许小青那不太能接受的讶异表情,罗川尽可能婉转的又说:“你看…是这样……你丈夫的哥哥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这样烧死在了自己家里,你报案时候又说的是他自杀,这么极端的方式,我们当然想要尽快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吧?你既然没受伤,作为目击证人和报案人,应该跟我们做个笔录,也算是为了你这个哥哥做点儿贡献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许小青情绪有些激动,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报警啊。我就是想更详细的了解下情况,明白吗?”罗川觉得自己可能确实不太适合和女性谈话,这种一说话就哭的习惯让罗川实在受不了。早知道这样,刚才不如让关山来。 “那我丈夫呢?他来了找不到我怎么办?”许小青擦着眼泪问。 罗川想了下说:“要不这样,我让你丈夫直接去警队和你见面,这样总行吧?” 听罗川这么说了,许小青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和罗川一起回警队。 警队询问室里,关山为许小青倒了一杯热水,又拿了几张纸巾。等到许小青明显放松下来之后,才用眼神示意罗川可以开始问了。 罗川早就已经快要等不及了,不过他也知道,关山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怜香惜玉,而是证人的情绪完全会影响证词的真实性。无论证人的个人情感里有恐惧还是紧张,他说出的话都会变的有水分,不可信。 罗川并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而是选择循序渐进的方式说:“刚才已经联系你丈夫了,他很快就会赶到这里,你尽管放心。听说路程可能有些远,他今天出门干什么去了?” “送我们的儿子去奶奶家,因为离的有点儿远,所以他赶回来的时间应该也会有点儿长。哎,他现在一定是急坏了。今天是我下夜班,回来时候他们已经出发去奶奶家了。”提起丈夫和儿子,许小青明显变的温柔清醒了很多。 罗川也配合的笑了笑问:“你们的儿子今年多大啦?” “六岁了,已经上学了。”许小青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微笑。 “那张文有孩子吗?”罗川想了解下张文的社会关系和家庭情况。 可许小青却遗憾的叹了口气说:“大哥和我丈夫哪里都像,就是性格不像。大哥有些太文静,不爱说话也不爱热闹,人家给他说了几次女朋友,他都没有一个同意的。这不,岁数越大越难,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不过他和我儿子小辉的关系很好,经常给小辉买玩具和好吃的,从小看大,就像亲儿子一样。” 罗川见这种唠家常的方式很管用,这才开始试着问向正题:“你家离张文家近吗?今天你是碰巧经过那里吗?” 提起张文,许小青又有些恐惧,她很害怕的说:“当然不是什么碰巧,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呀!是大哥给我发的信息,说他不想活了,我这才从家里赶过去!”说着,许小青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罗川。 罗川看了眼短信,编辑的人名显示“大哥”。内容大致是说自己不想活了,觉得活着没意思,让许小青以后照顾好弟弟张武,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之类的诀别话。 “你收到这个短信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张武吗?”罗川问。 许小青摇着头说:“当时看见这个,整个人都懵了!哪来的及想那么多呀。收到短信,我就赶紧往大哥家那边赶,路上给张武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我知道他可能在路上,怕他出事就没有再打。我就想着,远源解不了近渴,等他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我赶紧赶过去劝劝大哥,万一劝好了呢!” “那你到了之后为什么没有进屋,而是在外面呢?那时候已经起火了吗?”罗川看着许小青,问的很直接。 许小青连连摆手说:“没有,还没着火。我肯定,绝对没有!我刚到门口的时候,大哥就给我发短信,说他看见我了,不想伤害我连累我,让我别进去。当时我抬头,就看见他在卧室窗边晃啊晃的,吓死人了!诶,手机不是在你手里,你接着看呀!” 罗川这才想到自己没有翻看其他信息,于是又看了一遍后面的短信。内容和许小青说的吻合,时间也和起火时间差不多。 罗川不解的看着手机问:“张文不想活了,为什么会找你,而不是找他弟弟张武呢?” 许小青愣了一下,有些生气的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也许大哥也是怕他弟弟着急啊,我怎么知道嘛!他们兄弟平时感情很好,也许到了最后这关头,不想让张武疯了吧……”说着,许小青又哭了。 罗川头疼的看着许小青,无奈的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比较好奇他自杀前的行为。你别哭了,你好好想想,你是真的看见他站在窗边了吗?” “那是我们的家人,在一起都快相处十年了!怎么会有假!虽然窗帘挂着一半,但是他的影子和衣服我认得呀!绝对不会错的!他当时就站在窗边,像个鬼一样的晃啊晃啊,之后也就隔了一分钟的时间,火就烧起来了!直到那时候,他的影子才消失!”许小青说的有声有色,描述的十分详细。 可罗川听着却有些迟疑的问:“你说你看见张文放火自焚,是指隔着窗帘看见的影子??” 听出了罗川的质疑,许小青一口咬定:“没错!你别怀疑,我不可能看错人!那是我丈夫的亲哥哥,我怎么会不认识他?而且窗帘拉了一半,他在那晃悠点火的时候,我都看着呢!是大哥,绝对没有错!” 这话已经笃定到这种程度,似乎是不容罗川继续质疑了。关山这时候对罗川说了句:“让她休息休息,你出来咱俩聊两句。” 罗川跟着关山出了询问室,关山便直接的说道:“她的话是真的,她的表情证明她每句话都是按照回忆复述的。可是,她的回忆不一定是真的那么清晰。试想,她的亲人在她面前想要自杀,她一定是处于一个紧张慌乱的状态。她看见的很可能没那么清楚,但是这个过程是真的。” 听着这有些绕嘴的话,罗川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的你的意思。我也觉得她主观意识太强烈了,她收到了张文的短信,又站在他家门口,所以有些东西似乎理所当然在她脑子里形成了画面。可目前来看,这个张文似乎没有什么仇家,又是孤身一人,仇杀情杀的几率都很低,而且现场证据都烧没了,无法确定有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 “这么说,他是自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关山觉得,如果真是自杀,那事情也不简单。这样惨烈的自杀方式,不找出根本原因很难向杨局长那里给出交代。 两个人正谈着,走廊里一阵嘈杂声,几个警员围着一个男人朝这边跑了过来。 罗川站出来挡住了男人的去路,男人红着眼睛沙哑的说道:“我大哥呢?我只想见见我大哥!” “张武?”罗川冷静的问。 “是我。我大哥到底在哪里!”张武的情绪很激动,就像许小青说的那样,看起来他们兄弟关系很好,张武的性格又不像张文,比较冲动。 罗川安抚着张武说:“他在法医室,你现在不太适合过去。” 张武一听就瞪起了眼,愤怒的吼道:“法医室?你们把我大哥放在那里干什么!人都死了,难道你们还要解剖了他吗!” 对于张武这种抵触情绪,罗川并不陌生也不奇怪。在我国,法医尸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亲属要求“尊重死者、死有全尸”。这种愚昧的思想阻碍了大部分凶案的进展,每一次都要好好沟通开导,让他们明白,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就是还他们真相。 “张文的样子……我想尸检并不会影响他什么。他忽然自杀,你难道不想知道其中原因吗?你是他的亲兄弟,我觉得你现在该做的是冷静下来,协助警方找出张文自杀的原因。就算是自我了断,也总该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走上绝路的,对吧?不然,死了都没人知道他的痛苦,那样他才会死不瞑目吧?”罗川尽可能的让张武能平静下来,这样才能从他身上了解更多的线索。 张武听了罗川的话,倒是不再怒吼,他哭着抓着自己的头发,靠着墙壁缓缓瘫坐在地上,一边忍不住落泪,一边仰头大喊着:“哥!!” 这样悲伤的场面,让围在周围的警员无不动容。有两个女警甚至已经红了眼眶,掉了眼泪。只因那一声“哥”哭喊的撕心裂肺,足以令观者心痛,闻者落泪。 罗川走上前,轻轻伸出手搀扶着张武说:“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还得继续活着。想想你老婆孩子,别这样,咱们进屋聊聊。” 听到老婆孩子,张武抹了把脸问罗川:“我老婆在这里吧?” “在,她没有受伤,在隔壁房间由我们这儿的女警陪着。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她受的打击也不小,让她先安静安静吧。”罗川拍了拍张武的肩膀。 张武点点头,随着罗川和关山走向了旁边的房间。 坐了一会儿,让张武抽了支烟,罗川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张文为什么自杀?他之前有什么抑郁轻生的迹象吗?” 张武摇着头说:“我哥不怎么爱说话,总是喜欢独来独往的。要我们看,他这个孤僻的样子本来就很像是抑郁症了。前段日子有人给他说亲,他好像又给人家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感情上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过啊!” 罗川点点头,又问道:“有人会常去张文家做客吗?”想起那双诡异的鞋,罗川想试图排除一下可疑的人。 可张武却说:“不能,至少我不知道。他没什么朋友,小时候我去踢球,他就在树荫下看书。就因为他这性格,家里都觉得他很乖。可我就觉得我哥那样并不开心,连个朋友都没有。你想想,老人常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从小就这样,现在能有多大变化!” “张文在自杀前给你妻子发了短信,而不是你,对这件事你怎么看。”罗川问到了重点。 可张文却毫不惊讶的说:“他一定是叮嘱我老婆照顾好我和小辉,我们是他最放不下的人。他知道我脾气急,和他不一样。如果他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说他不活了,可能他还没死,我就在路上急的被车撞死了。我哥太了解我了……”说到最后,张武已经说不出话了,眼泪止不住的流着,两眼通红。 注重心理变化的关山这时拉了下罗川,然后对张武说:“去看看你妻子吧,她受了惊吓,现在很需要你。”说着,关山让旁边的警员带张武去许小青的房间。张武则是木然的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了。 眼看罗川的眼神还追随着张武的背影,关山搭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回到房间里说:“他现在即将崩溃的情绪是真的,悲伤不悲伤暂且不提,你再问下去,估计过不了一天又要死一个。你不想这种事发生吧?反正现在看起来死者应该不会属于杨局长担心的那种组织人物,所以别太着急,慢慢来。” 第四十六章 要命的香菜(三) 罗川有些颓败的坐回到了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的头说:“我也不想在人家痛失家人的时候咄咄逼人,可是这个自杀案子的动静不是有点儿大吗?不然哪儿会闹到这个地步。而且关山,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不管张文是不是真的想死,这背后都有一些更复杂的东西,绝对不是现在看起来这么简单。” 关山“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你从现场发现的古怪肯定不少,再加上张文自杀的原因又很模糊。从许小青的态度来看,张文这个人好像只是话少了一些,但绝对不像是想要自杀的人,也正因如此,她看到短信的第一时间并不相信张文真的会死,还试图去劝劝他,当张文真的放火自杀时,她才会如此震惊。可到了张武的嘴里,却又好像是张文天生就有抑郁倾向,即便自杀了也可以理解。这夫妇二人眼中的张文是有区别的,不太一样。” “也许……是因为张武是张文的亲弟弟,所以了解的更深一些?咱们知道的还是太浅显了,不够深入。”罗川说着,准备拿出手机给柯雪和田甄打电话,问问他们那边都有什么发现没有。 不过还没等他联系,门外走廊就响起了柯雪一连串的“罗队罗队罗队……” 罗川皱起了眉,猛的打开门对走廊里的柯雪喊道:“你招魂呢!跟朱大鹏呆了两天,别的没学会,他这种满楼道喊人的方式你倒是学的挺快!” 柯雪看见了罗川,连忙跑了过来,并有些委屈的说:“我这样喊您不是能更快找到您嘛!大事不好了,真的不好了,这次可不是我咋呼,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再接着往下说。” “你再废话,不好的可能就是你了。”罗川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的冷。 柯雪一哆嗦,连忙拉着罗川和关山进了屋,并且把门关的很严实,还东张西望的确认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 罗川诧异的看着柯雪问:“小雪,你这是偷了办公的什么东西了?还是弄坏了实验室的设备了?鬼鬼祟祟的你这是要疯?” 柯雪很神秘的拽着罗川和关山来到桌子前,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小声的说:“罗队,关教授,这东西我可还没有给任何人看过!所有事情都是秘密进行的,保证除了咱三个人以外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罗川的耐心有限,咬咬牙也低声的说:“小雪,你要是再跟我装神弄鬼神经兮兮的,我就真让你回家写鬼故事去!” “罗队!真的有鬼,不是故事!”柯雪的脸色有些白,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罗川还是无法忍受自己的队员作为一名刑警张嘴闭嘴的怪力乱神。 柯雪委屈的急道:“我知道咱们反对封建迷信,所以我才秘密进行并且做好了保密工作啊!罗队,我真的没骗你,就是有鬼!火场后门外的那串脚印我已经核实过了,就是那双鞋的!而那双鞋,正是死者张文的……” “……” 罗川和关山看着柯雪,都没有开口说话。 柯雪摊开手里那几张纸,里面是详细的鉴定报告。柯雪指着上面的打印图片说:“为了避免出错,我严格审核了四遍!这双43码休闲鞋,正是死者张文的!后面的那些脚印也是绝对没有错!罗队你还记不记得那两个消防人员说的话?他们说在大火烧起来之后,那扇后门绝对没开过,而死者也没有要跑的迹象,对吧?可是这鞋底却有汽油的残留物,就是那间屋子着火的助燃剂!这就说明……大火烧起之后,一个张文躺在床上自焚了,而另一个他却在死后穿着鞋走出后门了!您说,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看着柯雪那还有些青涩的脸,此刻苍白无比。罗川有心想安慰下他,可是一时间又没办法马上组织好一个理由,一个科学的理由。 “也许张文的死是他杀,这一切看似诡异的现象都是凶手故弄玄虚制造的假象。”罗川从一开始也不是完全相信什么自焚的说法,因为单纯用烧的方式来自杀的案例太少了。毕竟这是一种漫长且极度痛苦的死法。 关山也很疑惑的说:“如果是那样的话,许小青的报案证词就变成了破案的最大阻碍了。因为她直到现在都依然可以确定她在楼下看见的人就是张文。她的证词和你刚刚的推断完全悖逆。” “关山,你能判断出那个女人的证词是真是假吗?”罗川看着关山,迫切的等他回答。 关山想了下说:“如果你是指从她和咱们说话时的言行举动来看,那我可以断定她的话百分之九十五是可信的。可如果从她当时紧张焦急和巨大的刺激来判断,那就不太好说了。还是那句话,她说的话是真的,但是她脑子里的记忆准确不准确咱们谁也没办法确定。” “也许……张文能确定。”罗川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拉上关山就往外走。 柯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的问:“罗队你去哪儿啊!我现在该干什么?” 罗川也不回头,只背对着柯雪回了句:“回去继续研究你那鬼故事的素材,想办法弄明白那双鞋是怎么自己出门的。” 柯雪看着罗川越走越远的背影,只好拿着手里的资料再次回了实验室。 罗川要带关山去的地方自然是法医室,他觉得对于整个现场最了解的人,不是他们,也不是许小青,更不是消防人员,而是张文。只有这个死在了那场大火里的男人,才最清楚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在通往法医室的走廊里,关山侧耳倾听,却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走到门口正疑惑的想问问罗川,邢老今天怎么没有播放什么音乐戏曲?却隐隐开始听到邢老爷子用评书大师的风采正在法医室内朗声诵道:“昔日文王羑里囚,纣王无道困西侯。费尤曾问先天数,烈焰飞烟锁玉楼。哈哈哈,田甄呀,除了纣王这样神话传说中稳坐摘星楼的死法以外,寻常人还真是少有哦!” 罗川一手扶着法医室的大门,一边对身旁的关山笑道:“听到了吧?每具尸体都能让这老爷子有一种不同的情绪,他对着张文这具焦尸看来是想起了纣王自焚摘星楼了。”说完,罗川就像是回自己办公室一样的推开了法医室的大门。 邢老和田甄就在外间办公室里,一看见罗川和关山,田甄马上站起来喊道:“罗队,关教授,你们来啦!老师刚才还说呢,说罗队你绝对等不到明天,一准儿早早的赶过来。” 罗川笑了笑说:“老爷子刚才朗诵那几句封神演义是不是别有用意啊?您是想告诉我,寻常人很难有纣王的魄力稳稳坐在摘星楼里自焚是吗?” 邢老推了推眼镜,坏坏的笑道:“你小子,就好像你什么都能琢磨明白似的!我刚刚那是在给丫头上课,你在门外悟个什么劲儿!来吧,今天就让我这丫头给你们说说里边那位。我旁听,顺便看看我们田甄长进了多少。”邢老一边说,一边拿起自己的茶壶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舒服的坐在沙发里,等着田甄表现。 田甄好像有点儿紧张,她抬头看了看关山。 罗川就站在关山的旁边,看见田甄的目光之后就偏着头挡住了她的视线问道:“他是你的头儿还是我是你的头儿?你紧张看他有什么用?给我来点儿有建树的意见,别给邢老丢人啊。我也不想我一直带着个实习小队,你说对吧?” 田甄不同于有些姑娘的扭捏做作,这会儿听罗川说完,白了罗川一眼说:“罗队,那您可听好了。咱就从老师刚刚那几句话开始。单纯的烧死大多数都属于意外和灾害,自杀或者他杀都很少见!您想啊,如果自杀的话,就算放了一场足够烧毁房屋的大火,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将自己烧死。这过程中,高温、浓烟、未完全燃烧的物质产生的有毒气体,都会让人生不如死。这种情况下,就是老师说的,除了传说中的纣王,可能真的很少有人就那么平静的坐着或躺着等待漫长的死亡过程。至于他杀嘛,您再想想,杀人本就是一件危险系数很高的事情了,除非完美犯罪的少数罪犯,大多数杀人犯都是尽可能做到天衣无缝最后却还是被抓了。所以杀人讲究的是人不知鬼不觉或者巧妙布置,精心安排,反正其目的都是要掩人耳目,不被人发现。那放火他杀就显得很蠢了呀,首先动静太大了,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被杀的人也不可能不跑不逃不报警,而且烧死一个人的时间又不像开枪或者利器那样干脆利落,甚至都没有路边板砖来的方便。您说,凶手要有多大的耐心和胆量,才能守着犯罪现场等待被害人死亡呢?” 看着在邢老面前表现的如此专业的田甄,罗川的心里是非常满意的。但是他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地问:“那田法医你的意思就是说……利用火烧来焚尸灭迹掩盖犯罪事实的这种可能性才是最大了?” “对!”田甄仰着头,有些得意的看着罗川。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满意。 只是罗川摇了摇头又说:“可报案人亲口说看到了死者在自焚前还在窗前走动,还给报案人发了短信,还好像徘徊了一段时间。这证明大火烧起之前,这个人是活着的。田法医,这怎么解释?” “呃……”田甄忽然被问到尸检之外的推理问题,有些拿不准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师。 邢老一直微笑着看着田甄,这会儿看到田甄被罗川问的语塞,这才哈哈一笑解围道:“罗川啊,田甄将来是法医,不是刑警队长。推理的事情你应该自己解决嘛!不过,你刚刚的问题也不算是完全的刁难……我来告诉你吧。按你们的说法,死者是自焚而死,对吧?不过自焚的人通常是用汽油煤油之类的助燃液体从头部往下浇遍全身,再利用打火机之类的点火物品点火自焚。我先问你,你在现场发现打火机了吗?如果没有,那他是用什么自焚的呢?其次,自焚者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选择开阔的公共场所,因为自焚的目的多因邪,叫,迷信,或一些极端的正,至,目的。因为自焚现场多开阔,所以死者心血中的hbco普遍不高,都会低于百分之三十。我可以告诉你,你的这位死者,并不是。还有啊,自焚的尸表典型特点就是烧伤程度不同,因为他得自己从头到脚淋汽油或者自己点火对吧?所以应该是上半身的烧毁程度绝对的重于下半身的烧毁程度。我又可以告诉你,你的这位被害人,依旧不符合。”邢老说完,坏笑着又推了推眼镜,好像是在等着看罗川着急的样子。 “那…那就是有人故意毁尸灭迹制造自焚的现象了?那……许小青看到的人是凶手?!”罗川被这个老顽童绕的也有点儿懵,不过这倒是和他最初的预想差不多。他从第一次进入现场的那一刻,就有一种感觉,张文不是那种极端的自焚者。就算自杀,也犯不上用上这样惨烈的方式。 邢老好像是故意的,他啧啧叹道:“哎,罗川呐。你小子破案无数,我可是很欣赏你啊!不过有些案子就是这样,证据都给你摆在眼前,反而倒会影响你的判断力。因为好像所有的证据把你所有的预想都推翻了,好像什么都不对。我只能说,如果你真的碰巧遇到了那极个别的利用单纯火烧进行他杀的罪犯,那你可就要做好准备了,因为仅靠尸体检查是无法认定的,还得结合案情调查,现场勘察,实验室检查等等综合结果来判断才行。” 法医室内一片安静,半晌,关山才礼貌的开口问了句:“请问邢老,那到底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让被害人老老实实的被活着烧死呢?” 听起来好像是天方夜谭的问话,可邢老却对关山笑了笑说:“别说,还真有。” 第四十七章 要命的香菜(四) “还请邢老您指点。”关山优雅的微笑请教,等待这个脾气古怪的老顽童能给他们一些新的思路和线索。虽然从进了法医室到现在为止,这个老爷子好像处处出难题,但是关山看得出来,邢老一定掌握了破案的关键所在。或者说,邢老掌握的东西,能让罗川找到关键所在。 “哎呀,这个其实很简单啊!要想一个人老老实实的被烧死,要么他本来就是死的,要么他就是昏迷的。”邢老说着,勾了勾手指示意罗川和关山跟他一起进解剖室。 罗川有些着急,他央求着对邢老说:“老爷子您就别做弄我了,我可是很着急啊!杨局长那里一听自焚案件,早就暴跳如雷了。您到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说过,我这位自焚而死的死者,他在着火时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的?他身上有没有明显外伤或着致命伤?您刚刚告诉我的那些,如您所说,只能让我把自己原有的所有设想都推翻了。” 邢老走到尸体旁,不以为然的笑着说:“罗川你以为法医是万能的吗?常见的机械性损伤或者窒息所致的死亡征象完全可以被大火全部烧毁,对着这样一具严重烧毁的尸体,是很难准确判断死亡方式的。这你不会不知道吧?不过呢,我检查过他的舌骨和甲状软骨了,应该不是被人掐死的。咱们一点一点排除,至少好消息是现在可以排除扼死的可能性了。” 罗川看着眼前已经烧的面目全非的张文,微微皱起了眉。邢老说的没有错,再厉害的法医,也敌不过水火无情对尸体的破坏。尤其是在火灾现场,烧毁的尸体常有脑水肿、脑出血,甚至是因为高温焚烧的作用导致颅骨骨折。这些都看起来和机械性外伤很相似,经常和人为损伤混淆。也只有经验足够丰富老道的法医,才能准确识别两者之间的差异。另外现代建筑常使用的钢筋混泥土,在650度以上就会软化崩塌,对火场内的人也会造成严重的机械性损伤。这些,同样很难区别于人为还是意外。 不过看着罗川愁眉不展的模样,邢老却好像是得逞了一样的笑道:“你看,还知道冷静分析眼前不太美好的形势,这就是好事!要我说,罗川你身边还就得时刻跟着一个精神病专家,不然就你这种强迫症一样急于破案的心理状态,早晚得让你发疯。来,看好了啊,现在我就慢慢告诉你那些你最想知道的。我为什么要先给你讲那些看似推翻你所有理论的证据呢,是因为以烧为自杀或他杀的案例确实少见,我是提醒你要多个心眼儿。大部分单纯烧死的自杀现场都是有人精心布置伪装过的,其目的多为焚尸灭迹,真正的被害人在火灾发生前早就已经死透了。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你这个死者是活着被烧死的,却又不符合自焚者的特征,你……懂不懂?”邢老看着罗川,好像料定了他不会明白。 果然,罗川满脸疑惑的说:“您恕我愚昧啊……可能,还真不太懂。您老是不是再说明白点儿?您是想说……张文他既是活着被烧死的,但又不是自己自杀的?这怎么可能呢?”罗川马上联想到了张文被捆绑束缚的可能性。 “这不就正好又回到你好朋友刚刚问的那个问题上来了吗?你看啊,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尸体体表的生活反应,比如热作用呼吸道综合症及睫毛症候等。口腔啊、咽喉器官、支气管管腔里烟灰碳末沉积的越深,越能证明他是生前吸入的。相反,如果是死后焚尸,烟灰碳末则会仅沉着于口鼻,不会出现热作用呼吸道综合症和休克肺。可是你看看这个死者,烟灰碳末既不完全是沉着口鼻,又没有沉积的很深,奇怪吧?因为这证明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呼吸平稳,并没有因为火势和一氧化碳而大口大口的呼吸。如此平稳的情绪可以确定他是自愿的,没有被威胁也没有被束缚。再来看看他的眼部周围。火场里,由于烟雾的强烈刺激,受害者通常都会不受控制,反射性的紧闭双目,想睁都睁不开。所以死后就会在外眼角周围形成未被烟雾碳末熏黑的鹅爪状的改变。角膜表面也不会有烟灰沉积,由于双目紧闭,睫毛将只有尖端被烧焦,这就是睫毛症候,也是生前烧死的特征。但是……” 邢老还没说完,罗川就点点头说:“但是张文的眼睛周围并没有您刚刚说的变化,他的尸体表象很矛盾。” 邢老笑着走出解剖室说:“对,就像你平常在现场还原犯罪现场一样,尸表特征也完全还原了死者死前的状态。他是像睡觉一样的闭着双目,完全放松,呼吸平稳的被烧死的。” “他不是自杀的……”罗川现在终于可以肯定这个始终在他脑海里的想法了。 邢老甩甩手,有些不耐烦的说:“他要保持这么一个淡定的状态,当然要有个人帮他点火才行啦!” “对,而且就像您说的,我并没有在现场发现打火机之类的点火物。如果是他点的火,那东西不可能不见了。可是,他是昏迷的吗?如果有另一个人在他的家里,他是怎么昏迷的呢?外力所致?”虽然罗川非常想知道答案,但是他也很清楚这样严重损毁的尸体是很难发现外力伤了。 不过邢老还是给了他一线希望说:“烧死的尸体身体长度会缩短,看得出来,你这位死者生前可是个五大三粗的人。想把他弄昏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检查过他的胃,并没有发现毒物,所以也不会是下毒致他昏迷的。其实呢,这种现象我也曾遇到过。比如突然猝死又赶上火灾的,或着过敏性休克昏迷的,这些都会和现在的情况差不多。” “那他……”罗川指了指解剖室方向,想问问张文会不会是其中一种状况。 邢老走到一个柜子边,翻腾着那一堆标注着便条的瓶子说:“我检查过了,他心脏好的很,身体素质也不错,没什么恶习,应该不会猝死。至于过敏性休克嘛……嘿嘿,我看了看他胃里最后一顿饭……诶诶,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顿饭!”原来,邢老在找的是从张文胃里取出来的消化物。 罗川无奈的后退了两步,就知道这个老头儿是必然会把那个瓶子拿到他们眼前的。所以他只好略显抱歉的对关山干笑了一下,很遗憾三番两次让他跟着一起看这种东西。关山则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仍然不介意。 邢老开心的举着瓶子走了过来,罗川一看那瓶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只有会被当作证物的东西,才会从死者胃里转移到瓶子里,邢老这是已经化验过了。 邢老举着瓶子对罗川兴奋的笑道:“猜猜这最后的早餐是什么?” “……是什么菜系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还真是没少吃。”罗川看着瓶子里那大半瓶还未全部消化的东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邢老不以为然,他指着瓶子哈哈大笑:“饺子!好吃不过饺子!要是我,我也得吃这么多!” “……” 屋里其余的这三个人都一致的沉默着,实在是无法配合邢老的言行。他拿着这么一罐被胃酸腐蚀过的东西,竟然还能有的了食欲。这要是二队长在这里,保证一张嘴吐出来的比那瓶子里的还多,并且有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吃饺子了。 邢老坏坏的笑着问罗川:“罗川罗川,你再猜猜,这是什么馅儿的?” 田甄在一旁有些看不过去了,就嗔怪的拽了拽邢老的衣服说:“老师,您就别难为罗队了。再说了,人家关教授可还在呢!您总不能连人家一起恶心吧?从案发到现在,他们都还没吃过饭呢,您这拿着一瓶死者的消化物问的这么细致是不是不太好呀?” 邢老瞪了田甄一眼说:“你个傻丫头,我这是在帮他!他要是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怎么能知道死者是不是过敏性休克?我告诉你啊,罗川。这饺子看起来是平凡无奇的羊肉馅儿,但是其中却掺杂了香菜。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放的不算多不多……被羊肉膻味儿和调料味儿一盖很难尝出来的那种量。”邢老砸吧着嘴,就好像是自己尝过了似的。 “……” 三个人再次沉默了,他们看着邢老那仔细琢磨,极其认真想象肉馅儿的样子,实在是不知所云。 田甄咧咧嘴问道:“老师,您刚才可没和我说这个呀!怎么越说越恶心了呢?我虽然不喜欢香菜,可是香菜能让一个人昏迷嘛?不会吧……” 邢老像是抱着一个宝贝似的抱着瓶子,不满的瞪着田甄说:“嘁,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是得多看书!香菜这东西啊,百分之十七的欧洲人恶心,百分之二十一的亚洲人反感,还有百分之十四的非洲人完全无法接受。哈哈,简直就是世界共同的敌人。其实这种厌恶和一种叫做or6a2的基因有关。严重的话,就会对这种东西过敏。轻则全身瘙痒,哮喘呈现过敏症状,重的话……就是过敏性休克了!理论上来说,世间万物都能成为过敏原。就像有的人会因为吃了花生,喝了牛奶而丧命是一个道理。” “有人给他吃了让他过敏的食物!”罗川终于茅塞顿开,明白了张文尸表所有的矛盾现象!他不是自杀的,但却因为过敏性休克而“安详”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被活活烧死了。他更不是什么极端主义的自焚者,他看起来像是自杀的唯一原因就是大火烧起之前他就已经昏迷了! “这个人应该不是陌生人,呵呵,我想即便再喜欢吃饺子,也不会吃一个陌生人给的,还吃了那么多吧?”关山指了指邢老怀里的罐子。 罗川感觉瞬间所有思绪都开始理清了,他点点头说:“要了张文命的凶手是香菜,但是让香菜杀了张文的却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邢老,谢谢你了!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哦对了,顺便替杨局长谢谢您,他都已经快要急的火上房了。排除了目的性的自焚,您算是让他踏实了。” 邢老没说话,只笑眯眯的转过身,准备放回那个宝贝瓶子。 罗川急急忙忙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对田甄说了句:“好样儿的!我肯定你会比小雪转正的早!好好跟邢老学着,再去研究研究那要命的香菜。” 田甄恶心的在鼻子前挥了两下手,然后嫌恶的瞪了罗川一眼,又笑着转身回到邢老身边了。能帮助罗川破解一个案子中的哪怕一丁点儿关键,田甄都会觉得特别开心。那是她的骄傲,有邢老做恩师的骄傲,她身为法医的骄傲。 罗川一边快步的往回走,一边对身边的关山说:“当时火场里一定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可能就是许小青看见站在窗边的人。甚至可能是用张文手机给她发信息的人!” “对,故意找来目击证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许小青证实张文自焚的证据。凶手伪装死者在窗帘边晃动,许小青在楼下仅能凭自己的印象和感觉来确认那个人就是张文。而在短信的提示下,许小青就理所当然的肯定了那个人绝对是张文。所以我说,她的证词是真的,但是记忆却不一定是真的。”关山也觉得一切已经逐渐明朗了。张文的社交关系简单,想找到能进他家给他送饺子的人不是一件难事。 罗川激动地说:“这下也能给小雪一个交代了,省的这傻孩子天天疑神疑鬼的以为那双鞋是闹了鬼了。其实,那双鞋正是凶手杀人放火之后逃跑的工具。他借助张文的鞋,走出了那一段有泥土的小路,从而没有留下他自己的足迹。消防人员说那扇被火烧的已经扭曲了的后门在大火烧起之后绝对没有打开过,那是因为凶手在卧室点完火之后,就马上穿着张文的鞋从后门离开了。” 第四十八章 要命的香菜(五) 罗川和关山又来到实验室找柯雪,隔着玻璃门就看到柯雪还在那极其认真的研究着那双“未解之鞋”。 “小雪?你还在研究那双灵异鞋子吗?”罗川打趣的问着。 柯雪听见罗川的声音,回过头连忙招了招手说:“罗队你快来,我又有新发现了!”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笑着走过去,看着柯雪手里那一大叠对比材料说:“怎么了,是不是发现鞋上有怨灵留下的痕迹了?” 柯雪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罗队你就别笑我了!我知道错了,之前胡言乱语疑神疑鬼的是我不对。您不是让我回来好好研究研究这双鞋是怎么出门的吗?我想我已经有答案了!” “哦?说说。”罗川面带笑意的看着柯雪。 “它是被人穿出去的!”柯雪一脸认真。 关山在一旁也笑了,柯雪误会了,以为关山在笑他说的是废话,于是连忙解释:“关教授你听我说呀!我这说的可不是废话,我刚刚又一次仔细的研究了那串鞋印和鞋子,忽然发现我之前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双鞋踩在泥土上的受重点并不完全,也就是说,穿着鞋留下脚印的人,穿这双鞋并不合适。鞋跟部位的深浅程度明显低于脚掌部分,这双鞋是43码的,穿这双鞋走出去的人,顶多是41码的脚!这就证明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更不是死者自己穿鞋出去的!” 关山依旧好看的笑着,他坐在了柯雪工作的椅子上,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远远的指了指那双鞋说:“你的观察力非常好,甚至可以更好。罗川之前总是吓唬你说要把你调回实验室,其实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你在这里发挥的全部都是你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的潜力。我想告诉你,不用为之前你的恐惧而惭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任何人在那种诡异的情况下都会有一些自己的联想的,不是吗?” 柯雪走到关山身边,满眼崇拜的问:“关教授,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心里很羞愧的?你和罗队走了之后我就一直研究这双鞋,总感觉自己之前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可我又是真的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很正常,所有违反常规的现象都会让人有这种感觉。我们把自己解释不了的现象归于灵异,因为这样就可以有一个正当的借口圆满解释了。所以我告诉你,不必有任何惭愧,发挥你自己的推理判断,有一天你不仅仅会摘掉实习的帽子,甚至未来会超过罗川也说不定呢!”关山笑的十分温暖,好像他的微笑总是能给人一种安定心神的作用。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不管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情绪心情,只要你直视他的眼睛看着他的微笑,就能从心底得到平静。这也是这段日子接触以来,为什么柯雪和田甄都越来越崇拜关山的原因。还有杨局长,邢老,甚至是二队长,好像很难有人对关山有厌恶的情绪。 柯雪好像受到了莫大的鼓励,他低头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的研究成果,小声的说:“我就是想证明给罗队看,我可以的!我不想听别人说我只是个家庭环境优渥的书呆子,只配坐在实验室里混日子……” 听了柯雪的话,关山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知道,在心理学上有这么一种说法,人的语言相当于巫术。人的话语可以使人喜悦感动,也可以打击人的自信心使人绝望。教授们用话语传授知识,使学生们获得能力,演讲家们利用话语使听众为之动容,以影响他们的选择。话语可以引起人们的情绪波动,所以我们常用谈话来感应彼此,拉近距离。所以说,这是一个强有效能够影响他人的魔法武器。如果你那么在意别人的话语,那么你注定在任何工作环境里都会是一个失败的实习者。”关山意味深长的说着,深深的看着柯雪的眼睛。除非工作需要,他是很少会对一个不算有交情的人说那么多话的。但是近来关山一直在罗川身边看着这个努力的大男孩,虽然他有那么一些小缺点,但是那股认真上进的劲儿,让关山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好刑警未来的模样。 此时柯雪眨了眨他那双都快泛出泪花的眼睛,一把抓住了关山的手臂说:“关教授,谢谢你!你给了我继续努力奋斗的力量!” 罗川从背后拽着柯雪的衣服把他从关山身边拉了回来,然后冷声说:“他给了你什么神奇的力量你现在也得给我干活!给你上堂课,又耽误了我十分钟!张武夫妇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是啊!您走了他们就也走了,只说咱们处理完就赶快通知他们领回张文的尸体,早日入土为安。”柯雪如实的说着。 “入土为安是够呛了,现在就算入了土,他也不会得到安息。张文是被杀的,不是自杀的。如那夫妻二人所说,张文的社会关系那么简单,想找出来杀他的人应该不会太难。”罗川看了看表,好像在算时间。 柯雪一听马上追问:“那是不是现在再把张武夫妻叫回来?还是,您要去他们家一趟?” “不不,不着急,你先去派人盯住了他们,把张武母亲的地址给我发来,我要去那里看看奶奶和孩子怎么样。”罗川说着,这就要走。 “啊?”柯雪不理解的拦住了罗川,好奇他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的闲心。 罗川挑眉回道:“啊什么啊,赶紧去办。对了,还有啊,鉴证科的应该从现场拿回来了一个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装汽油用的。你知道汽油也有dna吗?如果你能从桶里找出汽油,就能从实验室找出它的来源。如果找不出来,那你就带两个人,沿着张文的家到他母亲家的这段路程上沿途找加油站,看看哪个加油站会提供那种桶和那样零买的汽油。” “沿途?这段距离……”柯雪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吧,也不算很远对不对?快去吧,赶紧把地址给我发来啊!”罗川说完,就和关山一起出门了。 出门之后关山就问:“真的是一个小时的路程吗?” “也许两个小时吧!告诉他他就会觉得远了。多锻炼锻炼没坏处,以防他被你给的力量弄的飘飘然了。几十公里找双鞋,几百公里找个人,这种事情当初我常干,习惯习惯就好了。”罗川刚说完,信息就到了,柯雪已经把张文张武母亲家的地址发来了,罗川和关山马上动身前行。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个地方是郊区的一片农村,张文张武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就在前面这个张村。 凭着柯雪发来的详细位置,罗川和关山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干净整洁的小院子。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农村已经早就不是人们想象中的落后模样了。虽然说还是无法避免的有一部分地区生活条件比较艰苦,但是人口数量那么大的国家,能快速发展到今天已然很不容易了。就比如说眼前这个张村,虽然地处偏远,比较朴素,但是从家家户户的院落来看,生活还是很不错的。张文张武家,就在村子东头这个种着大槐树的院子里。 刚走到院门前,就听见里面有孩子嬉笑玩耍和老人宠溺说劝的声音。大概是该吃饭了,孩子却还在院子里玩儿,不肯进屋吃饭。 罗川稍稍迟疑了一下,这才抬手叩门。 “谁呀?”院子里传来了一个慈祥的声音。 罗川再次迟疑,愣了片刻才说:“您好,我们是市里派来做人口调查的。” “稍等啊!”老人在院子里催促着孙子,然后牵着孩子的小手前来开门。 大门打开,眼前这位老人和罗川心中所想丝毫无差。以张文张武的年纪,老人本该比现在更年轻一些才对,看来老人当初结婚生子算是比较晚的。 张老太太穿着一件灰色的麻布上衣,花白的头发抿在耳后。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即便是花甲之年,看上去仍然精神矍铄。 “两位是市里来的同志啊?来,快进来吧!”看着罗川的警服,老人并没有起疑心。大概也是老人根本分不清人口调查和刑警队长的服装有什么区别吧。 大槐树下,一个木头的小茶桌,周围放着几个自己家做的小板凳,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虽然有着岁月的老旧,但是那颜色做工反而带着如今现代家具不能比拟的精致感觉。小矮桌不远处有一个小木马,刚刚孩子贪玩大概就是为了它了。 再看老人抱着的小男孩,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罗川和关山,虽然好奇,但是却也不怕生。老人放下他,让他乖乖的坐在桌边吃饭,然后这才让着罗川他们说:“两位同志吃饭了吗?粗茶淡饭,不嫌弃的话就也一起吃一口吧?我这地方简陋,进屋里坐着吧!” 罗川爽朗的笑着说:“没关系,我倒是很喜欢您这树下的小桌椅。咱们就在这儿聊几句就好,您不用麻烦。” “那好吧。”老人给罗川和关山搬了小板凳,然后和蔼的笑着说:“这小凳子都是当年我老伴儿做的!我儿子们小时候就用,现在是孙子用,年头是有些久喽!老头子走的早,好在现在有小孙子陪我。”说着,老人宠溺的看着正在自己吃饭的小孙子,并替他擦了擦嘴边的饭粒。 “孩子真可爱,他叫什么名字?”关山在一旁温和的问。 “张全辉,在家里都叫他小辉。”老人慈祥的笑着。 “您一共两个儿子,对吧?”罗川不想提起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前来的目的,早晚无可避免。他已经撒谎隐瞒了张文的死讯,不能再感情用事了。 老人点点头:“对,大儿子张文,小儿子张武。他爸爸说,这叫文武双全。我是在生了张文五年后才又生了张武的,所以他们兄弟俩差的岁数也不算小了。现在都在外面忙生计,都搬去市里了。我舍不得这个院子,舍不得这棵老树,所以就没答应和他们一起走。这不,张武时常把孩子送来,看见小辉我就很开心呀。”老人明显是怕罗川误会两个儿子不孝,把独身老母扔在家里。所以才特意说明白了自己的立场,以免给儿子们添麻烦。 罗川看着那幼稚懵懂的小辉,然后强笑了两下,闲话家常似的说道:“张武是今天送孩子过来的吗?他离这里不太近吧?来回折腾倒也挺麻烦的。” “还好吧,孩子和我在一起习惯了。他们两口子都上班,哪有时间管小辉。这不,今天更是早,早上五点左右,张武就带小辉来了。孩子困的小眼睛都睁不开,没来得及说几句,他就又工作去了。哎,没办法,生活嘛!”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爱抚的揉着小辉那柔软乌黑的头发。 “五点左右?那张武也是五点多离开的啊?他的工作还真是够早的呢……”罗川想给老人更多的笑容,可他实在是笑不起来了。 老人看着罗川,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历经六十年的风雨洗礼,更加能够看透人心。那是老人们眼中独有的智慧和光彩。 “两位同志看起来也不太像是调查人口的民警们,张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人最终点破了罗川努力维持的局面。 “您为什么会这么问?”罗川又笑了笑,努力想让老人相信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老人说:“我的儿子我清楚,张文是不会惹什么祸的,就像他们俩的名字一样,真是一文一武。张文比较好静,很少与人接触,脾气也慢,不爱生气。张武脾气冲,爱冲动,但也是好人。所以我问问,是不是他出什么事啦?” 罗川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眼前这位老人,更不知道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说出那些可怕的事实。所以最后他决定,还是先不说。这世上有些灾难显然是无可避免的,但如果在已经无力更改的情况下,哪怕是晚来一会儿大概也是好的吧。 第四十九章 要命的香菜(六) 看着罗川那为难的样子,关山索性代替了他,用温和委婉的语气继续和老人聊着:“确实是有些事情我们暂时还没办法肯定,您先别想太多。我想问下,您对您的儿媳许小青有什么要说的吗?她这个人怎么样呢?”同样的话,如果换做别人来说或许就会让人觉得比较生硬,但是关山却把这问话的语气拿捏的像闲聊一样刚刚好。婆媳关系一直像是一大难题一样困扰着天底下大部分家庭。关山想看看这位老人口中的许小青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许从苛刻一些的角度来说,只有张老太太才最能客观评价,从而帮助罗川他们认清那个第一证人的证词准确性。 老人一听关山问到许小青,忍不住笑了下说:“我家那个傻姑娘没什么可说的,在她和张武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认识她,本性简单,为人实在。有时候可能头脑有些简单,没有那么细心,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儿。但是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她绝对是个本本分分过日子的好媳妇。我看她,就像看自己亲生女儿是一样的。她对我也好,还总替她大哥张文留意着单位里的单身姑娘。生了孩子没多久就开始继续上班了,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呢,在怀张文的时候啊,就希望能生个女儿,当个贴心的小棉袄。可没想到,第一个就是个儿子。几年之后我再怀张武的时候,本来是怀上了双胞胎,我还指望能是龙凤胎呢!但是结果四个月的时候就没了一个,只生下了张武。所以,这辈子没有女儿的命了,我把小青也就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啊。”老人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表达的很直接明了,看得出她对许小青的评价是真心的,不是故意说给罗川他们听的。只有提到那双胞胎的时候,老人的表情上还是有一些难以释怀的遗憾,但是一想起许小青,似乎也就弥补了她的遗憾。这样的感情,绝对是真实的。 关山本想再问问关于张武今天早上走了之后的事情,可小辉却忽然用那稚嫩的童音开口对关山问道:“好看的叔叔,我的爸爸什么时候来接我呀?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 那双干净无邪的眼睛,直看进了关山和罗川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他们每天接触各种各样的遍态罪犯,那颗心早就在离奇可怕的凶杀案中磨砺的百炼成钢了。唯独当看到这一老一小的时候,心底的情绪竟十分明显。 关山微笑看着小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回话。罗川更是一言不发,他们两个人谁也不愿意欺骗这个孩子,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从这一趟的了解来看,张武夫妇似乎已经从被害人家属渐渐转变成嫌疑人了。张武他在早晨五点的时候就送来了孩子,足以成功的打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差。在张文死后,警方通知他的时候,他给警方的假象还像是刚从母亲家出来一样,但其实他早在早上五点多的时候送完孩子就已经离开了。谁能知道他在那几个小时中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已经变得没有明确不在场证明了。 就在这时候,柯雪的电话给他们尴尬的局面解了围。罗川第一次如此开心接到柯雪的电话。 “小雪啊,怎么了?是不是有事找我?” 罗川过于热情的态度让电话这头的柯雪一激灵,顿感有些无所适从,他早就习惯了那个严肃、严厉的罗川。所以这会儿他愣了一下反问罗川:“罗队……你没事儿吧?说话怎么那么不正常?” “……有事儿快说!”罗川恢复了往日那冰冷的刻板语气。 这样一来,柯雪反而也恢复了轻松的说:“我估计我就是命好,绝对的是命好!本来我已经准备好了按照您的那个路线照着三两天的地毯式查访各个大小加油站。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突破!就您说的那条路线上,没有一家加油站有那种铁桶,而且人家也有监控记录可以证明,最近半个月都没有人用桶来散买汽油。可偏偏就在我在加油站调查的时候,一个大货车司机跟我说,就在加油站旁边不远处的树林边,有一个私人加油的地方。您知道吧?就是那种移动加油站,自己弄一辆车,装满了汽油,然后再给人非法加油的那种。据大货车司机说,那地方就提供铁桶!然后我就一路摸到了那个移动加油车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和现场发现差不多的铁桶。在询问了老板之后,您猜猜!谁买过!!”柯雪的语气变的兴奋且激动。 罗川站起身,走到树后面,淡淡的回了句:“张武。” “这,这……这不应该啊!罗队,你怎么会知道!?”柯雪无法接受的大喊着,本以为自己发现了重大线索,而且还是个足以令人出乎意料的线索,却没想到,一张嘴就被罗川说中了。 “你能确定么?”罗川现在不但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甚至可以说十分沉重。 “能确定,已经通过照片指认过了。张武那边有咱们的人盯着,目前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也许就是图便宜吧,毕竟这里加油可比加油站便宜多了!”柯雪并非头脑简单,只是谁也不愿意往最坏的方面想罢了。 “行,我知道了。对了,在树林边装着一车汽油的行为你知道是什么行为吧?一旦他那个车沾了一丁点儿火星,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吧?去把这地给我端了,通知二队长接手,好好问问老板还有没有和他一样干这行的人。水火无情,等出了事儿就知道事儿有多大了。我这就回去,你抓紧办事吧。” 罗川刚要挂电话,柯雪急忙抢着说:“诶诶诶,罗队罗队!我还没告诉您,张武从汽油车那里一共买了四桶汽油。”柯雪似乎下意识的在提醒罗川什么。 罗川的心一沉:“四桶……好,我知道了。”说完,罗川就挂了电话。 再次回到老人和孩子面前,罗川再也装不出那幅基层干部了解民情的模样了。他有些为难的看着老人,僵了半天才说道:“那么晚打扰您,给您添麻烦了。接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的同事会再联系您的,您好好保重。”说完,罗川看了一眼正依偎着奶奶的小辉,然后笑了笑对小辉摆摆手说:“再见。” 老人非常明事理,虽然她早就看出了这其中必定有事,但是看罗川不愿多说,老人也没有撒泼哭闹的追着逼问。只点点头,准备送罗川他们出门。 关山当然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一个电话给罗川带来的巨大情绪变化。所以不再多问,和老人告辞之后,就跟着罗川离开了。 直到两个人走出了村口,关山才开口问道:“确定张武有嫌疑了,是吗?” 罗川拿出了烟,点上之后点点头:“嗯……听小雪说,他先前买过四桶汽油。而且刚才你也听见老人说的了,孩子早晨五点就被送来了,他也五点多就离开了。就算他从这里赶回到张文家再烧死他,时间都足够富裕了。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买过汽油,这不是什么好现象。”罗川走开了一点,烦闷的吐着烟。 其实从关山开始帮他破案的时候起,罗川就很少抽烟了,基本都会刻意控制。因为他知道,关山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自己看不见制作过程的肉。所以在关山面前,罗川都是基本不抽烟的。除非,他现在太需要。 关山也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乡村的夜晚,空气格外干净,呼吸一次感觉神清气爽。他们现在都需要理智和冷静,能够清醒的判断,不掺杂任何感情的偏颇。 “杀人动机是什么?无论是他们的母亲还是许小青,都认为这兄弟二人的关系不错。张武为什么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杀死自己的亲哥哥呢?找不到杀人动机,就没法成立你的推理。”关山点明了关键问题。 “是啊,他究竟是为什么呢?在警队的时候,看他的悲伤痛苦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这个人有精神问题吗?”罗川回头看着关山,想从他的专业角度找到一些判断。 关山缓缓的摇了摇头说:“不,我觉得应该不是。但是我必须要承认,在他刚接到张文死讯赶到警队的那一刻,悲伤痛苦的情绪可能掩盖了其他的情绪,所以我没有当时就看出他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他杀的人,他应该会有愤怒。但是当一个强烈情绪足以掩盖了另一个强烈情绪的时候,我们就很难看出他真实的状态了。也许他确实有嫌疑,但是他对他哥哥的死,痛苦是真的。” “兄弟相残,会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比血肉至亲更加重要的?”罗川想不明白,虽然现在对张武的判断仅仅是假设,可这已经让罗川的心里十分难受了。如果这个不幸的判断是真的,那院子里的一老一小就要同时失去最重要的支柱了。而最可怜的是那位老母亲,年过花甲,却要同时失去两个儿子。罗川不敢想,一个独身的普通老人要怎么承受。 关山没有在意罗川手中的烟,他走上前直视罗川,缓缓说道:“去找张武吧,也许从他家能发现什么线索。我相信只要你站在他的房间里,就能看清楚他的生活情况。罗川,你现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可是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无情。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人类需要法律的约束吗?不管你是什么人种、不管你是什么肤色、不管你是哪个国家、不管你是平穷富有还是健康濒死,只要是个人,就需要被法律约束。没听说过哪个动物被立法约束吧?并不是因为动物无害或者智商低,而是动物之间的残杀是食物链的自然循环,但人类不是。人类的食物链是利益循环,已经早就超过了自然的底线。人类是这个星球上最残忍的生物,至亲相杀,虽然悲哀,但是我却并不感到吃惊。” 罗川有些讶异的看着关山那张俊美无比却又看似有些冰冷漠然的脸,半晌才苦笑着问了句:“你们精神心理学界都是这么看待同类的吗?” 关山哈哈大笑着说:“你是不会想知道那些心理学泰斗是怎么想我们的。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张武……如果他还在家的话。” 罗川也很担心在没有严格命令的情况下,警员们不会过分监控张武夫妻的出行活动。所以现在不敢再耽搁,马上驱车前往张武的家。 一路疾驰,大概一个半小时后,罗川和关山就已经来到了张武的家门口。几百米外有一辆黑色的轿车,罗川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们警队的车。罗川远远的下了车,不动声色的低头从那辆黑色轿车旁走过,往里瞥了一眼发现,里面的两个人正抱着盒饭吃的津津有味。 罗川伸出手敲了敲车窗,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很不耐烦的打开窗问:“谁啊!我们这里正在办正事,赶紧走远点儿。不然小心我抓……”话还没说完,说话的这个人就认出了罗川那张阴冷到有些吓人的脸。 “罗、罗队……您怎么来了?!”车里的两个人无不惊慌,因为他们不能确定罗川在车窗外到底站了多久了。他们只顾着吃饭说笑,根本就没有注意外面的情况。这在工作中绝对是一个巨大的疏忽。 “你们在办正事?我还真没看出来。工作没尽心,你说话的官腔倒是不小。怎么,还想抓我?”罗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不不,没有……我们俩也是晚上倒班来的时候没吃饭,就去买了点儿吃的……”警员解释着,却越解释越坏。 “你们在倒班之后离开过?多久?”罗川开始紧张了,那种不太好的直觉又出现了。 “也就十几分钟……”警员知道这次闯了祸,罪过小不了,头都快低到腿上去了。 罗川看着张武的房子,低声说了句:“我估计他不在了。” 说着,罗川命令警员下车,一起来到了张武的家门前。敲了几次门,果然没有人。无奈之下,罗川之好破门而入了。 第五十章 要命的香菜(七) 房子并不算太大,格局一眼明了,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但是人却已经不见了。罗川首先到卧室查看了一下衣柜,然后对关山说:“衣服应该没动过,不像是带着行李走的。” 避免在任何地方留指纹,关山用手背轻轻贴里一下客厅里的茶具回道:“以现在这天气的温度,他们应该走了一个小时了。” 两名犯了错误的小警员眼巴巴的看着罗川,迟迟不敢说话。直到罗川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其中一个才战战兢兢的说:“罗队……我知道我们不该在工作时间去买饭吃饭,更不该疏忽大意让张武他们离开家。可是您看,您也说了,这所有衣物都在,他们应该不是要出远门吧。再说了,他哥哥张文还躺在法医室呢,他们应该不会走太远……” 罗川阴着脸对那警员回道:“就是因为张文还在法医室里,所以才有可能发生更离谱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张武杀的人,在他阻止不了法医检验的情况下,唯一还能做的就是铤而走险。因为他能想到,法医早晚能从张文的尸体里找到他伪装自焚假象的证据。那令张文导致过敏性休克的饺子,只能是熟人送的。要命的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杀人动机,无法判断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这么重要的嫌疑人,托你们俩的福,现在彻底不知所踪了。” 两个警员听完了罗川的话,把头低的更深了。关山这时候走过来劝道:“算了罗川,你现在无论怎样责备他们,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了。虽然这里不是犯罪现场,也让我见识见识你那还原现场的能力吧,说说看这张武和许小青的生活是怎样的。” 因为刚刚已经在整个房子里都走了一遍了,所以现在罗川毫不费力的说:“房子收拾的还算整洁,也许张老太太说的没错,许小青是个本分过日子的女人。就连厨房里的抹布都叠的整整齐齐摆放在水池边,家具也像是每天打扫的样子。餐具厨具干净普通,不是什么太讲究的人。但是对孩子的餐具用品,他们却是格外的用心,每一个小筷子、小勺子都非常精致讲究,而且为了避免和大人交叉感染,孩子的用品都是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的。整个房间里随处可见小辉的照片,但是却没有看见他们夫妻两人的合影或者婚纱照。主卧室床头位置的墙壁上有一块长方形的空白处。和其它墙面颜色有差距,明显是之前那里挂过什么东西。不用多说,就算咱俩都没成家也都能想的到吧,那是挂婚纱照的地方。看得出印记界限还很明显,应该是刚刚摘掉不久。所以我认为,这个三口之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和睦,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爱小辉,但是这夫妻二人的感情却出现了问题。” 关山赞赏的点点头,然后走到房门口玄关鞋柜那里说:“这是张武的鞋,还记得小雪的鉴定推断吗?穿走被害人张文43码鞋子的人,应该是一双41码的脚。看,41码。”关山指着地上的鞋子,神情复杂。 之后关山又走到了客厅中的餐桌旁,看着堆在餐桌上的食物零食,找出了袋子里的购物小票说:“从时间来看,他们最后一次给孩子买零食是二十天之前了。以这个房子给我们的感觉来看,他们宠爱小辉的程度应该很高。那这二十天里发生什么了呢?这个家处处透露着张武的焦躁不安,比如他随手扔在桌边的包、捏成一团的烟盒、用到满是油泥的打火机、还有那一堆明显没有心思处理的工作文件。可见张武的状态非常不好,他最近很可能性情大变。可是他妻子为什么会看不出来呢?”想起许小青之前连去警队都想着丈夫的紧张神情,并不像是两个人闹了矛盾的样子。是因为关山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人相处?还是如张武母亲所说,许小青真的是头脑太简单……? 罗川笑了下说:“其实看不出来也正常,有的人天生就神经比较粗大,不会那么敏锐的察言观色,甚至就算看出来了也不会当回事。你当谁都能娶个你这样的?万幸你不是女人,不然那得多恐怖!只要让你看到眼睛,你就能知道我心中所想。虽然说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但是其中一方如果有了这样的超能力,恐怕也是无法相处的。” 关山也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罗川说的也有道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们一样敏感。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敏锐是因为他们身处凶杀案之中,如果是平常生活的话,可能谁都有可能疏忽一方偶尔的情绪变化。 罗川看着卧室的方向想了想,然后自言自语的说:“其实要想了解一对夫妻的感情状况如何,最直接的办法可能就是去查看一下床头柜了……以张武现在的可疑程度,我去看看应该也不算侵犯他隐私吧?主要还是为了他们好,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能决定接下来该做什么,对吧?”别看罗川是自言自语还是个问话的语气,可他走向床头柜的脚步可是半点儿不犹豫。 伸手拉开抽屉,罗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双白手套翻了翻里面有些杂乱的东西。都是一些内衣啊、纸用品之类的生活杂物。两个抽屉都翻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罗川好像不甘心似的,叉着腰看着抽屉发呆。 关山也不催不问,就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他。 罗川偏着头又看了一会儿抽屉,依旧自语着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我怎么就不信呢?”说着,索性直接把整个抽屉抽了出来,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又把抽屉翻了一个个儿,各个方向的检查了一遍。最后,他跪在床头柜前,猫着腰,钻进了空架内,这才终于满意的嘿嘿一笑:“关山,你看我就说吧,我就不信这里什么都没有!这个床头柜是唯一没有张武东西的地方,我就知道这算是一种回避。来来来,看看这是什么!” 在柜子里面的上方木板上,用透明胶贴着几张纸。这种古老的藏东西方式,到底没躲过罗川的搜查。 罗川小心翼翼的将纸撕了下来,这才扭曲着身子从狭小的空间里退了出来。 关山埋冤的搀起罗川,责备的说:“你说你这身高体型,愣是钻进了两个抽屉的空间。你是不是小时候练过缩骨功啊?” 罗川哪里还顾得上关山的责备,连忙打开了那几张纸,有些激动的看着里面的内容。 看了一会儿,罗川皱起眉头轻声说:“这是……dna检测结果么?”这个问句是多余的,他身为刑警怎会不知道自己手里是什么东西?只不过,这和他预想的结果相差太大了。他宁可相信更离谱的原罪,也不愿意牵扯到那无辜的孩子。 “原来他愤怒的根源竟然是孩子……难怪。”关山连忙接过了那几张纸看了匆匆看一一眼,又说:“还不止是一家的鉴定结果,他是找了好几家反复确认的。” “张武既然带着小辉做了亲子鉴定,许小青又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对他们完全没有察觉?”罗川诧异自己的疏忽大意。 关山摇摇头说:“这些鉴定方虽然看上去都很权威,但却不是司法系统。因为我们的国情关系,现在做这个东西的人仍然是少数中的极少数。通过公证处、律师、法院申请做这个鉴定确实很麻烦,程序复杂繁琐,时间很长,还会闹的沸沸扬扬。看张武的这种做法,显然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许小青。所以他才会找到了私人鉴定的地方,反复确认。” “居然有怀疑,为什么怕她知道?是怕她拒绝吗?根据婚姻法规定,如果一方提出做亲子鉴定,而另一方拒绝的话,法院会根据情况处理。如果拒绝方拿不出证据或者充分的拒绝理由,法院会推定申请鉴定方主张成立。所以只要张武想,不存在做不了的可能。他既然都做了三四家了,还会怕麻烦和沸沸扬扬吗?”罗川疑惑的看向关山。 关山苦涩的笑了下说:“除非,他怀疑的那个人,他不愿意公开。” “是张文?”罗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感觉这么不舒服,但是想起张武跪在刑警队大喊哥哥的样子,想起小辉那双清澈无邪的双眼,想起张家老母亲提起两个儿子的微笑……罗川就觉得胸口好像闷的发疼! 于是罗川马上从关山手里又抢过了那有可能承载了生命鲜血的几张纸,不再多想什么前因后果,直接看了鉴定结果! 结果,三四家鉴定中心的鉴定结果都是统一一致的。小辉和张武的dna只有一半是吻合的。 罗川愣愣的看着手里鉴定结果,惊讶到有些颤抖的问:“关山……一半吻合是什么意思?” 关山也皱起了眉,有些沉重的说:“证明他们有血缘关系,但是小辉不是张武的儿子。” “可如果不是他儿子又怎么会有血缘关系!”罗川刚问出这句话,脑子里就好像有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炸开了雷。 关山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一半和张武吻合,另一半应该是和张武的兄弟,真正意义上的基因父亲吻合。” “张文……不,关山,我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的。”罗川虽然有些激动,但是他现在说出的话却不完全是感情用事。他觉得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活着的张文,但是从许小青谈起张文时候的状态来看,完全不像是有奸情的样子!如果他们之间有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即便她伪装的再好,眼睛里也会有一丝羞愧和亲密。但是许小青没有,她谈起大哥张文时候样子坦坦荡荡,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另外,张文张武的母亲,她说起自己儿子的性格时,不带一丝偏袒捏造,以她所说的那个张文,可能对自己的亲弟弟干出来这种事情吗? 但是不管罗川怎么想,dna鉴定结果就在这里。它不可思议的证实着一段看起来完全不可能的家庭丑闻。显然,张武已经全部都知道了。这样一来,张武他为什么五点就送走了孩子、为什么买了四桶汽油、为什么拒绝法医尸检,以及他现在为什么会凭空消失,就都有合理的解释了。 “可……既然是这样,那许小青又去了哪里呢?”罗川被这个dna鉴定冲击的有些懵。 关山十分理智的提醒着罗川:“这份鉴定结果张武肯定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杀了自己的亲哥哥。你还记得之前在张村村口你问我的话吗?有什么会比血肉至亲更重要?我想,更重要的……也是血肉至亲吧。因为自己的骨肉忽然变成了自己哥哥的儿子,所以怒发冲冠不留退路的杀了张文。那么,假设这个家庭丑闻是真的,那么奸夫已死,下一个会是谁?” “银,妇。糟了!下一个是许小青!”罗川抓紧了手里的鉴定结果,疯了一样的冲出门外,准备全面搜查许小青和张武能去的所有地方。 这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十一点半,罗川的手机却很不是时候的响起来了!是杨局长。一天不能知道这个自焚案的结果,他就一天无法安心入眠。 “罗川,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你倒是告诉我一声!”杨局长一接电话就是焦急的质问声。 罗川平静了下情绪回道:“您放心吧,这个案子并不是您担心的那样。我敢保证不存在任何组织目的性。” 杨局长听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么说,就不会再有第二个自焚案发生了是吧?”杨局长要从罗川嘴里得到最确定的回答,才能彻底安心。 可罗川却沉默了片刻说:“不,恰恰相反。第二宗自焚案可能马上就要发生……” 第五十一章 要命的香菜(八) “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杨局长刚刚才稍稍缓解下来的情绪被罗川一句话又挑的激动了起来。 罗川一时间没办法和杨局长说清楚,只好草草解释了下说:“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他杀案件,我需要马上联系消防部门配合,争取不再出人命。总之您放心,我会尽力把损伤降到最低。既然不存在正,至,性目的,也不是什么组织团体,您就别操心了。天不早了,好好休息。”说完,不等杨局长再多问,罗川就挂了电话,然后马上拨通了柯雪的手机。 一听到电话那头迷迷糊糊的声音,罗川就知道柯雪已经回家睡着了。 “小雪,估计你的美梦到此为止了。赶紧帮我调查张武和许小青的所有信息,我必须马上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地方能去。一旦你发现了他们可能去的地方,第一时间联系消防部门,让他们准备配合,我不想再看见张文家那样的大火了!你今天……辛苦了。” 罗川说完,柯雪也马上精神了。难得听罗川说出这么一句“你辛苦了”,柯雪马上从被窝里坐了起来,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下回道:“不辛苦!罗队您等着,我一边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一边赶过去和您汇合!” 罗川挂了电话,稍稍放心了一些。他很了解柯雪的本领,计算机互联网这种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不仅仅能鉴定出各种重要证据,还能查到各种信息线索,而且速度极快。 罗川知道这将是一个不眠夜,时刻都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所以现在也顾不上再批评那两个警员,只对他们说道:“你们要么回家彻底休息,要么就守在这里做好本职工作,自己选吧!” “罗队……我们再也不敢玩忽职守了!真的!罗队,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那警员自知犯了大错,这会儿后悔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罗川不再多说,摆摆手示意他们守好了张武的家,然后就驾车带着关山离开了。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总不能让你总是跟我这样没日没夜的。”罗川总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关山,本来关山可以过着他那悠闲的教授生活。结果全被罗川的一个请求打乱了,现在每天跟罗川东奔西跑,好像也是很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不过关山却拒绝了:“要是没有做好这种准备,就不会轻易答应你了。走吧,如果真能幸运的在出事之前找到张武,也许你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张武走到这一步的根本原因是心结,他本身未必真的想这么做。就冲他连续做了三四份鉴定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他还是相信张文的。要知道,私人做鉴定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他还是很看重这段兄弟情和父子情的。所以假如最后关头我们可以劝说他的话,我想我还是有些把握让他回头的。” 罗川点着头,他自然是相信关山的能力,可问题是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回不了头了。张武带走了许小青,多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他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警方早晚会发现张文的死因。这样一来,他连顾虑都不用有了,彻底同归于尽或许是他最后的选择。 好在柯雪的效率还是让罗川很高兴的,柯雪很快就打来了电话告诉了罗川现在该去的方向地址。那是许小青的娘家,他们之前都是十天去一次,位置也在郊区。柯雪说张武夫妻共同的朋友不算多,也没有太多复杂的社会关系,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回许小青的娘家。 罗川听后有些着急的问:“那许小青娘家都住了什么人?” “她的父母都还在。”柯雪回着罗川的话,听起来也在路上,正往那里赶。 “但愿他不会牵扯无辜吧。赶紧试着联系他们,如果张武真的在做某些危险的事情,让他们试图拖延,保住性命要紧!”罗川焦急的吩咐着柯雪,柯雪也马上挂了电话开始执行。 “张武可能去许小青的娘家了。”罗川加快了车速,面色紧张。 关山看着窗外的漆黑夜色,沉声回道:“谁都想要平凡的生活,可现实中没有谁的生活真的可以平淡无波。在我们看来,无论经历了怎样的坎坷,其实都有选择。根本就没有什么无路可走,也没有什么被逼上绝路这么一说。无非都是在给自己本性的残暴和懦弱找出的借口而已。在大多数情杀出轨案中,如果出轨方的二人都已经被杀,那第二目标通常都会是出轨方的家人。因为仇恨还宣泄不够,这些凶手会因移情作用开始抱怨出轨方的父母,为什么会教育出这样道德败坏的子女。所以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女方父母家,那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听完关山的话,罗川更加提速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在此时此刻看来,争分夺秒之间完全有可能关系着许小青一家三口的生死命运。 罗川想到这里,忽然拍了一下方向盘说:“四桶汽油!小雪说张武买了四桶汽油!从犯罪者的心理角度上来说,通常会因杀人目标确定凶器数量,如果算上许小青和她父母的话,那他要杀的人正好是四个人!” 多说无益,罗川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加速前进。黑暗无边的深夜里,那略有些刺眼的警灯闪烁着生死攸关的警示光芒。 好在许小青娘家并没有张武母亲家那么远,罗川在一个急转弯之后就看到了目的地。 之所以能在黑夜中一眼就看到目的地,是因为那里已经燃起了熊熊火光。 罗川的心一沉,暗道了一句:“完了,看来已经晚了。” 急刹车停在了火场附近,消防车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工作,消防人员也都开始救火抢救了。他们能来的这么及时,还多亏了柯雪。 因为柯雪距离这里的距离比罗川近,所以他是先到的,并且在他到达这里之前,就先联系了消防人员。这一天一夜之间,谁都不愿意发生两场致人丧命的火情,所以消防人员也是极速赶来,哪怕这里还没发生火灾,也要杜绝这种可能性。他们都清楚,现在的嫌疑犯是一个拎着三桶汽油的危险人物。 柯雪远远的朝着罗川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罗队,关教授,你们来了!刚刚有消防员说,许小青的父母已经救出来了,但是许小青还在屋里,他们正在救。” 看着柯雪由于睡着一半被叫起来,穿着睡衣就跑出来的滑稽样子,再看看他那好像永远都乱蓬蓬的时尚短发,罗川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做的真棒,你刚刚至少救了两个无辜老人的性命。” 柯雪被罗川这么一夸,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说:“您不怪我这头发了吗?” 罗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拍了拍柯雪,然后就再次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火情了。 虽然已经着火了,但是由于救火及时,火情和张文家里的那场比起来已经小了太多太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保住许小青性命应该不是问题。 终于,消防人员从火场里抬出了许小青。看出来她有大面积烧伤,不过从那痛苦的呻吟中至少能看出生命迹象,罗川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案情已然明朗,罗川没有留在现场,而是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他现在必须了解整个经过,听许小青亲自说清楚所有事情。毕竟这两场惨剧全部都因为那一纸亲子鉴定而起。 而直到现在,罗川仍然不想相信那百分之五十的dna吻合是真的。这些,都只有许小青才能给他们答案。 由于许小青全身大面积深二度烧伤,许小青父母一度烧伤外加烟熏严重,年纪大了受惊过度又导致心脏病发,整整一夜时间,整个急救室都在拼尽全力抢救这一家三口。 罗川和关山就守在急救室门外,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却也只能耐心等待。 直到转天上午,医生才陆续告知罗川,许小青的父母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因为年纪大了,现在还在昏睡中,暂时不适合问话。而许小青虽然已经处理完伤口,但是可想而知极度的生理痛苦会让她生不如死,只能在止痛药剂中短暂得到平复。虽然她也不适合问话,但是她从苏醒就开始情绪激动,医生们不知道原因,只能让罗川和关山进去看看。 罗川一进病房,就看到了病床上的许小青。一日不见,之前那个胆小实诚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她全身都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就连脸上也大部分都被纱布蒙着,只留下了一只眼睛和嘴的缝隙。那模样,十分骇人,也十分令人心痛。 当她看见罗川的时候,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但是大部分的烧伤顿时就让她疼的差点儿晕过去,受伤的嗓子连因疼痛而大叫的声音都发出的不完全,嘶哑难听。医生说,她的声音可能以后很难恢复了。 罗川让她不要动,冷静下来好好说。许小青用那一只流着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罗川,然后沙哑的开口问道:“我爸妈呢……” “他们都没事,你放心。我现在有几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能清醒的回答我吗?”罗川认真的问。 许小青艰难的点点头,表示可以配合罗川。 罗川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你和张文是什么关系?张武去做了亲子鉴定这件事你知道吗?那鉴定结果……是真的吗?” 一听罗川的问题,许小青再也顾不得伤痛,崩溃的仰头哭喊:“他就是个畜生!他怎么能怀疑我和大哥!他怎么能怀疑小辉!他杀了大哥,又想杀了我和我父母……我就算死,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许小青那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强烈的恨意和绝望甚至压过了她此时的痛苦。 罗川皱起眉,这就让他更加费解了。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许小青再继续表演贞洁烈女毫无疑义,根本就没有必要了!那她为什么不承认?除非,她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张武的事情。被诋毁人格、伤害身体、牵累父母的这些愤怒,才会让她此刻表现出这样强烈的恨意。可是……那几份鉴定结果又怎么解释呢?一个地方出错了,难道几个地方都一起出错了吗? 看罗川没有说话,许小青恨恨的咬着牙,艰难的开口说:“从嫁给他的那天起,我就没有过二心!更何况是他的亲哥哥!他这个混蛋,就那样烧死了大哥……大哥对我们是那么好,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怎么能不相信我!”许小青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破碎的感觉。听的人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疼。 看着许小青的愤怒难平,罗川困惑的看向了关山。关山此刻也皱着眉,似乎在认真的观察许小青。过了好一会儿,关山才开口说:“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相信。可我也觉得张武不会无故起了疑心。在你家搜查的时候,我们发现你们之间二十天前可能发生了些什么,你能好好回想一下吗?这对案情进展很重要!二十几天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小辉生病验血过?还是你和张文做了什么让他误会了?还是有人说什么风言风语了?只要是你能想起来的,都告诉我们。” 许小青努力的回想,然后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没有啊,我和大哥从来没有过任何越轨行为。大哥不是那种好热闹的人,我们之间的接触多数都是为了小辉和妈。我们都没有单独相处过,哪里会有人说三道四啊!提起大哥,大家都想着帮他找个好姑娘这是真的,根本没有什么风言风语。至于小辉……他也没生病啊!我记得好像是有个社区医院的医生来过家里,说是免费的,义务的帮孩子验血体检什么的……我不太记得了,因为我要上班,那天是张武带着孩子的。” “医生?”罗川的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二章 要命的香菜(九) “什么样的社区医生?哪个医院的?长什么样子?”罗川有些急切,忘了许小青现在的状态哪里能一口气回答他那么多问题。 结果比罗川想的还糟,许小青委屈的哭着说:“我想不起来了……根本就没有印象,而且那天我去上班了啊。” 罗川看到许小青这副模样,不忍再过多逼问,只好妥协的改问了其它问题:“好好好,你别哭。想不起来的就先不要想了,那昨天发生的事情你总还记得吧?张武放火之前说过什么吗?他用了多少汽油?他现在最有可能去哪里?” 许小青哭着说:“一桶汽油还不够吗?一桶汽油就差点儿烧死了我全家啊!他满嘴的疯话,我根本就听不懂。他绑起来我就告诉了我是他杀了大哥,然后又说了为什么杀了大哥。我当时很生气,就骂他!往死里骂他!可是那个畜生却毫不介意的说什么警察早晚会知道,他杀了大哥和我,也不想再活着了。还说什么果不其然,亲情又怎样,还不是一样恶心。警察同志,当时那种情况,我真的没法记起更多了!我怎么知道他会逃亡到哪里,你们快去看看我儿子好吗?我很担心他…很想他,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这个可怕的鬼样子要怎么再面对儿子…”许小青越说越难过,她看着自己满身的绷带,委屈的再次大喊了起来。 许小青的哭喊声引来了医生,医生推开罗川责备的说:“让你们进来安抚下她激动的情绪,现在怎么比之前还激动啊?你们快出去吧,再让你们问一会儿,昨天一夜就要白抢救了!病人情况很不好,大面积烧伤一旦感染,死亡率非常高!” 听着医生的话,罗川抱歉的退出了病房,和关山又一次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然后叹着气说:“关山,我现在心慌的厉害。我觉得,那个非要给孩子做体检验血的神秘医生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和张武说了些什么话,又给张武介绍了可以做鉴定的地方,这才有了后面这些事的发生!你想想,许小青刚刚说张武在放火的时候说了什么果不其然亲情也这样之类的话,这种话像是张武这种人说的吗?他可能忽然间就变的残暴嗜杀,杀了哥哥又杀了妻子吗?一定是有人利用了他脾气暴躁、行事鲁莽冲动的弱点,在背后推波助澜。” 关山看着罗川,轻声劝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也知道你在怀疑谁。但是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也没有时间去追查那个至今都没有身份的人啊。换句话来说,就算现在他就站在你面前,你告他什么?怂恿杀人?两场火都是张武放的,就算背后真有什么人推波助澜,那个人也没有杀人放火!罗川,别让这些事情影响你的注意力。你听到刚刚许小青说什么吗?她说张武只用了一桶汽油!那么,剩下的两桶他要干什么?” 罗川终于收回了全部注意力,想了想说:“是啊,这么说来,我之前的判断错了。他买了四桶汽油,不是为了许小青一家三口和张文的。他最后对许小青说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也不想活了,这是不是证明……其中一桶汽油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嗯,那还剩一桶呢?对他来说,该死的都死了。”关山看着罗川,看起来十分不安。 罗川渐渐睁大了眼睛,激动的突然站起身说:“坏了!是孩子!因为他们对小辉的宠爱,我一直没有把孩子算在被害人目标内。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张武认为小辉不是他的儿子,那就极有可能下手了!宠爱了六年,视为心肝宝贝的孩子,一夜之前变成了自己的侄子,这种打击很可能会让张武那种冲动的性格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最后的两桶汽油是为了小辉和他自己准备的!” 说着,罗川这就要不顾一切的回张村找小辉。不过关山一把拽住了他说:“我想他应该不会伤害他自己的母亲,而且杀害小辉他需要一定的勇气和决心,不会贸然下手。你到了张村记得找张老太太好好了解下情况,问清楚有什么地方是对张文张武兄弟二人比较有意义的地方。亲手杀了张文,他并不好过,我想他应该会在一个能感受张文的地方了结这一切。” 罗川有些诧异的问:“你不和我一起去?” “不,我要去一个地方证实一个最大的问题!” “dna?” “对。我和你一样,相信张文不会做出那种事。而且刚刚许小青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我不可能因为一层层的绷带纱布就看不到她说谎的迹象了!所以我相信许小青并没有撒谎,而那鉴定也确实是真的。就因为这个问题,张文失去了生命,许小青她的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我不想他们这么不明不白的背上那难听的骂名,孩子长大以后又要怎么做人?”关山的目光坚定,看得出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罗川看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对关山说:“他们的清白和真相就交给你了。但愿你能找出鉴定结果有问题的证据。随时保持联系,我现在去找张武!” “好。”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分秒必争的为这可怜的一家人做着最后的努力。 罗川叫上了柯雪,带上了警队的人,从不同地点出发直奔张村。 再次来到张家,大门是开着的。张老太太独自坐在大槐树下,目光呆滞,脸色苍白。 直到罗川带着人进了门,老太太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罗川说:“我就知道……我还会再见到你。” 罗川有些难过的看着老人,最后挺直腰身对老人坦诚说道:“对不起,我之前对您撒了谎。我不是什么调查人口的,我是本市刑警大队一队队长罗川。张武涉嫌两起谋杀和纵火案,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老人哭了,她扶着身边小辉的木马哭着说:“张武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他给我磕头告别,强行带走了小辉。我抢不过他,他就带着小辉走了……” 罗川一听,果然是让关山给说中了。不过张武好像还没有彻底疯狂,他还有人性,还知道不伤害自己的母亲,并给自己的母亲磕头下跪。从这些行为来看,他的内心是有悔恨和愧疚的。那么小辉生还的希望就还很大。 “您能不能告诉我,在这村子里有什么地方是张文张武小时候经常去的?或者对他们俩很有意义的地方?咱们要救小辉,就全靠您了!许小青全身深二度烧伤,这辈子都很难恢复了,而且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完全脱离感染死亡的危险!她最后惦记的就是儿子,张武已经失去理智了,您一定得帮我们找到他!”罗川真诚的看着老人,十分严肃的请求着。他很担心老人爱子心切,在已经失去了张文的情况下,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儿子张武,从而包庇护短,帮助张武逃脱。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追捕罪犯的这些年里,罗川真的没少遇到过这种事情。尽管十恶不赦的罪犯理应罪该万死,但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在他们父母的眼中,孩子始终都还应该再有一次机会。他们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自己孩子的重生,甚至有人为了帮助孩子拒捕而挺身挡子弹。这些,都是罗川真实经历过的,所以他现在才会有这样的担心。要说张老太太不知道张武的去处,罗川不信。知子莫若母,从老人悲伤难过却又紧张不安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来,她心里肯定有所猜测。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大海捞针的找根本不现实,等找到张武,孩子可能早就已经死了。所以罗川就等,等这位可怜的老母亲做出正确的决定。 不过张老太太倒是并没有像罗川想的那样,她虽然挣扎了片刻,但最后还是痛哭的告诉了罗川:“张村村后有一个水坝,张文张武小时候经常背着我去那里。因为太危险,我不许他们去水坝附近玩儿,所以他们俩就互相包庇一起骗我,一起去游泳。直到有一次,张武在水里出了意外,是张文不要命的救他才把他救了上来,从那之后,张文就带头再也不去水坝玩了。我想,那里应该是他们共同记忆深刻的地方吧。” 罗川听后不再多说,回头就带着人朝着老人说的水坝赶。可张老太太并没有就这么崩溃的倒下,她不听劝阻的执意要和罗川一起去。罗川有些无奈的劝说:“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了,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您已经经受太多了。接下来的场面,必定是我们要抓捕张武,您老又何必到那里看见这一幕。” 老人抓着罗川的手说:“同志啊,我不是想去给你们捣乱。我就是想看看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害人害己,结果如何都是他应得的报应啊。只不过,就算你们当场开枪打死他,我也想在他身边,亲自给他收尸。” 罗川看着老人的泪眼,还能说什么。他也不能开口保证一定能保住张武的性命,所有的结果都取决于张武会做什么。 没有办法,罗川之好把老人交给了柯雪,然后由老人带路,直接开车奔向水坝方向。 前往水坝的路段并不好走,最后一段不能开车,只能步行。这里有一座十五六米高的水坝,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库。水坝现在是关闭状态,张武带着小辉就坐在水坝的边缘上,身旁还摆放着那两个汽油桶,看上去十分危险。 罗川让身后的刑警们停下脚步,不要激怒张武。因为他手里还有孩子,现在应该也算是人质了。罗川又让柯雪保护好老人,不能让她有任何意外,也不能让张武因为她而情绪激动。在张武现在这种鱼死网破、一了百了的心境下,情绪的变化只能加速他的行动速度。 罗川独自走上前,刚刚进入张武的视线范围,张武就抱着孩子,拿出了一个打火机,举给罗川看。 罗川马上停下了脚步,然后对张武大声喊道:“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你想想你的老母亲,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张文当初就是从这,从水里救了你的命,而你却在火里烧死了他!现在,你手里的孩子才刚六岁,你确定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张武笑了,他笑的十分邪异,就好像民间传说中的鬼上身一样,他好笑的看着罗川说:“你说的这话,早就有人几乎一字不差的告诉我了!你们警察是不是真的就这点儿套路和本事?张文救过我,我现在就可以把命还给他!但是他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你宁可相信几张废纸,宁可相信外人的挑唆,也不相信你的亲哥哥,亲儿子和托付一生给你的妻子是吗!”罗川尽量的拖延时间,想找到一个张武放松戒备的时候,好把小辉抢过来。 张武又笑了,笑的猖狂:“去他,ma,的!我就是太相信他们了,才白白替他们养了六年儿子!为了我儿子,我可以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我一心一意为家里付出!我所有的希望和期盼都在我儿子身上,我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儿子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尽量满足他!我最爱的人,除了我妈,就是我哥、我老婆、我儿子。他们是我最爱的人,最信的人!但结果,他们却是一家人……你说,可笑不可笑?我一直还在为我哥的终身大事担心,不想他孤身一人到老,没想到…他早就有了老婆孩子!那他''吗就是我的老婆孩子!” “你有证据吗!你通过不怀好意的人介绍给你的私人形式作出的鉴定,真的可靠吗!你敢不敢像个男人一样,走下来,带着孩子跟我去做司法鉴定!”罗川故意激着张武。 张武却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说:“那个人说的真是没错…你们就是拿我当白痴弱智!和张文一样,和许小青一样!我现在跟你下去,就伏法了!是你他'',妈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 罗川万万没想到,那个在背后怂恿张武的人,竟然连这些警方谈判技巧都提前告知了张武。每一句话他都有了准备,很不好办。 好在这个时候关山来了电话,罗川赶紧接电话低声问:“怎么样了?” 一听罗川紧张的声音,关山就想到了目前的形势,于是他对罗川说:“告诉张武,我找到了他和小辉dna鉴定的真正结果,如果他不想死不瞑目,就等我十五分钟!” 第五十三章 要命的香菜(十) 罗川举着电话朝着张武喊道:“张武!我朋友找到了小辉dna真正的结果,你不想知道吗!你好好看看,你怀里的这个孩子你宠爱了六年,你能下得去手?如果真正的鉴定结果表明你是小辉的亲生父亲,你又该怎么办!你看看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现在还抱着你,他是那么信任你。他现在还小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总有一天他长大了会明白,到那时候,你让他怎么面对你这个父亲!” “你给我闭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通过了好几家不同的鉴定机构,他们可能全部出问题了吗!我就是因为不敢相信,无法接受,才一再调查的!你个该死的骗子,你就是想骗我下去而已!”张武愤怒的咆哮着,本能的警惕着罗川的每一句话,他根本就不相信罗川。这和两天之前的他差距很大,也很有可能是被有些人教育之后的结果。 可罗川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于是他妥协的后退了两步说:“好好好,就算你不相信我现在的空口无凭,你等十五分钟总可以吧?我朋友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带着小辉dna的证据。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还在乎多等这十五分钟看个真相吗?”罗川故意没有说出许小青家人的后果。根据他的判断,柯雪当时在赶往许小青家的路上时就在不断的给她家打电话。正是因为这警告电话惊动了张武,张武才会匆匆离开。所以他并不知道最后许小青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听罗川那么说,张武果然还是犹豫了。也许他现在确实不怕死,但是他到底还是想知道一个“官方”的真相,以此来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所以在他稍微想了又想之后,这才狠狠心,咬着牙指着罗川说:“好!我就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十五分钟之内,你要是给不了我结果,就休想阻止我和小辉一起走!” 孩子已经吓坏了,但是由于抱着他的人是他的爸爸,所以现在他还没有哭闹,只是把头埋在张武的怀里,瑟瑟发抖。 看到这样的一幕,所有的警员都觉得揪心。张武的母亲更是在后面几次想要冲出去和张武谈谈,但是都被柯雪阻止了。因为罗川说了,张武的母亲很可能会引起张武的情绪激动。现在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不能让他因为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离罗川最近的一名刑警看着张武怀里的孩子,咬牙低声恨道:“罗队,我真是恨不得现在狙击手直接一枪崩了这个畜生!还别说现在结果不明,就算真的是他以为的那样,也不能杀妻弑兄啊!更何况,孩子有什么罪?他凭什么要带着一个无辜的孩子一起死!” 罗川怎能不理解此刻身边这些正直的年轻警员们的心中愤慨,但是情况不允许,罗川也只能紧张的轻声回道:“他夜里刚刚放过火,又一直带着这几桶汽油。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他的身上有没有沾上汽油,绝对不能冒这个险!汽油桶就在他身边,如果他的身上也有,一个火花就能让他们父子瞬间被大火点燃,从而引爆身边的汽油桶。就算他死不足惜,那孩子怎么办?为了孩子,无论如何不能开枪。” “哎!关教授真的有办法改变那份鉴定结果吗?他十五分钟能到的了吗?”警员们都十分担心,所有人的心都系在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身上。孩子没有罪,不管大人铸就了什么样的错误,都不该让他们一起承担。 罗川为了避免张武过分的关注时间的流逝,所以试探着和张武聊着:“你的性格如果能不那么冲动,其实很多事情完全可以以另一种方式解决。冲动只会让你得不到本该得到的,又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你到底是听了谁的挑唆,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罗川想从张武嘴里套出那个神秘医生的线索。 却没想到,张武又一次像是看个笑话一样的看着罗川说:“你这个愚蠢的警察,果然和他说的一样。你们为了完成自己的工作,完全不会理会我的感受。别费劲了,也别跟我绕圈子,我没有经任何人的挑唆!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就自己做了鉴定,就那么简单。” “那你口中的他又是谁?”罗川追问。 “你管不着!你最好小心问话,别让我的耐心提早用完。”张武阴沉的看着罗川,明显是在保护背后的那个人。 罗川不再说话,他凝眉看着张武和小辉,心里只盼着关山能快点儿赶来。那个神秘的医生肯定是一个善于操控人心的人,不然的话,也不能让冲动急躁的张武变得这么唯命是从。也许,他不曾真的让张武杀人,却一直给予他强烈的心理暗示。对张武这种没什么意志力可言的人来说,那将是致命的“诱导”。 “我就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吃香菜吗?”罗川小心的观察着张武的情绪变化,确定他不会突然发疯,这才低声的开了口。 谁知,张武听后有些诧异的说:“你有病吧!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我没有不吃的东西,但是我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张武好像根本不知道罗川的重点是什么。 这让罗川十分吃惊!让张文彻底送命的那盘的饺子,竟然不是张武故意送给他吃的?罗川控制不住自己,连忙问向张武:“已经到了这地步,我相信你也是个坦坦荡荡的汉子!告诉我,你去杀张文的时候,给没给张文送饺子吃?那东西是你做的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像个男人一样敢作敢当的回答我!” “行!我告诉你,是我送的,但是不是我做的。我来不及做了,我知道他喜欢吃饺子,所以想给他最后一顿爱吃的东西。”张武的声音有些沙哑,提起张文,他好像真的像关山所说的那样,并不好过。 “那是谁给你的饺子?你知不知道你很有可能是上当了?”罗川的情绪也有些激动了,这个案子现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张武只不过是一个愚蠢可悲的纵火杀人犯,他甚至都不知道张文那致命的过敏原从何而来。 可是张武直到现在仍然不知悔改,他陡然暴躁了起来,指着罗川骂道:“我他妈要是再听你废话就是真的要上你的当了!从刚才就跟我扯那些没有用的屁话!没有人强迫我做任何事,只是帮了我一把而已!他让我看见了人生的悲哀,亲情的丑恶。什么血浓于水,都是假的!只有我几次鉴定出的结果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一半的基因吻合代表什么?告诉我!你知不知道!” 就在张武对罗川咆哮的时候,罗川的身后由远至近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dna鉴定代表着什么,但是你这个可怜人却不一定完全知道。” 是关山。 他风尘仆仆的火速赶来,在最重要的关头帮了罗川。此刻他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站在罗川身边却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劫持儿童的纵火犯。或许,在关山眼里,无论怎样的罪犯,都只是病人而已。 罗川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关山,心终于踏实了一些。因为从关山现在的状态来看,他应该是已经找到了那份鉴定结果的破绽。 张武好奇的看着关山,然后怒声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不是说十五分钟给我真相吗!现在十五分钟也到了,你到底能给我什么!” 关山拿着一叠纸,举起来给张武看了看说:“这就是证据!证明你愚蠢可笑的滥杀无辜,现在又想杀害亲生儿子的证据。” “你胡说八道!你是说……小辉的dna鉴定有问题?”张武的神色开始慌了。 “不,小辉的dna没有问题。”关山平静的回答着。 一旁的罗川听的心里一惊,顿时紧张的看着关山,因为关山这样说话,很有可能让张武立刻对小辉动手。 只是还没等张武发飙,关山就继续缓缓开口说道:“小辉的dna从来就没有过问题,你鉴定多少次也是一个结果。而真正dna有问题的人,是你。张武,你为什么就没有想过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呢?” “你、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你现在最好给老子明明白白讲清楚!否则……否则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张武红了眼睛,他举着打火机对关山示威。 不过这种小伎俩骗不过关山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钓住了张武。张武现在绝对不可能动手,因为他想知道答案。 所以关山毫不客气的对张武说:“你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最好把手里的打火机放下,并且别让我看到你对孩子有任何威胁。否则,你就死不瞑目的去见张文吧!我看你怎么交代,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很神奇的,张武没有再暴怒。他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等着关山说出他到死都想要了解清楚的真相。 关山向前走了两步,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说:“你杀了张文是因为你听信了他人挑唆,认为张文才是小辉的父亲。是,dna鉴定结果表明,小辉和你只有一半的基因吻合。这证明,另一半应该是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对吧?但是这个人不是张文,是另一个人。” 张武愣了,缓过神来摇着头骂道:“你他妈少骗我了!你这谎话也太低级了!我们家就我和张文兄弟二人,根本没有第三个人!哪里还能有另一个人!” 关山毫不介意,回头对柯雪喊道:“小雪,带老太太过来。” 柯雪听了关山的话,嘱咐了下老人不要激动,不要轻易开口激怒张武,这才带着张老太太来到了水坝边。 看着老泪纵横的老母亲,张武愤怒的骂道:“你们把我妈带来干什么!!” “没有你母亲证明,你就不能相信我的证据。”关山说着,回头对老人问道:“老人家,您还记得之前您对我和罗川说过双胞胎的事情吗?您说在怀张武的时候,本来是一对双胞胎的,但是最后只生下了张武一个,对吗?” 老人哭着说:“是,这件事张文和张武小时候我也说过的啊!他爸说,生下这对双胞胎,一个叫张武,另一个如果是女孩就叫张双,男孩就叫张全。文武双全,就是这么个意思……可是最后那个孩子没有了,只生下了张武。” 张武被目前的形势完全弄懵了,他十分不解的看着关山,想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关山并不着急,他搀扶着老人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然后才对张武说:“据我调查你的体检记录,你对香菜并不过敏。但是对于张文来说,香菜有可能是致命的过敏原。这种对香菜过敏的根源,是来自于dna的。因此,你和张武的dna在这一组上是没有任何遗传的。你吸收了你另一个兄弟,那个原本和你是双胞胎应该一起出生的兄弟,他变成了你的一部分dna。这就是为什么,小辉和你的基因只有一半吻合,因为那另一半,吻合于你的双胞胎兄弟。” 听着这好像天方夜谭一样令人震惊的解释,张武拼命的摇着头说:“不可能!你说的这些绝对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你的无知并不能构成你杀人的正当理由。张武,你听说过奇美拉现象吗?奇美拉本是希腊神话中狮头、羊身、蛇尾的神兽,但也是一个医学术语。世上有至少百分之十的人,会携带四组dna。而你鉴定小辉血缘的dna,正是那被你吸收掉的双胞胎兄弟的dna。你是双生卵中幸存下来的天生奇美拉,在你创造小辉的那天,携带了两种不同的**,其中一部分来源于你的兄弟,这才是真正的真相。”关山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张武,张武的神情慌乱,无所适从。他抱着怀里的小辉,情绪相当的不稳定。但是至少现在关山可以肯定,张武绝对不会伤害小辉了。 第五十四章 要命的香菜(十一) 关山看到张武的情绪和之前相比明显没有那么激烈了,于是趁热打铁的说:“张武,我见过的疯子可能比你认识的正常人都多。我看得出来,你还没有疯彻底。要我说,你让孩子先下来,到奶奶的身边。剩下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咱俩可以继续聊,直到你聊明白了为止。你看看你站的位置,孩子一旦掉下去,你后悔都来不及。到那时候,你就算死一万次,也无法挽回你的失误了。趁现在你还有机会,让孩子先下来吧。” 谈判专家从来都需要是一个可以掌控罪犯情绪心理的人,他们需要从罪犯的心理角度出发,让罪犯能感受到信任和共鸣,这样才有可能让罪犯妥协。罗川已经算是很擅长的了,但是和关山比起来,到底还是这位病态心理学家更高一筹。 张武缓缓的跪了下来,摸了摸小辉的脸,哭着说:“乖,你先下去找奶奶,好不好?” 孩子虽然被这一系列的事情吓坏了,但这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脱离魔爪,反而还犹豫了一下,天真的看着张武问:“那爸爸呢?” 一句爸爸,张武哭的更厉害了,他抱紧了小辉,揉着他的头说:“爸爸还有些事没做完,一会儿就去找你,听话,你乖。” 小辉顺从的点点头,竟然对张武笑了:“嗯,小辉乖。我先去找奶奶。”说完,孩子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张武的衣服。 有几个比较感性的警员,这会儿别过头,强忍住眼里的眼泪。他们都是那么担心小辉的生命安全,但是这个天真的孩子却完全不知道,他这样信任依赖的父亲,刚刚差一点儿就带着他一起自焚了。在孩子眼里,也许今天父亲的行为有些怪异,有些让他害怕,但是父亲始终是父亲。小辉没有看到张武残忍的杀害了张文的那一刻,更没有看到张武想活活烧死他妈妈的那一刻,他记得的,只有父爱如山的好。 张老太太看着小辉一步一步的从水坝上走下来,马上跑过去接住了他,然后抱住小辉放声痛哭。这位老人已经承受了太多,他的一个儿子错误的杀了另一个儿子,现在她很清楚,她还剩下的,也就只有小辉了。 张武看着小辉已经安全到了奶奶的身边,放心的舒了一口气。现在,他大概是真的什么也不怕了。放走了小辉,也就放走了他最后活着的筹码,他知道,自己有可能随时会被这群警察一枪击毙。 所以这会儿张武也什么都无所谓了,只伸手对关山说:“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很多警员都并不是特别清楚关山之前所说的“奇美拉”,他们大部分人都以为那是关山为了救小辉而想出的谎言。所以当张武找关山要那些资料的时候,警员们着实为关山揪心,生怕他拿不出真正的证据,从而惹怒了张武。 可关山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紧张,他拿着文件就要走上水坝。罗川见了一把就拽住了关山,紧张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孩子已经救下来了,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你根本不必冒这个险!” “可是如果今天不让他看清楚,他很有可能到死都认为自己杀张文和许小青是对的。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神秘人,他教给了张武那么多负面的东西,我们总得用事实据理力争一下。”关山说着,拍拍罗川的手,让他放心。 一提起那个神秘人,罗川虽然不放心可最终还是松开了关山的手,他也不想张武到最后还认为那个人是好人,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关山小心的走上水坝,慢慢的靠近张武,伸出手将自己手中的这些资料全部递给张武,并劝道:“不要再把你的精力浪费在这些你根本不可能弄懂的细胞和dna上了,小辉是你的亲儿子,这点毋庸置疑。而张文也是你的亲哥哥,可以舍生忘死去救你的兄长。许小青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她的父母更是无辜的受了牵连。张武,错了就是错了,别再执迷不悟了。” 张武看着那些他和小辉的dna报告,其中还有关山以防他不相信而打出的几个案例。因此,张武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天方夜谭似的“奇美拉”真相。越是生过一个以上孩子的人,越会有几率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在双胞胎的条件下,造就了张武天生奇美拉现象。其实如果没有任何人挑唆的话,也许张武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做亲子鉴定。就算他做了,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助长负面情绪的话,张武也完全可以带着孩子和张文一起再做具体鉴定。这样一来,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张武捏着那几张纸,看完之后哭着说:“他为什么不和我解释呢?我之前试探着和他聊过小辉,可是他除了表现出很爱小辉,再也没有多说过什么。” 关山听后摇着头说:“你自己的哥哥,你不了解吗?他不是那种话多的人,更不是巧言善辩的人。按照你的说法,他都不怎么喜欢和人接触。而且,如果你是含沙射影的和他聊这个话题,我想他都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至死也不会想到,他的弟弟在怀疑他和弟媳有染。” “别说了!别说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张武松开了手痛苦的抱住头,任那些他执着想要的结果飘落到深深的水库下方。 罗川这时走到了关山的身后,然后开口说道:“张武,你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把好好的一个家祸害成现在的样子。但是迷住你的鬼,到底是谁?你想没想过,如果没有那个人,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你包庇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威胁过你?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不清醒?” 张武哭着冲他母亲和小辉的方向磕了两个头,然后站起来后退了两步说:“我自己错了,何必还要为难其他人。杀人放火的人是我,连累别人又是干什么呢?你朋友说的对,错了就是错了,我没脸再面对小辉,也没脸面对我妈,我欠我哥和小青的,就算死也补偿不了了。呵呵…哈哈哈哈……你们说我吸收了他,独自幸存下来了。但是现在,我不还是得把这一切都还给他!早知这辈子是这样,我宁可当初被妈生下来的人是他!哥!对不起。”说着,张武忽然点燃了手里的打火机! 不出所料,他身上确实有汽油,火苗一下子窜起了好高。关山下意识的想要过去抓住张武,不过却被背后的罗川一把拽住了。张武连痛苦的叫声都没有,直接向后仰下坠下水坝! 张老太太亲眼看着这一幕,捂住了小辉眼睛的同时,她也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罗川马上叫人下去灭火寻人,同时扶住了关山,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你疯了!要冲过去救他?之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从三楼跳下去你都怕我出事,现在你却想抓住一个浑身浸了汽油的自杀者?” “我只是……”关山低着头,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了老人和小辉。小辉被奶奶捂着眼睛,但是他好像仍然明白了什么,这会儿哇哇的哭了起来。 “你救不了他,就算他刚才不那么做,也照样逃不过法律的制裁。”罗川的话虽然说的决绝,但其实他的心里并不比关山好受。想起这一老一小的未来,罗川就觉得难过。 追随着火焰一路向下,很快就找到了张武的尸体。不知道他在下坠的过程中有没有承受太多痛苦。至少,他不是被活活烧死的,而是跌落水坝摔死的。 罗川看着水坝下的缕缕青烟,久久回不过神来。关山也一样,他们就站在之前张武站过的地方,看着下面的工作人员处理现场。张老太太和小辉已经被送走了,这一老一小之后的生活注定不会太好过。好在,许小青好像是度过了危险期,未来的日子,但愿他们一切都好吧。 罗川看着远处青山如黛,有些悲怆的叹了口气说:“这一家人……没有一个坏人。但是最后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是该抱怨张武太多疑?还是该怪那背后的始作俑者?” 关山摇摇头说:“不管是谁的错,这结局都已经无法改变了。张武到最后也没说出那个医生的半点儿信息,我们这条线索算是随着案子的终结彻底断了。” “这个人了解张武的心理,了解张文的身体。他也许比他们自己还更加了解自己。他给张武灌输的全部都是黑暗的心理,这个人带着反社会人格的特点。他一天在外面,我就一天无法安心。”罗川皱紧了眉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关山刚想开口劝劝罗川,罗川就忽然回头问道:“对了,之前想聊一直都没有机会。那个宋明泽,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说过什么吗?” 自从知道张武是被一个医生给蛊惑了之后,罗川就总是情难自禁的将宋明泽联系到这个神秘黑暗的医生身上。也许别人会觉得他太多疑,但是宋明泽给他的感觉,始终变不了。 关山笑了下说:“他没说什么你想听到的话,就是很平常的聊了聊心理学,聊了聊花草树木,聊了聊音乐。你也知道,宋医生那个人,看起来很有品味很高雅。哦对了,最后他送了我一盆花。” “什么花?” “夜来香。” “呵……死性不改。我可是翻遍了他那点儿老底,一年前那个失踪的心理医生就是因为夜来香才开始怀疑他的。只不过…没办法,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他犯罪的证据。”罗川说着,还情绪十分明显的鄙夷骂道:“哼,就他那种不正不邪的样子,我还真没有看出他的品味在哪。我认识的人中,除了你以外,没人再能提上优雅二字了。” 关山忍不住笑了下问:“罗队,我能当你这是在夸奖我吗?” 罗川的脸色依旧难看,没什么好气地说:“我告诉你啊,关山,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往来。他的邀约你赴过了,这就可以了。我不想看见他接近你,更不想你出什么意外。” 关山点头保证道:“放心吧,罗队长!我肯定听你的。只是,一个连警方都查不出纰漏的人,你真的要这样咬住不放,追查到底吗?” 罗川转了下眼珠,然后想了想说:“你倒是提醒了我,警方既然查不出来,我就通过一点儿别的路径查查看。正好张武的案子让我有理由去寻找一个可以操控人心的医生,没有案子的时候,时间我可是有的是!我就不信,他干净的像个圣人。” 关山无奈的摇摇头,就知道劝不动罗川,只好问道:“你想通过什么其他方式?难道你还有一些特殊的线人吗?” 提到这个问题,罗川的表情很复杂,他好像是有些纠结,可又有些迫不及待。带着关山走下了水坝之后,他才说:“张武的案子让我们都精疲力尽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就去带你见这个人。” “你带我见的人,好像……都挺怪的。”关山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法医室里那位永远也不像个正经法医的邢老。还有二队长朱大鹏之类的人,总之凡是通过罗川认识的,都挺有意思的。 罗川一眼就看出了关山想的什么,于是摆摆手说:“你见过这个人之后,就会发现之前见过的怪人都不算太怪了。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不是我太想了解宋明泽,我是不会找上他的。” “哦?让你都觉得难以招架的,到底是个怎样的怪人?我还真是有点儿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罗川拍拍关山的肩膀说:“给你几天时间休息,休息好了咱们就去。” 关山知道,虽然罗川嘴里说着这个人好像怪到有点儿让人避之不及,但实际上,罗川一定是很认可这个人的。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带着关山去见他。 第五十五章 一隅 酷夏的炎热并没有因为一两宗令人叹谓惋惜的凶杀案而变得清凉。相反,最近的天气不仅格外闷热,还总是阴雨绵绵的,就像是老天都在替那些凶案背后的受害者悲伤。 其实有很多人都不太喜欢雨天,因为它的压抑、因为它的不便、因为它好像总是能勾起人心底的那一点点阴郁。 罗川坐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不禁在想,要是凶手罪犯们也不喜欢雨天就好了。至少,在这个夏天可以有效的减少一些恶性案件。 距离写完张武纵火杀人的结案报告已经过去好多天了,罗川最近经常会想起大槐树下的那一老一小,也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长大的孩子能不能忘记那一天的恐惧和痛苦。 一阵电话铃声将罗川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他一直在等关山的电话,这几天关山好像有些忙,再加上之前一直连累关山东奔西走很疲惫,所以罗川也没好意思打电话催促关山。这会儿拿起手机一看是关山的来电,罗川终于在阴霾的雨天里提起了一些精神。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最近休息的怎么样?”罗川笑着问。 关山回道:“这几天我在青山医院处理了一些事情……耽搁了点儿时间。要不然,早就联系你了。” “怎么样,今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去见见我的那个朋友?”罗川一心想要快点儿查查宋明泽。 关山无奈的笑道:“我就知道你啊,一天不查清楚宋明泽,你一天就不会踏实。正好,我也很好奇你的那位朋友,我现在去警队接你,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罗川发了个短信,然后收拾了下,走出办公室到实验室找到了柯雪。在没有案子的时间里,柯雪还是像最早时候的那样,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研究那些一般人研究不透的东西。尤其在他了解了奇美拉现象之后,更是勤奋好学的每天都在用功,说是希望自己万一有一天再遇到张武和小辉的这种情况,能早早用科学解除误会,那样就可以不让凶案发生了。 罗川到实验室的时候,柯雪正扎在显微镜前无法自拔。罗川咳嗽了一声,象征性的敲了敲门说:“咳……小雪啊,我有事要出去一下,目前没定好几点回来。你别太用功了,盯着点儿案子。万一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柯雪一听罗川要出去,马上放弃了显微镜,然后两步跳到了罗川身边,用期盼的眼神儿看着他说:“带我去。” “你……是不太会喜欢我去的那个地方的。再说了,又不是出现场,你跟着我干什么?队里还需要有个靠谱儿的人盯着,你现在可算是主力了啊。听话,老实看家。再考核你三个案子,就让你摘掉实习的帽子。”说完,罗川就快步走出了实验室,没有给柯雪继续软磨硬泡的机会。 虽然罗川没有带柯雪出去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可是当听到罗川说他可以即将毕业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兴奋的“耶”了一声。 等见到了关山之后,罗川上了车只神秘的说了句:“你回国时间也不算太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出去消遣过,你听说过一隅这个地方吗?” 关山开着车,偏头看了罗川一眼反问道:“看不出你还有喝咖啡的悠闲时光?还是你那位朋友就在那里?” “这个一隅咖啡馆就是那个怪人开的。平时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那里,我们就去那里找他。” 关山笑了笑说:“之前和一个朋友去过一次,给我印象深刻就是他家咖啡昂贵的价格和令人费解的布局。所以可想而知,到那里的人不多,但是身份都不一般。” “没错。他那地方看上去清闲高雅,实际上鱼龙混杂。各行各业各个路子有点儿头面的人,几乎都和这个怪人打过交道。不过这个人怪就怪在……不管你是谁,谁的面子都不给。”罗川提起这个怪朋友,好像有些头疼。 可关山却笑了:“哈哈,这和你倒是很投脾气啊!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们局长的时候,人家都说你在警队就像是个活土匪一样。” 罗川苦笑了下说:“这个人,你见了就知道了,疯的不比你的病人轻。” 没用太长时间,在繁华商业区后面的一条小街里,他们就来到了这个一隅咖啡厅。这地方是个咖啡馆也是个酒馆,由于老板为人性格古怪,做生意的方式特殊,再加上咖啡贵的离奇,所以乍看之下,这个精致的小馆儿还是有些冷清的。 关山停好了车,然后转头问罗川:“准备好了?” “嗯……啊?”罗川反应过来之后诧异的看着关山,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问。 关山耸耸肩说:“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已经告诉我了,里面这位朋友是一个比二队长还要让你头疼的人。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有多古怪,不过肯定比你怪多了。”说着,关山就下了车,等着罗川,两个人冒着小雨一前一后的进了一隅咖啡厅。 本来人就不多的地方,又赶上了下雨天,就变得更冷清了。三三两两的客人在低声私语,环绕的音响声不大不小的播放着没人听得懂的曲子。一共十二张桌子,分散在三百来平的店面里,邻桌距离大的出奇,也可以说这样对于谈话的隐蔽性确实相当高。桌子摆放位置完全没有布局,看上去就好像是老板想放在哪里,就随手安排在了哪里。店里剩余的所有面积都摆满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看上去像是一百年前的破旧飞机模型、亚马逊雨林里插在竹竿上的一个头盖骨、土著部落使用的石器用具,牙买加雨林里的鹦鹉标本,以及加勒比海岸边托运回来的破船……这些东西占据的地方远远要比那十二张桌子大的多。让人很怀疑这里的老板是主营咖啡,还是就为了这些奇怪收藏找个地方。 在关山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对这里的经营者感到好奇了。如果不是关山的职业了解,一般人保不齐会猜想这里的老板是不是疯的?所以能来这里的人,也必然不是一般人。 罗川穿过那些复杂的摆设来到了吧台,往里一看,一个服务生正蹲在里面埋头翻腾着那一小包一小包的咖啡豆。 “老板在吗?”罗川敲了敲吧台问道。 “不在,请回吧。”那服务生头都没抬,用蹲在那堆豆子里的背影就回绝了罗川。 罗川很少被人噎的这么惨,所以对关山使了个眼色,想表示下这个怪地方别说是老板了,连服务生都怪的那么欠抽。 这时又走过来一个顾客,问那个服务生有没有实惠一些的咖啡。 服务生依旧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照旧不抬头的说:“你喝的那就是最实惠的了,三百一杯还要怎样?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没钱来这儿干嘛?”服务生停了一下手里的动作,说完这句又继续忙活了。 刚刚自找没趣的客人被噎的脸色发白,但却不敢发作,只好运着气转身离开了。 关山这时轻轻的笑了一声说:“老板好性格,这种经营方式还真是独树一帜。” 那个“服务生”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关山:“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 关山再次好看的笑着说:“老板你这脾气想让人不在意都难,我想任何行业的员工都是给多少钱干多少活,不会有你这样的吧。你的言语里主权地位非常明显,很容易暴露身份。” “服务生”的眼神里有了笑意,好像是对关山有了兴趣。可是当他完全转过身看到了关山身边站着的罗川时,却像见了鬼似的叫道:“你怎么来了!” 罗川脸色难看,不可思议的指着这个人说:“柯老板,你已经混到要自己当服务生了吗?还有,你几个月之前不是这个造型啊!” 这位柯老板撩起长度足够挡起脸的头发,不以为然的说:“换了造型还让你认出来了呢,真是没意思。罗川,要不这样吧,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想喝什么说一声,不喝就回见。” 关山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越来越觉得有意思了。罗川也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额头说:“柯毅,我这次来……” “打住!办不到、做不了、没功夫。”不等罗川说完,柯毅直接一口堵死了罗川所有可能的请求。 这让身边的关山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罗川啊,我说你怎么那么不愿意来呢,看来这里有故事啊!柯毅,你是小雪的……” 柯毅一听小雪,马上伸出手制止了关山说:“停停停,这名字只能让我承认他是我妹妹了。我是柯雪的大哥,不过我跟他完全不是一路人,尤其当罗川收了他之后,我们就更不是一路人了。万年见不了一次面,见面都不一定认识我,所以这关系不提也罢。” 虽然柯毅嘴上这么说,但是关山能看出来,柯毅对小雪是非常疼爱的。只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他希望隐藏起他们的关系。 可罗川却替柯雪抱不平的说:“你这个哥哥怪的像个千面人一样,一天一个模样,他能认出你才怪。” “哈哈,人活着嘛,本来就是有很多张假脸的啊,我偶尔变个样子又何妨?一个样子对待一种人,这样大家都舒服。我要是早知道你今天来,我就不如选择今天的样子是死人。”显然柯毅并不怎么欢迎罗川,但是他对罗川又没有敌意,好像是那种足够开得起玩笑的朋友,才会用这种态度接触。 不过罗川也不是个吃素的,眼看柯毅这种抗拒的态度如此坚决,他索性在吧台边坐了下来,无所谓的看着柯毅说:“江湖上的柯老板,脾气鬼难拿,钱多路子野,人狠话还多,你确实该是这么个脾气。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是正事,我必须要查一个人。你要是帮了我……哦不,你只能选择帮我。反正最近没案子,你要是拒绝我,我就天天带着小雪来这儿喝咖啡,直到你服为止。” “……”柯毅恨恨的的看了看罗川,然后转头看向关山说:“现在看出来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了吧?说吧,喜欢喝什么,我这儿什么咖啡都有,就是没有便宜的。” 柯毅刚说完,罗川就慢慢悠悠的又追加了一句:“我应该让小雪带着物价局的来才对。” 柯毅一听就急了,他抱起地上的一小袋豆子对罗川说:“大哥!我这一磅一千的豆子,贵了也是天经地义好吗?行吧,看在我今天心情很坏的份上,我请你朋友一杯,你的自己结钱。” 罗川好笑的点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柯毅再次打量着看向关山,然后评价着说:“美男子我见过不少,你算其中一个。你让我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个朋友,你们有些地方很像。来吧,随便说出你最喜欢的咖啡,我都能给你。” “蓝山。”关山浅笑回答。 “有品味!就怕你说猫屎那种东西,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喝。等着。” 柯毅刚要转身,关山就问了句:“全世界每年只能消费出90吨的咖啡,在这里真的能喝到吗?” 一听关山这话,柯毅来兴趣了,他趴在吧台上,十分得意的对关山说:“行,冲你这句话,你这杯蓝山我请定了!好咖啡还是得卖给识货的人。在咱这里,百分之四十的人认为随便哪个咖啡馆花百八十块就能喝到蓝山。百分之二十的人认为在海拔1800米以上蓝山区域内种植的才叫蓝山咖啡。剩下那百分之二十的人,才知道真正的极品蓝山只有海拔2100米以上的那三十公顷才种得出。一年不过四万袋,除日本以外就只剩下百分之十向世界供应,是沦落不进普通咖啡馆里的。”说着,柯毅还拍了拍手边装着咖啡豆的小袋子。 罗川从来没有研究过柯毅的咖啡,这时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弄来的?还有,你说了半天才百分之八十的人,还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呢?” 柯毅看了看罗川,然后摊着手回道:“还有百分之二十就是你这种根本就不想了解咖啡,更不会了解蓝山的人啊。” “……” 第五十六章 齿痕(一) 柯毅转身走开,一边动作极其熟练认真的亲自研磨咖啡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我每年十月左右都会离开,在牙买加呆上一段时间。承蒙我那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关照,弄来点儿蓝山倒也不是特别麻烦。” 随着咖啡氤氲的热气腾起,那独特的蓝山香气也弥漫开来。柯毅将手中的咖啡杯轻轻推到关山面前说:“初次见面印象不错,这是我请你的。以后只要你不带着罗川,随时想喝随时来。”柯毅好像时刻都不忘记明确表达自己是有多么的不欢迎罗川。 关山微笑着点头道谢,然后优雅的品尝起了那珍贵的极品咖啡。 而柯毅也是说到做到,他真的没有给罗川煮咖啡,只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极不情愿的问了句:“罗队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说吧。虽然我很不想帮你,可你既然说了我没有选择,那咱就聊聊看吧。帮的上最好,帮不上你也别怪我。” 罗川也不介意,他喝了一口水,面带忧虑的说:“这次来麻烦你,就是看中了你那五湖四海都会帮忙的朋友。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我现在手里有一个还不算嫌疑人的嫌疑人,他的过往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不不,应该说就像是这一杯白水一样。干净,透明,无污染,找不到任何一点杂质。” 柯毅好奇的托着腮问罗川:“那还不好?你们警方不就是希望人人都能变成那个样子吗?太平盛世,安居乐业。” “可问题我就不相信他是那么干净的一个人。况且这世上有谁的一生能尽善尽美?伟人圣人尚且不能,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个人牵扯的上一年前的那个案子,你知道的吧?”罗川隐晦的看了看柯毅,不想过多提起那个死案。 柯毅倒是无所谓,点头回道:“知道,你们栽了大跟头,伤亡惨重。听说直到现在还找不到当初破那案子的人呢。” “嗯,确实是那么回事。我从警方的资料里找不到这个人的任何问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我就是不相信这个结果。所以,我想起了你。”罗川照实的说着。 柯毅苦笑了下:“呵呵,看来我还得谢谢你想起我。行吧,留下名字,剩下的就等我电话吧。我会尽力,但是不能保证一定有你想要的结果。你不相信他是好人,但万一他确实是个好人呢?而且这个时代啊,人不是人,鬼不是鬼,黑不是黑,白不是白。在这一片乌烟瘴气的灰色中,你想找彻头彻尾的好人或坏人都不容易。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啊对了,还有啊,别把柯雪教成你这个鬼样子。他生性单纯,我还是希望他活的简单一些,不那么累。”在柯毅从始至终都看似放荡不羁的言谈里,唯有最后这几句话,说的最走心。 这时,罗川的电话响了。罗川看了一眼,就将手机屏幕举到了柯毅的眼前说:“你看,他早就已经选择了自己要走的路,这不是你或我能左右的。” 说完,罗川接了电话,若无其事的开口:“小雪,有事?” “罗队!你在哪里呀?你这预感真是神准啊!说来案子就来案子了!我之前还愁你走了之后我会很无聊,这下好了,我终于又有机会出现场了!你猜,这次是什么样的案子?听起来好像还挺严重的,我都已经整装待发了,就等您一声令下了!啊对,您到底在哪里呀?”柯雪兴奋的说着,在罗川听来,他那啰嗦的毛病似乎是又犯了。而且提起案子那么兴奋的状态也让罗川觉得怪怪的,毕竟他们接手的都是人命案。有案子了,就意味着有人死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罗川也理解柯雪的心情,他的本意无非是想多学习学习,能早点儿出师。 罗川看了柯毅一眼,然后对电话那头的柯雪回道:“我和关山在一起,你把地址发来,然后带着人现在就去现场,我这就过去和你们会和。” 挂了电话,罗川对柯毅说:“你们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其实这并不能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让你查的那个人名叫宋明泽,是一个心理医生。不但是个权威的心理医生,现在还帮警方做司法鉴定。他算是半个警方的人了,批准他的正是我的老领导。所以无论如何你要帮我查到底。相信我,他身上一定有你可查的东西,别让我等太久。” 关山这时也轻轻推开杯子,笑着对柯毅说:“感谢你让我品尝到了极致的蓝山,非常感谢。”说完,关山随手从包里拿出足够富裕的钱放在吧台上,然后就随罗川一起离开了。 等出了大门,罗川才有些埋怨的问关山:“你还真是为人正直啊,他都说了请你,你还结账?你是不知道,柯毅这个人脾气古怪的谁都捉摸不透。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你给了钱而开始固执起来,天天给你送咖啡。” 关山笑了:“应该不会吧?如果是你请的,我就不给了。但是我不习惯欠不太熟的人情。而且,他的咖啡,真的值得那个价钱。对了,新案子的现场在哪里?” 罗川看了看手机短信,然后皱着眉说:“华南广场。” “那地方的人流量那么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说着,关山和罗川一起上了车,加速出发了。 关山所说的不是好事,也正是罗川所担心的。在人流量密集的地方发生大案子,一是影响恶劣,二是现场会被破坏的一干二净。现在人人手里都是智能手机,一个地方发生凶案,不出几分钟,手机小视频就能传遍全国。那种压力,可想而知。 二十分钟之后,罗川和关山就赶到了华南广场附近。罗川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只看见几辆警车分散着停在周围。就在他大惑不解的时候,柯雪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抬头往上看。 这一看,罗川才明白,原来这案子的现场在华南广场的最顶楼天台上面。尽管警方已经在全力清场了,但是那里也还是早就人满为患了。 罗川和关山迅速上了顶楼天台,穿过人群和警戒线,直接找到了正在忙碌的柯雪。 “外面这群人,是不是比我知道的情况还要多?”罗川回头看了一眼那全部举着手机在拍照录像,警察拦都拦不住的市民。 柯雪为难的说:“这场清的比破案都费劲,也不知道人们都是个什么心态,专爱看这种事情。您和关教授再早来十分钟,就能看见刚才那人山人海的场面了。好在现在尸体旁边没人了,除了之前那没玩没了的小雨破坏,现场保护的还算可以,田甄正在那验尸拍照。”说完,柯雪就带着罗川和关山走向尸体附近。 据柯雪说,报案人是一个商场员工,本来她只是趁着休息的时间想上来天台摆摆造型自拍几张,却没想到发现了尸体,已经彻底吓傻了。 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尸体所在的位置。尸体正在一片七八米见方的透明玻璃挡板下,所以并没有被雨水冲开血迹。田甄看到罗川和关山,也马上站起身说:“罗队,关教授,我这儿的工作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我的意思是先把尸体运走,不然的话,那群人是不会散开的。” “说的对,让他们运走吧。具体验尸回法医室再说,先跟我说说死者情况吧。有人移动过尸体吗?这里是第一现场?”罗川只瞥了一眼,就知道这又不是一个简单的案子。尸体全身都被鲜血浸染,就好像是一个刚刚被凌迟的人一样,不回去做具体尸检是没有办法从表面看出死因的。只能从那被血液凝固成一团的长发和脚上的高跟鞋看出来,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 田甄点点头,十分专业的说:“尸体惨不忍睹的原因是因为她身上有数不清的伤口,目前无法确定致命伤,需要解剖调查。尸体身上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大概在二十四岁到二十八岁之间吧。表面看起来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可是哪个女人会什么都不带的来商场呢?又有哪个女人来商场不买东西而是上来这天台呢?她没有伞,肯定不是看景来的吧。” “要么是她情急之下跑来这里和凶手见面,所以没带任何东西。要么就是凶手把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都拿走了。死亡时间呢?”罗川看着地面上凝固的大片血迹,心里估算着死者应该死亡时间并不长。 “角膜上已经有了白色斑点,再加上现在的天气情况,应该已经死亡五个小时了。”田甄身为一名女验尸官,自然而然是有能力免疫各种恐怖尸体的。只有仔细的对尸表做了检查,现在她才能这样从容自信的给予罗川肯定的回答。 就在他们准备在继续现场勘查细节线索的时候,罗川的电话又响了。匆匆看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哪位?”罗川接了电话,有些急躁不耐。因为现在他正在处理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实在是忙得很啊。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就传来了足以让罗川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 《月光》! 有段日子没再出现过的催命钢琴曲,就这么时机恰好的在罗川的电话里响了起来。难道这个案子和那个月光杀人魔有什么关系吗?罗川生怕他挂电话,刚要开口问,那个能让罗川记住一辈子的声音却忽然先开口说话了。 “人性的本质就是自私和贪婪,偶尔还会有那么一丝自以为是的愚蠢优越感。我说亲情友情爱情没有一样是真实的,都是建立在利益互换的关系上,你们说我是反社会。可事实是不是已经证明如此了呢?镜子里的情人,水泥里的新娘,大火中的哥哥,哪一个不是死在了你们所谓的感情刀刃下呢?” 这个优雅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暗黑心理,罗川没有反驳,只静静地听着。但是他手上却一直给关山和柯雪打手势,让他们迅速定位罗川的来电!这一次不是录音,不是打印纸片,是真的电话!而且这一次不是什么神秘的隐藏号码,找起来就更容易了。好在关山和柯雪都看懂了罗川的意思,就在他接电话的同时,警方已经开始在极速排查定位那个来电的信号位置了。 不知道这个遍态这一次为什么失误了,他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的信号暴露,仍然自顾自的说:“每一个被害人,曾经都有可能是恶魔。而每一个恶魔,曾经也都有可能是被害人。恶魔从来都不在外面,而是在人心里。这个世界充满着罪恶,欺骗,偏见,折磨与残暴,而你们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原罪。你口中的犯罪,有时候不过是本性使然。我想,我应该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你先忙你的尸体吧。”挂电话之前的这最后一句,那个杀人魔竟然有些难以自控的轻声笑了。这对罗川绝对是一种最大的嘲讽和侮辱。不过罗川现在毫不在意,他反而十分兴奋的问柯雪:“找到了没有?” 柯雪正在用手机联系警方,这会儿高兴的拍了下天台上的围栏,激动地说:“罗队!终于找到他了!距离我们也就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让田甄他们处理这个现场,咱们去抓那个月光杀人魔吧!!” 看着柯雪那同样兴奋的眼睛,罗川点点头这就准备走。但是关山这时在他身后提醒了一句:“罗川,他绝对不是要自首。以他的智商,也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刚才看着表计算了一下你们通话的时间,他和你通话的时间长短,正好是足够让你定位找到他的时间。他是故意的,这背后肯定有原因。” “即便他是故意的,我也不能不去。你放心,我多小心就是了。你在这里帮帮田甄,看看现场还有没有值得调查的线索。之前有围观的人破坏周围环境了,而且外面又在下着雨,估计找不到什么了。等这边都撤了,你就过去找我!”罗川说完,就带着柯雪快步离开了。 第五十七章 齿痕(二) 柯雪通过技术部门得到的定位信息显示,刚才那月光杀人魔打给罗川的电话信号,来自一个宾馆的房间里。警方已经将定位发给了柯雪,上面的追踪显示那部手机现在仍然还在那里!这让柯雪不由得十分兴奋,他激动的问罗川:“罗队啊,你说他是不是也忽然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昏迷走不了了?还是良心发现准备投案自首了?不对不对,那种遍态怎么会有良心呢?肯定没有良心!那他为什么还在那里呢?他难道就没想过你一定会去抓他吗?按照以往他的行事风格来看,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呢?那您说他留在那里到底是为什么呢?” 柯雪喋喋不休的问了一大串问题,最后罗川实在忍不了了,只好直接打断他说:“小雪,从现在开始,这个案子你最多只许提十个问题!超过十个再那么多话,我就把你和实验室小王调换一下!” 柯雪摇着头,连连摆手央求:“好了好了罗队,我就是一想到有可能抓住他太激动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我从现在楷书乖乖闭嘴听你说,行吗?” “很好,你还剩下九个问题。”罗川认真开车,面无表情。 “……”这下子,柯雪只能不再提问,小心的开口谨言慎行了。不过就算不问出来,他的心里也还一直都在纠结那些问题。为什么那个恶魔的手机还在那个地方?是失误还是陷阱?难道他们真的就要侦破这个月光大案了吗? 胡思乱想之间,罗川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在宾馆前台亮了身份,然后就按照定位显示具体位置开始搜索。最终,定位系统锁定了这间宾馆顶楼的一个豪华套房688号房。虽然说是豪华套房,不过以这个不知名小旅馆的规模来看,这里面也必定豪华不了太多,只能说是空间大一些而已。 罗川命令柯雪和一同前来的警员都注意安全退后,他自己则是拿着前台要来的房卡,独自小心的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罗川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柯雪跟在后面捏着鼻子嫌恶的挥着手说:“噗!我的天!这么难闻,这是什么味道?” “阴雨天的时候,尸体腐败的味道会更浓烈。嗯,你还剩八个问题。”罗川不再多说,直接进入了房间,但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直到现在为止,定位系统显示那个信号源仍然在这里。罗川不像小雪一样那么兴奋的自认为这就要破案了,反而他觉得这是那个人故意安排好的一切。至于目的,不得而知。 柯雪委屈的紧闭着嘴,跟在罗川身后,四处寻找着这股臭味的来源,以及那个给罗川打电话的人。他坚持的认为,信号在,电话就应该在。电话在,那打电话的人就也应该在。 罗川拿着自己的手机,站在房子中间,淡定的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既然定位在这里,至少手机在这里是没有错的。 一阵流行歌曲铃声闷闷的传了出来,好像手机被藏在了衣柜里,或者被子底下。 “啊,原来是他打完电话把手机留在这里了啊!怪不得罗队你一直懒得理我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柯雪刚说完,就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还八个。手机铃声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罗川谨慎的把目光集中在了角落里的大衣柜上。 可罗川刚说完,柯雪一个箭步上去就要打开衣柜。罗川随即就大喊了一句:“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柯雪的长手长腿早就到了衣柜边,并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衣柜的门,就好像开了这扇门就能抓住月光杀人魔一样。 可没想到,杀人魔没有,却从衣柜里直挺挺的倒出来了一具尸体。尸体冲着柯雪就砸了过来,他本能的想躲,可是也来不及了,又怕摔坏了这位重要的证据,这犹豫之间腿脚一不利落,顿时就和尸体一起摔倒在了地上,并且是很近距离的面对面。 柯雪好像被这一连串的意外吓傻了,他愣愣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这张腐尸的脸,反应过来之后转过头就要吐。 罗川连忙说:“快起来!要吐外面吐!” 柯雪不敢再耽误,连滚带爬的捂着嘴就跑了出去。罗川拿着手机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这一次,铃声传来的更清晰了。只是,声音听起来就在眼前,却不见手机。 罗川身后的几名警察有些颤抖的指着那具尸体说:“罗队啊……我怎么感觉…感觉这铃声…是从…从她嘴里传出来的呢?” 罗川站在尸体边,弯下腰看了看尸体那有些发光的腹部,低沉的回道:“是,手机就在她的肚子里。” 眼前的画面变的有些诡异了,警员们纷纷上前想看清楚一些这个藏在尸体内的手机。可罗川却阻止了他们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高智商杀人犯来过的地方,尽可能的别触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吧。通知有关部门过来干活,你们几个封锁现场和整个宾馆,找宾馆老板调取监控视频吧。”虽然罗川按部就班的吩咐了下去,但是他却没有抱任何希望能从监控里找到什么线索。因为从他们进了宾馆大门那一刻,罗川就没有注意到楼道里有监控设备。这家宾馆的规模并不大,这种地方经常会以尊重客人隐私为由,省下全面监控的钱。最多可能只在前台里安一个,为了防止值班服务员偷钱偷懒搞小动作。 此时房间里面就只剩下了罗川和地上的女尸,罗川再次蹲下身凑近尸体看了一下。尸体满脸血污,大睁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惊恐样子。浑浊的角膜承灰白色水肿状,已经不能清楚的透视瞳孔了,根据法医学角膜的浑浊程度来推断死亡时间的话,这具女尸至少已经死了48个小时了。 尸体外表衣装整齐,但是手机却被缝进了肚子里。这证明打电话的那个人,是在罗川他们赶来的这二十分钟之内,缝合尸体又给尸体穿好衣服放进衣柜之后再离开的。他这样匆促的折腾,难道不会弄一身血污么?难道就没有人看见吗?短短二十分钟,罗川和这个遍态擦身而过。当然,也有可能这个人还在宾馆的某间房里。想到此,罗川拨通电话通知警员们在封锁宾馆的同时,让宾馆安排协调,排查每一个房间。 之后,罗川就在等验尸痕检队伍的时间里,对这个房间进行了大致的分析。死者为三十岁以下年轻女性,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天。既然没人发现,只能是两个原因。要么是这个房间一直还有一个活人,活人每天进进出出的,也交了足够的房费,并且没有让客房进来打扫,所以宾馆才没有任何起疑。第二个可能就是凶手一直在这里,安排好了房费和免打扰之后,偷偷把尸体带了进来。 这具尸体和天台上的那具有共同点,都是承受了巨大的折磨,浑身上下都是各种各样不知名的伤口。只不过,天台上的那具比较“新鲜”,所以血流如注看起来触目惊心。而这具尸体的血液早已干涸凝固,但实质上受的伤害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另外,在这具尸体身上同样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尸体没有穿鞋,房间内也没有鞋,除非她是以尸体形式被带进来的,否则就是被凶手一并清理干净了。 可是这个房间也并不像是完全清理打扫过的,有很多地方还有人住过的迹象。比如浴室里的一次性用品已经有打开过的,毛巾也已经用过了。浴室内的拖鞋两双都在里面,这……证明这个房间里之前应该还有一个男人?可如果被害人是两个人住在这里的,现在又为什么只剩下了这一具女尸呢?同行的那个人会是嫌疑人吗? 罗川叫来了三天内值班的三个宾馆员工,站在门口对他们进行询问。 “这个房间当初开房的人是什么人?”罗川问。 其中一个女服务员说:“我是清理楼道兼前台的,当天的入房资料已经都交给你们外面的那些警察了。没记错的话,开房的是两个小年轻,一男一女,看起来应该像是一对情侣吧。”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过?有没有外人来找过他们?” 另一个女服务员无奈的撇了撇嘴说:“警察同志,您不干这行不知道。客人们进了房之后,三五天不出门的都有的是呀!我们怎么会管那些呀!至于您说外人来没来过,那我们可不知道。我们宾馆不窥探客人隐私,有的客人,他们就喜欢玩三个人的游戏,您懂吧?我们怎么可能进来个人就问是去哪间房呢?” 话虽如此,可是女尸在这里,那个男的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罗川见在死者这方面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转而问向凶手的行踪:“在刚才我们来之前的一个小时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过?他可能身上有血污,也有可能带着一大堆垃圾出门的。” 不等罗川形容完,第三个服务员小伙就率先开口肯定的说:“没有,绝对没有。因为我们在前台那边玩斗地主,一个小时没停过。您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吧?证明一个小时里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要不然我们怎么能安心的玩呢?” 罗川十分无奈的苦笑了下说:“也可以理解为你们玩的太投入了,没有注意过出去的人吧?” 小伙儿还想解释一下,这时清理现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来了。罗川让其余警员继续做笔录口供,自己则是和现场人员一起工作帮忙处理尸体。因为这具尸体的肚子里有手机,所以罗川没有让任何验尸人员检查,只等着回去交给邢老处理。 等到罗川他们忙完离开宾馆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外面的雨早就已经停了,天空散去阴霾,呈现一片绚烂的晚霞,远处的天边竟然还挂出了一道彩虹。之前的阴雨绵绵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警车离开以后,宾馆里的凶杀案,也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在警队的法医室里,却已经并排摆好了两具死状相当惨烈的女尸。罗川和关山站在解剖床旁,看着已经清理过的尸体,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尸体被冲去血污之后,伤口形态也就一目了然了。很难想象这个凶手到底对死者有多大的仇恨,才能把她伤害成这个样子。 邢老这一次对尸体的态度表现的格外严肃,因为他发现了很多令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的东西。罗川看得出来,但是没有催促询问,只等邢老完全检查过后亲口告诉他们,能令这位老顽童都变了脸色的,到底是什么。 “罗川,我知道你一心惦记第二具尸体肚子里的手机。但是我还是从第一具尸体开始的尸检,毕竟她死亡时间比较短,证据保留的应该还算完整。而且你那第二具尸体的缝合手法很特别,我还没有拆开,等一会儿我再给你看。” 邢老说着,轻轻撩了撩第一具女尸的长发,然后不禁叹息了一声:“这丫头还没有田甄年纪大,死的非常痛苦,浑身伤口多到数不过来。刚才是田甄又数了两遍,单是锐器伤就多达四十九多处。创口小,创腔深,伤及内部大血管和内脏,根据伤痕推测,凶器应该是一把十五厘米左右的匕首,致命伤在肋骨处,由下向上的刺入体内,直插心脏。” 罗川皱着眉,听着这惨不忍睹的尸检报告。当时在天台上的时候罗川就已经看出来了,这具女尸像是被凌迟过一样,全身都是血痕刀伤。想到此,罗川忍不住低声开口问了句:“要刺伤她那么多下,证明她不是毫无反抗的机会。如果第一现场就是商场的天台,那什么人敢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下这种狠手?而且那么大面积的刺伤,流血那么多,凶手身上一定是溅满了被害人的血,他是怎么不被发觉的离开的呢?” 邢老推了下眼睛,看了一眼罗川回道:“如果我能回答你,那你就失业了。” 第五十八章 齿痕(三) 关山这时猜测着说了句:“也许是利用了雨衣雨具吧?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如果凶手是穿着雨衣行凶的,那他杀人之后只要脱掉雨衣带走就可以顺利混过人群了。” 一直在一旁看着邢老尸检的田甄这时笑着夸讲道:“关教授果然厉害!您说的对啊,如果凶手是穿着雨衣在天台杀的人,那他脱掉雨衣就可以掩盖血迹了。不过我们在商场里已经安排大量人手排查过了,垃圾里没有凶器和血衣,监控里也没能找到什么特殊可疑的人。至少,他杀人之后并没有随手把证据丢在商场附近。” 罗川点头说:“嗯,另一具尸体也一样,在现场找不到凶器,也找不到证据。从开房记录和现场来看,开房的应该是一男一女,可是女的在这里,男的却不知所踪了。宾馆后门没有监控,前门没有任何发现,那个和她一起开房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好在开房登记信息应该是真实的,队里的同志正在联系他们的家属。” 在没有找到死者那个同行男伴之前,那个消失了的男人都有巨大的嫌疑。 邢老这时候走到了两张解剖床的中间,然后让罗川也过来站在中间,分别指了指两具女尸的胸口处问:“一具打开过了,一具还没打开,一会儿再说内部问题,我们先看看外伤。罗川,你能看出这些刀伤以外的圆形不规则伤口是什么吗?” 罗川一听,连忙俯身上前,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这才吃惊的问:“是……是齿痕?” 邢老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没错,你不用往好处想,齿痕形态已经表明了不可能是任何动物造成的。而且咬合力也与一般的动物不符。没错,就是最坏的那种情况。杀了她们的应该是同一个人,凶器虽然不同,但是他都疯狂的咬了她们。我刚刚在伤口数量上只说了一半,锐器伤有四十多处,这种齿痕也有三十几处,分别都在上半身和脸颈部。” “这……”罗川因为震惊瞪大了眼睛。 可邢老却好像是一个还没尽兴的表演者一样,摆了摆手对罗川说:“你先别吃惊,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这第一具女尸,胸前的解剖线是我打开的。但是她背后的那道八厘米左右的伤口可不是我造成的,那个刀伤四周皮肉翻起,伴有撕裂创。” “您的意思是说……凶手通过那个伤口把手伸进去了??”罗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揣测了一下尺寸大小。此刻他的心情已经无法表达了,他好像终于明白今天邢老态度如此严肃沉重的原因了。 邢老点着头说:“对,不管那凶手是谁,他都从死者背后的刀伤处把手伸进去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具尸体没有肝脏。” “没有肝?!”罗川第一次被邢老给的结论接二连三的震惊到,这个案子的血腥恐怖程度远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关山这时也忧虑的说了句:“罗川,这次遇上的人,一定是一个精神病态者。” 田甄好像很喜欢听关山说话,这时她看向关山问:“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所作的一切都是故弄玄虚的假象?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死者的器官?” 关山也有些沉重的回道:“就算是,那他要器官也不是为了贩卖的。那些盗窃器官的团伙作案都很专业,手段非常高,绝对不会粗暴的直接破坏器官。因为如果器官损毁了,那他们做的一切就没意义了。贩卖器官图的是财,他们会以利益和器官为重,而不是虐杀。可这个凶手显然不在乎,通过刀伤把手伸入死者体内强行摘取器官,这个器官肯定是不能用的。” “那……那他拿走一个肝到底想要干什么?”田甄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从跟着邢老学习到现在,她还没有遇见过一次这种特殊情况。 邢老倒是很淡定,这会儿转身拿了两份文件,轻飘飘的说了句:“可能是因为好吃吧。” “老师,您可别吓唬我!尸体什么的我不害怕,但是人吃人我可接受不了!也许只是这个遍态虐杀成性,觉得只有带走尸体一部分才算成功呢?您之前给我讲过的案例也不少,许多杀人魔不是都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吗?”田甄有些激动,她不能理解邢老为什么一下子就有了这种判断。 邢老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了罗川和关山,然后严肃的说:“我也不希望是这种结果,但是齿痕和撕咬程度表明,这个凶手绝对是吃了死者的皮肉。哦不对,那些伤口周围还有生活反应,所以准确的说,不应该说死者,因为他咬她的时候,她肯定还活着。这两份资料你们看看吧,一年前也曾发生过一件吃人的案子,当时不是我经手的,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年轻法医。他把这个案子的详细过程都记录了下来,最后又到了我的手里。一年前那个人吃人的案子是烹饪,不是生吃。我不知道和你们现在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你们拿回去自己研究吧。” 罗川接过文件,感觉无比沉重。这个案子很显然是和那个月光杀人魔有关联的。而现在的验尸结果又表明有可能和一年前的案子有关。这一切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罗川似乎隐隐已经可以预感到了后面将会发生的事情。 “一年前吃人的那个人难道没落网吗?”关山有些吃惊,没想到会有那么多的大案悬而未破。 邢老颓丧的叹着气说:“可能是跑了吧。不过有一个勉强算是好消息的事情,就是我根据这齿痕大小来看,凶手要么是一个体型不大的男人,要么就是一个女人。这并不符合一年前那个罪犯的特征。” 罗川摇了摇头说:“您老这还能算是好消息呢?如果不符合,那只能代表着我们现在要找的,不仅仅是那个一年前的食人魔,还得找一个他的小弟或食人伴侣。这情况岂不是更糟?” 邢老听后笑了,今天第一次笑了。好像他特别喜欢看到罗川的颓败感,所以马上又摆摆手,告诉罗川别着急,之后又拿出了两张照片,摆在第二具女尸肚子上的缝合伤口上面,对比着说:“罗川,我都说了你别着急。因为这些都不算是最糟的,还有更糟的呐!你看看这照片,和你这具女尸的缝合伤口,一样不一样?” 照片也是一张尸检照片,也有一处缝合伤,那独特的穿线走向和打结方式,显然是出自一个人的手!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有外科技巧,缝合处理的一点儿都不粗糙笨拙。 罗川有些头疼的问:“这又是一个没破的案子照片吗?您告诉我实话,咱们到底还有多少破不了的案子?” 邢老瘪着嘴说:“你是队长,你问我?当然是有很多咯。你当咱们是电视剧吗?逢案必破?这很正常的!不过你也不用太灰心,这个案子也可以算在以破的那个行列里。这是一年前最早的杀人碎尸案中,一具由于死者不符合标准而没被碎的尸检照片。杀人犯是个无名氏,被以字母l代称,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完美犯罪者。不过按理说,这个人最后应该已经死了。” “应该?死了?那他的缝合手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罗川实在忍不了了,这些破碎的巧合拼凑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惊天的阴谋在蠢蠢欲动。 邢老倒还算是乐观,对罗川劝道:“凡事有好的一面就有坏的一面,同样,有坏的一面呢,应该就有好的一面。如果这个缝合真是他做得,那么值得高兴的是没有出现第二个完美犯罪者,你们可以继续追查。如果万幸当年他的死了,那也很不幸的意味着你们要找寻第二个继承人。事情都有两面性,你听懂了没有?听懂了我就开始取手机了啊!” 说完,邢老刀法精湛利落的划开了第二具女尸的胸膛和腹部。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个让罗川十分在意的手机。然后放进盘子里对罗川说:“我劝你现在别把注意力放在手机上,过来看看,这具尸体别说肝,肾也没有了。还有你看看这肠子,这并不是人体肠道自然排列的形状。凶手一定是在这里很尽兴了玩儿了一会儿,肠子是被完全拿出来又放回去的。” 邢老一边说着,一边细致的捋着手里的肠子,忽然他有些激动的说:“诶诶,罗川关山,你们快来看,这肠子上还有齿痕!看来这个凶手并不是一年前的那个食人魔,那个食人魔好歹还是个厨艺高超的厨子,吃人很讲究烹饪手法。可这个显然已经等不及了,直接下嘴品尝内脏了。”邢老说着,一一在死者的肠道,心脏,胃壁上指出了一个又一个齿痕。 尽管罗川已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刑警队长了,可现在他依然感觉头皮发炸,很不舒服。 一旁的田甄更是从未有过的捂着自己的嘴,表情有些痛苦的说:“老师,从开始学习法医学的时候我就没有怕过尸体。您说,这是活人留给我们的最后证据。但是现在,我真的感觉有些害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人怎么会吃人?!”田甄只要一想到凶手趴在尸体上啃咬内脏的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发寒。 邢老干了法医一辈子,早就超然生死了,对生死这些事,他可能看的比任何人都明白透彻。所以这时他就像哄自己女儿似的对田甄说:“哎呀,别怕啊!你看老虎吃羊,狐狸吃兔子,黄鼠狼吃鸡,那不都是常有的事情吗?你看那些也会这么害怕吗?不会。因为你不是兔子,所以你体会不到兔子的恐惧和痛苦。现在你看见人吃人了,因为你也是人,所以就觉得难以接受了。其实动物界中也有很多吃同类的动物,而我们人类,说到底也是动物。” 邢老这句话,让罗川猛然想起了月光杀人魔在电话里对他说的话。他说,有些犯罪,只是原罪,只是本性而已。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他有意要留给罗川的线索,如果是的话,那目的又是什么? 邢老研究着尸体腹部那道长长的缝合创口,然后有些疑惑的说:“罗川啊,我看给你的坏消息还没完啊。你看这个腹部大切口,不规则不整齐,一看就是一个生手做得。凶手切开腹部可能只是为了取出肝脏肾脏,顺便尝尝其他内脏的味道。但是这缝合伤却规矩整齐,愣是把这粗糙的伤口缝合的很漂亮。所以说,嗯。。凶手不是一个人。吃人的,和防放手机缝伤口的,不是一个人。” 罗川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抹了把脸,一边叹了口气说:“这个案子还真是复杂,一个精通外科技巧会碎尸的完美犯罪者,一个擅长烹饪的厨子杀人魔,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急性子新手,也有可能是个食人崇拜者,因为没有烹饪技巧,所以直接吃刺身了。还有一个不知所踪的死者男性同伴。。我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多呢。” 邢老摇着头笑道:“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工作。我会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而剩下的,也只能靠你自己了。因为凶手咬过死者,所以我在清理尸体前,就已经提取擦拭那些伤口的血迹了。田甄已经送去化验了,如果你运气够好,那里保不齐会留有凶手的dna。” 关山这时拉了罗川一把说:“大致情况你已经清楚了,现在就要马上抓紧时间破案了。这种精神病态者我非常了解,他们杀人的速度和频率不是你能想象的。因为他们的精神状态有问题,所以做事不回过多的考虑后果。他们才不会管自己是不是刚做完案,也不会管你调查到哪一步了,总之,你没有抓住他,他就不会停手!趁着外面某一个女孩的内脏还在自己体内,罗川,你要抓紧时间了。” 第五十九章 齿痕(四) 关山说的这些,罗川何尝不明白?罪犯以不可思议的残忍手法杀害了死者,并且在死者的内脏上留了许多许多的齿痕。至少到目前为止,罗川还无法判断这个人的犯罪心理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仅仅是遍态的食人癖么?又或者,这个新手真的和一年前的食人魔有关,是他疯狂的崇拜者,以效仿罪犯标志性杀人方式来表达他对那个食人魔的无上尊崇。 邢老也说了让罗川先回去等结果,痕检那边和现场调查人员应该也会有些线索了,罗川现在要做的就是以最快速度找出其中的破案关键。 罗川知道,具体细致的尸检过程是漫长的,不亚于一台大手术。所以现在只好对邢老先道谢,告诉田甄有任何情况赶紧打电话。之后拿着那个证物袋里的手机,和关山一起离开了法医室。 刚出法医室,柯毅就来了电话。罗川有些惊讶的接了电话问:“不是吧?柯老板,那么快?” 柯毅那边懒洋洋的说:“不不不,我还并没有查到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就像你说的,这个人的身份背景以及生平经历真是完美无缺,我都有点儿羡慕他了,他的人生怎么就可以像自己写的一样呢?” “……然后呢?”罗川稍稍有些失望,不过也是意料之中。先前在警方内部调查就已经有这样的结果了。 柯毅继续说:“你也先别着急失望,我给你打电话肯定不会是没有原因的。第一个调查消息回来的人告诉我,这个叫宋明泽的心理医生曾经在一年前涉及过两个案子。一个是虐杀直播,就是从虐杀动物到虐杀人的那种。在那个案子里,他是凶手的心理医生,也在警方做过笔录口供,你们那个不算同行的破案天才也因此没少找他麻烦,但就是没有什么确切证据,之后他们也就没办法继续查他了。不过你们那个破案天才一定不知道,宋明泽不但是那个虐杀案凶手的心理医生,还是另一个食人案凶手的心理医生。只不过虐杀案结了,那个食人案嘛……算你们警方耻辱之一了啊。” “食人案的心理医生?”罗川没有想到,自己刚刚遇到这个案子,柯毅那边就提供了这么一条重要的线索。 柯毅嗯了两声,然后提高声音说:“诶,罗川,你问问你身边那个漂亮朋友。我顺手查了一下他,原来是个鼎鼎大名的精神病态学专家啊?还是你们刑警学校的教授。你问问他,心理医生的病人一般都是这种重口味吗?如果不是的话,那恭喜你,你可能算是找到宋明泽这个人的突破口了。” 罗川本来是有些介意柯毅擅自调查关山的事情,可是想想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多和这个怪人计较,就说了句:“不用问他,我都能回答这个问题。心理医生是疏导人心理障碍的,不是专门为杀人犯服务的。就算是精神病医生,也不可能这么巧合的,一年之内两件恶性案件的凶手都被他碰上了。我果然没看错他,他就是有问题。” 听着罗川越来越激动的声音,柯毅连忙打断说:“诶诶诶,我只是告诉你你可能找到突破口了,但是我可没说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一年前那个食人魔案的凶手名叫白峰,曾经是一名特种兵,接受卧底任务深入边境犯罪团伙。这个人任务结束后,就开始有了心理问题。如果宋明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收了这么一名病人,你不但不能说他有问题,反而还应该表扬他啊!因为这心理辅导的工作本来应该你们警方自己做的,如果你们做的够好,他能疯到去吃人吗?” 柯毅的性格特点就是这么鲜明,就像罗川之前说过的那样,他不会给任何人面子,也不会顾忌罗川本身就是一名刑警,他不该对罗川说这些。但是对他来说,他才不会管面对的是什么人,他是这么想的,嘴也就这么说了。 当然,罗川也能明白,外人这么想这件事情也并不为过。但是具体白峰是因为什么才从卧底英雄变成了食人魔的,现在还都不好说。如果真的是亏待了他,忽略了他的心理问题,那可能也就不能怪柯毅刚刚的话说的有点儿重。但现在这种情况,罗川也不能赞同柯毅的说法,只能无奈的说:“柯老板,如果每一个英雄在受创之后都会变成食人魔的话,那估计今天我们的人口恐怕连百分之一都不剩了。你给我查到的这些线索非常有用,如果可以的话,你就继续吧。” 柯毅笑了:“这个不用你说,我对那个宋明泽也开始有了些兴趣。我就是不太能想象,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经常接触食人魔还能让食人魔乖乖听话看病。行吧,你可以去找他了解了解情况,我这边有什么消息再打电话通知你吧。” “好,谢了。”罗川挂了电话就把柯毅查到的东西都告诉了关山,关山也是没有想到,宋明泽竟然还和食人案有牵扯。 罗川本想现在就去找宋明泽问问,但是柯雪发来信息说第二具宾馆女尸的家属已经来了。事有轻重缓急,罗川只好先放弃了找宋明泽的想法,决定先去见家属。两起案件既然能断定是一个凶手做的,那么弄清楚死者身份信息和死前情况会更有利于排查嫌疑人。 就在罗川准备带关山一起去见那被害人家属的时候,关山却站住了脚步,拽住了罗川说:“见家属找证据这事我也不太在行,你去忙你的吧,明天下午我再来找你。” 一直几乎是形影不离的关山,忽然说要暂时离开,这让罗川有些诧异。他看了看关山的脸色,问了句:“累了还是不舒服?” “没有,正好你现在不是特别需要我,我得去一趟青山医院。” “青山医院?那里又有什么怪异的病人或者案子发生了吗?需不需要帮忙?”罗川十分仗义,愿意帮助关山所有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过关山却笑着说:“你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了,还有心思管我呢?好了,心意我领了,但是我能应付的了,你就好好的把全部精神放在这个案子上吧。如果破了,哪怕是抓住了这个新手,也许也能找到重要线索呢?” 罗川想了想,最后点点头说:“那好吧,你自己多注意,毕竟那里都是最危险的疯子。有事随时打电话找我,我先去见见那女尸的家属了。” “好。” 两个人告别之后,罗川的心头一闪而过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罗川觉得关山这次要去青山精神病院见的好像是一个他觉得很重要的人。对病人的隐私避而不谈是他的职业道德,可罗川总觉得刚才关山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可是,说到底那里是精神病院。不管他见的是哪个精神失常的人,都不过是疯子而已,又能怎样呢? 所以想到这些,罗川甩掉了自己那有些多虑的想法,集中精神处理眼前的案子了。 来到接待室,柯雪已经像个灾区志愿者一样的蹲在死者母亲的身边,一边递纸,一边递水,一边安慰,一边还要和死者父亲说明基本情况。不得不说,他现在的能力确实已经不太像一个实习刑警了。 关山走进接待室,分别和死者父母握了手并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就直奔主题的谈起了那具女尸。 由于尸检还没有完成,他们仅仅是从照片和衣物辨认的死者身份。他们都可以确定,那就是他们的女儿赵莹。 母亲抱着照片早就已经泣不成声,据这位父亲说,赵莹的生活确实有些乱。怪只怪他们对她太放任了,才让她变成了今天这种娇纵任性的性格。在家里,基本上是赵莹说什么就是什么,父母知道她不会出格就算完,并没有严加管教。而且赵莹的父亲说,他和赵莹母亲是离婚再复婚的,在赵莹七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直到十八岁的时候又复婚了。十年之内,他们正好错过了、忽略了一个女孩最重要的青春期、叛逆期、成长期。所以他们复婚之后总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之前单亲的日子里常常忽略她,让她自由散漫惯了,所以即便是他们复婚之后,也没有过多干涉女儿赵莹的自由。 这听起来好像又是一片“可怜的天下父母心”,但是罗川却并不同情这样的父母。过失就是过失,用错误的方式弥补只能造成更大的过失。如果他们当初复婚之后好好管教女儿,也许今天她就不会躺在法医室里了。罗川话到嘴边没说出来,是这对父母他们给的自由让赵莹几乎变成了“高危”人群。 这个社会上,除了沾染黄&堵%独那三样的人群是最高危的以外,年轻男女中,就属这种没有约束,自由散漫,缺失家庭管束的人群最危险。他们是最容易被犯罪者或者黑,4社会组织当作目标的。因为他们没有人严格约束,所以十分散漫,即便三五天不回家也不会有人报警。可殊不知,家人可能已经错过了最好的营救机会。 就好比赵莹的父母,他们明知道女儿已经一周没回家了,却只打了电话问问是否平安。最后一次打电话是四天前,当时赵莹被问的不耐烦,就说了句“你们能不能别干涉我的自由”,之后就挂了电话。而这对“好说话”的父母,生怕女儿不耐烦不开心,也就没再打电话。赵莹的父亲说,本想今天打电话问问女儿这两天要不要回家吃饭,却没想到,先接到了警队的电话。说着,这位坚强的父亲也开始懊悔的哭了起来。 罗川虽然不认可这对父母“无教育,无管束”的教育形式,但是现在看到他们如此伤心,也就不忍心再马上追问了。只好坐在一旁等着,看着柯雪耐心的安慰着他们,等他们心情平复。 过了好一会儿,赵莹的父亲才对罗川说:“一周前赵莹离开的时候,说的是和几个老同学聚会。她可能很喜欢这种形式吧,平时经常出去聚会,所以我们也没有过多阻拦。那天是一个年轻小伙子来接她的,我们总见到这个小伙儿,估计是赵莹的男朋友吧。总之看到熟悉的人,我们也就放心了,没再多问。” 罗川听着赵莹父亲话里的这些“可能、好像、应该”这种大量的不确定词,完全可以肯定这对父母对女儿不了解的程度简直是让人匪夷所思。无奈之下,罗川只好直白的问道:“赵莹经常和男朋友在外过夜吗?你们说估计是他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她还有其他关系比较亲近的男性同伴吗?” 赵莹的母亲嗓子都哭哑了,这时候有些埋怨的说:“同志啊,我们家赵莹是个好姑娘啊!只不过就是时尚了一些而已,这个社会,结婚前多交几个男朋友也很正常吧?赵莹她没说过正式男友是谁,只不过我们总看见接送她的是有几个。过夜不过夜的,她都那么大了,我们怎么问。” “这几个人的名字电话或者其他个人信息你们完全不知道吗?”罗川觉得遇到这样的父母当真是加大破案难度。 不出意料的,赵莹父母同时摇了摇头说:“我们给了她足够的自由和隐私空间,不太干涉她的。又不是谈婚论嫁,我们也不是特别想了解那些小伙子。最后一天接赵莹的那个男孩,没记错的话好像叫叶斌。”赵莹的母亲努力的回想着,以确认这个名字。 可赵莹的父亲却说:“诶,不对,应该是谢彬。” 赵莹母亲不服气的说:“你说的才不对!我听赵莹打电话喊过他的名字,不可能记错的!再说了,那天早上他们的走的时候,那男孩不是还和我们打招呼了吗?你怎么可能记错名字?” 赵莹父亲堵气不再多说,直接转过身对罗川说:“警察同志,你别听她的,她天天就知道打牌,哪有心思记住女儿那些男朋友的名字!听我的,就是谢彬!绝对没错!” 第六十章 齿痕(五) 赵莹的母亲在听到这里的时候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悲伤,擦了擦鼻子就站了起来,指着赵莹的父亲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天天顾着打牌不关心女儿?你呢?你天天在外面关心那些小狐狸精远要比关心女儿多吧?当初就是因为你不干不净才和你离婚的,现在看看,你不还是这样死性不改!女儿出去聚会那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你回家了?你都两天没回家,你还能想着女儿几天没回家了吗?” 赵莹的父亲也是不甘示弱,也站了起来据理力争的说:“你别血口喷人啊!我说了,我那是工作出差,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每天督促女儿按时回家,她现在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吗?” 就在赵莹父母互相指责的时候,罗川大声的说了句:“我真的很想问问二位,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复婚的。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几乎已经看到了这些年你们家庭生活的点点滴滴。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孩子,恐怕还不如单亲。你们如果还想找到杀害赵莹的凶手,就配合我完成我的工作,把你们知道的线索,哪怕是你们觉得没有用的线索,统统告诉我。到现在为止,你们没有给我提供任何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就连你们女儿多大了,在哪里上学,男朋友到底是谁都没说清楚过。是不记得了还是怎么着?如果你们觉得人已经死都死了,谁干的也无所谓了,那现在就赶紧回家继续吵架,不要在警队里大吵大闹的。” 罗川的话,有效的让两个人都闭了嘴。他们重新坐了下来,由赵莹父亲先开口说道:“赵莹今年24岁,已经大学毕业了。不过她那大学上的可能也就那么回事,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学的怎么样。前两个月倒是找了个临时工干干,可她嫌钱少又辛苦所以最近又辞职了,说是再找工资比较高的工作试试。您也应该知道的吧,现在退一步脚都能踩到好几个大学生,大学毕业已经不算什么拿得出去的学历了,所以找工作照样成问题。我们的思想比较开放,懂得孩子的难处,所以也就没催她。” “嗯,看出来了,你们还是真开放。那这段时间她的花销哪里来呢?你们给?她有没有在外面认识什么特殊的人?或者通过你们观察,觉不觉得她有敌人?”罗川尽可能放低要求的询问,过于详细的问题他都已经略过了,因为就算问了,这对父母也不可能回答的上来,还不如别浪费时间。就对这两位而言,可能电脑资料库都比他们更了解他们的女儿。 赵莹的母亲想了想然后摇着头说:“应该没有吧……赵莹她一个女孩,能有什么敌人啊?” 罗川苦笑:“她刚刚大学毕业,同时交往的男朋友就已经不是单数了,怎么可能没有矛盾?我只想知道,在你们眼里,会不会有什么人想要伤害她?无论男女,无论什么关系,有没有恨她的人?” 赵莹的母亲又想了想,然后犹豫着说:“我对赵莹的生活圈子是从来不干涉的,所以也不是很熟悉她所认识的人。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人可能和赵莹结仇,那也许是大学时候的同学吧?那会儿她还在上大学,有一个女孩来家里找过我两次,说是……说是赵莹在学校欺负她,让我管管。这算吗?” “知道名字吗?” “……不知道,当时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赵莹的母亲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而旁边的父亲则是气愤的冷哼了一声。 罗川听后站起身,合上了手里的笔记,不准备再浪费时间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被害人的父母,没想到,问了半天,只在笔记上写下了几个字:赵莹,24岁。 罗川转身的同时对柯雪说:“你不是志愿者,也不是安抚情绪的后勤,赶紧找点儿正事干吧!目前我们对凶手还一无所知,对被害人了解的也没有多少。” 柯雪也看出了罗川的不高兴,马上放下了抽纸,赶紧离开了询问室。显然,在这里安慰家属并不能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破案信息,更不可能为死者昭雪鸣冤。与其这样,倒还真不如去做点儿更有用的事情。 罗川没有再理会赵莹的父母。说任何节哀顺变也换不回那个年轻女孩的生命,再多的指责也改变不了已成现实的事实。 罗川跟着柯雪离开了询问室,然后喊住了柯雪说:“这个案子情节恶劣,凶手杀人手法泯灭人性。我觉得你可以不直接参加,在警队里收集信息就好了。”罗川想起柯毅的话,他并不想让柯雪干太危险的工作。而眼前这个食人案,明显是极其危险。所以罗川有些顾虑,不知道该不该让柯雪继续参加。 柯雪一听就不同意,马上求着罗川说:“罗队,我没做错什么,您可不能这样对我啊!这个案子是大案子,我听说法医室那边都传遍了食人魔的事情,传到咱这儿的时候都快变成鬼故事了!这么大的案子,您不能不让我参加!您放心啊,我保证不拖后腿,会努力做好您交代的每一个任务!” 看着柯雪诚恳的眼神,罗川没再多说,只是话锋一转说到了案子上:“小雪,刚才赵莹父母的话你也都听见了,你可以跟我说说你对这个死者有什么分析判断。” 柯雪一听罗川在征询他对意见,马上一本正经了起来,皱着眉认真的说:“您要听我说,那我肯定告诉您,死者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她不是一个好女孩。谁家的好女孩会长期夜不归宿,长期漂泊在外面泡那些小男友们?她才刚刚大学毕业,过夜的男朋友就已经好多个了,看起来还是同时交往的那种。您说这能是一个好女孩吗?最最主要的是,她的母亲说有女孩来家里告状过,说她欺负人。私生活放荡混乱外加校园欺凌,啧啧……咱们这个死者简直就是一个小恶霸。” “如果能找到那个被她欺负过的女孩,也许会有些线索。可惜,她的父母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吧小雪,你去赵莹之前的学校查查,包括初中啊,高中啊,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对象。我再去找找那个也不知道叫叶斌还是谢斌的少年,确认一下是不是当天和赵莹开房的人。”罗川给柯雪安排了工作,自己也回到了办公室,开始重新细致的梳理整个案件的档案,因为每一个案子完结的时候都是要写结案报告的,这两个如此可怕诡异的案子要并案处理,总得写明白了原因。这正好也能帮助罗川重新整理一些案件细节。 两名死者均为女性,目前没有发现杏侵迹象,死前都受过严重的折磨,身上刀伤无数,属于过度伤害。并且,凶手在她们死前都用自己的嘴撕咬过她们,以至于她们的身上有很多看起来像是动物造成的撕咬伤。之后凶手又粗暴的通过伤口摘取了死者的内脏器官,被开膛的赵莹,连肠子上都留有齿痕。从这一点看,好像凶手对她的仇恨更多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作案的方式刚处于一个升级期,行为不稳定。 这些是两个案件表面的特征,可是最令罗川头疼的却并不是这些表面现象。她们的内脏都被拿走了,身体都被撕咬过,食人特征显示可能与一年前的食人魔白峰有关,可是齿痕却又表明这个凶手绝对不是白峰本人。赵莹死后尸体没有被处理,而是被另一个人利用了。那个人,就是月光杀人魔。他找到了赵莹的尸体,用赵莹的手机给罗川打了电话,然后又把手机缝进了赵莹被开膛的肚子里。最最糟糕的,是他的缝合手法竟然类似于一年前的碎尸案狂魔l。这一个案件,牵扯到了两个一年前悬案的嫌疑人,罗川只是想想这些,就已经愁眉紧锁了。更不要说,他心底深处还藏着一个和食人魔有过关联的宋明泽。 一队所有警员都以投入到了这个重大的案件中,大家都从各个方面入手调查,想要早点儿找到这个可能专门喜欢吃被害人内脏的恐怖凶手。 到了转天上午的时候,学校方面来了电话,柯雪已经成功的通过同学网留言之类的讯息找到了当年被赵莹欺负过的女生。他们已经都在学校了,罗川随时可以去询问。但是柯雪也告诉了罗川,这个女孩并不太符合嫌疑人特征。女孩很文弱,大学之后又继续考研了,学习一直不错,直到现在还在读书,不太像是能杀人的人。虽然不是个好消息,但罗川还是决定去见一见那个女孩。 罗川在赶往学校和柯雪会和的路上,关山来了电话,他说青山医院那边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让罗川有事给他打电话,他可能得明天才能再来找罗川了。 虽然觉得关山这一次处理青山医院的病人好像有些过于在意了,但是眼下有了新线索,罗川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学校,罗川见到了柯雪和那个名叫小羽的姑娘。果然和柯雪描述的一致,这个年轻女孩怀里抱着几本书,黑色长发,带着大框眼镜,看起来十分文弱。绝对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孩是怎样啃咬尸体的。 所以罗川开始只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赵莹的,也问了问当年赵莹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想开导开导小羽忘记那些仇恨的过去。但是在小羽看来,她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校园里的一些“潜规则”,学习好的、比较老实的,注定会被学校里一些爱出风头的、嚣张跋扈的欺负。而学校里的老师们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是也可能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吧,他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假装看不见那些不公平的欺负。 小羽最初是想过反抗,所以才会找到赵莹的家,向她妈妈告状。以为有家长的介入,事情或许就会有转变的可能。但是没想到,找到赵莹的母亲之后不但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被赵莹知道后,还把她堵在厕所里狠狠的打了好几巴掌。在那之后,小羽就不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抗争了,对赵莹她们这类女孩,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罗川听了小羽的诉说,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他忽然拿出了第一位天台女死者的照片,递给了小羽看,并问道:“这个照片上的女孩,你认识吗?” 小羽看到那惨不忍睹的照片,当然是被吓得不轻。但是她看了两眼之后,又忽然认真的端详了起来。罗川知道,这具无名女尸的身份大概是有门儿了。而且他基本也可以肯定了,这个和赵莹有过过节的女孩,与凶杀案并没有什么关系。就在她看到照片那一刻时候透露出的惊恐,不是装出来的。 小羽看了好一会儿,才不太敢确定的对罗川说:“您看这脸被伤口模糊的已经看不清了,所以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但是她脖子上这个特殊的黑痣我却有些印象,因为在同学网的更新里,她发过很多照片,都是自己去掉黑痣的实验办法。当然啦,最后也没成功。当时觉得有意思,就看了两次,所以有印象。” 小羽这么一说,罗川又仔细的看了看照片。女尸脖子上的黑痣确实有些特殊,黑色就像墨水稍稍有些晕染一样的在扩散变浅,这应该是自己用了祛痣产品之后的作用。没想到,这却成了身份识别特征。 于是罗川有些激动的问:“那你知道她的名字吗?她和赵莹是同学吗?”如果说这个女尸和赵莹是朋友的话,那么她们被杀就是有关联的了。 可小羽却摇着头说:“应该不可能,这个人叫李丽,她毕业的时候,赵莹估计还没上大学呢。同学网里都是本校的学生,不限年纪,很多学长学姐都在。” 第六十一章 齿痕(六) 同学网……这倒是给了罗川一些新的思路。两名死者虽然可能并不认识,也不是一届的学生,但却都是一所学校的。由于年龄跨度,凶手同时和她们两个人都有交集的机会并不大,那他是通过什么选择被害人的呢?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通过这个同学网。 罗川心里稍微有了数,就又问小羽,在学校里有没有她注意过的,比较古怪的学生呢?比如说,性格孤僻不合群,要么寡言少语,要么偏激极端,缺乏同情心,为人冷漠自私等等。 小羽听着罗川的描述,似有似无的苦笑了一下说:“您说的这些,是我们这一代普遍的人吧?” “……”罗川一时无言以对。 “大学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美好,我们的缺点在一个封闭的大环境里暴露无遗。您说的这些特点,我实在是帮不上忙想出谁最符合,因为大多数人都很符合。再加上,我本身就是您说的那种性格孤僻,寡言少语,不太合群的人,所以对他们也不是很了解。我只能说,在学校里,赵莹那种人有很多,而我这样的也有很多。”小羽淡淡的说着,没有悲伤没有委屈,但是语气中的淡漠疏离却让罗川觉得心疼。那是一副看尽人情冷暖,对人性失望至极之后才会有的表情和语气,真的、真的不该出现在这个女孩身上。 不想给小羽更多压力,罗川又问了问最近小羽的生活状态,以婉转的方式最终确认一下她有没有作案时间。但结果表明这根本就是多余的,小羽除了上课,剩下所有时间都在研究室和图书馆里,而那些地方都有监控可以替她证明,她并不是杀人凶手。 离开了学校,罗川对柯雪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柯雪去调查那个同学网。如果凶手是从社交网站上筛选被害人的话,那这个速度可要比亲自巡查环境或者挨家挨户蹲点儿快多了。 柯雪手里也是麻利,他都不需要回到警队,用手机就可以去完成罗川交代的任务。所以这会儿他就在副驾驶上一边拿着手机快速翻查同学网,一边絮絮叨叨的对罗川说:“罗队啊,我跟您说啊,我这觉察能力可能就要赶上您了!我从一看见小羽就感觉到了她不是杀人犯。现在排除了小羽的嫌疑,也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线索。咱们这两名死者虽然年纪不同,却都是出自这所学校,这总不可能是个巧合吧?您说凶手会不会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呢?不然他干嘛不杀别的学校的,非要杀这个学校的人呢?如果凶手也是这个学校的,那这同学网里会不会也有他的空间?哎呀,我真是聪明,我回警队之后要用我的电脑大展身手,好好过滤一遍同学网中他们发过的所有关键字,这样就可以排查出来谁的日志里有那些暴力的词汇啊,或者谁有想要吃人的好奇心啊……” 柯雪正在兴奋的畅想,开车的罗川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你到底找没找到那个李丽?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把十个问题的机会都用干净了?” 柯雪不敢再多说,修长灵活的手指又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这才对罗川回道:“找到了找到了,罗队!哎呀,还真是那个死者!”柯雪快速的看了一遍李丽在同学网上留下的资料和讯息,然后皱着眉说:“罗队啊,这个李丽……看来也不是个好姑娘啊。她和之前的赵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都是那种嚣张跋扈,生活混乱的人,只不过她比赵莹大了四五岁。有了资料就好说,我这就打电话让咱们的人调档案。”说完,柯雪就开始打电话联系警队内部相关人员开始调查李丽的全部信息,确认无误之后就可以联系家属了。 罗川开着车,脑子里快速的转过了这两名被害人的所有特点。不难从中发现凶手寻找目标的特点。似乎都是那种有些像是校霸的女生。这么看来,凶手仍然应该是曾经被欺侮过的学生。但是这个李丽已经毕业那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呢?什么样的仇恨才会有这样的时间跨度?还是说……凶手杀人的心理触点,就是这些校霸?他通过同学网上的网络讯息来观察这些人,看看有谁符合标准,就开始对谁下手。这样一来,既不存在前仇旧恨,也不会通过死者关系找到他,几乎就像是随机选择了,对作案很方便。 不过,如果凶手的目标是杀害那些校霸,那为什么选择的都是女生呢?校霸,毕竟还是男的比较多,而且欺弱的方式手段也是男性会更强一些。凶手既然考虑的周到,下手又那么狠,还为什么非要只杀女性呢? 罗川想了一会儿,兀自点点头,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好像明白了。这个凶手,不是“他”,而是“她”。邢老说过,通过留在尸体内脏上的齿痕断定,这个凶手要么是一个体型很小的男性,要么就是一个女人。现在看来,凶手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女性的爆发力和持久力量都有限,要想制服男人并且拉长时间折磨撕咬,啃噬内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风险太大,危险系数很高。由于凶手执意要啃食被害人内脏的特点,所以她也就不能用毒来制服被害人,如果被害人中毒,那么她也会在食人的同时令自己也中毒。所以,她放弃了男性目标,专杀女性。 想明白了这些,罗川马上对柯雪说:“凶手就在这个同学网里,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年龄,但一定是这个学校的人。找找这所学校的历年大事件,还有那些学生发生过的大事件,再交叉对比同学网里的人,看看有没有综合符合条件的。还有,从他们的网络空间和照片观察,看有没有那种抑郁、怪异、眼神中流露着愤怒和冷酷的人。虽然小羽说的有道理,现在大部分人都很冷漠古怪,但是也绝不会怪到我说的那种程度。” 这次柯雪没多话,点点头马上又开始操作了起来。他这边用手机比对同学网里的人,警队那边同时给他传来了各种所需的资料讯息,柯雪凭着自己熟练的操作和快速的浏览能力,很快的就找到了罗川想要的东西。 “罗队,最近十年,这所学校里发生的大事也不算少了,可好像没一个对咱们有用的。有一个跳楼事件,原因好像是因为感情受挫,失恋想不开。这个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应该可以排除。还有五起因为打架斗殴导致重伤的事件,全部都是男同学干的,应该是牵扯不上李丽和赵莹她们的吧?还有一个学生因为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故,中途退学。这个虽然不应该算什么大事件,可却就记录在学生档案的重大事件里。”柯雪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情况会记录在大事件里。 罗川问:“退学原因是什么?很大的变故是什么变故?” 柯雪挠挠头,为难的说:“不知道啊,怪就怪在这里啊,根本没写清楚,一句话带过。但是学校好像很关心这件事,可是却也没有留下这个学生。” 罗川点点头,让柯雪交叉比对同学网里的人。没用一会儿的时间,柯雪就抓着手机兴奋的晃了晃说:“有了有了,罗队!按照您的要求交叉对比,一共找到了五个人。一女四男。分别都是因为……” 不等柯雪说完,罗川就打断他说:“男的暂时先不管,说那个女的。” “哦…哦。”柯雪还不太明白罗川的意图,但是也马上照着手机上的东西给罗川念道:“这个女生叫陈雪如,二十三岁。她就是那个因为家中变故而中途退学的人,嗯…对,是去年发生的事情。在那之后…我的天呐,在那之后,这个女孩进过精神病院半个月,好像是心理辅导。但是因为她一切正常,后来就又出院了。出院后的消息就很少了,不过她经常会在网上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呢?”罗川又打断了柯雪。 柯雪皱着眉,看着手机说道:“比如……她出院之后写的这两句。人生无常,人性无情,谁知道到底谁才是疯的?有些人看起来疯狂,实际上不过是看透了一切。有些人看着像正常人,疯起来可能和动物一样…哎?罗队,你说这个女孩会不会是骗过了精神病院,有严重的心理问题啊?她写的这些大都很黑暗,很绝望。” “她的父母都不在了吗?警方那边能不能查到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罗川有些着急,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真相的门外了,非常非常的近。 柯雪无奈的说:“罗队啊,咱们警队里也不都是黑客啊。就算都是黑客,有些资料记录也不一定就存进了电脑里啊。您还是得多给我们点儿时间才行,才能把信息查的彻底。” “嗯,但愿凶手也会给我们时间才好。你看以凶手从爆发到连续作案的间隔时间来看,她还能给我们多少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也许她现在已经在跟踪目标,伺机下手了。所以如果你们还不快点儿抓紧时间,那么很快将又有一份人肉内脏要上桌了。”罗川说着,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补充道:“对了,你可以现在继续查查看,有没有符合凶手标准的目标。那些校霸或者平时为人不太好的女孩,不要管什么年龄,只要是这个网里的就算。” 柯雪这次是明白罗川用意的,如果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凶手的目标,那就可以早一步保护她,或者是救她。 可实际上正如之前小羽所说,大学校园生活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好,至少这所大学并没有那么美好。柯雪只查看了十几分钟,就找到了符合标准的十一个人。照这样查下去,如果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世界,凶手可能吃都吃不过来,所以这个排查难度无疑是增加了。 回到了警队,罗川让柯雪去继续排查资料,而他,则是带着那个叫陈雪如的女孩的照片来到了监控分析部门,把两个凶案现场的监控全部调了出来。直到凌晨四点钟的时候,罗川终于有了重大发现,这个叫陈雪如的女孩,在两个凶杀现场都曾出现过!商场监控里,陈雪如带着鸭舌帽曾经在三四楼徘徊过,后来现场群众录的小视频里也有她围观的照片。罗川他们到现场勘查的时候,陈雪如就在警戒线外,静静地看着他们调查现场!而赵莹被害的宾馆正门监控,也找到了这个女孩的出入录像。但是,却没有发现她的开房记录。既然不住在那里,她又是为什么去的那里呢? 这样一来,嫌疑人似乎已经可以确定了。陈雪如出现两次,都带着那顶鸭舌帽。罗川尽可能清晰的从视频中放大了那个帽子,发现上面有一个特殊的金色刺绣标志。也许通过这个帽子,能够更顺利的找到她。 罗川几乎一直没有休息,只到了早上的时候才勉强合眼在办公室的沙发里躺了一会儿。上午九点多钟,柯雪也带来了好消息。他发现了三个最有可能被凶手盯上的目标,其中一个好像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罗川把视频里的发现给柯雪讲了一遍,然后就带着几个警员从警队出发,去找那个潜在被害人了。 二十六岁,女性,名叫杨欣。同学网上的“红人”,经常以公开打赌抢别人男友为乐,在网上的人气很高。平时每天她都会在网上发表一些东西,现在已经两天没出现过了。 罗川赶到她家的时候,她的同租室友说她今天发信息说去了火车站,但是并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罗川心里着急,眼下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让杨欣离开本市。陈雪如很可能已经通过某种方法和杨欣在一起了,如果她们一起出了市,那想要挽救杨欣的生命就更难了。 第六十二章 齿痕(七) 在同那个合租室友确定了杨欣的短信是早上发来的之后,罗川当机立断马上调人赶往火车站,同时也让火车站的同志们严查每一名乘客,务必格外关注监控视频中陈雪如的样子,照片已经全部发下去了,只要她还在火车站,就一定会被控制。 几辆警车浩浩荡荡的响着警笛赶到了火车站,刚刚到地方停下车子,就有警员出来迎罗川了。 据这位警员说,在第三候车厅发现了疑似照片上的女孩,已经监控了,只是在等罗川他们,还没有直接抓捕。 罗川马上动身跟随警员朝着第三候车厅奔去。旅途中乘客们看到一群警察急急忙忙奔跑的样子,都感到很好奇。不过电影电视剧看多了,他们多少都能想到,这是在抓捕罪犯。 进了第三候车厅,罗川远远的就看见了在一个广告标语大牌子下面坐着的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穿着很朋克叛逆的女孩,鸭舌帽压的很低,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脸。罗川注意到了那顶鸭舌帽,没错,正是陈雪如在视频中出现过的那个。 就在罗川他们刚想要靠近的时候,那女孩就意识到了这边有一群警察过来了。于是很心虚的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了几下,转身就朝着另一个人多的方向跑了去! 罗川眼看嫌疑人要跑,马上招呼后面的警员,迅速一起上前围堵追捕。这时候已经顾及不了影响之类的事情了,这个凶手已经杀了两个人了,而且还有食人的特征,实在太危险了!必须马上控制住她! 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穿过人群,看似毫无方向的逃跑。这种方式虽然浪费时间,却也让警员们更容易抓住她。她根本就没有方向和目的,只一味的想甩开身后的这一大群警察。 还是一个火车站的巡警跑得快,平日里抓车站窃贼早就有了经验,对车站里的格局方向也了解,最终由他扑倒了还在继续奔逃的嫌疑人。 罗川看警员已经抓住了嫌犯,马上跑上前摘下了她的帽子。可是就这么一瞬间,罗川愣住了。 因为罗川看到的脸,并不是陈雪如的,而是……杨欣的脸。 这让罗川大感意外,他们全力追捕的,竟然是潜在被害人?这也太讽刺了…… “你…你叫什么名字!”罗川大声斥问。 女孩甩了甩被帽子压倒的烫发,又揉了揉刚刚被扑倒时候摔疼的手臂,翻了个白眼儿回道:“我叫杨欣。” “你……你这帽子哪来的?你跑什么!”罗川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控。 杨欣把手伸进了她那低胸的短袖上衣内,从内衣里掏出了一叠钱说:“有个女的,给了我这个帽子还有一千块钱。告诉我两天不许上网,不许回家,吃住她都包了。然后又让我今天早上给室友发信息,来这个火车站等。只要等到警察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玩命跑就行了。她说,只要我跑完了,就算完成任务了,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罗川看了一眼杨欣手里的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帽子,气愤的一把将帽子摔在了地上。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刑警队长,竟让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女孩给耍了,还耍的团团转。他将半天时间和大部分警力都浪费在了杨欣身上,到头来,却只是陈雪如的一个圈套。她利用这个时间,完全可以逃跑或者继续杀人了。 “你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你认识她吗?”罗川不解的问杨欣。因为从杨欣这叛逆的外表来看,她并不像是一个会轻易听命于人的人。 杨欣撇着嘴,不太情愿的说:“我也不愿意好吗?虽然住宾馆,吃外卖,但是我哪儿都不能去,谁都不能联系,和一个神经病呆在一起,你以为我好受?可是没办法,这女的有我把柄。她说了,只要我按她说的做了,就不会再要挟我。” “什么把柄?”罗川很难想象一个二十三的女性罪犯,竟然有如此手段和犯罪智商。 杨欣低头着回道:“我有三个男朋友,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视频,总之是我和他们的……懂吧?我不用说太细致了吧?这种东西要是传了出去,名声先不说,我那三个男友就要鸡飞蛋打了好吧?我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吗?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还有钱给,所以我就答应咯!”杨欣摊了摊手,满不在乎的说着。 罗川听的火大,这个年轻女孩竟然说名声暂且不提,鸡飞蛋打才是最重要的!这到底是什么扭曲的价值观?可是不管罗川多么气愤,又不能发作,只好隐忍着怒气继续问:“你这三个男朋友又是你打赌的游戏吗?” 杨欣毫不避讳的说:“对啊,我和另一个女伴儿打赌,看谁能成功的抢到最多的人,谁就算赢。” 罗川气的都快说不出话,他酝酿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这才对杨欣说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这么干到底有什么意义!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矛盾只有激发到爆发的那一刻,你才会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担结果的沉重!算了,告诉我那个和你打赌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杨欣并没有因为罗川的态度而害怕或者委屈,这会儿反而饶有兴致的仔细打量了打量罗川,暧,昧的笑着说:“这当警察的穿上警服确实是好看的与众不同啊,我看你就和我那几个男友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这也算是制服诱惑的一种咯?” 罗川冷着脸,语气冰冷的警告着杨欣:“我劝你收起你这副态度,不然我会让你知道这身衣服的另外作用。” 杨欣看出了罗川不是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人,只好又翻了个白眼说:“和我打赌的叫陈彤,我们当初是一届的同学。她就是看我人气高眼红,还想挑战我。” “把她地址告诉我,马上!”罗川不耐烦的打断了杨欣。 杨欣气哼哼地接过了警员递过来的纸笔,潦草的写下了陈彤的电话地址。 罗川拿着那张纸条,转身就要走。不过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然后转过头对杨欣说:“你应该觉得庆幸,你的赌运可能确实不错。她选择了陈彤,而不是你,你真的很幸运。希望你日后能好好做人,珍惜你还能活着的幸运。”说完,罗川只留下一句“把她带回去”便头也不回的急步离开了。 杨欣当然是不明白罗川说的什么,她涉及这个案子也走不了,只能跟部分警员一起回警队了。虽然这个人实在不讨喜,但是一天没抓住凶手,警方就一天得尽力保护她。这就是义务和责任。 罗川在奔波于火车站和陈彤家的路上时,柯雪就来了电话,这一次,他完全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很紧张的对罗川说:“罗队,我已经查到了陈雪如的背景,我终于知道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是歪打正着,在学校的档案记录里没有查到的事情,柯雪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从警方档案里找了一遍。没想到,陈雪如竟然真的牵扯到了一宗大案。因为案情血腥,警方要求不许对外公开细节,所以在学校档案里才一笔带过抹掉所有细情。 一年前,惊世骇俗的食人案凶手白峰,曾经杀过好几对夫妻。他的作案方式是同时控制住一对外表极其恩爱的夫妻,然后逼迫其中一方杀了另一方。动手的人,就有了活下去的权利。 在他这种恐怖的人性实验下,几乎每一对恩爱夫妻都输的彻底。这其中,就包括了陈雪如的养父母。警方案情详述里记载,当年发生凶案的时候,陈雪如因躲在了柜子里而捡了一条命。大概是因为养父母的原因,杀人犯白峰一定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已经那么大了,还就在家里。所以他没有留意到藏在柜子里的陈雪如,让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平日里恩爱非常的养母亲手杀了养父。 在那之后,养母因为精神刺激进了精神病院,陈雪如也因直观了整个血腥过程而被送进医院做心理治疗。不过这个女孩似乎是格外坚强,医生们都觉得她没什么问题了,所以才让她离开医院,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 现在看来,她因为那强烈的刺激和眼见的事实,从白峰的受害者,变成了白峰的崇拜者。这一切,都改变了她本来的命运和人生。 像这种从受害人变成“信徒”的情况罗川也不是没接触过。只不过他没想到,整个案子环环相扣,最后的凶手竟然是当年食人案中的幸存者。 有些人,在黑暗过后会选择迎向光明。而有些人,在黑暗的恐惧之中反而彻底选择了黑暗。 罗川来不及和柯雪再多说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了陈彤的家。 刚到门口的时候,大家就听到了里面有隐约的哭喊声。罗川带人破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了眼前那血腥的场面。 陈彤还没有死,但是已经奄奄一息了。她被绑住了双手双腿,浑身遍布刀伤,虚弱的躺在血泊之中。而一旁的沙发上,正坐着陈雪如,手里还捧着一个新鲜的肾脏,嘴角还挂着血。 苍白瘦弱的身体,冰冷无情的眼神,这一切都不符合二十三的年龄。陈雪如并没有因为警察的破门而入而惊慌,她不慌不忙的放下了那半个肾脏,舔了舔嘴角说:“两个喜欢用别人幸福赌博的该死女人,到头来赌运却还都不错。我本来有足够的时间能让她咽气的,要不是因为一个啰嗦的推销员,一切早就结束了。” 罗川安排人抬走了陈彤去抢救,他则是缓缓站到了陈雪如的对面,谨慎小心的说:“放下你手里的匕首,一切确实结束了。” 陈雪如没有放下手里的匕首,她茫然的看着罗川问道:“你觉得你是正义的,是吗?那我家遇上了白峰的时候,你们在哪儿?我从小被人欺负,被骂是不合群的怪胎时,你们又在哪儿?好不容易有一个对我好的男孩,却被赵莹网聊聊到了,他们一起去了宾馆。我难过,我无助,我求天不灵,求地不应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你们总是道貌岸然的穿着戏服扮演着守护者,虚伪的告诉我们,正义也许会迟到,但是从来不会缺席。可我想问问,对于那些迟迟等不到,甚至永远也等不到正义的人来说,迟到和缺席又他吗有什么分别?” 罗川微微皱着眉,放下了戒备,对陈雪如劝道:“放下匕首,跟我回去。告诉我,那个和赵莹一起在宾馆的男孩,现在在哪儿?” “可能已经被埋了吧。”陈雪如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她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 罗川疑惑地问:“是你杀了他?”罗川不相信,因为从陈雪如瘦弱的体型来看,她很难独自杀害一个正年少的小伙子。 陈雪如冷冷的笑道:“他想保命,他想逃。他从宾馆后门逃走的时候,谁知道后门有什么在等着他?” 这一句话,就让罗川的心一沉。沉默了片刻,罗川沉声问道:“你认识白峰。是他帮你杀的人,是吗?因为那个一起开房的男孩会变成你最大的阻碍,于是你就和白峰分工了,由他替你铲除障碍,给你一个方便的环境好好吃人,是这样吗?” 尽管只是罗川的猜测,但罗川也算是好歹想明白了一些问题。难怪那个男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因为他不是被一个“新手”杀的。是白峰,这个可怕的食人魔,在背后替陈雪如清理战场障碍。 陈雪如抹了抹嘴角,邪异的笑了笑:“你们认为的恶魔曾经对我说……他说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舞台,真真假假的人在上面演绎着虚虚实实的戏。聚光灯能照到的,永远只有一小部分。而大部分,都是光明照不到的黑暗。” 罗川皱着眉,极力的劝着陈雪如:“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偏信这种黑暗的极端理论呢?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你现在还可以选择,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或许就还有机会。好好想想,你可以选择重新走出来,帮我抓住那个带给你噩梦的魔鬼,也可以选择……” 罗川还没说完,陈雪如就淡淡的笑看着罗川,平静的说道:“我选择死刑。” 第六十三章 齿痕 (八) 罗川听到陈雪如的这句话顿时睁大了双眼,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竟然能够如此平静坦然的说出这几个字。或许在她看来,什么选择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她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还有选择。或者说,她心底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 而这一句“选择死刑”也让罗川再也不能多说一句话。陈雪如宁死也愿保护那个伤害了她的食人魔白峰,还有什么能打动她呢?这是一种病态的崇拜,和斯德哥尔摩症不同,她并不是依赖的人质情结,而是从亲眼看着白峰作案变成了模仿他作案。这种病态的心理转变,是很难因为谁的劝说而轻易有所更改的。 每当遇到这种心理有问题的犯人时,罗川总是会希望关山就在身边。不管怎么说,关山的专业都是专门研究病态心理学的,对这些莫名其妙的犯人可能会比罗川他们更了解吧。 最终罗川决定先不再和陈雪如交谈了,把她带走,等关山回来了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她转变心意。而且,现在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谢斌在外面,虽然很可能已经被白峰杀害了,可是警方办案就算是尸体,也得找齐了带回去啊。现在没看见尸体,就不能当作他已经死了。 当罗川从现场走出来,刚上车的时候,就又传来了坏消息。刚刚那奄奄一息的被害人已经因抢救无效死亡了。抢救人员看到了她身上很多很多的伤口都是被直接撕咬扯裂的,浑身遍布齿痕,就像是这个人被扔进了食人族,被人大吃了一顿似的。所以尽管罗川他们赶到的时间已经很及时了,却也还是晚了一步。被害人受害严重,失血过多,又被人从侧腰部硬是用手直接掏出了肾脏,所以最终还是没有救活她的性命。 从这方面来说,陈雪如算是很了解人体了,知道肾脏一半被肋骨保护,一半没有保护。所以直接从没有肋骨的一侧侧方下刀,伸手掏出了被害人的肾。只是很容易能想到,陈雪如的这些手段和对人体了解的知识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那位食人魔白峰在背后“教导有方”。 罗川懊恼的挂了电话,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如果他们没有被陈雪如误导,再早一点赶到,是不是这个年轻的女孩就不会因为失去肾脏而死了呢?下意识的,罗川又有了这种不该有的情绪。 如今陈雪如已经被抓了,如果单论一个案子的话,应该可以算是完结了。但是罗川哪里会这样就放松了心情呢?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呢?放着月光曲,故意用手机定位把罗川引到了尸体旁的月光杀人魔,警方至今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还有那个帮助陈雪如带走或者杀了叶斌的食人魔白峰,现在也是毫无头绪。别说是结案了,现在罗川的心慌的很厉害。他特别怕在自己手里留下悬案,可眼前这个案子,如果不抓住那两个关键人,很有可能就要变成悬案了。 一路上心神不宁的回到了警队,柯雪在门口就告诉了罗川,说关山已经在罗川办公室等他了。 听到关山来了,罗川稍微提起了一些精神,他来到办公室,正看见关山在随手翻着他书架上的书。 “你终于舍得离开青山精神病院里的那个病人了?”罗川笑着,佯装有些怪罪的问关山。 关山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净素雅,再加上他那出挑的气质外貌,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难怪罗川刚回来的时候,发现好几个女警有事没事的就来他办公室门前“路过”呢! 关山转过身,放下了手里的书,微笑着回道:“特殊的病人总是需要一些特殊的对待,罗队你这不是也半凯旋而归了吗?” 罗川听后,疲惫的坐在了沙发上,苦笑着讲述了一遍关山不知道的破案经过。最后问关山:“我就这样被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打败了,她成功的浪费了我的时间和大部分警力,最后我们想救的人也死了,而她,以一句选择死刑结束了所有对话,结束了这个案子。我没能从她身上找出白峰的线索,更没有从她身上找出关于月光杀人魔的半点消息。这个这个案子,虽然真正凶手已经抓捕归案了,但是却让我感觉一败涂地。” “别这样,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对吗?至少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月光杀人魔和一年前被称之为l的杀人魔,可能是一个人。之所以我还是用了可能这个词,是因为当初那个案子警方已经结了,一年前的l应该是死了才对。如果没死,那么死了的又是谁。dna没有任何匹对结果,这意味什么呢?是警方内部出了问题,还是当年那个替死鬼有着绝对保密的身份?罗川,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还不到说一败涂地的时候吧?”关山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罗川的身边。 罗川看了看关山,问道:“你对一年前的案子不但兴趣未减,反而还越来越高涨了呢!你刚刚说的保密身份是什么?其实在dan数据库中找不到匹配的人有很多很多。比如那些连户口都没上过的孩子,造假的身份,诈死销户的人,警方卧底之类的……现实如果都像电视剧一样简单就好了,在电脑上随便操作几下就能找到嫌疑人。而我们引进dna这个概念才多少年,又怎么可能完善。面对当年那一具毫无身份的焦尸,真的是完全无从下手。” “所以才说我们要做的还很多。案子,解决一个是一个。我会去申请见见陈雪如,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线索。但是如果不能,你也不要因此有什么颓败感。我们就继续保持最初的目的,追查一年前的死案到底!我总觉得,如果知道了死的那个人是谁,就能了解到很多关键的东西。”关山对此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信心。 (周五上架,希望大家能够首订支持下!因为上架时准备第一章是新案子,所以最后这几章我会拆成三天的,还请大家谅解。谢谢,爱你们) 第六十四章 齿痕(九) 因为陈雪如不是一般的杀人犯,她有食人的犯罪特点,所以被抓起来之后马上就隔离关押了。任何人想接触她,都要通过杨局长的批示。 好在因为关山的特殊身份,获得这样的批准还是很容易的。杨局长同意了关山在隔天上午见陈雪如,但前提是不能带着别人。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罗川。 对此,罗川非常不理解,执意要找杨局长理论一番。为什么自己的案子,最后自己竟然不能见主犯。 但是关山却劝罗川说:“你最好还是别在这方面较劲了,你也知道,凶杀案或许是常有发生,但是食人案件可不是常有的。最近五十年来的已知案件中,能说出来的食人罪犯两只手都能数过来。今天你抓住的罪犯,不仅有恶劣的食人情节,还是一个二十三岁的被害者。这种情况肯定被列为封锁案件中了,你那刨根问底的性格,不让你去也正常。陈雪如本来精神状况就不稳定,你在这个案子上受挫的情绪也不稳定,你们聊,聊不出什么好结果。” 罗川倒是很听劝,仔细想想关山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只好叹了口气对关山摆手说:“行吧,这个小恶魔就交给你了。最好用你的专业水平打败她,别被她外表欺骗了,她没那么柔弱。” 关山听出了罗川的挫败感,大概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这样一个年轻女孩戏耍的丢了一条人命。关山犹豫了一下,对罗川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罗川,我知道有些手段可能不太适合。但是目前为止,我们想要从陈雪如的口中得知一些线索简直就是不可能。你不能刑讯逼供吧?她连死都不怕,你觉得她还能怕什么?” “你这么说,肯定是已经有了对付她的办法了?只是不太有把握,或者有些不太合规矩是吧?”罗川笑着看着关山,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关山也没有隐瞒,点头笑道:“按理说可能确实不太合规矩,我想在陈雪如不知情的情况下催眠她。这样一来,我就能走进她内心的世界。也许催眠并不能给我们带来完全准确的线索和答案,但是一定能有一些她隐藏得最深的东西,随着潜意识而出现。” “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罗川有些顾虑,这样做确实是不合规矩。无论心理治疗还是司法诊断,都得走正常程序才行,关山这种催眠的方式…… 刚想到这里,罗川诧异的问了一句:“关山,你最近是不是闭关修炼呢?之前见识过你那些玄乎的催眠手段,但是没想到,你已经炉火纯青到可以不需要对方配合了?”在罗川的思想里,催眠是需要被催眠者完全配合才可以圆满成功的。 关山看了罗川一会儿,似乎有些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最终他想了想回道:“其实催眠并没有什么玄乎的,只不是让人放松,从而流露潜意识而已。我认识一个专业的心理学家,他可以利用表针跳动的声音于无形之中催眠你。就是因为想起他的这些做法,才让我有了准备在陈雪如不知情的情况下催眠她的打算。你看,她并不是一般罪犯,她心理扭曲的程度严重,对白峰那种崇拜模仿,又爱又恨的病态迷恋可以说是十分坚定。这种情况下,你让她配合警方催眠?是不可能的。如果意志力再坚定一些,没准儿还会误导我们一些错误的信息。” 罗川听了关山的话,深深的点了点头。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在火车站追了半天,最后追到的竟然是被害人的那一幕。这样看来,想大大方方催眠陈雪如是不可能了,只能用关山所说的方式来搏一搏。 于是,罗川果断的对关山说:“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一切有我了。” “好。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陈雪如这个罪犯既然特殊,那就特殊到底。既然谁都不能轻易见,那就谁都不要见。要时刻看好她,不能让她出事。” “现在已经不归我管了,我觉得局里应该比队里更严谨才对吧。好了,你就安心的去准备明天的见面吧。”由关山出面,罗川自然是放心的。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当关山看到陈雪如的时候,不免也有些吃惊。就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孩,竟然做了一桩那么大的案子。并且,还是一桩惊世骇俗的食人案。 陈雪如看到关山的时候,也稍稍怔了一下。关山敏锐的捕捉到了陈雪如那一瞬间的表情,轻声开口问道:“我让你想起谁了吗?” 陈雪如避开了关山的眼神,倔强的回道:“没有,只是看你长的还不错而已。” 关山没有介意,浅笑了一下说:“谢谢。那我现在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陈雪如有些轻蔑的看着关山笑道:“问吧,随你们怎么问。你再有本事也不过就是换种方式问那些警察问的问题而已。你想问什么,其实我都知道。不想浪费时间的话,就赶紧判我死刑吧。” 关山笑着摇了摇头:“不,我问的,和那些警察想问的完全不同。” “哦?那你问吧,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新花招。”陈雪如远超现实年龄的成熟,让人看着十分诡异。 关山好看的笑道:“好,那我们开始了。一加二等于多少?” “你……你说什么?”陈雪如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关山。 而关山则是理所当然的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一加二是多少。如果不牵扯你原则问题的话,你回答就好了。” 陈雪如仍然吃惊的看着关山,她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好看的有些不像话的男人,竟然比她还疯。不,准确的描述,应该是比她之前在精神病院看到的那些疯子还疯。警方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这里考她学龄前数学呢?是不是警方依然觉得她精神有问题呢?陈雪如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索性,她也不想了,果断回道:“三。” “那三加三呢?” “六。” “六加六呢?” “呵呵……十二。”陈雪如愈发的不屑了。原来这个男人徒有外表,实际上只会三岁加减法。 “十二加十二呢?”关山不在乎陈雪如什么看法,继续有些固执地问。 “二十四。” “呵呵,那二十四加二十四呢?” “……”陈雪如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悠远,看得出她在努力的回答关山的问题,但是却有些跟不上关山的节奏了。 关山胸有成竹的展露着他那迷人的微笑,一字一句的问道:“陈雪如……现在,你在哪里?” “雾都……那个无人问津,终年大雾缭绕的小城……”陈雪如声音有些飘忽,关山满意的笑了,他成功了。 第六十五章 齿痕(十) 雾都?这是一个地名吗?关山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认识的国内哪个地方叫这名字。也许是因为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还不算太熟悉,也许是陈雪如说的这个地方太偏僻,一般很少有人知道。总之,关山决定先记下这个名字,然后回去问问罗川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这个雾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又是怎么去的那里?”关山先从大环境开始,深入陈雪如的潜意识。如果这样一上来就追问白峰的下场,她很有可能会突破催眠反抗拒绝。 陈雪如的目光似乎很远,她好像已经站在了浓浓的大雾中,双手还在眼前不由自主的轻轻挥摆,就好像是在赶走眼前的雾。那表情,好像怎么也看不清前方。 “这里一年到头都笼罩在大雾里,在大雾中谁也看不清谁要做什么……我来的时候……四周很黑,狭小的空间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大雾里了……”陈雪如似乎在回忆自己第一次到雾都时候的样子。 可她的这种描述,在关山听来却十分像是被关在后备箱里绑架到了那个大雾笼罩的地方。 接着,关山就利用了普遍催眠的方式,让陈雪如自认为回到了雾都,想听听她在那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另一方面,关山也要好好的分析判断,陈雪如口中那终年被大雾缭绕的地方,到底是真是假。 陈雪如好像身处幻觉之中,她茫然的看着四周说:“雾都有饿鬼的传说,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其实就是被饿鬼吃掉了。在那片大雾之中,根本分辨不清周围都是什么。饿鬼会突然从某一处冲出来,然后把你吃掉。只有逃离了饿鬼捕食的人,才能有资格被饿鬼批准,变成饿鬼。” 这话现在听起来似乎是完全不可信了。本身那个大雾缭绕的小城就不像是真实存在的地方,现在又有了饿鬼传说,就更加显得不真实了。 但是关山并没有马上判断这一切,他反而觉得,这个饿鬼传说怎么听都好像和食人魔有关。也许,白峰就藏在那个小城里?他们用了某种方式利用了陈雪如的应激反应,让她变成了另一个新生的食人魔。 其实在关山第一次了解陈雪如情况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她的应激变化了。不能小瞧某些挫折坎坷对人心理造成的伤害,有的时候,它真的会改变人的一生。只要是一个个体,在生存中都会无可避免的遇到各种各样的事件,这些事件常常会导致一个人的应激反应。包括普遍存在的家庭内部问题,婚姻恋爱问题,学校工作中人际关系问题,这些都算是很轻微的刺激伤害。而严重一些的,就是类似战争,洪水,地震,交通事故,种族歧视,被虐待,强间,遗弃等等的重要事件引起的应激源。像陈雪如这种情况,虽然身为幸存者,但是她却亲眼目睹了夫妻互杀,人吃人的场面,这样的刺激,绝对不比战争或者地震带来的应激伤害小。 关山从见到陈雪如那一刻就在观察她,她应该是已经很严重了,严重到改变了人格。如果换做普通人,她这种情况的应激反应大部分应该是焦虑,恐惧,梦中反复回忆,精神运动兴奋或抑制。而陈雪如,她已经把反复回忆精神创伤变成了在现实中反复体验那一幕。每一次她想起亲眼目睹的那一天,她就会下意识的到网上去找她认为该吃掉的人。在杀人吃人的过程中,反复体验,释放,当初的恐惧和伤害。这也就是她为什么在没有犯罪食人前科的情况下,却可以这样泰然自若的吃起人的内脏。 这种情况,当然也是关山觉得最不好的情况。难以改变,治愈时间需要很长,长到任何一个精神病学家都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期限。 所以关山这时有些忧虑的问陈雪如:“那些食人饿鬼是怎样让你离开那座小城的呢?传说中,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捕猎。” 提起饿鬼,陈雪如似乎兴奋了一些。她依旧茫然的看着远处说:“每月十五,月亮最大最圆的时候,浓雾掩盖着月光,让月亮若隐若现。伴随着一阵阵凄凉的钢琴曲声,饿鬼就会在那个时候开始寻找食物了。” 钢琴曲。 这是关山第一反应注意到了的词汇。那个不知真假的小城里,竟然还有钢琴曲?而且是在月光最盛的那一天。这听起来多少有些恐怖故事的奇幻,但是陈雪如说的却相当认真。即使是在催眠中,关山也能看出来,陈雪如说的都是她潜意识中的场景,那不是经过思考编造出来的故事。至少,可以确定在某一个地处荒凉的角落里,有一座浓雾难散的小城,陈雪如去过那里,并且在那里见过了白峰,甚至是月光杀人魔。 陈雪如喃喃自语的说:“浓雾和月光伴着饿鬼降临,谁也逃不掉,谁也逃不掉。只有吃掉那些有罪的人,才能换回自己的平安。” “为什么在她们内脏上留下齿痕?”关山想,大概赵莹她们在陈雪如的眼里就是有罪的人。但是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仪式感强烈的方式呢?现在看来,并不完全因为憎恨。 陈雪如面无表情的答道:“饿鬼传说,只有在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齿痕烙印,他们才会懂得畏惧,来生来世都不敢再犯错。” 和一个被深度催眠的精神病态者聊天,也算是一种很离奇怪异的经历了。因为你无法判断她到底哪一句话是真实的。就像现在的关山,他努力的记住了陈雪如说的每一句话,然后还得从中剥离水分,找到最真实的那一小部分。 “传说中的饿鬼从何而来?”关山想要探寻一下食人魔的来历。 陈雪如回道:“饿鬼来自边境十万大山,只有吃了那些罪人,才能消除所有罪恶。” 十万大山,这倒是让关山想起了之前罗川所说过的白峰的经历。他本是深入边境犯罪集团内部卧底的特种兵,最后因为变故才转变成了食人恶魔。这么看来,真的没有错,白峰又出现了。或许就是他造就了今天的陈雪如,或许,他现在又躲进了那座充满迷雾的小城里。关山和罗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那座亦真亦幻的恐怖雾都。 第六十六章 迷雾 大概的又听陈雪如聊了聊雾都中那些诡异恐怖的故事,关山便唤醒了她。在陈雪如的潜意识里,好像只剩下了雾都那一个地方。她所有的思维和回忆都在那里,具体原因,还不得而知。 罗川在等关山的这个过程中已经坐立难安,心急火燎了。好巧不巧的二队长还在他办公室里要交接一个案子,二队长唠唠叨叨的更是让罗川心烦气躁。他才没有那份闲心要和二队长争案子,他只想一步一个脚印的把自己眼前的案子真正完结。所以此刻他索性把桌上的卷宗一推,让二队长自由发挥。 好不容易等到关山回来了,罗川也不顾二队长还在办公室看案宗,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关山焦急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她说了什么没有?” 关山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的回道:“她说了一个每月十五在月光最盛的时候就会有饿鬼出来吃人的传说。” 罗川听后一愣,他第一反应是怀疑关山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但是他也明白,关山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 还没等罗川回过神来,二队长就突然哈哈大笑道:“我说关教授啊!你果然是精神病学的教授啊!和你聊过的犯人都是修仙的吗?还每月十五?月光大盛?哈哈哈哈…你确定她说的是饿鬼不是狼人吗?我怎么听着那么像狼人的故事呢!饿鬼传说…哈哈蛤!我看是黑夜传说吧!”(黑夜传说:一部关于狼人的电影) 罗川愠怒的回过头,看着二队长那都快要笑岔气儿了的样子,不解的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二队长强忍笑意说:“我一直都在这儿啊!罗川,我还以为你刚才魂不守舍的是在想关教授,现在看这情况,你是在等着狼人的故事啊!真顽皮。”说完,二队长又大笑了起来。 罗川忍无可忍的呼了一口气,走到二队长身边,一把就将他拽了起来,然后抱起桌上那一大摞案宗,全部扔进了二队长的怀里,冷声说道:“全给你,能破哪个破哪个,最近别让我看见你了。” 二队长本来是还想气气罗川,但是一看自己怀里这一大堆案宗,顿时就眉开眼笑的离开了。在二队长眼里,怀里的可不止是一份份档案,而是一次又一次让他大展身手的机会。 二队长走后,罗川感觉世界都清净了。他拉着关山坐了下来,这才细致的听关山讲了一遍那“雾都饿鬼”的故事。 虽然关山和陈雪如他们的这段对话听起来十分奇异,绝对不像真实的,但是罗川却很认真的说:“这个鬼故事肯定不是她编出来的,我觉得一定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而且我们要追查的人很可能就在那地方。” “那你听说过雾都这个地方吗?”关山问。 罗川摇摇头:“没有。不过建国以来很多地方都改名字了。即便是有些偏远的地方,也大多有前身。就好像今天虽然没有长安这个地名了,但是地方始终都在啊。万一,陈雪如说的这个雾都,是原来叫雾都后来改了名字的小村子呢?我打电话问问柯毅,那个怪人对这种怪地方最有了解。” “好。”关山也觉得,柯毅那个天南海北四处奔走的人,或许会听说过雾都这个地方。 只不过,罗川刚一接通电话,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柯毅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罗川,你能不能别总给我打电话催我?那个人我已经帮你查到祖坟上了,你还想怎样?现在只能等他再做什么事,我才能去查啊。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朋友密切关注这个人了,还安排了两个妞装作有心理问题,没事儿就去他那心理诊所聊聊天,看看病。够意思了吧?我跟你说啊,我没找你要赔偿就不错了。去过的妞儿基本都看上他了,拉都拉不回来。” 眼看柯毅的抱怨没完没了,根本不给罗川说话的机会。罗川只好抢着轻轻打断了他说:“我打电话不是为了宋明泽的事情。” “那又为什么?你又盯上谁了?”柯毅没什么好态度。 罗川也不介意,直接问道:“你听说过雾都这个地方吗?” 柯毅似乎是一愣,沉了两秒才反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提起这个鬼地方?” 罗川一听,顿时兴奋了起来:“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快告诉我!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去那里。” “去那里?那里早就已经变成死城了吧。别看这名字听着挺唬人,雾都,其实一百五十年前就是一个小镇子。民国那会儿好像还挺繁华的,小镇是依山而建的,四周都是青山,因为特殊的地理地势,这里的云雾散不开,所以常年云雾缭绕,和仙境一样。最早叫雾都,后来叫松庄。不过现在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也是片废地了。” “你不是说群山环绕,宛如仙境吗?”罗川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柯毅讽刺的笑道:“罗川你这脑子是进雾了吗?我说的那是一百五十年前!我刚才跟你说了吧,因为那地方依山而建,四周全是青山,镇子被围在中间最低处,所以云雾散不出去,才常年云山雾罩的。后来开始干工业的时候,谁知道哪个缺心眼儿把大型工厂建在那里了,而且一建还就一座接一座的。废水废气排不出去,就像当初的云雾散不掉是一个道理。满天飘灰尘炭渣,久而久之,那里的人每年都得有几十个得癌症而死的。那地方住不了人了,这几年慢慢的也就迁干净了,变成废墟了。” “这还真是个好地方……”罗川想着,像这种地方,短期之内正,腐不会涉足,开发商也不回光顾,人们惜命更是不可能会去那里。这样一来,那地方不就成为了一个绝佳的恶魔藏身之处了吗? 可是柯毅没理解罗川的意思,诧异的问:“你说什么?你有病吧!那是个好地方?穷山恶水交通不便,去一趟保不齐还会带回来一身癌细胞,罗川,你不是认真的吧?” 罗川平淡的回了句:“他都不怕,我怕什么。”想起那些杀人犯,食人魔有可能会都窝在那个藏身天堂里,罗川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行行行,你英勇无私大无畏。不过罗川,咱可说好了,你要是还打算利用咱们这点儿交情让我以后帮你,你就得跟我保证,你找死没关系,别带上柯雪。”柯毅这个面冷心热的怪人,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弟弟。 罗川笑了下着说:“你要是真有这份心,不如亲自和他表达。赶紧把大概位置发给我,我这两天就动身。” 挂了电话,罗川和关山研究了一下隔天启程的事情。因为这个雾都离他们的距离实在是不近,所以还得提前做好打算。 本来罗川还有点儿担心关山,不想让他去那种柯毅口中穷山恶水的地方。但是关山却不容辩驳的说,有他这个医生在,能保证不让他们俩带回什么癌细胞。那些污染都是长年累月才对人体造成了伤害的,他们做好防范措施,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关山也不可能让罗川自己去。 一切都准备好,就等转天出发了,但是罗川却在这时接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坏消息。 陈雪如死了。 她死在了自己的牢房里。 罗川听到消息半天回不过神儿来,关山一看情况不对,就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可罗川并不说话,一脸愤怒的冲出办公室,直奔局长办公室。 关山连忙追了出去,劝了几句让罗川冷静,罗川满口答应,可是当他推开局长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却还是大吼了出来:“头儿!陈雪如的死,您得给我个解释!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她到底见了什么人!” 等罗川大吼着走到近前,这才看到了杨局长办公桌前坐了一个人,一个他非常不想看到的人!这个人,正是宋明泽! 杨局长被罗川吼的很没面子,于是拉下脸怒道:“你现在真的是连敲门都不会了是吧!跑我这大呼小叫的,警队招不开你了?!” 罗川看都没看杨局长,只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宋明泽问道:“是你见了陈雪如是不是?你不见她她怎么可能会死!说,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听你的自杀了?还是你直接用了什么办法将她杀了?!”罗川情绪激动,因为陈雪如是唯一一个既认识白峰,也认识月光杀人魔的人。哪怕她选择不开口,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说白了,她是罗川破案的唯一线索。现在她就在“严密隔离看管”的情况下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难免让罗川如此激动。 宋明泽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就那样淡淡的笑着,听着看着罗川对他怒吼完,这才温文尔雅的笑着说了句:“罗队对我的误会还真是深啊……” 这语气、这表情、这笑容着实让罗川火大,刚想继续发作,杨局长就拍了拍桌子怒道:“罗川!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吧!宋医生是我批准的让他去见陈雪如,就在关山之后。要说是接见人的问题,他们都有问题!” 罗川无法置信的看着杨局长问:“您到底是被他灌了什么迷药了?他能和关山一样?再说了,不是说好谁都不许见吗?为什么让他见这么重要的人!” 杨局长一拍桌子刚要暴怒,宋明泽就站了起来,微笑着安抚了下杨局长说:“杨局您别生气,罗队他也是关心案情嘛。您先坐,让我亲自和罗队聊聊,也好化解我们之间的误会。” 看着宋明泽那彬彬有礼的样子,杨局长哪里还怒的起来。他气愤的坐了下来,冷哼了一声,别过头不再看罗川。 宋明泽则继续用那如和煦春风一样的笑容看着罗川说:“我确实和关教授不同,毕竟我没有您们之间的交情。但是我和关教授都见了她,这是事实。罗队您不能如此偏心呐,一口就咬定是我的责任。我之所以见她,是因为一年前我曾是一个食人魔罪犯的心理医生,所以对这种犯罪特点比较了解。” “你承认了?”罗川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宋明泽会这样轻易托底。 宋明泽完全不在乎的笑道:“我是他的心理医生,既不是帮凶也不是同党,我的记录都在警方的档案里,我为什么不能承认?” “你……” “当然了,没有医好他,让他伤害了那么多人是我的失职。可对于心理疾病来说,即便是关山关教授,他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能让患者痊愈吧?关教授,您说呢?”宋明泽微笑着看向了关山。 关山坦言回道:“是,不能。” 宋明泽满意的点点头说:“您看,这就是了。我做的一切都是光明磊落的,对得起警方的信任,也经得住罗队您的调查。对于陈雪如的死,我确实感到很遗憾……” 宋明泽还要继续说,罗川就大声打断了他说:“你闭嘴,我要验尸!杨局长,也麻烦您一起,咱们法医室证实一下!看看这个宋明泽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我唯一的证人说死就死了。” 第六十七章 迷雾(一) 房间内的气氛十分紧张,杨局长也皱紧了眉头,看起来他是在纠结罗川的提议。其实尸检不要紧,主要是罗川的态度成问题。 而关山一直都不想罗川在宋明泽面前情绪失控,因为那将会让局面越来越被动,无法看见真相。 只有宋明泽,他微笑着仰起头,伸出右手,微微弯腰对罗川说了句:“罗队,请。” 听起来像是彬彬有礼的话,可实际上这一个“请”字就已经叫了罗川的板。大有那种“尸检就尸检,老子不在乎”的感觉。好像他就是在等罗川愤怒,失去理智,乱了方寸。 罗川咬着牙,狠狠的盯了宋明泽两眼,然后就打电话给田甄,让她马上安排邢老为陈雪如做尸检。 这种局面杨局长也只好跟着罗川他们一起来到了法医室。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不再进这个地方,但是没办法,今天提这个要求的人是罗川,不管杨局长有多么生气,他对罗川始终都留有一丝宽容。顺便,他也要看着罗川,不让他对宋明泽做出过分的事情。因为无论罗川提出多少质疑,事实上始终都没有一丁点儿关于宋明泽违法的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对他用对待嫌疑人的态度。 大概也是听田甄转述了罗川现在的状态,今天的法医室里,没有任何音乐,也没有了邢老那轻快的歌声。不单是因为知道杨局长要来,也因为邢老知道了这个尸检对罗川的重要性,对一年前那个死案的重要性。如果真的可以证明这个死者是他杀,不仅可以确立宋明泽的嫌疑,甚至可以联系上了一年前的案子。但是这种可能性应该是微乎其微,死者死的时候是在严密看管的环境下,不可能有外人进行他杀的。 几个人来到法医室,田甄正在外面等候,并向他们大家转达邢老的话。邢老让他们都在外面等着,不要进入解剖室。这主要是因为今天前来的人当中有一个外人,宋明泽。 法医室里似乎第一次同时进来了那么多人等候,队长,局长,还有两位知名教授医生。大家都在等着这场至关重要的尸检结果。 田甄给杨局长找了邢老的椅子,同时也让其他人坐下耐心等候。尸检刚刚开始不久,应该会等上一段时间的。 罗川心里惦记的事情太多,安不下心来,在门口来回来去的踱着步子,显得焦躁不安。而本来身为“嫌疑人”的宋明泽,却轻松自如,就像是进了图书馆一样悠然自在。这和罗川的状态反差实在是太大。 宋明泽走到田甄的办公桌前,十分欣赏的笑了笑说:“刑警队的美女法医果然和一般女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解剖学、毒理学、法医学,这些书几乎占满了你的桌子。精神独立、心理素质强大,有自己的想法,很难和庸俗大众有共同语言。不矫情,不做作,还有一种看透了生死的坦然。”宋明泽只看了看田甄的办公桌,就几乎说出了田甄的全部性格优点。 田甄刚想开口,宋明泽又忽然看着田甄书桌上的书笑了一下说:“哟?看来美女法医很喜欢关教授啊?”宋明泽笑着指了指最中间那本关于精神病学的关山著作。 就这一句话,田甄顿时脸一红,连忙解释着说:“你误会了,我是喜欢关教授的书。关教授是刑警学校犯罪心理学的教授,我看他的书很正常啊。” 宋明泽狡黠的冲田甄眨了眨眼睛:“我也看他的书,确实很正常啊。我说的,是你放在他书里的照片。” 田甄吃惊的看着宋明泽,又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那本书。那本书是合着的,没有任何露出照片的地方,宋明泽没有翻开,他为什么就能这样说出里面有照片呢? 他们的对话,也吸引了罗川他们的注意。 宋明泽瞥了一眼罗川,看他好像是很怀疑的样子,于是轻轻拿起那本书,放到了与眼睛水平的位置上说:“这本书被保护的非常好,每一页都是均匀的间隔,唯有中间这里……嗯,从缝隙的宽窄,厚度来推测大小的话,它应该只能是张照片。再加上美女法医从我们进门之后就看了关教授好几次了,所以……”宋明泽像是一个魔术师在最后揭晓答案一样,准备翻开那本书。 不料,刚翻到一半,就被关山伸出来的一只手又给合上了。关山没有任何语气的说道:“我们是来听尸检结果的,不是玩心理游戏的。宋医生,适可而止。” 宋明泽诧异的看了关山一眼,点点头放下书笑道:“关教授果然君子风,如此绅士的保护了女士。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小小玩笑,还希望田小姐不要介意。”宋明泽微微欠身,向田甄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田甄这会儿还一脸的红晕,也没说话,直接转身就进了里面的房间。她不矫情,不做作,但是也不代表可以无所谓随便一个人就看穿了她内心的秘密。 罗川这会儿忍不住脾气了,指着宋明泽说:“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伪君子的模样,如果你真觉得抱歉,刚才又何必当着我们戏弄田甄?还是说,你不是冲田甄,而是因为她是我队里的人!你观察能力那么强,心思细腻,很适合高智商犯罪啊!” 宋明泽始终微笑,这会儿笑的有些无奈:“罗队,有时候我自己都想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下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你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心理医生一样,看见我就有敌意。这真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少跟我扯没用的!一会儿邢老出来,咱们就能知道陈雪如是怎么死的了!我不相信她会忽然自杀,因为在关山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有任何想要轻生的迹象!怎么你见过她之后,她就不想活了?”罗川不想跟宋明泽打太极,直接奔主题。 宋明泽想了想,然后走到杨局长身边,对罗川说:“说到这里,我还真想起来了一种可能。在我看到陈雪如的时候,她的意识并不是特别清醒。可是我听说她的作案过程可是极其清醒明确啊,甚至就连罗队你都中了她的圈套。之后我就观察,想知道她为什么意识不清晰。然后就有了一个让我吃惊的发现……她被人催眠过。” 宋明泽看向了关山,同时杨局长也看向了关山。 罗川往前一站,仰头冷声说:“有什么事你冲我说,都是我让关山做的,关山只是按照我的意思执行而已。” 宋明泽点点头,冲关山竖了下大拇指,夸赞道:“关教授果然名不虚传!陈雪如被你催眠的时候,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吧?这么多年了,我唯一见过有这样手段的,只有曾经一位故友。对了,关教授,你认识莫法医吗?” 关山十分冷静,无论宋明泽说什么,他都一直保持着一个状态。今天的宋明泽和以往不同,他带着强烈的攻击性。这绝对是有目的的,如果顺着他的路子与他“讲理”下去,那恐怕就要正中下怀了。 所以,关山只缓缓的摇了摇头,回了句:“听说过,不认识。” “哦,原来是这样。山外青山,心理学界的大师有很多,只要能力到达了一定的境界,想用催眠的方式诱人自杀往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明泽,你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尸检结果快出来了,有点儿慌不择路了?”罗川怒道。 宋明泽不卑不亢的回道:“罗队,恕我直言。咱们之前也不是没打过交道,你们为了让罪犯不能因精神问题而赦免死刑,可谓是大费周章,不遗余力。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您的刑侦推理角度来分析看看,如果我和关教授都有嫌疑的话,那你们可能更有动机。” 罗川彻底愤怒了,他一直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就这么看着宋明泽的谈笑风生,没想到现在反过来还被他倒打一耙! “宋明泽,做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就算是藏得住一时,也藏不了一世。这世上高智商罪犯很多,可终其一生没有露出任何马脚的却屈指可数。我不诬陷好人,但是我也不会放过一个恶鬼!宋明泽,咱们未来的路很长,慢慢走。你不是经常碰巧给杀人犯做心理医生吗?我以后可能也会经常需要你的帮忙。”罗川面沉似水。 “罗队客气了,为警方服务是应该的。我那个小诊所,随时恭候罗队和关教授的光临。”宋明泽仍然没有任何慌乱。 这时解剖室的门打开了,邢老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摘着口罩一边说:“罗川,你现在这脾气怎么越来越大?我在里面就听见你的声音了!闹什么闹,都散了吧,死者是自缢。”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罗川仍然看着邢老,一脸的不甘心。 邢老只看了罗川一眼,就了解了他的想法,于是十分详细专业的说道:“死者死亡现场平静,没有任何抵抗伤,也没有发现指痕白印。死者是用自己的内衣肩带以侧位缢型用坐位方式上吊自杀的。内衣肩带不可能是别人取下来的,否则会有挣扎痕迹。缢索处在甲状软骨上下水平,压迫了迷走神经和颈动脉窦,最后引起了反射性心博变慢停止而死亡。已经采取了心血和胃内容做了常规毒物检测,结果为阴性。” 听了这番专业细致的尸检报告,对陈雪如自杀的定性已经毋庸置疑了。 杨局长舒了口气,站起来对邢老说:“多亏了你啊,邢老!不然罗川就要把这名死者的死因算在我的头上了!你是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拦不住他!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邢老叹了口气:“老杨,罗川办案能力有目共睹。现在死了一个重要的嫌疑人,又是重要的证人,他情绪失控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局长走到罗川面前问道:“怎么样,这次可以冷静了吗?我们都能体谅你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这名死者本来就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所以我们才严加看管的。但是一个人要真想死,抓任何空子也都还是有可能的。她不是跟你说了吗,她选择死刑,这只是无法避免的一个意外。继续好好破案吧!别把注意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罗川的心里很憋气,他有心想说出自己的疑虑。但是如果现在说宋明泽有可能用催眠或者心理暗示的方式使陈雪如自杀,那不就相当于把关山也带进去了吗?想到此,罗川咽下了自己想说的所有话。只对杨局长说了句:“我明天要出去调查一些细情,队里案子暂时交给二队吧。”说完,就叫上了关山,走出了法医室。 直到走出了警队的大门,关山才对罗川说:“你不需要因为害怕连累我而压抑自己的想法,你是队长,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你应该把心里想的告诉他们。” 罗川点了支烟,摇了摇头说:“宋明泽摆明了是故意把接见时间安排在了你之后,一切都是他事先算计好的。我虽然没办法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动的,但其实想想也不稀奇,他都能在局长办公室出入自如,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明知道是敌人,却还是没办法阻止他混进自己身边。而且,关山啊,你知不知道一年前的那个案子,他们最失败的地方是什么?是他们不但没有找到证据抓住幕后真凶,还被凶手栽赃陷害牵累了自己人。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宁可什么也不说,也不会让他们把苗头对向你。” 关山看着罗川笑了,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只仰头看向了夜晚的天空,轻声的说:“明天我们就去雾都寻找真相,别着急,罗川。是妖精早晚都会现原形,我们一定会抓住证据,将那些该受惩罚的人送进他们该去的地方。” 第六十八章 迷雾(二) 唯一认识白峰的嫌犯已经死了,带着所有罗川想知道的线索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即便在罗川看来,宋明泽和陈雪如的死必然有关联,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可奈何没有任何证据,多说无益。 这个时候所有的怀疑都是多余的,不如抓紧时间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调查。罗川在离开法医室的时候,是故意当着宋明泽的面对杨局长“请假”。既然宋明泽已经知道了关山曾经催眠过陈雪如,那就应该也知道了关山已经得知雾都这个地方了。如果说宋明泽和白峰他们确实有联系的话,在罗川到达之前,他就应该已经通风报信了。所以这一趟,如果毫无收获,那么在罗川的心里,自然会给宋明泽多加一层嫌疑。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的时候罗川就和关山出发了。因为路程实在太远,所以只能趁早出发。 雨季已经过去了,天气晴朗,连一片云都看不见。路两旁的树枝都被晒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偶有一阵清风袭来,这才懒懒的晃荡两下。 罗川看着窗外的景象,有些怀疑的说:“就现在这样的天气,雾都也会有雾吗?你说那个地方真的会云雾不散吗?” 关山摆弄着手里的口罩说:“我们的城市之所以干净,是因为重污染都移到了离我们较远的地方。我也听说过大城市周边有很多癌症村、雾霾村之类的地方,都是因为环境污染造成的。我们要去的地方可不是寂静岭,而是一片被污染严重的小镇而已。” “挪了地方这些污染也没有减少,完全是换汤不换药。你说白峰他们如果在那里,就不怕因为污染得病么?他们可不算是亡命徒,那个月光杀人魔不是还计划着宏图伟业了么?他们才不甘心就这样病死。”罗川有些不解,杀人魔也是人,他们如果藏在雾都,是怎么抵抗重污染的呢? 关山笑了:“他们又不是隐居在那里了,我们能去,他们也一定有办法。只要不是长年累月的只生存在那里,应该就没事。” 关山正说着,就听到他们后方传来了一阵警笛声。 罗川从后视镜看了看,那似乎就是警队的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罗川只好先临时靠边停车。 后面的车风驰电掣,一瞬间就停在了罗川的车前。罗川下车看了看,那辆车里的人不是别人,竟是二队长。 这让罗川更是大惑不解了,于是他走到二队长车前,敲了敲窗户问道:“我不是说最近别让我看见你了吗?怎么,那一大堆案宗都处理完了?” 二队长朱大鹏停好车就开门下了车,不耐烦的对罗川摆了摆手说:“你以为我愿意追你来啊!要不是交警队一路给我指路,我都不知道往哪儿追你去!咱们头儿说了,现在天下太平,就你这么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让我跟住你。以防你去犯一些什么知法犯法,冲动幼稚的错误。” 罗川听后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脸说:“我知法犯法?我冲动幼稚?你确定这话是头儿说的?你是没事儿干了是吧?” 二队长朝罗川车里的关山招了招手打个招呼,然后没好气的对罗川说:“不信的话,你现在赶紧打电话问问。最好帮我取消了这个任务,我还真不愿意跟着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土匪一起出门,队里还好多事儿等着我干呢知道吗?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局长发话,最多三天不务正业,然后赶紧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罗川看着二队长并不像是故意捉弄自己的样子,而且他那么早一路追上来,肯定也不会只为了开玩笑而已。罗川也心知肚明自己和二队长的关系,绝对没有亲近到可以互相开玩笑的程度,所以这看起来真的是杨局长的安排。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让罗川非常不理解。至少到现在为止,杨局长还没有做过这种安排。以往他都是很信任罗川,重案要案都是由罗川一手负责。怎么可能会派二队长来盯着他?这还真是荒唐…… 不过既然不像是假的,罗川也不愿意在猜测上过多的浪费时间,只好问了二队长一句:“你知道我们俩要去什么地方吗?那地方环境很不好,而且队里的事情……” “这你就别操心了,头儿都有安排。手头的案子都交代下去了,而且就几天也耽误不了太大的事。只要你不是出国,哪儿都行。赶紧走吧。”二队长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其实当他接到杨局长的这个“特殊任务”时,还是很兴奋的。一来,罗川不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他出门必是有大案。二来这也是第一次,让二队长觉得自己比罗川更受器重。 罗川点点头,不再多说,只告诉二队长这算是私下调查,不能太高调,让二队长关了警笛,跟紧他们的车。 回到自己的车上再出发,罗川仍然十分费解。他对关山说:“自从我这领导和宋明泽走动的多了以后,判断力和决定都让人无法理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把朱大鹏调了出来。我并没有告诉他我要干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呢?” 关山笑了笑说:“也许是看出来你有大案要查,不太放心吧。不管怎么说,你昨天离开法医室时候那个样子也确实是让人摸不准。”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猜测,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罗川他们终于到达了这个叫做雾都的地带。还没有到最终地点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就已经差到令人吃惊了。那本来晴朗的天好像是忽然变了脸,空气中灰尘的含量让罗川几次使用雨刷器这才能看清挡风玻璃。明明出门时挺干净的车,这一路走来就像是在沙漠里开了几天一样,覆满了尘土。 罗川凝眉减速前进,几经辗转终于看见了那些破旧的路标。 一路颠簸,道路泥泞难行,罗川小心的开着车,自言自语的说:“这地方可能也只有柯毅和便态才能找得到,难怪他说这里已经是死城了。这地方根本没有办法住人啊。” 关山也全神贯注的看着周边路况,并提醒着罗川说:“当时听陈雪如提起这个地方的时候,可并不是死城。至少,还有很少一部分人住在这里。而且你看,那些工厂都已经倒闭废弃了,为什么周围还有烟囱在冒烟?这里肯定还有人。不过罗川,咱们必须得多小心一些。还留在这里的人,要么是老弱病残不便搬迁了,要么就是一些因为某种原因不愿意搬走的人。这地方废弃之后就天高皇帝远了,远离法制,与世隔绝,在这地方做任何事都要多加小心。” 罗川点点头,将车停在了镇子入口处的一片无人居住的空房边上。二队长的车就跟在罗川的后面,看罗川停了车,二队长也下了车。刚一下车,他就捂着嘴大声抱怨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荒山野岭的,你是要打家劫舍怎么着?这也没人能抢啊!要不是因为我自己是警察,我非得怀疑你和杨局长是做扣儿想害死我不可!罗川,你有病吧!这地方连个人都没有,你到底是干什么来啊!” 罗川看着周围灰蒙蒙的天空和空气中那似乎肉眼都能看得见的脏物,伸手从车里拿了一个特殊口罩递给了二队长说:“我早就告诉你了,我要来的这地方环境可不算太好。” 二队长急忙带上口罩,然后说:“是,我听到你说环境不好了,但是也没想到那么不好啊!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罗川指着之前关山说过的那几个大烟囱说:“你看那些烟囱还在工作,这里并不是没有人住,只是很少而已。你要想少吸入烟尘,就少说话吧。”说完,罗川敲了敲车门,叫关山也下了车。他们只提了一个随身的小包,里面大多都是能保证他们正常呼吸的东西。 之所以不再开车前进,是因为能见度太低,不了解里面的路况,罗川怕进得去出不来。再有,这附近有很多杂草都齐腰高了,如果不是对这里很熟悉的人,可能很难安全开车通过。 沿途路过了两户人家,看上去像是还有人住的样子。大门紧闭,门口还晾晒着几种红薯干,萝卜干之类的东西。可走近一看,那些红薯干上早就覆满了黑黑的灰尘,这东西谁吃了要是不得病那才怪了。 关山看着周围的天色对罗川说:“天黑之前,咱们怎么也得找到个活人问问关于饿鬼的事情。如果一个人都找不到,那我们只能退回去。这地方灰霾漫天,我们又人生地不熟,晚上太不安全了。” 正说着,远处浓雾中似乎就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佝偻着背,好像肩膀上还挑着什么东西,正在缓缓朝他们这边走来。 二队长也不敢说话,一手捂着嘴,一手使劲儿的点指着那个走来的人影,大概是让罗川过去问问。 罗川他们迎着人影走了过去,直到很近的距离这才看见那是一个挑着扁担的老汉。年纪大约有六十多岁,身体干枯瘦弱,带着口罩,一身乌黑的泥垢,肩上那扁担的两个破筐里装着零碎的煤炭。 当老汉看到他们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惊。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外人到这里来。 罗川上前客气的询问了一下老汉这地方是不是雾都,并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调查环境的。那老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浓雾,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让罗川他们跟着他走。 罗川见这老汉虽然始终不说话,却也不像个坏人,就跟着他往回走了一段。这地方临近村口的位置能见度还稍微高一点,越往里走,灰霾越重,能见度也就越低。好在这老汉带着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往回走,到了地方一看,正是刚才路过的那晾晒红薯的人家。 跟着老汉进了门,老汉这才卸下了自己的扁担,咳嗽了两声说:“这地方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有什么可查的啊。我劝你们,趁着还没天黑,赶紧走!” 罗川摘下口罩对老汉问道:“请问这里是雾都吗?您贵姓?这地方环境太差了,为什么不搬走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我姓杨,都这个岁数了,孤老头子一个,还搬哪儿去。这地方大概还有个几百人住,没什么可查的,你们赶紧回去吧。”杨老汉弯腰拿起了筐,倒腾起了那些煤炭。 二队长这时候在罗川的身后捂着嘴小声的说:“我告诉你啊,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你是不是冲动幼稚了。听人劝,吃饱饭。你要真想管管环境问题,回去之后去找有关部门。咱们赶紧走吧!” 罗川不理会二队长,反而还蹲在了杨老汉身边问道:“这地方既然还有几百口人,也不算少了。环境这么差,大家怎么生活呢?” 杨老汉不说话,还在折腾着手中的煤炭。那些碎块似乎都是捡来的废料,应该是从大烟囱那边捡回来的。 罗川不死心的追问:“您应该是一直住在这里吧?您听说过饿鬼吃人的传说吗?” 杨老汉一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直起腰向四周看了看。这在二队长眼里感觉有些多余,这地方想特意找个活人都费劲,他还担心隔墙有耳?可是这个举动在罗川和关山的眼里却意义非凡,因为这将意味着他们不但找对了地方,还找对了人。这个杨老汉是知道那个饿鬼传说的。陈雪如潜意识中的一切,正在越来越真实。 杨老汉稍稍压低了些声音对罗川问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别乱说!别乱问!不然的话,你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去可就没人能保证了!我们这地方虽然现在是一片废地了,可存在的年头却不短了。饿鬼吃人的传说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二队长这会儿忍不住了,捂着嘴含含糊糊地问了句:“老人家,你们这地方难道还真有饿鬼和狼人?”二队长显然是不相信的,他也算是终于明白了,原来罗川来这鬼地方,就是为了那天说起的“鬼故事”。 第六十九章 迷雾(三) 杨老汉听不懂二队长为了揶揄罗川所说的什么狼人,他稍微寻思了一下,就给罗川他们讲起了饿鬼的传说。 这个传说本来是很久远的,在雾都这个地方口口相传,流传至今。说是在每月的十五,这个云雾缭绕的雾都都会被月华照亮。那一天,天空将格外的晴朗。可偏偏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正是饿鬼出来吃人的时候。如果谁的运气不好,就会被饿鬼抓走吃掉。最早的时候,镇里的人会用牛羊来祭祀,甚至还有过用童男童女祭祀的经历。好像这样做就可以保平安,驱恶鬼。 随着时代的转变,人们对迷信思想看的越来越清楚,这些可怕的陋习也就渐渐不再用了。再后来又到了特殊的年代,时局动荡,唯有这个被云雾遮蔽的镇子躲开了战乱。所以这里的人格外珍惜这种与世隔绝的平静生活。饿鬼没再出现过,祭祀习俗也就慢慢放弃了。 后来随着工业化的开始,无知的人把重工业工厂建在了这附近,毒气废气和污染的水源空气导致镇子里的人开始生病死亡。可这个长期少与外界接触的镇子,没把原因归结于污染,而是又开始想起了饿鬼传说。他们觉得是因为村民们很久不再祭祀了,所以才受到了惩罚。 三年前,这里的居民还没有完全搬走,他们开始计划重新祭祀,想要以此平息饿鬼的怒火,让这里生病的人都能好起来。他们准备了牲畜打算祭祀,可谁知道,就在那个月十五的晚上,镇子里却死了两个孩子。就连孩子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只有那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一样的尸体,让饿鬼的传说再次爆发了起来。 环境的恶化,恐怖的传说,逼得这里的居民不得不离开这个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个曾经美好的雾都渐渐变成了死城。 还住在这里的人,每个月都会提心吊胆,因为每个月都会死人。有时候明明是病死的,但是在停尸等待下葬的期间,死者总是莫名其妙的就会丢失器官内脏。这让这里的居民对饿鬼的故事深信不疑,都觉得是有鬼魂作祟,那些内脏就是被饿鬼吃掉了。 三年来搬离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死的七七八八了。镇里还有三个工厂在工作,居民可以去干活,也可以去捡捡自己用得上的废料。他们也不关心那工厂到底是干什么的,有时候帮着干点儿活儿,还可以从治安所那里得到一些工钱。 听到治安所,罗川忍不住插嘴问道:“这里还有维护治安和法律的地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每个月莫名其妙的死人或者丢失器官,为什么没有人管呢?” 杨老汉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动静之后才压低声音说:“这里的治安官和你们想象的警察可能不太一样。那些工厂都是他们负责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如果他们追查这里死人的原因,闹大了肯定是要封掉那些工厂的。你说,他们可能会那样做吗?” 罗川听的阴下了脸,原来这里面还有利益牵扯,难怪这个地方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就在杨老汉和罗川说话的期间,关山似乎是被杨老汉那两个筐里的碎炭吸引了。罗川也察觉到了关山好半天都没说话,就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关山面色沉重,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副白手套戴上,然后又扒拉了两下杨老汉的筐,从里面捡出了一块黑漆漆的炭,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便对杨老汉问道:“这些东西都是您从工厂那边捡来的吗?” 杨老汉点点头:“对啊,时不长的就去捡一些,留着天冷了烧火用。工厂那边有的是,反正这里也没有多少人,他们也不在乎。” 关山捏着那块炭,站起身对罗川说:“这个工厂烧的,可不一定都是煤炭啊。罗川你仔细看看,这应该是人的一节脊骨,只不过被熏的乌黑,又有碎裂破损的地方,放在煤炭里时间久了,看不出来了而已。” 杨老汉一听就傻了,手一抖颤颤巍巍说:“天啊,是不是饿鬼吃剩下的骨头啊!” 二队长也被关山的这个重大发现吸引了,他看了看那块黑漆漆的骨头,摇了摇头毫不避讳的说:“这也不奇怪,外面那些红薯萝卜在这鬼地方晾晒几天都黑透了,更何况是这骨头一直混在煤炭里。我看咱们得搬人了,这地方不对劲。” 罗川不想给杨老汉太大的压力,所以并没有在他面前说太多。只问清楚了那工厂的地址,然后就准备退出小镇暂时先回到车里。 可杨老汉却惊慌的拉着罗川说:“你们要么就快走,要么就别出去。过了十二点就是这个月的十五了,谁知道饿鬼会不会出来吃人!这骨头你们都看见了,怎么还那么不怕死啊?你们就先留在我这凑合一天,明天天亮赶紧走。半夜要是听见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好奇,就老老实实闭眼睡觉!那阴森的音乐一响,怕是又有死人了。” “阴森的音乐?您说的是月光吗?”罗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这杨老汉看起来可并不像是懂得月光曲的样子。 不出所料的,杨老汉摆了摆手说:“什么月光不月光的,等月光出来就是饿鬼杀人的时候了。你们快躲好了吧,别那么好奇了。” 说完,杨老汉就把罗川他们推进了里面的一间小屋,然后关上门出去了。这屋子着实有些小,罗川,二队长,关山三个人在里面都觉得有些压抑。 不过罗川不在乎环境,只蹲在墙边对关山说:“关山,我们没什么东西能确认你手里的东西。要确认到底是不是人骨,还需要真正的化验才行。” 关山蹲在了罗川的身边,低声回道:“人的脊骨和某些动物虽然很像,但我感觉这藏在煤炭里的骨头有蹊跷。不如让二队长带着这东西先回去,如果确认是人骨,直接带人回来就是了。” 二队长拼命的点着头,也围了过来蹲在边上说:“虽然我既不怕鬼也不怕狼人,但是这破地方连喘气都困难实在是让人受不了。咱们没有铁证也不能乱说话,总不能你随便捡点儿什么就说这里有命案发生吧?传说到底是传说,咱们需要证据啊。” “这地方受哪里管辖?”罗川忽然问。 二队长想了下说:“按照来时候的路看,我觉得应该是雾松县吧?要不然我顺路去问问他们为什么不管管这地方?” “不,在还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先别惊动他们。这样吧,你带着这东西先回去,用最快的时间化验出结果。只要确认了确实是人骨,就大大方方带着人过来。我和关山现在这里看看情况。”罗川最后决定让二队长先走。 可二队长这会儿却一挑眉问道:“那凭什么呢?到最后要真是发现了个惊天大案,功劳还不都是你的?咱们要走一起走,这个地方太邪乎,你们两个人擅自行动很危险的!” 就在他们争执期间,外面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钢琴曲声! 罗川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嘴里还低声的说着:“就是这个声音,就是这个曲子,不会有错。” 可关山在仔细听了听之后却十分冷静的拉着罗川警告道:“你别轻举妄动,这地方太空旷,太安静了,一点儿声音就能在四周回响,我们不知道这声音的来源有多远,不能冒冒失失的闯出去!还有,你觉得这种地方的恶劣环境,可能有人搬着钢琴来演奏吗?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故弄玄虚的障眼法,或者是个陷阱。让不知情的人循着钢琴声去送死,再让大部分人觉得这是所谓的闹鬼。”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总得想办法知道这声音从哪来,又是谁操控的吧?”罗川很着急,因为每一次这个音乐的出现,都会带着血淋淋的人命。 二队长看罗川着急,他也急了,口罩一带,愣头青一样的开门就走了出去。罗川和关山见状赶紧也追了出去。等出来之后才发现,这地方的寂静真的是令人毛骨悚然。 二队长就站在小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听着四周的动静。因为周围有山,这里又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那飘飘忽忽的钢琴曲声一遍一遍的格外清晰。 二队长嘟嘟囔囔的骂着:“抓过那么多混蛋了,还真就没抓过吃人的狼人!我今天非要见识见识不可!” 罗川有心想要拦住二队长,可谁知道他却快步的已经走出了门。没有办法,罗川和关山只好跟了上去。好不容易到外面拉住了二队长,罗川有些着急的说:“你不是杨局长派来盯着我的吗?以防我冲动幼稚?你不是说听人劝吃饱饭,一切得从长计议吗?怎么我看你现在这状态才是真正的又冲动又幼稚呢?” “我还不是让你们俩给气的啊!咱仨躲那小屋子憋屈着,空气也没新鲜到哪里去!我要是现在自己走了,你又肯定得去找死,还不如咱们现在一起去看看!我听这声音,就是从工厂那边传来的!”二队长的暴脾气可能已经等不到回去化验人骨了,既然罗川不走,他也不想自己走。 这时候已经天黑了,空城里万籁俱寂,只有那一阵阵的钢琴曲声。天空也不像白天那样布满了灰霾,反而感觉晴朗了一些,至少可以看见月光了。 二队长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一滑,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刚想起来发火,他却看着地上的东西愣住了。 罗川走上前借着手电光一看,那竟然是一截肠子。 罗川马上又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周围附近地面有血滴或者死者。这截肠子,是有人故意扔在这里的。 “真是应该把田甄带来,最好是把邢老带来,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的肠子了。”罗川看着地面上的肠子低声的说着。 二队长揉了揉摔疼的大胯,咧着嘴说:“罗川你来的这地方可真是好地方,先发现骨头,现在又是肠子。不管是什么东西的肠子,这样忽然从天而降都不正常啊!而且我们来的时候走过这里,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那这截带着血的肠子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应该就是天黑之后。”关山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套拿着塑料袋装起来那截肠子,轻轻捏了两下说:“冰凉的,而且也不像是新鲜的。血可能是后来弄上的,这不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就是有人知道我们来了,故意扔给我们的了?”罗川马上想到了这个可能。 关山说:“如果真的是他们,那他们必然能料到,只要月光曲一响,你就会出来寻找声音来源。” 关山刚说到这里,二队长在不远处那边就压着声音又喊了一句:“罗川你快过来!咱们简直到了屠宰场了!这还有!” 罗川赶紧跑了过去,一看二队长的脚边,果然又发现了一段肠子。相比之前那一截,这段更长了一些。 二队长好像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激动的跑在最前面,循着那极少的血滴继续寻找。在这个诡异的死城里,他们就这样借着月光和手电光,前前后后找出了二十几截肠子! 最后二队长累了,他喘着粗气说:“罗川啊,咱们叫人吧!我不是法医,但我也知道常识。人的肠子大概是人的五倍长短。就算把所有的都加一起,我算它八九米长短可以了吧?可是咱们现在已经捡起来将近二十米了……我没办法想象这是几个人的了。这地方邪乎的很,可能不是一两个鬼故事那么简单了,叫人吧!” 听着二队长的建议,罗川看着那几袋子的肠子,也只好点点头说:“本来我是想先来查查线索,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我们机会,逼着我调警力封查雾都。看来,这个地方他们已经不想要了。他们知道我会来,知道陈雪如死了,而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第七十章 迷雾(四) 二队长听到罗川那么说,劝道:“现在你考虑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好吧?问题是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满大街的肠子都是哪儿来的,还有就是这是什么东西的肠子。” “如果是人的,那死的肯定不止一个人。他们在这里杀人,到底怎么处理尸体才能不留下罪证呢?”罗川看着这些肠子,不禁联想到要有多少尸体,才能有那么多的肠子。 关山这时指着远方说:“你忘了那个一直在工作的大烟囱了?也许那就是毁灭尸体的地方。” “咱们过去看看吧,二队长你是不是回去调人?”罗川并不想他们几个人一起冒险,总得有留守,回头时还能有自己人。 可二队长却说:“你当现在是古时候呢?调人还用我回去?一个电话不就解决了嘛!这里发现了那么多肠子,我不走!我这就打电话,咱们一边调人一边继续往前走,万一前面还有新发现呢?” 二队长一边说着一边打电话,可是当他刚说完的时候,罗川就站住了。因为短短半分钟的功夫,二队长的话就应验了,前方地面上又出现了血淋淋的东西,不过这一次不是肠子,好像是……一块肺。 罗川走到近前,看着那块肺说:“这一路内脏所遗留的方向始终向着那个工厂,我想这大概是有人要引我们去那里吧。先不要管这些内脏了,是不是人的都还不好说。能带着的就带着,不能带着的留给后来的队伍搜索检查,咱们抓紧时间,去那个工厂。” 二队长挂了电话,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块被熏的漆黑的肺,感叹似的说了句:“我估计这应该是人的,你看看这颜色,肯定是个老烟枪,肺癌的好苗子。瞧瞧咱们这一晚上的收获,这畜生是开卤煮出身的怎么着?” 罗川不理二队长,也不再过度关注沿途的血迹。他目标明确,直奔那个有着巨大烟囱的工厂。 那烟囱看着不远,但实际走起来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在路上的时候关山就说:“你们听这音乐始终没断过,这里住的居民大概早就适应了,但是我不相信这是一个人在不间断的用钢琴演奏出来的。也许罗川说的是对的,就是有人在引我们去那工厂。” 三个人在夜色中步履匆匆,即便前面是个陷阱,他们好像也义无反顾。很快,他们就来到工厂的大门前。夜里看不太清楚,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工厂。大门敞开着,好像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那月光曲的声音已经非常清晰了,就是从这个厂子的车间里传出来的。 罗川先没管别的,直接选择朝着车间走去。他迫切的想看看,这段他再熟悉不过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播放出来的。 终于看见到了那钢琴曲声的来源,然而却并不是罗川所希望的。那是一台老式的留声机,连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音响,声音在这个空旷的车间里回声缭绕,诡秘异常。留声机旁有一台打印机,在旁边还有一个办公桌,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二十几部手机,看起来早就不能用了。在桌子半打开的抽屉里,罗川隔着手套捏出了一叠落满了灰尘的照片。 从照片的角度来看是偷拍的,上面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冷峻刚毅,眼里有着狂野不受束缚的目光。另一个俊美非凡,气质出众,是一个足可以称得上完美的男子。照片的地点各不相同,看起来偷拍的人应该是跟了他们很久很久。在照片的角落里有着潦草的日期纪录,以及一些看不出有什么意义的文字。比如:雅、青山、婷、武昌、深、十九等等……直到罗川翻到最后一张,才顿时停住了目光,因为在那张照片的角落上,写着三个让他很在意的字---夜来香。 只要一看到这三个字,罗川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宋明泽。在那张照片里,俊美的男子面色焦急,似乎正在等人。 罗川缓缓的翻转第一张照片看向了背面,上面只写了一个字---森。 其实即便不翻过来,或者背后没有字,罗川也差不多想到了照片上这两个人是谁。 二队长凑过来看了几眼,然后忽然问向关山说:“你认识啊?” 罗川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们两个。 关山也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二队长,二队长回道:“我看你从看见照片就好像有些不自然啊,所以以为你认识他们了。还真别说,照片上那哥们儿的花容月貌跟你还真是有一拼!”二队长不着调的说着,压根儿不在乎关山有些阴沉的脸。对他来说,口无遮拦是自然而然的流露,他才不会思考刚刚那句“赞美”适不适合形容一个男人。 关山只淡淡的说了句:“我不认识他们,也不需要认识。不用想也能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就是一年前侦查那件死案的两个人。如今都失踪了,生死不明。” 罗川拿着照片指了指那个“森”字说:“没错,就是他们。照片都是一年前拍的,证明那个案子结束后好像一切也都结束了。可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今天会出现在这里?引我们来的人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从心理角度来分析,拍摄照片的人很沉得住气,他就在暗处静静的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长久的坚持着,并且没有被发现。不管引我们来的是不是这个人,很显然之前在这里的人一直在研究他们,或者……是在找他们?”关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罗川还没说话,二队长却在一边摇着头撇着嘴说:“那个案子已经完了,还找两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要干什么?要我说,也许没那么复杂。这也有可能是一种威胁,警告我们,看看他们这惨烈的下场。还有一种可能……”二队长稍稍停顿了一下,忽然冒出了一句:“你说是不是就是他们自己引我们来的啊?” “不可能。”罗川斩钉截铁地说。 “这两个人都是帮助警方破了无数大案的人才,是非分明,怎么可能用肠子引我们?”罗川反驳着二队长, 可二队长却仍然有些固执的说:“可现在这肠子是不是人的不是也没有个定论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为抓便态的时间长了,自己也有点儿不正常了?” 罗川不想再争辩,关山在一旁也否定了二队长:“你说的可能性太小了,这里的打印机,照片,还有这个书桌,都应该是罪犯留下的。也许,他只是想再战一次。” “那他现在应该就在附近才对啊!”二队长话音刚落,就听见工厂门口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暗夜寂静,那脚步声诡秘的忽然响起,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二队长下意识的想摸枪,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出来执行任务,接到杨局长的指示就直接来找罗川了,根本没带什么武器。这下他有些慌了,迅速关掉了手中的手电说:“罗川,我今天要是跟你死在了这儿,下辈子我也要和你较劲!这荒山野岭的,后援还没到,咱们可怎么办?” 罗川此刻好像并不慌张,他认真的听了听那阵脚步声,低声说:“我觉得来的人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这脚步声并不沉稳,来人自己也很慌。大概两三个人的样子,不符合月光杀人魔或者白峰的特点。” 刚说完,车间门口就亮起了手电光,随后就有人颤颤巍巍的喊了句:“谁!是谁在里面!” 这一句话,印证了罗川的推论。他们稍稍放松了一些,打开手电朝着车间门口走了过去。 对面那三个人一看罗川他们三个走过来了,连忙后退了两步。等看清楚了罗川他们之后,这才惊讶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月十五也敢来这里?不怕被饿鬼吃掉吗!” 罗川用手电光扫了一下那三个人的装束,他们穿的竟然是几年前老式的警服。 这下子,二队长厉害了。他走上前怒声斥喝:“看你们这身衣服,我还以为是自己人呢!你穿着警服还满嘴说什么饿鬼吃人,你是脑子里进卤煮了吗!” 那三个人一听二队长言辞不善,也不甘示弱的反驳道:“在这地方,当不当警察有什么意义?管鬼啊?我们现在就是负责看着这个工厂的!” 二队长根本不给罗川出来说话的机会,暴躁的继续吼道:“这破地方除了卤煮还有什么值得偷的!还特意看着这里?给我老实交代,外面满大街的肠子是不是你们扔的!” 那三个人诧异的互相看了一眼,这才说:“我们还以为是你们干的呢!烟囱那边有血,我们又看见这边好像有光,这才过来看看的!我们以为是饿鬼吃了人,饱了之后剩在附近的……” “你放屁!”二队长眼看就想动手了,幸亏被罗川及时拦下。 罗川亮了亮自己的身份,本来想正式的好好谈谈。谁知他还没说话,那三个人掉头就跑! 罗川反应也快,一个箭步冲出去,就抓住了最后一个人的左臂!反手轻轻一扭,就传来了那个人的一声惨叫。前面两个人眼看形势不妙,随手抄起门边的木棍,回头就朝着罗川抡了下去!可还没打到罗川,罗川就抓住第二个人手里的那根棍子,借势砸向了第三个人的头顶。之后再抬起腿一脚踹倒了手持木棍的人,并顺利夺下了木棍。转眼间,一挑三完美结束。 二队长看的有些傻,因为这里太黑了,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罗川那边已经摆平一切了,这不由得让他大感吃惊! 关山早就听柯雪说过了,罗川在警队论身手绝对是第一,所以面对这三个常年呼吸污染空气的瘦弱汉子,倒也不算为难。 罗川用木棍敲了敲一旁的铁门,对地上的三个人冷声说道:“如果你们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现在就最好多配合一点儿。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不然的话,你们就再站起来打个试试。” 地上这三位,一个手臂受伤,一个头部遭受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击打,另一个被踹的肋骨生疼,这会儿正趴在地上痛哭的身。银,哪里还能再站起来和罗川打架? 于是其中一个头脑比较灵光的就做出了“能屈能伸”的选择,连连对罗川摆手说:“您手下留情,手下留情!看在咱们好歹曾经算是一个部门的,别再打了。我们不过是为了赚点儿钱,才在这里充个保安看厂子的,您手下留情吧!” “你们为谁工作?”罗川问。 带头的这个捂着手臂赶紧回话:“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啊,几乎没见过面。就见过一次,还是在大雾里有段距离,看不清楚脸。” 还没说完,二队长就急了,两步走上前怒道:“你不知道给谁干活还在这儿兢兢业业的编造鬼故事吓唬老百姓?你当谁傻啊!” 带头的唯恐再挨打,连忙解释着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一般都是他给我们留下任务和钱,我们每月十五到日子就过来看。其实也没什么任务啊……就是到日子焚烧一些垃圾而已。” “焚烧垃圾?在烟囱那里吗?”罗川终于有机会抢在二队长再次骂街之前开口问了句话。 带头的点点头说:“对啊!反正这地方也已经这样了,不差那点儿废气和烟了。” “带我们过去。”罗川想问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现在一时也说不出清楚,还是留着回队里详细盘问。现在关键是去看看烟囱附近的血迹,还有那里到底每次都在烧些什么。 那三个人连滚带爬的互相搀扶着在前面带着路,七拐八绕的终于来到了那个巨大的烟囱下面。 这地方恶臭熏天,有一个大大的焚烧炉,烟囱里的烟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二队长捂着鼻子,强忍着干呕的说:“这地方比垃圾场还臭,烧的到底都是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般都在晚上没人的时候干活,加上足够的煤炭,能烧一天一夜。这份工作给的钱又多,我们只是想赚钱而已。” 关山用手电在一旁仔细的照了照,最后在焚烧炉边上找到了一滩血迹。他皱着眉看了看,然后转过身对罗川说:“罗川,这里就是他们毁尸灭迹的焚尸炉。” 第七十一章 迷雾(五) 罗川大概已经料想到了这种情况,令他揪心的,是在他们到来之前,这里到底被焚烧过多少枉死孤魂。包括陈雪如案子里那个从宾馆神秘消失之后就不知所踪的年轻少年,当初怀疑他被白峰杀害了,现在看来可能早就已经葬身在这巨大的焚化炉里了。没有留下一丁点儿的证据,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想到此,罗川只觉得心里很压抑。他们现在虽然找到了雾都,却分明又晚了一步。这地方群山环绕,刚刚在路上扔肠子的人不管是谁,现在都可能已经逃之夭夭了。他们总是比罪犯晚一步,这一步到底差在哪儿,罗川想不通。 从警察变成保安的那哥仨一听关山的话,脸色铁青,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说:“诶诶,几位大哥,你们到底来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可别乱说话吓唬人啊!这里的垃圾都是碾碎之后的那种,还有一大包一大包的,我们只负责烧,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二队长回头就是一口唾沫,啐道:“呸!我是该说你们缺心眼儿还是该说你们不要脸?有人花大价钱请你们来烧垃圾,这么可疑的事情你们就不好好想想?天底下哪那么多的馅饼就都砸在你们头上了?这里整个镇子都没什么人了,又哪来的这么多垃圾,你们就不琢磨琢磨?每月十五让你们夜里烧这些恶臭无比的东西,你们心里就没有过哪怕一丁点儿想法?” 为首的那位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弱弱的回了句:“这年头儿…除了您几位正义执法,谁还顾得上谁?我们本来是这里的人,也还是法治的代言人呢!可是你们看看现在这里变成什么样子了?也没有人管,也没有地方可去,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我那一月工资还没有我每月十五这一天赚的多呢!人嘛,活的总得要现实一些……” 二队长刚要再啐,罗川就把他拉到了身后,对那三个人问道:“就因为你们每个月十五都来这里烧东西,所以才编出了那饿鬼的故事吓唬人。你们都知道这地方传说久远,居民们对饿鬼的故事深信不疑,所以你们才把这故事又拿出来渲染了一番,为的就是让老百姓们在十五这一天的晚上都不敢出门,方便你们做事,是么?” “不不不,我们兼职说我们兼职的,但是饿鬼的传说也确实是存在的。你们刚才没看见那血?还有你们手里的那些,都是什么?”被砸了脑袋的汉子很认真的说着。 “我认为这些东西和鬼怪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是人为的。雇你们的人每月十五来这里都干什么?你们不会也一点儿都不知道吧?”罗川问。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转身指着他们来的方向说:“就那个车间,永远都是大门紧锁。有时候里面会有亮光,但是我们也不敢过去看。这个月不知道怎么,车间门竟然开了,所以我们才壮着胆子进去看了看。” 罗川有些失望,因为他现在明摆着是遇见了三个唯利是图,不问黑白对错的人。这三个人,别说是正义感,连最基本的责任心和好奇心都没有,只要有钱拿,他们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问。在这种情况下,罗川恐怕是很难了解更多的东西了。 关山这时走过来问了句:“那个车间你们之前一次都没进去过吗?” “没有。那是机密重地,我们的职责就是看着这里的居民不许进去,怎么可能自己进去?再说了,那里能有什么?”被踹了一脚的男人到现在还呲牙裂嘴,说话的时候仍然捂着肚子。 罗川有些悲哀的冷笑了一声:“还真是可悲,做警察的时候你们都不一定有这么兢兢业业。现在帮起犯罪分子,倒是很有职业道德。” “您这话还真冤枉人了,我们只是为钱而工作。他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啊!您说对吧?”带头的还抱着侥幸心理能逃脱牢狱之灾。 “这份工作你们做了多久了?” “大概两年了吧。” “那个人就从来没有在这里常留过吗?两年,你们就没见过这个人?”罗川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同样的问题,回答次数多了,连带头的这位都有些无奈了。他伸出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对罗川说:“我跟您发誓呀,我们是真的没见过那位的脸。他每次出现都是一身黑衣,大概一米八多点儿的样子。现在这社会,年轻潇洒又有钱的人,谁没点儿怪趣味?我们也就没有多想啊!这个地方已经不能住人了,他最多的时候可能也就在这留过一周的时间,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儿。这镇子里到处都是废弃的空房子,空气最差的时候,三五米远的距离就人畜难分了,我们哪儿知道那个人在哪里停留?” 二队长听到这里,竟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现在真恨不得有个巨大的排风机,能把这鬼地方的雾霾全部抽走!看看这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妖魔鬼怪!” 罗川让二队长负责看着这三个人,他和关山则是把这个厂子的里里外外大致又走了一遍。常常侦查犯罪现场,罗川很清楚这里的人走的时候做的很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他不想留下的东西。而且一个偌大的荒废厂子,有人到过的地方也并不是很多。如果说那么大的地方,那个人哪里都到过,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可是看来看去,似乎只有那个封闭的车间和这烟囱附近常有人来。 不过关山倒是有了一个发现,他发现这个工厂的位置临近一个破旧的信号塔。看那样子,这个信号塔肯定是早就没用了,可是有很多线却接进了这厂房里。 “在这个如同死城一样的地方,他却曾经使用过网络,而且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关山站在空地上,看着那个信号塔,略有些吃惊。因为这证明那个杀人魔各项“技术”均有涉猎,甚至还是一个本领高超的黑客。如果在这里自己连接网络的话,警方是很难搜索到的。 “他用网络干什么呢?操控一些东西?还是……”罗川说着一半,就想起了车间桌上摆放整齐的一堆手机。那些破手机虽然看起来已经不能用了,但是既然这里的信号曾经连通过,是不是手机里也能恢复一些东西呢? 就这样,在这个破旧工厂里,他们折腾到天色渐亮。二队长调派来的人也都到了,尸检组是由田甄负责,带着八九名同事一起来的。看来二队长在通知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提示过他们了,这地方的工作量可能会很大。 前来的警员们各个都带着口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地方发生了什么生化事故。天亮之后,那为数不多的居民也有出门的了,一看见那么多的警察,还都十分惊讶。 田甄看到罗川的时候,赶紧递给了他们几个专业的口罩手套,还有些责怪的说:“罗队啊,你们怎么可以独自来这种地方?多危险啊!我们来的时候,几次差点儿迷路,山路难走,地图导航又总是出错,你们可是真行!” 罗川把那几袋子的“收获”交给来田甄,再三叮嘱:“务必要查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人的,因为这可能关系到扔下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充足的警力,大规模的勘查,让这个已经荒废了数年的镇子再次有了人气儿。不过那漫天的灰霾并没有因为警方的到来而消散,所以侦查工作十分艰难。 当然,罗川把一半的警力都留在了厂子里,让他们仔细勘察线索痕迹,哪怕是半个指纹也好。然后又派人将那一桌子的手机全部带走,马上交给技术部门恢复分析。 只有那一叠照片,罗川没有交给任何人,他让关山放进了他们随身的包里,留着回去再仔细研究。 将近一天的调查之后,各个小组都给了罗川相应的汇报。痕检组的同志发现了几个脚印,除了罗川他们的和那三个保安的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模糊的脚印,目前还不能确定身份。只能粗略判断应该是个男人,个子不矮。 田甄他们的尸检组这一次确实是工作量巨大,因为仅仅在车间和焚烧炉附近,他们就发现了至少四十几个人不同的血迹。带回去的化验证据足足有三箱那么多。 另外,在田甄的带领下,他们做了大规模的血迹测试。这个车间里,曾经有过大片大片的鲜血,只不过后来干涸了,又被灰尘覆盖。烟囱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蓝紫色的阳性测试结果让人看的触目惊心!所有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才会有这样血流成河的场面! 技术组那边的工作需要时间,不过他们查了附近的信号塔,确实被人动过了手脚。而且就在四天之前,这里的信号网络还可以用。 如此兴师动众的侦查工作,让这个本来就被灰霾和恐怖传说笼罩的镇子更加人心惶惶。到了晚上的时候,有几十个人跑出来围在警车周围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还有人问警察是不是能抓走饿鬼,还他们一片安宁。他们到现在仍然相信饿鬼的故事,那些丢失的内脏,死去的儿童,好像梦魇一样死死的抓住了这些居民恐惧的内心。 焚尸、骨骸、内脏、鲜血,这些可怕的东西就隐藏在迷雾之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就在这个古老的镇子里悄然进行着。仅剩的居民们因为恐惧那食人的饿鬼,谁也不敢乱走乱看乱打听,这给了罪犯绝佳的犯罪环境。 等到田甄对那些内脏进行了化验分析之后,这才告诉了罗川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该怎么说呢…在这种情形下,或许可以勉强算是半个好消息吧。罗川他们沿途捡的那些肠子,是猪的肠子。那块肺,是狗的肺。只有烟囱垃圾堆里那半颗萎缩的心脏,是人类的。田甄已经尽力的提取了所有有用的部分送回去化验,争取还能弄清楚这半个心脏是谁的。 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证明了,罗川他们捡了一路的血腥证物里,只有一个被害人。也许这个人很重要,不过从那颗心脏萎缩的程度来看,人应该死了一段时间了。 二队长对这个化验结果很费解,他抓了抓腮思考着说:“狼心狗肺啊?这是什么人干的,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啊?诶,罗川,我记得你们之前有个富商被杀的案子,调查出来的结果就是那个人特别该死,结果被人杀了。这……是不是又是同样的情况?” 罗川微微叹了口气说:“就是那个案子,至今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当今社会,利益第一。即便是法治,可能也会有一些有失公允的地方。越来越多的极端反社会者渐渐发展成了法外制裁者。有的人,宁可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心态,也要杀了他觉得该死的人。但是法律就是法律,只要国法还在,就轮不到他们来制裁。更何况,这个月光杀人魔可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梁山好汉,他做的案子极其血腥残忍,心里便态的程度令人咋舌。” 田甄这时跑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肮脏的箱子,十分着急的对罗川说:“罗队罗队,我在焚烧炉后后面发现了这个!” 罗川他们都走过去看了看那个肮脏的箱子,二队长不明所以的问道:“这什么呀?垃圾啊?” 关山这时在一旁低声回道:“人体器官内脏保存的时间都有限,温度稍微有点差池就会彻底失去医用价值。所以要保存器官,必须有专用的医用器官保存箱。这……是为移植器官用的。” “器官移植?这么说来,这地方丢的内脏和死的人,不是被拆了卖了,就是被吃了?这里难道还藏着一个贩卖器官的团伙?可他们选的这地方也太差了吧?这里住的人,就算杀了,内脏能是健康的吗?”二队长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个迷雾中的小镇,所隐藏的秘密似乎越来越多了。 第七十二章 迷雾(六) 关山这时对二队长耐心的解释着:“二队长可能有所不知,在研究病态心理学这方面,有一部分特殊的倒卖器官和器官移植的人群也被列入其中。那些人因为某些看似情有可原的原因而尝试着一种病态的盲目。试想,一个普通家庭能承担的医疗费用,和昂贵的器官移植比起来,这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有很多家庭就算借遍所有能借的人,也借不来那费用的十分之一。何况,手术后续还有观察、排异等很多长期的费用。说实话,中下水平的家庭是很难承担的。于是,就有了器官黑市。在黑市里,无论是买还是卖,都相当的便宜。有些人急需钱,本身身体标准又不达标,于是就到黑市去卖器官。他们不管自己的那些零件是否标准正常,只要能给钱就卖。而相对的,也有一些需要器官却没有钱的病人或家属,他们认为只要能有一颗心或者一颗肾之类接上就算成功。殊不知,花极低价格买来的器官往往能令病人去世的更快。我曾经接过一个例病例,母亲为了给儿子换角膜而去黑市买了角膜。本来那年轻的小伙子只是眼睛有问题,换上角膜半年之后就去世了。因为黑市卖的那对角膜的主人,本身有极强的传染病、还有癌症等很多不治之症。最后,那个母亲疯了,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儿子,于是变成了我的病人。所以,我对这些黑市倒卖器官的行当还算是稍微有一些了解,只要还能移植的上,他们是不会在乎器官来源和本身健康问题的。” 关山的一番解释,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如果这里真的有器官被卖出去过,那不知道悲剧又会扩散到哪里了。 可田甄手里的这个箱子,又分明就是医用的内脏保存箱。如果罪犯不是用它拿来卖器官的,难道是为了保鲜留着吃的吗? 想了想,罗川在心里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食人魔白峰是一个对“菜品”有着很高要求、很挑剔的人。想当初他所经营的食人酒楼,在烹饪上还下了好大一番功夫。所用材料极其昂贵高端,就连人肉他都有特殊的要求,不是随便什么人他都吃。而雾都这地方的环境如此恶劣,居民身体健康也非常差,他应该不会选择这里的人。 厂子里大片大片的血迹证明曾经有许多人在这地方被害,这里又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仅仅是用来焚烧尸体的吗? 很多事情罗川还想不明白,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还有些远。来到雾都,仅仅是靠近了真相一步而已。 罗川一直都没有回警队,他就在这里跟着警员们一起搜查。包括周边可疑车辆、探访居民询问线索、甚至他还走到周围的山边,想看看有没有罪犯逃走的痕迹。 可是这个特殊的地方,把所有侦查条件都带回到了八十年代初。这里没有监控、没有电子眼、没有出入凭证,没有刷卡消费记录,就连目击证人都几乎等于零。警员们只能在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荒村死城里搜寻着那些少的可怜的线索。 找到了一些较晚的血迹,凭着血滴滴落地面的毛边走向,田甄带着罗川他们找到了几所民居。 本来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大突破,可是从这几间房子浓重的生活迹象来看,却又不像是亡命徒的藏身之所。 还没等罗川他们敲门,其中一间房子里就走出了一个壮年。这男人的气色和之前的杨老汉他们相比可是很不错,看得出应该是雾都这地方生活条件较高的人了。 罗川拦住了男人,指了指他家门口角落里几滴血迹问道:“能说说这血滴是怎么来的吗?” 男人蹲下身看了看,然后鬼鬼祟祟的小声说:“这是我吃饭炖肉时候弄的。” 二队长在后面很诧异的问:“吃个饭炖个肉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男人一听连忙让二队长小声一点儿,接着又低低的说:“那三个治安官经常在工厂那边吃香喝辣,以为我们不知道!哼,前段日子我就偷偷的过去看了看,看见了两个小箱子的肉。还冷藏保鲜着呢!凭什么他们当官的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上?我想都没想,箱子一扔,直接拎着肉就回家了。这事儿能大声嚷嚷吗?不能啊!” 二队长听到这里差点儿没吐了!只能捂着嘴问道:“你…你……那些肉呢!?” “吃了啊!不然还留下等他们找到我偷东西啊?”男人理直气壮的说着。 二队长再也忍不住了,扭头跑到一边干呕去了。 关山这时淡淡的瞥了一眼罗川,轻声问了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吃自己看不见的肉了吧?” 罗川也是有些无法接受,看了那男人半天,才勉强说出了一句:“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吧……以后看不见来源的东西不要乱吃了。” 罗川还能说什么呢?吃都吃了,难道现在要告诉他,他吃的可能是人肉?吐了不要紧,要是疯了就犯不上了。时隔多日,罗川也不能带着他去找邢老化验,估计早就已经消化干净了。 而且这位好汉抱着吃独食绝不分享的心态,把那些“肉”全吃干净了,一点儿没剩。罗川他们除了得到一个令人反胃的消息以外,也就再无收获了。 好在大半天之后,技术部门从警队那边传来一些稍有突破性的消息。那些手机,好像并不是为了打电话用的,而是为了录制视频。而那私自连接的网络,大概也就是为了那些视频。只不过,视频的文件多已损坏。只能从零星的几帧画面中看出,这些手机录制的竟然都是一些血腥的杀人视频。 这个消息一传来,大家纷纷猜测,难道有人用杀人视频进行直播或上传吗?那胆子也太大了,网络监管不可能毫无察觉的。 趁着大家讨论的功夫,关山不动声色的把罗川单独叫到了一边,忧心忡忡的说:“我在研究一年前那个案子的时候,曾仔细的看过他们所有的破案经过。那两位破案天才最后的发现,似乎就是和网络有关。但是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实在太少太少了,可能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应该有着一个地下网络。甚至可能是一场黑暗的网络交易,买凶杀人,或者杀人取乐。” 罗川听后点头道:“我也有些耳闻,一年前的那个杀人魔似乎掌管着一个深网。如果这里就是他们曾经的隐蔽作案地点,那么工厂里保守估计四十几个不同人的血迹也就可以说得通了。可问题是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怎么进入那个所谓的暗网,即便是我们的技术也不行。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无从查起。唯一可能知道怎么进入的两个人,现在却也都下落不明了。看来,这个案子又只能僵在这里了。” “有发现总比没发现好,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雾都这个地方、查到了一些杀人视频,还有一个脚印、半颗心脏,总不能算是无功而返吧。”关山尽可能表现轻松的在为罗川宽心。 罗川自己是没有指望能从那一个脚印半个心脏上有什么发现,别说是这种级别的完美犯罪者,就算是普通杀人犯,想凭着一个脚印就知道罪犯的身份也是几乎不可能。罗川常说,真正的破案和电视剧是有差距的。大部分旁观者都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警方为什么没能尽快破案。可是要知道,那一桩桩经过犯罪者精心设计的案件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侦破的。 不过,虽然这一个脚印没有什么线索,但是那半颗心脏在被送回警队之后,却很快有了好消息。因为那颗心脏曾经做过手术,残留在心脏里的植入材料让法医们发现了这颗心脏的主人,竟然就是曾经雾松县的副县长,如今已经在市里工作了,名叫田国强。 罗川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觉得很困惑,一个曾经的副县长,如今又是市里的官,员,为什么会死在这个地方?难道真的像二队长猜测的那样,这个人又是一个该死的人? 罗川马上拿起手机拨通了柯雪的电话,简洁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给他安排的工作。要详细彻查田国强,从他工作到现在,都做过什么大事、做过什么错事、什么时候做的心脏手术,又是什么时候把心脏丢在了这里的……务必尽快查清楚。 这时候的罗川也有些呆不住了,他决定要到雾松县走一趟,看看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半颗心脏出现在雾都绝对不是没有原因的,田国强可能和雾都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只要一想到月光曲响起的时刻,罗川就心急如焚。他现在必须马上确认田国强被杀原因到底是什么,以免还会出现下一个被害人。 关山自然是随罗川一同前行,本来二队长也想跟着去一起调查个水落石出。但是罗川却说:“你我都走了,这里这一大摊子事交给谁?现在雾都剩下的工作就全都交给你了!这个案子有多大,你心里有数,务必好好查。” 二队长一想,罗川说的也有道理。两个队长都离开了,难道这里就交给警员们随便走走看看吗?而且那么多的人命,还牵扯到了一年前的死案,这个案子的重要性绝不是儿戏,必须有人监督才行。而且和罗川争了那么久,不就是想破一个比他破过的大案更大的案子吗?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想到此,二队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并且豪言壮语的保证,等罗川回警队的时候,他一定已经查出重大线索了。 就这样,罗川和关山带着那几张特殊的照片,离开了雾都,赶往雾松县。 雾松县和雾都可不一样,这里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县城,人口也比较密集,离市区非常近了,从这里回警队可能也就只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这地方本应该算作市里的一个区,但是因为面积大,有自己独特的景观特点,发展的也好,所以就一直保留了雾松县这个名字。 到了雾松县之后,罗川就直奔当地警局。他要知道田国强这位前副县长的过往,就肯定要去见现任的县长。 当地警局知道市刑警队队长来了,一个个的都是远接高迎,十分热情。但是罗川现在可热情不起来,也没有时间互相吹捧客套,所以也就不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但是这里的警员和队长却好像有所隐瞒很为难的样子。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又要请客吃饭,拐弯抹角的就是不想进入罗川的主题。 罗川十分不解,于是直接问道:“我是觉得咱们都是同一部门,所以来到雾松县就直接到这里了。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这里的队长姓张,是个微胖还有些啤酒肚的中年男子。这会儿听到罗川这么问,就尴尬的回了句:“可能…确实不太方便……不不不,不是我不方便,是您要找的人不方便。因为您要找的是李县长,可李县长他……可能没办法见您。” “哦?这是为什么?”罗川想不到什么原因能让他直接拒绝。 张队长眼看是躲不过去了,就叹了口气苦着脸说:“就在今天早晨,李县长出事了。您没看我这警察局很冷清吗?因为大部分警员都在李县长家里呢。刚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我还真有些害怕!怎么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市局刑警队的就到了呢!我以为你们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 “案子?他已经死了?”罗川有些吃惊。 张队长哭丧着脸,还假模假式的擦了擦眼角说:“不但死了,还死的很奇怪……” “死的很奇怪?算了,别说了,带我去现场。”罗川不想再听这张队长继续废话了,他得知道,为什么自己才刚来,要找到的人就又死了? 第七十三章 望远镜(一) 张队长听罗川说要去现场,赶忙阻止劝说:“哎呀呀,那多麻烦啊!你们刚来这里,还没喝口茶,怎么能麻烦你们去现场呢!再说您二位大老远来的,就不要再急着忙公务了吧。这样,我带你们先去休息休息,县长那边有什么新消息的话,我再告诉二位就行了,那不是更省心吗?” 罗川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本不想对这张队长多废话。可是现在他听到张队长说这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就冷着脸问道:“省心?你干刑警是为了省心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县长李长泉,现在你告诉我一句他死的很奇怪,我就应该在你这吃吃喝喝完了就打道回府了?这么看来,你平时办案是不是也是能省心尽量省心,能不麻烦尽量不麻烦啊?” 张队长一看罗川变了脸色,连忙解释:“不不不,罗队你看你误会我了啊!我只是怕你们太辛苦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不介意,咱现在就走!走走走,我带路,我带路!”张队长不敢多耽误,赶紧带着罗川和关山前往李长泉的死亡现场。 刚一到地方,罗川就冷哼了一声说:“这位县长的居住环境真是够气派的,市局局长住的房子恐怕还没有他家客厅大。”罗川看着这栋远离闹市,秀美幽静的几百平米大别墅,就知道了这李长泉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队长面色尴尬,干咳了两声,不敢乱搭话,就越过警戒线带着罗川和关山进入了别墅里面。 这别墅的内部更是富丽堂皇,和一般富商的房子不同,官员的宅子往往会展示自己更高端独特的品味。哪怕大字不识几个,房间里也必须得挂上几幅真品名家字画。那些行贿送礼的,也大多懂得投其所好。这个李长泉,看起来就是高调收礼的典范。满屋子的字画,还有一柜子的古玩。单是那大厅茶几上放着的几个手把件儿,都能看出价值不菲。 关山看了看这房子的格局布置,轻叹了一声说:“听说这位李县长只有中学文化水平,这些章草、狂草的昂贵字画,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看得懂。以他的年薪,恐怕连这套家具都买不来。” 罗川斜眼看了下张队长,问道:“你们这地方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官场都是这种风气吗?” 张队长脸色苍白,求饶似的对罗川说:“罗队,罗队,我家可就才87.3平方米!一家三口就一个厕所!屋里一副名人字画都没有!到现在还没换地采暖呢!我可是兢兢业业,奉公执法,绝对没干贪污受贿的勾当!” “干没干过检察院的来了自然会查清楚。”罗川说完,就转身和关山一起到李长泉死亡现场所在的别墅二楼了。 张队长赶紧追了上来,在后面大声呼喝着:“你们干活儿的都给我让开!放下手里的活儿,靠边等着!市局刑警队罗队长来了啊,让他先看命案现场!等他看完了,你们再该干什么干什么!” 罗川厌恶的皱了皱眉,就冲这张队长的言行,差不多就能看出他们这地方的官场规则了。 警员们听话的都让开了路,让罗川和关山进入了李长泉死亡的卧室中。 果然,这李长泉死的不但奇怪,而且还很诡异。 进入卧室,一眼就能看到被以站立姿势吊架在房屋正中间的李长泉。他的两只手臂分别用长绳绑吊在了房间两端的窗帘杆和书架立柱边。整个人被拉成了类似“耶稣”的造型,脖子上还有一根长绳固定在吊灯上。但是从那松松的绳扣能看出来,他并不是被吊死的。脖子上的绳子只是为了固定住尸体站立的姿势而已。 死者的上眼睑被用订书器强行定在了眉骨附近,血肉模糊却只能大睁双眼。死前被疼痛刺激的眼泪和血迹混合流过脸庞,浸湿了衣领衬衫。 张队长说李长泉死的很奇怪,罗川知道奇怪在什么地方了。就在死者左胸心脏位置上,被开了个透心凉的大洞。这个洞里,插着一个长达四十厘米左右的伸缩单筒望远镜! 关山绕过死者站在死者背后,弯下腰,通过这个大洞里的望远镜看着罗川这边,有些复杂的笑了一下说:“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死法。罗川,我在这里可以看见你,看见门口,还有外面的警员。证明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望远镜,里面应该没什么特殊的东西。可是……凶手为什么要用望远镜杀死他呢?” 一直远远站在门边的张队长,这会儿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凶、凶手?” 罗川皱着眉转过头反问道:“就这死状,不是凶手干的,难不成是他自己吊起来再用望远镜插死自己的吗!” 张队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老老实实闭了嘴。 罗川凑近伤口看了看说:“不对…他应该是先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胸膛之后,又被圆柱形物体扩张了伤口,最后才放入这个望远镜的。望远镜不是凶器,是凶手留下的代表,代表着李长泉的死因。” “难道他有偷窥癖么?”关山在想究竟什么罪恶能和望远镜扯上关系。 “还不知道,这个望远镜的位置直穿心脏,手法恶毒。可凶手把他的眼睛钉起来又是为了什么呢?”罗川看着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睛,陷入了思考。 关山走过来说:“这种仪式感强烈的死状,一般表达的意图都很明显。钉起眼睑,强迫死者睁大眼,应该就是在逼迫他看什么东西。” 罗川听完关山的话,站在了死者的身边,顺着死者眼睛直视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书桌。 罗川走了过去,看到干净的书桌上只摆放了一个儿童玩具,旋转木马的八音盒。 罗川带着手套拿起了那个八音盒说:“这应该是孩子的玩具,和李长泉家里的摆设风格格格不入啊!”说着,他旋转了八音盒的发条。 八音盒内部的音梳与针的旋转碰撞传来了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声。可那曲子正是——月光! 罗川听到音乐猛然睁大了眼睛,竟然是他!这个案子的凶手,正是他们一直苦苦追查的月光杀人魔。 “一般八音盒的音乐大多都是致爱丽斯、天空之城、婚礼进行曲或生日快乐那种或欢快或平静的曲子,怎么可能会是月光?这应该是他自己做的,这是他留下的……他作案现场的特殊标志,就是月光曲。”罗川自言自语的说着。 随着发条轻轻转动,八音盒里竟然随着发条的速度缓缓“吐”出来了一个小纸条。那上面是打印出来的一行小字: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看到你的心里。看看那里到底是红还是黑。 “望远镜。”罗川轻声的念着纸条上的内容,脑子里努力的在分析这上面写的望远镜与死者体内的望远镜到底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一定要是望远镜?望远镜直穿死者胸膛的位置正是心脏,这是不是意味着对应了这纸条上的话?用望远镜看看那颗心脏到底是红还是黑? 张队长一脸呆滞的看着罗川和关山微妙的表情变化,他本是想着在一旁察言观色,好好讨好一下罗川他们。但是现在他却真的看不懂这两个人的表情了。放着尸体和现场不看,两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儿童玩具八音盒一脸的痴迷沉醉。这难道就是市刑警队的办案风格?张队长在心里暗暗的想着,嘴里却也不敢多说多问。 好不容易等到罗川恋恋不舍的放下八音盒,张队长刚想道句辛苦,罗川就抢先开口说道:“这个案子和我的案子是同一个凶手,从现在开始这案子由我负责。相关的转交手续我会让队里的人给你带来,现在让你的人留下所有物证和搜查现场的线索,可以先离开了。至于你,我要你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的跟我说明白,你们这地方到底藏着什么脏东西!你们这些和李长泉有关系的人到底又做过些什么缺德事!” 张队长一听,腿都软了。似乎从罗川来,他的腿就一直软着。 “罗队啊,您这话是从哪儿来的啊?李县长死了,他可是被害人啊!您怎么看了一圈现场之后,不但没有哀悼同情,还质疑起了我们呢?如果杀了李县长的人真的和您案子的凶手是同一个人,那您得替李县长报仇雪恨才是啊!” 罗川低垂着眉眼,淡淡的回道:“问题就是,我要抓的凶手,每次亲手杀人必有原因。我也不想这么说,但是能死在月光曲里,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该死的。你也不用和我说那么多没用的话,要么按我说的,把实情跟我说。要么,你就咬紧牙关坚持住,留着跟检察院说。对了,我还得提醒你,这个凶手犯案几年,至今没被抓获。他能杀了李长泉,必然是知道了某些他感兴趣的事情。如果这事情和你有关,那你就多多小心,因为下一个在心脏上插了望远镜的人,没准儿就是你了。” 罗川的话里虽然有吓唬张队长的成分,但是他说的也是心里话。如果不能快速查清李长泉被杀的原因,那很可能就会出现第二个望远镜、第三个望远镜…… 张队长吓得都快哆嗦了,连连对罗川央求着:“罗队啊,您可别吓唬我了!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就是了啊!我这个队长看来也当不下去了,您就别让我丢了性命就行了。可是我要提前跟您声明啊,李县长到底是被谁杀的、为什么会被杀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说谎了,那、那就天打五雷轰!”一个小警队队长,竟然被挤兑出了“天打五雷轰”这种话,罗川算是勉强相信了张队长的诚意。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别墅建造的位置偏僻安静,也找不到什么目击证人。曾经出入这栋房子的人,不是行贿的就是受贿的,更不会装有监控摄像头。隐蔽的豪华别墅,就这样成了凶手们最喜欢的犯罪现场。 罗川联系了警队,叫来了柯雪和田甄还有证物组。罗川觉得这八音盒应该是凶手自己做的,不一定能有线索。但是望远镜却应该是买的,能查到望远镜的出处也可以顺藤摸瓜啊。所以这次调查证物非常关键。 田甄他们刚从雾都离开没多久,就又被叫到了雾松县。连日奔波难免有些疲惫,可是当她一看到尸体,就顿时精神了起来!她连忙带上手套口罩,拿着自己的工具箱,激动的对罗川问道:“罗队啊,您可是真能找啊!连这样的尸体都能被您找到?” 柯雪也是蹲在尸体后方,单眼瞄着望远镜说:“太神奇了……出现场是真长见识啊!望远镜都能杀死人?看来凶手只要想杀人,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凶器。” 罗川没心情玩笑,只对他们说:“这个案子是月光杀人魔做的,桌上的八音盒就是他留下的。你们认真勘察现场吧,回队里之后开会合并线索。” 一听到月光杀人魔,柯雪和田甄也严肃了起来。他们知道,那是罗川的一块心病。从第一个奸商富豪被杀到今天,罗川始终没有放下过这个案子。于是他们赶紧做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希望可以帮助罗川早点儿抓到凶手。 罗川和关山走到二楼走廊,罗川叹了口气说:“你看,我们调查陈雪如的时候,他可能在教育白峰。我们调查白峰的时候,他可能正在雾都杀那个副县长,等我们到了雾都的时候,他来了这里,留下八音盒,在李长泉身上插了个望远镜。等我们今天发现望远镜了,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永远都在他后面追着他,却怎么也追不到。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为什么总是能比他慢一步!” 关山看着罗川愁苦的面容,欲言又止。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转了话题说:“现在还是先弄清楚望远镜和那句话再说吧,不然下一个死者恐怕很快就要出现了。” 第七十四章 望远镜(二) 关于凶手留下的那句话,罗川还是想不明白。那句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话,越细想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你心里”听起来像是夸张的比喻,但凶手却“言而有信”的真的做到了。他将望远镜插在了李长泉的心脏上,毫不夸张。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为什么一定要是“望远镜”。望远镜和案子本身必然有关联,知道了望远镜是怎么回事,也就能知道了李长泉的死因,以及一系列关系链的潜在被害人。罗川始终觉得,杀了李长泉只是一个开始,绝对不是结束。 等罗川回到警队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甚至还带回来了三个雾松县的警员。本来那位张队长也说要一起来,但是却被罗川拒绝了。对于罗川来说,张队长说话,十句有九句半都是没用的,叫他来一点儿意义都没有,只能是耽误时间。 会议室满满的坐了一屋子的人,二队长带着二队的警员也在其中,因为最后是他负责调查雾都剩余线索的。法医部门的同事也来了不少,因为雾都那地方需要法医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有好多化验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就等着向罗川报告了。 二队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说:“我感觉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就是这些线索都有点儿反胃。”二队长一边说着,还一边有些干呕。 罗川看着二队长那有些发绿的脸色,问了句:“你怎么了?不舒服?” 二队长摆摆手说:“罗川,跟你合作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不想吃肉了。那天炖肉那哥们儿你还记得吧?我在他家附近又找到了十几家,他们都吃过那些来历不明的肉。因为那哥们儿炖肉的香味吸引了其他人注意,于是他们就都暗暗偷看他从哪拿来的肉,然后……就有肉同享了。他们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肉,好像也并不在意。他们还觉得这是个集体秘密,占了小便宜的秘密。可咱们心里都心知肚明啊,那些肉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礼品,而是……”说着说着,二队长好像又要吐。也难怪邢老总是能捉弄的二队长不敢进法医室,看来他这个承受能力确实有点儿低。 坐在较远位置的田甄这时接过二队长的话说:“那些肉虽然已经被他们大家吃了,但是我去他们的家里调查过厨房内的血迹,分别都采集了样本。血液结果表明,这十六家曾经吃过的肉,来自于同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那半颗心脏的主人,田国强。” 明明是夏末时节,会议室的冷气也没有开到最大,但是每个人却都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这个叫田国强的人,在雾都被分尸并机缘巧合的分给了十几家人吃掉了……这种食人案例又不等同于白峰的那种,因为这些居民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吃掉了那些肉的。他们常年生活在恶劣的生存环境里,与世隔绝又不总接触外人,所以就对那几个负责治安的警察没有什么戒心。他们大概是都以为那些肉是那几个人私自藏下给自己吃的,所以才都去偷了些,大伙平分了。 二队长这时喝了口水,压了压那难受的干呕,继续说:“这个田国强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啊,就是曾经雾松县的副县长,后来又调到了市里,看起来应该是前途还不错。可他为什么会死在了雾都呢?这个大谜团在我睿智头脑的冷静分析调查下,终于查到了结果!原来,几年前雾都还有些人的时候,就是这个田国强,为了发展雾松县,把雾松县的所有大型工厂都搬迁到了雾都。他当时做这件事的时候影响还挺大的,因为雾松县的环境一下子就有了飞跃性的提升,城市建设也越来越好,甚至还弄了几个小景点。可那雾都就倒霉了,本来地理环境就不太好,一两个厂子都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环境恶化。这下子,那么多大工厂都搬了过去,他们那地方才会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听说也有人曾经反应过,但是都被田国强给压下来了,他说雾都那地方早就该推了,山里的一片小村子,根本就没有留的必要。就这样,雾都的居民生存条件越来越差,生病死亡的人数也越来越多,最后就变成空村死城,就剩下这百十来号的老弱病残了。” 二队长说完,马上就有警员试图分析说:“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死在雾都就能说的通了啊!您说这是不是雾都居民干的?为了报复,为了让田国强给雾都这个地方陪葬?” 二队长没有表态,而是转头看向了罗川。有了以往的经验,二队长在这个时候都会尽量克制自己少表态,以免自己刚胸有成竹、头头是道的说完,就被罗川一句话给推翻了。那样真的是太没面子,还不如干脆不表态,等着罗川自己说呢! 罗川皱着眉回道:“要我说这件事应该和雾都的居民没什么关系,如果他们要报复,早就可以报复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搬走的都已经搬走了,留下的那些人,身体条件恐怕也不足以杀人碎尸。如果是他们做的,那他们又怎么会误食了人肉?总不能说,这一个村的人都是食人魔吧?最主要的是,以田国强的身份,他怎么会轻易被雾都的居民诱骗到雾都?带他去那里的人,应该是有绝对的能力控制胁迫他,要么就是干脆在其他地方杀完了之后再分尸带到雾都的。所以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不是居民干的。” “那又会是什么人?他这是在帮雾都讨个说法?可是……让当地百姓吃了这个罪魁祸首……这种正义感也太恶心了吧!太便态了啊!”警员们纷纷表示无法理解这个凶手的真实作案目的。 但是罗川却并不觉得有多奇怪,他打开一份资料卷宗说:“所谓的法外制裁者,根本就不是什么侠客。便态的极端反社会者,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去做那些他自认为该做的事情。也许他觉得,雾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田国强必须要负责。害了那么多老百姓生病受苦,田国强也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认为恨一个人就应该是那种恨不得啖肉食骨的程度,所以他把田国强分尸了,又让雾都的老百姓把他分食了。这就算是……他理解的复仇了吧。” “那雾松县李县长的死,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呢?”来自雾松县的警员对罗川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罗川说:“应该不是,李长泉当上县长的时候,雾都已经没什么人了。而且他们的死法完全不同,凶手在死亡现场所表达的意义也完全不一样。” “难道就不能是凶手换了杀人手法吗?这也没什么硬性规定杀人必须都是一样的办法吧?”雾松县的警员不是很理解罗川的话。 关山这时笑着替罗川解释道:“不同于普通的杀人犯,连环杀手或者力争做到完美犯罪的杀人犯都对自己的杀人手法有着强迫症似的硬性要求。普通罪犯可能会这个地方放两枪,下个地方砍两刀,完全没有标准标识。但是完美犯罪者不同,他们会要求自己每一次的杀人经过都要完美无缺,不能是潦草的、不能是慌乱的,而是要严谨、缜密、遍布推理死点,并且还要有每一个案子的个人标志。所以,如果田国强和李长泉的被杀原因是一样的,那么他们的死亡方式也应该是一样的。李长泉的死亡现场布置复杂,那是凶手精心设计过的。而田国强的死亡方式则是简单粗暴,尸体随意丢弃,没有任何的意义和病态的杀戮美感。因此,这两个案子的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也许都是同一个人安排策划的,但是动手杀人的,应该不是一个人。” 关山话音刚落,柯雪就拍了几下手,鼓掌说道:“没错没错!关教授说的那个便态的杀戮美感今天我可是深有体会!诶诶,同志们啊,你们快看看手里的案件现场照片!一个人,被固定在卧室中间,订书器钉上了死者的眼皮,让他必须直视着书桌上的旋转木马八音盒,那八音盒里还播放着月光奏鸣曲……啧啧,别说是关教授了,就连我都能感受的到,这个人才是我们要找的月光杀人魔!” 罗川点点头:“没错,这个人的心理极其扭曲,他认为普通的杀戮是低俗不堪的,他看不进眼里。他觉得即便是杀人,也应该展现出他所谓的杀戮美学以及犯罪现场独特的悬疑感。看着警方大惑不解,看着其他人的震惊感叹,这才能满足他的心理需求。因为他太在意个人标志,所以才会出现八音盒,月光曲。” 二队长这时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不过就是个神经病!疯子!脑子有病的人!杀人就是杀人,还整的好像挺高贵优雅似的,不是精神病是什么?典型的死便态!” 关山听后却打断了二队长说:“二队长此言差矣,您说他是个心理便态这点我承认,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疯子傻子或者精神病患者。您可以往回看看他做过的案子,思维清晰,目的明确,现场毫无破绽,没有一次意外。包括这一次杀害李长泉,从折磨杀人穿透死者胸腔放置望远镜到精密的布置现场,从制作专属他自己的独特八音盒,到设定巧妙的发条机关吐出字条,这些都是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完成的。可他却好像很轻松似的就留给了我们一个特殊的杀人现场,并且没有留下一丝证据。” 二队长被噎的难受,就又问了句:“一点儿证据没有吗?我听他们说,不是有什么望远镜吗!没查出来哪儿买的?” 负责调查的那个望远镜来源的警员犯愁的回道:“二队,我们查是查过了,但是……那个望远镜应该是来自海外。我们追踪不到具体的来源,没办法确定。” “来自海外?那和咱们这儿的县长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哎呀,真是烦死我了!”二队长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负责现场调查的警员说:“罗队,您吩咐我们检查的细节我们都查过了,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李县长家能找到的指纹脚印或者dna都可以对号入座,我们已经排查过了,那些人都没有犯罪嫌疑。这地方好像谁都来过,唯独就凶手没有来过。包括大门口的汽车轮胎印,我们都尽可能的调查了。这个凶手……就好像是飞进了李县长家一样,完全没有头绪。” 罗川稍稍思考了一下,便对雾松县的两名警员问道:“在你们那里,有什么和望远镜有关的事情吗?随便你们想起什么都好,只要是和望远镜有关就行。” 那警员想都没想就对罗川回道:“罗队,应该是没有的。望远镜除了看星星还能干什么?雾松县不过一个区的大小,还是很好查的。县里只有图书馆,文化馆,也没有什么天文馆之类的地方,更没有天文爱好者聚集的场所。而且雾松县一到夏天就烟雨蒙蒙的,也不适合观看什么天文星象啊。” 罗川琢磨着摇摇头:“不对,应该不是看星星那么简单。你们这一年来有没有抓过什么偷窥的人?” 那警员仍然肯定地说:“不瞒您说,雾松县的治安还算是比较好的。如果不是李县长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一件事,我们已经很久没发生过命案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望远镜到底代表什么,可能也只有等下一个被害者出现之后才能再看看了。毕竟现在从李长泉身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们无法判断凶手下一步的作案方向。”罗川叹了口气。 第七十五章 望远镜(三) 虽然大家都着急破案,但是警员们也都不是铁打的。罗川又给几个调查小组安排了些任务,就让大家都休息去了。他自己也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不然恐怕是再没有精力体力和罪犯斗智斗勇了。连番恶战,让罗川身心疲惫。 只是,一切果然不出罗川所料,距离李长泉被害刚刚过去三十个小时,就又有一位官员遇害了。而这一次死的人,并不是雾松县的官员,而是市里负责教育的一位副局长,名叫张升。 罗川本想给关山打个电话,但是想起他之前说过要去青山精神病院,犹豫了一下,罗川还是没有找关山。不管怎么说,关山本来就是“友情帮忙”的,他并不是刑警队的,他有他自己的事业和私事要办,总是这样不分日夜的打扰他,罗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而且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关山除了和罗川办案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几乎都在青山医院。这让罗川越来越有些好奇了,那青山医院里到底住进了什么人,才会让关山如此在意?这个人对关山的重要性,似乎远远超过了他一心想破的案子。 只是眼下凶案当前,罗川也无暇思考关山最近那颇为神秘的表现了,只能自己先带人赶往事发地点。 就这样,罗川带着柯雪、田甄,以及负责这个案子的专案组成员,匆匆赶往了张升的命案现场。这地方虽然不像李长泉家那样夸张高调的富丽堂皇,但却也是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小区。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每家每户车库里的车都是豪车。超大的房距,静谧的环境,让这里住的人拥有着较好的私密性。但同样的,取证的难度也会有所提升。 来到张升的家门外,首先看到的是门口的几个血脚印,脚尖朝向门内方向。罗川低头看了一眼,就对一边的警员问道:“这脚印是谁的?是被害人的?” 警员惊讶的说:“罗队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一开始还怀疑是凶手的呢!比对了半天,最后发现竟然是死者的!看来他在房门外就已经受伤了,那为什么不跑出去求助,还非要进家门呢?” “肯定是有人在他背后不允许他跑出去吧,里面什么情况?”罗川探着头看了一眼,没在客厅里发现尸体。 那警员指了指屋里低声说:“您快看看去吧!万幸是这地方的居民不喜欢看热闹,不然的话,明天大街小巷都得传开了。” 罗川带人进入到了房间内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和之前李长泉家的凶案现场比起来,这里的血腥味明显更重了一些。 客厅中看起来一片平静,所有物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不像是有打斗过的痕迹。血脚印从大门口一直延伸到卧室,看来尸体应该就在卧室里了。 罗川走到卧室门口,终于看见了尸体。跟在后面的柯雪和田甄,这一刻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柯雪情不自禁的小声说了句:“这个便态家伙好像变得越来越血腥了……” 尸体就仰头坐在卧室正中间的一把特殊木椅上,嘴和下颚被撕裂,口腔内塞进了一个长长的望远镜。撕裂的颜面部,连后排牙齿都露出来了。那望远镜的大小粗细,要想塞进人嘴里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尽管还没有具体尸检,罗川也基本想到了,死者那碍事的门牙应该全被砸掉了。 另外,死者的双臂被绑在木椅两侧的扶手上,左右手臂下方是两个不大不小的木桶,被用书本垫了起来,高度是让死者张升的双手正好浸泡在木桶的水里。满满一桶猩红的血水,让人看的心惊。 房间原本雪白的墙壁上不知道被用什么东西蘸取血液画了很多的花朵和星星,还有带着笑脸的太阳和月亮。如果不是因为这“涂料”是鲜血,这些画看起来就像幼儿园一样童真。 田甄走到尸体旁,从水桶里拿出了死者的手臂,分别看了看,然后就对罗川说:“罗队,死者双手手腕处均有一道大约七厘米左右的伤口,伤口不深不浅,静脉破裂,之后又被放进了装有温水的水桶里……他是被活活放血放死的。” 柯雪蹲在地上一边搜集物证,一边十分惊讶的说:“田甄啊,那他嘴里的望远镜呢?被放血而死,这也太歹毒了吧!要是我,情愿选择是被望远镜戳死的。” 田甄小心翼翼的取出了死者嘴里的望远镜,然而尸僵已经形成,即使田甄取出了望远镜,死者也还依然保持着那极度仰头的姿势,大张着嘴巴,十分恐怖。 田甄看着手里的望远镜,不敢置信的说:“要我看来,哪种死法可能都不好受。罗队,你们看,这个望远镜至少也得有四十多厘米。就这样被塞进死者的口腔喉咙,估计食道都破了。难怪他只能仰着头,因为他的脖子被望远镜支住了。” “有没有致命伤?”罗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凶杀现场,虽然他的心里也有震惊,但是到底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因为他知道他所面对的罪犯究竟是谁。 田甄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说:“他的大腿上是有一处刀伤,但是血液已经凝固了,并不是致命伤。如果刚刚门外的血脚印真的是死者的,那他的大腿可能就是在门口受伤的。至于其他地方,目前没发现中毒迹象,也没有明显致命伤。望远镜插在喉咙里虽然会让他下颚撕裂、食道破裂、痛不欲生,可是却绝对不会致死。两条手臂手腕上的伤口拿捏的也很精准,只有一直泡在温水里,血液才不会凝固,血才会一直流。所以……尽管他始终都在承受着求死不能的巨大痛苦,但他最后就是被放血直到死亡的。” “李长泉虽然被订书器钉上了眼睑,但最后是被利器穿透心脏而死的。而这张升,却是从头到尾被折磨,最后放血死的。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在罪犯的眼里,这个张升比李长泉更该死,要么就是他在这个案子上的杀人手法开始升级了。看看这满墙的血画,他用死者的血液作画,肯定在这里和死者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却仍然没被发现。”罗川站在墙边,看着那诡异的“太阳公公”,自顾自的说着。 柯雪这时问道:“罗队,总是听说罪犯会把杀人手法升级,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他们也会进化吗?” 罗川想了下回道:“通俗点儿说,就是越来越不解恨了吧。你看这个望远镜,在李长泉那里,他还是穿透胸膛然后扩张伤口,最后放进望远镜的。但是在这里,死者的嘴都被砸烂了,下颚都撕裂了。明显能看出凶手的愤怒升级了,只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愤怒。对了,现场有发现八音盒吗?” 罗川刚问完,柯雪就从张升的奖状柜上拿下了一个八音盒说:“有有有,罗队,就在他这一堆奖状里藏着!要不是我个儿高,还真没注意呢!” 罗川走过去,接过那八音盒看了看。同样的旋转木马、同样的月光奏鸣曲、这个八音盒与李长泉家的几乎一模一样。在音乐快要停止的时候,盒子里也吐出了一张纸条,同样的打印字体,上面写着:我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进你的嘴里,看看你的嘴说出的到底是谎言还是利刃。 和李长泉家的纸条是一样的语法,但这一次的提示,似乎比上一次明确了许多!之前在李长泉那里,也提到了望远镜,倒是要说起看看他的心是红还是黑,这必然不好猜测他到底做了什么黑心勾当。但是这一次的张升,想必他是祸从口出了!才会被从嘴里强塞进望远镜。 柯雪在一旁不解的看着罗川问:“罗队啊,我记得这个杀人魔第一次在那栋别墅里也留下过一句话,说什么人类所有挣钱的渠道都是罪恶的。你当时还跟我们说,那是一句名人名言。那这句什么望远镜,是不是也是名人名言,只是被他改编了啊?” “不知道,至少我没听过。小雪,你马上去调查这个张升,看看他曾经在公开场合有没有说过什么特殊的话。”罗川说。 可是柯雪却有些为难的说:“罗队,您看看这上写的,要看看他嘴里说出的是谎言还是利刃。利刃能理解,可能是一些会伤害人的话。那谎言呢?这个您让我怎么查?他可是一个官儿啊,而且现在看起来还可能不是什么好官儿,满嘴跑火车那肯定很正常呀!他的谎话要是特别多,我们从哪里入手判断?” 柯雪提出的倒也是个问题,罗川在那个奖状柜附近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说:“这个人在教育行业看起来挺有威望啊,还得了不少的奖。”说完,罗川又回头看了看墙上那些红褐色的血迹图画,有花有草,有太阳有月亮,看起来也确实有点儿像学校里的东西。 于是,罗川皱着眉推测着说:“会不会是和学校有关的事情?” 柯雪在一旁摇着头说:“不会吧?您看看这种现场和死法,明显那雾松县县长和这个张升都是死在一个人手里的。您说过,他们的被杀原因应该是有关联的。那么,这个张升是干教育的官员,可那县长和教育又能有什么关系?” 柯雪话音刚落,在卧室门口搜集脚印线索的雾松县警员就说话了。 “罗队,那个李县长曾经捐助过两个小学。还有一个残障儿童的幼儿园,还有一个什么留守儿童的幼儿园……他当时可是被人们赞扬过一段时间呢!” 这个突破性的发现让罗川终于开始有了方向。先是一个捐助了几所学校的县长,现在又是一个教育部门的官员,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某些黑暗的事情被凶手发现了。还有这墙上的血画,旋转木马的八音盒,一切看起来都和孩子有关系!所以现在所有的调查都应该着重在李长泉捐助的学校和这张升管辖的校区范围内。 一直在尸体旁边默默做着尸检的田甄这时忽然问了句:“那这一切又和望远镜有什么关系?罗队,虽然月光曲,八音盒,都是这个案子的代表性标志。但是望远镜才是这个案子的主要标志啊。杀人手法中用望远镜的我还没见过,凶手最主要想要表达的一定是是望远镜。我看您啊,不管有什么什么方向,都还是得弄清楚这个望远镜到底怎么回事。” 罗川点头夸奖着田甄说:“没错,田甄说的非常有道理。那八音盒存在的目的,虽然是为了播放月光曲,但是要我看来,更重要的目的是利用发条吐出那字条。字条上的内容,才是凶手的关键点。他那长长的望远镜,很可能会继续杀下一个人,我们在调查那些学校的过程中,务必多多留意和望远镜有关的一切证据。” 罗川的话和现场的重大发现终于鼓舞了士气,在一筹莫展之后,他们也总算看到了些希望。大家干劲十足的继续调查着张升的死亡现场,哪怕是一根头发,一块纤维,他们都仔细的搜集了起来,准备回警队化验看看会不会和凶手有关。 田甄的初步验尸结束后,警员们就把张升抬走了。只留下那个血淋淋的木椅和旁边两个装满血水的水桶。 罗川蹲了下来,把木椅轻轻抬起一个角,看了看周边的血迹,然后说道:“这个半圆形的血迹应该是张升大腿受伤滴落的血液,也是却缺了一半。这证明椅子本来就在这里,而张升是后来进来的,血液滴落一半在椅子上,一半在地上,所以才会形成椅子脚周围那半滴血迹。这个杀人现场是罪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他自己在这里摆放好了椅子和木桶,拿着望远镜和八音盒在这里等张升回家……等他发现张升回来了,才又到门口埋伏。从张升背后刺伤了他的腿,让他行动不便之后,再胁迫他进屋,坐上这死刑台……” 第七十六章 望远镜(四) 罗川说完,又把垫着木桶的书本拿了出来。虽然已经被血水浸湿,但是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这些书应该不是张升自己家里的,而是凶手带来的!因为这些书籍都是小学的教科书、补习书、还有作业本,张升他虽然是从事教育行业的,但家里绝对不应该有这些书和作业。 罗川急切的想翻开那些作业看看,因为作业本上隐隐好像有名字班级。但奈何血水早已把作业本浸透,如果硬要一页页翻开,很有可能会撕坏那些纸页。没有办法,罗川只能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带着这些书本和柯雪提前先回了警队,留下田甄等人继续勘查现场。 回到警队之后,罗川用快速吹干烘干的方式,这才让书本逐渐干燥了起来。只是被血水浸染之后,很多字迹都已经模糊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作业本上面绝对是有字迹的。这应该是某个学生的作业和书本,却被凶手拿来搭筑了张升的死刑台。 “小雪,有没有办法恢复这作业本上面的字迹?哪怕是只能看清楚名字也好。”罗川看着那些模糊的字迹,愁眉不展。 不过柯雪却在一边自信满满地笑着说:“就等您问这句话了!罗队,您就瞧好吧!我这就让你看看现代设备破案的重要性!”说完,柯雪就拿着那作业本到他自己的电脑旁了。他先将所有有字迹的页面全部都复印下来,然后再通过电脑扫描,最后由柯雪恢复重组。虽然说不能完完全全的一字不差,但是大部分的字迹还是都被恢复好了。 柯雪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稚嫩却娟秀的字迹,一边念道:“宏宇小学,五年三班,林晓婷。罗队,你看这行最主要的字是不是已经恢复好了?这些作业本是属于一个五年级的小姑娘的!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不会是帮凶吧……那犯罪现场我看着都害怕,何况是个小姑娘?”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作业本的主人是帮凶了?”罗川反问。 柯雪理所当然的说:“那还用说嘛,犯罪现场除了月光杀人魔制作的八音盒以外,唯一留下的东西就是这些书了。您既然说书是凶手拿来的,那这小姑娘的书又为什么会到凶手的手里呢?这个便态虽然每次杀人都残忍至极,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过孩子啊。他总不可能是先杀了这个小学生,然后又拿着她的书包找上了张升的吧?这也根本就不挨边不是吗?” “如果……他就是为了这个小学生而杀的张升和李长泉呢?”罗川语气凝重,面色忧虑。 “哈?那、那我就更不理解了啊!小学生能和县长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怎么会认识这样可怕的杀人魔?还能指使他去杀人?不不,我可不信哪有这么厉害的小学生!罗队,您快跟我说明白了,我都快急死了!”柯雪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脸焦急的看着罗川。 罗川看着桌上那些染血的书本,沉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找到这个林晓婷就知道了。去查出这个孩子的居住地址,还有,查查她所在的学校和李长泉,张升有没有关系。” “好,罗队,这个简单,我马上就能给您查出来。”柯雪很有信心的说着。 罗川走到一边,脑子里仍然还是那些染血的作业本。他不相信一个五年级的孩子会和凶杀案有关,他也不觉得那个杀人魔会去杀一个五年级的女孩。这倒不是因为罗川觉得他还会有人性,而是罗川始终记得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认为低级的杀戮是应该遭受到鄙夷的,而杀害一个十岁的孩子,又显然不是什么高级的做法。所以,应该不会是他杀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这又是一次法外制裁了。可是李长泉或者张升和这个女孩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这个女孩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普通小学生,而李长泉是县长,张升又是教育官员,他们能和一个普通女孩有什么直接关系呢?又或者,他们之间和望远镜又有什么关联呢? 冥思苦想之中,罗川隐隐觉得这个案子也许会牵扯上很大的范围。那些和孩子有关的罪恶,罗川想都不敢想。 没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柯雪就兴高采烈的站在了罗川的面前,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似乎永远有着用不完的干劲儿和消耗不尽的精力。 “罗队罗队,我已经查到林晓婷的住址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还有啊,我查到了最近一次张升的公开发言,应该是针对一起校园自杀事件。我看了看那段视频,满嘴的官话,没一句正经的东西,全都是他肚子里的草稿!您不是让我查查他具体是为什么祸从口出的嘛,我想可能就是因为他满嘴仁义道德的那副丑恶嘴脸吧!别说是杀手了,我看见那视频都想抽他!”柯雪口无遮拦的说着。 要是换做往常的话,罗川此时一定会厉声训斥柯雪,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可是这一次,罗川并没有训斥柯雪,他只是想了想问道:“校园自杀的事件是什么时候的事?和林晓婷有关系吗?” 柯雪刚刚还为张升的虚伪嘴脸而愤慨,这会儿忽然变的低落了起来。他有些不好受的对罗川说:“罗队,事情是一个月前发生的。自杀的学生家属要求保密信息,所以从新闻视频上没有太多透露。但是……从那些细节来看,我觉得自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林晓婷。一样的学校,一样的班级,还都是女孩,应该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走吧,我们去林晓婷家里看看。”罗川说完,就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林晓婷家,罗川轻轻的叩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位三十五六岁的女人,看起来神色憔悴。 “找谁?”女人淡漠的问着。 “这是林晓婷的家吗?”罗川问。 一听到这个名字,女人顿时红了双眼,她嘶哑着嗓子对罗川质问道:“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不依不饶的到底要干什么!我们家是死了女儿,不是出了明星!你们就像是狗仔队一样的阴魂不散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眼前的女人情绪如此激动,罗川皱了皱眉,耐心的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我是市刑警队的队长罗川,他是我的警员柯雪,我们来是为了调查一下林晓婷的……” 罗川还没说完,屋里又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谁在门口啊?”听声音,这个男人应该是林晓婷的父亲。 果然,当男人走出来的时候,女人哭的更凶了。男人轻声安抚了两句,这才对罗川说:“我们是晓婷的父母,刚刚听你说你们是刑警?那进来说话吧。” 被林父让进了门,罗川和柯雪这才看到客厅中间摆放着的遗像。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漂亮姑娘,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露出甜美无邪的微笑。尤其是脸上那对深深的酒窝,甚是惹人怜爱。想必,这就是林晓婷了。 触碰别人的痛处,在死者家属的伤口上撒盐,一向都是罗川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可是怎奈他的工作就是如此,只要有被害人,就一定有被害人的家属。只要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就一定要通知家属前来认尸。这些年来,罗川见过各种各样被害人的家属,麻木冷漠的、哭天抢地的、几度昏厥的,甚至还有当场想不开打算和死者一起走的。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罗川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悲伤和感情。可唯有当被害人是孩子的时候,是令人最为痛心。因为孩子始终是无辜的,一个成年人的人生必定有对有错,但是孩子却还处在不知对与错之间。他们很多都还没学会分辨对与错,就早早的离开人世了。 今天,这个林晓婷虽然是自杀的,并不是他杀。按理说和刑警队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因为那个月光杀人魔,使罗川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林晓婷的身上。罗川相信,一个含苞待放的年纪,能笑的如此天真无邪的女孩,不应该会冲动自杀,这其中的原因,可能才是月光杀人魔杀人的真正原因。 等到林晓婷的妈妈终于平静下来之后,罗川这才说道:“对不起,本不该来勾起你们的伤心事。但是晓婷的死可能关系到另外两宗重大案件。我们必须弄清楚晓婷是为什么自杀的,希望你们能理解,能原谅。” 罗川态度诚恳,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意。这让林晓婷父母的抵抗情绪也减缓了很多。林父叹了口气说:“哎,有什么可原谅的。如果晓婷是被杀的,我们当然要找你们警察讨个说法。可是……可是我那女儿是自杀的啊!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她竟然会有自杀的念头,更没想到她真得那么做了!怪只能怪我们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她,没有仔细的了解她!她走的时候也没有像其他自杀的孩子那样留下一大篇多愁善感的遗书,她一个字都没有给我们留下!直到这时候,我们才忽然发现,我们可能从来就不了解我们的女儿啊……”林父哽咽的说着这些,一个大男人不可抑制的掉下了眼泪。 罗川听的心里也难过,从茶几上拿了几张抽纸递给了他们夫妻二人,接着开口问道:“你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察觉吗?请仔细回想一下,在晓婷自杀之前,她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绪?对于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自杀绝对是需要足够大的勇气。他们还没有太过强大的心理,必须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煎熬,才会做出这种他们本来会害怕的事情。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你们不会一点儿发现都没有的。” 林父点点头说:“是,如果你这样说,那我们是有所察觉。可是我们只觉得她可能是太贪玩,才会不爱去上学而已啊。因为我们谁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我小时候也有逃学逃课,不想上学的时候,所以我们就没有太过在意她的这点变化。至于你说的什么特殊的人,应该不会有的。我们对晓婷的教育是很严格的,除了每天正常的上学以外,还在学校给她报了补习班。她每天除了上学补课,就是放学回家,不会接触什么奇怪的人的。” “那您的意思是,晓婷的反常,就是不愿意上学?”罗川有些疑惑,因为这样的反常对于一个在校的孩子来说,真的挺正常。而且按理说,未来还会有很久很久这样的时光,直到他们离开了象牙塔,出了校门,进入社会,回过头才会开始怀念学校里单纯的时光。但是在那之前,大部分的孩子都会对学习的压力偶有抵抗情绪。尤其是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太大,每天学习时间长,补课的时间更长,家长望子成龙给报名的各种学习班更是占据了他们所有的假期时光。这样一来,出现不想上学这种情绪,就更正常了。 林父叹了口气说:“是啊,从她刚开始升四年级的时候,就经常装病,请假,哭着闹着非要在家休息一天。在这之前,晓婷的学习一直都是非常好的!直到她出事的时候,她的学习成绩也不算差啊!刚开始,我们还会依她一两次,可是总这样下去,孩子不就废了吗!总不能让她从小学就有逃学旷课的习惯啊,那要是到了中学还能得了?而且她已经五年级了,马上要六年级了,升初中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人生的转折点,很重要啊!所以从五年级开始,我和她的妈妈就看管的更严格了,坚决不允许她请假旷课!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教育而已,谁知道……她变的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和我们也疏远了很多。我们以为是学习压力大,或者快到叛逆期了,哪个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可我们万万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会走上绝路。” 第七十七章 望远镜(五) 这么听起来,好像林晓婷的死单单只是因为学习压力而已。可罗川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女孩的死怎么就和月光杀人魔扯上关系了呢?而且自杀这种事情发生在林晓婷这个年纪似乎也有点儿太早了。如果不是经历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和坎坷,她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即便是现在的孩子再早熟,也不应厌世到这个地步。除非,她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是因心理疾病导致的自杀倾向。 正想再问些关于林晓婷的生活细节,罗川的电话却响起来了。罗川向林晓婷父母说了句不好意思,就起身走到玄关处接听了电话。 电话是关山打来的,刚一接通,电话那头的关山就十分关切的问道:“罗川,我来警队找你,他们说你又出去了。正好碰上了田甄,她已经把你们的案子和我说了,你在哪里呢?” “我一会儿回去再跟你说吧,你就在办公室等我,我过会儿就到。” 当着林晓婷父母的面,罗川也总不能告诉关山,林晓婷是案子的一个线索。所以只好让关山等他,匆匆挂了电话。 而且这时候林晓婷的父母似乎因为回想起了之前忽略女儿的种种,哭的更是伤心欲绝,再多问下去,可能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罗川决定带着柯雪先回去,有什么重要突破之后再来林家询问情况。 和林晓婷父母告辞之后,罗川就着急的要赶回警队。一直都没说话的柯雪这时终于忍不住了,他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坐在副驾驶上滔滔不绝。 “罗队啊,我觉得这些家长也真是的!放学了还不让孩子休息,还给他们报什么补习班!干脆让孩子就住在学校里得了!从这一点来说,我还真的是非常感激我的父母。我从小就比较贪玩儿,最不喜欢上学了。但是我爸可从来没逼过我,我记得他就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现在要是不好好上学也行,过了十六岁就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他说他的钱都是靠自己的劳动所得,所以我要想花钱,也得靠自己的劳动所得。不管我选择的是什么样的工作,只要是我喜欢的,我愿意为之奋斗的,他都会支持我。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妈就每天都给我记账,我的衣食住行、我的零花钱,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让我知道我花了他们多少钱,以后都是要还的。嘿嘿,这数目眼看着越来越庞大,我就开始有压力了。所以我就选择了我喜欢的职业,并且努力学习考上了警校。虽然说,我没有还过钱,但我也不是他们口中的富二代啊,我都是靠我自己努力的!” “你父母的教育方式还挺特殊……就不怕你偷鸡摸狗,唯利是图的走上犯罪道路?”罗川笑着问。 “那不会!我始终觉得啊,一个人长大之后的路,和小时候的经历有着很大很大的关系。我的家庭环境殷实,父母为人本分正直,就一个哥哥稍微怪异了点儿,但是从小他就告诉我走上歪路的种种恶果。这就是熏陶感染呀,人家不都说了嘛,老子英雄儿好汉!”柯雪骄傲的说着。 罗川笑笑说:“那可不一定,只是你自己的意志坚定,在家庭的规划下走了正确的路。你认为他们从小没有逼迫你什么,其实恰恰是这种看似自由的潜在规划,才让你有了今天。” 柯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又说:“哎,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的父母。我上学的那会儿,哪儿有逼着学生补习的?但是现在某些学校可了不得,考试的时候,老师会公开讨要红包。有红包,才会给你画重点!还有这个补习班,全班学生都报了,就你不报?不但老师会看不起你,同学们也会看不起你,到了考试的时候,老师会故意刁难让你成绩下滑。如果你家长问起来原因的话,老师会大大方方的一摊手说,因为你们没报补习班咯!”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罗川有些好奇。 “还没跟着您出现场的时候,我在证据科百无聊赖啊。经常看到二队长去处理各种纠纷案件,还有什么经济案件。所以这些案例我也多少看过一些,只能说,有些地方的有些人,真的是会糟蹋一批祖国的花朵。”柯雪摇着头,叹着气。 罗川看他那样子,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每个行业里都有一些令人敬佩的人,但同时也都会有一些败类。无论是老师,医生,警察,我们都一样。你以为警察里就没有你说的那种败类吗?雾都的那三位就是个最近的例子啊!所以,我们不能因为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批人,而否定了所有人。” “可就是因为那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批人才造就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呀!罗队您想想,那个张升是不是就是其中的某一个人?如果他不是,又怎么会被放血折磨死?”柯雪在这个问题上好像是很愤怒,大概从他心里就已经认定那李长泉和张升都是该死的人了。可不管怎么说,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罗川还不想妄下定论。 回到警队,罗川赶紧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只见关山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着桌上那些关于李长泉和张升的卷宗。看到罗川回来了,关山这才微笑着说:“趁你还没回来,我先好好熟悉一下案情,这样就省的你回来之后还得再给我讲一遍了。怎么样,有什么进展了吗?” 罗川把林晓婷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喝了口水对关山问道:“你最近可真是大忙人啊,我觉得你都有些分身乏术了。青山医院那边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我还有些担心。” 关山笑了:“担心什么,我还能在精神病院出什么事吗?放心吧!来说说这个案子吧,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关于望远镜的线索吗?”关山每次面对罗川的这个问题,似乎都有意的避而不谈。罗川听得出来,所以也不再追问,只说了林晓婷自杀的疑点,和自己不理解的那些问题。 关山听后想了想说:“这个女孩的父母显然是非常不了解她,你们去家里应该是问不出什么的。其实无论年纪的大小,只要是想自杀,一定都是心中有太多的苦闷无从诉说,无法诉说。这就是心理医生的作用了,如果能让他们倾诉出来,能仔细认真的聆听他们心中的痛苦,那么自杀的事件就会减少很多。所以,我的意见是不要再去问她的父母了,倒不如去她经常去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能从那些地方看出她的心理状况。” 关山是专门负责给人“心”看病的专家,所以罗川非常的重视关山的意见。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罗川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就安排柯雪去学校调查一下,看看林晓婷生前最后去的地方是哪里,她业余时间又会去哪里。 调查的结果表示,林晓婷在课外的时间,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美术馆,她自杀前最后一个下午也是在美术馆度过的。那里有很多很多名画,她总是会去那里,一看就看很久。 罗川和关山按照柯雪给的信息来到了林晓婷经常到的美术馆,这里非常安静,也没有什么人。而罗川觉得这地方的画作应该不是为了小学生准备的,来这里参观的也没有年纪太小的孩子。 罗川左右看了看,轻声问关山:“我们来这里真的能有所发现?我对这些画可是完全不了解,连齐白石都不是很懂,就更别说这些西方艺术了。还有啊,这些画我都看不懂,小学的孩子能懂?” 关山眉眼带笑的小声回道:“不是有我呢吗?” 想想也对,关山本就是一个品位高雅,非常博学,爱好广泛的人。他又长期居住国外,对这些西方艺术应该是有所了解的。但是这又能和林晓婷有什么关系呢? 走着走着,罗川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仰着头,痴痴的看着一幅画,就像是一座小小的雕塑,一动不动。 和关山对视了一眼,罗川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了那个男孩的背后,看了看他一直盯着的那幅画。 那是一副看起来诡异恐怖的画,血红的格调,扭曲的线条,画里整个天空好像都在滚动着血与火。那个像是骷髅头一样的人脸,正在大张着嘴,也说不清到底是在尖叫还是恐惧。整幅画都充斥着绝望,孤独,痛苦,让人感觉那个骷髅头似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发泄着痛不欲生的绝望。 罗川凑近关山的耳边,小声问道:“这种吓人的画也是名著是吧?这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关山轻声回道:“这是爱德华蒙克的呐喊,其实这画本没有名字,画家以这个画面先后画过好几幅。是因为人们越看越觉得画里的人在大张着嘴呐喊,于是索性就叫呐喊了。” “这小子也就十岁,能这么有艺术天分?就喜欢这幅古怪的画?”罗川不相信,所以还没等关山回话,他就走近了那个男孩,弯下腰尽可能语气和蔼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你这么喜欢这幅画吗?” 男孩有些惊恐的回头看了看罗川,又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眼睛里都是恐惧和警惕。 罗川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警号和肩章,眨了下眼睛说:“不用害怕,我是警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是这小学的学生吗?” 男孩四下看了看,然后怯怯的回道:“我叫杨天新,在学校的五年三班。” 罗川一听顿时心里一颤,那不正是林晓婷的班级吗?于是罗川连忙又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站在这幅画前呢?有什么事吗?” 男孩又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后低着头回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她以前经常会来这里看这幅画,她说这幅画就像她一样,还说她也想像这幅画里的人一样。” 罗川抬头看了看那幅看起来令人很不舒服的画,以及画里那个正在呐喊的骷髅头,不解的问:“你的好朋友在哪里呢?她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喜欢这么恐怖的一幅画呢?” 男孩低下头,十分低落的说:“她死了。” 罗川一惊。 男孩接着说:“她叫林晓婷。” “林…林晓婷是你的好朋友?你说她以前经常会来看这幅画?”罗川有些激动,他几乎都忘了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出来,他有太多的不理解,渴望能从眼前这个孩子的身上找到答案。 可是还没等他问完,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是谁?美术馆快要关门了。” 罗川直起腰,转身看向了走过来的男人。 那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一张油腻的胖脸上挂着不算讨喜的微笑。 中年男人走过来看到小男孩,就亲切的问:“天新呀,你怎么又自己来看画了?要不是我检查一遍画馆,你可就要被关在这里了哦。” 小男孩畏惧的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在背后,完全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罗川这时上前说道:“你不必怪他,可能是我和他说话耽误了离开的时间。我是市刑警队的罗川,这是我朋友关山。我们本来就是看看这些画,走着走着就遇上天新了。请问,你哪位?” 中年男人满脸笑容的回道:“我是这小学的年级主任,这些孩子都是由我负责的。美术馆快关门了,我就来看看有没有哪个小贪玩鬼还没离开,你看,这不就发现了一个。” 男人笑的非常和蔼,但是罗川却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看了看墙上的表,果然是不早了,于是罗川就说:“这些孩子的家长应该来接他们放学了吧?我们一起出去吧。” 那男人宠溺的抚摸了下天新的头,然后对罗川说:“他们还有补习班要上课呢,我这就带他去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饭,二位请自便吧。”说着,男人就带着杨天新朝着大门方向离开了。 罗川这时追问了句:“年级主任,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微笑着转头回道:“我叫何忠。” 看着何忠带着杨天新离开的背影,罗川总是觉得很不安,于是就招呼着关山,不动声色的尾随何忠,看看他们到底是去哪里。 第七十八章 望远镜(六) 一路跟着何忠来到了学校食堂,罗川和关山站在窗外悄悄的往里看。 食堂里面有好几个老师,还有二十几个孩子,他们都规规矩矩的坐好,乖乖的等着吃饭。从食堂工作人员的称呼来看,何忠并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年级主任,而且看起来他很关爱这些孩子。就连每个孩子的碗筷他都贴心的给准备好摆放整齐,还小心翼翼的给孩子们挨个盛汤。 罗川站在窗外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一直都不觉得我自己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怎么看这个何忠就那么别扭呢!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看见他就觉得很讨厌。” 关山在一旁也压低声音接道:“那可能是你多年的办案经验造成的吧。我跟你说,虽然表面看起来他好像很和蔼可亲,可实际上这些孩子都非常害怕他。你看他们坐着的姿势,说是坐有坐相,其实就是浑身紧张。还有刚才那个男孩杨天新,在看见何忠的时候步步倒退,双手时背后,这都是下意识的躲避和恐惧姿态。所以我觉得,这个年级主任平时应该很严厉,惩罚孩子的方式足以让这些毛头小子非常害怕。”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还有啊,关山,你不觉得他们现在吃饭的氛围很诡异么?至少和我印象中的学校食堂有很大的差别。”罗川紧皱眉头,拼命想要找出自己之所以觉得怪异的原因所在。 关山也说:“可能是因为孩子们看起来不太自然吧,有些僵硬拘束。还有就是因为人没有那么多,他们都是放学之后上某个补习班的孩子。” 罗川不太放心,就这样看着孩子们吃完饭,又看着孩子们上完那补习班,最后挨个等到他们都被自己的家长接走,罗川和关山这才出了学校,回到自己的车上。 此时看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罗川都觉得有些累了,真的很难想象这些孩子的一天是不是真能坚持下来。 抻了个懒腰,罗川对关山说:“你回去休息吧,我想在这里再呆会儿。反正回去我也睡不着,我想好好想想林晓婷和那幅画。” “你都不走,我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我回去也没什么特殊的事要做,就陪你在这里呆会儿吧。犯罪心理学中有这样的说法,你离被害人或凶手的距离越近,越是能感受到他们所感受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会有犯罪现场还原和犯罪心理还原呢。”关山稍稍把座椅向后放了放,让自己尽可能舒服一些的坐在车里,因为他们可能会在这里呆很久。 罗川侧身靠在座椅上,面对着关山说:“我可能真没有什么艺术天份,我非常不理解林晓婷为什么会喜欢那幅画?我还特意仔细看过几遍,也并没有在画里发现望远镜之类的东西,甚至连星星都没有。这到底和案子有没有关系?” 关山来了精神,对罗川说道:“我能跟你肯定的是,那个女孩的经历绝对不像她父母所说的那么简单。她说她想成为呐喊里的那个人,你知道那个人代表什么吗?代表恐惧、孤独、崩溃、绝望和死亡。如果她生前经常会有这种想法的话,那么她自杀的行为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当初爱德华蒙克就是在极度的心理痛苦和折磨中才创造出了那幅呐喊,从心理学来说,我能完全肯定林晓婷的心理状态。可是让我不理解的是,她的父母怎么会完全不知情呢?这么严重的心理变化不会是平白无故的,他们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罗川叹了口气:“哎,就像你说的吧,如果他们肯认真的去倾听一下林晓婷的心中痛苦,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那么我们现在知道的线索都有些什么呢?不怎么负责人的家长,不太讨人喜欢的老师,严厉令人害怕的年级主任,还有一副诡异恐怖的画?这些东西东拼西凑也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这学校可能是林晓婷自杀的根源。但她已经去世了,我们怎么才能了解的更多呢?” “她虽然不在了,但是和她有共鸣的小朋友还在啊!我觉得我们可以和那个小男孩好好聊聊。”关山提出自己的想法。 可罗川却有些犹豫的说:“能行吗?他也只是一个孩子,能了解林晓婷多少呢?而且这种事情不通过家长是不合适的,他家长能同意我们这么做?” “争取一下总比没有机会好,毕竟只有这个孩子是从心理距离上离林晓婷最近的人。” 罗川就这样和关山就林晓婷的问题又聊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忽然看了看窗外说:“咱们看着学生们都被家长接走了,也陆陆续续看到了老师们下班,可是……我怎么好像没注意到那个何忠?” 被罗川这么一说,关山也回想了下说:“也许是他走的早吧?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孩子们身上了,是没太注意他。罗川,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他还在学校里?你……你是觉得他可能会出事?” 罗川的神色越来越紧张了,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不对,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感觉不太好。咱们还是进去找找看吧。” “这……”关山虽然有所迟疑,可还是下了车跟着罗川再次来到了学校大门口。他不确定大晚上的在学校里搜查是否妥当,但是罗川的性格向来都是想做必须做,拦也拦不住他,也只好随他一起了。 门卫夜班值班的是一个六十多岁大爷,一到八九点钟就已经开始犯困了。当罗川敲响传达室大门的时候,大爷打着哈欠已经准备休息了。本来他是不同意罗川和关山进学校的,但是当罗川亮出身份之后,大爷就显得非常放心了。不但非常高兴的打开了大门,而且还告诉罗川,最好是多走走,多看看,三点以后再离开,就省的他起来巡夜了。 面对这样“尽忠职守”的门卫大爷,罗川也是实在不想再多说,从大爷的住处拿了两个手电,就进入了学校。 夜晚的教学楼总是显得有些诡异,和白天那种处处充满着朝气活力的氛围有所不同,偌大的学校,无数间教室,空无一人。逗留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感觉有些心慌。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很多的恐怖小说都会选择学校为背景的原因吧。 昏暗的手电光在黑暗中好像很快就会被吞没,有和没有的区别不是很大,顶多也就是聊胜于无。而且进入教学楼之后,那种阴森森的气氛就更加明显了。 关山走在罗川的前面忍不住轻声笑了笑说:“我现在忽然觉得咱俩就像是两个探险鬼屋的大学生,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期的生活。阴风习习,阵阵森寒,你别说这氛围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罗川,你看你这人就是这样,一边说着讨厌那个秃顶主任,一边又这样顾虑他的安全。刚才咱们从外面就已经看到了,整栋教学楼都是关着灯的,如果那个何忠真的还留在学校里,那他在摸黑干什么?疯了吧?” “活人是不可能会这么干,但是死人也就不在乎什么摸黑不摸黑的了。”罗川的情绪仍然紧张,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也让关山认真了起来,他站住脚步问罗川:“你认为何忠死了?这应该不太可能吧?我们才刚出学校不到两个小时,而且这两个小时我们一直都在学校大门口。罗川你是不是……”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我就是感觉不太好,来看看能让我心里踏实。如果没有事当然最好,咱们在这学校里多看看也没有坏处。你我不是都怀疑学校有问题吗?假如能在这里找到林晓婷自杀的原因岂不是更好?白天这里有老师有学生,人实在太多了,查什么都不方便,还是现在这个时间最好。”罗川说着就上了楼,走向了五年级的老师办公室。 这里有几张办公桌,桌上摆放着一大堆的备课教材,还有几盆绿色植物。右手边有一个大书架,里面也是装了很多的教科书。窗台上有两个热水壶,还有几个茶杯。茶杯的旁边是一个小置物架,架子上放着几罐茶叶。 罗川随手拿起了放在最角落的茶叶罐,随便看了两眼就准备放回去。可就在他打算放回去的时候,因为手拿姿势的变化,茶叶罐里竟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这个茶叶罐里有东西?茶叶在罐子里摇晃可是出不来这种声音的。 罗川连忙让关山拿着手电帮忙照亮,他则是毫不犹豫的打开了茶叶罐。一股茶香飘了出来,里面是一大罐的茶叶。罗川又颠了颠,晃了晃,这才从里面倒出来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成人\用品的/情/趣\玩具。 罗川一下子就怒了,他看着茶叶罐里的东西怒声骂道:“混蛋!这是谁干的!这种东西怎么能带进小学学校里来!私人时间和工作时间都分不清,这种人怎么为人师表!” 眼看罗川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关山连忙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提醒着说:“不管找到什么,你装好了带走就是了,你这样大声嚷嚷,咱们还有调查的必要吗?我觉得……这楼里好像不止咱们两个人。” “什、什么意思?”罗川也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但是整栋教学楼一片静籁,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 罗川疑惑地用眼神向关山询问,而关山则是用食指放在唇边说:“嘘,我刚才好像真的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现在又没了。声音应该是从音乐教室那边传来的,罗川,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我们也许就快要破案了。在这关键时刻你必须提高警惕!这栋教学楼里,现在可能真的不止我们两个人。” “会不会是门卫大爷来找我们了?”罗川问。 “不可能,你忘了那位老人说的话了?他希望我们到他巡夜之后走才好呢。那样的话就省的他起床巡夜了。所以,他是不可能来找我们的。就算是他,他大可以摇晃手电指引方向或者大喊啊,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关山提出不同意见,让罗川做好万全的警惕准备。 罗川拿一张纸包裹住了那个茶叶罐,然后扔进包里说:“走,咱们出去看看。是人是鬼打个照面就知道了。” “我刚刚听到的声音不像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计时器的滴滴声,还有某种东西上弦的声音,我说不好,因为声音太远了。”关山努力的描述着自己听见的怪异响动,虽然不是人的脚步声,但不管是什么声音,也总得是人弄出来的。所以关山相信,教学楼里不止他和罗川两个人,一定还有一个弄出响动声音的人,藏在音乐教室附近。 就在这时候,寂静的教学楼里忽然传来了一阵钢琴曲的声音! 夜晚空无一人的楼道里,回声很大,忽然响起来的音乐就连罗川也被吓了一跳。他原地站住并拉住关山,提醒着说:“小心点儿,也许我们和他现在正处在同一建筑内。光线昏暗,一定对周围多加小心。你说的没错,声音是从音乐教室传来的,走,我们过去看看。” 月光奏鸣曲的声音悠悠扬扬的回荡在空旷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异常阴森诡异。只是罗川的心里没有恐惧,只有紧张和焦急。因为他最清楚不过,月光曲响起,必有命案发生。 罗川和关山的脚步声,就这样伴随着月光曲的回响走向了音乐教室。谁也不知道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是某一具死尸?还是一个身插望远镜的第三个被害人?又或者,是月光杀人魔本人?不管他现在藏匿在什么地方,罗川他们都要认定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月光曲响起之前,他们和杀人魔就处在同一建筑内。 第七十九章 望远镜(七) 跟随着熟悉的音乐声,罗川和关山走过走廊,转过楼梯口,慢慢靠近了位于教学楼最西侧的音乐教室。 那月光曲的声音已经非常清楚了,由于教学楼内空旷安静,音乐声四处回荡,听起来悠远飘忽。 这所学校里的音乐教室面积非常大,相当于七八个普通教室的大小,所以这里的门是对向双开的,门上还有很多金色的音符标志,很有特点,看上去也非常气派。 为了不留下指纹,罗川用手臂轻轻顶开了门,走进了这间音乐教室。 月光曲的声音还在响,进入教室之后听的也更加真切了。但是这间教室的窗帘都被拉上了,刚进来的时候还是很难适应这种更加黑暗的环境。 因为罗川他们手里的手电筒实在是太昏暗了,在走廊里,借着窗外的月光都只能勉强照亮眼前脚下的一小块范围,稍微照的远一些,光线就被黑暗吞噬了。 现在进了这间完全封闭的黑暗教室,更是显得作用不大了。 罗川右手边不远处是一架三角钢琴,音乐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般学校在音乐课堂上所用的钢琴都是普通钢琴,而这学校里用的是大型三角钢琴,从这点来说,这所学校至少在音乐这方面投入的还是比较高端了。 关山在后面轻轻拉住了罗川,低声提醒:“我之前听见了计时器的声音,你最好小心一点。” 罗川非常平静的说:“能喜欢精心制作杀人现场,还喜欢不厌其烦的千刀碎尸,这种人应该不屑于爆破犯罪。那样的话会打乱了他所制造的杀戮美学。音乐声一直在,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我猜那计时器的声音是用来控制音乐播放的。” 说完,罗川就走到了钢琴边,用手电照向了钢琴顶盖内部。就在那些复杂的内部结构上面,放置着一个手机大小的定时器,还有一根长长的电线。罗川顺着电线蹲下身,最后在钢琴的柔声踏板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播放设备。一切正如罗川所预想的那样,定时器是为了控制音乐播放所用的。 这没完没了的月光曲听的罗川心烦,第一次在犯罪现场听到的那会儿,罗川还想着细细体会一下罪犯的犯罪心理。而现在,长时间的交锋下来,罗川已经非常清楚这首曲子所代表的意义了,无非就是犯罪标志而已。所以罗川也没多想,拿出那个播放器就按下了停止键。 随着罗川的动作,音乐声戛然而止。而随后,“啪”的一声,黑暗的音乐教室陡然大亮!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包括学生学习舞台表演时所用的聚光灯,全部亮起来的! 这一瞬间,罗川和关山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的睁不开眼睛,都下意识的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因为他们在黑暗中的时间长了,已经适应了黑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忽然遇到强光,反而有瞬间失明了的感觉。 就在他们看不见的这会儿,房间里又传来了“砰”的一声声响。 接二连三的响动让罗川倍感紧张,他生怕这些机关是致命的。伤了自己还好说,如果因为这个伤害到了关山,那他可就无法原谅自己了。 当罗川逐渐适应了这里强烈的光线之后,他才微微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就仅仅这一眼,他的目光顿时就被锁定在了钢琴正前方的小舞台上。那是学生们平时彩排活动、学习乐器表演时候所用的。 此刻,舞台正上方的聚光灯上正吊着一个人,光束完全打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一个刚刚出场的死亡主角。他的身体还在微微晃动,刚才最后那砰的一声可能就是尸体掉下来时候的声音。 音乐播放开关连接着灯光开关,只要关了音乐就会开了灯。然后灯光开关又连接着聚光灯开关。尸体本来是在舞台上方灯池里的,和聚光灯一起稍稍固定。当聚光灯被打开的时候,固定尸体的绳索会随着聚光灯转动,从而使尸体从那灯池里掉出来,变成现在这副吊在聚光下的姿态。而罗川,正是这一系列机关的开启之人。 再仔细打量聚光灯里吊着的死尸,那是一个中年男性,有一点啤酒肚,微胖的身体还在晃荡。低垂的头上能看到因秃顶而稀疏的头发,一个长长的望远镜正插在了他的小腹部…… 这是……何忠。 “他…他竟然真的死了!可我们才离开学校两个小时不到啊,学校从放学到完全没有人怎么也得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那凶手杀人的时间就只有一个小时了,就这一个小时,他布置了机关、绑来了何忠、杀了他之后又布置了尸体?罗川……这真的可能吗?”关山有些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罗川看着何忠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说:“还有什么不可能呢?他杀人的时候,我就在学校外面……” “罗川,现在可不是你颓丧的时候。又是望远镜,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这个案子和之前的案子必定是有关联,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八音盒?为什么没有字条了?”关山说着,目光也在四处搜索。忽然,他指着讲台那边说:“看,罗川,那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那个摆放位置,应该不是音乐老师们留下的吧?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罗川也注意到了那台突兀的电脑,就跟着关山走了过去。 电脑的桌面是亮着的,桌面壁纸是何忠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孩子。看起来,这是何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那么说,这个电脑应该是属于何忠的。 整个电脑桌面上只有一个文件夹,罗川用衣服隔着,动手点了进去。文件夹里有很多截图和视频文件,罗川随便点开了一个视频,刚刚播放二十秒,罗川就已经面如纸灰了。一旁的关山,俊逸的面容此刻也异常苍白! 因为视频上有三四个孩子,他们都只穿着内衣。一个个怯生生的并排坐在小板凳上,其中一个女孩的眼里还含着泪花。不多时,一个同样只穿着内裤的成年男人的身体出现在了镜头里,虽然没有上半身,但是仅仅凭那大肚子,罗川就几乎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接下来的画面可想而知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一边拍摄视频,一边猥/(合)亵这些孩子。期间他说了两句话,那语气,那声音,更是让罗川确认无疑!这个畜生就是何忠! 罗川看不下去了,他关掉了视频,紧紧的攥着拳头。寂静空旷的教室里,显得罗川呼吸声格外沉重。他咬着牙平息好一会儿,这才又点开了那几个截图。令人气愤的,这些都是聊天室截图。何忠所拍摄的视频,公开在一个几百人的聊天室里直播。难怪他没有露出自己的上半身,原来这不但是一场无耻的猥(嗯)亵记录,更是一场表演! 罗川不再看剩下的截图,他颤抖着双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不顾时间拨通了柯雪的电话,只沉声说了几句话:“让全队所有人起来集合加班,替我给杨局长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封一所学校,舆论不可避免,让他做好准备。我发给你位置,半个小时之内全队必须在这里集合!” “罗川……”关山第一次看到罗川愤怒到如此地步。他的双拳紧握,浑身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眼睛通红,到现在为止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死死的瞪着何忠的尸体。关山虽然有心想劝劝罗川,可是在看到了刚刚那视频以后,他自己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喉头堵着,憋的人发慌。 沉默了好半天,罗川才冷冷的开口说道:“这个枉为人师的畜生!这应该就是林晓婷不愿意上学来的根本原因,这就是她自杀的根源!他竟然拍摄了那么多这种视频,并且还在聊天室发表直播!真的是禽兽不如……” 关山也悲伤的感叹道:“罗川,你知道吗……最令我感到最恐惧的,不是有何忠这种人。而是……而是聊天室里那四百九十几个其他看客。一个聊天室,竟然满员观看教师猥(啊(亵未成年……这证明,至少在这个聊天室里,有近五百个何忠!他们有着共同的便态爱好,他们对这种罪恶的行径喜闻乐见,他们互相包庇纵容,没有人愤怒,更没有人报警。这真是……令我感觉自己所处非人间。”关山的情绪已经从愤怒转化为了悲伤,一种无能为力的悲伤。就连他那双常常带着迷人微笑的眼睛,此刻都装满了悲愤。 罗川的脸色苍白,声音冰冷:“是,他们那么多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发生却没人举报、没人阻止。如果不是一个杀人魔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杀戮戏码,我们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我只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这么多孩子在遭受非人虐待,而我们却全然不知。我们每天工作来回来去不知道要经过这里多少次!每一次警车从校外呼啸而过的时候,他们可能正在录制那些视频!这些孩子最需要警察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如果不是林晓婷五年级就惨烈自杀了,如果不是李长泉,张升,何忠他们一个个都被法外制裁了,我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地狱?” 罗川现在的内疚和颓丧远胜过了愤怒,以往这个时候关山都会安慰罗川,可是今天他没有。他无言以对,他不知道有什么话语在这一刻能不显得那么苍白!虽然罗川的自责令关山也觉得难过,虽然这种悲剧不是罗川造成的,可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那个杀人魔一路杀人引他们到了这里,他们是不是真的永远也救不了那些孩子?之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林晓婷的出现。他们稀里糊涂的父母仍然不会知道他们具体的死因。这些打着为人师表招牌的衣冠禽兽,就可以继续在学校里为所欲为! 不仅如此,月光杀人魔既然杀了李长泉和张升,就证明和他们有关系的大部分学校都有问题!不只是林晓婷所在的这一所!当初在张升的死亡现场发现了林晓婷的作业本,罗川才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里。但是这里却并非唯一一处有问题的学校!所有和李长泉、张升有关系的学校,他们都必须彻查!这样才能救了水深火热中的孩子…… 这时,音乐教师的大门又打开了,外面是看门大爷迷迷糊糊抱怨的声音:“我说你们两位也真是的!我放你们进来了,你们自己走走看看就是了,怎么还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你们这样灯火通明的,外面的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我这睡得好好的……”大爷说着说着忽然站在了原地,后面还没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他呆呆的看着吊在舞台上方的何忠,吓得腿都哆嗦了。 大爷颤颤巍巍的抬手指了指罗川问道:“你们……你们这是什么表演彩排吗?”大爷看着这种有些华丽的杀人场景,尽可能的先往好处想了想。 罗川看着大爷,没有回话。 “你们……你们俩把他给杀了?!”大爷哆嗦的更厉害了。 罗川有些无奈,刚要开口解释,大爷就颤抖着说:“杀个人还弄出这么大排场,你们……你们真不是一般罪犯……按照你们的路子,现在是不是该杀我灭口了……” “我……”罗川上前走了一步,刚一开口,那大爷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了,看上去好像是吓晕了。 罗川和关山赶紧把他扶了起来,稍微检查一下这才放下了心来。原来大爷并不是吓晕了,而是以为罗川要杀他灭口,所以干脆决定就地装死,希望能逃过一劫。 罗川抱着老人一个劲儿的解释,可是这位大爷就是死死的闭着眼睛,死活不张开。直到柯雪他们前前后后进来了二十几个警察,大爷这才睁开眼睛,玩命的用手顺着自己的胸口,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第八十章 望远镜(八) 罗川把搀扶大爷的任务交给了柯雪,然后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对那门卫大爷说:“您老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我们不是杀人犯,我说了我是警察。” 老大爷拍着胸口说:“是是是,你是说了你是警察,可是你也没说你一来就死人了啊!而且还是你来之后才死的,我以为你们要杀我灭口也正常啊!放学的那会儿,我可是亲自检查过了每间教室的,绝对没有人!也没有死人!就算我老眼昏花也不可能看不见那个那么明显的死人吧?而且你们进入教学楼之后,我迷迷糊糊的忽然就发现整个学校的灯都亮了起来,真是吓我一跳啊!” 罗川向外看了看,确实,所有的灯都亮了,一片灯火通明。关山站在教室门口对罗川说:“这些灯肯定是他提前安排好,可以随意操控。这个学校之前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黑暗中正发生着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现在你发现了这一切,这所学校也等于是终于看见光明了。” “他是不是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把所有机关全部设计好,一个小时是肯定不够用的。他在今天之前一定是早就来过,而且还大大方方的在这里构思着他的机关,设计着如何华丽的杀死何忠。”罗川非常肯定的说着。 关山想了想说:“那就一定有人见过他吧?” 关山的话一说完,他和罗川两个人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那个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的门卫大爷身上。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要他是从大门进来的,那么看门的人就是最有可能见过他的人。 罗川几步又走回到了大爷的身边,用一种有些期盼的目光看着大爷说:“老人家,我想问您点儿事儿啊!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这音乐教室?或者进入了学校?” 门卫大爷看着罗川反问了句:“教室我不知道,学校我倒是清楚。修理工算不算?” “算,都算。只要不是这个学校里的人,就算!”罗川满怀期待的看着老人。 大爷想了想,细致的说着:“最近这一个星期啊,来过的外人我都有数。你别看我夜班会睡会儿,但是我的脑子可机灵着呢!不然为什么你们一开灯我就上来了?按你说的那种外人,这礼拜一共来了三个。第一个,是东广场跳广场舞的张阿姨,那老妹子没事儿就会陪我说会儿话来,她孙子恰巧也在这儿上学。她老伴儿也死得早……” “老人家……下一位。”罗川尽可能保持微笑的礼貌打断了门卫大爷夕阳红的浪漫经历。 大爷也自觉有些失言,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说:“第二个是负责校内垃圾的老李,我干了多少年,他也差不多干了多少年了。岁数和我差不多,每星期一都会来弄垃圾,人倒是不错,就是下棋老耍赖!每次他来我们俩都得……” 这一听就不是罗川要找的人,所以不等大爷说完,罗川又打断了他说:“老人家……您可以直接说第三位了。” “第三个啊,那人我就不认识了。是给学校修钢琴的,前几天那个大钢琴坏了,也不知道是音不准还是怎么的,音乐老师反映好几次了,最后学校就请来了这个小伙子修钢琴。哎呀,我跟你们说啊,这小伙子长的那叫一个漂亮!西服革履,衣冠楚楚,那高贵的就像是个阔少爷似的!他要是不给我个名片,我都不相信他竟然会是个修钢琴的!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大爷还在絮絮叨叨,罗川却陷入了沉思。 “长的好看、西装革履、还一副高贵相……”罗川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模糊的影子,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像是一年前那个杀人魔l。 门卫大爷夸奖的似乎还不尽兴,就一边打量着关山一边说:“这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材啊,不相上下!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赶上好年头了,一个长得比一个漂亮,连大姑娘小媳妇看见没准儿都会妒忌呢!我那儿子要是也能这么好看,还能因为打光棍犯愁么?”说着,大爷还哀怨的叹了口气。 罗川他们可没有心思听这些,连忙追问:“您说他给了您一张名片是吗?” “对啊。” “那名片呢?”罗川有些激动。 大爷转了转眼珠,然后回了句:“不记得了。” “……” 罗川虽然失望,但是不能就此放弃,马上认真的对那大爷说:“老人家,您手里的那张名片对我们来说非常非常的重要!如果您能好好想想的话,真的就是帮了刑警队天大的忙了。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了吊着那位的凶手……” 没等罗川说完,老人就摇着头,摆着手说:“那不可能,哪有那么好看的杀人犯!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想想啊,应该在我那堆旧报纸里,你们派个人去我那屋自己看看吧!” 听了老人的话,罗川连忙回头喊道:“小雪!” “到!罗队,明白了!我马上就去找那张名片!”不用罗川多吩咐,柯雪甩开他的大长腿,一溜烟儿的就跑下楼了。 田甄这时走过来,单独把罗川叫到了一边,小声的说:“罗队,和前两个死者不同,这个死者死于抑制死。” 罗川微微有些吃惊:“哦?属于哪种类型?” 罗川之所以会吃惊,是因为他很清楚,所谓的抑制死,是指死者受到了轻微的,对正常人不足以构成死亡的刺激或轻微外力。通过神经反射在短时间内引起心搏骤停而死亡。这种死亡情况通常尸检是不容易发现死因的,被定义为猝死的一类。大部分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之后,突然面色苍白,迅速昏厥或神志丧失,仅仅几秒钟到两分钟之间,就彻底停止心跳而死亡。这种死亡方式,相比于李长泉和张升好像也太过“温柔”了一些。如果凶手是按照该不该死来确定杀人的话,那这个何忠所拍摄的那些视频无疑应该是最该死的人,怎么会让他猝死了呢?而且杀人容易,令人猝死却很困难。 最常见的抑制死死亡原因有敏感部位受到刺激,比如轻微的击打胸,(螃)部,上腹部,会阴部,阴(蟹)囊,或扩张宫(呵)颈尿(呵)道,这些部位的神经末梢遭受刺激,会引起迷走神经反射性的心搏停止。还有可能是腹腔手术,胸腹腔穿刺等刺激造成。最后一个可能性比较高也比较难以发生的原因,就是因为极度的惊吓,恐惧,悲伤或疼痛而死。 但依照田甄的意思,前几条可能性都不是何忠抑制死的原因,有没有受到轻微身体刺激还得详细做体检才能知道。但是从他的表情和某些特殊情况来看,他的抑制死死亡原因是因为极度的惊吓和恐惧,说白了,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反而倒让罗川有些不解了。如果说论那些奇思妙想的杀人手法,或者血腥残酷的折磨方式,罗川可以肯定的说,这位杀人魔绝对是罪犯之中的佼佼者。可是再厉害的罪犯凶手,他也终归是个人。一个人,怎么能轻易的吓死另一个大男人呢? 带着非常疑惑的心情,罗川问田甄:“你说何忠有些特殊情况是什么?” 田甄皱了皱眉说:“他……他被人活活的阉割了。生“。直,殖器官全部不见了,但是那缝合和止血的手法却相当高超。所以现场并没有血流成河的状态。至于那个望远镜,应该也是死者还活着的时候放进他下腹部的。他所承受的身体和心理的折磨,其实要远高于前两位死者。” 罗川听完久久不能回神,因为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按理说凶手杀害何忠的时候,罗川和关山就在校外,学校里的人都走干净了之后校园就非常安静了。如果何忠被抓来这里并被望远镜折磨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反抗呢?就算反抗不了,那为什么不叫呢?为什么整个犯罪现场那么安静?并且田甄还已经完全确定了,死者死前是清醒的,他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些问题还没想明白,柯雪就跑着回来了,他像个大孩子一样,一边挥舞着左手,一边大喊着:“罗队,罗队!我找到了,我找到那张名片了!” 罗川赶紧迎着柯雪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喘口气,然后接过了柯雪手里的名片。这一看,罗川彻底傻了。 也得说这个看门大爷是真好骗,名片上就只有七个字,他竟然也能相信了那个人的身份! 钢琴修理师--慕森 “不,这不可能!”罗川无法克制的大喊出声。 关山见状连忙跑了过来,拿过罗川手里的名片,顿时也皱起了眉。 一旁的柯雪看不明白罗川和关山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就不明所以地问了句:“罗队呀,你怎么那么激动啊?你认识名片上的这个人?” “他……他就是一年前那个失踪的破案天才,他就是追查l的破案人。怎么可能……”罗川已经被这七个字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了。 关山倒是及时想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赶紧对罗川说:“你身上还带着雾都的那些照片么?给那位门卫老人看一眼,我们就都明白了。” “对……对啊!”罗川恍然大悟,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几张照片,再次找上了门卫大爷。 大爷这会儿很明显是已经缓过来了,不但不害怕了,还坚持要帮助警察们一起破案。罗川走过去,拉着大爷走到一边,拿出照片说:“我给您看几张照片,您必须认真仔细的看清楚,然后告诉我,您见过的那位钢琴修理师,到底在没在照片里。” “好,没问题。你要说普通大众脸我可能记得没有那么真切,但是那个小伙子长得太俊了,我保证能分辨出来。”大爷胸有成竹的说着。 罗川拿出那几张照片,一一递给了老人。 第一张就是慕森,但是老人只是看了看,没有停留。第二张,是两个人的,老人刚看了两眼,就指着其中一个说:“就是他,就是他!绝对错不了!我跟你们打赌我一月退休工资的!” 罗川和关山一同看向了老人指出的那个人,然后异口同声的轻声开口道:“是莫法医……” 刚说完,关山就抬头提醒罗川:“你别忘了,l和莫法医是同一张脸。现在可以百分之一万的确定了,月光杀人魔就是l,这些案子都是他做的。他说过要让这个城市的人想起曾经的英雄,现在看来他的行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罗川点着头,但同时也凝重的看着照片思索着说:“可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问题上,我们怎么能分辨这个钢琴修理师到底是l还是莫法医呢?” “当然不可能是莫法医!”关山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罗川缓缓抬眼看向了关山,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 关山愣了一下,避开了罗川的目光回道:“这还用说吗,我研究这个案子已经一年多了,我们绝对不能再犯当初的错误。当初要不是警方的猜忌和犹豫不决,或许l早就被抓住了。” “可是警方的做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人是两个人,脸是一张脸,他们之间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并且在最后的时刻,他们所有的档案都没了。警方在击毙了l的时候,也曾怀疑死的人是不是莫法医,但是几经周折再通过莫家的家人比对,发现并不是莫法医,所以他们才认为l已经死了。”罗川虽然承认当初警方的做法并不是那么坚定,但是那些猜忌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警方讲究的是证据。 关山叹了口气说:“好,罗川,我们不提一年前的对与错了。咱们单单就说现在,杀人的月光杀人魔,照片上的钢琴修理师,还有名片上的名字。三个同时在一年前失踪的人,现在好像又都一起回来了。那么,当初警方击毙并烧成焦尸的人又是谁?” 第八十一章 望远镜(九) 罗川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关山的疑惑是理所当然的,可即便是他自己本就身在警方,也没办法了解一年前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对于那个案子,原本已经就是走到了死路,线索全无。只不过现在因为他再度出现,这才又开始有了些眉目。可要现在就让罗川说出个结果和答案,他也真的是无能为力。 眼看着警员们已经把何忠的尸体抬走了,罗川就对关山说:“现在咱们也别纠结去年的案子了,其实这本来就是一个案子,把眼前这个案子破了,去年的案子也就结了。我要回警队听听邢老的意思,看看能不能知道何忠是怎么被吓死的,你呢?” 如果是之前的话,罗川这话连问都不问,直接拉上关山走就是了。可是最近关山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正在忙,所以罗川也就顺其自然的问了问他的意思。 结果也确实就如罗川所想的一样,关山看了一眼手表说:“那我就不去了吧,只要确定你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蹲点,我也放心多了。邢老的法医学没得说,经他好好检查检查肯定能给你提供更多的线索和灵感。我今天先回去,明天一早就去警队找你,你今天晚上也好好回家休息啊,别为了破案不要命!” 关山说了一大堆,然而罗川只看着他的眼睛问了句:“哦,你是回家吗?我送你。” 关山犹豫了下,坦言回道:“不用了,我去一趟青山医院,有几个病例需要再看看,看完我就回家。你放心吧,别管我了,赶紧去听听邢老那边的尸检情况。” 罗川点了点头,但是人却没有动。直到柯雪和田甄过来催促,罗川还是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少看见罗川这样的纠结,柯雪就站在罗川和关山的中间,看一眼罗川,又看见一眼关山,最后问道:“你们……吵架了?罗队,你干嘛呢?现场交给痕检,咱们赶紧回去把死者送到邢老那里去!田甄刚才说了,死者的尸体还有很多值得追查的地方呢!” “小雪,你和田甄先带着证据走,我一会儿就回队。”罗川沉声下了命令。 柯雪看见了罗川严肃的神色,也不敢多问。本想看看关山的态度,却发现关山神色淡然,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实在是弄不懂这两个人,柯雪也就只好对田甄摆摆手,招呼她赶紧走。 直到离开了罗川的视线,田甄这才停下脚步问柯雪:“小雪,你为什么非要叫我走呢?罗队明明是有事儿的样子,怎么不问清楚他们到底怎么了。” “问清楚?你傻了吧你!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谁知道他们怎么就忽然间冷了脸?要我说,领导的事儿咱们还是少管,抓紧时间去做好咱们本职工作,省的罗队一会儿回队里时一个不开心再殃及了咱们这俩无辜!”柯雪好像非常了解罗川似的,经验老道的给田甄讲着道理。 田甄无奈的笑了下说:“怎么就好像罗队经常欺负你似的!诶,小雪,你觉不觉得这里有问题?最近关教授好像到警队的时间少了,原来他们俩经常形影不离,现在好像总是能单独看到罗队。也不知道关教授到底在忙什么,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呢?”田甄很认真的思考着最近的一系列反常情况。 可柯雪却理所当然的说:“他们俩之间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让你都知道了还是咱领导?不是告诉你了嘛,领导的事儿少管。走走走,赶紧去把那个何忠拆了再说。”不再听田甄的胡思乱想,柯雪和田甄带着尸体和证据回到了警队。 而罗川,此时还是沉默的站在关山面前,好像有些话迟迟说不出口。 “罗川,现在这里没别人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最后还是由关山先开了口。 罗川想了想,最后终于开口道:“关山,有些话我不知道问出来会不会伤了你,所以我一直都不想开口过问。其实你有你的生活,不可能天天和我在一起活在这些案子里,这我都能理解,而且我也不想过多干涉你的私事。但是现在,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这件瞒着我的事又并非是私事,这让我感觉心里非常不安。现在这个时间,你却要去青山医院。呵呵……该怎么说呢……我只能说,除非那里有你女朋友,否则我真的是想不出任何理由让你现在非要去,而且最近一个月几乎天天去那个地方。” 关山看着罗川那认真的表情,有些为难的回道:“罗川,你是怕我会接触宋明泽那种人,还是怕我会接触到某些可怕的罪犯?你现在和我说的这些,是出于担心还是怀疑?我只能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想瞒着你,可是没有办法,有些事我现在确实还不能和你多说。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要找出你身边的鬼。” “你说什么?”罗川大为吃惊。 “我说,警方有内鬼。”关山十分平静坦然,可是这几个字却重重的敲在了罗川的心上。 罗川没有说话,他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关山。 关山又走近一些,他靠近了罗川,用眼睛扫了扫远处那些忙碌中的警员,然后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在罗川身边说道:“你现在吃惊的表情不是因为不敢置信,而是因为你也早就有了这种感觉,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对吗?” 罗川如同僵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依旧是一言不发。 关山继续说:“罗川,其实你已经无意间问过我、问过你自己很多次了,为什么你总是会比月光杀人魔慢一步?为什么他总是行动在你前面?为什么即便你就在校外,他依然敢在学校里作案?这些问题你至今都想不通,对吗?现在,我再给你添几个问题。为什么一年前的杀人魔l会一次一次在警方眼皮底下逃走?为什么最后需要调查档案的时候都不见了?为什么莫法医的身份丢了,再也没有人能证明他是谁?还有,你那么怀疑宋明泽那个人,当年莫法医也同样那么怀疑他,为什么他现在竟可以公然进入警方系统为犯人做精神方面的司法鉴定?!罗川,这些问题,你敢说你从没有想过吗?你从没想过最可怕的答案是什么吗?” 虽然关山的话一直如耳语一般低沉,但是罗川的呼吸已经开始不平稳了,他也低声反问道:“那这和你有事瞒着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在青山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事情真是最坏的那样,我会更担心你!” “罗川,据我估计,那个鬼离你很近。他清楚的知道你每一步的行动和决定,我不能提前让他有所察觉。青山医院只不过是我故意回避的一个借口,我只有跳出你身边,才能看的更清楚。所以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再追问这些了。”关山语气坚定,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别的,而是罗川的信任。 “青山医院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嗯…什么都没有。”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多问。但你也答应我,万事多小心,既然你觉得他就在我身边,那我们的处境应该都不算太好。不管你借故离开的借口是什么,都要让我知道你一切平安。”罗川知道了关山的用意,也就不再追问了。而且他也了解,现在逼问也什么都问不出来。 嘱咐了关山一句多加小心,罗川就独自回了警队。在回程的路上,罗川心绪难平。他满脑子都是关山问的那些为什么。是啊,自己何尝没有想过,只是真的没有能怀疑的人罢了。离罗川最近的,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怎么能相信这其中有一个是鬼?如果真的连身边这几个人都不能信任了,那罗川还能信任谁? 一瞬间,罗川体会到了一年前破案那个人的感受,也就是名片上的那个名字,慕森。他一定是不信任警方的,他唯一信任的只有自己的搭档莫法医,可自己的搭档却成为了最有可能是杀人魔的人。他还能信任谁?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坚定了自己的内心,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朋友直到最后。那么罗川现在该怎么做才算是正确的呢?是该相信关山的判断?还是选择继续相信身边的人?无论信谁,都是一个万难得抉择。 就这样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警队,罗川哪儿都没去,直奔法医室。 今天,法医室里有了邢老的歌声。唱的好像还是儿歌,听那声音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罗川推门走进了法医室,一眼就看到邢老在拿着尸检报告吹着口哨唱着歌。直到罗川都走进来了,他还在轻快的哼哼着“举着望远镜,看小星星眨眼睛……” 罗川听的直皱眉,忍不住开口说:“邢老您今天也太童真了吧?里屋可还一个死人呢……” 邢老抬了抬眼,毫不介意的说:“我能给他再缝上就已经很不错了,仅仅是因为我干了一辈子法医,不想违背自己的职业道德而已。田甄把你们带回来的证据都给我讲了,就这样的人,死了也死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再唾弃他。三五针给他封了膛,就算是对得起我的工作了。再说了,已经有人狠狠的折磨过他了,他已经得到报应了。” 罗川知道,这个案子无论谁听了都会愤怒至极、义愤填膺的。即便杀害何忠的人本来也是一个杀人魔,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大家的情绪仍然都集中在何忠的身上,而并没有多在乎是谁杀了他。 邢老对罗川招了招手,笑眯眯的说:“来来来,给你看点儿好东西。” 罗川跟着邢老进了解剖室,同时也问出了自己心里想问的问题:“邢老,田甄说死者是被吓死的,您确定吗?他在被凶手放入望远镜和阉割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有没有在他嘴唇附近发现胶布痕迹?体内有没有麻醉药物?或者是致幻丧失痛感的毒(呵呵)品?” 邢老嘿嘿的笑了两声问道:“罗川呐,你为什么问这几个问题呢?” “因为犯罪现场非常安静,而何忠却没有呼救。”罗川如实的说。 邢老又坏笑了起来,然后转身拿过一个小托盘递给罗川说:“他不是不想叫,而是叫不出来。因为我在他的喉咙深处里扯出来了这堆东西……”邢老的两眼放光,看起来感觉他比杀人犯还兴奋。 罗川接过托盘定睛一看……那竟然是田甄说在现场怎么也找不到的死者生(螃)殖(蟹)器! “他自己把……这吃了?!”罗川无法置信,脱口而出。 邢老很不高兴的瞪了罗川一眼埋怨道:“他是个便态也不会便态到那种地步啊,再说了,他要是有胆量自己吃了自己的这堆玩意儿,那还能被什么事情吓死?他是被活着阉(嗯)割之后,凶手再逼他咽下去这堆东西的。可是……你看这也确实有点儿难以下咽哈?所以就卡在喉咙深处了,上不来,也下不去,所以他发不出声音,无法大声呼救。这么说吧,他就算不被凶手吓死,也会被他自己……嗯……噎死。”邢老虽然说的很无奈,但是从他那轻快的语气不难听出,这次解剖,他不但没有什么伤感和同情,反而还十分解恨的样子。 虽然这手段简直令人无法想象,但是好歹罗川也算是弄明白了,何忠当初为什么没有呼救了。 接下来,邢老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了一个剪刀状,在罗川的眼前比划了两下说:“咔嚓咔嚓,凶手这次用的是剪刀哦。尸体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太大的伤痕,但是下腹部却有很多的剪创,来来,你过来,我给你看看,让你开心下。”邢老口无遮拦的说着。可是刚掀开何忠脸上的白布,他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罗川问道:“你那个朋友呢?我可是很喜欢他啊,平时你们俩都是形影不离的,今天怎么只有你自己?” “嗯……他最近太累了,提前回去休息了。”罗川应付着回答道。 第八十二章 望远镜(十) “哦……原来是这样啊。”邢老点点头,没再多问,随手就掀开了何忠身上的白布。 当看到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勉强才缝合上了何忠的啤酒肚时,罗川的脸上有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有些责备的看着邢老说:“您老人家的缝合手法那可是上过教科书的,咱法医部门是来了新的实习生还是怎么的?这解剖口缝的也太闹着玩了。” 邢老耸耸肩说:“谁知道呢,可能是岁数大了,眼神儿不太好了吧。或许是有些粗糙不太好看,你别介意哈。” 罗川怎么会不知道,邢老哪里是眼睛不好,他是对这个猥(嗯)亵儿童的何忠太过气愤了。邢老平时解剖尸体,不管死的是什么人,他都会一视同仁,完全的尊重死者。但是今天,这个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畜生,邢老似乎对他也没有了多余的尊重。 邢老先是指着尸体会(嗯)阴(嗯)部的缝合伤说:“咱们先说这凶手啊,你看看这处缝合,手法堪比专业外科医生了。他这样做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可以让死者受得痛苦多,但是流的血却很少。凶器应该是一把手术剪,简单锋利。但是剪创嘛,普遍不深,不容易导致死亡。这应该也是折磨的一种手段吧,你看这腹股沟附近,有很多剪刀两刃交合形成的小皮瓣凸起,这是明显的剪创。至于他吃下去的那堆东西,也是被剪刀剪掉的,身体残留创面的中央还能看到凶器两刃交合处形成的嵴状突起。” 罗川听着邢老的讲述,脑子里基本已经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形了,也差不多能知道何忠是怎么被吓死的了。 在学校放学以后,凶手就躲在学校的某一处,等着何忠落单。然后有可能是以何忠的电脑做要挟,告诉他只要大喊大叫就把里面的内容公布于世。何忠当然是做贼心虚,凶手应该很顺利的就把何忠带到了他早已精心布置好的音乐教室。在那里,凶手又轻而易举的制服了何忠,然后一边给何忠播放着电脑里的文件,一边用剪刀给何忠施加压力,必要的时候,就在小腹部附近剪上几刀。剪创的伤口不深流血少,但是给何忠造成的心理压力和身体折磨却是非常的高。何忠紧绷的神经最终还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想保命要紧,那些丑事即便被知道了大不了就是花钱和坐牢,也绝对判不了死刑,所以何忠准备呼救。在这时候,凶手做了一件无论何忠喊不喊,最后他都会做的事。剪断了何忠的生(恩)殖(呵)器,然后再塞进何忠的嘴里,逼迫他咽下去。 何忠当时肯定是看出了凶手是要他命来的,所以只能听从命令咽下去。但是就像邢老所说的,他很难咽下,结果就卡在喉咙深处了。 凶手在这个时候,拿出了那个望远镜,硬是塞进了何忠的伤口处。也许这一刻的何忠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所承受的痛苦可能也已经是最大极限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冰冷的望远镜染上自己的热血,被穿插(恩)进自己的小腹里,就在这极大的痛苦和恐惧之中,他被吓死了。何忠抑制死的死亡原因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之后凶手干脆利落的吊上何忠,开启定时器机关,然后再无声无息的离开。这也正是罗川和关山正在教学楼里的时候,他们可以说是又一次插身而过。 邢老的尸检让罗川基本弄清楚了整个案发经过,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凶手为什么非要在他们身上放进望远镜。望远镜到底代表什么,是一个谜。罗川不相信这只是凶手的一时兴起,或者突发奇想。 罗川把心中的疑惑说给了邢老听,虽然邢老向来都只负责尸检,不参与案情,每次罗川下意识想问问邢老案情分析的时候,邢老都会说,如果他什么都知道,那罗川就该失业了。可是今天不一样,当罗川说出自己对望远镜的困惑时,邢老却很认真的在一旁说:“其实我干这一行,总是能遇到职业''惊喜''。什么是职业惊喜呢?就是一次又一次的发现那些我不曾见过的杀人方式、死亡方式、犯罪标志等等,这能让我们的职业经验更加丰富,所以我管它叫做职业惊喜。这个望远镜,就算是其中之一。世界上的便态杀人犯何其多,很多手法有类似,有雷同,出于的目的都差不多。但是如果有什么标新立异的东西出现了,那一定是有着特殊原因的。罗川,你看,咱们比如说啊,一个以扼颈为杀人手法的连环杀人犯,如果每次杀人后都会在死者的脖子上留下一根红丝带,这样你会觉得很正常,因为它是一种杀人标志,对吧?可如果他在死者脖子上要是放上一根鸭脖,你就会觉得很怪异了,那和什么犯罪心理必定是没什么关系了。这个望远镜,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它不一定是和凶手有关,而是可能和死者有什么特殊关联。你不要把望远镜联系在凶手身上试试看,也许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罗川听的异常认真,这位干了一辈子的老法医,经常会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说的很多话都会让罗川有恍然大悟的感觉。罗川一边点着头,一边谦虚的请教:“邢老,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我也已经试着考虑过很多方面了,甚至在何忠死之前,我还查过这一切会不会和什么天文爱好者有关?可现在看来,凶手杀人的原因就是这些伤害孩子的学校。但是这个学校里连个天文馆都没有,从来就没有和望远镜有关的东西。” 看着罗川那焦急的模样,邢老又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然后歪着头看着罗川说:“既然问题出在学校,你想没想过望远镜会和孩子有关系?也许是他们诱骗孩子的方式?或者是他们做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时,那个望远镜起到了某些作用?罗川呐,我觉得你应该去听听那些被害人的声音。凡是破案,不都得从被害人身上找线索吗?虽然这个案子的被害人全部都是孩子,但孩子们的话才更容易让你看见真相啊。你可不要小看那些小鬼头,他们说出的话虽然很多时候像是童话故事,可是他们单纯简单,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更容易。” 罗川的眼睛一亮,马上想到了杨天新,那个在美术馆里看《呐喊》的小朋友。他说他和林晓婷是好朋友,当初关山还建议过罗川去找那个孩子聊聊,看来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也许也是唯一一个能了解“望远镜”的办法了。 “邢老!真是得谢谢您,要我说啊,没有您,我才快要失业了呢!我先走了啊,有了消息我会回来告诉您!”罗川一边说着,一边跑出了法医室。邢老看着罗川的背影,和蔼的笑了。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能够给罗川带来灵感,也不知道每一次尸检的时候能给罗川带来多少线索。但是只要能帮助罗川抓到那些罪犯,邢老都愿意尽自己所能为罗川提供一切。 跑出法医室之后,罗川才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已经不可能去天新的家了,明天一早那所学校就会面临封查,为了避免纠纷暴乱,罗川可以想到,杨局长一定会先压下这件事,不告诉所有的学生家长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充其量也只能是压一时,是一时。罗川要在杨天新家长知道真相之前找到他,否则一旦家长知道了内情而情绪激动,恐怕即便是警察想找孩子说两句话,可能都会难上加难。 夜不成眠的罗川现在只有盼着天亮,盼着早点弄清楚望远镜的谜团。而且天亮之后,柯雪那边也会通过何忠的电脑分析出结果,看看那些孩子是不是都是这所学校的。还有,那个该死的县长和教育部门领导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到底还有多少学校有问题,这一切,天亮之后就都有答案了。 脑海中虽然千头万绪,可罗川在这个夜里还是想起了关山。虽然关山已经说过了,青山医院不过是一个借口,但是罗川始终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从关山回国开始,他就一直和那所医院有关联。青山医院是最大的精神病院,也是犯罪者最多的医院,可以说这个医院是半医院半监狱的性质,关在里面的人都极其复杂,大多牵扯上了刑事案件。里面走走留留的病人犯人何止千百,要想知道关山是为谁留在那里的,谈何容易? 虽然说,以罗川的身份,要想查也不是不行。但是罗川并不想那样做,他不想违背关山的意愿,如果有些话他现在还真的不想说,那必然是有他的理由吧。 有些疲惫的想着这些,罗川进入到了浅眠的状态。 秋天的夜里已经有一丝清凉了,罗川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大脑却一直都没有休息。直到他感觉有人轻轻的给他盖上了警服,他这才勉强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关山那熟悉的迷人微笑,笑意中,略带责备。 “我让你回家好好休息,结果你就在这儿凑合了一宿?”关山责怪的说着。 罗川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关节,声音还有些含糊的问了句:“几点了?我要去看那个孩子。” 关山看了一眼手表说:“才刚七点,太早了。这样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去洗个澡,刮刮胡子,精神精神再说。不然的话,就你现在这幅样子,恐怕穿着警服人家家长都不愿意让你接触孩子。” 罗川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茬,尴尬的笑了笑说:“我要是有你那么注意自己形象,可能就不用在这儿睡觉了。哈哈,行吧,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你把家都搬到警队来了吧?”关山开玩笑的说。 罗川伸着懒腰回道:“没办法啊,他一天不停手,我就得这样一天。可悲的是我现在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我真担心某一天他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会分不清他是莫法医还是杀人魔。” “你不用担心啊,有我呢。”关山本着安慰罗川的想法,这句话脱口而出。 可这一刻罗川却停下了手里正在拿衣服的动作,斜眼看向关山问道:“有你……?你知道?” “……”关山被罗川的目光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说:“哈哈,我是干什么的你忘了?无论他长什么样子,眼睛都是心灵的窗口。只要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就能分清他到底是莫法医,还是杀人魔。正常人和连环杀人犯可是不一样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东西绝对不同。” “是吗。”罗川淡淡的回了句,就拿起衣服走向了门外。临到门口的时候,罗川又站住说了句:“你要是买豆浆,记得给我放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等到罗川洗完了澡,换好了干净的警服,神清气爽的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办公桌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早餐,关山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书。 “买那么多?我也吃不了啊。”看见这一大桌子的好吃的,罗川也真的感觉饿了,这些日子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谁知,他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了柯雪的声音。柯雪从门口就一边吸鼻子,一边闻着香味进了办公室:“哇哇,好香啊,我好饿啊……” 罗川皱着眉,吃着自己手里的油条,瞥着柯雪说:“你倒是来得巧,闻着味儿来的?” 柯雪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了个三明治说:“嘿嘿,罗队,我可是一大早向你汇报工作来的!谁知在楼道里就闻见香味儿了…你这办公室里就从来没有过烟火气儿,我就一直盼着啊,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们找个嫂子,我们也好经常沾沾光啊!” 第八十三章 望远镜(十一) 罗川白了一眼柯雪说:“你现在不是在沾光吗?那你把吃的放下,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柯雪护住自己的三明治说:“诶诶,罗队,您不能这么无情啊!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说您这潇洒冷峻,气质非凡的,孤老在这刑警队不是糟蹋了嘛。您要是能给我们找个嫂子的话,不但可以有人好好照顾您,我们没事儿还可以去家里蹭饭,您教训我们的时候还有嫂子撑腰……”柯雪越说越开心,好像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一幕。 可罗川却煞风景的直接打断道:“你这嫂子还真是挺多事的,管的还挺宽。我说你一天到晚的正事不办,想的倒还挺多。你能蹭上你关哥一顿丰盛早餐就不错了!还嫂子……真有闲心。” 看得出来,罗川洗了个澡之后,不但人精神了许多,心情也不错,竟会开玩笑了。柯雪趁着罗川心情不错,赶紧问了句:“罗队罗队,您上次说过的……只要我再跟着您办几个案子,我就可以转为正式外勤刑警了,就是真正出现场的警员了!您看现在是不是……”柯雪一脸期待,兴奋的盯着罗川。 罗川却故意连眼皮都不抬的吹着自己手里的热豆浆说:“哦…这个事儿啊,要不等找到了你嫂子再说吧。” 柯雪一听顿时跳了脚,焦急地说:“哎呀罗队你可别跟我开玩笑啊!就您这工作时间和职业精神,我就算干到退休也等不来嫂子的出现啊!关教授!关哥!您快帮帮我,罗队这是准备让我一辈子实习啊!” 看着柯雪急的都快炸毛了,关山忍不住笑了。然后从手里那堆文件中抽出一张纸说:“罗川就是这么一个人,口冷心热。你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办好了,我想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柯雪激动的接过关山手里的那张纸,那正是柯雪转为正式外勤警员的报告,里面有一页都是罗川亲笔所写的工作评价、现场勘查能力等等。柯雪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几乎就没怎么夸过他的罗队长,在这张至关重要的纸上竟然给他写出了那么高的评价。再想到罗川没日没夜的破案工作,东奔西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抽出时间写的这份报告。他从来就没忘记过柯雪的事情,百忙之中也还是放在心上。想到这些,柯雪楞楞地站在罗川办公桌前,眼巴巴的看着罗川,眼眶都有些红了。这个转正的过程对柯雪来说非常重要,这不仅代表了他对自己理想的奋斗结果,也代表了他身为一名刑警所得到的肯定。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这块料,是罗川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罗川可受不了千恩万谢的场面,也不想看见这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在自己面前哭鼻子,于是就埋怨着关山说:“你说你怎么比他嫂子还多事呢?你自己看见了就看见了呗,告诉他干嘛?我还想让他急一阵子呢!” 关山笑而不语。 柯雪揉了揉眼睛,马上立正站好:“谢谢罗队的肯定!那什么……也谢谢关教授的帮助和支持,谢谢你们的早餐…我现在太激动了,嘴有点儿不利索……反正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工作!尽心尽力的跟着罗队上刀山下油锅的!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柯雪语无伦次的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 可罗川听的却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行了行了行了!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我是下地狱了还是怎么的?你小子这是明目张胆的诅咒我啊,来,你把那纸给我,我现在就撕了!” 柯雪知道罗川在逗他,连忙护着那份报告,赔笑着说:“别别别,罗队您别生气哈,我语文不太好,一紧张就忘词儿。我我…我是有重要情况要向您报告的!那李长泉和张升的银行账户被我查到了互有往来,他们表面说是捐赠学校,实际上每年从学校拿的钱要比他们花出去的多好几倍!除了昨天出事的那所学校,我还查到了三所幼儿园,两所小学,两所中学和他们有直接关系。昨天死的这个何忠……也是给李长泉和张升送礼的常客。而且……”柯雪越说越结巴,好像是怕罗川会忽然暴怒起来。 罗川也确实没有了之前玩笑时的神态,他冷冷的对柯雪说:“而且什么,说下去。” “而且……我们分析了所有的视频内容,发现……视频里出现过的人声不仅有李长泉和张升,还有另外两个中年男人,估计身份地位也不算低,和李长泉他们称兄道弟……”柯雪小心的观察着罗川的表情。他知道罗川绝对是听不了这种事情,在昨天分析视频的时候,就连他们几个人都气的骂了脏话,久久不能平静。更何况是一向嫉恶如仇的罗川?寻常杀人犯或许还好,这种猥(恩)亵儿童的畜生,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罗川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是他也没有暴跳如雷。所有的愤怒在第一眼看见那些视频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他只是攥着拳,低沉的说:“行,我知道了。你最好去查查看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晚了的话我估计也就活不成了。” 柯雪心里气愤难平,这会儿嘟囔着说:“我真的是懒得救他们!这些便态实在是太该死了!比杀了他们的人还该死!可是……可是即便我们抓了他们,他们也不会被判死刑的啊!而那些孩子却一辈子都会落下心理阴影!现在的经历会影响他们的心理健康、身体健康,以后他们的什么爱情观,世界观都会变得扭曲不堪!这些畜牲却拘留几天罚点款就算完事了!您说这还有天理吗?那些孩子该怎么办?自杀的那个女孩又怎么说呢?昨天我们在看视频的时候……发现最小的孩子竟然还有幼儿园的,一二年级的……”柯雪说不下去了,这是他干这一行以来第一次感觉法律是如此的不完善。本来睡一觉醒来多少缓解了点儿情绪,看见罗川之后又因为转正而开心了一下,现在一提起这个案子,他的心情又沉重了。 罗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也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虚伪的话,所以只交代了一句:“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还没死,我们就得确保他们不会死在那个杀人魔手里。没办法,我们是警察。” 说完,罗川又转过头对关山说:“走吧,咱俩去看看那个孩子。我还是得知道望远镜是怎么回事。” “嗯,好。” 就这样,罗川和关山不多时就来到了杨天新的家门口。这是一栋普通的居民楼,看得出这地方的居民应该生活条件还好。放眼望去,大部分的阳台都装修的不错,摆放着各种花花草草,离学校不算远,应该算是学区房了。 敲响了杨天新的家门,开门的是杨天新的母亲。罗川说明了学校出了一些事情暂时封查,他们来是想和杨天新聊聊天的。 杨天新的母亲本来有点儿犹豫,不知道儿子和警察有什么好聊的。可这时杨天新却出现在了客厅,看着门外的罗川说了句:“你是那个看画的警察叔叔。” 罗川见状连忙招了招手说:“嗨,天新,你还认识我吗?” 杨天新点点头,走过来拽了拽母亲的衣袖说:“我认识他们,他们是那天在美术馆看画的叔叔。” 杨天新的母亲一听儿子这么说了,也就把罗川和关山让进了屋,然后她就去沏茶,并且一直在问学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关山替他解围的说:“您先别担心,等学校那边有确切消息了,肯定会通知您的。我们不是负责这方面的,只是来看看孩子。之前不是有个女孩出了事吗,我们那天恰巧听说是天新的朋友,所以就来看看他。” 杨天新的母亲听完关山的话,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孩子真是让人搞不懂,我上小学的时候,连自杀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他们却已经会这么干了……您说我们拼死拼活的在外面赚钱为了什么,卖房贷款也要在这学区范围内买房子又是为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他们!而他们却动不动就活不下去了,我真是无法理解。” “也许……孩子们也需要更多的理解。他们从家门走出去的那一刻,就是进入了一个小小的社会,那里不一定有人能全心全意保护他们,所以家长应该教会他们如何保护自己。家长也应该了解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我想无论什么年纪的人,走上那一步终归都是无奈的。”罗川婉转的说着自己的心中所想。 杨天新的母亲又叹了口气说:“我现在都不敢让他自己出门了!你们是警察,就在家里坐坐,帮我看看他,我去准备下中午做饭的东西。” “好,你去忙吧。”罗川巴不得她赶紧走,因为在她面前,杨天新应该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等到客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罗川半蹲在杨天新的面前,非常真诚认真的说:“天新,欺负晓婷的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可以不再害怕他了。那学校里的坏人们,都被警察抓走了,绝对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现在,你能不能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我只有了解了,才能抓住更多的坏人保护你们。” 杨天新抱着沙发靠垫,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摇摇头说:“他们说,你们保护不了我们的。” 罗川皱起眉,一阵心疼。这个小男孩还那么小,就已经不相信法律,不相信警察了。试想,当他长大之后,他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一个无法信任法律的人,又哪来的遵守可言。可事实又是,他所受到的伤害,几时受到了法律的保护?无论是警察还是法律,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信任? 想到这些,罗川非常内疚地说:“天新,对不起,在你们被欺负的时候,可能没有哪个神话中的超级英雄飞到你身边来救你。但是请你相信,坏人最后都是会受到惩罚的。噩梦已经过去了,你别再害怕了,好吗?” 杨天新紧张的看着四周,看着窗外,神情有异。 罗川不太理解,他虽然是第二次见这个孩子,可是他这种四处张望的样子却经常会表现出来,就好像他在担心附近有什么人在看着他似的。罗川疑惑的看了看关山,想听听关山的解释。 关山也一直在观察杨天新,这会儿看到罗川在看他,他才轻声说道:“儿童受虐的心理阴影会大于成年人十倍百倍。有很多东西就此会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因为他们还太小,心智不算成熟,强烈的心理暗示会让他们以为那就是真的。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谎话,你说给大人听,大人会觉得可笑或者不屑一顾。但是如果你说给孩子听,孩子可能会信以为真。我想,他们在被威胁的过程中,肯定有过很多的心理暗示。只有控制了他们的心理,才能控制住他们不会回家和家人说,也不会对外张扬。” 罗川顺着杨天新恐惧紧张的眼神看向窗外,然后柔声问道:“天新,能不能告诉叔叔,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你经常会四处的去看,好像在躲什么东西是吗?到底什么呢?我帮你消灭它!”罗川哪里哄过孩子,可是现在却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杨天新的信任。 杨天新拼命的摇着头,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非常小声的说:“我不能告诉你们,我也不能和你们说话!老师说过……他有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我的家里,随时都能看见我在做什么!” 罗川和关山如同遭受了重击,两个人都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下一秒,罗川竟因为这句话感觉自己浑身寒毛直竖。他一个刑警,听到这句话都觉得浑身一冷,更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难怪他什么都不敢说,难怪他们的家人从不知情,难怪杨天新无时无刻都在“警惕”周边情形…… 想起李长泉、张升的死亡现场,旋转木马里的那两句话,和刚刚杨天新说的这句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看来这就是他们控制孩子心理的方式,他们说自己有长长的望远镜,可以伸到孩子的家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孩子们信以为真,谁都不敢不听话,更不敢胡说八道。而那些恶人,却也都死在了“长长的望远镜”之下。这样想来,罗川似乎更明白了一些,何忠到底是怎么被吓死的了。望远镜的谜题,终于解开了。 第八十四章 望远镜(十二) 罗川凝眉不语,心里十分难过。他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不想再继续为难这个孩子了。不出三天时间,这些孩子的家长就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多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谁也无法改变那些学校里的畜生给这些孩子带来的身心伤害。 本来杨天新的母亲还想留下罗川和关山在家里吃饭,因为她已经很久没看见儿子能和外人说那么多话了。自从上了五年级以来,杨天新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今天看到他和罗川还算亲近,所以想让他们多留一会儿。 可是罗川拒绝了,他怕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最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罗川也非常清楚,杨天新的变化和林晓婷一样,都是因为学校里的经历才发生的改变。如果家长教会了孩子们如何保护自己,多和孩子沟通了解他们的生活,事情或许还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所以在罗川的婉拒之下,他很快就和关山离开了杨天新的家。回到车上,罗川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那孩子说出“长长望远镜”那句话时候的惊恐表情,就觉得一阵揪心。再想到早上柯雪说过的话,更是平添了一份无力感。是啊,如果不是那个杀人魔把何忠他们都杀了,即便罗川查出了这个案子又如何呢?没有一个人会死,没有一个人会得到什么重罚,在他们所谓的洗心革面之后,还会继续出来祸害未成年,并没有什么变化。 关山在一旁看着罗川黯然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好了,无论过程是怎样的,好在结果还算好。这个结果,我并不是指那些孩子,对他们来说,无论何忠死不死,他们的伤害都已经无法弥补了。我说的是,现在好在这几个恶棍都死了,这些孩子应该是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嗯,警方已经在开始侦办其他几所学校了,局里也下了命令,三天之内所有涉案人员必须全部归案。除了视频中另外两个不知名的人以外,剩下那些参与其中的应该是一个都跑不了。关山,我刚才真的想和那位母亲说说,好好保护他,不能让他被一个虚幻中的望远镜吓倒,也不能不让他了解自己正在经历什么。目前的这种教育方式真的是有问题……”罗川从不愿评论这些,可是看见那些懵懂的孩子,罗川又心有不忍。稚子何辜,要让他们遭受这种罪。 关山淡淡的笑着说:“传统不同,历史不同,于是造就了一些不合情理的教育方式。黑格尔说过,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我们处在一个遍布歌厅发廊却不敢进行性(嗯)教育的世界里。孩子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他们连反抗的原因都没有。罗川,你也别因为这件事再伤神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已经尽力了。你现在该想的是这案子怎么结案。别忘了,这些孩子不是你的受害人,何忠他们才是。” 听到这个名字,罗川就满心的愤恨。虽然心里恨不得将那些恶人碎尸万段,可他也始终没有忘记身为警察的责任。只是目前即便有心破案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谁都知道杀人的是谁,可他们就是抓不到,也找不着,这才是最令人抓狂的事情。 正说着,柯雪打来了电话,语气焦急的说:“罗队罗队,我查到视频里另外两个人是谁了!可……他们好像今早都失踪了。” “失踪了?他们都是什么人?”罗川问。 “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是教育部门的负责人。我还觉得自己查的挺快,这就要立功了呢!可是就在刚刚我试图联系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今天都没有上班,其中一个还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说自己不舒服,今天先不去了。但是他的秘书却感觉这个电话很不寻常……”柯雪详细的报告着自己所了解的情况。 罗川也着急的说:“我现在就回去,你赶紧带人去他们的住处看看!设法联系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 罗川挂了电话,这就着急的要开车走。可关山却在一旁犹豫了下说:“罗川,要不然我……” “你干什么?”罗川斜眼看着关山问:“早晨刚来,还走?” 被罗川的反应吓了一跳,关山好笑的说:“我还没说要走。” 罗川也不再看关山,发动车子冷声说道:“说了也没用,告诉青山医院里的那位,这几天你被我借走了。” 关山略有些吃惊的说:“罗川,我跟你说了,青山医院只是我随口说出的一个借口而已。” “嗯,我也是说着玩儿的。现在又有俩人下落不明了,估计百分之九十是活不成,你和我去看看吧。”说完,罗川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去,没有再给关山说其他话的机会。 在路上的时候,柯雪就又来了电话,说是其中一个已经找到了,之所以以为他失踪了,是因为他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原因是半夜自杀了。至于另一个早晨给办公室打过电话的那个,现在还下落不明。柯雪把地址和手机号都发给了罗川,让罗川直接过去到那里和他们会合。 罗川看了一眼手机,就递给了关山说:“你再打个电话试试,如果接通了,就让他务必不要接触外人,等我们到。如果接不通……那恐怕他连个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关山按照罗川说的,不停的在拨打着那个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有人接通的电话号码。罗川则是加速赶往柯雪发来的位置,想抢先一步救下那个本该死的人。 这位办公室主任住的地方是一片高层住宅,罗川刚停下车,就听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片尖叫声。罗川和关山飞快的下车奔向人群尖叫的方向,关山甚至都没来得及挂断手里的电话。 人群拥挤的地面上,血液脑浆四溅,应该是有人跳楼了。高层住宅跳楼不比平常,每一具从高层建筑跳下来的尸体,最后基本都是被扫走的,因为已经收拾不起来了。罗川不希望地上的尸体就是他们要找的办公室主任,但是尸体厚厚的外套里隐隐约约还响着电话铃声。那铃声,正是月光奏鸣曲。 关山看着自己手中的手机,还在拨通着。轻轻挂断电话,死者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也随之停止了。没错了,这个从19楼跳下来的男尸,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办公室主任。也就是何忠他们这群禽兽当中的最后一人。 因为死者是背面着地,仰面朝天,手机在死者上衣口袋里并没有摔毁。但是死者本人,却已经真的“支离破碎”了。那些脑浆组织溅出了三五米远,不知道哪辆不明内情的电动车在不注意的情况下还碾压了过去,现场相当惨烈。 不用说了,这肯定是没有抢救的机会了,罗川赶紧维持现场秩序。因为这不是普通自杀案件,他不能让这些好事群众完全破坏了现场。好在这个时候,柯雪也带着警队的人来了,这个位置距离警队还是稍远了一些,所以他们比罗川还慢了一步。 柯雪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看着罗川,又看了看地上的死尸,有些委屈的说:“罗队,我真的已经尽力用最快速度查出这个人的身份再快速赶来了,谁知道……” 罗川仰起头,看向了死者跳下来的楼层,低声回了句:“这不怪你,他既然决定动手了,所有先后顺序就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个也不会放过。而我们毫不知情,每一个人都得慢慢排查摸索,追不上他的脚步也正常。” 关山这时把手机还给了罗川,并说道:“他的时间还是很富裕的,至少他还给死者的手机换了铃声。现在这个天气,本用不着穿那么厚的外套,我想他是为了保护手机。这种炫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们都很熟悉了。另外尸体仰面朝天坠下,这也不符合一般自杀姿势。所以……他应该还在附近。”关山说完,回头环视了一下四周围观人群,因为在罪犯的角度来说,他如此高调杀人,现在最可能做的就是来现场看看罗川一筹莫展的样子。听那么多目击证人描述过他那出挑的形象,如果他还藏在人群中,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才对。 但是看了一大圈,警戒线以外也没有发现那个出挑的身影。 柯雪听出了关山的意思,马上告诉其他警员一起封锁这个小区,四处追查。不过罗川知道,这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罗川赶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这证明凶手也已经逃跑了,现在再去封锁现场,已经太晚了。那么多次擦身而过都没抓住他,更不可能在他做案之后抓到他了。 “收拾”起了尸体,罗川问向周围警员:“这里没有发现望远镜吗?” 其中一个警员回道:“死者死亡现场附近没有,但是他家阳台上却有一个,我们已经当作证物带回去了。” 罗川点点头,又问向刚忙完的柯雪:“医院里的那个怎么样了?” 柯雪耸耸肩回道:“挂了。”说完之后他发现罗川正在盯着他,马上又改嘴道:“死了死了,刚死十几分钟,抢救无效。死前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医生说他就是自杀的。” 罗川又点了点头,回了句:“不自杀也得被吓死,还不如这样干脆。很好,我们的工作做的非常不错,视频中五个涉嫌猥(嗯)亵儿童的混蛋,就在我们面前死的一个不剩。没凶手,没线索,嗯,很好。” 罗川这赌气的话谁都听的出来,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话,唯有关山,这时走到罗川身旁小声说:“当那些家长了解情况之后,就会觉得这几个人死的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在这个时候对外宣扬凶手杀人动机保不齐还会有人对他歌功颂德一番。要我说,把后续工作交给你的上级吧,如何安抚家长孩子,如何解决学校问题,都不是该由你负责的。” 罗川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最反感的就是悬案,可最近他手里又多出了多少悬案呢?都是一个人做的,明明知道那个人就在某处,可就是找不到他。完美的杀人现场从来就没有留下过任何一点证据,让警方无从下手,毫无方向。 关山搭上罗川的肩,回头对柯雪说:“我替你们罗队请半天假,现场就交给你了。刚刚转正,可要多用点心啊。”关山对柯雪眨了眨眼睛。 柯雪战战兢兢的提醒着关山:“关教授……罗队现在这状态肯定是沾火就爆,你可要小心啊!处理现场的事情你们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处理好的!” 罗川皱着眉不解的问关山:“你把葫芦给我拿出来,我看看你卖的什么药。这里刚刚死了最后一个潜在被害人,你让我现在放半天假?” “你都说了是最后一个啊,反正都死了,你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别以为我不清楚啊,后续工作除非你抓住凶手,否则就是手续流程问题了。那些事你应该让小雪自己试着接手做做,不然的话他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转正?” “可是……”罗川还是不能理解,他从来就没在犯罪现场请过假,尤其还是现在这种连环杀手的犯罪现场。可是仔细想想关山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小区该封也封了,该搜也搜了,除了阳台上的一个望远镜和死者手机里的月光曲铃声以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与凶手有关的线索。这种时刻,罗川就算留在了这里又能如何呢? 颓败感令罗川也深感疲惫,他妥协着说:“好吧,我回警队休息休息就行了。” “不,去我家。你现在需要换个环境,不谈案子,好好吃顿饭。你再这样下去,就不是我认识的罗川了。”关山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带着罗川离开了。从私人角度来说,关山很了解罗川。从专业角度来说,他更是完全看得懂罗川现在的心理状态。让罗川这样继续犹如一根筋绷的弦,恐怕还没抓住那个杀人魔,罗川他自己就要垮了。所以关山才做了这样的决定,让罗川换个环境,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就当是他这个职业心理医师为朋友做的一点事吧。 第八十五章 疯狂的火腿(一) 心不在焉的跟着关山来到他的家中,罗川也算是终于认命的回过了神来,他努力的试图把自己从案子当中抽离了出来,按照关山的说法稍稍放松一下自己。 随意的瘫在沙发上,罗川看了看眼前这有格调、有品位,并一尘不染的房间,这里好像处处都能透露出主人的优雅气质。罗川感叹着说:“哎,有时候我真的是羡慕你,关山。到底还是家里好,我现在几乎每天就快要住在警队了,睡沙发都睡出习惯了,换个大床没准儿还会睡不着。有时候刚回家,一个电话就把我招回去了,时间长了,也懒得折腾了。” 关山正在给罗川倒水,就笑着回了一句说:“所以你需要换个环境休息休息了。” 罗川哼了一声说道:“我倒是想休息,可你看看那月光曲停过吗?我有时候感觉他比我还勤快,比我还忙!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就算有个短时间的暂停期,也没准儿是他正在准备下一个案子。他所有的作案过程都是经过事先长时间缜密设计过的,所以我们总是找不到他做案的破绽。这个人没什么心理弱点,他杀人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目的,你也知道,越是这样随机选择的方式,我们越是难以掌握。现在一下子死了那么多官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杨局长说目前暂时破不了这案子。” “不知道就先别想,我觉得对于这个特殊的案子,他应该会理解的。你平时吃快餐速食应该也吃腻了吧,一会儿由我来做饭,你有什么想吃的么?”关山优雅的身姿倚靠在吧台附近,微笑着看向罗川。 罗川也笑了:“诶,以前我还真不知道,你这技能掌握的还挺全面。以后哪个真命天女跟你组成个家庭,一定会很幸福啊。” 关山摇了摇头,开玩笑的说:“真命天女是不会每天研究便态心理学的,你说的这幸福估计很遥远。” “不会啊,你看我们田甄,不仅研究便态,还解剖便态,我觉得她未来肯定是个年轻有为的女法医。”罗川试探着看向关山。 谁知,关山却放下了手中的餐具,佯装愠怒的问:“罗川,你这顿饭是不想吃了吧?我好心把你带回家里让你放松下心情,你却满脑子憋着要给我做个媒?” 罗川唯恐关山真的生气,连忙摆手说:“好了好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上次宋明泽说的那些话,我看也不是没道理,我就顺口提一句,可没有勉强你的意思啊。别生气,咱们继续说说做饭的事吧。” 关山白了我一眼罗川说:“我告诉你,我的技能当中,你不知道的多了。其中没准儿就包括记仇,所以你可别惹我,我这要是一不小心手滑了,这顿饭可有你受的。说吧,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罗川听到这个问题笑的厉害:“平时能有时间吃顿饱饭就不错了,还忌什么口啊!难道你认识的人里还有挑剔到不吃葱姜蒜的人?” 关山微微一怔,然后转过身一边漫不经心的解着袖扣准备做饭,一边回着罗川:“没有,我只是问问,怕不合你口味。” 罗川怎么会对关山的异样没有察觉?于是他站起身走到关山身边,不再玩笑的问了句:“关山,咱们认识很多年了,你身边有什么新朋友是我不认识的吗?” “有,很多。要知道我可是一个被你耽误了的精神病学专家。如果我真想接手干活儿的话,每天的新病人可是要排队的。”关山打趣地说。 “除了病人呢?”罗川看着关山的眼睛,继续问。 “罗川,你想说什么?你指的是什么人,直说就是了。”关山依旧优雅的浅笑着,可那表情却明显是告诉了罗川,无论你想问什么,我不想说,你都问不出来。 罗川不再绕弯子,索性直说了:“比如……慕森,比如那个和l几乎一模一样的莫法医。关山,现在是在你家,不管我身边有什么鬼,都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些我不能知道的秘密,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关山无奈的看向一边,有些不高兴的说:“罗川,在你来之前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不谈案子,只休息。这进门还没有十分钟,你就要开始犯规了?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识他们?罗川,一年前那案子的始末你都很清楚,慕森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至于莫法医,更是生死成谜。你应该拿出他们之间那样的信任来对我,如果我有能告诉你的东西,自然会对你说,不用你问。” 关山这话说的很微妙,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先是反问,再扭转话题,最后用一句含糊笼统的话收了尾。罗川明白,这自然是有原因的。但是关山既然那么坚持,罗川也不想再逼问了。就像关山说的,他不应该让关山感觉到猜忌或不信任。 于是,罗川把关山推出了吧台,自己脱下警服,挽起袖子说:“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不适合做饭,还是我来吧,就当是说错话赔罪了。以后关于这件事,你不说,我就不会再问。但是关山我告诉你,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个案子背后的人,不是一般的杀人犯或者精神病那么简单。”罗川叮嘱着关山这个他最为担心的问题。 关山点点头回道:“嗯,我知道。” 罗川的手艺也还算不错,再加上他确实是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的吃一顿家常饭了,所以这顿饭他吃的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关山简单的吃几口之后,就接了个电话,大概是工作方面的事情。等到罗川吃完了,这才看到关山正埋头看着一本病历档案。 “又有什么疑难杂症了?”罗川是吃饱了,心满意足的坐在沙发边,享受着他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关山轻皱着眉,翻看着病历说:“这个病人已经入院半个月了,医院方面很无奈,就算用药物都很难控制他。他总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在专业医生听来,那就是疯话。可是在我这个半医生半刑警的人听来,却像是一个恐怖的凶杀故事。” 一听这话,罗川马上来了兴致。他换了位置,坐到了关山的身边,十分感兴趣的说:“来,给我讲讲。这种事情你不和我说和谁说啊?别忘了你身边坐着的人是干什么的!说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关山听了罗川的话,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转头看了看饭桌,然后问向罗川:“你都吃了?吃的很饱吧?那你还是休息休息吧,先别听了……” 关山这么说,罗川更好奇了,连忙追问:“诶,怎么,你这个病人的疯言疯语很恶心吗?” “他叫李连峰,今年38岁,是肉联厂的一名工人。”关山说着,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罗川。 罗川摸了摸自己的胃,然后大气的一摆手:“没事,你尽管说。这么长时间了,哪还有什么没见过的。我是不会把我辛辛苦苦做的饭再吐出去的,你说吧。” 眼看罗川态度坚决,关山也只好说:“好吧,那我就大概跟你说说。你也别现在就把这事当作刑事案件,从原则上来说,这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的一面之词而已,什么都谈不上。事情是这样的,李连峰所在的肉联厂业务范围很广,比如屠宰家禽家畜啊,制作冷鲜肉啊,熟食之类的食品。李连峰呢,是负责制作火腿制品的工人,而且他也已经干了很多年了,算是个老员工了。” 罗川听到这里,喝了口水接话道:“哦,那这就已经是疑点之一了。既然干了很多年了,就证明这个人是个精神正常的人,不然的话,又怎么能成为一个大厂的老员工呢?既然工作生活一切正常,那忽然疯了肯定是不寻常。” 关山笑着说:“这是我的病人,不是你的证人,怎么和你聊什么都像是在破案啊?” “行了吧,你心里肯定早就有怀疑。不然你不会这么认真的看这份病历,来来,继续说吧。”罗川一句话就说中了关山的心中所想。 关山继续说:“上个月的时候,天气还不算太凉快,李连峰在自己的工作车间里闻见过异味。可是你想想看,肉联厂里的味道,本身可能也不会太好闻。屠宰牲畜时候的血腥味也很重,夏末秋初的时候,就算稍稍有些味道也算正常。但是没过几天,李连峰说他经常会看见车间里有鬼影,有时候是白衣女鬼,有时候是猪脸妖精……” 罗川强忍住笑意打断了关山说:“这……白衣女鬼我还能勉强接受,猪脸妖精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啊?” 关山一脸严肃的说:“问题就在这里,三位精神医师都给他做过催眠实验,可结果却证明他大部分的话都有模糊不清、亦真亦假的成分,却唯有这个白衣女鬼和猪脸妖精,竟是实话。或者说,从学术角度来判断,可以确定他说的这一点是真的。” 罗川仍然在笑,他当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于是他看了看关山说:“关山啊,你要是这么说,这个案子我就算是用个人身份也得去查查看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所负责安全的城市里竟然出现了猪刚烈,这我可绝对不允许。” 关山当然知道罗川在玩笑,但他还是很认真的说:“我之所以对这个病人感兴趣,不仅仅因为这个猪脸妖精,还因为他对火腿的反应。自从他疯了之后,火腿就变成了他的刺激源,只要看见听见,他就会惊恐、发疯、呕吐。好多人都说他这是长期从事这个行业造成的,可是我却在他的疯话记录里看见过他说……那些火腿是人肉做的。就因为这个,我决定接下这个病例看看,如果真的仅仅是精神失常,那自然最好,经过诊治他会慢慢康复的。但如果他是被什么吓疯的,那些疯话就有可能是他潜意识当中的记忆了……” 罗川也严肃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那些话是李连峰的潜意识记忆,就证明那个肉联厂里出了杀人魔了。再联想到那些已经被制成发货的火腿……别说李连峰了,就连罗川现在都觉得不太舒服。好在刚刚这顿饭里并没有什么火腿熟食,因为关山从不吃他自己看不见来源的肉,所以他的家里也没有这种食材。现在看来,真的是万幸。罗川觉得以后自己也应该培养一下关山的这个“好习惯”。 罗川思考了片刻说:“关山,我可不是违规又和你提破案。但是这个事情我真的有必要去查查看,一是你刚刚说的这个情况后果很严重,即便李连峰是真的疯子,我们也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查清楚了心里踏实。要不然,老百姓谁还敢吃火腿熟食那种东西?其二,是因为这种行为总是能让我想起食人魔白峰,之前他把那些人肉分给当地居民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正从单独个体的食人行为准备发展成大范围的。如果那些火腿真的是……那人吃人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只要是和这个在逃犯有关的事情,我都想去查个清楚。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嘛……我不是没见过猪刚烈长什么样子嘛,西游记是没少看,但还是想见识见识现实中的。” 听着罗川说的振振有词,关山自知是根本就挡不住他了,只好无奈地说:“我为了让你躲开案子换个环境,才把你带到我家来的。可是你倒好,愣是从我手里的病例中找到了案子。罗川啊,你是真行……” 罗川嘿嘿一笑说:“这不得承蒙关教授的关照吗?你也别说我,就算没有我,我相信你也肯定会自己把这个李连峰弄明白的。毕竟,你不但是一个精神学家,还是一个刑侦学教授。你知道他的话太耸人听闻了,并且,是事实的可能性非常高!” 第八十六章 疯狂的火腿(二) 现在这个李连峰确实令关山比较在意。就像刚刚罗川说的那样,就算没有罗川,关山也是一样会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不管怎么说,他总得弄明白人肉火腿和猪脸妖精是怎么回事吧。 所以在稍稍考虑了一下罗川的话之后,关山勉强答应说:“行吧,不过你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哪都不要去。闲的无聊就翻翻看李连峰的诊治记录,这里面有他所说过的所有疯话以及他疯狂时候的表现。如果你从第一天开始看下来,你就会发现,他的恐惧并没有因为治疗而减少,反而随着混乱的潜意识而越来越严重。” “好,我仔细看看吧。我就在这儿,你也哪儿都别想去,今天就当是一起放假了。”罗川表情认真的在看着手里的诊治记录,虽然没有看关山,但是话却说的很坚决。他听的出来,关山好像是想让他自己留在这里。 关山非常无奈的看着罗川,最后放下手中的文件说:“那好吧,我不出去,咱们就聊聊这猪脸妖精的事吧。” 罗川很投入的看着记录,这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指着其中几行字说:“关山,你看这李连峰,疯的真是不轻。这里有他亲口说的借尸还魂,恶猪报仇的故事。你看看,你看看,他说是他杀过的猪太多了,所以才遇到了猪脸妖精,这些猪是来找他报仇的。”罗川有些忍不住笑意了,因为这实在令人严肃不起来。试想一下,恶鬼报仇还情有可原,一头猪……那画面怎么想也不会特别恐怖啊。 关山指了指那一页的下方说:“你看看下面,有医师问过他那个猪脸妖精长什么样子,他说的是比他还要高,速度非常快,手里还拎着一把大斧子,在看着绞肉机。你看清楚啊,他说的是手里。他把这个猪妖人形化了。” “是人形化了,还是那猪妖本就是一个比他高大魁梧的男人?”罗川出于职业本能,直接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关山点点头回道:“我也有过这样的猜想,可是那个肉联厂实在太大了,无数的车间部门,连正式工再加上兼职工,员工简直就是不计其数。而且李连峰的话也没有任何证据,他每一次看见什么白衣女鬼和猪脸妖精都是在他值夜班的时候。他值班的地方,没有录像没有监控,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他的说法。你想想看,他是一个精神病人,他说的话本身就不足以成为证据。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肉联厂彻查?” “就说有人吃他们火腿出事了,得查他们制作车间。”罗川办案的时候,基本都是死尸现场完全,就等他到了破案的那种情况。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没有死人,没有现场,没有被害人,也没有嫌疑人的特殊情况……所以,罗川也不太清楚怎么凭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疯言疯语去立案调查,按理说是基本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这个提议刚说出来就被关山直接给否了:“就算真有谁吃出问题了,只要不是恶性投毒事件,这事儿也是有食品卫生监督管理局来管,犯不上你刑警重案的人来参与啊。” “也就是说,除非我们能找到失踪人口,证明李连峰那人肉火腿和肉联厂有关,否则就很难正面去了解这件事了。”罗川开始明白了关山不太想让他现在插手的原因。一个负责重案的刑警队长,为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去人家厂子调查,这恐怕不是说不过去的事了。如果被上面知道,保不齐连罗川都得去做个精神鉴定。 关山无奈的说:“不仅如此,这个肉联厂流动外来务工人员非常多,不是每个人都有暂住记录,常年不回家的更是大有人在。想等到有人报案失踪,那恐怕得等到过年之后了。” “这样啊……那我去应个聘怎么样?我就应聘李连峰所在的车间,值班几次去看看就知道有没有猪妖了。”罗川突发奇想似的说着,似乎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关山笑了:“罗川,你别闹了。你是会杀猪还是会宰羊?肉联厂里所有的机器操作你见都没见过,火腿的制作过程你了解吗?就你这模样,从我眼里看来,一身正气还带着官相,如果我是老板,才不会自找麻烦留下你。这不是办法。” “那怎么办?”罗川有点儿着急了,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很诡异,而且还有一种非查不可的冲动。 关山想了想说:“实在不行,我们就只能从外围入手了。先找找和李连峰在一起工作的同事好友,听听他们有没有什么特殊发现。就算真有猪妖,也不应该只被李连峰看见了吧?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可能看见的次数比较多。” “行啊,你是不是已经有目标了?”罗川笑着问。 关山站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一本书里拿出了一张纸说:“当初送李连峰到医院的人,就是他同车间的一个同事。听说也干了两年了,和李连峰关系还不错。我虽然没有亲自见过这个人,但是李连峰的医生见过,我就把联系方式要来了。” “那咱还等什么?联系联系,去问问情况啊!”一听到有进展,罗川就开始迫不及待。 但是当他看到关山的眼神时,又连忙笑道:“咱们这也不算办案啊,其实也算是一种休息。我现在真的已经感觉精神恢复很多了,而且特别想听听猪刚烈的故事。”罗川一边说着,一边从关山手里拿过了那张纸。看一眼之后问道:“没有名字啊?” “人家说了,做好事不留名。” “那留下电话干什么?” “为什么防止医院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好像听说这人还是挺仗义的。”关山说。 罗川“哦”了一声,就拿起手机拨通了这个电话号码,关山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要是不让罗川去做的话,强留下他休息可能比让他死更难受。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当对面“喂”了一声之后,罗川就稍有些尴尬的说:“那个…你是那个…李连峰的同事吗?”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用一口浓重的方言口音焦急地问:“他咋了!干哈啊?是不是情况又不太好啊?”这声音粗犷豪放,一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糙老爷们儿。 “没有,我们是有些事情想了解一下。关于李连峰的病情,我们请到了一位精神学专家,他想了解一下李连峰发病时候的状况,以及发病前的小细节。”罗川看着关山,随口就说了一个也不算是谎话的谎话。 电话那边的这位一听,马上大声说:“那敢情是好啊!你们在医院吗?我今天正好歇班,我可以去找你们跟你们说!”这汉子答应的倒是痛快。 罗川笑笑说:“没关系,已经很麻烦你了,你把地址告诉我们,我们去找你就行,也省的你来回折腾。”罗川对这个声音像李逵的汉子颇有好感,因为谈吐之间可以感受的出来,跟他说话不用太费劲,直来直去就好。而且这种直率的人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果然,这汉子毫不犹豫的就自曝了家门:“行!你们要是不嫌脏乱就来吧!那个……我就住在肉联厂东侧一公里的那片没拆迁的平房小院里。从左数第五条胡同进来之后的第四个岔口,右拐第三家有个蓝色的小栅栏门……呃,要不然你们到了附近给我打电话吧?可能有点儿不好找。” 罗川笑着揉了揉额头说:“好,那你等我们,到了联系你。” 挂了电话,罗川就要拉上关山去见这位没什么城府的好心同事。 可关山却拦住他说:“诶诶诶,你别这样去。你换身衣服,穿着警服难免让人心理紧张,影响谈话质量。尤其这个人听起来就不是本地的,住的地方又很简朴,你这样穿着警服去见人家,人家没准儿会以为是来查暂住证的。我还是先找身我的衣服给你穿吧,咱们身高体型差不多,应该没问题。” “我平时穿警服习惯了,脱了警服就是休闲了。你的衣服都太高端优雅,不适合我啊!”罗川跟着关山来到衣橱旁,不太情愿的说着。 关山也没理他,自顾自的找出了一身休闲正装,勉强算是比较适合罗川的衣服扔给了他。并嘱咐着说:“罗川你可要时刻记着,咱们只是随便问问,这还不是案子。既然你是用我找的借口,那到时候你就不要用审案询问的方式问问题啊。” “知道了,知道了。”罗川快速的换了衣服,系着扣子就往门外走。 前往肉联厂的路上倒是很顺利,关山似乎对这地方已经有了了解,路线很熟悉。 到了肉联厂附近的时候,关山还特意停了车,从车窗指着外面那庞大的工厂说:“看到了吗?这地方地处偏僻,占地庞大,里面有数不清的大型绞肉机。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匹马,一头牛扔进去也是得变成肉馅儿。所以这地方如果有了杀人魔,只要能把被害人带进来的方式处理好,其他的就都不是问题了。” “想完全掩人耳目的带着一个又一个大活人来这里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总会被人发现的啊。”罗川觉得,这地方毁尸灭迹容易,可是把被害人带进去却很难。除非凶手只杀厂里的人。可那样的话,消失的人很快就会因为旷工被发现,是藏不住的。 带着满腹的疑惑,罗川和关山来到了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同事所说的一大片待拆平房区。这附近方圆几里都没有什么人家了,只有这片平房,都是租给工人们用的。 罗川拿出电话说:“咱们就来和这个同事好好聊聊,争取能找出点儿有用的根据和线索。李连峰是精神病,这位可不是。如果他能说出点儿什么疑点,我就能名正言顺的着手调查了。”罗川说着就拨通了电话,那个实诚的汉子也如约的在等着他们。挂了电话没有几分钟,一条胡同里就跑出来了一个黑大汉。 罗川轻笑了声说:“你看看,和我想象的还真一致,真像是个黑旋风。” 罗川和关山下了车,对那大汉招了招手,那汉子就朝车这边跑过来了。 这也是个中年男人,不过看起来应该没有李连峰大,顶多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又高又壮,怎么也得有二百斤。黑黢黢的脸蛋上有一双大眼睛,厚嘴唇,宽鼻头,换上身古装就能演李逵。 罗川自我介绍说:“我是……”市刑警队这几个字差点儿习惯性脱口而出,好在他及时修正了过来说:“我是关教授的助手,我叫罗川,之前就是我跟你联系的。关山教授可是精神学方面的专家,现在专门负责李连峰的病例。那个……请问尊姓大名啊?” “我做好事不留名!”汉子很固执的想要保守原则。 罗川笑了笑说:“不是…现在并不是要感谢你,你也不用担心留名问题。我们是来了解李连峰病情的,咱们之间沟通,总得有个名字和称呼,对吧?” “哦哦,我叫熊小雄。和李哥一个车间的,平时他很照顾我,说是我心太粗,危险的活儿几乎都不让我干。我也只负责出出力气而已,他可是帮了我不少忙!你看现在他出事了,咱能不管吗?当然不能啊!我要是不管他,那还算是个人吗!” 罗川干笑了两声,心想……这汉子的名字倒是起的天真无邪,而且还有点儿绕嘴。也难怪他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了呢。 想了想,罗川问道:“小熊啊…你看咱们是去你家,还是另外找个地方聊聊?”罗川对这个称呼感觉十分别扭,可能喊李逵或铁牛会更贴切。 熊小雄毫不介意的大手一挥:“哎呀,哪儿有那么事儿!我看你们都穿的干净利落,我那儿又脏又乱,咱们就去你们车里聊吧!我跟你们说啊,李哥之前真的是个好人!除了胆小,这爷们儿简直就是没毛病!你们得赶快把他治好才行啊,也不能因为闹妖精闹鬼就丢了性命啊!” 罗川一听,连忙问道:“你说闹妖精?难道你也看见过?” 熊小雄想当然的说:“看见过!一个大猪脸,在绞肉机旁晃,估计是哪头冤猪成了精吧。” 第八十七章 疯狂的火腿(三) 罗川带着熊小雄上了车,关山则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着罗川的问话,顺便观察着熊小雄的神态,以此来确定他所提供的信息是否真实。 “你确定你也看见过李连峰所说的那猪脸妖精?”罗川非常在意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不止一个人见过,那就可以证明李连峰说的并不是疯话了! 提起这个问题,熊小雄还长叹了一声说:“我是不相信这种东西的,就算那次看见了一次,我也还是没太当回事。我以为是车间里哪个小年轻在故意恶作剧吓唬人呢!可是后来,李哥神神秘秘的跟我说过两次闹妖精的事,我这才感觉他有些当真了。他说他还见过一个站在绞肉机边的白衣女鬼,这个我倒是没见过。可他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儿的!他说那个女鬼穿着长长的白裙子,像没有腿似的,就飘在绞肉机的上方。他看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就眨了眨眼,可再一看,那女鬼竟然没了!我当时还开玩笑的问他啊,是不是那女鬼没见过猪的绞肉啊?想看看火腿是怎么做成的?可李哥那脸吓得煞白,从那天开始,他就经常稀里糊涂的说些疯言疯语了。他非得说是那个猪妖和女鬼报仇来了,诶,您二位可是专家,您说说,这可能吗?猪妖和女鬼它怎么就能混到了一起呢?就算是报仇,也应该是猪妖带着牛妖鸡妖来报仇啊,怎么会是女鬼?这屠宰场总不能杀过哪个大姑娘吧?”熊小雄显然是直到现在也不能理解李连峰的怪异,他选择勉强认可了闹鬼的说法,只是因为李连峰最后竟然真的疯了。 “你们车间有什么外人经常出入吗?”罗川当然是打死都不信猪妖女鬼,如果李连峰他们看见的都是真的,那就是一场诡异的凶杀案。只是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些恐怖的经过是怎么做到的。 熊小雄摇了摇头说:“不能够啊,我们可是管的很严的。别的车间不知道,但是我们这里几乎都是认识的人。屠宰部门把猪处理好,就一排一排的运进来,然后我们会用机器把猪吊起来,最后放进绞肉机,变成肉馅之后再进入下一个机器,混合原料淀粉,最后由一个老么大的机器制作出来肉浆,再灌制成火腿。每台机器都有两三个人负责,几乎谁都认识谁,这工作是一环套一环的,外人想进来掺合也插不了手啊。” “如果外人是半夜偷偷进入的呢?”罗川又问。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他的问话方式已经越来越像是追查凶杀案了,而不是在关注某个精神病的病情。 熊小雄被罗川问住了,想了半天这才不太肯定地说:“那可就不好说了,这儿的门卫吧,管出严,管进不是特别严。只要你不把猪偷出去,是没什么人会特别留意的。如果有人能混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我们车间里除了那不停运转的机器就是猪啊,猪是偷不走的,外人混进来干啥呢?”刚说完,熊小雄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说:“我明白了!偷火腿是不是?!” 跟这有些单细胞的人聊天,罗川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想到有人偷火腿的这件事上了,于是罗川就接着他的话问:“你们平时自己会拿走些吗?” 熊小雄一脸嫌恶的说:“我又不傻,这便宜白让我占我都不占!呃…有些行业内情我说了好像不地道,就这么跟你们两位说吧,有些东西,如果你看见它是怎么做的了,你就不会再想吃了。” “……有道理。”罗川这句话可是真心实意说出来的,他觉得自从白峰的事情之后,自己就已经不太相信外面的肉了。现在好了,看来火腿也是时候该戒掉了。 一直坐在车里没有说话的关山,这时忽然问了句:“李连峰真正发疯的那天,是你在他身边,并把他送进医院的,对吧?” “对。” “能跟我详细说说那天的事吗?”关山问。 熊小雄摆好了架势说:“那天可是把我给吓坏了!其实在那一天之前,李哥就已经不太正常了。他在车间里经常看着那源源不断绞出来的肉发呆,然后也不再去肉浆那边帮忙。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一直担心我粗心大意伤了自己,所以危险的活儿都尽量不让我干。但是那段日子,他却再也不碰绞肉机了,他说他一看见绞肉机就吓得要尿裤子。他这个人胆小我是知道的,我们夜班讲鬼故事都能把他吓跑。他宁可自己出去看机器,也不听我们讲故事。所以我就以为他只是疑神疑鬼,没当回事。现在想想,那段日子很多事都是前兆啊!李哥曾经劝过我别干了,换个工作,还说我们一起走。可是您说我这一个外地人,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学历,只剩下这一膀子力气了。这个工作还算稳定,我又在附近租了便宜房子,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不干啊。可李哥却说他要报警,要封了这个厂子,不能再干了。他神神叨叨时间长了,我也就真不当回事了。那时候,他就算告诉我明天要去竞选总统,我也会乐呵呵的哄着他祝他成功。哎,现在一回想吧,心里老后悔了!我是不是耽误了他的病情啊?”熊小雄一脸悔恨的看着关山。 可关山听了半天也还是没听到李连峰最后一次发疯的情形,于是又问:“那最后你是因为什么给他送医院去了呢?” “因为他要跳进绞肉机啊!”熊小雄说完,罗川和关山都是微微一怔。 就听熊小雄接着说:“当天他上夜班,我接他的班。我为了让他早回去休息,就提前来了一会儿。可是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趴在绞肉机机器附近,呆愣愣的,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我赶紧过去看看,谁知道他一看见我,更像疯了似的说,快救人,快救人,猪带着人一起进了绞肉机,人手还在外面呢。我也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了看,可是里面只有绞肉,并没有什么人手啊。但是李哥当时却像是疯了一样,根本不听我的劝阻,你们看看我这体格,他不过才一百五十斤,我却愣是拦不住他!没办法,我赶紧大声喊人,万幸来了两个帮手,这才把他从绞肉机附近拉下来,直接给按在地上按住了。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勉强能按住他,您说邪不邪?他们都说李哥这是被鬼上身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地方去请跳大神儿的,只能给他送医院去了。” 听了事情的始末,关山的心里大概有一个推测了。李连峰平时胆子就比较小,恰巧被他看见的那些怪事次数又比较多。他本来就已经心惊胆战,惶惶度日了,最后一次竟然又被他看到了更可怕的“人手”进入绞肉机。这最后一击,直接击垮了他本就已经很脆弱的神经,就这样精神失常了。 李连峰的主治医生也曾经在关山的提示下试图找出当时的真相,但是奈何李连峰的精神创伤非常严重,说的直接一点儿,就是他现在真的疯的很厉害,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即便是用催眠的方式,他所述说的也都是一些诡异离奇的东西,偏离现实。如果不是这样,关山早就亲自去看看这个特殊的病人了。 罗川已经思索半天了,这时问道:“小熊,你们车间如果没有外人的话,一共有多少人和李连峰一个组工作?” “我们车间的人可多了,好几十个呢。但是如果说我们组,那就八个人吧,这还得算上了人家运货的大王。”熊小雄答道。 “这个运货的难道不算你们组里的吗?”罗川不太明白为什么熊小雄要勉强把他算进来。 熊小雄说:“大王这个人啊,只负责运猪,不和我们干活儿的。所以也不能算是这个组里的,但是他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在,所以我们也经常碰面。组里还有个小王,他们都姓王,就按岁数大小这么喊了呗。” “你们组里有没有性格比较奇怪的人?比如,话少、冷漠、责任感不强,行为古怪神秘,没什么亲近的人等等……” 还没等关山问完,熊小雄就十分肯定地说:“没有,绝对没有。有那样的人早就让我们给挤兑走了!我们这工作吧,可能在你们眼里看来比较低级,谈不上什么团队协作。可是那一台台大机器可都是能轻易就要人命的啊!所以我们之间也必须都得关系好,互相信任,不能有大矛盾。不然的话,你在干活儿的时候,谁从后面轻推你一下,你的胳膊腿儿就可能卷进机器成肉馅了。那绞肉机,就我这体型的进去,不出三十秒就没了。”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他清楚地看见了关山的眼神。他们现在基本都可以确定了,这个火腿车间里可能真的出现问题了。而且,如果是熟练掌握那些机器的话,“猪妖”还可能就是车间里的人。再缩小点儿范围的说,既然李连峰看见过几次,熊小雄也看见过,那这个人就应该是他们这个组里的。也就是说,猪妖就在李连峰和熊小雄之外的那六个人里。 于是,罗川对熊小雄问道:“李连峰出了事,你们少了个人工作,是不是会很忙?如果……我想见见他们的话,你可以帮忙联系吗?” “应该都没问题啊,大王、小王、还有老孙,我们几个经常下了班一起吃饭,剩下那几个住的也不远,只不过拖家带口很少出来而已。你放心吧,这事儿包我身上了!他们谁歇班,我就带他们去找你!”熊小雄豪气的对此事大包大揽,可是说完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这个……能治好李哥的病吗?我们能有帮助?” 罗川肯定的说:“那当然,你们的帮助太大了!我只有和你们聊聊,才能更加了解他和他出事的经过嘛,对症下药,自然治的会更快些。他是在工作时发疯的,我们去问他的家人也问不出什么,毕竟家人不了解他工作时候的事情啊。” 罗川说的在理,熊小雄也傻呵呵地在一旁十分赞成的点头道:“对对对,可别找嫂子去!因为李哥忽然发疯,他们家的顶梁柱就塌了,嫂子都快哭瞎了,家里一团乱,你们就别再去刺激他们了。” “就是就是,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那就这样,辛苦你了,这两天抓点儿紧,咱们赶紧分析情况,然后也好帮助李连峰早点儿治愈。”罗川和熊小雄看起来好像是一拍即合。 “好嘞!等我电话吧,明天估计老孙他们休息,到时候我找你们啊!”熊小雄说着就下了车,一阵黑旋风似的又刮回了胡同里。 罗川看着那个背影,刚才聊天时候伪装的轻松神色也逐渐收敛,反之一脸严肃地说:“关山,我跟你保证,这件事我没插手错。这个肉联厂里绝对是出杀人魔了,而且杀了还不止一个人。李连峰看见的东西虽然我现在还解释不了,但是我相信你们的专业判断是对的,他说的都是事实。如果有外人进来做案,也应该是一个对厂子比较了解的外人,不然不可能做的这么天衣无缝。可如果没有外人的话,那猪妖就很可能在其余的六个人之中了。我们只有逐一见过,才能了解他们都是什么人,有没有做案的可能。”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想,如果李连峰是因为精神错乱出现的幻觉而看见了猪脸妖精,那熊小雄不应该也见过啊。可是如果熊小雄看见了李连峰看见的东西,那为什么李连峰说的女鬼和人手他却又看不见呢?”关山在思考,虽然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这件事的大致轮廓,却还有很多细节弄不明白。 第八十八章 疯狂的火腿(四) “我们先回去吧,这两天等等这个熊的消息就好了。呵呵,你看这个案子还真是热闹,又是猪妖又是熊,还有漂浮在绞肉机上的白衣女鬼,我看最近应该是又有的忙了。”罗川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大多听起来恐怖邪异的案件,其背后必定都会有一个装神弄鬼的狡猾罪犯。他就是在利用人们对鬼神的畏惧给自己充当保护盾。其实在熊小雄的这些叙述中,如果换做是罗川的话,早就过去与那女鬼猪妖面对面了,直接打了照面,是人是鬼一下子就明朗了。但是由于李连峰的胆小,他不敢上前查证,只能心惊胆战的远远看着那个猪妖或女鬼迷离模糊的背影。 在强烈恐惧的驱使之下,他越怕,看见的事物也就会越扭曲。就比如黑夜之中看见一团白雾,也许本来只是一团雾,但是人越怕,越会觉得雾里有怪异,看来看去最后或许潜意识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雾里的怪物。最终心理的恐惧掩盖了事实的真相,没人再能知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至于那个熊,天生粗线条,没什么心计也没什么头脑,就连看见那猪脸妖怪之后的反应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夸张的粗线条使他根本就没把那猪脸妖怪当回事,连想弄明白的想法都没有。哪怕他当时因为好奇,想去看看那个他以为在恶作剧的人到底是谁,可能现在案情都不会这样的扑朔迷离。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罗川是这样想的,但是在他心底深处还是很庆幸的。他庆幸李连峰和小熊他们两个人,一个迷信胆小,一个头脑简单。否则,他们要是真的过去看了,一旦那猪妖是凶手假扮的,那他们被灭口的可能性就几乎百分百了。他们都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普通的工人,没有那种对抗罪犯时候的机敏反应能力,较量之下,必定吃亏,以目前猜测的情势来看,凶手冷血残酷,手下无情,绝不会留下活口。那是罗川无论如何也不想看见的。只要人还都活着,一切都好说。 虽然罗川一向不喜欢案子悬而不破,也急切的想要迅速抓住那些犯罪的凶手。但是在破案和人命之间,罗川是一定会选择人命的。人命关天,没有什么再比这个更重要了。 第二天一早,罗川早早的就到了警队准备正常工作。可是由于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李连峰的那件事,所以恍恍惚惚的一直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就连柯雪敲门进来了,他都没有注意。 柯雪轻轻的走到桌前,弯着腰看了看罗川正托腮出神的表情,看了好半天,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句:“罗队啊?您昨天和关教授放假休息,这按理说应该是养精蓄锐,精神不错了才对啊!怎么我看您今天的精神状态还不如昨天了呢?您这到底休息没休息啊?” 罗川心不在焉的看了柯雪一眼,根本没在意他的问话,而是招呼着柯雪说:“小雪啊,来来来,你过来坐下,咱俩聊聊,我问你几个问题。” 看着罗川与往常如此不同,柯雪也好奇的坐在了罗川的对面,等着他说话。 罗川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想了半天问道:“小雪,你说……有什么人会穿着白色的长裙子,披头散发…还能随意飘在空中的呢?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听到罗川这个问题,柯雪十分感兴趣!他两眼发光的对罗川说:“罗队啊,这您可真是问对了人了!您要是问别的,或许我不太清楚,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我绝对是有行家的发言权!” “哦?说说。”罗川又靠近了一些,两只手放在桌子上,专心的听着柯雪的话。 柯雪拿出一副行家姿态说道:“就您刚才所描述的那个状态,能做到的绝对不止一个人。而她们都有两个共同点,一,她们都是女人。二,她们都是死人。您看啊,比如贞子啊,伽椰子啊,松岛菜菜子啊,还有驱魔人里那个小女……”(都是恐怖电影里的女鬼) 还没等柯雪说完,罗川就冷冷的打断了他说:“闭嘴。” 柯雪听话的赶紧闭了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罗川的神色。 罗川不耐烦的说:“你说的那一堆什么子光听名字都能想到是日本女鬼。我说的不是电影,兄弟!我说的是现实中,懂吗?现实里!什么人会以那样的形象悬在空中!”罗川恶狠狠地强调着。 柯雪连连点头,然后嗫嚅着说:“现实中的话……这个形象就很平常了呀,有很多女孩子的睡裙就是白色的长裙子啊……” “这你都知道?看来平时是小看你小子了啊,你闲功夫还是很多的啊。”罗川坏坏的勾起了嘴角。 “不是,罗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 柯雪刚准备解释,罗川一抬手,阻止了他说:“你这独身有为青年血气方刚的,只要在合法的情况下,看多少睡裙都是你的事,我这原则上是不会干预你工作之外的私生活哈。我想问的是,即便就像你说的那样,白色长裙、披头散发都能解释,那飘在空中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她如果是一个人的人话,要怎么才能让人从远处看起来像是悬浮在空中呢?”罗川说出了自己琢磨了一早上的疑惑,他从昨天开始就在试图还原那个诡异的现场。因为这个案子很特殊,如果不能把李连峰的“疯话”圆满的转变成现实的话,那这个案子根本就无法成立。立案侦查的原因怎么写?为民除害,抓猪妖和女鬼?那样的话,罗川就真的是离失业不远了。所以现在对罗川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这个案子的犯罪形式。他得有办法解释李连峰所见的“异象”,才能名正言顺的往下查。 柯雪抓了抓自己蓬松的短发说:“您说的这个纯属虚构,根本就不存在。不借助外力的话,怎么可能有这个效果?呃……那除非是一个人被吊起来了,像是拍武侠电影那样,咻咻咻!来回飞,如同飘在空中一样……”柯雪绘声绘色的说着,还用手反正比划了两下子。 罗川皱着眉躲了躲,然后若有所思的说:“对啊……如果是被吊起来,再扔进去……像平时正常程序一样就好了……那么说,还得是一个熟悉的人才行啊,不然他怎么知道如何操作的呢?”罗川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好像忘了柯雪还坐在对面。 柯雪听的着急,但是又不敢直接问罗川,只能干着急的坐在那里,看着罗川一会儿一变的表情。 好不容易等到他想起了柯雪,谁知罗川就好像刚纳过闷儿来似的问道:“那个……你找我有事啊?” 柯雪干笑了两声说:“罗队您这放一天假,回来之后沟通都成问题了。您到底是去关教授家了,还是去外星了?您刚才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啊?听的我都快要急死了,还插不上嘴……我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之前那个案子收尾的结果拿过来给您看看。平时这些都是您亲自做的,我第一次总结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做的好不好……”柯雪捏着手里的文件,显得很紧张。 罗川这才注意到柯雪手里的文件,其实他现在非常放心柯雪办事。在他心里,小雪早就不是当初的实习警员了,已经完全可以独自处理一些问题了。罗川之所以还不放他独自办案,只是因为担心他遇到危险而已。所以这会儿罗川看都没看的就接过了文件放在一边问道:“小雪,你见到杨局长了吗?他还好吧?”上个案子影响巨大,死了好几个官员不说,还破不了案。最主要的是,好几所学校都出了问题,家长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这已经和刑警队没什么关系了,但是处在那个位置,杨局长应该会很难做,也很难交代。 柯雪撇着嘴摇了摇头说:“不好,非常不好。这两天杨局长基本一直在开会和在开会的路上。他本来是想找您的,但是事儿太多了,您昨天又请假了,所以他也就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现在没那么多功夫搭理我,等他忙完了,就该轮到我了。诶,既然你没什么事,跟我去办个有趣的案子吧?你不是很喜欢看恐怖电影么?你刚刚说过的那些什么什么子,可能都有机会见到啊!”罗川想让柯雪加入这个案子。 柯雪拼命的点着头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是跟您走,去办什么案子都行!” “嗯,这样啊,我现在联系关山,去问问进展情况。你呢,去给我详细的研究一下火腿是怎么做成的,还有他们发出的方式等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给我弄来一张能停了他们发货的通知单……”罗川在想着,不能让肉联厂那批火腿发出去,如果发出去了也不能让他们卖出去,至少在罗川弄清楚那是什么肉之前……坚决不能流入市场。 可是柯雪听的却瞠目结舌,直到罗川说完了,柯雪这才鼓起勇气抗议道:“罗队!我好不容易转正了,这第一个大任务不是追查什么大案子,而是让我去学习火腿是怎么制成的……您这……” 罗川看出了柯雪的郁闷,解释道:“具体情况,找个时间我肯定会告诉你的。你只要清楚一点就行了,我交给你的这批火腿任务,事关重大!情节非常严重!一个失误,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你就听我的,抓紧时间把这事办好。和卫生局那边沟通下,看能不能先停了肉联厂发货。哪怕就几天也行,给咱们点儿时间,就能调查出结果。” 虽然柯雪有点儿不情愿,但是听到罗川把这火腿说的那么严重,也只好点头应道:“行吧,那我去试试看,您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吧。” “好好好,快去快去。”罗川催促着柯雪的同时,他的手机也恰巧响了起来。罗川一看号码就高兴了,是小熊。 熊小雄告诉罗川,他已经约好了大王、小王和老孙,下午两点换班之后就能一起出来见罗川和关山,问问罗川在哪里见面。 罗川安排在了一个小茶楼,和熊小雄约好两点半准时在那里见面。 挂了电话,罗川又马上联系关山,让关山准备准备,直接茶楼见。 这短短几个小时让罗川等的很是煎熬,直到一点来钟的时候,罗川正在吃午饭,柯雪回来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让罗川看了都有点儿担心。 “你怎么了?”罗川放下筷子。 柯雪看了一眼罗川的午饭,摇了摇头没说话。 罗川又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柯雪垂头丧气的回着。 “要不……” 罗川本想让柯雪和他一起吃,可是刚开口就被柯雪拒绝了:“不不不,罗队,我并不想吃饭,而且最近都不太想吃了,就当减肥了。最近您这案子……都挺减肥的,我也是习惯了……您让我学习火腿的制作过程,这个事儿吧,其实不是内部人员很难了解全面的。好在我一番努力之下,多少了解了点儿内幕和操作程序……您现在要是想知道,我就说给您听……”柯雪试探着问,因为他感觉罗川正在吃饭,应该不会想听那些过程。 罗川高兴地说:“你小子办事效率是越来越高了!没事,你不用再费劲的给我讲,只要你全明白了就行,这几天肯定用得上你这新技能。那暂停肉联厂的事呢?” 柯雪为难地说:“咱们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因,这样做是很难办的。最后我们想出一个办法,就说最近市里对食品卫生严查,要先检查再发出货品。但是这个时间也最多只能两天,因为那些……那些肉可等不了,本来就不太好,时间长了就更不能卖了。” “两天也行,下午你和我还有关山一起去见几个人。粗略一听你很快就能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到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这些事情了。” “好吧。”柯雪的脸色依旧难看,因为他还没有缓解那种反胃的症状。 第八十九章 疯狂的火腿(五) 罗川让柯雪换了便装,出门之前还特意叮嘱柯雪,他已经是一名正式刑警了,无论是出现场还是询问证人证词,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不能永远像是个实习警员一样跟在罗川的身后。 柯雪听的既兴奋又紧张,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川问:“罗队,您、您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和你们一起讨论案情啊?” “当然可以,一直都可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就是多一条思路。刑警队破案从来都不可能只靠一个人。”罗川说话的同时,手里也正在给关山发信息,关山说他马上就快要到警队了。 柯雪搓着两只手,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但是脸上却又挂着那掩饰不住的兴奋笑容。这一刻,跟着罗川走出警队的感觉好像都和平时不一样了。 也没等多久,柯雪远远的就看见了关山的车。之后还摇着头,由衷羡慕的感叹道:“关教授的人生简直就是圆满啊!人家都说相由心生,罗队您看,他长得好看肯定是因为心眼儿不错,本质好肯定觉悟高,觉悟高自然是肯上进,越努力上进就越会有成就,越有成就就越有钱,有了钱之后他还选择了继续进修增加自身修养才华,才华横溢自然气自华,气质好了就越来越好看……他这简直就是无解的良性循环啊。” “我说你这胡说八道的都是些什么啊,相由心生这四个字并不是说一个人长得好看不好看,懂吗?以后出去别乱说话啊,给警队丢面子。”罗川皱着眉看着柯雪,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不禁夸,十分钟都没过就暴露出了不着调的本性。 要说让人羡慕的人生,每个人追求的方向都有所不同。当你羡慕别人的时候,也许别人也在羡慕你。一个普通人羡慕着富翁的家财万贯,但是富翁也许也正在羡慕着一个普通人家的父慈子孝。没有谁的人生会是圆满的,只看自己拥有的,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在外人看来羡慕不已的东西,未必是他本人觉得满足的。比如关山,现在对他来说,抓不住l这个顶级罪犯,人生还谈什么圆满?他想要的,绝不是小雪所见的这样简单。 说话之间,关山的车也停到了罗川的身边。罗川毫不客气的打开副驾驶门说:“今天我就不开车了啊,麻烦。看看一会儿谈话的结果怎么样,如果时机差不多,就直接挑明了身份,让我文邹邹的去扮演一个心理医生我还真挺累的。” 关山笑了笑,没有理会罗川,反而通过后视镜看着柯雪微笑道:“小雪,罗川这个时候把你带出来,就是有意要锻炼你啊,你可得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柯雪还没反应过来,罗川就皱着眉说:“诶,关山,我发现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多事了啊!你总这样,他们可就没什么压迫感了。” 关山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轻松的笑着说:“为什么非要给他们压迫感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就有好处?从心理健康的角度来说,你给他们越多的压迫感,他们的反应能力就会越迟钝,办案效率也会大大降低啊。你平时应该多笑笑,别太严肃。” 罗川举双手投降着说:“好好好,关教授,你最有理。我谁都不怕,就怕你。再跟你就这个问题聊下去,他回去恐怕就要造反了。说说你吧,又有什么发现没有?” 关山点了点头说:“我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李连峰的病例记录,我发现在他进医院之前,就有过三次濒临崩溃的经历。而且家属也对医院说过,李连峰患失眠也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家里只当他是经常上夜班,乱了生物钟。可现在在我看来,他应该就是因为害怕,内心恐惧不安而不敢睡觉。那三次濒临崩溃的经历,都发生在他上夜班的时候。我们假使每一次都是他看见猪脸妖精和女鬼的时候,那这种事情就已经发生过至少三次了。如果猪妖是凶手,女鬼是被害人,那这个凶手也就已经杀了三个女人了。我觉得你可以在警队调查一下最近的失踪人口,看看有没有时间相差不远的三个女性。” “嗯,这倒是个挺重要的调查方向。虽然说我们现在把一切都得放在假设上,但是如果能查出来个结果,也能说的过去。对了,我这边也有进展啊。”罗川说着,指了指后面的柯雪说:“咱小雪现在已经算是半个肉联厂员工了,他都学会火腿的制作过程了。一会儿只要听听李连峰工作的流程,他没准儿就能给咱们判断下,那些火腿有没有可能是……被害人。” 本来因为兴奋的心情已经压抑住了反胃的感觉,可这会儿一听罗川的话,柯雪又不太舒服的趴在驾驶座位后,委屈巴巴的说:“关教授,罗队跟我们说过您不吃外面的肉。我真是羡慕您……您知道吗,那些猪都是整头整头扔进绞肉机的!哎呀,那场面……罗队非要我学习这个过程,我硬生生的愣是看了半个多小时!一边看啊,我就一边想,这些年我到底都吃了些什么啊……直到现在我这胃里还翻江倒海的呢!有些东西啊,真的是眼不见为净,不了解最好。我听您刚刚说的猪脸妖精……是不是和这火腿有关啊?” 关山从后视镜里十分同情的对柯雪笑了笑说:“是啊,我有个病人是肉联厂的工人,他非要说那个厂子里的火腿里有人肉,还说自己看见过什么猪脸妖怪,最后把自己吓疯了。一会儿见了他的同事们,你听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听到这里,柯雪拍了拍罗川的肩膀说:“罗队罗队,这个事儿是完全可以成立的啊!您想想,一个人才多重?多说了二百来斤,再重的话,凶手也弄不来了啊。可那猪又有多重?只要进了绞肉机,分分钟的事儿就成肉馅儿了。” 罗川有些深沉的回道:“是啊,就是因为我觉得事情不同寻常,所以才决定要查查的。”罗川觉得这件事不止不寻常,而是必有蹊跷。好在和之前的案子没什么关联,做案方式不太像是l的所作所为,那个连杀人都追求美感的便态,应该是不会选择肉联厂做火腿这种杀人方式的。可又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要连续杀人呢?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人们好像都变得很疯狂。贪婪、欲(嗯)望、仇恨似乎已经蒙蔽了很多人的双眼,他们可以不假思索的就开始越过法律道德进行那些疯狂的杀戮行为。 一路上说着案子,不多时就来到了罗川定好的茶楼。熊小雄倒是很准时,这会儿已经带着另外三个人站在茶楼门外等了。 罗川下了车,先和熊小雄打了招呼。这个汉子还是那样豪爽的对罗川和关山介绍着说:“两位,这就是我们组的老孙、大王和小王。他们一听是来帮助李哥的,二话不说就都跟我过来了。诶,这个小兄弟是……”熊小雄看向了柯雪。 罗川答道:“哦,这是我徒弟小雪,也是来听听李连峰那怪异的病情的。” 熊小雄好奇的看着柯雪说:“啊,原来精神病医生也和工人一样,也有师傅徒弟啊。好好好,多一个专家,李哥就多一份希望能复原啊!” 深秋的季节已经有些冷了,罗川让大家进茶楼说话。 他们选择了一个安静的单间,要好了茶,罗川这才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打量眼前这几个人。 老孙名叫孙有才,今年43岁,因为年纪在组里最大,所以大家都当他是老大哥。今天来这里见罗川显然是临时决定的,身上还套着肉联厂的工作外套,中等身材,看起来挺和善的,给罗川的第一印象就是为人内敛,做事小心谨慎,和小熊就像是个反差。虽然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但是那深深的抬头纹和粗糙的双手都能看出这是一个辛苦人,努力的为生活努力着。 小王名叫王凯,可能比柯雪大不了一两岁。个儿挺高,人很瘦,留着一个稍微有点儿土的时髦发型,穿着简单朴素,一脸的好奇和警惕。他可能还不太确定罗川他们的身份,被莫名其妙的约出来,心里还有些防备。看得出来,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进入社会较早,阅历不少,应该也是个干过很多工作的人了。 大王名叫王成,和李连峰差不多的年纪,又高又壮,像是个肉联厂屠夫的样子。听小熊说他是专门负责运猪的,几百斤的家伙来回折腾当然是得有膀子力气。他这个工作不像是只操作机器,还需要真正的体力,所以从外表看起来,大王比其他那几个人都壮实一些。言谈举止沉稳低调,一切都听熊小雄的安排,让坐哪儿就坐哪儿,不多言少语。 如果说仅凭着这第一印象来看,罗川暂时还真的看不出来谁不对劲。平民百姓中的凶手是最不容易辨识的,因为他们不像是l那样,高调张狂,似乎天生就是杀人魔。 关山说明了一下请他们来的用意,然后就进入主题问起了李连峰的情况。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和李连峰一起值过夜班,如果熊小雄看见过那些东西,也许他们也都见过。 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大王和小王表示他们完全不理解李连峰为什么会疯。之前李连峰在工作的时候也没少和他们说过那些可怕的事情,可是他们压根儿就没相信过。后来小熊也说看见了,他们大家还都说熊的胆子变小了,也疑神疑鬼了。可以说,这大王小王是认准了李连峰就是突发了精神病。 至于老孙,他倒是没有大王和小王这样武断,他好像是有一点儿迷信,所以考虑了半天最后很犹豫的对罗川他们说:“这个事儿吧,没轮到咱们身上,也不能就说老李说的都是假的。这世上有多少事是说不清楚的啊,人人都说没有鬼,因为没人见过。可既然没人见过,又怎么能证实肯定就没有呢?肉联厂这种地方,屠杀生灵,怨气太重,也没准儿老李就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那您见过什么怪异的事情吗?”罗川问。 老孙想了想说:“应该是没有,有的话,我当时就会找他们说。哎,你说也邪了门儿了,就算是真的闹脏东西了,它怎么就全被老李看见了呢?还只被他一个人看见!这得多小的几率,真的是运气问题了……” “你们觉得李连峰这个人平时怎么样呢?会不会是有什么人跟他过不去,知道他胆子小故意吓唬他?”罗川试探着这几个人和李连峰的关系远近。 熊第一个说:“李哥这个人可不是那种招恨的人,他人缘很好的。这个……大伙在一起工作啊,厚道就能有朋友!他就是那样,从来不计较谁干的多了,谁干的少了,真的是个厚道人。”熊小雄对李连峰的关系那就不用多问了,他一直感恩于李连峰对他的照顾。 小王也点头说:“是是是,李哥平时很照顾我们这些岁数小点儿的,我们都很尊敬他的。” 老孙说:“老李这个人没有坏心眼儿,干活儿也是勤勤恳恳。最主要的是,他平时也不和外人接触啊,一个车间的也都只是打个招呼的交情,真正接触的还是我们几个人。” 轮到大王了,他低着头,有些难过的说:“我平时负责运输搬卸,在车间里的时间比较少。但是我和老李关系也不错,就像他们说的,老李这个人很厚道。我们夜班遇见的时候,他还经常帮我搭把手,是个好人。谁要是和这样的人都能结仇,那那个人是得多不正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哎……”王成的神色黯然。 他们说话时候的表情都看在关山的眼里。别的先不说,至少王成的这份黯然是发自内心的。 说起闹妖精的事儿,几个人都打开了话匣子,纷纷猜测着李连峰到底是怎么遇到猪妖的。 第九十章 疯狂的火腿(六)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说,是李连峰进车间之前干屠夫的时候杀过的猪太多了,报应来了,猪来报仇了。不过对这种荒谬的说辞马上就有人反驳说,厂子里比李连峰干的年头长的人多了,怎么就他受到了猪的报复?更何况,屠夫杀猪天经地义,每个屠夫都被猪妖纠缠的话,那这世上就没有这一行了。 还有的说,是李连峰家庭条件不好,生活压力太大了,所以产生了幻觉,自己把自己吓疯了。可又有人反驳说,咱们这些人就不要谈条件了,有哪个不是生活困难?就咱们一月那点儿钱,在这个城市只能算是勉强能活吧?小熊他们还都是租的房子呢,因为这个疯了可不靠谱儿。 几个人就李连峰到底是为什么疯的问题先发起了激烈的讨论。 之后还是老孙拉回了话题说:“你们不是在谈老李为什么会撞鬼的事吗?他到底是怎么疯的,我们就不要纠结了,专家们都在这儿,还用的着我们啊?现在我们该讨论的,是那鬼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人是鬼,咱们都不知道啊。” 小王这时接话道:“会不会是车间里那些封包装的女职工们,自己装的鬼啊?” 小熊摆摆手说:“不能不能!那些大姐都多大岁数了,谁会穿着白裙子出来吓唬人!再说了,我们都认识的啊,李哥怎么会认不出来?李哥跟我说过,那女鬼都很年轻的,岁数并不大。而且他还说,他还捡到过那女鬼掉在地上的玉镯,但是因为很快那个猪妖就追上来了,所以他没管那个玉镯,自己逃命了。” 罗川听到这里连忙打断追问:“什么玉镯?女鬼的?” 小熊点点头:“嗯,反正李哥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可不相信,还拿他开玩笑,说他遇到的这个女鬼穿戴还挺齐全的。李哥知道我不信,就不再说了,可是他所说的那个晚上,他是真的尿裤子了……因为第二天是我给他送的工作服。” 关山这时沉思着说:“如果不是太过惊惧,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轻易失禁。我想,他是真的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罗川问向关山:“你就没有办法从他脑子里找出真相吗?”罗川指的是关山那神乎其神的催眠。之前没有发现关山的这个特长,现在似乎他催眠的能力越来越高了。其实按理说关山的特长是精神病学和犯罪心理学,不知道他是又进修成功了呢,还是去哪里偷师学艺去了。 对罗川的这个希望,关山十分肯定的回道:“没有办法。因为李连峰现在无论是意识还是潜意识,都认定了自己看到的东西。因为那就是真的,并不是幻觉幻象,所以没有办法解决他意识中的这个问题。我们没有办法让他从人类的角度去想象那些东西,这样一来,不管催眠他多少次,他重现的还是猪妖和女鬼。因为那就是他看见的,他已经说了实话。而且他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差,轻易催眠的话,可能会让他在恐惧的回忆中疯的更厉害,这样太冒险了。” 罗川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开那猪妖和女鬼的秘密了。”说着,罗川又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这几个人问道:“诶,几位,你们听没听过李连峰说火腿的事情?他说有人肉在搅拌机里被做成了火腿,你们觉得那可能吗?” 几个人一致的点头回道:“听过听过,我们当着他的面都不敢提火腿的事,说了他就吐,还疯疯癫癫的说一些有的没的。可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以他的情况,就算没疯,也已经不能在厂里继续工作了呀。” “那你们觉得他说的事情有可能成为现实吗?如果能的话,那东西会被卖出去吗?”罗川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老孙想了下说:“原则上来说是不可能的,连峰说他看见女鬼和猪一起进了绞肉机,那绞出来的东西就一定会有头发啊,骨头啊,那是不可能不被发现的。您也别觉着干这行的就什么都不管了,能卖钱就行。那肉馅里要是真有头发之类的东西,制作成本会更高不说,一旦被发现,赔死老板都不算完啊!谁会那么大胆子这么干?” 小熊这时也接话说:“正常来说,老孙说的是没有错。可如果往可怕的事情上想想,那个猪把女鬼绞了,绞完了再带出去就行了啊!那样的话,转天工作的机器里,头发骨头都没有,只能说……机器里会有人血。不过我们都是定期清理的。”熊小雄毫无头脑的说着。 老孙马上反驳道:“你这么说就更不对了,猪既然是找连峰报仇来的,那他应该把连峰绞了才对,为什么要绞个女鬼呢?而且,女鬼都已经成鬼了,怎么还会有绞肉呢?其实头发骨头那种东西进了机器也基本没啥了,就算绞肉被带走了,可是一点儿血迹痕迹都没被我们发现过啊。” 柯雪在一旁听的直揉太阳穴,这会儿忍不住说了句:“我说大哥们,就算没有骨头头发,肉也被带走了,那里面有过人血也不行啊!我可是很清楚你们制作流程的,你们可能天天清理机器吗?” 熊小雄被问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竟然激动的对柯雪问道:“哎呀,兄弟!原来你也是干这个的?” 柯雪翻了个白眼说:“我不是,我只是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可怕。” 粗线条的熊小雄还满不在乎的说:“那没事,李哥出事时候的那批货还没发出去呢!后期还有好多工作,我们都是半个月发一次的。不过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不太可能,就算绞肉能清理,谁带出去呢?就我们厂那个管理,对出去的东西看管的可是格外严!要么是猪,要么是人,绝对不可能让你拎着一大包不明物体出去的。” 老孙这时轻轻拍了拍桌子说:“哎呀,你们越说越离谱儿了!从鬼上身变凶杀案了啊?一会儿把专家都给带偏了!真要是你说的那样,咱还别说猪妖怎么把绞肉带出去,我先问你,他怎么把人带进来!连峰可说了,那是个整个儿的女鬼,一个完整的人形啊。甭管她是活人还是死人,怎么带进咱们车间啊?” 这个问题问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罗川。因为他和关山一直最想不明白的问题,就是凶手是怎么带着一个大活人进入到绞肉车间的。也正是因为这个问题解释不清,才让整个案情变得很灵异。 一直有问才有答的大王,这时忽然问了罗川一句:“你们真的是心理医生吗?” 罗川看了看大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话。因为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挑明身份,不再玩儿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了。这些人当中如果真的有罪犯,经过这一次谈话之后也必定有警觉,是不是警察都已经让那个凶手起了疑心,所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在罗川犹豫的这一刻,关山优雅大方的从自己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了证件,摆在桌上。那是他精神学专家的证明,青山医院特聘教授的证件。 大王一看这证件,点点头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有些多心了。只不过,我们几个都没见过老李说的猪啊,鬼啊……所以事情应该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吧。他这个人天生胆小,也许就是长期干这行造成的心理影响太大了吧。我…晚一点儿还得换班,要不然你们有什么问题再随时找我们吧。” “好,但愿事情真的没有那么复杂。谢谢你们几位的帮助,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吧。”罗川不想再问下去了,既然这几个人当中,有看见过的,也有没看见过的,那就是仍然不能证明李连峰的话是真的。现在也证实了李连峰与人结怨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至少这四个人都对李连峰没有敌意。但是从他们的话听来,只要能把被害人带进去,那绞了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事情。接下来,罗川准备直接进入肉联厂,去好好看看那个绞肉车间。必须先解开被害人“女鬼”是怎么进去的问题,才能继续侦查这个案子。 熊小雄做事可是雷厉风行,一听罗川问完了话,马上站起身说:“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啊!别客气!我们先走了啊,李哥那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啊!”这头熊依然像是一阵黑旋风,第一个就刮出了门。 等到这几名员工都走了,罗川这才放松了之前那种虚假的姿态说:“行了,这回我们可以畅所欲言了。” “他们都有隐瞒,都没有完全说实话。”关山一上来就冒出这么一句惊人的话。 看着罗川和小雪讶异的目光,关山逐一解释道:“这个熊小雄没什么问题,他是真的对李连峰感觉不错,只不过他和其他几个人的关系未必有他说的那么好,这是他的隐瞒。那个小王,虽然口口声声附和着小熊,但是他提到李连峰的时候目光有躲闪,不知道他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住李连峰的事。老孙那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却明显看不惯这几个人,每一次他们说话的时候,老孙的眼睛都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不满的神情,这是他抑制不了的感情流露。他对李连峰没有恶意,但是也不是很看得惯他那胆小怕事的性格,每次说起李连峰的胆小迷信,老孙的左边嘴角都会轻微上挑,这是轻蔑。至于那个大王嘛,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总在车间工作的原因,所以他对其他这几个人表现的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多亲近。说白了,就是根本没什么交情。唯独对李连峰,他是真的有些难过,并且,还有些内疚。和小王的那种惭愧躲闪不同,他是内疚。或许,是因为李连峰经常帮他干活儿,现在他却帮不上李连峰什么忙的原因吧。” 柯雪听的瞪大了眼睛,直到关山说完,他这才吃惊地说:“哇哦……关教授,你要不要那么厉害啊!你都没怎么和他们说话,坐在一边看,就能看出他们的真实状态啊?这也太可怕了!” 罗川笑了:“他干的就是揣测人心的职业,就算对面坐的不是这几个人,他也会下意识的去观察。” 关山谦虚的微笑了下,然后说道:“既然他们都有隐瞒,我们也就差不多能知道这个车间里的真实状况了。不能说他们貌合神离吧,但怎么也没有单细胞小熊说的那么亲密。虽然还有两个人没见,但从这几个同事的言谈来看,这个案子基本可以排除是针对李连峰的了。他是真的运气不好,有些事恰巧被他撞见了。” 柯雪这时乖乖的举了下手说:“罗队,关教授,我觉得……我们应该直接去那个肉联厂看看。那个熊不是说李连峰捡过手镯吗?只要我们回去排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最近失踪的女性带着手镯,就可以根据这一条正大光明的去搜查那个车间了。顺便化验一下他们的火腿……我可不想以后去超市看见这东西就反胃。” 罗川满意的点头说:“说得好,那就这么办。你回去就查失踪人口的事,最好明天就能有结果。我回去还是得好好想一想……被害人是怎么避开门卫看管检查进入车间的呢?这个谜题不解开,说别的都没有用。” 柯雪回想了下自己看过的车间视频说:“每一辆运送猪的车都会被开箱检查,那些猪都是在前面就已经被屠宰好的,准备制成冷鲜肉之类的产品。唯一能接触这个环节的人,就是大王王成。难道他和凶手有关系,在车间里做内应,帮助凶手藏人在冷藏车里运进来?”柯雪分析着,然后又摇着头自我推翻的说:“不对不对,那猪都是一排一排挂在车里的,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只要打开车厢,一目了然。应该不是他帮忙,肯定还有其他方式能进入车间。” 第九十一章 疯狂的火腿(七) 所以这个问题真的是很难解释,恐怕只能一起去那厂子里看看才能知道了。 罗川安排柯雪去做一些具体调查,他自己准备重新整理一遍案情,以凶杀案的角度重新看待各个问题。至于关山,他说他要先去看看李连峰的情况有没有好转,再去和李连峰的主治医生聊聊,看会不会有些进展。 大家分工而行,罗川也第一次早早的准备回家,一个人安静的思考下那些疑点。 可当罗川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却远远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怪人正匆匆的从楼口离开。他的速度很快,一转眼就消失在了楼群之间。连帽衫的大帽子遮住了他的脸,根本看不清那个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好说。那件宽大的黑色衣衫掩盖了他大部分外形特征。罗川离得远,再追也追不上了。 家里虽然没有人,但是忽然在家门外遇到这么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罗川也开始警惕了起来。他冷静的快步上楼,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只听到一阵轻柔的月光曲从客厅之中传了出来,罗川的笔记本电脑正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音乐就是从他自己的电脑里播放出来的。 罗川警惕的在房间里四处查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这种情况下,他本来是不应该直接进屋的,这是常识。但是由于他看见了楼下的那个黑衣男子,心里基本肯定了家里就算有什么异样,应该也不会藏着人。迫切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顾不得太多的常识问题了。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自己的家就变成了“现场”。 罗川把家里就当作是一个现场,带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用贴纸粘了一遍键盘上的指纹。那月光曲没有什么特殊,只是从音乐播放器中找到的,并单曲循环了。 罗川关掉了音乐,看了看电脑桌面,似乎多出了一个文本文件。罗川点开那个文本,上面出现了几行字还有一串代码。 谁要由此下去 一转眼 就会被深渊吞咽 可是,你却仍然喜爱深渊对吗? 就像…… 没有了后文,下面就是一串极其复杂的代码了。像是个网络地址,又像是一个胡编乱造的乱码。 罗川几乎没有犹豫,就试着打开了那个地址。一个黑红色的背景页面出现在了屏幕上,那血液的颜色在纯黑的背景上显得十分刺眼。正中间是一个密码输入提示框,但是这个文本上却并没有写什么密码。 罗川有些激动了,月光曲、莫名其妙的文字、阴暗神秘的网络地址……刚刚楼下的那个人,是月光杀人魔吗?或者说……他就是一年前的l?可是,每次这个恶魔出现,必有人命案。这一次来到罗川的家里,难道只是为了威胁警示,还有给这个网络地址吗? 面对这个神秘的网页,罗川想到了深网,想到了雾都的那些线索,如果雾都是当初深网犯罪的基地,那它现在已经重见天日了,可那个罪恶的黑暗网络还是继续存在的吗?打开这个网页的密码又是什么? 罗川看了看上面那几行字,总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不太肯定。于是顺手就拨通了关山的电话,想征求一下意见。 关山大概是在忙,过了好半天才接了电话。罗川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就占用你几分钟时间啊,你博学多才,帮我判断一下这几句话,看看有没有出处。” “好,你说。”关山那边简单的应着。 罗川看着电脑屏幕,一字一句的认真念道:“谁要由此下去,一转眼就会被深渊吞咽,可是,你仍然喜爱深渊对吗?就像……” “就像那棵冷杉。”罗川还没说完,关山就接下了原本没有的下半句,然后不解的问:“这是尼采的酒神颂,你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 “嗯……没事,我回家时从广播里听了这么一句话,就随便问问。没事没事,你继续忙,记得明天早晨肉联厂门口见。”罗川说着,就挂了电话。其实他是知道的,这种拙劣的谎言大概是骗不过关山的。但是他现在又不想告诉关山杀人魔可能已经进入过他家的这件事,以免让关山担心。 可是……尼采的诗歌和这密码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看起来这首诗很符合目前的状况,说的好像就是罗川的现状。但……这是密码吗?为什么没有关山说的那句话呢?难道……密码是冷杉? 罗川想到这里的同时,手上也快速的输入了这个密码。 果不其然,画面开始跳转了!罗川日日夜夜都在纠结着的深网似乎就在眼前!那购买商品一样的界面,描述中大多都是便态交易。不同的便态行为,不同的价位。当然,这里还包括买凶杀人,甚至还详细的分类出了“仿意外”“仿车祸”“仿仇杀”等等…… 罗川看的背脊发寒,他作为一名刑警,总觉得自己执法严苛,已经在尽最大努力维持秩序平衡了。但是没想到,在那些他看不到的地方,竟然有这么恐怖、无法无天的交易所在。这让罗川都开始质疑自己,拼死拼活这些年想要努力维护的,到底都是什么……自以为成功的“为民除害”时,那可能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这个网络界面应该是临时的,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账户才能进来。罗川现在用的这个账户,名字就叫做冷杉。这个就是当年深网中的l?不不,怎么可能呢?他会自己来交出密码乖乖投案吗?可月光曲又是怎么回事?罗川有些彻底迷茫了,关乎一年前的那个案子,一切都太复杂、太匪夷所思了。 偷偷潜入罗川家中的那个黑衣人,没有杀人,没有警告,没有威胁。而是给了罗川一个深网账户!如果不是电脑刚刚还在播放着月光奏鸣曲,罗川几乎就要相信这是哪个正义的匿名证人了。可是种种迹象表示,留下这些东西的人,应该就是那个恶魔。所有的线索都在相互矛盾,罗川不知该从何分析。 现在不管潜入罗川家中的这个人是谁,留下个临时网络地址的目的都应该是吸引罗川的注意力。这不同于他以往的炫耀、挑衅,这让罗川十分不解。就这样浏览着这个可怕的“交易平台”,终于在两个小时后,页面自动关闭了。 之前罗川也听柯雪提起过,这种深网的地址都是随时更换的。忽而国内,忽而国外,可能出现在世界各地。也正因为很多时候网络地址涉及国外,所以想要追踪侦查很难。 罗川合上电脑,点上了一支烟,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感觉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可是一时间却又没办法理清。无论是一年前的l,还是现在的月光杀人魔,他们真的只是一个人吗?那为何行为方式又有那么大的差距呢? 罗川在脑子里从几年前最初的案件开始回忆。当年的破案人慕森,正是为了碎尸案才盯上了l的。也因为这个碎尸案,l这个代号才出现了。慕森也因此遭受到了l的报复,妻子惨死,好友被嫁祸,可以说这一“仗”打的非常惨烈。当初那个l,杀人取乐,专杀无辜少女,在校大学生。喜爱分尸,有着强迫症一样的碎尸习惯。可后来,自从他和罗川开始了“正与邪”的较量游戏之后,似乎他的口味就慢慢转变了。他杀人不再局限于少女这个小范围,而是变成了一些法律无法制裁的坏人,或者他认为该死的人。他从少女杀手变成了法外制裁者。他故意要让慕森看着所谓的正义是有多么的虚假和脆弱。 在他“死”后,慕森也消失了。慕森消失后,似乎这世界就没有存在过l这个人。如今,他卷土重来,又开始故技重施。月光曲响,血流成河。但是在几个重要时刻,月光曲不但没有带走谁的性命,反而又留下了一些难解的线索和谜团。这是他新的爱好吗?他的犯罪特征又再次升级了吗? 变化多端,神秘莫测的杀人狂魔,让罗川陷入了深思。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读懂这个人,他的偏好总是在变化,至少已经有过三次重大的变化了。这让人拿捏不准,琢磨不透。 天早就已经黑了,罗川就这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没有离开过,没有开过灯。直到几声敲门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他这才站起身准备前去开门。 大门打开,来人竟是关山。 “你怎么来了?”罗川有些没想到。 关山阴着脸走进屋,然后厌恶的皱着眉说:“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屋子里都云雾缭绕了。” 罗川赶紧去把所有的窗都打开,让那些烟能快点儿散开。他知道关山不抽烟,所以不想自己的这习惯让朋友感到不适。 关山转过身,看向罗川问道:“谁来过?发生什么事了?” “啊?”罗川愣住了。 关山凑近了罗川一些,随手按下客厅灯的开关。灯光陡然大亮,这让一直处于黑暗中的罗川有些睁不开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就听关山说:“你早就回来了,却从傍晚坐到天黑,如果不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困扰你,你会一直抽烟,连灯都忘了开吗?还有,你的车上没有广播,你从不听广播,尼采的那几句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你知道我在李连峰那里看他的病情,如果不是你当时很着急的话,你不会在那会儿给我打电话,只为了问一个毫无意义的无聊问题。这么多我来的原因,还用我再多说吗?” 罗川愣愣的听着,然后忽然笑了:“哈哈,关山,我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啊!你这双眼睛几乎可以洞察一切!不不,准确的说,即便你没看见的事,只要你想知道,也能差不多猜个八九不离十。如果一年前的案子中有你的加入,可能……” “不,他们都不差,都比我强很多。那位莫法医不但是个顶级法医,还是一个知名的心理学家。他们当初,什么人都不缺,也许只缺了一份运气吧。如果当时的警方像你一样,可能抓住l 的那一次就不会被他逃脱了。”关山站在窗边,有些感慨的说着。 已经被关山猜到了有事发生,罗川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于是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关山听,当时的电脑屏幕无法抓取屏幕,罗川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不过这照片也只能证明这个网页存在过,没什么具体的帮助。 “罗川,你知道一年之前那个破案神话慕森最擅长的破案方式是什么吗?他喜欢一切从罪犯的心理角度探索。当然,警方也会这样破案,但是却没有他那样执着和投入。l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慕森因为他独特的才华和破案方式,最终陷入到了自己的黑暗中。他想看着慕森因为仇恨而变成罪犯,这样一来,邪不压正这四个字就会变成响亮的耳光打在正义这一方的脸上。你给我打电话时候念的那几句尼采的诗歌,让我想起了一年前他们之间的事情。无论是l,还是莫法医,似乎都对慕森说过一句尼采的话。当你久视深渊,深渊必也回望着你。”关山看着窗外,神情复杂。 罗川看着他的侧脸,并不能完全看清他在想什么。于是就问了句:“他们之间的对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说。”关山从远处收回目光,淡淡的回了这两个字,然后就转身走到沙发边,随手倒掉了那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并话锋一转说道:“李连峰的情况并不好,想让他恢复清醒状态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该用的手法和药物都用过了,他确实受惊过度了。现在肉联厂的案子时间紧迫,得尽快查清那批火腿的成分并销毁。等这个案子结束了,我们再着手调查深网的事情吧。现在你只看到了那个界面,对咱们并没有任何帮助。” 罗川明白,关山是让罗川集中精力,一件事一件事的慢慢来。一蹴而就是破不了案的,只能让情况更糟。 关山这时看了看周围又说:“今天我就留在这里吧,来人是什么居心目的我们还不清楚,虽然你是个刑警队长,但是这样一个人面对如此可怕的杀人魔实在太危险了。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肉联厂,看看小雪的调查有没有进展和发现。” 无奈做一条分界线,感谢大家的喜爱。希望读者们可以到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任何工作都不容易,每一个字都是努力的心血和对自己理想的坚持,我不想它们都白白浪费在盗版网站上。盗版的随手一抓,可能是我冥思苦想一夜的情节。万望读者支持理解,倾城拜谢。 第九十二章 疯狂的火腿(八) 罗川没有异议,也没有再追问那关于尼采诗歌的问题,两个人聊了聊李连峰的事情,就各自休息了。 只是这一夜,罗川连梦境里都是月光曲的声音。那飘忽不定的钢琴曲声,萦绕耳畔,久久不散。罗川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一年前,他看见了莫法医和l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以及慕森变得阴郁狠厉的眼神。稀奇古怪的梦境让罗川睡的始终不安稳,向来无所畏惧的他,内心深处竟然隐隐有了一丝惶恐。他害怕那首诗歌,正如他害怕坠入深渊。 他不敢确定如今的慕森是生是死?是正是邪?但是罗川能确定,在慕森经历了那一系列的惨痛变故之后,他绝对不再会是原来的他了。如果他还活着,那当他知道l.又一次卷土重来的时候,会不会再出现呢? 噩梦连连的罗川直到早上才开始渐渐熟睡。一直不断的噩梦会让人倍感困倦疲惫,由于一夜没睡好,所以罗川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的早早起床。 当关山从另一个卧室洗漱完毕走出来的时候,从房门口就看见了罗川还在沉睡。关山走进卧室,看着罗川那微蹙眉头的睡容,不禁叹息了一声。警察这个职业不好做,无论你做好做坏都会挨骂。好警察更不好做,无论案子有多难,破不了就是你的无能。一件一件的案子犹如巨石一样压在罗川的心头,也难怪他连睡觉都显得那么疲惫紧张。关山拿走了罗川的手机,又把门轻轻的带上了。他觉得应该让罗川好好休息,毕竟他难得熟睡。 在关山准备早餐的时候,罗川的电话震动了。因为关山提前把手机静了音,所以并没有声音吵到罗川睡觉。 关山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小雪。 关山接了电话,还没说话,电话那头就传开了小雪兴奋的声音:“罗队,罗队!你猜猜我为什么那么高兴?我告诉您您也会高兴哒!咱们有发现啦!大发现!” “是吗?什么发现?”关山一只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正翻着锅里的煎蛋。 电话那头的柯雪愣了一下,然后就十分惊讶的问道:“诶?关教授吗?罗队呢?您在他家啊?” “嗯,估计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我还没叫醒他,你先跟我说吧。”关山简单的回着,并没有把昨天罗川家中有人潜入的事情说出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说出来都毫无意义。而且潜入罗川家中的那个人并没有做什么实际行动,只是留给了罗川一些讯息。然而这些讯息又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充其量只是让罗川的心里有个数而已。 “哦哦……关教授,是这样的。根据我的调查结果发现,最近好像并没有家属来报案的失踪人口,您也应该知道,很多姑娘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消失个把月也是没有人会来报警的。这条线索暂时没什么突破进展。。但是!二队长却刚刚接了一个闹的挺大的失踪案。只不过,失踪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镯子!一个价值不菲的玉镯!报案人坚持让警方无论如何也得找到那个镯子,因为镯子价值超过百万,所以才动用了刑警,任务分给了二队。”柯雪在电话里叙述着自己的这个大发现。 关山也动手关了火问道:“镯子?不会是小熊他们说过的李连峰捡到又丢了的那个镯子吧?那个属于白衣女鬼的镯子?” “可不是嘛!我一听说镯子,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了!您说这两个案子会不会有关系啊?没准儿二队长要找的镯子,就是咱们案子里出现过的那个呢!”柯雪仍然十分激动,他觉得自己是找到大发现了。 “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丢镯子的人,就有可能是咱们的女鬼被害人了。而现在手里有镯子的人,就是肉联厂怪案的凶手了!小雪,有没有消息透露出丢镯子的是个什么人?”关山有些急切的问。 柯雪也着急的回道:“哎哟,您可别提了!能花上百万买个镯子泡妞的人,自然是财大气粗啊!就在报案的时候露过一面,剩下的所有和警方的交涉都是由代理人或律师出面的。那架子摆的!诶不是我说啊,就连杨局长都没有那么大架子!听说二队长这两天在办公室里天天拍桌子摔碗骂闲街,急的牙都肿了。据说报案人是个贫民乍富的土大款,镯子是他送给自己小情人儿的。现在小情人儿去哪了不知道,这个无情无义的土大款也不管人怎么样了,现在只要警方把镯子找回来。关教授,我是这么想的啊,我一会儿去二队那里偷一张丢失的镯子照片,然后咱们带到肉联厂让他们看看。虽然说那几个人都没真见过,可李连峰万一曾经对他们描述过那镯子的细节特征呢?好歹是个线索嘛!” “好,那就这么办。对了,见面时间比原定时间稍微晚一点儿,我们出门了再给你消息。辛苦了。”关山说着,就听到卧室门好像打开了。于是关山挂了电话,从厨房走了出来。 罗川靠在门边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说:“你怎么也不叫我,是不是睡过了啊?” “没有,刚刚好。洗漱吃早餐吧,我跟小雪说过了,稍微晚一点儿到。”关山把简单的早餐摆上了餐桌。 罗川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笑道:“这种日子真是舒坦,我都担心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一个好逸恶劳的人了。”罗川抻着懒腰走向了卫生间洗漱。 关山跟了上来,站在卫生间门边把刚才和柯雪通电话的内容说了一遍,然后又对罗川说:“如果这两个案子真是一回事的话,我想有些事就能有眉目了。从那个土大款开始入手就行了,至少知道凶手和他情人之间有什么仇恨。我不觉得这个案子是随机而为,因为失踪的女子都是那种不会有人为她报警的人。” 罗川擦着脸说:“按照小雪这么说,那个白衣女鬼不但不是鬼,还是一个土大款的情人?哎,社会边缘的女子最不容易调查,她们的人身安全最没有保障,她们的失踪案最难办,但是,却恰恰她们的钱最好赚。” 来到客厅,罗川毫不客气的开始吃桌上的早餐,并对关山报以感谢的微笑。 关山坐在罗川对面,想了想说:“土大款的情人……我怎么感觉这案子可能真的不那么简单呢?罗川,你记不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咱们第一次一起经历的那个案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也是月光曲第一次响起的时候。豪华别墅客厅死了几个人,男的叫刘雄,是个害人不浅的奸商。当时…好像原本该死的一共是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专门为有钱人介绍情妇的女人名叫张琴,因为飞往了墨尔本而侥幸逃过了一劫。你说…这个土大款的情妇会不会也和她有关呢?毕竟在一个城市里,干这特殊行业的人可不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为有钱人拉皮条。” 罗川吃饭很快,这会儿擦了擦嘴说:“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一座城市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并不多,他们之间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大肆宣传闹到人尽皆知。所以,如果这个土大款的情人是经人介绍的,那还没准儿真就是当初跑了的皮条张琴。走吧,我们去找小雪,一起先去肉联厂看看。不管现在有多少线索,我们仍然还需要解开那个最重要、也是最现实的谜题。那就是—如果有凶手利用肉联厂绞肉机做案,那他到底是怎么把被害人瞒天过海带进去的。” “好,那咱们走。”关山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罗川发话出发了。 在路上的时候,罗川就联系了柯雪,并说好肉联厂见。这一次,罗川该带的都带了,并且证件齐全,就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这么大的肉联厂,能占地那么广,没人查,没人管,资源渠道丰富,想必也不是个一般人干的。万一到时候人家不允许他们进去,那罗川就准备来硬的了。总之,今天他们既然去了,就必须得进去看看那绞肉机和火腿是怎么回事。 柯雪对破案向来积极,早早的就到了厂门口等着罗川和关山。 等他们到了之后,柯雪这才兴冲冲的拿出了一张照片说:“罗队,关教授,我偷来了!” 罗川皱着眉头责备道:“堂堂一名刑警,说什么偷啊抢的!这叫拿!” “哦……可是二队长是不会同意我们介入他的案子的。”柯雪嘀咕着说。 罗川看着照片里那晶莹透亮的玉镯,毫不在意的说:“由不得他同意不同意,走吧,我们进去。” 来到厂子大门前,第一道大门很好进。因为这个肉联厂实在太大,往来业务很多,来人很正常。只不过从第二个门开始,访客是做什么的、要找哪个部门、哪个车间、哪个工人、办什么业务、目的为何就都得交代清楚了。 这第二道门的保安是两个满脸凶相的中年人,看到罗川他们的车直接放下栏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个一脸横丝肉,脸上还有两颗大痣的胖子保安走过来敲着车窗语气不善的对罗川说:“干什么的啊!下来登记!” 罗川斜睨了保安一眼,然后准备下车登记,对关山和柯雪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下。” 谁知,罗川刚说完,这个肥胖的保安又蛮横的拍着车门说:“谁告诉你他们能在车里等了!看不见门口的牌子吗?访客入内必须登记!他们俩不进去怎么的?都给我下来!” 关山没有说话,依然仪态优雅的走下车,配合着这个凶恶的保安。无意扫了一眼,这保安穿的竟然是警察的衣服。 柯雪被这胖子一吼,气哼哼地也下了车。没想到自己一个刑警竟然被俩保安这么呵斥。难道是自己没穿警服的错? 罗川走到那胖子面前,冷冷的说:“你们这里之前有一个工人发疯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我们是来查这件事的,顺便看看他工作环境,确定一下他所说的一些事情是否属实。” 胖子还没说话,另一个消瘦驼背,一脸猥琐相的保安抽着烟走了过来说:“我们这是正规大厂,不是疯人院。你们要找神经病就去精神病院找,这里都是企业机密,能让你们随便进吗!” “你!”柯雪忍无可忍,想要上前理论。 不过被关山拦住了,他把柯雪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微笑有礼的对那瘦保安说:“我们有工作证明,也有相关调查信息。还请两位行个方便,咱们不必把事情闹大。我们不是这一行的人,也没必要窃取你们的商业机密。我们可以保证不带手机进车间,但是这个车间我们是肯定得去一趟。” 胖子一听就更张狂的笑了:“你以为你谁啊!还肯定得进一趟?知道我们大老板是谁吗?这地方就是有规定,外人不许进就是不许进!皇上二大爷来了也是不能进!你们这神神叨叨的借口从我这儿就不合格,赶紧走!别等我叫人啊!” 柯雪忍不住了,从关山背后指着胖子怒道:“你又以为你是谁啊?怎么这么猖狂!我告诉你,我们可是市……” 柯雪没说完,罗川就打断了他:“小雪!别多话,我倒想问问他们俩,他们的大老板是谁,他们俩又是干什么的。” “你们是市什么?新闻部的啊?想来偷偷曝光内部视频?最烦你们这种小报记者,我警告你们,别找抽啊!”胖子说着,还虚张声势的挽了挽袖子,露出了手肘位置一寸左右的丑陋纹身。 关山笑了:“你们看起来比警察还要厉害。” “老子也算是公安部门的!我说你哪那么多话,让你们走没听见啊!” 胖子说着,伸手就要推搡关山。可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关山的衣服,一旁的罗川就突然伸手扭住了胖子的手腕,然后身手利落的抬腿一踢,胖子直接以一个被制服的姿势跪下了。刚要张口大骂,就见罗川加了加手上里力道,森冷的开口道:“我劝你动手前三思而后行,你已经让我很生气了。”紧接着,就是胖子的一声惨叫。大概是那肥硕的体型实在禁不住罗川这样的制压。 第九十三章 疯狂的火腿(九) “哎哟哎哟…”胖子不停的惨叫,那声音嘶哑难听。他几次想要站起身改变这种跪着的状态,可奈何胳膊被罗川死死的拧着,完全无法改变姿势。罗川的力道用的巧,不需要太费力,这胖子的胳膊就像要断了似的痛苦不堪。 驼背的瘦子一看这情况,拿起警棍就要朝着罗川招呼。只不过,他刚大吼一声举起警棍,就被罗川一脚踢在手腕上,警棍顿时就飞了出去。瘦子一看情况不对,眼里也多了份阴狠。他一边用对讲机喊人,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 关山和柯雪都看到了他的这个动作,刚要冲过去拉过罗川避开危险。谁想到,罗川的动作却比他们都快!只见他,拎起那个跪在地上的胖子直接撞向了那个正扑过来的瘦子。胖子的份量足有瘦子的两倍,瘦子被撞的一个趔趄就摔在了地上。罗川敏捷的继续扭住胖子,再用一只脚踩住了瘦子拿着刀的右手。就这样,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地上的两个人瞬间完败。 由于胖子的手臂所有关节都在剧痛,所以他并不敢乱动,只能呲牙咧嘴的骂着狠话:“姥姥的!你连我们都敢动,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没听过卫兵神圣不可侵犯吗!你们这是犯法!你给我等着,一个都别想走!老子今天不报仇,誓不为人!” 罗川冷哼了一声,弯下腰问道:“卫兵神圣,不容侵犯?你算个什么东西,狗仗人势,还有脸自称卫兵?你是军人还是警察?” “我他妈是警察!你敢动我,你完蛋了!我让你后悔一辈子!”胖子还不服输的骂咧着,一旁的瘦子只双眼紧闭忍痛的攥着自己还被踩着的手臂,一言不发。以他那骨瘦如柴,弯腰驼背的模样,真的很难经得住罗川的几下子。 罗川冷笑了一声对胖子问道:“你是警察?好啊,你们这里还有多少警察?都叫出来让我看看。” 正说着,刚刚瘦子从对讲机里喊来的人到了。这些人一看就都带着地痞流氓的范儿,有高有矮,有胖又瘦,有脸上有疤的,有手上刻字的,还有带着墨镜走路摇头晃脑的。他们全都气势汹汹的提着警棍,指着罗川等人喝道:“放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敢袭警?” 罗川再次冷冷的笑了,然后挺直了腰板儿,依旧压制着脚下的这两个人,对前面一众人朗声说道:“袭警?来,都给我听清楚了。人民警察体检标准,身高不能低于170厘米,体重不能低于50公斤。超过或低于标准体重百分之十五过胖或过瘦的,不能录用!外伤所致颅脑损伤,颅脑骨折,颅脑有异物不能录用!胸腹腔有过重要手术史不能录用!骨关节、滑囊疾病或损伤,不可自行矫正的弯腰驼背,慢性腰腿痛,不能录用!两下肢不等长超过2厘米,步态异常,不能录用!影响面容功能的囊肿,瘢痕,瘢痕体质,不能录用!重度腋臭,慢性湿疹,荨麻疹,任何难以治愈的皮肤病,不能录用!任何性,病,传染病,心电图异常,血压异常,不能录用!慢性支气管炎,胃溃疡,胃下垂,五脏疾病,不能录用!嗓音嘶哑明显者,严重晕车晕船者,严重耳鼻喉疾病,不能录用!双眼视力不能低于5·0,牙齿缺失超过两个,脸上有影响面容的色素痣或身上有瘢痕的不能录用!纹身者!不能录用!跟你们说这些是让你们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张口说自己是一名警察!我今天要是让你们拦住了,就丢了刑警的尊严!” 罗川的威严震慑了所有人,这群喽啰都傻了眼。眼巴巴的看着那如青松挺拔的罗川,颤声问道:“你、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 罗川缓缓拿出证件,冰冷的开口的说道:“市刑警队一队队长,罗川。你们刚刚已经构成聚众袭警的行为,而且还冒充公安人员。小雪,叫人来,先把这群看门的恶狗拿下!然后再跟我进车间搜查!我今天非要看看,这里的大老板能拿我怎么样。” 柯雪看着罗川的刚才的所有举动,终于解气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罗队,你太帅了!”然后就马上打了电话,开始调人。刚开始的时候差点儿把他憋屈死,这下子总算扬眉吐气了。 关山笑着看着罗川,问了句:“他刚刚没伤着你吧?” 罗川也笑了:“你说呢?我要是让这几个地痞流氓伤到了,我不如马上辞职回家,省的给一队丢人。” 很快,附近的警车就赶到了,把这几个身份不明的社会人员一一带走了。就在柯雪忙着交涉的时候,关山有些好奇的单独对罗川问了句:“今天怎么了?还没见过你这样。” 罗川看了看不远处的柯雪和那些警员,语气坚定的轻声说道:“小雪跟着我在这里,他的梦想就是当一名堂堂正正的刑警。我不能,让他觉得这个职业是如此的憋屈,更不能让他后悔自己的理想,认为做一名刑警还不如几个流(嗯)氓。” 关山了然的点点头,淡淡的笑了。他欣赏的就是罗川身上的这种气势,和他坚定不移的信念。 处理完了那些社会人员之后,罗川大大方方的进了厂,再也没有人敢阻拦。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了,罗川直接就找到了李连峰他们所在的车间。去那里寻找自己想要的真相和谜底。 正如之前小熊说的那样,车间内一片忙碌,每个人都有自己对应的岗位,工作环节环环相扣,缺一不可。人高马大的黑旋风小熊第一个就看见了罗川,远远的就挥着手,打着招呼说:“哎?你们来了啊!我手里还有活儿,等我忙完就过去啊!” 车间里的机器声轰鸣,几乎有些震耳欲聋。大部分工人都带着耳罩,罗川只对小熊点头并摆摆手,让他先忙着。 关山这时指着角落里一台巨大的机器,凑近在罗川的耳边说:“看,那应该就是那台大绞肉机了。” 柯雪也在一旁大声的说:“对对对!罗队,就是那个机器,我在视频里见过!果然够大!一头牛放进去都没问题啊,何况是个女人!” 车间里的机器声让他们之间互相沟通很不方便,罗川慢慢走向那台机器,心中暗想:这就是李连峰被吓疯了的根源啊,一个女人被扔进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即便深夜没有什么人,凶手到底是怎么带被害人进来的呢? 正想着,远处过来了一辆叉车,专门在车间运送处理好的整只猪,五个一组,一个一个的都吊在车上,运向这边的绞肉机。 柯雪拽着罗川的手臂说:“罗队罗队,那个车应该就是大王王成的工作岗位了。他们把猪从另一车间运进来,吊起来放进绞肉机,就像个小吊车一样。” 罗川微微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而关山这时也正好开口说:“吊起来的?李连峰曾说女鬼在绞肉机上方悬空飘荡着,一晃就不见了,莫非……” 罗川拍了拍柯雪的肩膀笑道:“小雪啊,这次真的被你说对了!那被害人哪里是什么飘荡的女鬼,她就是被吊起来扔进绞肉机了!李连峰当时离得远,又吓的几乎魂飞魄散。他只知道一个女人高高的悬在空中,眨眼间就不见了。精神病医生给他做测试,都证明了他没说谎。因为他看见的确实是那样的一幕啊!” 柯雪兴奋的点着头笑着,感觉好像离破案越来越近了。 “现在白衣女鬼的谜题解开了,那猪脸妖精呢?”柯雪一脸天真的问。 罗川自信的笑着说:“之前没来过这里,心里有些猜测,但是不敢确定。现在亲眼所见了,也就基本可以断定了。所谓的猪脸妖精,就是凶手用了一个猪头带在了头上,或者制作了一个猪头面具。你们看看这地方,想弄个猪头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了。凶手一定是个有力气的人,足够处理这些东西,并且对这里非常熟悉。现在就差那一个问题了……” 罗川说话间,那个运送整猪的车已经到了眼前。罗川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里面那个工人所操作的每一步程序。车子开到机器后面,从罗川这个角度就看不见车了,一会儿就见一头猪被吊起来,运到绞肉机上方,挂钩一松,猪就掉进了绞肉机。然后是下一头猪,再下一头猪……每一步都很规范,用时也并不慢。这也再次让罗川确认了白衣女鬼的悬空飘浮问题。 看着那些猪,罗川忽然眼睛一亮,然后招呼着柯雪和关山说:“我想我已经知道那个猜不透的难题了!走,咱们先离开这里,叫上小熊让他辨认玉镯照片。” 关山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但柯雪可是急的够呛。他一溜小跑的找到了熊小雄,然后带他离开车间找到了已经在外面等候的罗川和关山。 罗川直接把照片递给熊小雄说:“熊,李连峰的病根,就靠你了。你现在一定要认真的回忆,李连峰跟你说起过的女鬼手镯,是个什么样子的?你看看有没有可能是照片上的这个。” 小熊看到罗川面色严肃,也认真的对照片打量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就说:“我觉得应该是……首先啊,李哥说过那是个玉镯。然后就是说那镯子就像里面包着水一样的透亮,特别神奇!他认定了那是女鬼的东西,所以带着仙气儿。” 罗川看了看照片,心想这上百万的玉镯,水头自然没得说。再加上李连峰当时的惊恐状况,这镯子应该就是当时女鬼的镯子没错了。 “行了,你去吧!有事儿我们再找你。”罗川匆匆和小熊告了别,就带着关山和柯雪离开了。 柯雪一路上唠唠叨叨的催促着罗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而罗川却慢慢悠悠的一直不说话。最后没有办法,柯雪只得转向关山,求救般的说:“关教授啊,您就不着急吗?您快让罗队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关山笑了,罗川也笑了,并开口接话道:“他着什么急?因为他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啊。你不是总想以后能自己接案子吗?所以我特意给你时间让你思考啊。就算离开我,你也得能自己解决难题才行,对吧?。” 柯雪投降认输的说:“罗队,您就别考验我了,我也不想离开您!这辈子就想跟着您干,跟着您学!可是我得一边学,一边成长呀。您不教我,难不成真要让我自学成才啊?我现在脑子特别乱,真的什么都想不出来。进了车间发生什么呀,您就在那看着那些猪……忽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罗川看柯雪是真的着急了,也不再为难他,就认真的回道:“是猪,整个杀人过程的关键都在猪身上。” 柯雪愣了下,然后说:“是,凶手用猪头做掩饰,吓坏了李连峰。然后凶手又用吊住猪的机器吊住了被害人,造成了女鬼的假象。可是……这都是车间里绞肉机旁的事情呀,还是没有解释凶手到底是怎么把被害人带进来的呀。” 罗川摇了摇头笑了,似乎是在嫌弃柯雪的反应能力。最后还是关山,耐心的对柯雪解释说:“用猪啊!罗川不是说了吗,所有的关键都在猪的身上。凶手根本无需什么奇异的手段,他只需要是这里的人,然后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把被害人带到了绞肉机旁。因为,被害人被藏在了猪里。” “啊?!”柯雪大吃一惊,顿时瞠目结舌。他无法相信,这两天怎么都没能研究明白的问题,竟然会是这样!在法医现场的课堂上,柯雪也曾经听到过,一个人活着的时候看似体积不小,但是只要变成了尸体,就算是一个旅行箱都能容纳下一具成人尸体。一个旅行箱都可以……那一头处理过内脏的猪就更不在话下了。原来,凶手竟然是这样把被害人带进车间的。 第九十四章 疯狂的火腿(十) 柯雪稍稍想了一会儿,然后有些吃惊的说:“如果是那样……凶手不就是王成了?要么就是刚才接替王成班的那个男的!” 罗川叹了口气说:“目前没有实际证据,还不太好说。刚才那个人应该不是凶手,他的身高不符合我们的推测。从李连峰的叙述中,那个猪妖非常高。以王成本身的身高再加上一个猪头的话,应该差不多。据我估计,八九不离十吧……只是我看那王成并不像是一个心理便态啊,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关山,你觉得呢?” 罗川把目光投向了关山,关山此刻正靠着车门在想着什么,闻听罗川问他话,他这才回道:“我在回想那天在茶楼时候观察过王成的那些细节。你说的对,我确实没有从他的眼里看到暴力病态,只有那说不清的黯然神伤。当时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李连峰,可现在看起来,也许不仅仅是因为李连峰吧?” “黯然神伤?”柯雪在一旁十分不解的问关山:“关教授,一个能把无辜女人扔进绞肉机的凶手,会有这种情感吗?是不是我们怀疑错对象啦?” “不。”关山缓缓踱着步子说:“如果他不是真正的心理便态呢?那样的话,他有各种情绪都很正常。又或者,那些女人也并不是完全无辜的呢?那他的行为也都能够解释。至于他当时那种突如其来的黯然,我从一些人的脸上是见过的。” “是什么人?”罗川问。 “是创伤性精神病人。别看听起来挺唬人,但是精神病并非是普通人想的那样,非要疯疯癫癫、神智不清才算是精神病。比如我们轻微的强迫症,偶尔的焦虑不安,突然的暴躁和抑郁,这都算是精神病状态。创伤性精神病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们无法释怀曾经经历过的伤痛。那些异乎寻常的痛苦悲伤,或者威胁性、灾难性的事件,会延迟或者持续的在他们的脑中闪现。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会变成闯入性回忆。就是说一个人原本好好的,那件创伤性事件会忽然进入脑海意识,令他突然悲伤黯然,痛苦不堪。”关山说这话的时候,很专业,但也同样的十分“黯然”。他仿佛是很同情这样的病人,又好像是他身边亲近的人当中就有正被此病折磨的人。那是一种无奈的心痛和惋惜,这一点,罗川看的出来,只是不了解那个人是谁。 柯雪没有注意关山的变化,他只是长吁了口气说:“呼…我一直以为,创伤就是一些特别悲伤的事情,但没有时间化解不了的。就好像失恋了去喝酒,心烦了去旅行一样。原来,真正的创伤会变成一种病啊!” 关山点头说:“是的,真正的创伤,会连你的梦境都不放过。频频出现的痛苦记忆和梦境再现会让你每次醒来都感觉生不如死。这种情况严重了以后,有的人会走向抑郁自杀,有的人,则是会在现实中重复那些痛苦,报复那些痛苦。” 罗川听明白了关山的意思,马上问道:“你觉得王成有可能是这种创伤性精神病人?” “现在想想……有可能。” “那他首先得有创伤才行吧?我马上回警队,先查查这个王成到底有过什么样的创伤经历。”罗川当机立断。 柯雪在一旁自告奋勇的说:“罗队啊,这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我保证最快时间完成任务。您呀,还是去二队长那里看看吧。您想要这个镯子的线索,还是得去找他不是吗?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二队长是不可能同意您介入他的案子的。” 罗川想想也对,王成的深入背景调查交给小雪就行。朱大鹏那里才需要他去解决,这个似乎天生就爱抬杠的二队长,向来都看罗川不顺眼。总觉得罗川抢了他所有的功劳和荣耀,所以从他手里要案子还是一件挺烦人的事情。可若不是罗川亲自出马,别人还真就别想办成这件事。 所以,稍稍考虑一下之后,罗川决定还是听小雪的建议,先去找二队长。关山这时说:“咱们继续分头行动吧,我带着那个玉镯的照片去找李连峰。不管小熊怎么说,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除了凶手以外,唯一还能真正认出那镯子的人,就只有李连峰了。如果他精神状态还不错的话,我想我能看出他的心里答案。” 关山想知道的事情,几乎都不会用听的,而是用观察的。他不相信人从口中说出的话,尤其是他的病人们。他更相信的,是从人们的眼睛里、脸上,那轻微的表情变化和神情流露出的情绪。所以关山在和人交谈的时候,都会很自然的看着对方。像他对罗川这样,说话不需要观察的人,那就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了。 分工完毕之后,关山就独自先离开了。罗川和小雪回到了警队,也开始各自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罗川先来到了二队长的办公室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那个久违的暴躁声音在办公室里大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啊?这点儿事儿也来问我?告诉那个卖酱货的,妈的我是刑警,负责重案!他丢个镯子丢个耳环的,我们没那么大闲功夫!” “可是这个镯子的价值很大,已经构成刑事案件了呀。咱们是有规定的,2000元以上就算大案了,20000元以上可就是特大案件了……这个丢失的镯子价值近两百万,恐怕咱们不管不行吧……”二队的警员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二队长。 二队长依旧火冒三丈的说:“他就算丢了个银行也跟我没关系!我又不是他管家!” 罗川站在门口隐忍着笑意,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就走了进去佯装不知情的说:“什么事让二队长这么火大啊?” 二队长瞥了一眼罗川,没好气儿的说:“诶,你不是说很长时间不想看见我吗?巧了,我也不想看见你。你赶紧出去,别给我添乱,你来就没好事!咱们等过年时互相拜个年就算是同事一场的交情了,平时没必要见面。”二队长向来都是嘴下不饶人,可说着狠话的同时却把他自己的小警员支出去了,明显就是给罗川说话的机会。 罗川也不管二队长什么态度,他不客气的坐在了办公桌前,看了看那一桌子乱糟糟的材料问道:“听说,二队接了个大案?” 二队长斜睨着罗川回道:“嗯,可大了。怎么着,你又有兴趣?” “嗯,所以过来问问。”罗川说。 二队长站起身,把桌上的文件粗略的一拢,然后往罗川面前一推,大手一挥说:“拿走!咱二队就是那么大气!你不是感兴趣吗?不是喜欢大案子吗?赶紧拿走!”二队长打心眼儿里就那么反感这个玉镯丢失案。也不是说他嫌弃这是一起寻物案,而是那报案人的态度实在是让他接受不了。人民公仆可以做,但是土大款的儿子他可不想当!一向骄傲自负,并且以刑警职业视为毕生荣耀的他,怎么能忍受那个穷人乍富的土大款对他颐指气使?就好像他丢了东西还有理,刑警就应该乖乖的给他去找东西似的。就因为咽不下这口气,从接了这个案子的那一天,二队长的心情就没好过!现在罗川来了,说他对这案子有兴趣,二队长在心里差点儿都要给罗川鞠躬了。 罗川得偿所愿的接过那堆案宗,还挺为难的问了句:“这……不太合适吧?” 二队长斩钉截铁的说:“不不不,合适,非常合适!像你这种好大喜功的人,抢案子的事儿又没少干。你最近可能闲的难受,咱们同事一场,我得支持你。拿走,赶紧拿走,千万别客气。”二队长不知道这个玉镯的背后另有隐情,他只觉得这个案子像个癞蛤蟆一样的让他恶心。所以赶紧丢给罗川,再好不过。 罗川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那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秋天了,多喝点儿菊花茶。那什么…有事儿再联络,我先走了。”罗川怕二队长反悔,不再多说,抱着案宗转身就出了办公室。 二队长本来是心情舒畅,终于甩掉了这个烫手山芋。可是在他看着罗川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得罗川的反应有点儿不同寻常。按理说,这种聊天方式可不符合罗川的性格。他突然来了,又这么就走了,关于那案子是什么,连问都不问,这正常吗?二队长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是不是又被他耍了?” 罗川这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刻不停的马上翻起了案宗。这一看才发现,原来报案人刘康竟然是肉联厂的副总!难怪刚才二队长说他是个卖酱货的……估计二队长也是气糊涂了,虽然人家生产冷鲜肉,火腿之类的搞批发,可是也跟酱货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啊。 可这个报案人的身份,却让罗川更加确信了这个丢失的玉镯,就是李连峰曾经看到过的玉镯。 这报案的内容上并没有写清楚玉镯是刘康送给谁的,只说是一位要好的女性朋友。但是那位女朋友并没有真实姓名,据刘康说,她叫佳佳。 罗川看的直摇头,可能有钱人的世界确实无法想象,或者说,土大款的世界更是难以理解。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他就送出了价值百万的玉镯?这个人的智商可能也真的高不到哪里去,难怪二队长一直看不起他,说是个土大款。其实越是真正富有的人,所做的每一份投入越是会看回报和价值。他们不可能把钱扔在一个连真实情况都不了解的“项目”上。这不叫豪气,这叫炫富。不过是一个土大款泡妞的炫富手段罢了。只是他没想到,富炫出去了,妞儿没了。 据刘康报案说,送出那个玉镯一周之后,这个佳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当然,是带着刘康那个百万玉镯一起消失的。这下子刘康就不干了,本来是想自己私下解决,毕竟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但是没想到,就连他们的介绍人也不见了,不甘心自己的巨款打了水漂,所以刘康才来报了案。 罗川觉得,必须得和这个刘康见一面了。先得问清楚那个佳佳的底细,还得问清楚他们的介绍人是谁。好多事情,不见面根本没法了解。所以稍微考虑了一下之后,罗川就联系了那个“代理人”。 本来那个代理人和之前对二队长的态度一样,推脱说刘总没有时间见面,有什么事和他说就行了。 不过罗川可不是二队长,一听这话,罗川就无所谓的笑了一声说:“哦,那就是不要了是吧?行,那我们就撤案了。刚找到点儿线索,怪麻烦的,正好懒得查。”说完,罗川不由分说的就把电话挂了。 但是不出两秒钟,那电话就打回来了。罗川看着手机笑了,故意让电话响了好久才接。一听是那个代理人,罗川就不耐烦地说:“哎呀,你还有什么事啊?烦不烦啊?你以为刑警队就是为你们开的吗?我们这里重案要案有的是,没工夫给你找东西。你不是不要了吗?那正好。” 生怕罗川再次挂了电话,那个代理人连忙抢话道:“诶,你这个警察怎么这个样子啊!我什么时候说我不要了?只不过我们刘总没有时间见你,他很忙的!” 罗川笑了:“对啊,我也很忙,时间也不富裕。这不是正好嘛!咱们两便。”罗川料定了,既然这个土大款宁可被人知道包养情妇的事情也要来报案,想必是非常在意那个玉镯,所以他是不可能不要的。 代理人很生气地说:“你这个警察真是不讲道理啊!你们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现在人民丢东西了,你们就得找啊!为什么非要见我们刘总呢?有什么事请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啊!” “跟你说也一样?那镯子是你买的吗?钱是你花的吗?收据你有吗?你和那个佳佳也发生过关系吗?如果她死了你负责吗?”罗川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那代理人哑口无言。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之后,代理人这才有些紧张的说:“那个……这样吧,我给你约明天下午四点,你来公司……” 没等他说完,罗川就撂下一句:“今天下午五点之前,让刘康来刑警队一队找我,我叫罗川。爱来不来,过时不候。”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第九十五章 疯狂的火腿(十一) 罗川悠闲地倚靠在座位上,任由电话催命似的响,他也不接。他知道,为了那个近二百万的镯子,刘康是一定会来的。 对于这种人,越是上赶着他,他越是摆架子。不然的话,能把二队长的脸都气肿了? 果然事情完全在罗川的意料之中,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就有警员来告诉罗川,说外面有两个人找他。罗川知道,来人一定是刘康。其实罗川这个人向来都没有架子,也从来不会耍官威。可是这时候他却不知为何忽然很想为二队长出口气。于是便对那警员说道:“知道了,让他在外面等。” 警员听话的出去回话了,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从他们的对话中能听出来,似乎是那个代理人正在和警员们纠缠。罗川站起身走出办公室,威严的在楼道里对那代理人大声斥道:“你给我闭嘴!这是刑警队!你当是你们的肉联厂吗?” 那代理人也听出了罗川的声音,于是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走过来抬着头对罗川理论道:“对对对,就是你!就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是吧?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们刘总百忙之中过来了,你却让我们在外面等?你到底有什么线索,有什么事,赶紧说好不好!知不知道进警局很晦气啊!” 罗川冷声回道:“嫌晦气别来啊,又不是我们请你们来的。他百忙之中过来见我,我却不一定能抽出时间见他。告诉你,你最好放尊重点儿,别在这里大吵大闹。这里,我说了算。我随便给你来个扰乱警局,妨碍公务的罪,你今天就回不去了。” 那代理人虽然不服气,但是看到罗川那认真严肃的表情,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委屈的转头看向刘康。 罗川也看向了那个刘康,这个大款也真是档次不高,不怪二队长不待见他。一件过膝的皮大衣穿在他那一米七不到的身上实在不顺眼,脖子上戴着一挂很长的大金链子,还有一挂文玩似的把件挂坠,手里夹着一个国际大牌的皮包,那绚烂的logo 一面冲外,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左手还把玩着一个手串,不伦不类。 不过虽然说档次不高,可倒是比他那代理人明智很多。这时他走过来对罗川客气的说:“你好,罗队长是吧?他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我们这个案子之前不是交给朱队长了吗?怎么……”刘康很诧异为什么临时换了人。 “哦,朱队长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案子要办,所以现在我接手了。你跟我进办公室吧。”罗川的脸色很冷。 刘康点点头,那代理也堵着气想要跟过来。不过却被罗川拦在了外面:“这案子有你事儿?” “你!我可是刘总的……” “我就问你有没有你的事儿!” “……没有。” “哦,那外面等着吧!”罗川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进了办公室。刘康没有办法,也只能独自跟进了办公室。只剩下外面的那个代理人气的暴跳如雷。 进了办公室,罗川就让刘康坐下了。然后就把那个镯子的照片拿了出来,放在了刘康的面前,很严肃的对他说道:“我不想说太多没用的,也不想听笔录里已经有过的内容。这个玉镯是你要找的对吧?这个镯子的最后主人到底是谁,她最后去了哪里,你必须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告诉我。” 刘康倒是想得开,满不在乎的说:“警察同志啊,你这可就开玩笑了。我哪儿知道她到底是谁?我要是那么了解,现在就不用找你们了好吧?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叫佳佳。我们彼此感觉不错就在一起了,我送礼物给女朋友也没有什么问题吧?这大家你快乐我快乐的事情,何必搞得像人口调查?她说叫佳佳就叫佳佳,她说叫丽丽就叫丽丽,这有什么可追问的!我是找个女朋友,又不是找老婆登记结婚!至于她去了哪里,我就更不知道了。最后一次我给她打电话她就没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为什么呢?你们之间发生什么矛盾了吗?”罗川问。 刘康好笑的看着罗川说:“为什么?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啊?婊(嗯)子无情,戏子无义,捞了钱就跑,这不是很正常吗!其实我也不是赔不起那点儿钱,就是觉得憋屈。那镯子可是种水上佳,底子纯净的上等老坑种翡翠啊!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所以才想让你们帮忙找回来的。如果实在太麻烦的话,要不然就算了吧!我就当是肉包子打了狗,全当是做了慈善了。”刘康显然是看出了罗川这个人不好对付,并不像朱大鹏一样的好把握。别最后手镯没找回来再给自己惹一身麻烦,就犯不上了。所以在刘康见过了罗川之后,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准备。宁可赔了这二百万,也不能再和他打交道了。 不过既然罗川把刘康叫了来,又怎么会让他就这么走了。于是罗川就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刘康的身边,语气森冷的轻声说道:“你给我记着,就算你那镯子价值两千万,我也不看在眼里。我之所以会见你,是为了戴镯子的那个人。和你恰恰相反,咱俩目的根本不同。但是现在你没有退路,因为如果你说不清楚她最后见的人是谁,我就只能认为是你了。然而,她现在已经在我的可能被害人的列表里了。被害人的意思你懂吧?现在已经不是你二百万的问题了,而是你涉嫌谋杀。” 刘康听到最后,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脸色煞白的对罗川说:“你你你,你别胡说八道啊!想要钱是吧?当面索贿?行啊,你开个价啊!别血口喷人啊!我都说了,我不知道那娘们儿去哪了!” “可我怀疑她已经被杀了,而且凶手还带走了那个手镯。你那么想夺回那个镯子,这就算是合理的动机了。”罗川自然而然的说着,神情漠然。 刘康被吓坏了,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我是想要回我自己的东西没错,可是我没杀人啊!最近这几年刚有了钱,买卖也越做越大了,日子越来越滋润,我为什么非要杀人啊?这世上哪儿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我有的是钱,凭什么要杀人?!” 罗川不屑的冷笑道:“你错了,还真就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她死了,用再多钱也让她活不过来了。再比如你杀了她,那你有多少钱也照样还是得杀人偿命。别想的太乐观,真到关键时刻,谁也救不了谁,钱也救不了你。” 刘康彻底傻了,他面如纸灰,万万没想到自己来一趟警局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他呆愣愣的站在那里,怯弱的样子和之前财大气粗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恐惧的神色表露无遗,微微颤抖的身体显得身材更加矮小,就连那大金链子都好像失去了光泽。一瞬间,这个穷人乍富的土大款被恐惧打回了原形。 罗川看火候差不多了,心理施压成功,又稍稍缓和了下语气说:“当然了,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只要你能给我提供更多的线索,我或许就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还你一个清白。你呢,该回去当你的刘总继续当你的刘总,只要不违法乱纪,你这种土皇帝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刘康一听自己又有了希望,就如同是死刑犯在刑场上听到了死缓通知一样,激动的抓住了罗川的手臂说:“好好好,你说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通通都告诉你!” 罗川嫌恶的甩开了他的手说:“好,那就从你怎么认识她开始说起吧。一会儿我会叫来技术人员,你把这个佳佳的样子描述清楚,我要画像。”罗川看了看刘康,似乎是在询问他能否配合。 刘康拼命的点着头说:“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都告诉你!我是通过一个拉皮条的认识的佳佳。她们不算是妓(嗯)女,但感觉也差不多,就算是高级的那一种吧!不便宜,但是姿色确实比外面普通的要好很多。这个拉皮条的我也不知道全名,在圈里很有名,大家都叫她琴姐。佳佳失踪之后我曾找过她,想让她给我个解释!可谁知道,就连她也失踪了!我都怀疑是不是她俩合起伙儿来做扣坑我!平时她们之间的通话都不会当着我的面,所以我也不了解她还有什么朋友。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佳佳到底叫什么名字!之前虽然也问过,可是她说了,不知道名字就能有神秘感,我想让她是谁,她就能给我扮演谁。所以……” “所以你就把你那二百万的翡翠镯子送给了一个通过不知道姓名的女人介绍的另一个不知道姓名的女人?”罗川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刘康。 刘康尴尬的说:“这不是有钱了嘛……就想着好好潇洒潇洒。你说等过些年,岁数大了,玩不动了,有多少钱也没什么意思了,对吧。” 罗川鄙夷的白了他一眼,继续问道:“那个玉镯是你特意买给她的吗?我怎么怀疑你脑子有病呢?” 刘康心虚的低着头,瞄着罗川说:“其实……并不是。在佳佳之前吧,本来那个琴姐给我介绍的是另一个姑娘,叫王淼。那姑娘可不太一样,挺清纯的,好像干这行时间不长,还没有那么势力,私生活也干净。我还是比较中意那个姑娘的……尤其是吧,琴姐把她给我的那天,她还是个第一次……我当时没想到啊,稍微粗暴了些,后来看她哭的难过,就想补偿一下,于是就买了这个镯子。” “哦,看来你这二百万花的挺够本儿啊?可以反复利用?甩了一个再送下一个?”罗川看眼前这个猥琐的男人也是越来越不顺眼了,就冲他刚刚那番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刑警,非得把他按在地上踹一顿不可。 刘康冤枉的说:“不不不,这您可就错怪我了!我是真心挺喜欢那个姑娘的,您不知道,王淼和这些女人不同,一点儿都不一样。” “是,至少这个王淼有名有姓。”罗川接道。 刘康说:“反正我就是觉得她很清纯,我很喜欢,所以才送了这个镯子,而且她跟我的日子里,我真的没有亏待她,给过她不少钱!问题是后来琴姐找我,有意的又要给我介绍佳佳,我觉得她不如王淼,就没答应。再之后没多久,我就联系不上王淼了。佳佳倒是找上了我,说王淼把那个镯子送给她了,希望她能带给我快乐。还说王淼是看上了个小白脸儿,准备结婚了。我当时很生气,也很难过,不过人家也够意思,镯子还退回来了呢。我因为顾及面子,觉得要回来显得小气,就没找佳佳要回来,并且跟她交往了一段日子。可是你看,她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吧?卷了我的镯子就跑了,连个屁都没留下!您说我本来就没怎么看上她,她还这样坑了我,我能咽下这口气吗?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最后我才报了警。” 罗川无奈的揉着额头,听着这俗不可耐的大款故事。最后对刘康说道:“你一会儿和技术人员一起,把佳佳,王淼,还有那个琴姐的画像都给我画下来。提前告诉你啊,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排除嫌疑。那个镯子能找到的话自然会给你,找不到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估计这几个人都出了事,所以你那镯子很有可能也保不住了。” 刘康现在在乎的完全不是镯子了,他马上对罗川鞠了个躬说:“警察同志啊,只要您能帮我摆脱嫌疑,我再送您一个翡翠镯子都不是问题啊!那些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是真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啊!” 罗川皱着眉说:“没人要你那东西!赶紧去吧,我让警员带你去找相关的部门,你把话画像的事完成之后,就可以走了。记着,不许离开本市,不许四处张扬,如果你让我找不到你,那你就等着通缉令吧。” (冬至小彩蛋——慕森和莫子棽对面而坐,饭桌上摆着两盘没有葱姜的饺子。慕森问:“你还是不吃葱姜蒜吧?”莫子棽嗯了一声,擦了擦手说:“不吃。”慕森夹了一个饺子放到了莫子棽的碗里,不太高兴的说:“你说咱们俩什么时候能出场?这都快一百章了,l都出现那么多次了!”莫子棽并不着急的优雅笑道:“随她高兴吧。”慕森深深的看了莫子棽一会儿,然后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不是l?很多读者都觉得你就是。”莫子棽又笑了:“随他们高兴吧……”慕森这下子有些急了:“你怎么了?就会说这一句词?”莫子棽笑看着慕森,耸了耸肩回道:“因为今天冬至,作者让我不许抢你男一光环。很多人都说作者万年捧男二,所以她不给我台词。”慕森听了,吃了个饺子说:“算她明智,但愿她早点觉悟让我出场。”) 第九十六章 疯狂的火腿(十二) 刘康对罗川的警告深信不疑,连连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离开本地,并且发誓说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有什么误会,也相信警方一定能还他清白。他在极力的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正经的良民,恨不得罗川现在就能相信他的所有话。 罗川听的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不用跟我赌咒发誓的,发誓要是有用,这世界哪还有那么多骗子。赶紧去做你该做的,别再浪费时间了。” 刘康点头哈腰的步步倒退,刚转身准备出办公室的时候,回头竟撞上了一直站在门口的二队长。刘康尴尬的笑了一下,并且还真诚的对二队长道了个歉,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二队长在门边看着刘康带着他那代理人仓皇离开的样子,半天回不过神来。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进了办公室,走到罗川面前疑惑的问道:“罗川,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能让那个土大款这么乖乖听话?你知道他之前来警队的时候气焰是有多嚣张?!他怎么可能就服了你了?” 罗川懒懒的抬眼看了下二队长,回道:“很简单啊!他嚣张,你比他还嚣张不就行了吗?”这玩笑话纯属是拿二队长开心,二队长自己也不是听不出来。 所以,二队长狐疑的看着罗川说:“不对吧?你破天荒的去我办公室找我,是不是就是为了刘康这个案子啊?诶,你是有预谋的是吧?!我就说啊,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我肯定是掉进了你的圈套!说,这个案子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圈套不圈套的,说的那么吓人。我就是想替你分分忧而已啊。听说自从你接了刘康的案子之后,警队的玻璃杯都碎了两个了。看你心情那么不好,又这么讨厌刘康这个人,所以我才想帮你一把啊。”罗川依旧懒懒的靠着沙发,漫不经心的说着。 二队长甩了甩手说:“你可拉倒吧!罗川,咱们俩怎么说也一起共事两三年了,谁不知道谁啊!你有那么好心?你现在赶紧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要不然的话,我可就把案子要回去了!” “你当案子是白菜啊,说扔就扔,说捡回去就捡回去?就是白菜也不能这么糟蹋吧?”罗川正说着,电话响了。 罗川示意二队长先安静,然后马上接了电话问:“关山,怎么样了?” “没问题了,李连峰在看见那个镯子的照片之后精神异常焦虑,十分恐惧。他还是认为那个镯子是女鬼的,觉得女鬼阴魂不散缠着他。我怕是他的心理阴影造成的暗示效果,于是就用了五个镯子的照片混在一起让他辨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镯子,绝对不会错。”关山十分肯定的告诉了罗川这个消息。 “行,他还好吧?算了,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了。你如果没事的话,就过来找我吧,正好我这里也有了一些线索。” “好。” 挂了电话,罗川就见二队长正用一副审犯人的眼光在盯着他看,罗川不自在的躲了一下问:“你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干嘛?” 二队长意味深长的眯着眼睛说:“你和关山这是有事儿啊……” “嗯,是有点儿事。”罗川十分坦诚的回答着。 “是不是和我那个镯子有关?!”二队长有点儿着急了,心里十分懊悔怎么这么不小心就上了罗川的当了。既然是罗川自己想要的案子,那必然不是小案子。 罗川好笑的看着二队长问道:“那怎么就成了你的镯子了?好了好了,你快回去休息休息吧,啊。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秋燥可能会让肝火上升,没准儿还会让人变得疑神疑鬼,你快回去泡点儿菊花茶吧。”罗川打发着二队长,想让他别再纠缠这件事。 可二队长更加怒气冲冲的说:“你是不是当我是二傻子了?我喝什么菊花茶!来,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二队长正和罗川抬杠,柯雪进来了。而且他还神情焦急,好像有急事要和罗川说。不过柯雪刚进来还没张嘴就看见二队长了,于是他硬生生的又把话咽回去了,就那样站在门口,抱着一份资料,乖乖的一句话都没说。 罗川指了指柯雪对二队长说:“二队,你看,小雪找我有事。你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咱改天再聊。现在是工作时间,咱们都不能耽误工作对吧?” 二队长气的说不出话来,指了罗川半天,最后愤愤的哼了一声就走了。 柯雪看着二队长愤怒的扬长而去,这才小心的关上了门,拿着资料走到罗川面前说:“罗队,王成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我怀疑他可能真的会有关教授说的那种什么创伤精神病,因为这个人确实是个可怜人。在几年前,王成本还是一个办公室小职员。虽然初始工资并不高,可是好好混几年的话还是能有发展的。他还有一个比他小很多岁的亲妹妹,当时正上着研究生,前景也不错。可这一切都因为一场塌天大祸而改变了。他的父母出了车祸,因为肇事司机逃逸而生命垂危。他们兄妹二人拼尽全力挽救父母的生命,治疗了很久,四处借了很多钱,还有高利贷,可最后竟还是因为伤重不治而双双去世。那个开豪车的司机最后虽然被找到了,但是因为人家有门路,有关系,仅仅赔了他们二十万就匆匆结案了。可这二十万,还不够王成和他妹妹还债的。把这赔偿费都用上了,最后还是有很多很多的外债。王成因为外债的压力辞去了办公室的工作,来到了肉联厂卖力气。工资虽然高了,可他却再也回不去了,正式从一个白领变成了屠夫。他的妹妹也因此放弃了学业,放弃了多年的努力和梦想。那种日子想想都能知道有多苦,多难。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不知怎么还上了钱,本想着应该苦尽甘来了吧?可他那相依为命的妹妹在不久后却又去世了!具体原因还不知道,但这个王成也真的是太惨了!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和不公,最后竟然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哎…”柯雪有些难过的叹息着,非常的同情王成的悲惨遭遇。 但是罗川在听过这段故事之后却很平静,他没有过多的纠结王成的命运,而是十分淡定的问柯雪:“小雪,王成的亲妹妹叫什么名字?” “王淼。” 罗川轻轻拍了下桌子,感慨的也叹了口气说:“呵,我是真不愿意相信这些,真希望我是错的。但没办法,就是他了,去申请抓人吧。刘康那个玉镯的前任主人,就是王淼。” 柯雪还不是很明白罗川的话,但是既然关系到王成的妹妹,那还是先把他找来再说。 就在柯雪离开不久的时候,关山就来了。带着精神病院的鉴定报告,给罗川看了下说:“事情好像有了些转机。今天因为让李连峰辨认照片而引起了他很大的情绪波动。由于是我造成的,我就试着给他做了一些心理治疗。然后我发现,李连峰被治愈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他好像从心里已经有些看清现实了,甚至他可能已经不再那样固执的认为那个猪脸是妖怪了。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他宁可疯着,宁可被自己的恐惧困扰着,也不愿意面对逐渐清醒的事实。” “这是为什么?他是害怕凶手会报复他?”罗川问。 关山喝了口水说:“不,不像。在我看来,他更像是有意的袒护凶手。也许,在这段日子的精神治疗下,他渐渐的开始清醒了,或者他有怀疑的对象了,但是那个人,他不愿意说出来。” 罗川点点头,把刚刚柯雪拿来的资料递给关山说:“那就对了,不都说他是个人缘好的厚道人吗?你看看王成的资料吧,我想,李连峰应该是了解他这些悲惨经历的。” 关山快速的看完了资料,皱起眉问:“这……王成的妹妹……不会也是死于非命吧?” “回答正确。不,咱们理性点儿的说,你至少正确了百分之九十。因为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还没有证据。王淼到底怎么死的,只有王成最清楚。我已经让小雪去带人了,只有他亲口说出来,这事儿才能确定。不过……关山,那王淼,正是土大款刘康的前任情人。经张琴介绍给了刘康,因为她的第一次,刘康才买了那个价值二百万的玉镯。但是后来,张琴和一个叫佳佳的女子极力劝说刘康换一个情人,刘康不同意,王淼紧接着就失踪了。而那个镯子,就到了佳佳的手上。也就是最后一个拥有手镯的那个女鬼。如果凶手是王成,女鬼是佳佳,那王成杀了佳佳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佳佳和张琴联手害死了他的妹妹。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我的推理。如果推理成立,那个皮条客张琴也不用找了,她应该是第一个进了绞肉机的人。”罗川侃侃而谈,说出了自己的推理判断。 关山很赞成的点着头说:“之前那些痛苦不堪的不公经历,完全会让他患上我说的创伤性精神病。如果最后连他相依为命的妹妹也是死于恶人之手的话……他的杀人动机显然就完全成立了。” “我们的证据太少了,目前来说只有那个玉镯。如果我们找不到呢?如果王成已经把它毁了呢?又或者,他死不承认呢?那我们就只能从那个猪头入手,想办法证明王成确实利用猪头做过掩饰,因此吓疯了李连峰。”罗川在想尽办法让证据链完整起来,推理出了做案动机和方式,剩下的关键就是那些小细节了。证据,往往就藏在那里面。 可就在这时候,有警员来告诉罗川,说外面有一个叫王成的指名要见他。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这位访客可是大大的出乎了意料之外。小雪还没回来,王成竟然自己找来了?而且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罗川是谁才对啊。 没再多想,罗川就告诉警员:“让他进来。” 关山缓缓摇着头说:“这个案子应该算是破了,可我不太高兴的起来。” 关山刚说完,王成就敲了敲门进来了。看到罗川和关山,王成很坦然的笑了笑说:“罗队长,关教授,不好意思,打扰了。” 罗川让王成先坐下,然后就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王成有些苦涩的笑了:“那天在茶楼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二位不简单,也不像是什么医生。现在这年头,哪有医生会追着线索四处给病人治病的?你们对李连峰的事太上心了,上心到像个警察在破案。而且,那天你们来厂里的时候,刚好我快要接班了。我在厂外正好看到了你们是如何抓走了那些保安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跑不了了。与其等你们把我捉拿归案,还不如我自己过来,也省的你们麻烦了。” 罗川在面对穷凶极恶的大奸大恶之徒时,从不手软,更不会心软。这王成用绞肉机杀人,也可以称得上是手段凶残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那些过往的原因,再加上他自己来投案自首,罗川此刻看着他,心里却不怎么舒服。 王成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一边打开一边说:“听说你们找小雄是为了这个。罗队,你们正在找它吧?” 罗川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价值近二百万的翡翠镯子。 王成说完,又包了起来说:“罗队,杀人偿命,我没打算活着回去,也没妄想过宽大处理。但是这个镯子,我不能交给您,也不能还给刘康那个混蛋!因为这个镯子,不仅仅夺去了我妹妹的贞洁,也夺去了她的生命。她的梦想,她的未来,她的一切都碎了,我不管它价值多少钱,我都不能物归原主。我做不到,也原谅不了他。” 第九十七章 疯狂的火腿(十三) 罗川看了一眼王成手里的镯子,试图先转移换题的说:“物质和生命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我们姑且先不谈那些身外之物了吧,还是说说那些关系到人命的事情吧。” 王成听后不太同意的笑着摆摆手说:“诶,罗队,您这话还真说错了。在我看来,物质和生命不但可以相提并论,甚至可以有价交换。人命关天这话我早就不信了,没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比如我的父母,他们辛辛苦苦、本本分分的一辈子,最后两条命加一起才值二十万!还没有这个镯子的零头多呢!您说,人命和物质谁高谁低?” 罗川看着王成,目光中隐隐也有些凄哀。 王成继续说:“我想你应该是一个少见的好警察吧,你为了李连峰的事情来回奔波,确实让我心里有些不通的感受。但是对你们这些当官的来说,不可能不知道人命是有价的吧?想当初我为我父母的赔偿四处投诉,但是他们都只告诉我,这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两把老骨头,还想要多少钱?车祸致死的赔偿价格基本明码标价,死一个小孩子多少钱,死一个青少年多少钱,死一个男人多少钱,死一个女人多少钱,死一个老人又是多少钱,这些价格很明确。像老人,对社会似乎起不到太大贡献了,所以也就是几个价钱当中最便宜的了。我当时不服,他们认为我父母不值钱了,可我认为他们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完!!他们凭什么这样!!可那个警察却问了我一句话,如果不是撞死人的赔偿更能接受,那为什么很多司机选择宁可把人直接撞死,也不弄个半残?因为只要被撞的人还活着,他就得一直掏钱,但是死了就不一样了,一口价到位。呵呵…哈哈哈……”王成笑了,笑出了眼泪。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关山也是神情悲切,始终一言不发。现在王成已经来自首了,而且完全没有要隐瞒狡辩的意思,所以也就不需要什么审问技巧了。 可他们也总不能谁都不说话,只听杀人犯自己一个人说吧。于是罗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王成问道:“能告诉我关于王淼的事情吗?” 提起王淼的名字,王成痛苦的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死死的握着那个镯子,痛哭着说:“我对不起她!我没有保护好她!如果我有能力,她就不会被逼走向那一步了,更不会最后死的那么惨。” 罗川没有太着急追问,他想等王成稍微冷静一些再问。过了一会儿,王成擦了擦眼镜和鼻子,抬起头对罗川说:“王淼是一个好孩子,她天生就是个艺术天才,会弹琴,会唱歌,会跳舞,会很多很多的乐器,还会好多外语。因为她比我小很多,所以从她出生开始,我就一直很疼爱她,一心想保护我这个妹妹,直到我死。可是我没想到,有时候人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锋利的。现实的刀每一夜都割在我的心头上,让我痛不欲生,辗转难眠。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得为我妹妹做些什么。否则我这辈子都会这样在这样的痛苦煎熬中度过。” 王成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来了王淼悲惨的死因。 “我们在那场车祸之后,为了父母借遍了亲朋好友,卖遍了能卖的所有东西,可还是差很多钱……你知道重症监护室一天多少钱吗?当时一心想着爹妈,没有办法再思考更多,我冲动之下就去借了高利贷。我当时不过是想,只要能救我父母一命,这辈子当牛做马去卖苦力还账我都愿意!但是没想到,医院把该做的手术都做了,该上的机器都上了,花光了所有钱之后……他们还是去世了。料理完父母的后事又开始打官司,花了很大一笔诉讼费,最后也还是输了。呵呵,我们把赔偿的钱都用来还钱了,房子也卖了,但是那高利贷的利息却一天一天再涨!我去求那个人宽限一段日子,可是人家根本不可能给我机会。直到,他们看到了我妹妹王淼,他们的大老板才出现跟我聊了聊。” 罗川本不想打断王成的话,可这时候他不得不插嘴问了句:“那个放高利贷的老板是个女人?” 王成恨恨的攥紧了拳头说:“没错,她叫张琴。我事后才知道,她不但放高利贷,还是个高级皮条客。有很多女孩子,都是因为最后还不上高利贷,才被她给卖出去抵了债。” 罗川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那个张琴不仅仅是个皮条客。她用有钱人的钱去放债,赚取高额利息的同时,再寻找那些还不上债的家庭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用姑娘去抵偿利息,介绍给那有钱人。最后,那个姑娘相当于一文不值。而张琴,得了钱,得了力,得了人脉。想想,这还真是一个有头脑的恶毒女人。 “那张琴找到你谈了关于王淼的事?”罗川问。 王成痛苦的摇着头说:“如果她直接找我说了,那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啊!她用的恶毒手段真的是让人反应不过来。她先是来我家逼债,提高利息,向我施压,让我妹妹看着我的困境。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又单独找了我妹妹,聊那抵债的事情。因为我妹妹的冰清玉洁……张琴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听她话一个月,我们之间的所有本金和利息就全部一笔勾销了。那个该死的女人用我来威胁我妹妹,还劝她说,反正早晚得嫁人,跟哪个男人第一次不是跟?还不如先解决一下眼前的困境。就这样,我妹妹答应了她。不久就被送去了刘康的身边。”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关山,这时沉重的问了句:“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成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录音笔说:“我想我妹妹是怕张琴会反悔,所以录下了她们之间的对话和协议内容。可我,却是在她死后才发现这东西的……”王成说完,就把录音笔放到了罗川的办公桌上。 罗川看着那录音笔,想象着那个素未谋面的王淼,心情也十分沉重。那个从小弹琴跳舞的姑娘,一直都在学校里成长着,她还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然而一场灾难,却让她一下子尝尽了世态炎凉。 罗川忍不住叹息,问王成:“那王淼的死,和刘康有关系吗?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王成似乎一直都在回避王淼的死因,不需要关山说,罗川都能看出来王成的痛苦。他不愿意回忆起妹妹的死因,只能是一个原因,那过程必定是十分凄惨的。 现在既然罗川已经直接问了,王成也只好不再回避的答道:“怎么说和他有没有关系呢?如果不是因为他,小淼就不会死。她的死,全是因为刘康送的这个镯子!张琴和另一个叫徐佳的女人看刘康给小淼买了一个天价手镯,心生妒忌。然后张琴就找到小淼说,想要跟她平分从刘康那里所得来的钱。理由是,如果不是张琴介绍,小淼这辈子都不可能认识这样的有钱人。但是我妹妹不同意,她出卖自己本就是为了还债,熬过最后几天,她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怎么可能跟她做这种合作?就这样,因为小淼的不配合,而且还扬言再纠缠就告发张琴。于是……那两个该死的女人就合伙害了小淼。她们把她骗了出去,说是当面撕了协议,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小淼心思单纯,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日子了,没怎么多想就去了她们约定的地方。结果……那里不但有张琴和徐佳,还有一群带着头罩的男人!他们轮(嗯)j了我妹妹,并抢走了那个手镯。然后就把她一个人扔在了空地上,没人管,没人问,甚至都没有人看到,他们在干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时!我妹妹的背后有一块凸起的尖耸木桩正插在她的身上!我下了班发现小淼一直没回家,就去她房间看看,这一看就发现了录音笔。我按照小淼最后的话,找到了她出事的地方。我赶到的时候,她满身污秽,一丝(嗯)不挂,像一个大字躺在草丛里,嘴被封着,身下的草地全是血……地上还扔着几个头套。” 罗川听的皱起了眉头,他能想到那个画面,他也知道,王成一定已经晚了。因为以王淼那样的姑娘,如果她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一丝意识,就不会让自己赤(嗯)身(呵呵)裸(螃蟹)体的躺在草丛里。这样的死亡方式太让人难过,那些恶人可能直到走的时候都不知道王淼的身下有尖锐的木头已经刺穿了她的身体…… 王成崩溃了,他被那个画面击溃了。他满脑子都是当时跑过去抱起自己妹妹时候的那一幕,他疼爱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剩下的只有一张年轻的、苍白的脸,不甘的睁着大大的眼镜,发丝凌乱,满身污秽……她的血染红了青青碧草,渗入到了身下的土地里。那块夺走她生命的木桩,还插在她的背上。她应该是从一开始被扑倒的时候就已经受了伤,但是没有人在意,他们继续发泄着兽(嗯)欲,抢夺着这个可怜女孩身上仅剩的一切。 如果,当初张琴和那些人发现了王淼受伤,就能救她一命!如果当初张琴救了王淼一命,那她们自己也就不会死于非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王成稍稍冷静了一下之后就说:“我找不到那些男人,因为我妹妹都不知道那些人会出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能找到的,只有张琴和徐佳。我以知道了王淼死因为要挟,也把她们一个接一个的骗了出来。我用那根刺死了我妹妹的木桩刺在了张琴的身上几十下,让她好好感受感受小淼当初的痛苦。然后我把她带到了屠宰场,藏在了料理完的猪的身体内。绞肉机上方的钩子钩住的是衣服,只要我一操作,她就掉下去了,衣服就被我收回来了。我只是没想到,李连峰会看到了那一幕。我只能用猪头做掩饰来吓走他,可是……他却疯了。”王成的表情带着深深的愧疚,他本无意伤害无辜的人。 “王淼的事情,你为什么……” 罗川还没说完,王成就会意的接话道:“我为什么不报警,是吗?呵呵……罗队长,我难道还要让那些有钱人再羞辱我妹妹一次才算行吗?我难道要指着我妹妹再赚个十万二十万?人命有价,仇恨无边!我一分钱赔偿也不想要!我只想杀了那些害死我妹妹的人!而且我也不是个法盲,我能够想到,那木桩在地上,小淼被扑倒的时候正好躺在了上面。只要他们花足够的钱,就有律师会为他们辩护说这是过失杀人,他们是不知情的,无意的。那些人顶多也就是个强(饿)间罪,张琴可能连罪都没有。请问,罗队长,我为什么要报警?” 罗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王成此刻的问话。 王成忽然狠狠的攥碎了手里的镯子,他的手瞬间就流出了血。罗川连忙上前查看,王成却快速的将镯子使劲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拒绝了罗川给他包扎,只说道:“罗队长,这点儿伤不及我心里那些伤的万分之一。最后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本想在绞肉机里杀人之后做成火腿,搅黄了这个厂子!可是……我做不到。那些不知情的人是无辜的,我真的做不到……于是我就把我每次杀完人之后的那批火腿贴错封箱标签,这样就不会被发出去了。” “李连峰似乎说看见过三次女鬼。”罗川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王成笑了笑说:“他的运气也实在是不好,之前是我一直在测试小吊车的钩子和衣服,确保杀人时候能够顺利。测试了很多次都没被发现,最后一次竟然被他看到了。而且从那次之后,好像他总会见到。不过我既然来投案了,就没有隐瞒了,我只杀了张琴和徐佳两个人。” (小剧场分界线——平安夜,关山、莫子棽、夏羽东,这三本书的男二聚在了一起,等着主角们的到来。莫子棽看了看表说:“他们会不会不来了?慕森向来守时的。”关山笑了:“可能因为主角光环问题还在不高兴吧,毕竟连反派的粉丝都比他们多。”东少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少言寡语,只看了看窗外满街的圣诞彩灯说:“这也没什么,看开了就好了,大漠那本书里男三男四男五男六都比主角粉丝多,没办法。”关山低头想了下:“从精神病学的角度来说,作者可能有敌视主角的心理问题。”莫子棽接话道:“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她这毛病可能不好改。”羽东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淡淡的说了句:“既然这样,那就别等了,今天他们不会出现了,我们就按作者要求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吧。”莫子棽:“关山,以罪和大漠已经完结了,现在就祈求杀戮里罗川这个主角还能有救吧……”关山:“……还是说说祝大家平安夜快乐的事吧。”) 第九十八章 恶魔之眼(一) 王成对李连峰是充满了愧疚的,在他的报复计划中,原本是没有这个环节的。但是在阴差阳错之间,他却直接的害了那个经常帮助他的朋友以及他的家人。这一点也是让王成最难以释怀的。 用王成的话来说,从决定帮妹妹报仇开始,他就没有后悔过,更没有内疚过。唯一让他不安和放不下的,就是李连峰的精神失常。因为王成自己经历过好端端的一个家庭突然之间天塌了是什么感觉,所以他能够想象,这会给李连峰的家庭带来多大的伤害。当时用猪头做掩饰完全是迫不得已,他不能还没报仇就败露了啊…… 在了解了全部事实之后,罗川很感慨,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当初要不是因为李连峰“疯”的不同寻常,他和关山也不会注意到这个案子。从一开始荒唐的“猪脸妖精”,到现在这段令人伤感的人间悲剧,从白领变屠夫,从正常人变精神病,从苦主变杀人犯……这其中的个中心酸,可能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最了解。 王成交代了全部的作案经过,然后坦然的伸出双手对罗川说:“罗队长,关教授,我认罪伏法,没什么可说的。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全力帮助一下李连峰,他是无辜的…都是我害了他,才让他到现在还神智不清。如果他还能清醒过来,请替我向他道个歉。承他平日里多方照顾,可是我却害他精神失常……这辈子是弥补不了了……要是有下辈子……”王成刚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然后又摇了摇头说:“不……这辈子已经受够了太多的痛苦和不公,还是不要有下辈子比较好。” 关山这时走到王成的面前,用之前包裹玉镯的手帕帮王成包上了那血淋淋的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想他应该是不会怪你的,他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了。其实……只要他能清醒的认识到那猪头不是妖精,而是人,那恐惧就可以慢慢消除,她的神智也就可以慢慢的恢复。” “那……” “是的,我想他已经知道是你了。只不过,他不愿意把你说出来,所以宁可继续疯着。”关山如实的告诉了王成,想让他可以安心。 王成听到这里,止不住眼泪的哭了起来。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温暖他那颗已如死灰的心,那大概就是这个老实厚道的李连峰了吧。 关山有些于心不忍,就对王成承诺道:“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他治好,让他能够完全清醒,也会告诉他你的心意。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他去看你。” 王成擦着眼泪,死而无憾的笑着说:“不用了,别让我更愧疚了。好了,罗队长,关教授,谢谢你们。麻烦警员带我走吧。” 正说着,柯雪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急着向罗川报告,没想到一进门,第一个看见的却是王成。 罗川见柯雪有点儿懵,就对他说:“王成是来自首的,你先带他走吧。处理下他手上的伤口,再去办理相关手续。” 柯雪明显感觉到了气氛很凝重,而且罗川的态度也不像往日里对待罪犯那样强硬,凭他们长期在一起工作的了解,柯雪瞬间就明白了,这案情一定是另有隐情,于是也没再多问,就带着王成出去了。 柯雪和王成都离开之后,罗川和关山默契的将目光都看向了那一地的翡翠碎片,良久的沉默着。直到,刘康一边敲门一边急切的进门喊道:“罗队长啊,你让我做的我可都做完了啊!现在是不是就可以放过我了?还有我那价值二百万的镯子,您可得给我多费费心。” 罗川缓缓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刘康说:“你的二百万?就在这里。”说着,用眼睛扫了一下地上那已经碎了的玉镯。 刘康一看,连忙扑到了地上,捡起那些碎片心疼的说:“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我这可是上等的……”刘康似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看见自己的钱就这么没了,也忘了刚才罗川对他的警告了。 不等他说完,关山就冷声打断了他:“我劝你现在最后闭上嘴赶紧走。如果我是你,以后就安分守己的夹着尾巴做人,本本分分的做生意,不要再出现在警察的面前了。”关山向来斯文优雅,风度翩翩。可是现在,他收起了他那常挂脸上的迷人微笑,神色冰冷。 刘康转了转眼珠,粗略的估计了一下眼前的形势,大概也是想到了情况对自己不太有利,于是“哎”了一声,捡起那些翡翠碎片就匆匆离开了。 罗川厌恶的瞪了一眼刘康的背影,然后转过身看向窗外,自言自语的说:“这种人心术不正,早晚还是会走上邪路落在警方的手里。只是可惜了那个王淼……哎……” “这世上大多的悲剧都是人造成的,社会从来就不存在公平,即使是在蛮荒时期,也是弱肉强食。有些规则虽然是大家心知肚明并且无力更改的,但是真的发生了,还是让人觉得心寒。”关山在王成的这个案子上,也和罗川一致的感到有些惋惜。因为王成兄妹二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虽然王成最后的做法有些极端,但是从“公平”的角度来看,也是事出必有因。 看着罗川依旧沉默,关山提了提精神问道:“这个案子算是结束了,火腿的事情你也可以放心了,现在你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建议你好好的休息一下,放松放松精神,然后就开始调查你家里的那件事吧。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觉得你不要回家住了,真的让人很担心,太不安全了。” “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是不会着急杀了我的,就像他当初也没有着急杀了慕森一样。”罗川冷静的让人觉得害怕。 可关山忧心的说:“是,他虽然没杀了慕森,但是却比杀了他更残忍。我不希望看到你也有那一天,我觉得你还是听我的吧。” 罗川还是没有从王成王淼的事情里走出来,所以只抹了把脸说:“行,怎么都行。不过这两天估计我是回不去了。二队长这个案子不但没破,我还亲眼看着王成打碎了镯子,不管怎么说,我得去给他个交代。之后还得写结案报告,而你不是也得去看看李连峰吗?把事情的情况都告诉他吧,告诉他了,他心里反倒踏实了,说不定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等这两天都忙完了,你来找我,我再跟你一起回去就是了。” “好,那我先去看看李连峰了,你就在警队吧。”关山现在是真的很担心罗川的安全问题,那个留下深网地址的人,在罗川的家里几乎可以来去自如,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忙忙碌碌的两三天后,关山约好罗川晚上一起吃饭,顺便想去一隅咖啡馆找那个神秘古怪的老板柯毅聊聊,问问他对深网有多少了解。 可是当罗川和关山从警队出来之后,开车还没出八百米,罗川就谨慎的看了看后视镜说:“后面可能有狗。” 关山听的明白,罗川的意思是说可能有人在跟踪他们。但是这可就奇了怪了,会是什么人,在刑警队大门口开始跟人?跟踪的还是一个刑警队长?这不是要疯吗? 罗川陡然提快了车速,想引出后面那辆车。果然,没过多久,关山也看到了后面正紧紧的跟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罗川转了几个弯,把那辆车引到了空旷无人处,然后一个刹车就把车横在了路中央。后面的车来不及反应,差点儿撞上罗川的车。罗川走下车,指着黑色小轿车驾驶位上的人,然后勾了勾手指说:“你,下来。给你一分钟时间组织好语言,跟我解释清楚,你干嘛呢?” 那司机眼看是躲不过去了,而罗川又气势逼人。没有办法,他只好举起双手用投降的姿势下了车,僵硬地说:“罗……罗队啊,你可别冲动,我不是坏人。” “是吗?”罗川活动了活动手腕和肩膀,缓缓靠近那男子说:“一般鬼鬼祟祟跟踪我的人,我都从来不问是好人还是坏人,直接打就对了。” 男子一听,连忙举起双手蹲在地上说:“别别别!罗队长,罗队长!我我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的!我只是想拍拍你走出警队之后,现实生活中的样子!听说你破获了肉联厂一个碎尸大案,我就想拿你当个头条……” “你是个记者?”罗川问。 “是的,我真的是个记者啊!罗队长,我有证件的!”男子抱着头一个劲儿的求饶。 可罗川听的更加来气了,就问道:“如果你是个记者,那你知道偷拍我的下场是什么吗?你不觉得你更该打了么?” “我知错了,知错了!罗队长,您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就当着您的面把刚才拍的都删掉!” “你叫什么名字?”罗川问。 “我叫田英才,是报社记者,我们准备搞点儿公安题材的……” “别废话!赶紧删!我看着你删!”罗川冷冷的发话。 田英才不敢耽误,连忙拿出自己的相机开始删除刚才偷拍关山和罗川的所有照片,直到全部删完,下一张跳出来的照片竟然是一颗眼球!这马上吸引了罗川的注意,不知道这个无良记者还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罗川二话不说抢过相机,并招呼来了关山。他们一同看着照片上的那颗眼球,从眼球到神经再到肌肉,一应俱全。看起来像是被人暴力撕扯下来的,由于是掉在了土地上,眼球上面还滚了一些灰尘……照片非常真实,不像是处理过的假照片。 田英才看着罗川和关山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图拿回自己的相机说:“二位,放过我吧。关于你们的,我都已经删除了……” “这眼球也是你的新闻?”罗川指着相机里的照片问。 “这……这可是我独家的新闻资料,今天还不能透露,得明天才行。” “你说什么?”罗川佯装没听清,其实是在给田英才施加压力。 田英才连忙改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跟外界不能说,但是和您没问题啊……其实这事儿就算我今天不说,您明天也会知道的。就在今天早些时候,河岸公园那边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有四个像是纨绔子弟的小混混,三男一女,欺负一对正在散步的恋人。最可恨的是,他们好像还想欺负那个女孩子!男孩为了保护女孩,就和那几个人打起来了。那几个人身上有匕首凶器,情况还是很危险的。可谁知道怎么搞的,最后反而是他们其中两个人的眼球被揪出来了!男孩也受了伤,但是不太严重。现在都在医院呢,案子先是派出所处理,所以您还不知道。但是这案子估计会越闹越大,因为那几个混混的父母都是有钱有权有势力的人,所以说这案子早晚还是得到您的手里……” 刚刚结束了王成王淼的案子,现在再听到这种有钱的纨绔子弟欺负人的事情,罗川的情绪还是有些激动。他看着那颗滚着泥土的眼球,问田英才:“这你是怎么拍到的?” “罗队长啊,我……我真是凑巧了,就是路过啊!而且拍到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一个大爷也拿出来手机拍了呢!地上的眼球也不止这一个,好像是三个。我当时还在想啊,他们到底是怎么打的架,能把眼球打出来?” 关山这时在一旁接道:“以少敌多,在拼死反抗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攻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我想,眼睛应该算是最脆弱的地方了。只要眼睛受了伤,这个人就看不见了,他们的人数和伤害力也就降低了。正常情况下,我觉得那个男孩应该是用了这种方式以求自保和保护那个女孩吧。” 第九十九章 恶魔之眼(二) “那这是正当防卫了?”罗川看向关山。 关山笑了:“咱们现在除了这个记者相机里的照片,还什么都不了解啊。还别说孰是孰非,就连是不是真有这件事都不好说。”关山的笑,是在笑罗川本性使然,一听到和凶案有关的事情,就马上会精神亢奋。只有案子,能让他瞬间兴奋,瞬间低落。 罗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这个不靠谱儿的记者也不知道话里有多少水分,还是回头问下当地派出所再说吧。罗川放走了田英才,但是却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他满脑子都是那土地上沾满了灰尘的眼球,眼球后面那一大串肌肉和神经,是需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拽出来的。想来他们当时斗殴的时候都已经是生死相搏了,要不然也不会把简单的斗殴演变成了这么严重的状况。 由于耽误了些时间,罗川又没有了心思,所以他们就临时取消了去找柯毅的打算,直接回去休息了。 直到第二天早上,罗川还没睡醒就接到了警队的电话,说是杨局长有事找他,请他务必尽快赶到。关山本来还很好奇,就问罗川:“你的领导为什么不直接找你,还通过其他警员转告?” 罗川一边洗漱一边说:“他大概是懒得和我说话吧。” 自从那个望远镜的案子之后,杨局长每天都到处奔波,尽力平息着各方争端。孩子们的家长不饶人,死去官员的家属要讨说法,相关学校幼儿园关闭,不相关的学校也变得人心惶惶。不得不说如今的时代在变,消息传得太快了,舆论压力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还别说是本市了,就连其他城市的学校也遭受到了家长的攻击和质疑。那个案子,真的是闹的太大了。虽然说杨局长并不觉得罗川破案是错的,但是没有及时控制住影响就是他的错了。罗川他当时在知道了内情之后,不计后果、大张旗鼓的就封了学校。他的做法,无疑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学校有问题,所以才造成了那么大的影响。杨局长怪的,是罗川的处理方式,不够圆滑委婉。但是以罗川的性格,就算再重来一次,他当时也依然会选择那样做。 洗漱完毕,顾不上吃什么东西,罗川就匆匆出了门。自从他的家里进过了那位神秘拜访者之后,罗川就变成了重点保护对象。除了在警队的时候,剩下的时间,关山几乎都时刻关注他的安全问题。生怕那个留下深网地址的人,把罗川也拖入到那恐怖的深网之中。 来到警队,罗川直接到了杨局长的办公室。杨局长看到他的时候,还有些没消气的白了他一眼,之后说道:“罗川啊,我但凡有一点儿办法,最近我都不想看到你。你知道你那耿直的性格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啊?你知不知道,有些案子,一定要低调处理!尤其是那些你自己都没有把握破的案子!望远镜那案子死了那么多官员,你封学校时候闹的轰轰烈烈,之后抓凶手时候干什么了呢?你倒是把凶手交出来,堵住那悠悠众口啊!结果你直接给我甩了句暂时没办法,请假一天。然后就溜之大吉了?诶,你知不知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是走了,可屁(一)股得我来擦!” 罗川挺胸抬头的站在那里听着杨局长的训话,杨局长看不顺眼,就瞪着罗川说:“你看看,你还好像挺有理的样子!” “我……” 罗川刚准备组织一下语言,杨局长就打断他说:“行了行了,你不认错还好,万一认了错,保不齐能气死我!我今天叫你来也不是跟你算账来的,我这有一个很麻烦的案子,你必须得办好了,就当将功补过吧。” “有多麻烦?”罗川问。 杨局长扔给了罗川一叠资料说:“昨天河岸公园附近有一起斗殴事件,一对小年轻,伤了三男一女。四个人的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其中有两个人的眼球脱落,他们都面临着永久性失明。” 罗川一听,这不是昨天那个记者田英才说过的案子吗?怎么到了杨局长的嘴里,听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呢?于是罗川就问了句:“领导,我不太明白……两个小青年是怎么伤了三男一女的?” “他们有凶器呗!”杨局长说。 “就算有凶器,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找比自己人数多一倍的人去招惹呢?”罗川又问。 “你……你哪儿那么多废话!派出所已经把案子移交咱们刑警队了,那几个孩子都是青春正盛的年纪,没了眼睛,这辈子都毁了!而且凶器就在证物室,完全没有问题,上面的指纹都是那个小年轻的!”杨局长很肯定的说。 “这么说来,证物和嫌疑人您都已经完全掌握了?案情看来您也已经给定性了,既然如此,要我还有什么用?”罗川问的好像理所当然,可是杨局长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什么叫我给定性了?咱们警察办案讲究什么?证据!证据!!我都告诉你了,指纹能说明一切了。问题是现在,那两个人一个不承认,一个不开口,就像受了刺激。他们不认罪,怎么结案?当地警员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你也不用再调查什么了,只要去把口供拿下就行了。” 罗川看着杨局长,沉默了片刻,缓缓问了句:“杨局长,我想问下,那三男一女什么背景?” 杨局长挑眉问罗川:“你小子翅膀硬了,质疑我办案不公?”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他们的背景。我不办那种不许我深究的案子,如果是那样,您还是交给其他人拿口供吧。”罗川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完全不在意杨局长的脸黑的有多彻底。 大概也是太了解了,杨国华也知道,不给罗川说明白,他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而且以罗川的倔脾气,只要他盯上了,就算这案子交给了别人,也一样还是拦不住他的调查。到时候,他会搅合的别人也办不好案,这就是为什么二队长始终对罗川避之不及。 “那三男一女都是十七八岁,廖鹏,是卫生局副书记的儿子。马翰飞,是星光集团老总的儿子。薛诚是邻市文联副主席的儿子。还有一个林萱,是咱们市里林秘书的女儿。你说这大好青春,忽然没了眼睛……” 杨局长还没说完,罗川就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说:“原来都是达官显贵啊,怪不得案子断的那么快。” 杨局长不高兴了:“罗川,你知不知道,廖书记的儿子还没脱离危险期,很有可能会因此失去生命!你平常的正义感和同情心都哪儿去了?” 罗川也不想继续顶撞,就看了看资料说:“我希望您让我放手去办案,不要给我什么限制。我的案子里,只有嫌疑人和被害人,没有谁谁谁的儿子或女儿。如果真的像您说的那样铁证如山,怕什么调查?我是一定会拿出证据让嫌疑人认罪的。但是如果这事并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我觉得咱们也还是得秉公处理。不管他们是不是正值青春,也不论他们的父母都是些什么人,公道不能没,您不能让我昧着良心去给您拿口供,对吧?” 杨局长真的生气,可是也真的无奈,最后都被罗川给气笑了,只能无奈的摆摆手说:“你赶紧给我出去,怎么办是你的事,我就要一个结果。” “得嘞,有您这句话,那什么都好办了。”罗川轻松了下来,拿着文件就要走。 杨局长叫住了他:“罗川!我知道你这个人的臭脾气,谁的帐都不买。但是你记着,四处树敌对你对警队都没有好处,不管你打算怎么做,尽可能的收敛一些,方式委婉一些。我不说你非要偏袒哪一方,但至少在打交道的时候还是得顾及一下大家的颜面。实在不行,沟通这方面的事情,你就交给关山。你看人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你再看你,警队里的土匪活阎王!” 罗川站在门口愣了一下说:“委婉这种事……可能我不太会。面子这种东西我也不太擅长给。至于关山,无论他有多么风度翩翩,我相信在立场上他都会和我是一致的。所以,您也别对他抱有太大希望。就这样,您等我的好消息吧。” 罗川离开后,杨局长就开始有些头疼,他怀疑自己错了,根本就不应该让罗川去办这种案子。他的正义感锋芒毕露,一不小心就会伤到相关的人。而这个案子,被害人的背景又是如此的特殊。 罗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了关山这个消息。原来那个田英才的话是真的,这个案子果然转交刑警队了,并且由杨局长亲自监督办案。关山嘱咐罗川不要着急和被害人家属打交道,先去看看那两个“犯人”。毕竟杨局长所说的,和田英才所说的相差悬殊。总得了解一下到底谁是真的才行。 这两名犯人当场就被抓住了,男的叫左浩,女的叫习薇。他们都不是本地人,在这座城市努力的打工生存着。年龄相仿,都是二十岁,彼此之间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听说在事情发生之后,习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她呆呆傻傻的样子,让警员们无可奈何。请来了专业医生,也说她是受了惊吓所造成的精神刺激,需要点儿时间恢复。可这样一来,习薇就不能做口供了,只能将她单独关在拘留所里。至于左浩,更是难办。从始至终他都不承认自己故意伤人,也不承认自己用凶器挖出了对方的眼球。不论警员问什么,他都摇头,十分倔强。 罗川打算将习薇交给关山,自己先来看看左浩。本来听了田英才的话,罗川就觉得这对情侣应该是被冤枉的。现在再听说左浩抵死不认的状态,让罗川更加怀疑,那些证明左浩和习薇行凶的证据,是不是就是那些权势在背后搞的鬼。 罗川带着满腹的疑惑,在拘留室里见到了左浩。这是一个干净斯文的大男孩,长相清秀,淡淡的眉,细长的眼,窄而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看上去不仅仅没有凶相,反而还像是一个有点儿文化的青年。 罗川在自我介绍之后,并没有着急询问关于案情的事情。而是对左浩说:“习薇受了惊吓,精神状态不太好。但是她没有受伤,有医生和女警员看守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这话让左浩始终直视前方的眼神转移到了罗川的身上,他只看了看罗川,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那种抵触戒备的神情,却显得稍微放松了一些。 罗川坐在左浩的面前,简单的问了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罗川的样子,更像是刚认识一个朋友,而不是审讯犯人。 左浩看着罗川,沉默了片刻,这才轻声开口回道:“我是一个漫画师。” “哦?什么类型的?” “恐怖悬疑,也有时候会画一些可爱有趣的。” “这么说,你很有才华。” 左浩看着罗川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真诚。然后左浩摇了摇头说:“不会的…这世界官官相护,你是为那几个富二代审讯我来的。他们的父母都是官员和富商,你怎么可能会替我们这种没背景的穷小子说话……”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富二代的呢?你之前认识他们吗?”罗川没有在意左浩的质疑,仍然耐心的和他聊着。 左浩厌恶的回道:“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那种人?是他们在动手之前自己说的,说他们的父母在这城市能只手遮天,就算杀了我和小薇都不算个事儿。” “胡扯!只要是有法律的地方,就没有人能够只手遮天。”罗川坚定的说。 左浩听到罗川这掷地有声的话,看向罗川的眼神也开始有了变化。罗川知道,他大概是能继续聊下去了。 第一百章 恶魔之眼(三) 罗川没有用强硬的态度逼着左浩开口,而是静静的等他自己开口说。因为那么多轮审讯都没有结果,这就证明逼问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反而会把审讯形成僵局,走向死路。 过了一会儿,左浩就对罗川缓缓开口说出了当天事情发生时候的情景。 左浩和习薇是恋人关系,在一起也已经将近两年了。他们租的房子在市郊,因为左浩的创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习薇也不是一个过于外向的人。平时大部分生活来源都靠左浩的漫画,他对习薇呵护有加。 本来他们那天去河岸公园只是想看看深秋的落叶,在工作之余散散心,但是没想到却碰上了那群恶霸。 当时左浩和习薇就在公园外的河边,忽然间开来了几辆豪车,从左浩的身边贴着他的身体就开了过去。左浩及时搂住了习薇,并把她往小路里面带了带,防止那些横冲直撞的豪车伤到她。他们出门在外,背井离乡,早就懂得了别找麻烦的生存法则。 一看那些豪车,左浩就知道自己肯定是惹不起的,所以也没敢多说话,更不敢追究。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谁想到,那几个开车的人反而不依不饶的下了车,朝着左浩和习薇走了过来,并且还骂骂咧咧的说:“你们俩的眼睛是撒尿用的吗!瞎啊!差点儿刮花老子的车!我的车喷一次漆,比你们的命都值钱!” 面对这样的羞辱,左浩护着习薇,气不过的说:“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明明是你们不遵守交通规则,差点儿撞倒了我们,怎么还反而恶人先告状了呢?你的车再贵,也不能和人命相比吧。” 那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夸张的大笑道:“哈哈哈哈,交通规则?你他(嗯)妈是有病吧!在这里,我就是规则!我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交通队的队长那可是我爸的好兄弟!你竟然跟我谈交通规则?哈哈哈哈,你是想让警察叔叔扣我分啊,还是罚我款啊?” 左浩见这几个人专横跋扈,不可理喻,而且身上还都带着些酒气,于是拉着习薇就想离开。对这种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那几个人似乎并不想这样放过左浩,他们讥笑着围住了左浩,并不怀好意的边打量着习薇,边对左浩说:“就你这样的穷光蛋,也只能来花园河边泡妞儿了。我看这妞长得还不错,不如跟我们走吧?咱们去开个总统套房,让你也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他们当中的一个女孩还起哄的说:“好啊好啊,我还真想看看你们几个霸凌良家少女是什么样子呢!” 其中一个男子毫无顾忌的走过来就想对习薇动手动脚,左浩愤怒的推开了他的手说:“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警告你们,放尊重点!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据左浩说,习薇天性内向,不善交谈,而且胆子非常小。从这群人围上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可是她的恐惧非但没有博取到同情,反而让那几个人更加的猖狂了起来。 他们肆无忌惮的拉扯着习薇,习薇不敢大叫,只能一个劲儿地哭。左浩拼命的想要保护习薇,却被其中两个男子踹倒在地。其中一个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你是不是给脸不要脸?赶紧滚,别扫了我们的兴致!告诉你啊,我们一个不高兴,连房都省了开了,就把她在这儿就地正法了!” 左浩愤怒的爬起来,怒道:“你们等着!我这就报警!” 那几个人再次猖狂的大笑了起来:“报警?哈哈哈,好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去警察局啊?” 另一个男子不耐烦的拽过习薇,然后对左浩说:“去去去,滚一边打报警电话去吧,我们先走了。” 左浩眼看他们要带走习薇,也再顾不得多想,直接冲了上去,把习薇拉了回来,并让她快跑,自己去报警。可当时的习薇早就已经吓傻了,原地不动的发抖根本跑不了。而那几个人也被左浩的举动激怒了,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 左浩在第五次被打倒在地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的做出了反抗。他拼了命的反抗,不管眼前是男是女,直击他们最脆弱的眼睛。左浩说,他觉得只要他们暂时看不见了,自己和习薇就能逃脱了。 可这时候,其中一名男子把刀子拿出来了。左浩也忘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得拼命抢过那把刀。没多久,就听见了其中两个人的惨叫。左浩回忆说,自己是有攻击他们眼睛的举动,但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睁不开眼睛而已。随着几个人都受了伤,左浩也因为抢刀而被伤的浑身是血。他们的攻击力低了,刀也自然的到了左浩的手上。混战之中,左浩的头脑里一片空白。直到此刻他才稍稍冷静下来了一些。可是却看到了地上的眼球和四处可见的鲜血。 围观的人报了警,很快警察就来了,然后就是进了医院,再之后就被警察带出来问话。可令左浩没有想到的是,到警察局之后,自己这个几次都想要报警求助的被害人,却变成了故意伤人的罪犯!他们把黑的说成了白的,颠倒是非曲直,硬是说左浩因为仇富心理突然对那几个人发起了攻击。 由于习薇的精神状态做不了口供,他们刚开始动手的时候又没有在场证人。一时间,左浩说的话,好像就没有人信了。那些派出所的警察一致的同情医院里的那几个人,却没有人在意左浩身上二十几处刀伤和失血过多的症状。 左浩也试过要澄清自己,解释清楚事实。可没有人听他的解释,没有人能证明当时的情况。就算有两个路过的可以作证,也都被花钱堵住了嘴。左浩就是这样,从一个被害人变成了罪犯。他没有办法,只能闭口不言。他说,就算改变不了事情的结果,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 罗川在听完了左浩的叙述之后,沉思了片刻。这情景似乎和田英才所说的有几分相似,也许田英才是真的碰巧路过看到了事情大部分的真相?而且他作为一名记者,最想要的就是独家新闻,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也没有大肆宣扬,没有给那些人花钱堵嘴的机会。 可这么说来,就连杨局长也分不清是非黑白了吗? 罗川不相信,在他眼中的杨局长,是一个刚正不阿的好警察,绝对不会因为那些人的背景而作出昧良心的判断。 于是,罗川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最有力的证据上——匕首。 “那把刀上全是你的指纹,所以他们才说是你主动用的凶器。而且那把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是随便在哪里都能买的到的那种。正因为这个证据,对你很不利。”罗川照实说。 左浩无奈的摇着头说:“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刀,我承认,最后那把刀确实是我抢来了,可并不是我用他主动伤人的啊!我得保护习薇,保护自己,如果我不去抢那把刀,万一他们真的杀了我和习薇,又有谁能对我们负责呢?他们都说了,就算他们杀了人都能摆平,我怎么敢赌他们不会真的动手?” 罗川低下头说:“但现在,那把刀上没有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指纹。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唯一能为你作证的习薇,现在却还不能说话。我会找专业的心理医生为习薇治疗,希望会对她有所帮助。” 左浩倒好像是有些看开了,他叹了口气说:“算了,别折腾她了。我说了,她天生胆小,你们这样也许会让她更害怕。能知道她是安全的,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其他的,我认命了。” “认命?”罗川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表现出了对左浩的信任,也说了会试图帮助他,可这个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的青年却还是不抱任何希望。 左浩有些悲伤的说:“庙堂不闻江湖事,庭院哪怜市井人。他们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不像我和习薇,从小都父母早逝。我们没有背景,也没有靠山,甚至你现在让我请个律师我都请不起。这种悬殊的对比,我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我想,这个社会上像我这样遭遇不公的人大有人在,我又何必期期艾艾的自哀自怜呢?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和你说了。证据如何那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他们会怎么颠倒黑白也不是我能改变的。算了吧,谢谢你愿意听我说一遍真相。那些警察……呵呵,连听都不愿意听。” “你是说当时在报警之后,没有人听你说这些么?可是那案宗……”罗川及时收了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左浩有些冷漠的看了看罗川说:“因为我穷,所以我就一定有仇富心理。因为我没有豪车,所以就会穷凶极恶的因为嫉妒而去伤害他们。因为我没有背景,所以我说的就一定是谎话。这就是那些警察的观点,说实在的,我并不觉得太奇怪,胡编乱造向来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你所谓的卷宗,也就是那几个富二代的一面之词吧?” 罗川看着眼前的左浩,目光清冷,深处透露着不甘和强烈的恨意。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想得开”,否则,罗川也不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恨。那也许是对不公平待遇的无声抵抗吧。 罗川不想再多做解释,只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对左浩说:“我不知道事实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但是请你相信,不是所有警察都如你所想。我坚定着我自己的信念,我坚信着公道自在人心,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果真的像你想的那么黑暗,那你现在就应该已经被判刑了,而不是由我来问你事情的经过。所以,请你相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财富和势力都没办法改变事情的真相。而我,就是那个孜孜不倦在寻找真相的人。好好养伤吧,配合医生的治疗,看得出来你伤的也不轻,有什么发现我会再来找你的。”说完,罗川就转身离开了。 等到罗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关山已经在等他了。 罗川有些惊讶的问:“你这速度倒是快啊。” “还有更快的呢,我已经见过习薇了。”关山说。 “什么?” “嗯,杨局长找过我了,也叮嘱我让我看好你,别给他四处得罪人。” “那你怎么说?” 关山笑了:“你不是已经说了吗?立场上,我永远会和你保持一致。来,我跟你说说习薇的状况吧。” 罗川就知道,自己这位好朋友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就听关山先是很简单的说了句:“首先,她病的不轻。” 罗川有些失望,这个重要的当事人如果没有办法神志清醒的作证,那么当时的事实真相就真的没有人能说清楚了。 紧接着关山又继续说道:“她确实受到了惊吓,巨大的刺激让她原本就不健康的心理更加严重了。” “原本就不健康?我倒是听左浩说了,习薇好像和他一样父母早逝,性格内向,不太擅长和人交流。好像他们就是相依为命的状态吧,也许左浩是唯一一个能让习薇信任并不害怕的人。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罗川本来是很质疑,但是经过了之前李连峰的事情之后,他又觉得一个人的心理有什么突发变化好像都很正常。有的人天生敏感脆弱,精神状况不堪一击。就像李连峰,明显是自己把自己吓疯了的。 关山说:“她的过去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能肯定一点,她的这种状况不是最近才有的。她的心病已经很深了,我怀疑她年幼时期或者早些年可能受到过虐待。她的敏感,超乎常人。她封闭自己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我想我们暂时还无法得到她的信任。也就是说,从习薇身上找线索的这个可能性,相当的低了。” 第一百零一章 恶魔之眼(四) 罗川听关山说了习薇的这种情况,首先就放弃了继续审讯习薇的打算。因为如果连关山都说她是真的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那么,接二连三的审讯只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无论这件事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都不应该那么做。 于是,罗川又把左浩说的事发经过对关山转述了一遍,并问道:“你觉得他说的这种可能性大吗?反正在我听来,左浩说的内容倒是和田英才说的差不多。只不过……我对那几个眼睛比较质疑。按理说,眼球后方有肌肉、神经等很多东西连着,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玻璃体。在打架的时候,那几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会出现那样诡异的情形?” 关山想了想说:“其实呢,关于眼睛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但从人体学上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不能解释的事情。在运动比赛的赛场上,就曾经有过好几次运动员的眼珠被抠出来的案例。你说,比赛不是刑事案件,他们真的是故意的吗?不一定。正如左浩所说的那样,混乱之中他也未必知道那两个人的眼睛是怎么出来的。还有,群殴之时大家都会拼死相搏,力量可想而知。人的后脑如果突然遭受重击,眼球也是有可能掉出来的。只是他们在混乱中又弄断了神经,才变成最后那个样子的吧。” “关山,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这个案子虽然还没有出人命,但却让我感觉压力很大。”罗川对关山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此刻的内心感受。 而关山也十分理解的说:“我能明白。这个案子虽然暂时不关乎人命,但是却关乎所有当事人的一生。那失明的富家子弟会落得终身残疾,而左浩,如果弄不清事情真相的话,他的故意伤害罪一旦成立,就会被判处十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徒刑。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这场斗殴,赔上了他一辈子。” “而且那几家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量刑这方面稍微做做手脚,就不一定是多少年了。问题是现在两方各执一词,唯一一个习薇还不能开口作证。你说,该怎么办?”罗川对这种局面觉得十分苦恼。相比之下,他可能更愿意去破那些命案。因为在活人的案子里,充斥着谎言、狡诈,以及那些为求自保的假相。 关山很了解罗川,所以这时微微一笑道:“其实你这话多余问我,在你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方向不是吗?如果你觉得那记者和左浩的话更加可信,那就去找那个记者证实。当然了,要证明他们的话可信,就必须得拿出对方证词不可信的证据。这些,就得从那些背后的大靠山们入手了。而这,正是违背了杨局长意思的行为。” 罗川有些激动,站起身说道:“关山你怎么也这么说?真相就是真相,本来就不应该让真相卖给谁面子。还是那句话,他们要是行的正坐的直,怕什么?相反,如果他们在这个案子里有猫腻,那我就更得非查不可了!违背了谁的意思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如果他们的背景能强大到将我开除,那就来个试试好了。” 关山起身走到罗川面前,将他按坐回到椅子上,劝道:“你这性格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都是太过正直。其实有些时候不一定非要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才能解决问题。我们可以先去找那个记者聊聊,看看他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然后还可以再去找那位古怪的柯老板聊聊,他的人际关系很强大,说不定还认识那几位权贵。” 罗川正在思考着关山的话,敲门声响起,柯雪举着手机就进来了。还急匆匆的跑过来对罗川说:“罗队啊,你看没看网上的头条新闻啊?不正是您在办的案子吗?这件事闹的好大啊,网上一边倒的认为警方包庇官二代,他们还准备联名游行,替左浩他们讨回个说法呢!” 罗川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连忙接过柯雪的手机,然后就看到了那一条条的头条新闻。 “官官相护,平民的公道何在?” “正义在权贵面前从未到场。” “年轻漫画家正当防卫反成凶手。” “比富二代更可怕的是官二代。” “纨绔子弟欺男霸女曾扬言杀人不犯法” “父亲高官,只手遮天” 看着这一行行犀利的标题,以及那数以百万的评论量,罗川有些傻了。这件事自己才刚刚接手,怎么可能网络上就炸开了锅呢? 看着罗川那疑惑的神色,关山提醒道:“你别忘了那个一心想拿独家头条的记者,他是最早了解事情内幕的人。我想,这些新闻,应该就是他爆料出来的。” “该死!”罗川把手机塞给了柯雪,脸色很难看。因为办案是办案,一旦牵扯上群众舆论,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而且之前刚刚有官员在学校虐待学生的事情发生,余波未平,又是一起这样看似以强凌弱的案子。这样发展下去,必定会造成社会动荡,人心不安。 柯雪站在一旁看着罗川那紧锁的眉头,半天才自告奋勇的问了句:“罗队,您别着急!您要是想让这些新闻消失,给我半小时的时间我马上就能做到!” 罗川知道柯雪的用心,但还是责备的说:“小雪啊,你是真傻吧?我知道你是怕我着急,但是也得用用脑子啊。你删了这五十条,马上会有下五百条出现!而且到那时,他们讨论的就不仅仅是官二代的问题了,而是我们做贼心虚的控制网络发言。你想想,到时候是不是事情就更难收拾了?” “罗队……其实我也想问您个问题……”柯雪支支吾吾的似乎是有话想说。 “问。” “您是不是真的会帮助那几个欺负人的官二代呢?我知道您为人正直,但是我也知道了,那些人的父母比您的地位可要高多了。万一他们……”柯雪试探着问。看了那么多愤慨激昂的评论,难免心中也会有些气愤难平。其实他是了解罗川的,在柯雪的心里,罗川就是他最崇拜的人,是一个能代表正义的人。现在,他只是想听罗川亲口说出来罢了,不愿意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的说法。 罗川让柯雪坐下,然后看着他,很认真的对他说道:“小雪,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的问题,那就是我不会帮助任何人。我只相信真相,并维护法律。我一直都不认为自己的职业是用来帮助谁的,我干的只不过是一个让真相大白的工作。找出真相,剩下的交给法律。就像你说的,可能他们的地位很高,可能他们的人脉很强,但是我不在乎。如果不能做我认为对的事情,那这工作不要也罢。” 罗川的这一番话,说的柯雪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十分崇拜的看着罗川说:“罗队,我就知道!您一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所以,您不要在意那些话啊,咱们把事情做出来,所有的诋毁和质疑自然不攻自破。” 罗川点点头说:“但是你也记着,我说了我不会帮任何人,那也就包括左浩。破案不是站队,我不选择偏向于任何一方。如果事情真的就是左浩故意伤人,我也不会因为他又穷又年轻而包庇他。谁做的事情,谁自行承担。” 柯雪一听,有些神秘的笑了,然后兴奋的又拿出手机,递给罗川说:“罗队,关教授,你们看看吧!我从知道这个案子之后就开始关注那几个官二代了,尤其当我看到那么多网友的评论之后,心里更是有一种冲动,想要亲自找出证据扳倒他们!于是我就调查了他们的背景。呵呵,这一调查才知道,这几个人随便哪个都有过暴力欺凌的历史!只不过人家有钱有势,把档案背景做的很干净,像是一张白纸一样。但是那些赔偿费、被欺负人的医疗费、还有律师诉讼费可不会消失。它们就清清楚楚的印在这几张白纸上!那点儿小手段,还难不倒我。” “哦?他们都有霸凌的历史?”关山也凑近了一些,看着柯雪所调查出来的资料。 柯雪鄙夷的哼了一声说:“哼,他们何止是有过啊!是从小学就没老实过啊!人家上小学的时候就是奔驰接送,其中一个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车里,用鸡蛋或者其它物体从车窗往外砸过路骑车的学生。他们那个学校,除了他们几个权贵子弟,没有谁是没被砸过的。还有那个女的!我都纳闷儿了,一个女孩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心肠啊?把女同学关厕所里强迫喝便池里的水,把同班比她漂亮的女同学头发剃光,还用烟头烫过一个转校借读生。您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们做这些时候的年纪,还都是孩子呢!怎么能这样恶毒?” 关山轻声叹息着说:“恶魔没有年龄,也不分大小。其实暴力是人类原始本性之一,在出生之后,随着教育和超我的束缚,压制住了这种本能冲动。但是这几个人的教育,显然就是那种可以为所欲为的教育。这样一来,不但对劣根性没有任何管教束缚,反而还让它们更加膨胀了。” 罗川看着那些资料,气的呼吸都加重了。柯雪在一旁看的害怕,生怕罗川一个激动随手就把他手机砸了。每次这种时候,柯雪都很怕罗川的情绪爆发。 罗川运着气说:“如果小雪调查的这些都是真的,那左浩说的事发经过就和这几个人平日里的行径十分吻合啊!他们绝对是干的出来那种事,也说得出来那种话的人啊!” 柯雪一听,还打着保票的说:“罗队你放心呐!我都是经过了再三的查证,才敢给您看的!可惜他们现在都躺在医院,不然的话,就该让关教授去看看,那些人到底是不是天生的便态神经病!欺负人就那么有趣吗?” 到了这时候,罗川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有了些打算了,于是就对柯雪说:“小雪,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把这些资料,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全部整理出来。越细致越好,要求绝对的准确,最好还能找到过往事件的人证。” “您这是……要当作呈堂证供啊?”柯雪反应了过来。 “在双方各执一词并且没有出现新的有力证据情况下,我们只能给法院提供更多的信息了。”罗川也感到很无奈。 “那您呢?”柯雪问。 “我和关山这就去找更有力的证据。好了,你快去忙吧。”罗川交代完了柯雪,也拿起外套和关山一起出了门。 对罗川来说,想找到那个记者很容易,于是他们就约了上次停车删照片的那条路上见面。 田英才本来是不想来的,这个刑警队长不好惹,而且自己发表的新闻多少都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被罗川发现又是一件不好交代的事。可是罗川却也告诉了田英才,如果这样私下在车里见面他拒绝了,那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是在警车里了。现在有规定,只要是煽风点火,造谣生事的人,依法都可以逮捕。 没有办法,田英才只好硬着头皮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并鼓足了勇气上了罗川的车。 罗川看到田英才上了车,就有些讽刺的冷声说了句:“新闻写的不错啊,煽动群众的愤怒做的很到位。这次不但头条是你的,巨大的流量也让你赚了不少吧?” 田英才一听,马上讨好地说:“不不不,罗队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小报记者。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其实就算没有我写这新闻,也晚不两三个小时就会被人发出来。而且我也没有造谣中伤,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罗川点点头:“哦,那就把你的实事求是说给我听听。有半句假话,今天晚上我就请你拘留所吃饭。” 第一百零二章 恶魔之眼(五) 田英才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问罗川:“您还想知道什么呀?我记得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跟您说了啊……而且那些新闻里的内容,确实是真实的!也许您看着标题会觉得有些刺眼,可它确实是真事儿呀!” “你是亲眼看见的那几个人在欺负左浩和习薇吗?”罗川在这个问题上,需要再三的确定。 田英才使劲儿的点着头说:“哎呀,错不了!而且我也犯不上去冤枉他们啊,冤枉他们又没人给我钱!刚开始的时候,我是被那几辆豪车吸引过去的,都是路面上少见的车型。我当时就想啊,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扎堆儿跑到了小河边呢?是不是在干什么苟且之事呢?出于一名记者敏锐的新闻嗅觉,我就凑过去看了看。谁知道,离得近了就听到了打骂声和哭泣声。我一想,这肯定是打起来了啊!保不齐是什么豪门恩怨呢!本着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新闻的原则,于是我就麻利儿的开始检查我自己的照相机……” “你这反应可真敬业,听到有人打架,不过去劝架也就算了,也不报警?还有功夫倒腾你的照相机?如果我说的没错,等你倒腾完了照相机过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重伤了吧?”罗川是真的很看不上这个记者。在他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能比大新闻更重要。 田英才听了罗川的话,倒也实诚的笑道:“是是是,确实是晚了一点儿,精彩的场面没怎么拍到。不过幸好事后我凑近了拍到了地上的眼球,要不然,我就真的错过了这个大新闻。” “你知道那些年轻人有可能这辈子都毁了么?如果你在发现他们斗殴的时候就及时帮忙报了警,现在也许就不至于这样了。” 罗川说的理直气壮,可是田英才也怯怯的反驳了一句说:“您看,话也不是这么说。如果报警了,今天我的成就也就没有了呀!而且当时不止我一个人看见,那些人也并没有报警啊!还不是该看热闹的远远看热闹,怕惹麻烦的撒腿就跑?我拍新闻也是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呀!谁不想赚大钱呢?您看那几位富二代,二十啷当岁就开上了几百万的豪车,我也想快点儿赚钱,赚大钱,好好享受享受呀!”田英才倒是不避讳自己的“理想”,对罗川说的时候,甚至还有一点儿骄傲。 罗川冷笑了一声说:“想发财啊?好说,其实我就能给你指一条明路。所有能够快速赚大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了。我觉得你可以回去好好研究下,看看哪个买卖合适做。” 田英才的脸色一白,马上摆手说:“不不,您这哪是明路啊,完全就是死路!这样吧,这样吧,我这呢……还有几张他们打到最后时候的几张照片。我都交给您,您看行吗?” 罗川一听还有照片,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就要了过来。然后又问:“对了,你说和你一起看热闹的,还有几个人是吧?能不能找到他们?” 田英才打量了一下罗川,低声问道:“罗队长,我发这新闻是为了钱。您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您……还真的打算和那些富二代对着干?我劝您还是不要了吧。虽然我新闻写的有点儿慷慨激昂,但我还真没想过谁出头来给老百姓演一出不畏强权的现代包青天。那几位的身家背景我调查过,恕我直言啊,您惹不起。”田英才撇着嘴,摇着头,对此事完全不报任何希望的劝说着罗川。 关山这时在一旁微笑着说:“你写那些新闻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造成巨大影响力吗?如果在你的影响之下,真的出现了一位不畏强权的青天,那你所得到的名利不是会比现在更多?” 这样的“利诱”对田英才实在是受用,他一听,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然后对罗川和关山小声说道:“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咱们倒是可以合作合作。实话跟你们二位说吧,我不止有这点儿照片,我还能找到当时看了全部过程的那个小子!我当时就留了个心眼儿,有朝一日需要证人,那个证人就只有我能找到!还有啊,我这两天偷拍了那几家公司,暗中调查了一下。我敢肯定的告诉你们,他们绝对是官商勾结!没一个好人!您要说您真敢办这案子,我就全力配合,连他们老窝一起端了!” 听田英才眉飞色舞的说着,罗川看他的眼神开始有了些变化。原本觉得他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无良记者,可现在看来,在他那“利欲熏心”的表象之下,其实还是很有正义感的。 不等罗川有什么表示,田英才就激动的说:“哎呀,这事儿让我想想就兴奋啊!我这记者当的一直像个狗仔一样,和刑警队合作还是第一次啊!罗队长,我这就回去给你整理材料,把那几家的黑底都给他掀出来!咱们这回一定好好合作,干票大的!” “……你这话说的怎么还是像准备学习刑法的路子呢?”罗川有些无奈。 田英才嘿嘿笑了笑,就打开了车门说:“两天吧,给我两天时间,我就能找出那个证人。不过……他会不会作证我可就不知道了。我看他那个样子,也就十七八岁,不像是个胆大的孩子。”对于这个证人,田英才似乎没什么信心。不过转念一想,他也就是负责找到人而已,至于能不能让人作证,那是警察的事情了。所以,田英才最后又说:“咱们各尽其能吧!人呢,可能需要两天时间,不过那些资料可不需要。晚上我就可以传给你们,罗队您还得给我个邮箱地址才行。” 罗川没犹豫,就给田英才留下了自己的邮箱地址。田英才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拿了邮箱地址之后就和罗川关山道别下车自己离开了。 其实罗川并不想和这个更像狗仔的记者合作干他所说的那票大的。但是不得不承认,田英才提供的线索确实有很大的用。首先,他可以证实事发经过并非像那几个富二代说的那样。其次,他还掌握了那几个家族的黑幕证据。如果真的可以做实这些的话,那他们的证词就变得不可信了。正如关山之前说的那样,想让左浩的话变得可信,就得证明对方的话不可信。现在,无疑是一个好的机会。 罗川想到这里,没有犹豫,直接开车前往一隅咖啡厅。在路上,关山还提醒着罗川说:“你想问什么,尽可能的不要太露骨。因为现在还不能肯定那几家人都犯了法,你别……” 不等关山说完,罗川就打断他说:“我别最后没抓住坏人,还四处得罪人是吧?我看你还真是我那老杨派来监督我工作的啊。要我说,你根本不用担心。因为担心也没有用。我就不是一个会拐弯儿说话的人,巧了,柯毅又是一个你越拐弯抹角儿,他越是不爱搭理你的人。而且他不喜欢和那种人有太深的交道,所以他是不会把我们说的话泄露出去的。从本质上来说,他其实和小雪没什么两样。”关山听后,点点头不再多说。 等罗川他们来到一隅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四周的商铺都打开了那明亮到有些刺眼的霓虹灯,唯有这个独特的咖啡厅,只在门口的常春藤上缠绕着几串星星状的串灯,小小的门灯和其它店家比起来,显得昏暗了很多。 也得说罗川他们来的巧,柯毅正好没出门,此时正在大厅中央架着个梯子往房顶上装饰鱼骨化石。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他的宝贝珍藏品,放在这儿就是为了让自己随时都能看见。所以他根本就不顾及周围那三三两两的客人,自顾自的站在梯子上忙活着。 罗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柯毅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怪人。而罗川他自己,却偏偏挺喜欢这个脾气古怪的老板,和这个似乎永远都没什么人的咖啡厅。大概,本质里罗川自己也是一个怪人吧。 罗川和关山站在梯子的下方,仰头看了柯毅一会儿。可是那怪人的眼里却只有那几块骨头,摆弄的浑然忘我,根本就看不见罗川他们。没有办法,罗川只好喊了一声:“喂,老板,来生意了。” 柯毅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右手一拍脑门儿,连头都没回就来了句:“我说罗川,你怎么又来了?你是真的看不出来我不太欢迎你吗?” “看得出来,来,你先下来。”罗川也根本不理会柯毅的抱怨。 柯毅没有办法,只好下了梯子。他一看见关山,倒是还挺高兴,直接无视了罗川对关山问道:“诶?今天有时间过来啊?还来一杯上次的蓝山吗?说好这次必须得我请啊。” 关山微笑着,罗川也不废话,直接从关山的面前一把拽过柯毅,然后就把他往安静的座位上带,并在他身边低声的说:“要不是有事儿向你咨询,我也不愿意来碍你的眼。但是没办法,这件事很不好办,所以我就来找你碰碰运气。” 三个人在窗边坐下之后,柯毅招服务员要来了一杯蓝山和两杯水,然后就对罗川说:“咱们还是老样子,你朋友的蓝山我请了。但你……” “没关系,我就喝水,挺好的。”罗川接话道。 柯毅似乎被罗川逗笑了:“罗队长能这么低姿态,肯定是有事求人。而你求人帮忙的事,偏偏都不太好干。那些无中生有,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要不你还是自己来吧,好吗?” 罗川解释着说:“我这次可不是让你继续调查宋明泽的,我是有其它更重要的事情。” 柯毅懒懒的靠着窗边,左手轻轻敲着桌子说:“你就算让我查,我也查不了。他好像出远门了,听说……是去弄一批很稀有珍贵的花草。哎,也就是因为你的原因,造成了一些不方便,要不然我还真想和他一起去呢!他犯罪证据我是没查到,但是论摆弄那些花花草草,我跟你说……这个心理医生不当个全职花匠或园艺大师真可惜了。” “……”罗川隐忍着情绪,就那样看着柯毅。 柯毅也是见好就收,拉回了话题说:“行了,你不用说,我知道的。你最近不是在办那个全民皆知的故意伤人案吗?怎么,想为民除害啊?来打听打听那几家人有没有把柄?” “看来你都知道了。” “嗯,是我店里后厨刷碗的阿姨跟我说起来的。”柯毅不以为然地说。 罗川运着气问:“那以你的脾气,既然知道了,肯定会查查看啊。怎么样,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柯毅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然后擦了擦嘴说:“什么都能告诉你,不过告诉你也不会有什么用。要我说,你就别管这事儿了。现在又没死人,那小子判个十几年,表现好点儿,十年八年的也就出来了。谁让他得罪的是那些权贵呢?不过我也知道,你这个人是向来不听劝的。我也实话告诉你,那几家人里,除了那个星光集团的老总我认识,剩下那些当官的我都不认识。”说到这里,柯毅停了下来,然后双手放在桌上,靠近了一些,看着罗川的眼睛低声说道:“但是,我可以跟你肯定,他们都不是好人。” 罗川并不惊讶,因为这和田英才说的几乎一样。 然后柯毅就用手比划着解释道:“富二代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这四个人凑到了一起还一起出了事呢?因为这几个孩子从小就经常来往。为什么这几个孩子从小就会经常来往呢?当然不是因为缘分,而是因为他们四个家庭经常有往来。那为什么这四家人会经常往来呢?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关系网。他们官商勾结,彼此依托,彼此作证,形成了一个铁一样的关系围城。正因如此,他们的生意才能维持十年的太平。这期间,也不是没出现过你这样试图要反腐倡廉的傻子,但是没有用,他们的关系紧密相连,没有一丝缝隙。彼此可以互相成为彼此最有利的证据,没有人能扳的动他们。所以罗川,我劝你省省吧。” 第一百零三章 恶魔之眼(六) 罗川怎么会理会柯毅的这种警告,他全然不以为意的一转话锋问柯毅:“我听说,这几家人,有的是卫生局的,有的是市文联的,还有自己开公司的,按理说……他们应该互相牵扯不上才对啊。” 柯毅单手托着头,斜斜的靠坐在椅子上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是让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存在的利益关系,那不早就被热心群众举报了吗?这就得多亏那位林秘书长了,他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比如啊,让文联的去干诊所,让卫生局的去做房地产,让开公司的从中洗钱。这样一来,只要没有他们名字,大家都安然无事。当然,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据我所知,他们光是大型娱乐场所,就有四五个。总之,大到地产,小到贷款,他们在各行各业都或多或少的有所涉猎。哪方面都抓点儿,才能财源广进呐。” 罗川有些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了,为什么柯毅说他们是一张紧密的关系网呢?因为只要他们各自处理好自己的事务,用绝对的信任保证对外守口如瓶。那他们的关系就是牢不可破的,很难找出破绽。你说卫生局的去做了房地产,他会说自己并没有能力批土地。然而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市里的林秘书专门批了这块地就是因为他。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承认,谁也没有办法。所以,要想彻底打破这个关系网,就得从这几个人当中最薄弱的一环开始击破,一旦他们之间产生了怀疑,那接下来很快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一溃千里。 只是,如何让他们维持了十年的关系失去信任,这是一个需要动脑子的问题。 柯毅看着罗川那“死不悔改”的表情,无奈的说:“算了,我看也是劝不住你,要不然这样吧,我把星光集团的事情和你说说。这就像是一个大毛线团,能不能找到那个至关重要的线头,就是你的事情了。和官比起来,还是商更好对付一些。我建议你从星光集团开始。” “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是怎么会和这个星光集团有交集的呢?”罗川问。 柯毅回道:“因为他们很多年前就有想拉拢我父亲的打算了,开始还有些生意往来,不过后来我家发现这个星光集团有些邪路子,就断了来往。” 紧接着,柯毅就把这个公司的一些黑幕都告诉了罗川。但是这也还是只能让罗川做到个心中有数,并不能真正的去做些什么,因为他们还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当罗川都听完之后,当下就决定了,或许田英才说的是对的,就应该干一票大的!把他们连锅端了! 柯毅笑道:“罗川,难不成你连反贪都想管了?你做什么之前最好仔细考虑清楚,别把自己都搭进去。心黑的人,通常手也黑。”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水和咖啡,我们先走了。”罗川心里有了些想法,这就准备离开了,柯毅也没留他,只摆了摆手,就又去忙活自己的骨头去了。 出了咖啡厅,关山问罗川:“你打算怎么做?这样去查他们,可能不太说得过去吧。” 罗川笑了下说:“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多查几次,他们自己就会开始慌了。那个时候,就是他们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不过现在不是着重调查他们的时候,过两天左浩的案子就要判了,我充其量也就再能压三四天,必须得抓紧时间弄清楚才行。也不知道田英才那边怎么样了,那个目击者会愿意来作证吗?” 关山听后劝道:“证人这件事,你要摆好心态。通常认为为了自保,是不愿意掺合这种事情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学生,当他在看了那么多新闻之后,还敢不敢站出来指认,就不太好说了。” 罗川叹了口气:“那也没有办法啊,现在这个证人是最大的转机。能不能弄清楚当时的真实情况,就看他了。也挺晚的了,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就在警队凑合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能证实当天发生的事情。” 关山嘱咐了罗川别太玩命,然后告诉他有需要马上打电话,之后就离开了。 罗川回了警队就开始翻那些没什么用的资料卷宗,心里还一直在想着田英才那边的进展。好在,这个田英才也真是没有让罗川等的太久,晚上十一点左右就给罗川打了电话,并告诉罗川,那个男孩愿意作证,明天一早就能到警队。 罗川听了虽然高兴,但是来警队没什么用,还得去医院指认一下才行。不然谁能证明他说的和当事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关于这一点,田英才也保证的说:“没问题呀,去哪儿都行!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这小子最终还是答应了一定会说出真相的!他叫王小强,今年才十七岁,害怕也正常嘛!罗队你就放心吧,明天警队见。”田英才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案子的现场打斗痕迹凌乱,而且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在罗川的手上。他没有任何能够帮助破案的证据,只能凭着两边的证词做判断。现在终于有一个目击全程的证人出现了,水落石出就全靠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了。想着这些,罗川这一夜又是辗转难眠。 终于到了早上,田英才早早的就来到了警队找罗川。罗川看他就一个人来的,便有些诧异的问:“那个王小强呢??” “哦,你不是说让他去医院指认嘛?我就让他直接去医院了,在那里等我们会和。”田英才显得十分兴奋,好像他马上就要破获大案,扬名立万了一样。 可罗川却很着急的说:“你这简直是胡闹!既然是证人了,你怎么能让他自己去?这过程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田英才笑了笑说:“哎呀,罗队长你就放心呀!医院不是有你们的人在那里看守嘛?只有他从家到医院的路上需要保护,我是派了我两个哥们儿亲自送的他,绝对没问题的!” 话虽如此,可是罗川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是啊,医院有“他们”的人在,可谁知道哪个警察会和那几家人有关系呢?为了确保不会有意外发生,罗川马上动身前往医院,准备亲自接那个王小强。 不过等罗川他们赶到的时候,王小强已经到了医院。身边有几个警员似乎正在对他询问,看见罗川来了,这才走过来打招呼说:“罗队,这小伙子说是来找您的。我们就问问情况,现在您来了,人就交给您了啊。” 罗川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王小强。不知道是不是直觉的作用,罗川第一眼的感觉,竟然觉得这个王小强在刻意回避他的目光,而且神情很不自然。 罗川走近了些问道:“没什么问题吧?田记者是不是把事情都和你说过了?” “嗯……说过了。”王小强低着头。 罗川宽慰了两句说:“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只是站在病房外看看他们就行。他们现在身上有伤,请你一定仔细辨认清楚,然后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你看到的那几个人。” “嗯……我知道了。”王小强依然低着头。 就在罗川觉得有些诧异的时候,田英才忍不住对罗川催促道:“哎呀,罗队长呀,我都跟你说过了啊,这个人胆小的要命。他才十七岁,又没做过证,紧张在所难免嘛!走走走,我已经等不及了,咱们赶紧上去指认他们吧!” 罗川点点头,没再说话。带着田英才和王小强就上了楼,走向那几个特殊的病房。但是这时罗川的心里,却始终觉得不安。那个王小强不仅仅是害怕的样子,他眉眼之间的闪烁回避,是罗川非常熟悉的神情。 不过已经来到病房了,罗川还是没再多想,指着病房门上的窗说:“王小强,事关重大,请你仔细看清楚。是不是里面的人,当天在欺侮打骂另外的一男一女?” 王小强的双肩在微微颤抖着,他已经站在了门前,却迟迟不敢抬眼看向病房内。直到田英才从后面轻轻推了推他,催促着说:“大哥,你不看里面的人,怎么指认啊?你想什么呢?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嘛?” 王小强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然后缓缓抬起眼看向了房间内病床上的人。罗川观察着王小强的神态,只见他双拳紧握,呼吸急促,双肩仍在微微的颤抖。大概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王小强这才松开了攥着的拳,低着头对罗川说了句:“不是,我看见的事情可能和你们要查的事情不是一回事,我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答案显然是出乎意料的,田英才瞪大了眼睛拽过王小强说:“喂!你说的什么啊!那天我明明看见你一直躲在暗处看他们斗殴,你怎么能说你没见过他们呢?还有,昨天晚上咱俩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你愿意出来作证,并且帮我们将坏人绳之以法吗?这什么意思,现场翻供啊?” 王小强别过头,不看田英才,也不给他任何的解释。罗川拉住了田英才说:“这是医院,你声音再大一点儿,全楼都听见了。你生怕别人听不见怎么着?”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罗川现在一点儿都不意外。在王小强说出不认识的时候,罗川甚至连一丁点儿的惊讶都没有。也许,从第一眼看见王小强的时候,罗川的内心就已经意识到这种可能性了。 所以罗川现在并没有着急,他只是面对着王小强,很认真的说:“拘留所里的那个小伙子只比你大两三岁,还是个漫画家。如果他犯了错误,当然必须要受到惩罚。但如果他是被坏人冤枉的,那找不出真相的话,他这辈子就完了。如果你那天不在现场,田记者又是怎么找到你的呢?所以,请你告诉我实话,里面的人,你到底见没见过?” 王小强的表情似乎是在挣扎,他将头扭过一边,回避着罗川和田英才的表情。最后,只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话:“我确实没见过他们,我现在只想回家。” 罗川无奈的点点头,虽然失望,但是也不能不放王小强离开。虽然他和田英才都知道王小强在说谎,但是作证这件事是凭心甘情愿的。罗川总不能逼着王小强说,那天欺负左浩的就是这几个人。那样的话,证词就不存在公平性了。 田英才生气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罗川拦住了。罗川不能阻止王小强回家,本来到这里来就是自愿帮忙,并不是本分职责。现在人家说了不认识,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也就不能再强行留下他了。 王小强转身刚要走,又停下了脚步,然后对罗川和田英才说:“请你们不要再找我了,我还在上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真的不想掺合进这些事情里。拜托你们了,别跟着我。”说完,王小强就快步跑开了。 田英才气的直跺脚,愤愤的指着王小强离开的方向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那么不靠谱儿啊!昨天晚上还大义凛然的告诉我,看了我写的新闻,非常有感触。只是因为害怕,不敢自己主动来警局。他跟我说的好着呢啊,怎么睡一宿觉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呢?” “也许,他只是害怕吧。”罗川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应该把真相大白赌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罗川示意田英才可以离开了,与此同时,走廊不远处走过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那气势,应该是这四个人当中的某一位家属。 罗川对田英才说:“你走吧,如果不想帮倒忙,那就不要再发任何新闻。这边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我再找你。” “好吧!不过罗队长你自己小心,我看这意思,来者不善啊。”田英才好心的提醒着罗川。 罗川拍拍他的肩膀,让他离开了。然后自己就站在走廊中央,等着那个正朝他走来的中年人。 第一百零四章 恶魔之眼(七) “你是刑警队的罗川是吧?”中年人淡定的开口,那略有些趾高气昂的神态,分明是完全没把罗川看在眼里。明明轻视的很明显,却还在假惺惺的笑着,这种笑容,让罗川觉得恶心。 “你哪位。”罗川也是面色森冷,语气不善。 那中年人倒也没介意,只挺了挺胸说:“我是廖鹏的父亲,我叫廖智鸿。你应该知道我吧?”一个副书记就有了那么大的口气,足以见得他的背后是有多强大的靠山。 不过罗川向来对任何人都不买帐,所以只淡漠的回了句:“不知道。你找我有事么?” 廖智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川说:“早就听说了,刑警队一队的队长向来没什么情面,也不屑和我们这些人人打交道,只一门心思破案。我想问问,我儿子廖鹏的案子现在是在你的手上吧?他倒现在还昏迷着,刚刚脱离危险期,但是医生说了,情况非常不稳定。这件案子既然已经到了刑警队的手里,今天咱们又碰巧见了面,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交代?我的工作是负责侦破案件找出真相,并不是给谁打工的私人侦探。”罗川比廖智鸿略高一些,此刻他冷峻的面容更显清高,微微仰着头,不卑不亢,气势逼人。 廖智鸿一听这话,也明白了罗川是铁了心一点儿面子不给。索性也不再假惺惺的客气,直接问道:“罗队长,既然你说你的职责是破案,那现在案情进展如何了?派出所明明已经抓住了凶手,这案子完全是明朗化的,我不明白你还要侦查什么?另外,我听说,那个凶手原本定在明天宣判,而你却给压了下来。我想问问罗队长,这难道你也不需要给个交代吗?” 罗川从容不迫的看了看廖智鸿,然后说道:“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我压下这个案子,只是因为我觉得很多地方还有待商榷。而且破案不能听从一面之词,我听到的证言和你所以为的可能有些出入。所以我觉得,这事急不得。” “可我儿子还躺在那里生死未卜!”廖智鸿有些激动了。 罗川表示理解的说:“谁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不止是你的孩子,别人的孩子也一样。在我眼里,他们都是大好年华,没有贵贱之分。所以,我还是会秉承自己的一贯原则,找到真相,确认真相,再结案。你应该挺忙的,我也挺忙的,先走一步了。还有什么对案情质疑的地方,请到刑警队找我。”罗川说完,就从廖智鸿的身边走过去了。那神情、那语气,和对待平民百姓没什么两样。讲理的说,可能还不如对待普通百姓。只留下廖智强站在原地,目光渐渐变的狠毒了起来。 离开医院之后,罗川的心有点儿乱,或者说有点紧张了。因为他的态度再强硬也没用,职位就在这里,如果上面一句话要从罗川的手里撤回这个案子,他只能服从,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罗川不得不承认,这几位官二代的背景过硬。他们的父母对罗川的做法已经开始有意见了,刚才他在廖智鸿面前又一点儿情面不讲,完全没有妥协的意思。接下来,罗川能够想象,他们一定会加快速度的找关系,把案子尽快终结。 面对这样的特殊困境,罗川唯一的希望,就是先把这几家人至于问题之中。如果他们的生意都出了问题,这些人也都被调查了,那他们就自身难保没有能力再找关系干涉这个案子了。 想到这里,罗川马上回到了警队,打开邮箱查看田英才发来的那些资料。细查之下罗川发现,这四家人所有的生意在表面上都是由那个星光集团做外账。毕竟人家是正经公司,扩大经营范围一点儿都不犯法。如果突破了这个星光集团,那剩下的人也就再也无法脱罪了。 罗川努力的查着他们之间的往来记录,同时让柯雪去调查那些问题最大的公司账目。 到了下午的时候,关山来了。 知道事情紧迫,关山进来之后都没问医院的情况,就坐了下来对罗川说:“这大半天的时间我用我的专长帮你查了点儿信息,应该会对你有些帮助。而且我也想到了一些对策,特意赶过来和你商量下。” 罗川看着关山,顿了两秒问道:“你都不问问上午的情况吗?” 关山头都没抬,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说:“不用问,你脸上都写着呢!到中午还没接到你电话,我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昨天我就跟你说了,在目击者作证这方面,要把心态放平和,什么转变都有可能发生。” “可是田英才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昨天和王小强聊的非常好,他已经同意了,而且还很赞成。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反悔了呢?如果王小强做了证,事情就简单多了。”罗川揉着自己的额头,看了大半天资料,他也已经很累了。 关山说:“反悔的原因有很多,但他现在不是证人,你也不能继续跟着人家逼迫人家作证不是吗?还是干点儿更有用的事情吧。来,你看看,这是我整理出来那四位权贵官商的个人资料。” 罗川接了过来,疑惑的问:“是那些富二代的父亲?看他们的资料有什么用吗,一半都是假的。当人到了一定地位之后,就不再着重于修饰外表了,而是修饰灵魂。他们会把自己的学历、经历、精神信仰都提升一个高度,一以此来匹配他们当前的位置。” 关山笑道:“你这人,怎么总说大实话。不过啊,我说的可不是那些虚假资料。那些有小雪就够了,也用不上我。我所说的资料,是心理性格方面的。我根据他们往年出席活动的公开露面和私下的生活方式总结出来的。” “哦?”罗川知道关山不会无故做这些,马上静下心来开始听关山的解释。 关山指着那一张张照片说:“我们先从这个星光集团的马兴国开始,他属于比较豪放的那种商人,敢想敢干,但是智慧略有不足。十年前他的生意完全是凑巧碰上了特殊时期,所以才陡然乍富成了大企业。这个人的人格属于攻击性高,防御性低,他那么多年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林秘书长的指示下做的。换句话说,如果背后无人操控,这个人和之前刘康那个土大款可能没什么两样。柯毅曾说,星光集团试图拉拢他家的家族企业。这件事我也查到了,手法拙劣至极。如果他有点儿头脑的话,当初就不会那么失败了。” 罗川听的很感兴趣,这时笑着接了句:“要是这么说的话,这个二愣子岂不是最好的突破口?他就是个傀儡棋子,但是他背后的人又会一直教他怎么做。” “没错,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林书记。这个林长亭,绝对是老奸巨猾的那种人。他今年已经近六十岁了,可女儿才十七八岁,这个女儿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发生了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要的话,他会采取任何手段。以他以往的做事风格来看,他属于那种阴险狠毒,下手不留情的人。四个人当中,他的职位最高,权利最大,做事最狠,也正因如此,他才能震慑其它四家人十年吧。”关山看着林长亭的照片,微微蹙着眉头,看的出来,这个林长亭是他眼里最难对付的人。 “那剩下的两个人呢?我今天见到廖智鸿了,那气焰嚣张的可完全不像个卫生局的干部。”罗川说。 关山摇摇头:“不,他多猖狂也没有用,一样是老林的走狗。对于林长亭来说,他需要几个互相掣肘的关系来彼此控制,好让他们不会因为翅膀硬了而不好管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那什么卫生局,文化局的,能进入他们这个圈子?” 罗川了然的点了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背后真正的大手,原来是我们这位林书记。” “说是书记,其实就是他故意的。如果他想做,早就升官了。为什么十年来一直保持这么个低调中庸,无欲无求的状态呢?因为他不想当出头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才不会让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老百姓带上显微镜去观察他。只有足够的低调,才能为他权利所带来的利益保得永久平安。罗川,这四个人就像四个支柱撑着一个足以只手遮天的木板。其中一个倒了,他们也就完了。哪怕是个棋子,你明白吗?”关山很有深意的看向罗川。 罗川长呼了口气说:“明白了,那就是马兴国了,我有想法了。” “你说说。” “从今天晚上开始,他们所有的企业,都会遇到突查,理由是有人举报。连查两天之后,我就能暂时关了他们一大部分的生意。摇钱树没了,那棵老树根想不动摇都不行。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彼此之间失去信任,互相猜忌,直到土崩瓦解。只要他们接受调查了,左浩的案子就没人能随意左右了。”罗川的信心似乎又回来了,他已经有了方向,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关山点头笑道:“咱们想法一致,就这么干。” 当天晚上,罗川就安排了几个兄弟单位开始排查那四家人的大部分企业。尤其以歌厅夜总会和洗浴中心为重点,因为这些地方,不查没事,一查必出问题。就这样,一夜之间,他们几家的夜总会就关了一大半,就连老年棋牌室都没放过。因为那个棋牌室,名为老年人娱乐,实际上是大额赌博。 第二天一早,这些生意关门被查的消息就闹得满城风雨。罗川想起了田英才,生怕他会借机又发表什么新闻,于是就给他打电话,打算再好好叮嘱一番。可是令罗川意外的是,连打了三个电话,田英才都没接听。罗川有些担心,就继续拨打。终于,田英才那边接通了电话,可是声音却没有了之前的兴奋激动,反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喂…罗队长…” “田英才,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罗川焦急的问。 田英才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回道:“罗、罗队长…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他啊!” “你这是……” “小强死了!王小强死了!!”田英强大喊着,痛苦的哭出了声。 “你说什么!”罗川震惊的站了起来,无法置信。 田英才哭着说:“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我今天早晨本来准备去找他再劝劝他,或者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可是我去的时候,却听到邻居们说,他们家人半夜都去了医院,说王小强遇到了酒后驾车的司机肇事逃逸,已经死了!” “……”罗川的呼吸不再平稳,他无法想象一天之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而且就那么凑巧,偏偏在王小强去了医院之后的晚上就出车祸了?还是肇事逃逸的,无法找到真凶。 田英才愤怒地哭着:“罗队长,这不是意外,这绝对不是意外!就王小强那样的人,他半夜出去干什么了?他怎么就会撞到醉驾的车上?是那些人干的,是那些人杀人灭口!!他就不听我的啊,他就不听话!如果他昨天在医院指认了那几个人,他就会被当作证人保护起来!案子查明了,他就不会再被灭口了!可他偏偏选择了反悔,他没有指认那几个人,反而被灭口了!” 罗川想劝田英才别激动,先冷静下来,可是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不得不说田英才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而且现在想来,王小强临时变了口供,或许就是因为他在医院里已经被威胁过了!所以,当他见到罗川的时候,神情才显得那么不自然。所以……他才会临时改变了主意。可是他的这个选择,却偏偏把他推向了死亡。 罗川想起了柯毅提醒他的话:心黑的人,往往手更黑。 第一百零五章 恶魔之眼(八) 罗川早就意识到了这群人不好对付,但是没想到他们能这么快就干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可若仔细想一想,这几个孩子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他们的豪车、资金来源、房产就都会被调查,那样必定是牵扯很大。而且人一旦到了林长亭他们的这个位置高度,名声就会变得很重要。本来这件事就已经会让他们的名声受损了,现在又仗着权势做了假证,一旦王小强推翻了他们的谎言,事情就不仅仅是难堪那么简单了。 田英才的情绪还是很激动,他吸着鼻子对罗川说:“罗队,这件事原本就是个富二代欺负小百姓打架斗殴的重伤事件,可现在好了,闹出人命了!明明毫不相干的人竟然因为看见了事发经过而被灭了口!您说说您现在打算怎么做吧!我是实在忍不了了,我要去曝光他们!反正他们的秘密会馆我已经查到了!” “你别胡来!你连证据都没有,你想曝光谁?别让人抓住了把柄,反咬你一口。王小强的事,有我很大的责任。因为我的疏忽,所以当时放他离开了。我明明已经看出了他的神情有异,却还是让他回家了。”罗川坦然的面对自己的过失,如果说王小强的死需要谁来负起责任,那么罗川认为,除了凶手就是他自己了。 听到罗川这话,田英才稍稍冷静了下来,然后还反劝了罗川几句:“罗队啊,你也别那么说,谁能想得到他们下手这么狠?王小强当时就没作证,您也总不能继续跟着他对吧?哎,说到底还是这些人太心狠手辣了。” “既然知道他们心狠手辣,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多加小心,我不想看见第二个王小强的事情发生。这样吧,从今天起到案件结束,你就来警队跟着我吧。至于你说他们的会馆,我会亲自去,你不必出面冒险。”罗川的态度十分坚决。 田英才听了这话,十五分钟之内就跑到了刑警队。找到罗川之后就激动的问他:“罗队,您真的会去那个会馆吗?那可是老林的地方,市长都得给他面子,您……” “是,我职位是不高,但目前不还是有这点儿权利吗?趁着还有,我得去会会他们。”罗川面色清狂,丝毫不被林长亭那位高权重的势力所震慑。 田英才做记者很多年了,像罗川这样的警察他还没见过。也许是少有接触吧,至少这一刻他觉得心生敬佩。于是,田英才就把林长亭的会馆地址给了罗川,并把跟踪来的小道消息也都告诉了罗川。据说他们每月十号都会在会馆一聚,三个月变一次日子。这个月,正好是最后一次的十号聚会。 罗川听到这里开玩笑的说:“呵呵,他们不会也是十号发工资吧?行吧,既然赶上了,我今天晚上就过去看看。” 罗川和田英才聊完就打电话告诉了关山这个计划,关山这会儿正在青山医院,听罗川说晚上要去会所,就对罗川说:“这次你去,会决定了很多事。我有些建议,你听不听我的?” “这还用问,你说吧。只要不让我趋炎附势的谄媚,我估计其他的都没问题。”罗川先把自己做不到的提前说了出来。 之后,关山就在电话里简短的说了一个很特殊的建议。罗川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按照关山说的,利用他们的心理弱点去达成目的,倒也真的是一条妙计。罗川对关山完全的信任,也相信他的能力,当下就决定了按照关山说的方式做。 就这样,罗川在心里反复琢磨了两遍关山的叮嘱,直到晚上七点来钟的时候,他带上了柯雪和另外两名警员,直奔田英才提供的会馆地址。 当警车到了会馆附近的时候,柯雪就指着里面的别墅建筑说:“罗队你看,这样级别的私人会所,估计入会费就得千八百万。他们那几个当官的是哪来的那么多钱,傻子都能想得到!” 罗川笑了:“小雪,你还是想的太简单。这种地方,当然是打着马兴国的名字。人家是大商人,有钱不犯法,有几个当官的朋友也不犯法。” 说话间,罗川的警车就停在了门卫处。气势十足的门卫一看是警车,态度多少也软下来了一些,敲了敲车窗问:“几位警官,这里是私人会馆,非请勿入呀。” 罗川连看都没看那个门卫,亮了下证件,冷声说道:“接到举报,刑警队例行公事。你最好还是别浪费我时间,我没什么耐心,也别让里面那几位不好看。” 门卫一听,赶紧放了罗川进门,然后马上打电话向里面通报。这种行为,并不代表他们害怕警察,只不过都是调教好的,遇上警方的人就圆滑处理,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而且这两天他们被停业了那么多场所,不可能没有准备。 罗川带人到了那别墅前,远远的就跑来了两个服务生一样的人。见到罗川就开口笑道:“听说罗队长来了,真是贵客临门。马总让我出来接您进去,您跟我来吧。” 罗川也没有说话,带着柯雪他们就跟着那服务生进了别墅。这别墅外面已经可以看出了豪华气派,进入内部更是感觉到了极致的奢靡。 通过高高的拱门,绕过旋转的楼梯,最后又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在一片花草藤木装饰的中式餐厅里看见了林长亭、马兴国、廖智鸿还有薛宝泰。这四个人,正是医院里那四个富二代的父亲。也是暗中操纵这个案件,试图左右全局的人。并且,他们还涉嫌以车祸方式杀了王小强灭口。 在这样的四个人面前,罗川想起关山的话,隐忍了愤怒。从容不迫的走上前,玩笑似的说了句:“几位好兴致啊,要不是开着警车来的,这地方一年千八百万的会费恐怕这辈子都要把我拒之门外了。”罗川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忍不住笑了。这明显就是刚刚换过的菜品,一桌八个菜,只有一个鱼,一个肉,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菜。剩下的基本都是清淡为主,就差桌上放两个窝头一盘咸菜以示清廉了。要是当真想吃这种东西,外卖就可以了,何必坐在这里。这么一个装修华贵的餐厅,与桌上的饭菜实在是不相符。而且菜的摆盘整齐,一筷子都没动过。罗川也毫不客气的走上前,反手用手背贴了下餐碟,试了下温度,结果是冰凉的。看来这些菜都是准备给外人看的,只要来了外人,他们就会迅速撤掉之前的饭菜,换上这些粗茶淡饭。这样看起来就会显得他们很节俭,很清廉。 马兴国站起身哈哈大笑道:“罗队长哪里话,这会所是我的,平时也就是几个朋友喝茶聊天,你要是想来,还谈什么会费,今天你就能成这里的永久会员!”罗川看着马兴国,想起关山之前说过他的性格,还真是丝毫不差。 廖智鸿这时在一旁酸溜溜的开口说:“人家罗队长生性冷傲,不屑于和我们这些老东西打交道。老马,我看你还是算了吧。罗队长今天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来你这品茶的。最近查的那么紧,你不是有什么生意不合法,被罗队长找上门了吧?”廖智鸿斜眼看着马兴国,眼神犀利。 马兴国一愣,然后对罗川说:“我看罗队长不像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啊,您说是不是?” 罗川一反常态,搭过马兴国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都给我永久会员了,谁的面子不给我也得给你的啊!咱这交情没的说!” 马兴国虽然有点儿云里雾里,但是听罗川这么说还是受宠若惊,冲动的就招呼服务员,让罗川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他大概是忘了桌上那些粗茶淡饭了。 林长亭肯定是了解马兴国那不高的智商,这会儿站起身打断了马兴国,十分儒雅的对罗川说:“我们几个人也是为了孩子们的事情在着急,才找个地方聚一聚,听听彼此的情况。罗队长大晚上来这里,肯定是有事吧。” 关山说的不错,这林长亭才是老奸巨猾的幕后主使者。看他穿着普通,带着老年人的花镜,花白的头发干净整齐,说话也是不快不慢,就连声音的大小和语气的变化都拿捏的十分到位。 罗川松开了马兴国,看着林长亭回道:“林秘书长,您说的案子,现在暂时还不能定论,几位还是安下心来,给孩子好好治疗,耐心等待吧。今天我来呢,是因为接到某些热心群众的举报,说这会所有不正当的交易,以及……”罗川故意没说出口,表情上好像是在斟酌这话怎么说才能好听些。 马兴国在一旁抢话问道:“以及什么?不会是卖银朴昌吧?哈哈,罗队长你好好看看,这里连服务员都是男的!怎么可能有那些事!” “可是……还有人说,你贿赂高官,替他们洗钱。”罗川特别为难的看着马兴国。 马兴国的脸色变了变,刚想开口,林长亭就善解人意的笑了两声,巧妙的阻止了马兴国开口,对罗川说:“呵呵,罗队长不用那么为难嘛!有话但说无妨。不知道是什么人给罗队透露的这种消息,让你难做了啊。我们几个之前确实也做过些小生意,但都是正经生意,这一点,罗队长你尽管好好调查。至于兴国这里呢,他生意做的大,而且行业也比较杂,不知道是不是有同行中伤,还是得麻烦罗队长帮帮他才行。” 罗川面露难色,看了看林长亭,然后转身又看了看马兴国,最后似乎很艰难的下了决心对马兴国说:“行!别的别说了,还是那句话,谁的面子不给,我也给你这个面子!今天就当我没来过,这地方我也不查了。咱们的事回头再说,我先走了。”罗川说完,也没看其他人,对柯雪他们招了招手,就大步离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情面”让马兴国有点儿缓不过神来,但是紧接着他又觉得很自豪。心中暗想:都说这个罗川是他妈雷打不动的铁疙瘩,现在看来,也就这么回事啊!别人买不了的面子,他倒是给了我,看来还是我这财神爷的面子大! 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廖智鸿阴沉的开口问道:“老马,你跟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情?你之前早就认识他?” “啊?不认识啊!” 廖智鸿十分生气的一拍桌子说:“你当我们是傻子吗!他刚还和你说你们的事回头再说,你们的什么事?啊?还有,我之前是跟罗川说过话的!他对我就像对待个贪污犯一样,态度冷漠,又臭又硬!怎么跟你就勾肩搭背,像个好朋友一样?” 马兴国听到这里,不但不解释,反而还得意的挺了挺胸说:“哈哈,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他也是知道我这个财神爷的!没准儿啊,就是想找我来分点儿食吃。这些年来,这样的小官见的少吗?” 一直在观察的薛宝泰这时低声说:“可是他连林秘书长的面子都不给,却给你面子。你不觉得这说不通吗?按理说,林秘书长不但能决定他的财富,还能决定他的仕途!这可是你这个商人给不了的,他凭什么对你那么好呢?”薛宝泰看向马兴国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马兴国不以为然的说:“那也许是他想向我索贿!他要什么,我看着给他点儿就是了。咱们要是拉拢上了刑警队长……” 马兴国还没说完,始终阴着脸的林长亭就冷冷开口了:“你现在要是给了他好处,咱们几个都得玩完!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不能跟他有任何接触。找你的话,就安排手下把他打发走!孩子们的案子都可以缓缓再处理,千万不能因小失大。我看这个罗川,可不像是个上门索贿的警察。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我还不知道,就数你没脑子,千万不要再和他接触了!” 第一百零六章 恶魔之眼(九) 马兴国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但是在林长亭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只好闷声的喘着粗气。 廖智鸿在一旁大有深意的看着林长亭,仿佛在揣测他的心思。而林长亭此刻正微微的眯着眼睛,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出了会馆,柯雪就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他不明白,罗川为什么好像突然性情大变一样,对那个马兴国格外的友好。 罗川笑着解释说:“这是你关哥的主意,具体效果嘛,估计不出三天就能看出来了。我相信他,你也得相信我。”罗川信心满满地说着。 柯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无奈的问:“那咱们现在该做什么呢?左浩那边可等不了几天了呀!” “我知道,现在啊,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查封他们的企业,但是不要包括马兴国的。昨天查封了马兴国的那些地方,也都还给他。别查,别问,就单单甩出来马兴国所有的生意就好。至于其他人,哪个生意赚钱多,就先去找他们哪个生意的麻烦,让他们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尤其是廖智鸿和林长亭,一点儿都别客气。”罗川有些神秘的笑着说。 这下子,柯雪更不明白了,他十分紧张的问罗川:“罗队啊,您不会真的要帮那个马兴国吧?咱们好不容易抓到了他那么多的小尾巴,为什么要把封了的生意还给他啊?而且对他名下的所有生意都不查不问,这不是太便宜他了吗!像他那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商人,罗队你不能放过他!” 罗川笑着对柯雪说:“你就照我说的做,动静闹的越大越好,很快你就能看见结果的。相信我。” 柯雪从不质疑罗川的做法和选择,这一次虽然令他十分困惑,但他也还是对罗川使劲儿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做好罗川交代的事情。 当天回来之后,警队就按照罗川的指示,以各种理由封查除马兴国以外那几个人的公司。一时间,似乎这座城市的整个商圈都一片动荡。 杨局长还在出差的路上,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个劲儿的往警队打电话找罗川。而罗川的统一回复就是:告诉他我不在。 罗川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也知道杨局长一定会非常的生气。在他拒接了杨局长二十几通电话之后,罗川就意识到了必须要在杨局长回来之前搞定这个案子。先斩后奏事不得已的办法,可是面对这伙仗着权势只手遮天的人,就算是欺上瞒下最后赔上了仕途,罗川也认了。他干刑警从来就不是为了发财,或者说,如果单纯想发财的话,那干警察干什么? 迫于眼前的压力,没有办法,罗川只好找来了柯雪,让他尽快去找马兴国。就跟马兴国说,他儿子的案子有了进展,另外罗川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想和他聊聊。 柯雪知道这肯定也是罗川那神秘计划的一部分,也没多说,就问了一句:“罗队,那我把带他来之后,是直接带到您办公室吗?” 罗川摆摆手说:“不不不,我和他没什么话说。你就带他在警队里转转,再带他去咱们食堂吃一顿饭。他想干什么,你就让他干什么。他想参观哪里,只要是不违规的,九跟着他让他看看。这个人是个二愣子,虚荣心强,又没什么脑子。你只要一直捧着他说话,他一定会非常开心的!一激动,嘴就会没有把门儿的,说不定还会跟你来个相见恨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聊着天或许就能破个大案。不管怎么说吧,你就这样留住他两个小时,之后我自然会去找你。” 这个计划听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柯雪被罗川弄的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想跟着罗川锻炼,当然就得按照他说的做,从中来学习办案经验。在柯雪出门前,罗川还特意叮嘱了他一句:“小雪,记住,态度一定要好,就像是对待朋友那样。你要有说有笑的把他带到警队来,再有说有笑的看住他两个小时。” “哦……我知道了。”柯雪说完就出门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罗川自己,罗川点了支烟,心里默默祈祷着关山的这个计谋能够顺利尽力。如果失败了,想来也必定会失败在林长亭的身上。只要等他沉不住气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了。到那时候,左浩的案子也就能有了一个公平的判决了。 罗川想起田英才拍摄到的那些土地上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感慨。这些富二代虽然从小就为非作歹,但是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伤的不轻。其中有些人,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假眼球了。这些年纪轻轻的小恶魔,口口声声喊着自己的家族只手遮天,杀人不犯法。他们在为自己的猖狂付出代价的同时,也牵扯出了更加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权势阴谋。因为这些,罗川不禁陷入沉思。哪里有什么太平盛世,争权夺利早就变成了自然法则。在这样的环境里活着,其实谁都不容易。 就在柯雪顺利的把马兴国带到了刑警队的同时,林长亭家中的小花园里,廖智鸿和薛宝泰也正在和林长亭谈着话,并且气氛相当的凝重。 廖智鸿沉不住气的对林长亭说:“林老,您快出手帮帮忙吧!那个罗川把我所有的买卖都给端了!您知道呀,那可是我们这些年的心血啊!” 薛宝泰也在一旁焦急地说:“是啊,林老,看来这一次您必须得亲自出马了。那罗川是年轻气盛,一丁点儿官场的规矩都不懂!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他是横冲直撞,谁都面子都不给。再不制止他,咱们这么多年的积累就真的要完了。” 廖智鸿冷哼了一声说:“也别说他谁的面子都不给,人家不是给马兴国面子了吗?” 林长亭始终倒还算平静,他一边悠闲的浇着花,一边慢悠悠地说:“你们啊,出了事儿才知道着急。我是不是经常告诫你们,若无远虑,必有近忧。谁让你们那些买卖做的那样招摇?而且还都不懂得低调收敛,让他罗川一逮一个准儿!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有用。没关系,你就让他查嘛,反正又不是我们的名字,大不了咱们四个重头开始。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是我现在要是亲自出马处理这件事,不就彻底做实了他的怀疑吗?你们啊,一定要记着一件事。那就是,只要我倒了,你们那点儿棺材本儿也就快到用武之地了。” 薛宝泰察言观色,精明的不再多话了。而廖智鸿却忍无可忍地说:“林老,我再招摇也没有他马兴国招摇啊!我现在出门还是奥迪呢,可您看看他那豪车,都能办车展了!还有,我可不是个记私仇的人。虽然之前罗川对我的态度让我很生气,但我也还是分得清轻重。可是今天这事不同往常,事关重大,您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办了他!他要是和马兴国联起手来推翻了咱们,那这地方可就变成他们的天下了!咱们十年打下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啊!” 林长亭放下喷壶笑了:“兴国?他能和罗川联手?你还真看得起他。就他那个脑子,罗川玩儿他十个都有富裕。不要太在意他们的虚张声势,只不过是被压的久了,想翻翻身而已。” 薛宝泰这时谨慎的接话说:“林老,恕我直言。要是昨天您这么说,我或许还相信。可是今天……我恐怕不太能认同您的说法了。您知道吗?所有和咱们三家人有关的公司差不多都被封了,但是唯独马兴国的公司却安然无恙!不仅如此,之前严打时候要接受调查的那些生意,也都给他放回来了!目前为止,只有咱们三个人是吃亏的,而马兴国则是全身而退,什么事都没有!您可是知道的,他那脏生意多了去了,要真是依法查办的话,是不是最该倒霉的就是他?如果他和罗川什么交易都没有,能这么简单的就混过去了?” “你说什么?!”林长亭终于不再那么平静了,他原本以为只要他们四个人拧成一股绳,就不在乎罗川的各种冲击。但是现在看来,马兴国已经不在他们四个人之中了? 廖智鸿一看林长亭的脸色变了,赶紧煽风点火地说:“没错呀!林老,实不相瞒,在昨天罗川出现之后,我就已经派人盯着马兴国了。倒不是我存心内乱,而是我实在放不下这个草包。结果,就在刚刚我收到了消息,昨天那个跟着罗川一起去会馆的白白净净的年轻警员今天去公司找马兴国了。听说他们两个人是有说有笑的一起离开了公司,不知道出门去了哪里!” “混账!我不是告诉过他不许和罗川有任何接触吗!”林长亭愤怒了。但是在一瞬间的愤怒过后,他马上又恢复了理智对廖智鸿和薛宝泰说:“你们两个赶紧,动用所有眼线关系,给我盯住了马兴国,看看他和那个小警员到底去了哪里!” 在这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林长亭坐立难安。别说是最近十年,最近三十年来他的仕途顺利,权利越来越大,私底下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本想再干两年就功成身退,现在看来恐怕要没那么简单了。林长亭看人的眼光一向毒辣,他从第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罗川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为官这些年,他看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人爱财如命,有人见色起意,有人好赌,有人好酒,甚至有很多人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爱好和弱点。正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弱点,他们这些人才能行云流水般的掌握了巨大的权势和财富。可偏偏这个罗川,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身正气,不用试探都能知道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林长亭不能理解,这样的人,怎么会和马兴国混在了一起? 可是现实让林长亭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因为很快他们就收到了刑警队内部的消息。马兴国进了刑警队,并且还在刑警队里的食堂和警察们吃上了工作餐! 这个消息,让林长亭原本还存在的疑虑彻底打消了!换句话说,就算他还有疑虑,也不敢轻易赌一把了。 廖智鸿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儿砸了手中的手机,他愤怒的吼道:“这个草包!这个白痴!刑警队现在盯我们盯的那么死,他竟然自己送上了门!还和人家有说有笑,相谈甚欢!就他那德行,架不住两句好话,会不会把我们全部都招出来啊?还有那个目击者证人的事……” 廖智鸿有些失去了理智,可马上就被林长亭厉声打断了:“不要再说了!你再这么冲动,就和马兴国那个草包没有区别了!我告诉过你们,就当那个目击者只是出了车祸,和我们没有一点儿关系,谁都不许再提他!他们没有证据,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可是那个司机呢?如果被罗川找到了,我们可就是故意杀人的罪名啊!”廖智鸿已经顾不得林长亭的情绪了,直言说出了自己的恐惧和顾虑。 薛宝泰这时不耐烦的拽了拽廖智鸿的衣服说:“诶诶诶,你能不能别慌?让一个刑警队的毛头小子吓成这样,也亏的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跟着林老一起走过来的!那个司机,是不可能再出现的了。你放心吧,死无对证!”薛宝泰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格外的冷酷无情。 林长亭思考了片刻,就看了一眼表问道:“马兴国进刑警队多久了?” 薛宝泰大约的估计了下说:“应该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他们还在食堂吃饭,到现在还没离开。” 林长亭神色冷漠,语气也变得阴狠了起来:“你们两个,现在就去刑警队外,找个暗处观察。我不想听别人说的,我要你们亲眼所见,看看马兴国到底是不是有可能背叛了我们。如果你们觉得确有此事,他已经不再属于我们这个圈子了……那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薛宝泰阴险的笑了下说:“放心,林书记。如果真是那样,那马总今天晚上就会很不幸的发生车祸,不治身亡!” 第一百零七章 恶魔之眼(十) 林长亭不再说话,摆了摆手就让廖智鸿和薛宝泰出去了。 等到二人各自出了门,廖智鸿这才叫住了薛宝泰,然后脸色不太好的低声说:“老薛,林秘书长可够狠的啊,你也够狠的……不管怎么说,那马兴国可是跟咱们一起走过了十年!你们毫无情面,说除了他就除了他了?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样下去我都开始有些替自己担心了,担心我自己会不会也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死于车祸!” 薛宝泰冷哼了一声说:“你担心,难道就能回的了头吗?现在除了跟着林秘书长,咱们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选择了。看不出来吗?现在已经不是利益的问题了,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别说老哥们儿我心狠,奉劝你一句,少说多做,服从命令,咱们或许还能落个善终!” 廖智鸿似乎有些害怕了,他踌躇着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薛宝泰开口催了他一句:“跟不跟我办事去?如果不去,那你很快也要被踢出队伍了。” 廖智鸿一听马上说:“我去我去,咱们一辆车吧,去看看马兴国离开刑警队没有。” 就这样,两个人开车到刑警队附近,找了个能看清大门口的位置,一边联系警队内他们自己的关系人询问情况,一边等待着马兴国出来。 而马兴国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了生死关头,他更不知道出了刑警队,外面等待他的有可能是“意外死亡”的结局。这会儿,正和柯雪还有其他几个警员聊的开心。从天南到海北,从他白手起家,到如今的财富地位,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柯雪也乖巧的听从罗川的指示,完全配合着马兴国,让他在这里自吹自擂,自我欣赏。 对马兴国来说,这次刑警队一行让他感慨良多。以往在他们的那个小圈子里,自己始终都是地位最低的。因为其它三个人都是官,只有他是一个商人。在这个权利大于一切的时代里,他只能谦卑恭顺,似乎谁都可以对他颐指气使。而今天,在刑警队里“参观”了一遍,又在内部食堂吃了顿饭,身边这个柯雪又对他态度非常好。这一切都让马兴国感觉特别的舒服,腰板儿都比之前挺直了许多,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就快要忘记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直到吃完饭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纳过闷来,看看了手机上的时间,对柯雪问道:“诶?不是说罗队长找我有正事说吗?他人呢?还没忙完?” 柯雪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就笑了笑回道:“您的事儿,我们肯定会优先处理的。罗队估计这就快过来了,要不您再等一等吧?” 正说话的功夫,罗川就从远处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就对马兴国说:“马老板,真是不好意思,事情太多耽误了时间,让你久等了。” 马兴国其实自己也很诧异罗川为什么对他的态度这么与众不同,于是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啊!不久不久。只不过,罗队长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罗川带着马兴国往刑警队大门处走,举止亲密,满脸笑容。站在警队大门口罗川拍着马兴国的肩膀说:“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事,令公子的事情呢,你放心,我肯定会全力而为。至于剩下的嘛……你也看到了,最近严打,大部分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但是你马老板的生意可安然无恙啊!这其中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请你来呢,就是想单独告诉你,你可要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那些要命的买卖可不能再做了。”罗川把声音压低,表现的很神秘。 这让马兴国心里一惊!要命的买卖?难道说……那个目击证人的事情已经被罗川发现了? 眼看着马兴国的脸色愈发的苍白,罗川又笑了笑,凑近他的耳边说:“你知道在刑法里有主谋和参与者这么一说吧?” 这话更是让马兴国听的不寒而栗!好像罗川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似的,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可是即便马兴国再没有脑子,也知道此刻一定要故作镇静。就在他准备组织语言应付罗川的时候,罗川却又亲密的搭着他的肩对他笑着说:“行了,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啊?”马兴国已经完全被罗川绕迷糊了,就在刚刚他还觉得自己不可能轻易脱身呢,没想到罗川话锋一转就这么让他回去了! 马兴国还在发愣,罗川就笑了两声,特意提高了音量大声说了句:“你别担心嘛,不是有我在呢!你就安心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啊!”说完,罗川就笑着走回了刑警队。 马兴国看着罗川的背影也是摸不着头脑,但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他也不想多琢磨。天上掉馅饼的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吃掉馅饼就是马兴国认为最对的选择。他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刑警队,心里不但没有多思考一下,反而还得意的准备晚上好好庆祝庆祝。 可是他不知道,刚刚的一切都已经被廖智鸿和薛宝泰看到听到了。这两个人在车里,目光一个比一个狠,脸色也一个比一个冷。 薛宝泰阴森森的低声说:“怎么样?现在你不会怪老哥们儿我心狠手辣了吧?你看这马兴国,完全就已经投靠了罗川。刚刚他们的话你听见没,罗川在等他的好消息。你说,除了出卖我们,他还能给罗川带去什么好消息?这个罗川向来是个严肃正经的死板警察,你看他们刚才的谈话方式……哎,不除掉他,咱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喽。” 廖智鸿这次也相信了自己的亲眼所见,咬了咬牙说:“其实我从那天就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人有问题!我和老林说,他开始还不信。我之前见那罗川的时候,他那脸黑的像什么似的,可对马兴国却是笑逐言开的!我本来还想着,咱们有着十年的情分,但是现在看来,咱们不害他,他就会害咱们,谁先出手谁就能活下去,没办法了!” “那就照着林老说的做吧,今天晚上安排一下,咱俩一起约他出来,趁机就把事儿办了。”薛宝泰的眼神狠毒,在这个你死我亡的战场上,他知道怎么才能保全自己。而且这事要办,也肯定是要拉上廖智鸿。都是一条船上的,谁也跑不了谁。 就在他们计划如何除掉马兴国的时候,罗川这边也在和柯雪研究对策。柯雪之前一直不明白罗川的用意,可现在他好像有点儿理解了。坐在罗川的办公室里,柯雪托着腮问:“罗队,您说关教授出的这个主意,是不是就是反间计呀?他们肯定已经开始怀疑马兴国了,一个一个瓦解他们,可能才是最好的方式。哎呀,我原来一直以为,面对罪犯,只要英勇无畏就够了,现在看来,完全不对呀。” 罗川笑了笑说:“你关哥也是怕我太英勇无畏了,反倒把事情弄的不好收场。他之前研究过这几个人的性格特点和心理弱点,最后决定从马兴国身上下手。面对政治官场上的狡猾罪犯,还是运用头脑和心理战术更有用。硬碰硬的话,我可能真的碰不过他们。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旦瓦解,左浩的案子、王小强的案子、还有这只手遮天的贪污腐化案件,就都能一并处理了。小雪,你要记着啊,我赞同你刚刚说的英勇,但是千万不要无畏。那些罪犯们各有各的便态心理,穷凶极恶。咱刑警队接触的大部分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他们抱着的想法就是反正已经是死罪难免了,那拉上一个不赔本儿,再搭一个算赚的。面对这些亡命徒,你的无畏,是会让你牺牲的。” 柯雪点点头:“嗯,罗队我知道啦!那现在咱们就等着他们狗咬狗就行了是吧?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估计也没工夫暗中使坏来破坏左浩的案子了吧?” 罗川叹了口气说:“不行,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做。” “哦?是什么呀?”柯雪的眼睛发亮,好奇的看着罗川。 “保护马兴国。”罗川缓缓回答着。 “啊??”柯雪一听就大失所望了,极其不情愿的说:“那样的混蛋我凭什么保护他啊!” “因为,你是警察。他好他坏他都是老百姓,你就有义务保护他的安全。他可以死在死刑上,但是不能死在我们的手里。你以为今天他在刑警队呆了半天没人知道吗?消息可能早就传到林长亭的耳朵里了。在这样的关头,他可能允许一个和刑警队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活下来,去揭发他的老底吗?连一个目击证人他们都不放过,更何况是一个已经不再被信任的合伙人?我估计,他们要对马兴国下手了。”罗川的目光悠远,似乎已经看到了大战之前的硝烟。 柯雪勉强的接受了罗川的说法,就自告奋勇地说:“罗队,那您就让我去吧!您不是还打算去调查王小强的死亡现场和那辆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肇事车吗?反正我自己也没把握,还是负责保护马兴国吧。” “那你得多带几个人,以免发生意外。”罗川很不放心,因为这一次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罪犯,而是一些有钱有权有的是手段的人。柯雪太年轻,肯定是算计不过林长亭。 可是柯雪却站起身,很有自信的仰着头说:“罗队你放心呀!您不是说允许我开始独立执行任务了吗?我看情况安排其它协助的警员,好不好?哎呀,这么简单的任务,您就不要担心了!我用警服向您保证!我死,也不会让那个混蛋比我死的早!”柯雪一本正经的像是宣誓一样。 罗川被他逗笑了,也知道,早晚得让他自己锻炼,不能永远跟着罗川当个跑腿儿的技术。于是罗川佯装怒意的说:“你这嘴净胡说八道,出任务别说这种丧气话。行吧,马兴国就交给你了,我得去在王小强的案子上取证,拿出他们故意杀人伪装肇事的证据。他们的罪行,一样都逃不掉!去吧,一定带够了警员同行,必要的时候要懂得避险。咱们的规矩你是懂得,不用我教你吧?没人需要你大无畏,看情况随机应变。” 柯雪笑道:“哈哈,罗队,您这是干什么呀?您当我刑警学校白读了呀?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只不过,等这案子结束,我还想蹭您早餐,顺便还要关哥教我一些心理学破案的技巧!哈哈哈…”柯雪越说越高兴,好像今天晚上就要摆庆功宴了一样。 罗川说:“好,那注意安全,咱们开始行动吧!” 晚上九点的时候,马兴国就应薛宝泰和廖智鸿的邀约,前往他们之前经常聚会的一个秘密别墅,说是要研究一下面对严打的对策,还有部分财产的分割。马兴国其实是无所谓的,什么严打不严打,他根本不在乎啊。有罗川做“后盾”,他心里踏实着呢!一路上,开着豪车,哼着小曲儿,全然不知自己正在“黄泉路”上全速前进。 至于薛宝泰和廖智鸿,根本就没去那个别墅。他们很清楚侦查程序,他们才不会做马兴国最后见过的人。林长亭发了话,不惜任何代价,必须灭了马兴国。所以,在安排好了要马兴国命的人之后,他们只剩下静候佳音了。 罗川在王小强的死亡现场周围五百米的附近,一寸一寸的找,找着那些能令案件有转机的证据。但是他的心里,却一直都是忐忑不安的。他十分担心马兴国,更担心柯雪和其他警员。这是第一次他不在他们身边,真是很难放下心来。好在关山在九点半左右的时候来到现场找到了罗川,给他送了两杯热饮,又聊了聊案情的进展,并分析着王小强案件的各种可能性。 直到十点半的时候,罗川才焦急不安的看着时间说:“小雪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可就在这时候,罗川却接到了交通队的电话,说是有一起违法飙车案件出了重大交通事故,牵连的车辆有五辆车。车祸现场找到了刑警队队员的证件,要求罗川尽快赶过去看看。人还没有从车里救出来,具体情况还不能确定。 第一百零八章 恶魔之眼(十一) 这个消息对于罗川来说,简直就如同是晴天霹雳!他最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本来王小强这边的事故现场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但是罗川现在已经顾不得了,他接完电话之后,扔了手套就奔向了离自己最近的警车。关山一看罗川那慌了神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连忙追上去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雪出事了?” 罗川面色苍白,低声回道:“我还不知道,他一直跟着马兴国,现在好像是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交警们还没能把几辆车里的人都救出来,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身份。但是……关山你是知道的,王小强就是死在了那突如其来的车祸上。我们用计离间了林长亭他们对马兴国的信任,现在他们必定会对他下死手!我就不该让小雪去,他经验不足,根本不知道面对危险应该如何快速反应!这是他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可我却给了他这么危险的任务……”罗川说话间,神情语气已然是六神无主了。小雪是刑警队里最年轻、也是最有信念、最上进的警员。罗川知道,小雪很崇拜他,虽然罗川故意很少夸奖他,但从心里他却认为小雪是最有前途的警察。可是现在……为了保护马兴国,如果小雪真的出了事,罗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还记得小雪临行前信誓旦旦说的那句“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他比我早死”。没想到,这个傻孩子竟然真的为了完成保护马兴国的任务而不顾一切。 罗川已经想不了太多了,上了车就准备赶往事故发生地点。关山本来想和他一起去看看,因为他也很惦记小雪。但是罗川阻止了关山,并对他说道:“这案子到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富二代欺男霸女的事情。王小强死了,小雪现在生死未卜,如果我不能拉林长亭下了台,就真的对不住他们了!关山,这里交给你了,务必找出他们买凶杀人伪造事故现场的证据!我不相信,一场出了人命的车祸,现场会毫无痕迹。” 罗川把这个重担交给了关山,关山也认真的点头答应了下来:“你放心吧,我一定尽力。你路上小心,我相信小雪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说完,罗川就打开了警灯,响起警笛,车子犹如离弦之箭般的冲上公路就不见了踪影。他现在心急如焚,只想尽快确认柯雪的安全。懊悔之外,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怒。他没想到真会有这么无法无天的人,依仗着自己的权利,可以随意找个方式草菅人命!看来左浩说的不假,那些官二代公子哥儿张嘴就是他们杀人不犯法,应该不止是吹牛那么简单。 一路疾驰,罗川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现场。现场一片狼籍,四处都是浓烟和车辆报废的铁片和碎玻璃。消防人员们可能是刚刚排除了火灾爆炸隐患,现在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的,不远处停着几辆救护车,有一群警察围在那里。 罗川跑了过去,推开人群的大声的喊道:“我是刑警队罗川,我有同事可能也在这场车祸里出了事,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主管现场的警员连忙过来和罗川象征性的握了个手,之后就焦急万分的说:“罗队长,我叫雷洋,是负责这起事故的交警。现在车祸中的人都已经救出来了,根据这个刑警队证件辨认,其中一名确实是您的警员,名叫柯雪。不过现在情况不太乐观,他伤的比较重,医生们都在全力抢救。” 罗川只觉得一股气血在往头上撞,强忍了忍,这才紧张的问:“雷警官,他伤的有多严重?能不能让我先到救护车里看看他?” 雷洋安抚着罗川劝道:“救人性命,争分夺秒。罗队长我觉得您还是让医生们抓紧时间救人才是。消防人员是把他的车拆了才把他救出来的,伤势确实不轻。只是找到这个刑警队证件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吃惊……” 雷洋将柯雪的证件递给了罗川,罗川感觉自己接过证件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那证件上,一个英姿挺拔、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脸骄傲的穿着警服,威武神气。只是现在,这照片上有血、有水、有灰……让柯雪那年轻帅气的脸仿佛陷入了阴霾。 不过罗川没有忘记现在自己的职责,定了定心神,收起那证件问道:“你们说吃惊……是因为……?” 雷洋有些为难的说:“因为……这证件是在肇事车辆旁找到的。而柯雪……似乎正是这起交通事故的肇事者。” “你说什么?”罗川激动了起来。 雷洋表示完全能理解罗川的心情,并尽可能让罗川先平静下来,随后劝道:“罗队长你先不要着急,事情是这样的,现场出了事的车,一共是五辆。其中三辆是飙车族的车,一辆是柯雪的车,还有一辆是价值不菲的豪车。从现场轮胎痕迹以及事故后的撞毁状态来看,几辆飙车族的车似乎是和豪车对向而行,而且速度都不慢。柯雪的车本来是在豪车右后方不远处,但是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加速冲到了豪车的前面,这样一来,他就夹在了豪车和其余三辆车的中间。本来几辆车的车速就都很快,这突然的变化更是让他们措手不及,人仰马翻。飙车族的三辆车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也在抢救。柯雪重伤,唯有那辆豪车里的人,因为车辆的安全系统比较好,而且他并没有接受直接的冲撞,所以只受了轻伤。说起这个人您应该也不陌生,是咱们市里的大商人,马兴国。” 罗川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冷声问道:“他在哪?” “就在前面的救护车旁,我带你过去吧。”雷洋不知内情,以为罗川是要问问这个唯一清醒的幸存者,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但是雷洋没想到,在距离救护车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罗川突然加快了脚步,直接朝着坐在救护车边上还在上药包扎的马兴国就冲了过去! 雷洋来不及反应,他目瞪口呆的眼睁睁看着罗川冲上前,一把揪住了马兴国的衣领就把他给薅了起来,紧接着,挥动右手,那结实有力的拳头就狠狠的落在了马兴国的脸上。马兴国刚才在车祸中只是受了一点儿轻伤,可罗川的这一拳却比刚才的伤还重。只听他惨叫着哎哟了一声,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罗川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举起拳头还要继续打。只不过,这一次周围的医生和警员们都过来拉住了罗川,雷洋也是第一个跑过去抱住了罗川,强行将他还拽着马兴国的手给拉开,并大声问道:“罗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个警察,这个人刚刚才出了车祸……” 不等雷洋说完,罗川就挣开了雷洋,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脖子,又整理了一下警服说:“车祸?要是没有小雪的话,他就死了!该被抢救的人是他!该死的也是他!!”说着罗川又上前揪着衣领薅起了马兴国,然后少见凶狠的对他说:“我告诉你马兴国,今天如果小雪出了事,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他不会出事,他不会重伤!我想你自己的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今天该死的人原本是你!林长亭已经开始对你下手了,我相信,杀不了你,他就会杀你的家人逼你出现。咱们都知道,他是绝对做得出来的。他是不可能留着你这个后患的!所以,从现在起,我给你一夜的时间想清楚!如果天亮之前你给不了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放你走!把你扔出刑警队外,我保证对你不查不管不问!你既不用接受调查,也不用蹲监狱,更不用考虑财产转移的问题。因为我相信,不出三天,你全家都会像王小强、像你今天这样死于意外!!”说完,罗川狠狠的推开了马兴国,自己一个人独自喘着粗气。 马兴国吓傻了,连哎哟都不敢了。罗川的话句句都扎到了他的心上,他知道罗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他自己太清楚王小强是怎么死的了,所以即便自己死于同样原因,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生死关头,他开始惜命了。他现在恨不得罗川马上把他抓到监狱里,因为那样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如果真的被罗川扔到了外面,那他可能就意味着被追杀。而且他清楚林长亭的脾气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雷洋在一边看着罗川,从中也似乎听出了一些眉目。原来,那个看起来像是肇事者的年轻刑警,竟然是为了保护这个犯了法的富商不被灭口……难怪,他会突然冲到两拨车的中间。要知道,这可是要命的举动! 雷洋走到罗川身边,递给他一支烟说:“罗队,我刚刚可能误会你了,我不了解情况。你别着急,医生们肯定会尽全力救柯雪兄弟的。他那么年轻,肯定能挺过去,没问题!而且我当时看到车里的情况了,觉得他还是很懂得在无可避免撞击的情况下怎么保护自己。只要内脏没有大问题,伤筋动骨的都能休养好!” 罗川点上烟,听着雷洋这番宽心话,叹了口气说:“都怪我,不应该答应让他来负责这个行动。我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带上几个人,而他却偏偏独自行动……” 雷洋听后笑了笑说:“年轻嘛,罗队你知道吗?我刚到交通队的时候,还徒手拦过违章逃逸的车呢!就那样扒住车门,愣是让那车拖了我八百米远!当时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就只知道这是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完成它!我想,这兄弟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罗川点点头,对雷洋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跟着柯雪的救护车一起前往医院了,在把柯雪抬到医院的担架车上时,罗川看到了柯雪的伤势,挡风玻璃的碎裂造成了他双手多处擦伤,脸上也有几处。浑身都是血,看不出具体伤势,但是好像也没有到面目全非的程度。这小子一直都很爱美,总是羡慕关山的优雅气质和独特魅力。这要是真伤了脸,他醒来一定会很难过。 罗川就这样一直坐在抢救室外,焦急的等着结果。直到半夜三点多钟,关山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不过第一句就是问罗川“小雪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听到坏消息,但愿他能平安无事吧。”罗川的声音也是同样的疲惫。 关山沉默了片刻说:“这么严重的车祸,如果现在还没听到坏消息,那就应该会有好消息。你沉住气,先别着急。我这边通过痕检组的同志帮忙,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有了大进展。我找到了一个已经摔碎的手机,经过技术部门查核,在通话记录里发现了林长亭和薛宝泰的电话。之后根据地理侧写推定,我们在逃逸者可能潜逃的路线上又找到了一辆被沉入水中的车。应该就是撞死了王小强的那辆车。车里还有香烟和外套,不像是逃逸者遗弃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个逃逸者应该也已经被灭口了。” 罗川对这些消息已经开始可以平静接受了,因为在柯雪出事之后,他就彻底了解到了林长亭的狠毒手段。不过关山找到的这些线索,也已经足可以让林长亭等人接受调查了!这样一来,左浩的案子也就有了转机。 这个本来打架重伤的案件,就在权势的干扰下出了几条人命。包括那些用来买凶杀人的亡命徒在内,已经死了三个人了。柯雪和马兴国虽然暂时幸存,却也受了伤。至于那马兴国,他一天不死,林长亭就一天不会放过他。罗川现在只希望马兴国能招供,然后彻底铲除他们这群只手遮天的贪官恶霸! 第一百零九章 恶魔之眼(十二) 一旦发现了线索,刑警队的工作进展的还是很迅速的。他们连夜打捞出了撞死王小强之后逃逸的肇事车辆,并且又在河岸不远处通过警犬找到了肇事司机被掩埋的尸体。关山他们猜的没错,这个杀人的人,已经被杀灭口了。很明显,幕后主使者已经一不做二不休了。 罗川和关山的计策成功的离间了林长亭和马兴国四人之间的关系,并且逼得林长亭不得不对马兴国下了狠手。这样一来,马兴国在惜命和寒心的双重作用下,也就快要顶不住压力了。 小雪的伤势不轻,直到早晨五点多的时候,医生们才宣布他脱离了危险,各项手术都比较成功。皮外伤和骨折伤比较多,好在内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罗川这一夜都坐在手术室外等着小雪平安的消息,同时还在不停的接打电话,指挥着王小强案件的进展。这一夜,他提心吊胆,疲惫不堪。憔悴的倦容让身边的警员们都看着心疼,不停的在劝他去休息休息。可是罗川不听,他在确定了小雪的平安之后,就立刻要去找马兴国。他说了,只给马兴国一夜的时间。现在小雪还在病床上躺着,罗川不能让马兴国心安理得的在警队睡大觉。所以他现在已经非常着急的要去见马兴国了。 正好这个时候关山来了医院。一夜风尘仆仆,四处奔波。在荒郊野外一米一米的寻找线索,直到清晨才忙完。然而这些,并没有让关山尽显疲态。他来到医院时的样子,依旧是仪态优雅,气宇不凡。只是那好看的眉眼间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当他看到罗川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位队长能把自己活得那么狼狈,确实也是不多见。不过关山也可以理解,连日来和林长亭他们斗智斗勇已经是心力交瘁,再加上柯雪出了事,更是让罗川的心惴惴难安。 “吃点东西吧。”关山说着,把手里的豆浆油条递给了罗川。看得出来罗川没什么心思吃,关山就又补充了一句:“我特意放了很多糖。” 罗川一听,忍不住笑了,打开包装开始吃早餐。在他狼吞虎咽的同时,还不忘跟关山说:“咱们之间我就不跟你说谢谢了,没有你的话,这个案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了突破性进展。所以我觉得咱们现在得趁热打铁,你就帮人帮到底吧,我需要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小雪,换别人我不太放心。我现在就去找马兴国,拿下口供之后咱们就可以抓人了。只要林长亭他们一倒台,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罗川说话的时候含含糊糊的,快速吃饭是他早就已经养成的习惯。 关山不住的点着头,然后指了指罗川说:“我告诉你啊,无论马兴国给的了还是给不了你想要的,你都不要太激进。我知道小雪的事情让你很愤怒,但如果这时候你做了出格的事情,之前一切就都白费了。还有,提醒你一下,杨局长可能回来了。你拒接他电话,并且在他出差的时候做了那么多事,你还是有点儿心理准备比较好。忙完之后就去休息休息,这里有我,你放心。” 罗川把最后一大口豆浆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关山的肩膀,就迅速起身离开了。 回到刑警队的时候,罗川并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找了马兴国。关山既然已经提前给了他提醒,还是尽量先避开杨局长比较好。谁知道罗川这先斩后奏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两名警员从拘留室里带出了马兴国,然后和罗川在门口走廊见了面。马兴国这一夜的心理挣扎让他的锐气减了许多,之前那财大气粗的样子不见了,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想保住自己一条命的信念。 罗川冷着脸看着马兴国,语气比脸色更冷的问了句:“你想好了吗?” 马兴国痛苦的纠结着说:“罗队长,我知道你的警员出了事,你很难过。但是你不应该这样坑我啊!你现在让我把他们的底都抖出来,可是……你不过就是个刑警队长,他可是市长都得给面子的老林啊!你办的了他?如果你办不了他,反而被他办了,那最后我全家都会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啊!” “你以为你现在的下场就会好到哪里去吗?昨天为了杀你,他们派了三辆车。要不是小雪保护了你,你早就成肉泥了,任你什么豪车也救不了你。你觉得你没死,他们就会善罢甘休了?你觉得你现在回去跟他们好好解释,说你和刑警队没关系,他们就会相信了?你认为林长亭会怎么理解刑警队警员用命去保护你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从你们设计杀了王小强的时候,就已经到了绝路了。”罗川淡淡的瞥了马兴国一眼,满脸的冷漠。 马兴国十分痛苦的央求着罗川:“罗队,我当初只是想给儿子报仇!那王小强的出现会推翻我们的证词,会对我们有影响,不得已他们才做了那个决定。可是人并不是我指使去杀的啊!你也看见了,我儿子的左眼可能终生失明。他才……” “闭嘴!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了,就你的儿子是人,别人的儿子都不是人?从小到大,你儿子欺负过的孩子你还有数吗?那些因为被他们几个人欺负而落得残疾、创伤、阴影的孩子们,又该怎么算?你自己教育出来的作恶多端的公子哥儿,你就得早点儿想到今天。”罗川刚毅决绝,掷地有声。 “罗队长…可您就看在我不是主谋的份儿上,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我是真的惹不起林长亭啊…”马兴国还再继续央求着罗川。 然而罗川的耐心早已到了极限,他冷冷的笑了一下说:“你惹不起林长亭,那就是惹得起我了?行,我成全你。”说着,罗川就对马兴国身后的警员一招手:“把他给我请出刑警队,然后让相关部门等候接马兴国意外死亡的案子吧。”说完,罗川转身就要走。 想起昨天晚上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车祸”,马兴国立刻抓住了罗川的手臂,万般无奈的恳求着:“不要啊,罗队长!我说,我都说,我认罪!” 罗川停住了脚步,对身后的警员说:“带他去录口供。” 一切都如之前预计的那样,马兴国开了口之后,案情顺理成章的就进入到了最后阶段。在这过程中,田英才也在罗川允许的情况下,发了几个新闻,从而平息了一下舆论风波。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廖智鸿、薛宝泰、和林长亭,一个个都被带走接受调查了。左浩的案子出现了真正的转机,在贪官恶霸和穷苦年轻漫画家之间,大众的呼声一边倒,每天都有人聚集在法院门口。警方不得不先放了左浩,并让习薇进入专业精神治疗机构接受诊治。 十年来,林长亭等四个人翻云覆雨的手段令法院都为之震惊,他们通过不正当关系得到的财富更是令人吃惊。林长亭一倒台,牵连出来了无数的故意伤害罪,都是这几年之间,那四个富二代的所作所为。这个案子让罗川的刑警一队名声大噪,每天刑警队门外都有不少群众来为这个“不畏强权”的队长喝彩,医院里的小雪,也在康复的过程中收到了无数的鲜花和问候。他虽然还缠着绷带,打着石膏,却每天做梦都能笑出声音来。这就是他的理想,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英雄时刻。 关山在习薇被带到精神诊疗中心之后,也每天都去看望。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帮助习薇早日康复,不再受到恐惧的困扰。 当一切差不多尘埃落定的时候,田英才也就不再需要保护了。他开心的找到了罗川,除了表示感谢以外,还想和罗川商量一件事。 “罗队,您看现在这么大的案子都让您给破了,我是不是也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呢?我想去看看左浩,采访一下他现在是什么感受。我记得当初他可是一副认了命的样子,死活不相信这年头有什么包青天。您看,这就让他赶上了不是!还有还有,要不是我当初被您发现了那几张眼球的照片,没准儿这案子还没那么顺利呢!反正吧,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英明神武的罗队长,哈哈哈哈…咱们就这样破了惊天大案啊!”田英才又开始得意忘形了,他的大记者梦还在持续发酵着,采访左浩肯定也是其中一个必要环节。他想利用这个新闻热点,让自己变得更出名。 虽然罗川并不赞同田英才的这种做法和思想,但是也没有理由管束控制他,所以只皱着眉对他提醒道:“你也不用给我带高帽,我也不需要你在你的新闻里歌颂赞扬,那样会让我很不舒服。还有,我想提醒你。虽然我没权利干涉你寻找新闻热点的自由,但是任何职业都得有底线。不要一味贪图名利,到头来害了自己。你还是做点儿小新闻吧,或者发挥你狗仔的潜质去发点儿娱乐新闻。毕竟那样的风险比较低。”罗川虽然面色冷峻,但是想劝劝田英才的初衷却是好心。这一次的新闻,就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田英才大咧咧的说:“好好好,罗队,都听您的。我把左浩这个事儿采访完,我就去拍拍明星。现在老百姓也却是没什么大追求,看看明星吵架恋爱出轨都能乐呵半天……哎!行吧,那就这样啊,罗队,咱们有缘再见!”说完,田英才就抱着他那从不离身的摄影设备,开开心心的出了刑警队。 罗川看着田英才的背影,也忍不住摇着头笑了下。这个记者虽然有些不着调,还有些追名逐利,但是本质不坏,至少罗川对这个人谈不上厌恶或者不喜欢。 忙了那么多天,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真相大白之后,公道终于站在了大众这一方。而且通过这个案子,罗川他们还扳倒了林长亭他们几个大毒瘤。要不然的话,有这几个人在,可能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在那些罗川看不见的黑暗处,还有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情正在发生。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去解决那些不公平。 到了晚上,罗川估计关山也忙完了,就给关山打了个电话。这些天可是没少让关山帮忙,如果没有他,破案绝对不会那么顺利。现在关山又主动去帮助治疗习薇,罗川的感激之情一直都没有真正表达。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好好请关山吃顿饭。 可是电话拨通之后,关山并没有接。罗川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太多想。反正关山忙完肯定会回电话的。 坐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闭目养神,稍微眯了一会儿。电话就响了,果然是关山。 罗川接了电话懒洋洋的说:“你这治疗时间可够长的啊,结束了吗?关医生,能否赏个脸,晚上让我请你吃顿饭,表达下感谢?” 本以为关山听到罗川这话会笑出来,但没想到,关山语气沉重,并且十分焦急的说:“罗川,左浩被放走多久了?” “嗯?怎么了?按理说昨天就该放了,但是因为一些手续耽误了,可能是今天早上走的。”罗川还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他去了哪里?”关山的语气非常着急,听起来好像事态很严重的样子。 罗川不敢大意,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问道:“关山,到底怎么了?放走左浩不是我的职责,我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我估计田英才应该会知道,因为他今天还说了要去采访左浩发个新闻。” “糟了!罗川,你必须马上找到田英才,千万不能让他去找左浩!如果他知道左浩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你现在马上带人去把他抓回来!”关山很少这么着急的说话。 “为什么?!”关山的反常让罗川也紧张了起来。 “因为……习薇根本就不认识左浩。”关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罗川不禁浑身一寒,整个人都呆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恶魔之眼 (十三) 关山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让罗川震惊。而且关山自己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从这个案子到了罗川手上,他们就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几个作恶多端的富二代身上了。之后又不留余力的开始计划迅速扳倒林长亭。从而……忽略了这个看似不起眼,却能轻易挖出人眼的被害人。 关山也是非常懊恼,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过左浩,一直都在忙着帮罗川侦破其它关联案件。如果他能去看看左浩,也许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另外,这几天关山几乎每天都来探望习薇,却从没想过用自己的专业技巧去探寻下习薇真正的心理问题。直到今天,在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事情之后,关山才亲自上阵去了解了下习薇内心的恐惧。 开始的时候,习薇的言语是混乱的。在那些零零碎碎的言辞中,关山越听越觉得不对,越是观察越觉得有问题,最后不得已才用了催眠的方式。然而这一次深度催眠,却让他听到了无比震惊的事实。原来,习薇的恐惧最初是来自左浩,而不是那次斗殴! 习薇自从进了诊疗中心,抵触情绪已经稍微减少了一些,可在今天关山告诉她左浩已经没事了的时候,她却再一次紧张了起来。这让关山觉得十分疑惑,因为从之前的信息来看,习薇和左浩应该是对相依为命的小情侣,左浩为了保护她才出了事,现在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她应该高兴才对。关山正是想用这种兴奋激动的情绪来刺激一下习薇的精神状态,可没想到,她不但没有预想的那样开心,反而还比之前更加恐惧。甚至从不吵不闹不说话的状态,变成的大吼大叫,又哭又喊。 就是因为这样的反常状态,关山才决定催眠习薇。在催眠的过程中,关山逐渐了解到了,他之前始终觉得习薇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恐惧所刺激出精神问题的根本原因了。 原来,习薇根本就不认识左浩。他们在来这座城市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习薇在b市的时候是一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子,很少和人接触,确实像左浩说的那样,她胆小又内敛。而左浩应该是一个喜欢挖出人眼球的便态惯犯……b市发生了两起被害人眼球丢失的案件,就是在那案子发生的期间,有一次习薇晚上独自回家,被左浩掳走了。 左浩做案十分谨慎,他会提前了解被害人,包括性格、生活习惯、交往圈子、出行时间等等。习薇的性格和独居的特点都太符合标准了,于是左浩选择了她,并通过心理威胁恐吓的方式,让习薇因为恐惧而不敢反抗。 在催眠的过程中,习薇因为紧张而大汗淋漓。她双拳紧握,指甲都要扎进掌心了也不放开,可见她对那段过往有多么的恐惧。她告诉关山,她看见了许多许多的眼睛。她从来都不知道,眼球后面原来还拖着长长的尾巴……大概就是从那一次之后,习薇的精神就变得不太正常了。她没有再试图逃脱,而是从此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她从潜意识中认为,只要封闭了自己,就能保护自己。 这也就是为什么,整个案子无论是行凶者,还是目击者,没有一个人见过习薇开口说话的原因。 后来b市调查眼球案子调查的紧了,左浩没有办法,这才带着习薇来到了罗川所在的这座城市。左浩做案基本上都不会取人性命,但是他也不会让被害人有指证他的机会。他近乎偏执的非要取走被害人的眼球,再从心理上让被害人知晓,失去眼睛,总比失去生命要强多了。如果他们非要追究指证抓捕左浩,那左浩就会回来找他们复仇。 一个正常人,忽然失明会觉得无比恐惧,且没有安全感。他们不敢声张,因为自己看不见,他们会时刻担心着左浩是不是又出现在他们身边了。因为看不见,所以更害怕。那种看不到身边藏着什么人的感觉,打败了大多数被害者。他们都选择了沉默,以抱性命。至于左浩为什么会留了习薇那么久,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大概真的是因为习薇从不开口说话吧,又不会试图逃脱,有习薇在身边作掩护,有时候反而更加安全一些。 但是不管怎么说,关山他们现在知道这些都已经太晚了。如果他们能早一步通过习薇的恐惧了解到左浩是一个危险人物,那罗川万万也不会同意将左浩释放。现在已然是放虎归山,再想找他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罗川从挂了关山的电话之后就一直在给田英才打电话,可是却打不通。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出事了。好在目前还能定位追踪到田英才的手机,罗川通过技术部门定位到了田英才最后出现的地方,那是河岸公园以北一公里的一片小树林。附近没有居民区,以厂房居多。 罗川和关山联系,想通过习薇确认一下左浩之前的住址。但是基于习薇的精神状态,她能透露的消息只有左浩居住的地方很可怕,周围经常有轰隆隆的声音。 “可怕”,这个描述并不能给罗川带来线索,因为那是习薇意识中的可怕。但是周围经常有轰隆隆的声音却让罗川想到了几种可能。一是左浩住的地方离某个还在工作的厂房很近,那轰隆隆的声音是工厂机器所发出的声音,二是左浩住的地方周围经常会有负责运输的大型车辆。 通过这两个特点,刑警们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地下储存室。这地方原本是之前厂房的一个存货地点,废弃之后就没有人了。但是当罗川他们赶到的时候,从那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上还是能看出最近时间有人住过的。门把手是干净的,大门前的地面上也有经常有人行走过的痕迹。 在城市中,无处安身的流浪者有很多,他们都会找一些能够遮风避雨的地点来当作临时住所。所以现在罗川也并不能认定这里住的一定是左浩,但是他也不会放松警惕。刑警们全副武装小心翼翼的进入了地下室,在深处的一个小屋前,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田英才。 罗川连忙跑上前,不敢轻易挪动田英才,只看到了他满脸的鲜血,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 “快!让周围待命的急救人员速度赶过来!”罗川在来之前就已经联系好了急救中心的人,因为通过关山的描述,他知道田英才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罗川小心的搀扶着田英才,然后低声的安慰着说:“你怎么样了?我是罗川,你别担心,医生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住了!” 田英才的双眼都是血,看不出伤势有多严重,罗川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焦急的检查着他除了眼睛以外还有没有其它的重伤。只见田英才左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相机,右手好像也在握着什么,不肯松开。 听到了罗川的声音,田英才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满是鲜血的脸竟然勉强咧嘴笑了笑,虚弱的说:“罗队啊,我早就该听你的话,不应该来这里的……那左浩……”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都怪我没有提前警觉。如果我早就有所警觉,就不会让你来这里了。你先别说话,把伤养好了慢慢说。”罗川安抚着田英才,一颗心也是紧紧地揪着。 可田英才却倔强的说:“不行,我终于等到你来了,我得把话都说出来。我不知道他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东西,万一一会儿我死了呢?是这样的……罗队,我本来是按照左浩之前的虚假地址去找的他。可是到那里却并没有找到左浩这个人,周围邻居也说没有见过。但是却有人有印象说一个像是左浩的年轻人曾经在那附近找过房子,说是自己住的地方环境不好,噪音很大,想搬家之类的。然后左浩留下了一个地址,说是有租房消息了就联系他。我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然后就发现了屋里的那些眼睛……我都拍下来了,都在相机里。”说着,田英才颤抖着举起照相机递给了罗川。 罗川接过照相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这个案子似乎几次失误都差点儿死了人。之前小雪是那样,现在田英才又…… 把照相机递给了罗川,田英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说:“这相机里的东西比我的命都重要,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对了,还有这个……”说完,田英才又张开了血淋淋的右手。他手里握着的,竟然是眼球! 罗川大惊,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朝着外面大喊,催促着快点儿联系急救车。 外面隐隐约约已经能听到急救车的声音了,罗川连忙问田英才:“这是不是你的?他把眼球留下来了?你别着急,我听说神经是可以修复的。只要时间不长,一切都还有希望!你一定有点儿信念,坚持住了!听见没有!!” 田英才点点头:“左浩说……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要拿走我的眼睛。但是因为我帮了他,所以他又留下了我的眼睛。他说,还能不能用,就看你到的时间长与短了……” 罗川一听就气坏了,怒道:“那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把眼睛给我,还惦记那个破照相机干什么!” “因为相机里的东西比我眼睛重要啊!罗队,你赶来的已经很及时了,就算以后瞎了也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你。而且仔细想想的话……都是我从一开始就误导了你,我发新闻引起舆论争议,我说这是富二代欺压老百姓的典型案例,我还给新闻的标题称之为恶魔之眼……罗队,是我错了啊!如果不是我引起的大众舆论,你们或许就有时间能更详细的调查案情了。都是我的错……恶魔之眼,恶魔原来是他……”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想那些事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配合治疗!”罗川听到了急救人员正在陆陆续续进入地下仓库,连忙让田英才不要说话,赶紧急救。 医生们用放置器官专用的冷藏箱带走了田英才的眼睛,又给他实施了一些急救措施,这才把他带离了地下室。 罗川的手上全是田英才的血,他站在原地,心里特别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忽略了左浩的不正常,是因为之前刘康的案子让他有了情绪化判断?还是“嫉恶如仇”这一次害了他们?还是像田英才说的那样,他们被大众舆论压迫的慌手慌脚,乱了方寸?他一心都放在了林长亭等人的身上,却忘了受害者往往也有可能是嫌疑人的这个规律。 就在罗川发愣的这一会儿,就有警员抱着个瓶子跑到他身边说:“罗队你看,这个瓶子的背面贴着字条。” 罗川看了一眼那个泡着四五颗眼球的瓶子,皱着眉头看向了后面的字条。 “罗川,多谢你的帮忙,除掉了林长亭那几个人。杀掉他们其实很容易,但是轻易杀了他们,大众就没办法知道那些官官相护,互利互惠的肮脏面目。有了你的帮忙,事情进展的顺利多了。我早就看得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警察。你和我的一些老朋友可以相提并论,希望我能早点儿找到我的老朋友,然后给你们机会让你们一起上,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 表面来看,这像是左浩留下的。但是罗川能看得出来,这字条和左浩毫无关系。那狂傲的语气,居高临下般的姿态,神化自己的便态情结,都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到。就是那个偏爱月光曲的杀人魔—l 看来,这个案子和他有关,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左浩攻击那四个富二代没准儿也是计划内的事情,他的目标是铲除林长亭他们,并且把官场丑闻公诸于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神秘人(一) 罗川看着瓶子上这张明显嘲讽的字条,不禁攥紧了双拳。这个左浩不但是一个罪犯,还是l手下的帮手。他做的每一步都是那个恶魔帮他设计好的情节。俘虏习薇、挑衅那几个官二代、挖出他们眼睛、再佯装无处申冤的弱者欺骗罗川,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是那个可怜的受害者。 同情弱者的心理让左浩成功的欺骗了成千上万的人! 更令罗川难过的,是那个恶魔的背后从不缺乏追随者。白峰是那样,左浩是那样,或许,那个神秘莫测的宋明泽也是那样。他们都甘心情愿的做为魔鬼的追随者,而这些可怕凶残却又高智商的罪犯,却给罗川他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悬案和麻烦。 一旁的警员看着罗川脸色不对,就关切的问了句:“罗队你没事吧?这里……就交给我们就行,您还是出去透透气,休息一下吧!” 罗川摇摇头:“没关系,我再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值得留意的线索,你们把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罗川指的是那些瓶瓶罐罐装着的眼球,那是左浩的战利品。 从犯罪的角度来说,左浩绝对的属于那种极其偏执的便态。但是他令罗川感到意外的是,他做案多起,收集了无数的眼球,却好像没有杀过人。能做出取人眼球这种事情,却又留人性命,这也许就是罗川没有从左浩的身上看出杀意的原因吧。当然,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左浩的背后有一个好“师父”。 在左浩住的地方,罗川终于看到了左浩原本的面目。 六张破旧的办公桌拼凑成了一个大桌子,上面铺满了他的画稿,粗略看上去也得有几百张了。罗川在心底自嘲的笑了下,看来左浩的嘴里还是有一句半句实话的。至少,他真的是个年轻的漫画家。 左浩的画作很专业,笔触细腻,画风血(嗯)腥,阴暗。难怪他说他喜欢画一些悬疑或恐怖漫画,他画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和眼球有关,不同形态的、不同伤势的、还有一些玻璃体损坏的、干瘪的、肌肉神经断裂的。也难怪他能够那么准确无误地取人双眼,在他平时的画作里看来是没少研究。 另外,在书桌的角落上还放着几本书。有但丁的神曲,达芬奇的密码,还有尼采的诗集。看上去他的爱好好像不搭边,可是这却让罗川想到了自己家中曾被人侵入的电脑,里面就有尼采的诗歌。这些事情,想必都是有关联的。于是,罗川把这几本书也让警员带走了。也许现在试图了解左浩已经太迟了,但是至少这是他目前唯一还能做的。 关山又打来了电话,说是在刑警队正等着罗川。罗川把现场处理完,就立刻回了警队。他知道,在刑警队里等他的人,不但有关山,还有杨局长,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等着一个交代。一个罗川给不了的交代。 虽然说,释放左浩和罗川无关,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察觉到左浩的异样。而且罗川这个人,向来不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他很清楚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回到警队,刚一进大门就遇到了二队长。田英才受伤的事情在他出警的一瞬间就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了左浩不是一个好人。本以为二队长会借这个机会好好奚落罗川一番,却没想到,二队长神秘兮兮的把罗川拉到了一旁,然后少见的低声说:“你的事儿我听说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啊!那放不放人也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咱们大门口天天有群众游行抗议,要求释放那个小混蛋。大家都有压力,才会造成这样的失误嘛!” 罗川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二队长,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会出口安慰。而且他平时向来一开口就是惊天动地的大嗓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说话了,可今天却特意的小声说话,看起来像是在顾及罗川的感受。 二队长看到了罗川的眼神,有些生气的说:“诶,你这个人是不是就不能跟你好好说话啊?对你好点儿你都疑神疑鬼的!你以为我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啊!平时跟你对着干纯属就是看你不顺眼,可一旦真的出了事呢……我还是以集体荣誉为重嘛!而且吧,你这个人呢,平时总好像站在神坛上似的,你说谁能看你顺眼?这次你虽然破了个大案,但是好歹你也吃了亏,在你神坛上晃晃悠悠的摔了个跟头。不能说我看着高兴,但是至少这会儿看你顺眼多了。” 罗川听不下去二队长啰里八嗦的关心和问候了,就应付着说了句:“行,那我先走了,关山还在等我。” 二队长拍了下手说:“诶!不说还忘了!你们那风流倜傥的关教授现在正和杨局长聊天呢,估计是在给你善后呢!你要去就去老杨那里找吧。” “好。谢谢……”罗川说完这句谢谢,自己都觉得别扭。于是头也不回的就快步从二队长身边走过去了,生怕他又忽然想起什么啰嗦个没完没了。 来到杨局长的办公室,罗川没有半点犹豫,敲敲门就走了进去。果然看到关山正坐在杨局长的对面,两个人的交谈因为罗川进来了而终止。 杨局长阴着脸,神情复杂的看着罗川。罗川是个有担当的人,走到关山旁边,看了一眼关山,然后挺直腰身对杨局长说:“抱歉,头儿。之前一直没有接您的电话,是因为事态比较复杂,您在外面并不了解情况,我怕听了您的指示之后会耽误时间放跑了那几个害群之马。这个案子我犯了不少的错误,也有很多的失误,处理事情的方式也没有按照您说的去做。关山一直在尽力监督着我,但是……显然也没起到作用。所有的错由我一肩承担,请您对我严肃处理!” 杨局长看了罗川好一会儿,然后眯起眼睛,神情耐人寻味的说:“你倒是很有担当,这是请罪来了?合着在你眼里,听了我的指示就会包庇罪犯,官官相护了?那这么说还是我耽误你的事儿了?”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罗川挺拔的身材站的笔直,但是却一直都没有看杨局长的眼睛。 杨局长又问:“可是罗川啊,现在咱们又该怎么说呢?你先斩后奏,全都自己做主了。最后呢?抓了四个贪官恶霸,却又放跑了一个便态?” 罗川低着头,沉默了片刻,还是坦然的看向了杨局长说:“是,确实是我的错。这个案子我犯了很多重大的失误。无论您决定怎么处置我,我都接受!” 杨局长看着罗川,几秒钟之后,竟然笑了:“哈哈,你小子!就这股子担当劲儿我是真喜欢!行了,你坐下吧!你啊,回头多谢谢人家关山吧,关山特意向我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这个案子的全部细节。全是在替你开脱,生怕我会怪罪你,还把责任都担在他自己身上。” 罗川有些吃惊的看着关山,没想到,他早早的就把一切都替罗川考虑周全了。这个时候,再说谢谢似乎都有些苍白了。 关山微微笑着对罗川说:“别这么看着我,是杨局长明事理。我把整个案子的详情和他说了,他自然就理解你了。” 杨局长这时接话道:“不过罗川,我虽然不怪你,可也绝对不赞成你这种做法。你看看小雪,这不就是冲动的后果?当然了,你们都是为了破案,可破案不代表不要命。这次真的是太危险了。而且你自己也承认了,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没有察觉出左浩的异常。一味的同情弱者,认为弱者就天经地义是正确的、善良的一方,这是大忌!有多少杀人不眨眼的杀人魔,就藏在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弱势群体中!?所以,即便你破了林长亭的案子,这个案子你也是功过相抵。作为惩罚,你就继续抓捕左浩吧!” “是!”罗川站起身,态度坚决的应着杨局长的命令。 杨局长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你们也都累了,回去休息吧!罗川,你记着好好谢谢关山,别老是觉得全世界给你在后面擦屁股都是应该的!” “嗯,我知道了。明天我会把具体的报告给您,我们俩先去看看小雪……” 罗川还没说完,杨局长就摆手说:“诶诶,不要不要,小雪那里你过两天再去吧!一来呢,我并没有告诉他在他住院之后发生的事情,这孩子还沉浸在英雄的喜悦中无法自拔,你还是别给他泼冷水去了。这二来呢……他的家人都在,你还是别去了。” 罗川明白了杨局长的意思,点点头,就和关山一起走出办公室了。 刚出办公室,罗川就长长的叹了口气,尽管已经和杨局长解释清楚了,但是他仍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很沉重,很压抑。毕竟还有一个怪物在逍遥法外,还有两个无辜的人躺在医院里,这让他怎么能轻松的起来。 关山看着罗川低落的样子,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说:“你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你看这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为了帮你忙,我这三天都没吃上三顿饭。你是不是先解决了我们的温饱问题,再去多愁善感呢?” 罗川听后尴尬的笑了笑:“你看我把这事儿都忘了!你想吃什么?咱们现在就去。” “我不太喜欢在外面吃饭。”关山边走边说。 这正中了罗川的心意,于是他就问关山:“那咱们回我那吃点儿家常菜,你看可以吗?而且……我还想回去看看之前电脑里留下的线索。那句尼采的诗歌……今天,我在左浩的住处也看到了。” 关山无奈的笑着说:“你这连请我吃饭都不忘了工作啊?真是过分……行,那走吧!” 罗川和关山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些做饭的应用之物,还有一些蔬菜水果之类的,在路上,他们聊着尼采,聊着达芬奇,推理着左浩的作案方式以及他下一次可能会出现的时间。 这一路买,一路聊,天色已经很晚了。等他们到了罗川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罗川也知道这时间有些说不过去了,连忙挽起袖子开始干活。两个人简单的做了点儿家常便饭,这就算是给关山的答谢了。 可他们刚坐下吃饭,还没吃几口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两个人同时放下筷子,四目交汇,他们的眼中都多了警惕。 那敲门声非常诡异,因为正常敲门的力度都是刚刚好,不轻不重,以让主人听见为目的,但是又不会太用力,以免失礼。可是这个敲门声却不是这样,它的声音很轻,轻到若不是罗川和关山的警觉性高,都会忽略掉那个声音。 几秒过后,那轻轻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罗川站起身,示意关山不要动。他侧耳倾听,又听了会儿门外的动静。 门外十分安静,只有那微弱的敲门声。像是个濒死的人在最后求救,又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甚至,有些像是神鬼的玩笑。 “你别动,我去看看。”罗川在关山身边用最小的声音说着。 关山点点头,但是行动上却是和罗川一起走了过去。他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让罗川独自面对门外未知的危险? 就在那敲门声又一次响起的时候,罗川站在门的左侧,陡然打开了门!门外却空空如也…… 就在罗川发愣的时候,一双手在黑暗中陡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罗川连忙低头看去,却看到了一个赤(嗯)身(呵)裸(呵)体,满身血污的女人!那狰狞的面孔,触目惊心的伤口,让罗川和关山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都如同恐怖片一样的诡异,令人无法理解,难以置信。只见那女人大大的睁着眼睛,死死的瞪着罗川,拼尽全力用嘶哑的声音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罗川……”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神秘人(二) 罗川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只有眼前脚下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重伤女人。他没再多想,当下脱了自己的居家外套,披在了女人的身上,并把她抱进了家里,放在沙发上。 女人似乎因为剧烈的疼痛还在浑身颤抖,在沙发上已经蜷缩成了一团。罗川随手抓过一个毯子又盖在了她身上,想问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关山站在罗川身后,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在看着罗川。罗川注意到了关山的眼神,连忙解释:“喂,你看着我干什么……这可不是我弄的,而且我也不认识她啊……” “那她怎么认识你呢?”关山随口就问了出来。 “这……我怎么知道?”罗川说着,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 关山却马上抓住了他的手问:“你要干什么?” “报警啊!”罗川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就是警察。”关山提醒道。 “……那就叫救护车啊,你看她这伤的好像不轻,浑身颤抖…” 罗川还没说完,关山就打断他说:“现在还不知道她是谁,还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门口,我觉得贸然送她去医院没准儿会更加危险。我刚看了下,她身上的伤口新旧叠加,都是皮外伤,血迹也早已结痂。咱俩……处理她也不是很方便吧?我觉得你应该给田甄打个电话,她虽然是法医,但是我想她足以暂时处理这些伤口。” 罗川恍然大悟似的说:“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现在就把田甄叫来,咱们先问明白怎么回事再说。” 关山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都接触过太多匪夷所思的案子。在某些案子里,被害人好不容易逃离魔掌,跑到了一个地方求救。结果就因为救人的人匆忙把他们送进医院而导致再次被害。医院不比刑警队,真正的凶手可以扮演成任何人潜伏在那里或者混进病房,他们可以是医生、护士、病人、或者家属,简直防不胜防。除非在立案之后能够加强保护,否则医院并不安全。 罗川拿起电话就给田甄打了电话,正好赶上田甄今晚值班,于是他就把住址告诉了田甄,并让她带着所有能带的医疗用品火速赶来。 田甄接到罗川的电话吓坏了,他以为是罗川或是关山出了什么问题,急急忙忙的就开始收拾。结果刚要出门又接到了罗川的第二个电话,令田甄惊讶的是,罗川竟然让田甄再带上一套女人的衣服。 等到田甄带着满腹疑惑敲响了罗川的家门时,罗川和关山正站在门口等她。 田甄气喘吁吁的问:“罗队,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事啊?你们有人受伤了吗?”田甄说着,还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关山。 罗川把田甄带进屋说:“你不用看他,他没事。有事的是这个女人……” 当田甄看到沙发上蜷缩的女人时,不禁惊呼:“天呐,这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你快去看看她的情况吧。”罗川站在门口,焦急的点了支烟。他此刻的脑子里思绪混乱,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会有个女人找上门,并且还知道他的名字。自从上一次自己家被人进入过之后,罗川的家似乎就不再太平了。这深更半夜的,都能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田甄很专业的开始替那女人检查呼吸和心跳,然后告诉罗川:“罗队,她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就是太累了,睡着了。她身上的伤口和泥污让我无法处理,我想我得带她去洗手间先洗个澡,然后好好检查包扎一下伤口。”女人被田甄轻柔的叫醒了,然后又被田甄搀扶着进了卫生间。 罗川和关山还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屋。罗川看着关山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了句:“想什么呢?这可真和我没关系。” “呵呵,你瞎说什么呢,我当然知道和你没关系!我就是在想……她是怎么认识你家的,又是怎么认识你的名字的。刚才我看了下大门口,并没有血迹拖痕。可是她明明连站都站不住了,又是怎么来到门口的?如果是用爬的,那必定会留下痕迹的啊。”关山在思考的,原来是这女人出现的方式,似乎并不止她一个人…… 这么一说,罗川也意识到了问题。刚刚他太着急那女人的伤势了,没来得及多想。可现在想想,这个女人就好像凭空出现,从天而降似的就趴在了罗川的家门口。这不由得让罗川想起了上次来过他家,并留下了深网地址的黑衣人。 “难道是他……?”罗川有些不敢相信,会是l把这女人带来的吗?目的又何在? 关山也摇了摇头说:“不,不像。这种伤势不像是l做的。这不符合他做案的风格,也不符合他出现的方式。如果说,某一天,你家门口或者警队大门口忽然吊着一具死法奇特诡异的女尸,那我相信肯定是他做的。但是现在这个……不像。”关山的语气很肯定。 “那会是谁?这个人到底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要是想杀人的话,为什么留她一条命?还送到了我家门口?如果是想救人,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或者送医院?送给我又是什么意思?”罗川对这些问题感到十分费解。 关山想了想说:“罗川,我一直觉得……在你和l这正与邪之间,似乎还存在着一个亦正亦邪的人。你仔细想想,在雾都的时候,引我们找到那些证据的人,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说不好吧?然后潜入你家留下深网地址的人,你说他的目的如果是害你,可能是有得手机会的。可他不但没有害你,反而还留下了深网的线索,并且在那之后都不曾再有动静。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好说吧?再看现在,无论这个女人是谁,她都受了惊吓和伤害,那个人把她带到你家门口,这种行为,是不是也十分古怪?似乎一直有一个人在引导你什么,但是却又神秘莫测,亦正亦邪。”关山的目光深邃,他似乎在猜测着一些极其出人意料的可能。 就在他们两个人讨论的功夫,田甄带着那个女人从浴室走出来了。女人在清洗完身上的血污之后,容貌也变得清晰多了。年龄大约二十四五岁,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背上,穿着田甄带来的宽松衣物,过于消瘦的体型让她看上去瘦骨嶙峋,甚至撑不起那一身衣服。不过在田甄的包扎和清洗之后,她的精神状态已经比之前清醒多了,就是还是显得很虚弱。 罗川作为刑警的职业病犯了,他走近了一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便开口问道:“你感觉如何?如果你现在可以说话并神志清醒的话,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第二,是谁带你来这里的,那个人你认识吗?第三,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弄的?” 罗川逻辑清晰的列出了自己的问题,可是当他问到那一身伤的时候,女人忽然抽泣了起来。 田甄埋怨的看了罗川一眼,然后带着女人坐到了沙发上,并递给了她两张纸巾。 女人哭了一会儿,这才抬起那双挺漂亮的眼睛看向罗川说:“恩人……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认识带我来的那个人。只是他告诉我,如果有人开门了,喊出罗川这两个字,我就一定能得救……至于我之前那地狱般的经历,真的一言难尽……”说着,女人似乎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情绪难掩激动,再次哭了起来。那是一种死里逃生的之后的宣泄。 罗川还想再问,就被关山拦了下来。他走到沙发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用一次性纸杯给女人到了杯水,并温和的笑着问道:“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所有的噩梦都会过去,但是要想弄清楚伤害你的人到底是谁,回忆那些痛苦的往事可能在所难免。我叫关山,算是一名医生吧。他是罗川,是刑警队队长。刚才帮你处理伤口的,是田甄,她也算是一名医生。你可以相信我们,就从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开始,好吗?” 这世上似乎没有谁能够拒绝的了关山那温暖的目光、好看的微笑,以及他那柔和的语气。 女人接过水杯,大口的喝了两口,这才看着关山,小心的回答着说:“我叫苏雯,半年前是金融街里一家公司的财务顾问。” “半年前?”罗川眯起了眼睛,难不成这个女人已经出事半年之久了? 苏雯点点头说:“是的……我已经被囚禁折磨半年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逃了出来,又遇上了那个怪人,我想我是活不到现在,也没有机会遇到你们了…”苏雯很难过,她的遭遇想必是极其痛苦的。一旁的田甄看了,又递给了苏雯两张纸,并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臂,表示着安慰。 关山微蹙着眉,迟疑的问了句:“你遇上的那个怪人……有没有伤害你?他的样子你还记得么?” 苏雯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说:“我逃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我很陌生,好像是一片森林,远处像是有高速公路。我没有衣服,浑身是伤,正在漫无目的的逃跑,就遇见了他。天太黑了,他一身黑衣站在那里,就像是个死神一样……我刚开始很害怕,但是后来他说能够带我找到能救我的人。就这样,我爬上了他的车。我当时非常害怕,太紧张了,整个人都是眩晕的……在后座上,我只通过后视镜借着迎面车灯的光看了他一眼,只记得……他很英俊,但是却也很阴森。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仿佛冷血无情一样……我害怕了,不敢再看他,直到他把我放在了你家门口,我才用尽力气去敲门。” 苏雯说的这个“年轻英俊且阴森冷漠”的人,听起来非常像l。 罗川稍微想了一下,然后马上站起来进了卧室,从自己的警服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苏雯问:“你好好辨认一下,带你来这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和照片上的人很像?” 罗川递给苏雯的,是莫子棽的照片。他们大家都知道,l的脸,和莫法医几乎一模一样。相像到,如果他想装,没人能识破的地步。 可苏雯拿着照片仔细的看了看之后,却摇了摇头说:“不,不是他。” 罗川诧异,然后不甘心的补充着:“你再仔细看一看,他们可能气质神情有所不同,你抛开那些其他的东西,只看那张脸!” 苏雯又看了看,却还是摇了摇头说:“不,就算只看脸,也不是这个人。” 罗川呆住了。 竟然不是l?那这个人是谁? 以苏雯的描述,那就应该是l才对啊!怎么会不是呢? 罗川站在原地,咬了咬唇,稍稍思考了下,又进了卧室,又拿出了几张照片依次递给苏雯,让苏雯仔细辨认。 关山偏头一看,那照片竟然是宋明泽,白峰,甚至还有刚刚逃跑,完全不可能的左浩。 可苏雯在仔细的分辨之后,最终却还是很遗憾的对罗川说:“对不起……这些人都不对。看得出来,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具备了一些那个人的特点,比如年轻啊,英俊啊,冷漠啊……可……可也确实哪个都不是。” 罗川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彻底不抱希望了。因为除了l以外,仅这几个人是已知的有可能帮助他做事的人。如果都不是……那罗川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个帮手了。或许……是l又多了某一个新的追随者?那这麻烦就又大了,因为这个神秘人不但知道罗川的姓名地址,甚至还知道他今晚肯定回家。送来苏雯之后,没有留下任何一点儿有可能透露身份的线索痕迹,可见智商之高,绝非一般人。 一旁的田甄看不过去了,就和罗川商量着说:“罗队,咱们还是先让她吃点东西吧,她的经历和遭遇还得说好一会儿呢,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秘人(三) 被田甄这么一说,罗川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有些着急,没有考虑周全。苏雯毕竟刚刚才死里逃生,她一定是又渴又饿,又怕又累。不管怎么说,都不应该这么急着追问她太多的。 田甄见罗川默许的走开了,她就善解人意的将苏雯带到餐厅处,又好心的给她弄了点儿吃的。罗川就坐在刚刚的椅子上,一声不吭的注视着正在战战兢兢吃饭的苏雯。他那专注思考的神情,让人看着竟觉得有些可怕。 关山坐在了罗川身边,轻声提醒他说:“你这凌厉的目光会吓到她的……她已经受了很严重的惊吓,你还是不要这样盯着她比较好。让她放松一些,你自己也放松一些,这样对接下来的谈话才会有好处。” 罗川偏过头看着关山,尽可能压低了声音,但却依旧不能接受的说:“那么多可疑的坏人照片都给她看了,怎么会一个符合的都没有呢?难道这个世界像l那样的魔鬼已经遍地都是了吗?能用这种鬼鬼祟祟的方式找到我这里来,我就不信这案子和他没关系!” 关山微微的笑着,玄关处朦胧的灯光映得他的侧脸十分好看。他看了一眼苏雯,之后才对罗川说:“罗川,你主观上认为,没有送苏雯去医院,反而还把她带来你这里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可是你仔细想想,苏雯也说了,那个人并没有伤害她啊。既然没有伤害她,你就不能单凭他做事的方式去判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你看你刚才,拿了一堆杀人魔的照片给她看,我觉得能有符合的才不可思议呢!”说着,关山又忍不住笑了下问罗川:“你想想,如果带苏雯上车的那个男人是白峰的话,她现在是不是早就已经摆盘上桌了?还能在你这里洗澡吃饭?” 罗川点点头,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对于这个敏感话题太紧张了,所以才第一时间想让苏雯辨认出那个奇怪的男人。 关山凑近了罗川,目光大有深意的轻声说:“我刚刚就跟你说了,你和他之间,很有可能还存在另一个人。那个亦正亦邪的人,我不能保证他一定会做好事,但是就目前他的种种行为来看,他也总应该不会害你才对。所以,你还是不要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好好处理苏雯这个案子,应该会帮上很多人才对。刚刚她说自己已经被囚禁半年之久,罗川,你比谁都清楚,能够这么长时间囚禁折磨被害人的罪犯,他手里一定不止苏雯一个人。” 关山的话刚说完,苏雯的声音就传来了。她已经吃过了饭,此刻正走到了罗川和关山的面前,并焦急的说:“关医生,您说的没有错,确实不止我一个人。在那个魔窟里,还有三十几个和我一样的女人。年龄最小的不过十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都是年轻女性,她们被绑架到那里的时间不一样,但是每隔一周差不多就会又多一个人……” 罗川听到这里,忍不住点了支烟说:“如果是那样的话,请你详细的和我说说这半年来你的经历吧。你到底是被什么人绑架的,他们有几个人?抓这些女性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罗川认为,能一次性控制三十几名被害人的,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他们应该是一个犯罪团体才对。 “卖。”苏雯的眼中含着泪水,但仍然很坚强的对罗川说:“他们是一个团伙,大概每个人的分工都不同,具体有多少人我不知道……也从没见过他们的脸。但是他们抓了我们就是为了卖。” “你是说贩卖人口吗?”罗川的眼神再一次凌厉了起来。 苏雯缓缓摇了摇头,然后悲伤的看着罗川说:“更加确切一点的来说,应该是贩卖孩子。这些女人被抓来之后,就会被扒光了面对摄像头拍卖。有人买的,就会被逼怀孕。没人买的,就留下被各种便态糟蹋,直到怀孕生下孩子为止,他们也不管孩子是谁的,直接卖掉那些婴儿。至于怀不了孕的,就会被卖出去受折磨……” 苏雯说到这里的时候,表情已经很麻木了。但是她那飘忽的目光,仿佛是又想起了那段生不如死的经历。 罗川看了一眼田甄,田甄马上会意的说:“苏雯她……没有怀过孕。因为她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体脂低的吓人,加上长期身体上的折磨病痛和心理上的恐惧紧张,这种情况下是很难怀孕的。” 苏雯自嘲似的勾起嘴角笑了下说:“虽然很痛苦,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那些怀了孕的女孩,刚刚生产完就会再次被卖出去。生产完不足几个月又再次怀孕,她们不单单身体受折磨,那些被抱走的孩子,更是让她们痛苦不堪。那些孩子都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会卖给什么样的人……总之,生下来可能都看不到一眼,就被带走了。” 罗川听到这些禽(一)兽不如的交易,忍不住站了起来,愤怒的攥紧了拳头。其实他一直知道,即便是在法治普及的今天,某些偏远地区也依旧会有这种事情发生。苏雯的经历,让他回想起了几年前邻市发生过的一个案子。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口失踪案。失踪者的父亲报了警,说女儿已经四五天没回家了,并且断了所有联系方式。而这个失踪者,又是一个典型的内向乖乖女,从来没有做过夜不归宿的事情。就这样,一位负责任的警员跟着那位父亲,凭着点点滴滴的线索,历经半年之久,最终在偏远山村里找到了那个女孩。 原来她已经被卖到了村里,并且供大部分男人享乐,直到她怀孕为止。在那个村子里,似乎不存在法律,也不存在正义,他们无论男人女人都对这种事情视而不见。当然,他们也不怕警察。于是,在最后一场交锋中,这位办案的警员牺牲了,前去寻找女儿的父亲也被活活打死了。至于那个女孩,则跳崖自杀了。 这个案子轰动一时,甚至后来还被改编成了小说电影。这种事情是真实存在的,看似离法治城市很远,但其实那些晦暗的阴影始终都在身边。 有光的地方,自然有阴影。 罗川的思绪从几年前的案子里抽了回来,思考了片刻说:“苏雯,我建议你尽快联系家人,我们立案侦查。而你,也要到正规医院去好好调理身体。你放心,立案之后,会有警员保护你的。一会儿我和田甄会送你回家……” 罗川还没说完,苏雯就急忙抢着说:“不不,罗队长,我不差这一会儿回家了。我出来的时候,是好几个女孩拼了命帮我逃出来的!她们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都押在了我身上,如果我不能找到人尽快回去救她们,那她们除了死,就真的没有其它路可走了!” 苏雯很紧张,她那瘦骨嶙峋的双手,抓的一次性纸杯都有些微微变形。 罗川点点头:“你先坐下,慢慢说。” 苏雯依旧紧张的坐了下来,然后一边痛苦的回想,一边向罗川他们讲述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半年前的一个晚上,苏雯下班之后像往常一样回家。她家住的地方和公司之间有一条很长的地下通道,每次她下班的时间,通道里都没有什么人了。刚工作的时候,苏雯也有些害怕,不过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就在出事的那个晚上,苏雯比平时下班稍晚了一些。等到经过那条地下通道的时候,里面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苏雯也没多想,继续走,想着快些穿过通道。高跟鞋的哒哒声回荡在地下通道里,苏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还小声的哼着歌。 可是哼着哼着,她就发现除了自己高跟鞋的声音,身后似乎又传来了另外一个脚步声。那是皮鞋的声音,听那不紧不慢的步履节奏,好像是故意跟在苏雯身后的。 苏雯不再哼歌,加快了脚步往前走。眼看就要看见拐角处了,却忽然被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嘴! 苏雯吓得魂飞魄散!她拼命挣扎,却也逃不过那双手的力道。她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她仍然可以站立行走,但是口水却缓缓从嘴里流了出来。想大声呼救,舌头和喉咙却十分麻木,只能发生一些意味不明的“呜呜”声…… 男人给苏雯换了一双拖鞋,又换了个外套,带了一个帽子,之后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搀扶着苏雯走出了地下通道。 苏雯觉得自己双腿无力,走路姿势想必也十分怪异,必须要靠这个男人的搀扶才能前行。脖子和全身的肌肉都麻木僵硬,如同是一个中了风的老人一样。 路人看着苏雯,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苏雯几次用唯一能动的眼球想要和路人交流,试图暴露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可惜,那滑稽的表情,流淌着的口水,再配上她的眼球动作,只能更让路人觉得苏雯是一个身患重病或者头脑有问题的残疾智障。 路过人多的路口,男人还会掏出手帕,小心的帮苏雯擦着口水,整理一下衣服和帽子。在外人看来,这大概是一个不离不弃照顾残疾女友的好男人吧。 苏雯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人带上了一辆中档越野车。当车门被关上的那一霎那,苏雯的眼泪流出来了。她知道,自己完了。 车子开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公路左右的环境已经越来越荒凉了。苏雯的神智开始有些混乱,她明明想着要好好记住来时的路,争取逃跑的机会。可是她却过了一个路口就忘了上一个路口,过了一个路标,就忘了上一个路标。就这样,她被带到了一个像是农场一样的地方。 广阔的草地,茂密的树林,杳无人烟。 后来苏雯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男人带下车的,又是怎么被囚禁的。只知道,那个地方很大,非常大。而且是在地下,平日里,无论她们多少人一起呼救,地面上的人都不会听见。 说起来可笑,那地方就像是一个地下医院,又像是地下影院。因为从医疗分娩的器械到火化焚尸的炉子,一应俱全。从拍摄短片的专业器材,到布景装饰过的“造人”房间,更是计划的周到。她们时时刻刻都活在摄像头下,但是,却是另一个世界的摄像头。她们的视频要么是被监视的,要么是用来卖的,还有就是用来供买家挑选的。 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让苏雯几次都感觉自己有可能是在做噩梦!她无法相信,现实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便态的交易?! 偏偏,这个略显残酷的世界,就用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让苏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不是噩梦,这就是现实!真真实实的现实! 她第一次被卖出去的时候,买家是一个便态老头。年龄大概六十左右,他对要不要怀孕这件事好像并不介意。他更喜欢的是带来各种各样的动物,放到苏雯的身体里。在这种便态的视觉刺激下,达到高(螃蟹)潮。 苏雯对那些动物恶心又恐惧,她几次想要自杀以求解脱,但是马上就会被那些动物啮咬。之后,她还会得到一些惨痛的教训。比如鞭打,悬吊,被轮(嗯)间,等等。 那个团伙里的男人都是一身黑衣,黑色头套遮住面部。有一次,在苏雯又一次受孕失败之后,她被带到了一个女人的房间。那个女人满身污秽,骨瘦如柴,神情痴傻,被狗链拴在角落里。一看到黑衣人进去,她竟然马上开始像个动物一样的摇尾乞怜! 苏雯不敢相信,怎么还会有人愿意迎合这群便态? 之后,黑衣人告诉了苏雯,这个女人被注射了海(真)洛(累)因,早已嗜毒成性。只要给她毒(烦)品,她什么都答应。同样,对她最严厉的惩罚,就是任她自生自灭,被毒瘾所折磨。 苏雯害怕了,她彻底害怕了。现在虽然已经谈不上什么自尊可言了,可若是被注射了那个东西,恐怕即便大门打开让她走,她恐怕也是再不能逃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秘人(四) 听到苏雯描述的那个地狱,田甄在一旁不禁捂住了嘴。她无法想象,被囚禁在那里的女人们,是怎么忍受的痛苦,又是用多么强烈的求生欲才能支撑下来的。 苏雯说,自从那一次见过了那个不人不鬼的毒瘾女人之后,她就开始“学乖了”。那些神秘的黑衣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她会尽可能满足“买家”的所有要求,即使有一些遍态要求是惨无人道的,苏雯也都咬牙挺过来了。她只一心想着,在这个地方博得一些好感和信任,这样才能有朝一日逃出生天。 有一次,苏雯原本被预定出去了,据说是一个高级客户。但是因为头一天晚上,苏雯被一个才十八岁的遍态青年鞭打了将近五个小时,实在是无法站立了。于是,她的“生意”就被一个刚满十九岁新来的女孩替代了。 本以为“高级客户”应该会让那个女孩好过一点,或者仅仅是以怀孕为目的。 可是苏雯没想到……那个十九岁的女孩,在被带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往常,即便她们怀孕待产,也会被留在这个魔窟里。可是这一次,那个女孩就这么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苏雯无意间听到了一个黑衣人和一个挺着啤酒肚西装革履的胖客户交谈的时候漏了口风。大概是这个客户埋怨这里的女人条件好的越来越少,觉得花钱有些吃亏了。黑衣人无奈的解释着说,有一个高级客户,每次都是以最高价买下他们手里条件最好的女人。条件很苛刻,必须是二十岁以下,肤白貌美,私生活干净,皮肤细腻,身体无瑕疵,健康无疾病。 当时那啤酒肚客户还笑说,这个金主挺会玩儿的。可是那黑衣人却告诉他,那位客户精心挑选女人并不是为了玩乐,而是为了吃。 当苏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吓得紧闭双眼,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她害怕,更后怕!如果之前不是阴差阳错的被那个十九岁的女孩代替了,那她很有可能就已经被吃掉了!她之前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茫茫人海当中,竟然会有那么多披着人皮的恶魔!甚至,他们比恶魔还要可怕。 就在苏雯仍然还心有余悸期间,她接待了这个啤酒肚买家。这个男人很有钱,不清楚具体身份。因为这些买家在来的时候都会带着各种面具,也从不和这里的女人交流。在他们眼里,这些女人只是商品而已。 不过这个啤酒肚的话有点儿多,她一边折磨苏雯,一边说,这两年来换过了无数人皮玩具,就数苏雯最配合。难得玩儿的尽兴,也值得了那五百万门票的资格。当时的苏雯很想问,门票是什么?但是她还没开口,就被男人用异物堵住了嘴。 不过由此可见,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这地方的顾客。他们必须有钱,有势,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背景门路才可以。能进去那个地方的人,一定是能够被信任的“顾客”。 罗川又给苏雯倒了一杯水,然后在苏雯喝水的时候问了句:“那个专门吃人的客户,从来没有出现过吗?”罗川很在意这个特殊的高级客户。 苏雯摇摇头说:“至少我没有见过,他出没出现过我不知道,见过他的人……应该都被吃掉了吧。” 白峰。 罗川的脑子里瞬间浮现的名字,就是白峰。这个特种兵卧底出身的食人魔,一向都是狡诈多端,反(呵)侦(呵)察能力极强。他几次被抓到现行,又几次从警方手中逃脱。不仅仅本身智商高,背后还有人时刻给他提供可靠消息和警方动作。而且他的便态心理有着很高的需求,对“食物”的标准向来严格。而刚刚苏雯说的那些,似乎正好符合白峰的标准。 关山这时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向苏雯:“在你被劫持的时候,你说有人突然从背后捂住了你的嘴,然后你才慢慢开始口舌麻木,肌肉无力僵硬,对吗?” “是的。”苏雯肯定的说。 “那么,你还记得当时捂住你口鼻的那双手,是什么味道吗?你一定是吸入了某种药物,才会出现了之后的不良反应。”关山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根据我国的限制,无论是哪种毒药,想得到的途径都不会太多。只要找到药物途径,就基本能排查出当时劫持苏雯的人。 关山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的,本以为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在这半年期间苏雯又饱受折磨,她应该早就忘了当时的情况。可是苏雯此刻却毫不犹豫的对关山回道:“我记得!那是一股浓烈的花香……” “花香?”罗川在一旁听后,便诧异的看了看关山说:“据我所知,没有哪种药物或者毒(嗯)品是有浓烈花香的啊。”说着,又看向苏雯问道:“你是不是记错了?” 苏雯依然肯定的说:“不会的,我绝对不会记错。那阵淡淡的花香很好闻,但是在我因为紧张而急促呼吸之后,就感觉那股味道好像能直接入脑一样!我开始还以为那花香是那个男人身上的,可是后来……我就渐渐分辨不出来了。” 罗川激动的站了起来,在屋里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嘴里还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宋明泽!” 关山略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拦住了罗川,劝道:“罗川,你别这样,刚才你让苏雯辨认的照片中就有宋明泽,可是苏雯说并没有见过,对吗?” “她当时已经中毒了,根本就没有看清掳走她的那个男人的脸!关山,你相信我,一定是他!”罗川的情绪十分激动。 关山搭着罗川的肩,依旧平静温和地说:“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是你却不能因为花香而怀疑他,这对你的工作来说是很不专业的,不是吗?而且,以我对宋明泽的了解,即便他有参与了l的犯罪,也绝对不可能是那个抛头露面劫持目标的人。他外貌出众,气质高雅,这样的人走在人群里很容易会引来注意。任何犯罪团伙,都不可能派这样的人去执行绑架任务。” 罗川耐心的听完关山的话,然后尽可能冷静下来对关山解释着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因为冲动已经失去判断力了?关山,你刚刚说的都对,但是我并没有说绑走苏雯的人是宋明泽。我的意思是,那迷倒她的毒物来源,一定是出自宋明泽!因为只有他那个天天研究花花草草的人才能制造出那种独特的迷药。而且我还知道,苏雯中的毒,很可能是曼陀罗种子!吸入少量曼陀罗种子的粉末之后,最直接的中毒反应就是口舌麻痹!所以,苏雯才会无法呼救,流淌口水。关山,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曾经法医莫子棽就中过这种毒。” 关山看着罗川深邃的目光,沉默了。关于这一点,他无法反驳。曼陀罗这种植物想提炼出绝对的毒药效果相当不容易,所以这种毒并不常见。当年莫子棽就是中了这个毒,才导致了重度昏迷,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事情。 而今天的苏雯,虽然只是轻微的毒理反应,但却和曼陀罗毒性相符。也许因为她还有用,所以凶手并没有打算让她昏迷。如果苏雯倒下了,那么凶手堂而皇之从路上把人带走的计划就会被打乱了。所以说,凶手下毒的计量掌握的十分精准。这背后要么是有高人指点,要么,就是本身这个人就精通毒理。 看着罗川和关山僵持不下的模样,田甄站起身有些着急的说:“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因为这个人争执了?罗队说的是有道理,曼陀罗具有阿托品类生物碱,种子粉末确实可以让人口舌麻痹,肌肉僵直。但是由于提炼过程太复杂,所以这种毒几乎是活在毒理教科书或者本草纲目里的,现实中十分罕见。但是罗队,关教授提醒你的也没错啊!您不能因为一朵花去判定一个嫌疑人,您平时可不是这么教我们的!还有,您不觉得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回剩下的那些女人吗?不管是谁掳走了她们,她们现在都肯定极其危险。苏雯逃出来了,她们肯定会受牵连的。罗队,我们还是救人要紧吧,抓人的事先缓缓。您不说常说吗,人命关天。” 田甄的话,让罗川无言以对。他沉默着走到了一边,随手点了支烟。这个宋明泽,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病,白峰更是罗川的一个噩梦。要知道,那个食人魔是真的吃人啊!口味挑剔,食人无数,已经有很多人丧命在他的厨艺之下了!所以换个角度说,今天也难怪罗川在这种情况下有些激动,他实在是太想抓住他们了。 田甄见罗川稍稍冷静了一些,就回过头继续问苏雯:“那你最后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是因为一堵墙。”苏雯回答着田甄:“我每天都在观察他们的出入路线,可始终没有个结果。那里就像是铜墙铁壁的一个堡垒,处处有人看守。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个房顶有问题,那里的砖似乎比别处松动。我以为,是地面上有什么工程,打松了那面墙。于是一有机会我就去抠挖那处砖石。最后,终于被我挖出了一个洞。我用废物遮挡住了那个缺口,然后和另外几个女孩商量,由她们吸引那些人的注意,我逃出来找救兵。她们很多人要么就是受伤严重,要么怀有身孕,根本没办法钻出那个缺口,所以……最后只有我逃出来了。” 罗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因为现在苏雯没有带出来任何能证明那个地点的东西,除了荒凉的树林以外,也没有任何的地理特征。这样一来,要想找到那个犯罪魔窟,似乎只能翻遍所有的荒郊野岭了,这有点不太切合实际。 想了想,罗川对田甄说:“还是先带苏雯去医院吧,案子要办,她的伤也不能耽误,省的你们又说我不近人情。” 田甄点点头回道:“没错,虽然她现在看起来没问题,但是身体状况实在堪忧。我叫两个警员来接我们,罗队你就负责和关教授整理案情吧。您放心,苏雯就交给我和组里的同事们,保证不会出问题的。” 罗川的心思根本没在这里,只“嗯”了一声,就让田甄自己安排了。 他回到了卧室,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之后就访问了那个神秘的深网页面。万幸,密码没有变动,他成功的进入到了那个拍卖页面。 关山跟着罗川进了卧室,看了一眼电脑,就问:“你觉得苏雯的案子,是深网中的交易吗?” 罗川招呼着关山说:“第一次打开的时候,我就看见过这个拍卖女性的界面。这中间的花样有很多,但当时确实没有看到怀孕这一项。可是被标上价格的女人面对镜头的状态,还有那些背景,设备,我觉得很苏雯说的很相像。另外,你觉得这样的买卖,除了隐藏在深网之中交易,还能有什么其他途径?如果真像你说的,我和l之间还存在一个亦正亦邪的人,那么这个人就是留下密码和带苏雯来的人。他就是想引起调查这个案子,我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关山微微的笑着:“当然没问题,完全符合逻辑。那么,你打算怎么抓出那个小团伙呢?”关山和罗川都清楚,这个拍卖女人或者逼迫怀孕的犯罪组织只是深网中的冰山一角。 罗川滑动着光标,翻看着那些女人的照片说:“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苏雯把他们引出来。这是一个活着的人证,他们一定在费尽心思的想要找到她。但是你也了解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干的。既然不能钓鱼,那我就主动上钩好了。我利用这个密码,装一次买家,想办法接触上卖家,兴许会有机会挖出他们的老窝。” 关山听后,并不反对,只是皱了皱眉说:“方法可行,就是太危险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秘人(五) 危险,对于罗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也不会把这个因素考虑到行动当中去。他像是早就有了想法和安排一样,目的很明确的就找到了那个网站,并且还在众多照片当中找了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孩,随手点了一下竞价。 可是这一拍,罗川才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这个便态深网,要想加入其中,可是需要交“门票”的。如果不花上个百八十万,可能连关押这些女孩的大门都看不见。深网中大部分人都是旁观者,以视觉娱乐为目的,这样的话,并不牵扯太多经济问题。但如果想要真正的置身其中,那就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了。那些视频和拍卖生意背后的魔鬼们,也正是以此来盈利。 罗川正在考虑,该怎么和上面申请这个资金。关山的声音就在他背后响起了:“如果你真的想这么做,只要你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剩下的一切问题,交给我。” 罗川回过头:“关山,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我看还是和局里商量下吧。”罗川不想让关山用自己的财产冒险。在破案“钓鱼”这方面,警方还是有足够准备的。比如遇到绑架的案子,在万不得已必须向绑匪展示巨额赎金的情况下,那警方就会走个程序,拿出那些钱,以救人为第一目的。再比如说那些制造毒(呵)品假钞的亡命徒,想要和这些人进行交易,也得有相应的东西才行。别说是纸钞,就算是需要一定数量的毒(呵)品,只要审批通过,拿来做诱饵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规定严格,这个审批的过程时间不算短,而现在罗川已经有些来不及了。他很清楚在苏雯逃走之后,剩下那些女人的命运将会如何。就算不会被全部杀死,匆忙转移藏匿地点也是肯定的了。狡猾的罪犯们不可能等着苏雯逃走报警后直接找到他们的老窝。 关山看着罗川担忧的神色,挑了挑眉问:“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罗川无奈的摇着头说:“我知道你拿得出来这些钱,可我还是不想这么做……毕竟是有风险的,后果无法预知。” 关山潇洒的笑了两声:“哈哈,你是怕这钱有去无回?那就是你不相信你自己了。没关系,我信你。你尽管像个正常买家一样的竞拍,这钱就当是为那些被绑架的女性做的一笔投入了,回得来回不来都无所谓,只要你活着回来就行。”最后一句话,关山说的很认真。 因为关山知道,在深网里的人,都不是普通的亡命徒,他们都极其便态扭曲,生死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这种不怕死的罪犯,恰恰是警察的天敌。警方的规则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开枪。而他们的规则是,稍微察觉出一丝一毫的危险气息,就会不择手段的夺人性命以求自保。这种原则上的反差,会让罗川这样的警察很吃亏。 眼看罗川还是犹豫着,迟迟没有动作。关山干脆直接亲自上手,快速的给这个账号打了一笔钱,并在罗川都没来得及开口商量的情况下,就付了那份“门票”。 罗川有些不高兴,他站起身说:“关山,这么做真的太冲动了!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因为我的一个想法……” 罗川还没说完,关山就偏过头看着罗川悠悠的说:“不单单是因为你,还因为那些被囚禁的女人,还因为我自己,还因为……一些其他人。” 罗川看着关山的眼睛,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目光似乎意味不明。 罗川没有再追问,那“其他人”是指什么人。既然钱都已经出去了,还是得赶紧有所行动才行。 然而,关山豪气的大手笔果然是让效果立竿见影。当下就有人以私聊的方式找到了罗川,并问了句:“老板贵姓?”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然后在键盘上轻轻打出了一个字:莫。 关山不必询问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莫子棽是一个最重要的关键,无论是“天使”还是“魔鬼”,都在找他。如果这次伪装交易能引出l,那这个姓氏一定能或多或少起到作用。 对方沉默了一分钟,然后问道:“莫老板出手大方,不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业务?这些女人,任君选择。” 罗川思索了一下,然后简单回道:“这些都不是太符合标准,还有其他吗?” 对方就像是个普通做生意的买卖人,对罗川商量着说:“那可能就需要您亲自挑选了,不知道您明天方便不方便。” “可以。”罗川揣测着那些便态卖家的心理,并没有过多的周旋。表面上来看,确实应该多聊聊,这样才不会让罗川的目的更明显。但若是仔细想想就会知道,那些花大价钱买活人来杀着玩儿的人,他们是不会和这里的卖家讨价还价的,而且他们的目的本来就十分明显!选人,交易,享受,杀人。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直白。如果罗川真要是过多周旋,恐怕反而倒会显得与众不同,引起对方警觉。 对方发来一个地址,是城郊的公路边,让罗川早上五点到那里见面。 罗川已经等不及要回警队安排了,他抓起衣服的那一刻,这才想起回头看了关山一眼,然后很内疚的说:“关山,真的很不好意思,每一次说请你,最后好像都被各种各样的原因耽误了。我现在得去趟警队,你……” “我留在你家休息?”关山好像觉得罗川的顾虑很多余,于是就也起身拿起外套,对罗川笑笑说:“走吧,既然让我赶上了,就有难同当吧。” 罗川也想到了关山肯定会和他一起,不再多说,直接出门回了警队。 他一进警队,很多警员都诧异的问:“罗队,您这难得下班早一次,就是为了半夜来上班吗?” 另一个警员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一边说:“罗队敬业嘛。” 罗川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抱歉,今天恐怕你们得和我一起敬业了。通知所有人,开会。” 那个刚收拾好一切准备下班的警员一听这话,顿时一拍脑门儿,懊恼的说:“天啊,我早走两分钟都能避开这个加班劫数了!前赶后赶的还是赶上了罗队……” 大半夜的加班开会,当然谁都不会很开心。不过抱怨归抱怨,大家也还是都了解罗川的,如果不是十分重要的案子,他是不可能半夜折返警队,拉着大家一起开会加班的。所以,一队所有当班的警员都准备好了前往会议室,没有人再多发牢骚。 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罗川没有多少时间,就把苏雯的案子对大家讲了一遍,顺便大致的说了下他的计划。在这个过程中,关山一直坐在罗川的旁边,观察着这些参与案件的警员。表面看起来,似乎大家在听了苏雯的事情之后都很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激动和愤怒的表情。这应该是可以证明,罗川身边的“鬼”,并不在这些人当中。 警员小王在听了罗川的计划之后,马上就说:“罗队,那既然时间紧迫,我们就抓紧时间安排公路那边的警力吧!” 罗川很冷静的摆了摆手:“不必,他们不会去的。连普通毒贩子交易都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更换交易地点,何况是这些暗网中的亡命徒。把最少的警力安排在第一个地点,以防万一。然后随着他们的地点变化,再依次加派警力。” 警员小张有些好奇的问:“罗队,您就那么肯定,他们不会出其不意的真在第一个地点和您见面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您就危险了。” 罗川微微低下头说:“如果我们找错了人,那这种情况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伤不到我。如果我们没找错人的话……那么不管你们多少人跟着我,最后都还是会被甩掉,甚至可能轻易暴露了我。所以……没什么意义。根据被害人苏雯所描述的情况来看,这个团伙相当的专业,而且这种买卖也不是做了一天两天了。你们到时候就跟着关山,循着线索找到被害人,这才是最主要的。” 大家把目光投向关山,就听关山接话道:“在所有的犯罪交易中,约定见面的那一刻,是对于罪犯们最危险的一个环节。一旦遇到卧底或者钓鱼的警察,他们多数都会栽在这个环节上。所以,从心理的角度来说,成熟的犯罪团伙,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环节上。并且,在见面之前他们会安排出很多备用计划。如果,这个团伙背后的人,是月光杀人魔的话……那罗川说的就没有问题,你们人越多,暴露的越快,最后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关山的话其实听起来是有些让人觉得丧气的,毕竟他是在明说,警方的人并不能轻松应对l。但是想想这两年来经历的大小案件,关山说的何尝又不是事实呢? 之后,罗川拿出了一幅地图,铺在会议桌上,用一支笔圈圈点点的说着:“罪犯约定的地点在城郊西侧,他们第一个地点一定是和真正的老窝相反的方向。这样一来,即便出了问题,也不会因为距离太近而暴露老窝。据我观察,被害人苏雯身上的泥土是森林土壤中的棕壤,在我们市里,只有东边和东北部有这样大面积的棕壤林区。所以,我们应该把大部分警力留在东部和东北部的森林地带。” 罗川对犯罪现场的还原和推理能力没人质疑,他既然能根据被害人身上的泥土来判断犯罪团伙藏匿地点,警员们自然是唯命是从。 罗川安排好警力部署工作之后,就站起身,十分严肃的对在座警员说道:“我知道在处理这个案子的问题上,我可能有很多地方不合规矩。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够理解,特殊案件只能特殊对待。一年前的大案,背后真凶就藏在深网之中!现在既然有了能够打入内部的机会,即便它是个圈套!我也不会错过……” 罗川说到这里,有两名老警员,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罗川问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疑惑:“罗队……一年前的案子在警方就像是个机密,了解内情的人为数不多。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个案子在结案的时候,是杀死了一个犯罪嫌疑人的。现在……这个按理说已经死了一年的人又出来作案了……真的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想法吗?” 说到这个问题,罗川似有似无的轻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所有人都在费解这个问题,其实也包括我自己在内。表面来看,当初死的人,不是l,那就是莫法医。但是现在莫法医生死成谜,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而且根据之前案件的时间线索来看,他大多没有在场证据,被人栽赃的可能性极大。至少我感觉……他仍然还活着。可如果死的人是l,现在出来重新作案,风格极其相似的月光杀人魔又是谁?退一步说,假使我们警方当初真的错了,死的人既不是莫法医也不是l,那……烧焦在汽车里的人又是谁?”罗川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闪现着异样的光彩,沉默了片刻才说:“相信我,随着深网浮出水面,死去那个人的身份,也终将真相大白。” 听罗川这么说,警员们也不再讨论这个困扰警方一年之久的问题,纷纷振作精神,各自开始工作。罗川留了一部分人交给关山,只带了少数人离开会议室率先准备枪械去了。 等罗川走后,一名警员问关山:“关教授,咱们是不是也提前安排着?免得罗队发生意外啊。那地方距离不近,现在时间离早上也没多久了。” 关山微笑点头:“是的,你们先去准备,我随后就到。就依照罗川的指示,重点部署东北部森林地区。” 警员们陆陆续续走出了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关山。 关山还是那样的平静从容,他走到窗边,拿出手机,十分熟悉的快速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然后低声说了一句话:“罗川已经准备进入深网了。”这声音语气,就像是自言自语,甚至像是自我录音。但是他的手机,明明处于通话状态。 清冷的月光透过会议室的玻璃窗,洒落在关山的身上。那干净挺拔,魅力不凡的身姿,在月光下显得神秘深邃。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秘人(六) 没有人知道关山这通电话是打给谁,又或者,他真的只是自说自话,记录下某个重要时刻。 大家都在忙着清晨的这一次营救和抓捕,所有人都对暗网中的罪犯有着强烈的好奇心。那些以病态的心理满足来充实人生乐趣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穷凶极恶的残暴嘴脸呢? 大部分警员都严阵以待,只有关山显得极为平静,就好像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一样。坐在车里淡定的分析着周边环境特点和被害人可能被囚禁的地点。听起来仿佛大海捞针的营救行动,在专业的地理侧写面前,范围还是一点一点的在缩小。 当罗川和其余两名警员来到指定地点的时候,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小王和小张看起来有些激动,在车里很不安的一直观察着窗外,并时不时的瞄着气定神闲的罗川。最后小王实在忍不住了,就小声的嘀咕着说:“罗队,您今天这计划是不是有点儿太出其不意了……?那些人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儿,您不多带些人来保护自己也就罢了,还拿了一把训练用枪是什么意思啊?一点儿都不像是面对最凶恶的罪犯,就跟闹着玩儿似的……哎呀,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感觉要出事…” 罗川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放的那把彩弹枪,微微勾起嘴角回道:“这些暗网中的犯罪团伙,他们背后的人不是一般人。按照你觉得正常的方式,是抓不住他们的。已经快两年了,能抓到早就抓到了,不是吗?今天啊,出事肯定是要出的,就看是什么事了。” “啊??”小王和小张听了罗川这话,脸都吓白了!人民英雄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也同样爱惜自己的生命。这会儿听到罗川这话,本能让他们心里都在暗自懊悔为什么当初没选择和关山一起走。抓人和救人相比,可能救人会更安全一些。 小张问罗川:“罗队,您带这枪有什么用吗?难不成要和他们玩儿训练啊?您给我们说说呗,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罗川右手轻轻敲着方向盘,边开车,边慢慢悠悠的说:“从他之前做案的方式来看,这个人行为乖张,喜欢高调炫耀他的犯罪技巧。这是他的特点,也是目前为止唯一能算得上弱点的弱点。他的智商很高,不可能毫不怀疑我伪装的莫老板。这样的见面,他直接现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他会安排一批又一批的人来试探,最后交易成不成功还得两说。在这个试探的过程中,他肯定会让手下信任的人把我们分离,带到他的安全地带。如果说一般罪犯会把我们往偏远荒凉、人烟稀少的地方带的话,那这个人保不齐就会把我们带到人潮涌动的市中心。他的犯罪时刻,就好像需要万众瞩目一样。他要嘲讽警方,绝不会一个人独享胜利喜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论跟车还是跟人,都很容易跟丢。这把枪,没别的,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做个记号用。” 两名警员听后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可是……真的有人会这么狂吗?” “有,还不止一个。”罗川低沉的说出这句话,表情也变得有些冷。他看了看手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八分钟了,四周还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出现。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从罗川他们的左侧缓缓驶过,并停在了他们前方二百米左右的地方。 小王和小张顿时紧张了起来,连连在后面拍着罗川的肩膀问:“罗队罗队,你看那是不是可疑车辆!呃……不用问了,肯定是!怎么就这么巧大早晨的和我们停在了一起?” 小张马上拿出纸笔记录了对方的车型和车牌照号。不过还没等他们再有进一步动作,那车就再次启动前行了。 罗川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并低声对后面的小王他们叮嘱了句:“坐稳了。”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罗川的车就极速前进追了上去。巨大的惯性让后座上小王和小张的脸直接贴在了前排座椅的背面。他们还不知道,罗川“危险驾驶”的能力竟然这么强! 当然,前面那辆车的技术也不差,他们就好像是故意在考验罗川的车技一样,在高速追逐的过程中,时快时慢,忽左忽右,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明确的方向。好像既不想让罗川追上,又不想把罗川甩掉。 “罗队罗队,怎么办!我看来者不善,咱们叫增援吧!”小王有些害怕了,因为以罗川现在的状态和车速,就算不被歹徒伤害,也难保不会出车祸。 可罗川却气定神闲的一边继续飙车追逐,一边告诉小王:“警队大部分人都跟着关山去救人了,现在叫增援已经来不及了。” “那可怎么办?!咱们要是这样跟上去,一会儿他们来了增援就麻烦了!”小王十分紧张,不停的在摸着自己的枪。 罗川从后视镜反问小王:“我出来不就是为了钓他们上钩的吗?他们没人来的话,我们还这样兴师动众干什么?不求能擒王,杀杀小妖也是好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保守秘密,守口如瓶。你们坐稳了!”罗川罗音刚落,车子陡然又一次加速,这次,他们离前面那辆黑车已经很近了! 罗川刚刚说的可是心里话,他根本就没觉得这样能够抓住l ,但是罗川相信,能执行这个关键任务的人,也必定是暗网之中资深的便态。抓住几个,通过审讯一定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小张这时抓着扶手,看了看左右车窗外,大惊道:“罗队!您快看,又来了两辆一模一样的车,而且这个方向是去市郊的,可和平商场那附近的人流也不少!” 罗川用余光扫了扫左右,然后单手驾驶,右手拿起彩弹枪递给后座上的小王说:“随机应变,实在不行就先给他们做个记号,交通队的同志会协助拦截的。” 小王紧张的接过枪,死死的盯住前面的三辆车。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三辆车不仅颜色相同,车型相同,就连车牌号都一模一样! 小王甩了甩头,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然后推了身边小张一把问:“诶诶诶,你快看看,是不是我眼花了?这些车的车牌号都是一样的?!” 小张连连应道:“没错,还真让咱罗队给说中了!他们是想混淆视线啊。” 他们说话间,车速已经变慢了,因为周围的车辆和人流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就在罗川一个急转弯过后,他们进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带。 罗川皱紧了眉头,因为这很不同寻常。开阔地带会很轻易的暴露车辆位置,没有任何掩饰物体,甚至连飙车的难度都大大减少了。这不符合犯罪者应有的行为,除非……对方还有其他阴谋。 就在罗川死死跟住前方三辆车的时候,他们都同时感觉到了这片开阔地带的车辆似乎也开始变多了。等到这些车辆离的近了,他们才彻底震惊了。 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一模一样的墨色车窗,一模一样的车牌号,足足有二三十辆,甚至还在不断的增加!这些车在罗川的前前后后,看似很规矩的前行。眼看罗川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刚开始的那三辆车了,罗川顿时喊道:“小王,快!前面那辆车!” 小王虽然很害怕,但是听到了罗川的命令也毫不犹豫地马上执行!他将手臂探出车外,只等罗川给了他一个好的角度,那带着艳丽颜色的彩弹就打了出去。 可随着车身摇晃和小王的心理紧张,他的彩弹虽然打中了黑车,却并不是罗川所说的那辆黑车。 眼看前面就是大路口了,这些车势必会朝着不同方向驶去。罗川心里着急,马上联系了附近交警,把这个车牌号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做好准备,尽可能拦下更多的车。 而罗川,在眼花缭乱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一路死死的追着其中一辆车,并没有跟丢。直到,所有的车流都散去了,他们也跟着那辆黑车一路疾驰,到了一处墓园。 那辆车最终在墓园内停了下来,罗川连忙加速向前,让小王小张准备迎战。 等罗川下了车,慢慢靠近那辆黑车的时候,才发现驾驶位置上好像并没有人,副驾驶位置也没有人。唯独后排座位上,好像有两三个人在动。 事到如今,伪装是没有意义了。刚才那大张旗鼓的“群车出动”明显就是在挑衅和嘲笑,对方已然知道了罗川并非什么买家。 罗川和小张小王以三个从方向慢慢包围了车辆,然后小王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句:“车上的人听着!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举起双手,慢慢走下车!” 后车门打开了,先伸出来了一双颤抖的纤细手臂。 是个女人? 紧接着,右侧也伸出了一双手臂,看那颤抖的状态,肯定是吓坏了。 直到车上的三个人都下了车,罗川他们这才发现,竟然是三个女人。而且,罗川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虽然她满身伤痕,衣不蔽体。但是那绝对就是罗川和关山花了大价钱“竞拍”下的那个女孩。 开车的人,真的是背后的卖家?他是真心想来交易的? 小王亮出身份,连忙扶住了其中一个伤势较重的女人。女人颤抖着手,指了指墓地中心方向,似乎是在告诉罗川,开车的人朝着那个方向离开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多少次失之交臂,这一次罗川绝对不能再错过!他顾不得那三名女子,匆匆嘱咐了小王一句,让他们看好这三个被害人,赶紧联系急救。然后不再多说,身手敏捷的就穿过一座座冰冷墓碑,朝着墓园深处跑去了。 小王和小张虽然很担心罗川,但是不敢违抗命令,更不敢把这三个重要女人单独扔在这里,只能焦急的联系附近警车和急救。 在追逐的路上,罗川发现地面上有几滴血迹。这表明,要么是开车的人受了伤,要么…是他手里还有一个人质。 沿着血滴的方向一路追逐,罗川终于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他带着一个女人,正躲在一个大墓碑的后方。 第一次,在白天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个黑衣人。这个清瘦的身型,这个大大的黑色连帽衫,这副死神一样的装扮和冰冷的气息……应该和潜入罗川家里的是同一个人。 罗川放慢了脚步,缓缓靠近那个墓碑,并尽可能缓和着语气说:“你我应该不陌生了,现在就你我两个人,把那女人放了,有什么事咱俩说。” 黑衣人听完罗川的话,呵呵的轻笑了一声。宽大的帽子将他的脸庞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模样。 罗川试探着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个被挟持的女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的稻草,用被堵住的嘴冲着罗川呜呜的哭了起来。罗川看到了,这个女人没有穿鞋,大腿上还有一处旧伤正在流血。 “你放了她吧,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对你来说能有什么意义?你要是想走,把她留下,你走就是了。”罗川还在和黑衣人谈判。 黑衣人又笑了,令罗川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一手用刀挟持着这个女人,一手点了支烟。这对普通罪犯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现在必须要集中全部精神,才能防止罗川的突然袭击!可这个人……既然毫不在意!面对警察和绝境,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应该是暗网中的领头人,便态中的佼佼者了。 黑衣人吸了口烟,低沉的嗓音响起了。 “这世上受伤的人有那么多,不是每一个都能得到怜悯和同情,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得到救赎。坚持追我到这里,你比想象的要强很多。你要的女人我已经给你送来了,她身上有张卡,里面是你的钱。别客气,人送你了。” “你……是想卖她们,还是想救她们?”罗川忽然冒出这句话,黑衣人微微一怔。 罗川继续说:“你的匕首锋利无比,却始终和她的脖子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我做刑警这些年,在挟持人质的歹徒中,还没见过你这样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秘人(七) 罗川想要再靠近一些,那黑衣人却忽然不露声色的将手上的匕首贴近了女人的脖子,锋利的刀刃刚刚触碰到细嫩的皮肉,一丝血就渗了出来。女人不敢再动,也不敢再哭,僵硬的身体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谨慎。 罗川马上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举起双手后退了两步说:“你别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你放了她不行吗?” 黑衣人淡淡的回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这把刀并不是摆设。我不杀她,是因为没有意义,并不是因为可笑的怜悯。听说…你身手不错?不过我不想浪费时间,你也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罗川妥协的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既不要钱,也不太想杀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无论好人还是坏人,作为一个智商不低的成年犯罪者,你的行为总要有一些目的性吧?”这是罗川第一次和黑衣人近距离交谈,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这个人却让罗川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莫名的熟悉感,让罗川自己也很意外。 黑衣人微微侧过头,似乎是从宽大的帽子下正在审视着罗川,片刻之后不屑的问道:“什么是好人?什么又是坏人?我曾以为坏人就是坏人,却没想到坏人的行径却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我也曾以为好人就是好人,也没想到……最后所有的事实让我不知道什么是真假,什么是对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谁说做事就一定要有目的?” 黑衣人看似轻狂倔强的语气,却让罗川察觉到了他话中的一丝伤感。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了罗川的脑海里,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他已经知道黑衣人是谁了。 罗川低下头,稍稍思考了片刻,然后就对黑衣人说:“你应该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现在你我这么僵持着,恰恰就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你的目的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呵呵……你先帮了你自己再说吧。”黑衣人轻蔑的笑着。 罗川又说:“如果我们之间可以多一点信任,可能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不等黑衣人接话,罗川低下头继续说道:“说到信任,让我想起了一年前的一件事。那是震惊全国的案件,也是警方的一次最大耻辱。我曾一度痴迷于钻研那个案件,我想破解其中的秘密,但是奈何罪犯太过狡猾,而且背景深不可测,至今我也没有完全弄清楚那个案子。但是在那个案件当中,我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信任。那个案子的破案人,变成了受伤害最深的被害人,但是他始终坚持,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和信念。他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在,他相信邪不胜正,他相信他的朋友…绝非是背叛他的杀人狂魔……”罗川缓缓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黑衣人,平静且有些哀伤的说:“慕森……放了她吧……你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他微微低着头,他的脸,他的表情,甚至他的灵魂,都藏在了那宽大的帽檐下。罗川大胆的猜测不知是对是错,但是此刻眼前的黑衣人,唯一能让罗川想起的,就是慕森!那个一年前的破案天才,那个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被杀人魔折磨到如同坠入地狱的慕森! 之前苏雯所说的黑衣人,罗川给她看过了很多照片辨认,但是因为罗川本能意识就觉得黑衣人是坏人,所以并没有给她看慕森的照片。 之前关山一再提醒罗川,说他和l之间可能还有第三个人,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现在看来……也只有一年前失踪的慕森,最有这种可能性了。 所以罗川大胆的猜测着,想通过往事来打动对方。如果黑衣人真的是慕森,那他必定会为往事所动容,当然,那也是罗川最不想看到的。他宁可这个黑衣人是警方某个坠入邪路的警察,也不希望这个人是慕森。因为那是曾经的警界神话,那是曾经的破案天才!慕森本该代表正义,他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做着这样冷血麻木的事。 可是黑衣人在听了罗川那一番话之后,只有片刻的沉默,因为看不见他的眼睛和表情,所以无法揣测他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只听他冷冷的说道:“如果你有时间研究什么一年前的人和事,不如多想想我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又为什么抓着这个女人不放。你以为,你看见的弱者,就真的是弱者么?” 这话让罗川一愣,还没来得及多想,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罗川破例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接了电话,只因为,来电话的人是关山。 “罗川,你在哪儿!”关山那边焦急的问着。 “我没事,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罗川有些担心,毕竟关山不是刑警,虽然他是犯罪学教授,但也不该让他亲自带人深入魔窟。 关山深呼吸了一下说:“我找到曾经关押苏雯的地点了,里面的人已经救出来了。但是…没有找到罪犯。” 罗川一听人已经救出来了,也松了口气。还没等他说话,关山又沉重的开口道:“这些人救出来了,但是……医院来了电话,苏雯又不见了!” “什么?!”罗川震惊的同时看了看黑衣人所在的方向,岂料……那个墓碑后面此刻只剩下了半昏迷的女人,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这就回去!”罗川匆匆挂了电话,马上朝女人走了去。试探了下鼻息,简单的查看了一下伤口,这才呼叫小王他们赶紧前来支援。 就在检查女人伤势的时候,罗川无意间一瞥,他发现墓碑后方竟然有一串钥匙。 从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钥匙应该是黑衣人的,并且,是他有意留下来的。 只是……这会是哪里的钥匙呢? 远处已经传来了警笛声,在等待支援的过程中,罗川又检查了一下这个半昏迷的女人。她和苏雯一样,也是新伤旧伤浑身是伤。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背部左下方,有一个古怪的刺青。那刺青的图案,正好是一座坟墓,和一个墨色的墓碑。 此时已经有警员跑了过来,带头的就是小王和小张。小王好像是要哭了一样的大喊着:“罗队!罗队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几个人……” “你放心吧,都在急救车上呢!虽然身体上的伤不至于死,但是她们好像都已经被吓得精神不正常了。”小王一边说着,还一边看着罗川,和他怀里昏迷的女人。 “这……就是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小王问。 “应该是吧。”罗川说着,把女人交给了前来的急救医护人员。 “那开车的人呢?”小王没有多想,顺嘴就问出来了,可问出来就后悔了。如果罗川抓到了他,他当然也应该在这里!但是现在既然没在这里,当然是罗川没有抓住他。这种情况已经足以让罗川勃然大怒了,他却还不识时务的问了出来。 不过让小王没有想到的是,罗川并没有发怒,只是叹了口气说:“怪我大意了,让他跑了。” 小王不再多说,马上给罗川递纸巾,擦拭着手臂上沾染的血迹。 罗川倒也不介意,他紧握着那串钥匙,然后联想着刚才女人背部的纹身,绕过墓碑,走到了墓前。 这个坟墓打造的很不错,由黑白根的大理石打造。素雅,但不朴素,冰冷庄严。墓碑简单至极,只有一个年轻男子的照片,那男子大概26,7岁的样子,目光清澈,容貌俊朗。在黑白照片上,看着来者似笑非笑。墓碑上没有生辰忌日,也没有亲属名讳,只有一个模糊到看不清的名字。看起来,似乎是有人故意划刻掉了这个名字。 罗川招了招手,叫来了小王,然后指着墓碑上黑白照片中的男人说:“我要知道他是谁,给我查。” 小王仔细的看了看墓碑,然后十分为难的说:“这什么人家立的墓碑啊?没有家属,没有生辰,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啊!” 罗川运着气,转过头看着小王反问道:“如果他名字,出生年月,死亡时间,家属姓名都写的清清楚楚,我还用你查吗??” 小王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了下嘴说:“是是是,罗队,我现在就把照片发给人口调查科。好歹给咱留了张照片也行,只要有这个人,找出他的底细只是时间问题。” 罗川没有理会小王,围着坟墓又绕了两圈,然后仰起头深呼了口气说:“等不了了,挖开它吧。” 小王惊的五官都移位了,无法置信的说:“什,什么?罗队,你要挖坟??” “嗯。”罗川只回了一个字,但是态度十分坚决。 小王走到罗川身边连连劝道:“别啊!罗队,咱们是人民的卫士,不是人民的盗墓贼啊!咱们连死者身份都没调查清楚,这样贸然动人家坟墓实在是太不合适了啊!!而且您也知道,咱们中国人一向是死者为大,您要是这样挖开了坟,一旦家属知道了,肯定能告您告到天荒地老啊!” 罗川抹了把脸说:“你看他像是有家属的样子吗?我相信,黑衣人不会无故站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秘密藏在这个墓地。挖!如果我错了,真有家属告状,告我就是了。” 罗川不容辩驳的开始围着大理石墓碑找寻缝隙和“突破口”。 小王眼见劝不动罗川,只好把大部分人都遣散,只留下自己陪着罗川一起干这“不光彩”的行当。这种事,还是看见的人越少越好吧。 可倒也真让罗川给猜对了,这座坟墓,还真不是一般的坟墓。在墓碑后方底座下的那块大理石是活动的!罗川和小王两个人,找对了位置,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那块大理石转动开了! 小王在一旁还惊讶的说:“嘿!怪不得现在死人住的地方都那么贵呢!还是个旋转门!” 小王并没有多想,他以为,这只是一种坟墓设计,移开大理石后,下面就应该是骨灰盒或者棺木。 也别说,当他们打开了大理石之后,一副白色棺木赫然置于眼前。 小王啧啧了两声说:“罗队,这次可能您真的想多了。您看,人家就是正常墓葬而已啊!要我说,咱们赶紧原封不动的把盖盖回去,趁现在还没人发现,赶紧走!反正我们这次的行为也是为了破案,为了人民利益……” “打开它。”罗川的双手扶上棺木,对小王命令了一句。 在小王看来,现在的罗川岂止是行为不当啊,简直就是冥顽不灵!棺材都在眼前了,他却还要和这个墓地主人较劲! 可说到底,罗川才是刑警队一队的队长,小王也不敢多说,只能按照罗川的意思,和他一起打开了棺木。 当完全打开了棺材之后,小王才真的傻了眼。这棺材里面非但没有死人……而且还没有底!下面就是泥土台阶,挖的虽然很粗糙,但绝对有人出入过。 小王张大了嘴巴指着棺材里黑漆漆的暗道说:“这、这…这到底是什么葬法啊?当自己是皇亲国戚呢?还弄了个墓室?死人难道在里面埋葬着吗?罗队罗队,我看照片上的人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用这种古怪的葬法啊?!” 小王的惊慌失措,罗川完全没有在意,他只看着棺木里的暗道,浅笑了下说:“这种隐藏方式,一年前的案子里就出现过。大同小异,但是办法真的不错。正如你所说,我们国家一向崇尚死者为大,只有死人的所属地,才是没人打扰,最安全的地方!” 说着,罗川迈腿就要进入棺木! 小王一把拉住了罗川,苦着脸说:“别别别,罗队罗队!这样不太好吧?这一副棺材,隔开了阴阳,咱们就这样冒冒失失的下去,会不会惊扰死者,得罪了鬼魂啊!”紧张害怕的情绪,已经让小王开始胡言乱语,口无遮拦了。 罗川一半身子在棺材里,回头对小王神秘的笑了下说:“怕鬼?太可笑了……我带你去看看人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秘人(八) 人心的贪婪和恶毒,其恐怖程度远远要超过任何面目可怕的鬼怪。对于罗川来说,即便这世上真的有鬼,那鬼就是鬼,怪就是怪,而人……有时候却往往未必真的是人。 就拿暗网中的那些罪犯来说,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染着同类的鲜血,而他们却以此为乐趣和刺激。如果说有些动物会吃掉同类是因为生存的本能,那么人类虐杀同类就只能是为了心理上的扭曲兴奋点了。这样相比较的话,这些人的凶残人性,远胜过那些冷血动物。 小王没有过多揣测罗川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在他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稍感到了一丝震撼。身为刑警,他们看到人性黑暗面,自然是比一般人要多。 罗川走进棺木,进了坟墓,沿着那粗糙的泥土台阶继续往下走。里面并没有多深,但是空间应该是有整个坟墓那么大。昏暗的坟墓里,就连泥土都带着死亡的味道。 罗川在口鼻前轻轻挥了挥手,想驱散一下这种不太好闻的味道。小王也跟了下来,还用随身的小手电帮罗川照着光。 在光线的照射下,他们清楚的看到了这个坟墓里大致的基本情形。 一如罗川所想,这里并没有死人。但却有很多不同大小的瓶瓶罐罐整齐的摆放在角落里,里面还浸泡着各种各样的器官和人体的某一部位。 小王咧着嘴走到其中一个罐子前,蹲下身,用手电照着,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之后才对罗川问道:“罗队……这、这是舌头吗?” 罗川看了一眼那个罐子里浸泡着的还打了舌钉的一截舌头,微微皱了皱眉说:“这地方藏着的应该是罪犯的战利品和纪念品。你要是接受不了就别看了,去叫人过来吧。” 小王本想拒绝,在罗川面前争取表现一番,却看到了罗川不耐烦对他摆摆手的样子,明显是催他快点儿出去叫人。没有办法,小王只能把手电筒递给了罗川,自己先退出了坟墓。 罗川打着手电,仔细的看过了角落里的每一个瓶子,这些瓶子虽然放置在坟墓里,却并不是很脏,可见常有人擦拭,或者运来的时间并不长。至于瓶子里的东西,舌头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这里还有脐带,死婴,幸器官,剖开的肠子等等……罗川在想,这些东西也许是买家留下的纪念品,也有可能是卖家留下的收藏品。要知道在暗网中,这些东西绝对不愁卖。只要有人拿得出来,就有人愿意花钱买。这个世界千奇百态,收藏什么的人都有。器官,头发,残肢,甚至是腐尸。 罗川的目光从瓶子上移开,又看了看另一个角落里的两台笔记本电脑。样式有些老旧,上面还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这电脑应该比瓶子们来的更早一些。 坟墓中四处散落着废报纸,目前罗川还想不出其中的用途。他很小心的避开了地上散落的废报纸,也并没有动手去触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在这个不大的坟墓里,可能藏着暗网的很多秘密,罗川不敢轻举妄动。包括地上那些报纸,都应该不是毫无用处的。 再往里面走,就在器官瓶子的右边,一堆报纸的下面,好像有一个二十五厘米见方的盒子。这个深坑里藏着的东西不少,不过这个盒子最吸引罗川的注意力。 罗川用手电轻轻掀开报纸,看了看那个盒子。 好像没什么特殊,就是一个普通的铁盒,盒子上挂着一把普通的锁头。 罗川愣了两秒,然后拿出刚刚黑衣人留下的钥匙,在那把锁前稍微比对了一下……嗯,应该没错。这钥匙,应该就是开这把锁的。黑衣人故意留下这钥匙,就是为了让罗川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吗?想到这里,罗川已经开始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了。 这时已经有警员陆陆续续从“棺材”里下来了,不过因为空间有限,下来的警员都是鉴证部门的主力。 其中一名白白净净的警员一边麻利的带着手套,一边对罗川说:“罗队啊,您发现的案子可都真离奇啊!墓地里竟然都能被您刨出一个大案!” 罗川回想着一年前的卷宗,回道:“棺材下面有玄机的案例,之前已经有过了。而且这一次,我也是被人引到这里来的。你们把那些器官小心运出去,还有这里的报纸,废纸,垃圾,一定要一样不差的带回去。这个地方很特殊,任何一样不起眼的东西都有可能是重要线索,请务必仔细点儿。辛苦了。” 警员们干劲十足的应着:“罗队您就放心吧!这里闷得慌,您还是上去等着吧!” 罗川还没回话,有一个瘦高瘦高的警员就蹲在墙角说:“别走别走,罗队您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也得带走当作证物?” 罗川走过去,看到这个瘦高的警员正用手拨着地上的土,再仔细看,土里好像是有一朵枯萎的花,和一包植物的种子。 大家都围了上来,纷纷议论说:“种子?这个坟里可真是千奇百怪啊!没有尸体,却有无数器官。没有活人却有各个时间段的报纸。没有大姑娘,却还有朵花……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些报纸是给死人了解社会用的吗?”警员们都在不住的摇着头,对这个古怪离奇的案子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而罗川,却看着那包种子出了神。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可以完美解释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零碎之物,为什么会都出现在这个坟墓里。器官,是罪犯收藏起来的犯罪证据。报纸,很可能是他们在时刻关注那些失踪人口的消息和破案的进度。至于花和种子……不用说了,当然是犯罪的必需品。苏雯曾说过,她在遇害的那一刻,最后闻见的就是一阵奇异的花香。事实也证明了,她确实是中了植物的毒。就像罗川之前想的那样,一定有一个非常专业的“养花人”来帮助这些暗网中的罪犯提供迷倒被害人的毒药。所以,这个坟墓里出现的这些东西,罗川并不觉得稀奇,反而完全能够理解。 罗川只吩咐了一句全部带回警队,就没有在现场继续多说。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明白的。 就这样,等到他们将这个坟墓全部搜查完毕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搜出来的东西是真不少,够刑警队忙一阵的了。罗川也十分疲惫的回到了警队,这一次引蛇出洞的行动,虽然没有引来那个恶魔,但是却引来了黑衣人。连带着,还发现了这么多的秘密。所以说,这次行动也不算是失败。只是罗川的心里自从见了黑衣人之后就很不舒服,他现在反倒宁可自己今天无功而返,也不愿意那可怕的推测是真的。 慕森,那个曾经的破案神话,他怎么可以坠入暗网,成为了黑暗中的一份子! 走在警队走廊中,罗川心中有事,差点儿撞上迎面来的人。罗川站住一看,竟然是柯雪! “小雪?你……你怎么出院了?!”罗川的神色略有些惊讶。 柯雪的脸上还有并未痊愈的淤痕,手臂也还挂在胸前打着石膏。走路不像平时那样风风火火,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不需要拐杖。 这个死里逃生,大难不死的年轻人,尽管浑身都带着病号的模样,但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朝气蓬勃,充满阳光的笑容。这会儿他正得意的看着罗川,开心的笑道:“罗队,我回来了!您不高兴吗,看见我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啊?我都想死你们了,要不是家里人天天盯着我,我早就跑回来了!” 罗川看着柯雪,无奈的笑着说:“你伤的那么重,不应该急着出院的!为什么不多休养一段时间啊?”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罗川看见柯雪今天又能这样站在他面前,心里真的是十分高兴。没有什么比一个人活着更重要了…… 罗川搀扶了下柯雪,让他到办公室里坐着说。 可柯雪却固执的笑着拒绝,偏要自己走:“罗队呀,您可别拿我当病号啊!我现在自理完全没问题。可能让我马上抓个飞贼有点儿困难,但是本职工作做好可没问题哦!”说着,柯雪从身上的斜挎包里拿出了几张纸,还冲罗川笑着眨了眨眼睛。 罗川好奇的接过那几张纸,不过没急着看。把柯雪带回了办公室,并扶着他完全坐好之后,罗川这才看了看手里的资料。 原来,柯雪给罗川的,竟然是苏雯的资料,以及医院监控视频截图。 “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罗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柯雪一直都在医院养伤,警队发生的事并没有谁告诉了他。苏雯失踪的事情也是今天才发生的,他怎么会带着伤坚持做了这些调查呢? 柯雪坐正了一些,然后有些惭愧的低下说:“罗队……对不起,上次的案子,是我搞砸了……闹的那么大,还让你们替我担心。我每天在医院里都浑身难受,我只想帮您做点儿什么,所以就向咱队里的同事打听最近的案件。是我不好,希望您不要怪他们。” 罗川看着柯雪,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如此年轻的小伙子,虽然也没比罗川小太多,但毕竟他家庭条件优渥,没有太多的经历。他的信念能如此坚定,这真的很难得。放眼看看今时今日这个职业,这个位置上的人,有多少是尸位素餐,饱食终日的?但是柯雪在这个年纪,却一心都在破案上,这让罗川看着高兴,心里也十分动容。 “上次的案子,你已经做的非常好了,圆满的完成了你的任务,保护了重要人证。以后一定多注意安全,保护别人的同时,也要保护自己。”罗川温和的叮嘱,让柯雪的眼睛又放出了光彩。 他兴奋的点点头,然后对罗川说:“罗队,这两天我调查了一下苏雯,她确实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犯罪案底,也没有什么不良记录。但是通过她的社交网络,我发现她之前有一个聊得很好的网友。追踪不到什么信息,也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这个神秘人不知道会不会和她遭遇暗网绑架有关系。” 说着,柯雪不顾自己的行动不便,站起身走到罗川面前,拿着那几张视频截图说:“您看,这是我调取医院监控之后发现的,截图照片您可能看不出来,但是视频画面却真的让我很惊讶。在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苏雯所在的那一楼层的监控,忽然视角开始上移,直到只能看天花板。等到医生们发现苏雯不见了的时候,那监控已经录天花板录了几个小时了。” “有人利用死角走到了监控的下方,然后再用某种物体推高了监控摄像头。”罗川沉声说着。 柯雪懊恼的抓了抓头发说:“肯定是呗,不然的话,难道是鬼推动了摄像头吗?您是不知道,当时看到那一段的时候,我都惊的合不拢嘴了!我真是不敢相信有人能办到这种事,罪犯带走苏雯离开医院,要躲的可不是一个摄像头!那走廊里少说五六个监控,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完美避开的。” 罗川接话说:“至少,应该是一个对那医院很熟悉的人吧。医院的监控不少,但也不是所有的都管用。带走苏雯的人,一定是精心研究了很久医院的监控,反反复复的实验,直到最后一次真正执行。” “但是……医院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这可不好排除嫌疑人啊!” “没关系,慢慢来。”罗川鼓励着柯雪,也在鼓励着自己。不管前路有多难,仍然还是得走下去才行。 柯雪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对罗川说:“哦对了……罗队,我也收到小王传回来的照片了,并且第一时间去帮着一起调查。但是……单凭一张黑白照片真的很难断定一个人的身份,如果说百分百完全确定的目标,是一个都没有。相似度五十到六十之间的……却有好几万个……”柯雪抱歉的看着罗川,他没有带来任何特别有价值的信息。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太香(一) 罗川也不是很在意这样的“失望”,如果和暗网相关的那些人的身份有这么容易查清,那么这个潜伏在地下的犯罪组织就不会猖狂作案到现在了。 诶,地下…… 罗川似乎是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便对柯雪问道:“小雪,你如果可以工作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个墓园所有的坟墓信息给我调出来?呃…不不,我要本市以及周边所有墓地的信息。” “啊?罗队,您这是要干什么呀?难不成您想把所有坟都挖一遍嘛?”柯雪不理解罗川的想法,但是对罗川光天化日下令挖坟的这事儿,警队里可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罗川瞪了柯雪一眼说:“那恐怕我这辈子就不用干别的了吧?我一直在想,暗网中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隐蔽的地点呢?那么庞大的组织,他们的罪证都藏匿在什么地方了呢?这个世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完全处在阴暗中的?现在看来……死人所在的地方,条件最合适。无人打扰,还能逃过所有检查。要知道,一座城市地面上的活人和地底下的死人论比例的话是相差不了太多的。因为有一个活人就意味着将有一个死人。然而,我们可以依法搜查活人的地方,却不会搜查死人的地方。他们的秘密和罪证,很可能就藏在那些永远不会有人打扰的地方。” 柯雪好像有点儿明白罗川的用意了,于是敲了敲自己手中资料上的黑白照片说:“罗队,我懂了!坟墓虽然多,但是像这样查不出死者身份的肯定不多!咱们就先从那些身份可疑的坟墓查起,要是有家属呢,就仔细盘问。要是没家属呢……就按照您今天的方式处理!” 罗川站起身,嘱咐了句:“你就在我这忙吧,这边资料多,你可以交叉对比。荒山孤坟我们是管不了了,就尽力而为查查我们自己还能掌握的吧。我得马上去一趟证物室,去看看今天带回来的东西。你别太累了,身体重要。” 柯雪坐在沙发椅上,开心的仰起头对罗川笑着敬了个礼说:“放心吧队长,保证尽快完成任务。” “嗯。” 罗川出门后直接奔向了证物室,他心里还一直在惦记着那个箱子,还有那些花种子。至于他们在墓地解救的最后一名人质,罗川已经拜托关山在医院看守了。那个黑衣人问过罗川“你以为你看到的弱者,就真的是弱者么?”这句话,别有深意。还有那个女人背后的墓碑纹身也很是不同寻常,不过这些,都要等她彻底清醒之后再说了。 想着这些零碎的疑点和线索,罗川迈步走进了证物室。 今天的鉴证部门,大家都忙的焦头烂额。因为从那个神秘坟墓中带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需要化验的、需要检查的、需要修复复原的、需要技术分析的…… 看到罗川来了,马上有两三个警员异口同声的说:“罗队来了!快来看看这些成果吧!” 罗川先问了句:“那箱子打开了吧?” “是打开了,里面有几份名单。”警员一边回答,一边很为难的搓了搓手说:“但是罗队,那名单……似乎没有什么用。因为我们已经对比了一部分,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都已经不在了。” “全都不在了?”罗川一时间没有完全理解这话的意思。 警员解释着说:“对啊……本来我们打开那个箱子看见这份名单之后都很兴奋,以为那么多的名字都是暗网中的成员!真要是那样,凭着这份名单咱们就能抓住一大批罪犯,这不就是大功一件嘛。可谁想到……那名单上的名字,竟没有一个是活人……” 罗川听后,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没有一个是活人…那就是说,名单上的都是死人吧…” “对啊,所以很奇怪啊!我们也不知道这份死人名单是干什么用的,不过箱子里除了这份名单也再没有别的东西了。”警员尴尬的摊摊手,表示有些无可奈何。因为这个箱子,是今天所有证物当中,罗川看的最重要的东西。回来之前还一再叮嘱大家,一定要仔细认真的开箱检查。没想到,这里除了一份死人名单,却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时另一位警员走过来递给了罗川一张化验单说:“罗队,这是您让调查的那些植物种子。我跟您说啊,虽然咱不知道那坟墓的主人是干什么的,但这坟墓里的奇花异草可真不少!把这些东西拿去化验的时候,化验室里的那几位都激动坏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能在一个坟里找到这些种子!” “哦?”罗川有些好奇的接过化验单,仔细的过目了一遍上面的花种。 乌头,忽地笑,曼陀罗,水毒芹,桂叶芫花,蓖麻…… 看着这些古怪生僻的花名,罗川转头看了一眼那警员问道:“你说实验室的同志们很激动,是因为这些花不常见吗?” 警员犹豫着说:“应该是吧?” 罗川淡淡的笑了下说:“不常见的植物种子出现在坟墓里确实不寻常,但更不寻常的,是这些植物没有一个是没毒的。” “啊?”那警员不明所以的看着罗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罗川又一次仔细的看了看那份化验单说:“这些东西提取的毒物,都是可以犯罪的。这曼陀罗的种子就不用说了,具有阿托品类生物碱,镇定作用非常强。即便不需要复杂提炼,种子粉末也可以令人口舌麻痹。眼前这个案子当中的被害人苏雯曾经就中过这样的毒。曼陀罗十粒种子差不多就可以要一个孩子的命了。而且,这个花香还会有致幻的作用。我们要找的罪犯,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曼陀罗毒。这个乌头呢,开出来的花很好看,蓝紫色的看起来很艳丽。花朵本身没毒,但是藏于地下的根块部分却有剧毒,不同种类的乌头,致死毒量也不一样,有的只需要几毫克。忽地笑可以令人休克,水毒芹可以令人失忆,致死。这桂叶芫花更是全身剧毒,可以轻易令人内出血死亡。至于这蓖麻……几乎可以说是国外毒素破坏的首选,很多暗杀大案用的都是它。一克蓖麻毒素可以毒死上百成年人,这威力远比氰(嗯)化物要强的多。现在,你们能想象这个坟墓的主人是做什么的了么?” 警员们听着那些可怕的剧毒植物,这时都不由得问了句:“难道……这个罪犯会是一名花匠或植物学家不成?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就算给了咱这东西,咱也不一定能种的活呀!就算种的活,也不会提炼成毒药。” 罗川点点头,又勾起嘴角笑了说:“所以,这个人必定很了解植物花卉。” 虽然,所有人都在提醒警告着罗川,不能因为一些花而去怀疑宋明泽。但是现在,罗川却在心里几乎百分百的肯定,这些案子的背后,必定有那位心理医生的一份力量!不是因为他爱养花,也不是因为曾经他一度被怀疑,而是上述这些花卉,其中至少有三种,罗川是在宋明泽的花园里见过的。 正如刚刚那位警员所说,这些花卉来自五湖四海,不是随便谁都能养活,更不是随便谁都能把花养成毒。 所以,罗川决定一定要亲自去见见宋明泽! 可这时医院打来了电话,说是罗川最后救的那个人质因为长期吸(一)毒本身就很衰弱,这次又失血过多,可能会有些危险。 罗川听了这个消息顿时面色凝重,那个背部有墓碑纹身的女人,说不定也是一个突破口。 来不及想太多,罗川拿走了那份死人名单,先回到了办公室,扔给柯雪说:“拿这些名字去对照你要调查的坟墓信息,看看有没有帮助。”说完,就风风火火的又往外走。 柯雪以为又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问:“诶诶,罗队,又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去医院,你忙你的!”罗川这句回话的声音,已经来自办公室门外了。 柯雪看着办公室又重重关山的门,一时有些无措。他们的这位队长,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办不完的案子,停不下来的工作。 来到医院,罗川先找到了守在病房外的关山。因为有了之前苏雯的例子,罗川再不敢放松警惕了。 罗川从窗口看了看里面的情况,那女人的病床周围围着好几个医护人员,不知道是不是要不行了。 “怎么会这样。”罗川皱起了眉。 关山抬手轻轻扫了一下罗川警服上的尘土说:“墓地里转了一圈,你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罗川诧异关山的答非所问,就回了句:“发现挺多挺杂,但都谈不上什么重大发现。” “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你已经知道了?”关山看向了罗川的眼睛。 “我……”罗川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要说知道了,他并不知道。因为黑衣人宽大的帽衫遮住了他的容貌,整个人就像一个黑色的暗影,完全看不清相貌。可要说不知道……罗川的心底却又有了几分猜测。所以被关山这样忽然一问,他愣住了。 关山不再逼视罗川,而是放松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搞这次钓鱼行动,虽然说收获不少,但是一个关键人都没抓到,你竟然没发怒?这点就很不正常。另外,以你的本事,追那黑衣人追到了墓地内,百分之九十是不可能让他跑了的。现在他跑了,你却连提都没提起过,这点更不正常。还有,对方兴师动众的故布疑阵,弄了那么多人手和车辆,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大案,也没有人质死亡。你在暗网买来的姑娘送给你了,花的钱也退回来了,还在匆忙逃跑之间给你留下了一堆线索……你说,这些到底有多不正常?” 听着关山分析的头头是道,罗川无话可说。面对这个常年研究人类精神活动和心理变化的好友,罗川只能有些认命的坐在了他旁边,叹了口气说:“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把握。只是觉得……他不像是暗网中的那些纯便态。虽然我没有看见他的脸,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比冰冷更重的悲伤气息。” 关山沉默了片刻,然后对罗川说:“我有个建议,你听吗?” “嗯,你说。” “不管这个人是谁,你都暂且先放放。如果他是恶人,你已经放走他一次了,就一定还能再抓到他。可如果他是我说的那个亦正亦邪的人,那么他在暗网中就一定有他的目的。至少现在你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他的‘诱导’之下,我们确实掌握了很多以往不了解的讯息。你咬住他不放,反而对谁都没好处。”说着,关山把视线移到病房的方向,然后对罗川使了个眼色说:“里面那个女人,不一定是好人。嗯,这倒不是因为她长期吸毒,而是她在昏迷期间曾经反复呓语着‘泄露秘密’,‘我知道你是谁’这类的话。而且她身上有几处很奇怪的纹身,和警方逮捕的其中几个飙车族身上的纹身一样。这说明,他们至少都来自同一个组织吧?只不过那些开车混淆视线的人,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他们都是网络自愿加入者,个个都是懦弱的反社会人格。想杀人又不敢,内心深处邪恶的意念又总是蠢蠢欲动。于是,就参加这次行动。” “网络参与?”罗川有些不敢相信。 关山点点头说:“对啊,就是普通网络。你大概还不知道,那个月光杀人魔l,不止在暗网中拥有无数追随者,就连正常网络里也有粉丝无数。”说到这里,关山忽然不说话了,他的神情有些凄楚,似乎是在为这个愈发扭曲的世界而伤感。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罗川转了话题问:“那里面这个女人……?” “估计没救了,她不止是失血过多。长期的毒(一)品依赖已经让她的身体接近油尽灯枯的状态了,更何况她在两天前还吃下了有毒物质。你救下她的时候,其实已经奄奄一息在濒死边缘了。”关山十分淡定的说着。 罗川懊恼烦躁的运着气,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有什么关键人证了。苏雯不知所踪,这个有可能是暗网一员的女人又命在旦夕。剩下的那些被害人,可能也提供不出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了。眼下这种情况,只能从那张死人名单以及……那些美丽又致命的花卉入手了。 第一百二十章 花太香(二) 在将近两个小时的抢救之后,那个带着一身秘密的女人最终还是去世了。因为她在抢救的时间里一直都没有醒来,所以罗川也没有一点儿机会能问几个令他疑惑的问题。她背部的墓碑纹身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好人坏人,是不是真的也是暗网中的一份子?这些,除非有一天罗川破解了整个暗网组织,否则,他都不会知道了。 罗川只有反复回想着那个神秘黑衣人的问话:你以为你看到的弱者,就真的是弱者吗? 如果黑衣人真的是当初的慕森,那他曾几何时也是一个为弱者声张正义的人啊……而今天,他似乎已经开始质疑否定一切了。 罗川下意识的甩甩头,不想再去想那黑衣人的身份。也许关山说的是对的,不管那个神秘人是谁,都暂且先放一放吧。如果那个人是慕森,罗川更愿意放一放,因为他想看到一个和自己所见不一样的结果。他不相信,一个曾经代表着正义的人,最后会变成魔鬼。 至于这个被罗川救下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弱者,这一切的谜题都随着死亡而终结了。罗川没有时间过多的失落,他打算和关山一起再去问问医院里当时负责苏雯的医生,在苏雯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两个人来到医生办公室,找到了当时负责苏雯的医生,又一次询问起了苏雯失踪前的细节。其实这些问题医护人员已经回答过警方了,但是罗川还想再问问,还想再试试。 好在这位医生很有气度,并没有因为警方反复的询问而动怒。他先是把之前苏雯的身体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事实上,她的身体不但因为长期的虐待而十分虚弱,她的精神也因为长期的压力和紧张而导致稍微有些不正常。用这医生的话来说,如果不是警方从监控记录中找到了摄像头被推动过的迹象,他们医院的人都觉得苏雯是自己跑的,而不是谁把她强行带走了。以她那种神经质的敏感状态,应该很难有人能够控制住她。 罗川回想起苏雯之前那慌张不安,惊恐万状的样子,多少也能理解一些她为什么会给医生一种精神不稳定的感觉。但是要说苏雯是自己离开的,那罗川是绝对不能相信的。她已经那么害怕了,怎么可能一个人到处乱跑? 关山这时彬彬有礼的对那医生问道:“我知道,在我们之前您一定已经不厌其烦的回答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但是事关人命,还请您再仔细想一想,在苏雯不见之前,她的病房有没有过什么人进入?周围走廊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古怪的事情?或者,比较特殊的事情也行。无论您觉得那件事有多么不起眼都没关系,您说出来的线索或许就能救了她的性命。” 医生听关山如此诚恳的询问,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认真的想了想说:“因为当时病人不多,时间也还早,我们都在医生办公室。护士们也都没有看到有人进入过苏雯的病房。要说唯一那么一会儿大家没怎么注意她病房的时间,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 “哦?那十分钟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罗川紧张的问。 医生笑了笑说:“哦不,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就是有人送花而已。当天不知道哪间病房的家属,十分大方,很客气,给我们科室的每位医生都送了一束鲜花,以此表示感谢。那天,别说是办公室了,就连附近走廊里都感觉花香四溢。说实话,长期闻消毒水的味道,偶尔有这样的感受,确实能让心情愉悦。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吧,这种情况很平常,我们也就没怎么当回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你们所说的特殊的事情?”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心里各自都有了猜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苏雯的消失,就是在那十分钟之后发生的事情。 向这位医生道过谢,罗川和关山走出了办公室。罗川把今天实验室里化验出的花种对关山叙述了一遍,然后直言不讳的说:“宋明泽的那个院子里,种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花。我觉得很有必要去看一看,就算当他是个行家问问情况总可以吧?我也不瞒你,在我心里,从未消除过对宋明泽的怀疑。只不过这个人藏的太深了,我们找不到一点儿能真正指控他的证据。” “没有证据这就是关键所在,你想找他麻烦都很难吧。”关山也说出了罗川所面临的问题。 罗川向前走着,甩了甩手说:“他要是个好人,我想找麻烦也找不到。他要不是个好人,任他演技高超,装的再好,我也总有一天要亲自拿下他!” 关山没再说话,因为他也清楚这个宋明泽确实令人太难以捉摸,不怪罗川怀疑他。 两个人在医院又检查了大半天的时间,对苏雯的去向却依然一无所获。没办法,罗川只能暂时先回到警队,帮忙审讯抓到的那些小混混,和整理被害人的证词。 那些帮忙混淆警方视线的人,一部分是社会上的无业游民,他们都收了钱,到固定地点取车拿钱就行了,根本就不知道指使他们的人是谁。至于那些车,都是一些来历不明的非法车辆。当时警方抓住了一小部分,却没有一辆车的基本信息是真的。 另外,那些被救的女人们,一时半会儿也提供不了任何有用的讯息。她们的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伤害,精神极其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的口供和最初苏雯所说的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没有苏雯叙述的逻辑清晰。 整个警队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侦讯,但是他们得到的线索,却少的可怜。 好在第二天一早,柯雪这边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箱子里的那份死者名单,和罗川所要求的墓地信息交叉对比,果然发现了不少的问题。经过警方的逐一排查,其中有九处墓地内并没有埋葬死者,通过死者关系人,还抓到了两个一直在暗网中做交易的买家。剩下的那些“不存在的逝者”,身份信息都很模糊,但是还无法找到埋葬地点。 这两个暗网中的买家,一个叫张铭,今年33岁,是一家公司的管理。另一个叫王志,今年才21岁,父母在国外,一时还联系不上。 据这两个人供述,他们都有一个固定的邮箱等着接收来自暗网的信息。他们无法主动登陆暗网,只能被动的等待。如果单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们可能还比不上罗川呢。另外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的买过暗网中的“售卖品”,只能通过邮箱观看一些视频和信息。这当中包括活人斩首,虐待,虐杀等等。 当然,自他们被捕之后,他们的邮箱也被清除了所有记录。就连以往的记录都不见了,可见,对方已经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们被捕的消息了。这让罗川更加肯定了关山所说的话,警方内部绝对有内鬼! 当天晚上忙完之后,罗川和关山坐在办公室里,罗川第一次讨论起了这个“内鬼”的事情。 “能做这种勾当而长久的不被发现,显然这个鬼在警方内部是十分安全的。这证明,他不可能是一个刚参加工作的新人。”罗川试图分析这个屡屡透露内部信息的人到底是谁。 关山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听着。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忽然问:“关山,我觉得你可能了解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你不能跟我说呢?关于这个内鬼,还是你第一个告诉我的,你对这个人的身份就没有任何猜测吗?” 关山沉默了片刻回道:“在一切都还不能肯定之前,胡乱猜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不想去做那个误导你的人,等有一天我真的掌握了实际的证据,自然会对你说。” “关于内鬼,关于那个黑衣人,关于你在青山医院里的那个病人,关山,我真的有很多问题想弄清楚。”罗川皱着眉,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的对关山说。 关山转移了视线,将目光移向窗外,似有似无的轻叹了口气说:“那些藏在重重迷雾里的秘密,一时半会儿还很难弄清楚。我觉得你应该让自己放松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关于你说的那些问题,慢慢的,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关山说着就站起了身,劝罗川好好睡一觉,他说他也要回去洗个热水澡休息休息了。 罗川第一次看着关山产生了一丝距离感,那是因为关山现在似乎有很多的秘密,是罗川不清楚的。 等到关山离开之后,罗川稍稍休息了片刻,就又拿起了那些笔录,逐个检查分析。他发现,有不少被害人在遭受绑架之前都闻到过一些奇异的花香味道。 花香,似乎已经成为这个案件的关键词了。 甚至有两名被害人声称,在她们被囚禁虐待的过程中,有几次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昏厥,都是被一股甜香的味道刺激醒的。那种香气,好像只要闻到了,就能减轻很大程度上的痛苦。 罗川知道,那是麻痹的作用。暗网中的罪犯利用某种毒素让被害人对疼痛不再敏感,从而完成他们便态的交易。 可是罗川想不通的是,化验单上的那些花,有很多都是没有香气的,甚至还有很多是味道很难闻的。比如说水毒芹,这就是一个味道难闻,闻了就会让人呕吐难受的有毒植物。这么说来,又是为什么,每个被害人都会闻见迷人的花香呢? 寂静的夜里,罗川独自思考着。可想来想去,他觉得可能性无非有两点。 一,是这些植物毒素经过提取之后毒性太烈,他们需要用某种东西来中和一下,不然的话,被害人还没有被利用,就已经被毒死了。另外,花香的气息也比较会让人放松警惕。假使罪犯是带着花香靠近被害人的,那一定要比带着水毒芹的味道接近被害人更容易些。易于掩饰,便于犯罪。 二,就是这个制造植物毒素的人,有一定的完美主义情结。在大部分的用毒犯罪案例中,可以说几乎没有哪种剧毒是完全无色无味的,更别说是好闻了。比如说氰(一)化物,三氧化二砷,乙醚等等,都不是什么好闻的东西。而这个罪犯,却创造出了迷香四溢的各类植物毒药。单从犯罪心理上分析,这个人一定是追求完美的,甚至在陌生人看起来,他可能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有着不低的教育水平,有着不俗的审美和眼光,还有着不差钱的工作和大把时间。 想到这些,罗川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因为无论他如何冷静理性的分析,最后的结果仍然是直指宋明泽。 直到下半夜,罗川才疲惫不堪的睡着了。他在心里想着,明天一早起来,他第一件事一定要找到宋明泽。那个神秘莫测的心理医生,和这些悬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罗川不想再等下去了,他知道,对高智商罪犯来说,等,是等不来任何破绽的。 可令罗川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宋明泽,一个“报警电话”就打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来电人是杨局长,他怒气冲冲地告诉罗川,让他立刻去亲自办理早上接到的案子,务必保证人质安全。 可是一般案件是不会进刑警队的,因为还有当地派出所。就算案情紧急严重到进了刑警队,也还有那么多分队,那么多警员,也不会打到罗川的电话上。能让杨局长亲自出面的案子,可见不是一般的案子。 罗川叫来了一队的警员,问了下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案,竟然会惊动了杨局长。 警员也很紧张的回答着罗川说:“罗队,我们也没想到能惊动局长。就是有人报案,说是一名女性罪犯挟持了一位医生,看情况是要杀人。已经出警了,不过情况可能不太好。” “医生?是医院里发生了什么纠纷引发的吗?”罗川洗漱完毕,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警服。 警员摇摇头说:“不是医院,是一家心理诊所。哦对了,您知道的,那家心理诊所的经营者,名叫宋明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太香(三) 当听到这个地方、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川正在打领带的手突然僵住了。 他还没有上门找宋明泽,这宋明泽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还是报警求助? 不能否认,在罗川的心里,无论现在发生什么情况,他都很难把宋明泽看成一个单纯的被害人。他那么神通广大,又那么深不可测,怎么会轻易被一名女性罪犯威胁了?更何况,他不是一名出色的心理医生吗?而且还是一个警方许可的心理鉴定师。他应该有着丰富的谈判技巧来控制罪犯的过激行为才对。 罗川闭上眼睛,让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他也知道,刚刚这一瞬间的所有想法,对宋明泽来说并不公平。如果心理医生利用专业就可以完全控制罪犯,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宋明泽的圈套或者他故弄玄虚,身为刑警的罗川,在接到了上级命令之后,都理应去看看情况。 “报案人是谁?”罗川问。 警员翻了翻记录说:“报警中心说是诊所内的病人们,今天那里病人不少,那个女罪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准备对宋医生行凶的。报警的时候他们还在僵持中,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是围观群众已经很多了。因为在诊所里的病人有一部分是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的,所以当地派出所的同志才找到了咱们吧。” 罗川冷笑了下说:“是派出所的同志找的我们吗?还直接找到局长那里了?我们又不是精神病院,这不合情理吧。算了,不管是谁让这件事闹到人尽皆知的,我们赶紧去看看再说吧。” 罗川带着自己一队的警员,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宋明泽的诊所。 诊所外,围着很多看热闹的群众。有几个警员正在维持秩序,现场看起来有些混乱。 罗川皱起眉,心中暗生疑惑。这宋明泽的诊所虽然慕名而来求诊的病人很多,但是他的架子也不小,每天都是接待数量有限的病人。所以每次来到他的诊所,里面都非常安静,秩序井然。大部分病人都是通过预约的方式来这里看病的。为什么,今天里面的病人会那么多? 一名眼尖的警员在看到罗川之后马上就跑了过来,然后焦急的对罗川说:“罗队长,事情闹大了,病人们的情绪都很激动,那名罪犯还挟持着宋医生在最后面的诊疗室内!我们不敢轻易靠近,只能通过诊疗室内的监控录像观察里面的情形,那个罪犯好像很激动,不知道神智是否正常……” “带我去看看。”穿过人群,罗川来到了诊所内部的接待室内。 负责预约和接待的助理张莉,这时正坐在沙发上抽泣,看起来十分着急。 罗川准备先看看监控录像,了解一下治疗室内的情形如何了。要说这宋明泽的工作也真是严谨,整个诊所每个问诊的房间都装有录像设备。据张莉说,宋明泽很有职业道德。因为心理诊疗多数都是单独和病患共处在一个封闭房间内,所以为了避嫌,也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宋明泽在普通问诊室都会正常的安装监控,就像是普通医院一样。不过有些病人,在看病来的时候就提出了保护隐私的要求,那么他们就将在一个特别的诊疗室里,那里的录像,只有宋明泽自己能看,作为医疗记录来看。而且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房间内的监控都只能录影像,没有任何录音设备。而现在女嫌犯和宋明泽在的房间,就是普通诊疗室,所以张莉在接待室也能看到。 罗川走到那监控前,看着画面上的情况。可是当他看清楚了凶徒面容的时候,顿时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彻底震惊了! 画面中,举着双手背对摄像头的人是宋明泽。而他对面那个手持利刃,情绪激动的女人……竟然是苏雯!! 没错,罗川绝对没有看错!是罗川亲自救下这个女人的,又是亲眼看着田甄为她清洗伤口并送去医院的,他很清楚这个女人的容貌特征!这个在医院里忽然消失,令罗川一直不安和担心的女人,竟然出现在了宋明泽的诊疗室内!!并且…从被害人……变成了企图犯罪的嫌犯。 “罗队…罗队?”身边警员看到罗川发愣,就轻轻推了他一把。不管怎么说,宋明泽正处在危险之中,罗川他不应该就这么看着监控发呆才对啊!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窃窃私语,怀疑罗川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和宋医生有什么私人恩怨。 罗川回过神来,转头问张莉:“这个女人是宋明泽的病人?” 张莉吓坏了,擦了擦眼泪说:“我不知道啊,她不在预约的病人当中。因为今天宋医生做了一个帮助心理疾病患者的活动,无需预约,所以前来问诊的病人非常多!我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跑来的,只听到走廊里非常吵闹。当我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女人情绪失控的在和其他病人大吵大闹。我想过去安抚她的情绪,她却和我撕打了起来。就在这时,宋医生从病房走出来,劝了好半天,最后为了避免她伤害到其他人,才把她拉进了病房。这些情况,病人们都看到了!就是他们大家一起报的警。” “是这样吗?好,那我现在过去看看。” 罗川刚说完,张莉就说:“那女人和宋医生进了病房就强制宋医生锁了房门。如果你们强行破门而入,会不会令她情绪激动,从而伤害了宋医生啊?”看得出来,张莉十分担心宋明泽的安危。 罗川指了指监控里的画面说:“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就不算激动了吗?” 监控画面里的苏雯,正拿起手边的花瓶在胸前挥动,嘴里好像还在大喊大叫些什么,最后把花瓶朝着宋明泽砸了过去。宋明泽似乎是手臂已经受伤了,这时候偏身一躲,花瓶擦着他的身体左侧就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应声而碎。 “不能再等了,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看着画面里正挥舞着尖刀,抱头喊叫的苏雯,罗川立刻下了命令。 罗川叮嘱警员:“那个女人正站在大门前,如果我们现在以最快速度破门的话,说不定还能撞倒她。在她来不及反应的一刻,夺下她手里的利刃。但是……尽可能不要伤到她。” 就在罗川安排警员的这一分钟时间,张莉忽然惊呼:“啊!她逃走了!!” 罗川马上回头看向监控视频,房间里面只剩下宋明泽一个人了。窗子大开着,看起来苏雯可能从窗口逃出去的。 这一刻,罗川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她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在警察来之前逃走,她为什么不走?那个房间在整个诊所的最后面,离后门非常近,她为什么不从门走,非要从窗口走呢? 罗川一边奔向那个诊疗室,一边问张莉:“后门那边有什么?” “天啊…是,是宋医生的车……”张莉已经完全吓傻了眼。 说话间窗外街道上忽然乱作一团,嘈杂的响着鸣笛声。警员来报,苏雯已经驾车逃跑了,正朝着快速路方向逃去的。刚刚冲出去的时候,还撞了两辆车。 罗川心底着急,他不明白这个苏雯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做!!警察已经来了,她明明可以很安全的,她为什么非要逃跑呢?她九死一生的熬过了那么多痛苦的日子,为什么在好不容易逃出来之后,要做这一系列古怪的举动呢? 不需要罗川吩咐,几辆警车已经呼啸而去,追赶苏雯。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曾经的被害者,在她扰乱公共安全的同时,她就已经变成危险分子了。警方是不可能放任一个像是精神失常的女人开着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 罗川见已经有人去追了,他现在再一起追赶也没有意义了,更何况宋明泽这里还需要弄清楚很多事情。总不能全然不理被害人,追着嫌犯就走了。 宋明泽自己打开了门,左手紧紧捂着的右臂还在流血。他的脸色很不好,额头上有很多的汗,灰色西装上处处都有血迹。不过此刻略有些苍白的他,看上去却依旧风度翩翩。也怪不得那张莉和两名女患者,女护士,一股脑的就扑了过去。 看到罗川,宋明泽有些无力的笑了下说:“罗队长,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救我。” “你没事吧?”罗川看着宋明泽手臂上的伤,有些不自然的问了句。 宋明泽淡淡一笑道:“没事,只是被刺伤了手臂。其他地方的血迹都是手臂伤口蹭上的。” “看起来伤口不浅,急救车已经来了,赶紧去处理一下吧。”罗川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完全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警察。 宋明泽点点头:“好,那罗队长也和我一起来吧。反正我伤的只有手臂,应该没什么大事。但是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吧。” 罗川看着宋明泽,没有回答。 宋明泽捂着伤口边走边说:“很不幸的一直都被罗队长所怀疑,现在在我的诊所里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罗队长有什么样的疑惑都很正常。来吧,我们慢慢说。” 宋明泽似乎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轻易的将自己从被动变主动。从不会失了先机,从不会惊慌失措。哪怕现在手臂还在流血,但是却一如往常的淡定。 罗川淡淡的回了句:“不必了,你先去处理伤口吧,不用着急,如果你身体没问题,我就在这里等你。” 宋明泽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罗川略有深意的笑了笑:“对,我差点儿忘记了,罗队长最擅长的就是还原犯罪现场了。看来即便今天我是个被害人,也依旧还是不能消除罗队心里的猜忌。那好,你先去现场检查,我去包扎一下,这就回来。” 罗川十分讨厌宋明泽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个人似乎有着看透人心的本领。他每次都能一针见血的说出一些事实。无论那些东西是好是坏,他都会彬彬有礼的把它说出来。这种被人当面剖析心理的感觉,罗川很不喜欢。 罗川回到了刚才苏雯刺伤宋明泽的房间,先去看了看地上的碎花瓶。然后招手叫来了现场警员说:“这花瓶里的鲜花,一朵都不要落下,送回检验科好好检查下,看看上面有没有残留的毒物。” “毒?”现场警员有些困惑,他们不太理解这些摆放在室内装饰的鲜花怎么会和下毒扯上关系。但是眼看罗川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警员们也不敢再多问,连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地上的鲜花和破碎的花瓶。 罗川又来到窗边,看着地面上苏雯扔下的那把刀,又一次陷入了深思。 刀刃上的血迹还在,地板上的血滴走向能够看出来,宋明泽从进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刺伤了。刀刃上的血滴在苏雯激动的挥舞之下,还甩到其他地方一些。单从现场来看,确实是苏雯持械行凶……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呢?又为什么偏偏要来伤害宋明泽呢? 虽然罗川不愿意相信,但是现场证据就在这里,更何况还有那一直没有间断过的监控录像。那么多的目击者都亲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很难从宋明泽身上再找什么反转的证据了。 罗川叫来了张莉,指着窗外问道:“宋明泽的车,平时就这样停在外面连钥匙都不拿走吗?” 张莉如实回道:“这个后院就在诊所内,车就停在自己的院子里,宋医生确实很多时候都把钥匙放在车上。而且今天宋医生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病人在等了,情急之下没考虑太多,这也正常啊。” 罗川想,好一个这也正常啊。就这么凑巧的,宋明泽的车,变成了苏雯的逃跑工具。 这时候,追捕苏雯的警员给罗川来了信息,在追捕的过程中,极速驾驶的苏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从高架桥上冲了出去,车子翻出桥外,当场身亡了。 罗川咬牙放下手机,紧紧的攥着拳头,心情愈发的沉重了。苏雯,这个死里逃生的女人,最终躲过了虐杀,却没躲过车祸,这是命运开的玩笑吗?罗川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苏雯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这样做不但没有带来任何意义,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至此,罗川能信得过的最后一个证人,也不在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花太香(四) 罗川站在窗边,用力的攥着双拳,甚至有些微微发抖。那些被救出来的受害人,每个人都十分的惶恐不安,精神情况也都很不稳定。不过罗川也能够理解,在她们饱受折磨终于逃出生天之后,谁都不愿意再给自己惹麻烦,更不愿意回想那段地狱般的时光。保住性命,是她们唯一的信念。 在所有重大凶案当中的被害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才愿意出面作证。这并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在被彻底击垮征服之后的自我保护意识。 警方在连续端掉了几个不起眼的暗网作案地点之后,这条线索似乎也就慢慢断了。唯一一个能清楚记得从遇害到得救整个过程的苏雯,也跟着这么匪夷所思的死去了。她本应该能够成为罗川破案的关键,却这么离奇的在罗川眼皮底下丢了性命。 罗川不甘心,他也不相信!苏雯虽然精神受创,但是当初在他们谈话的时候,苏雯的思路逻辑绝对是清晰的!在被送去医院的时候,苏雯还很担心害怕,恨不得田甄和罗川他们能够寸步不离。可不知为什么,她就这样跑来了宋明泽这里,然后又这样在数十个目击者的亲眼目睹下犯罪逃逸,最后失事死去。罗川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整个犯罪过程,全程都有录像拍摄,这是造不了假的。唯一不能知道的,就是苏雯和宋明泽的对话了。也许,眼睛看到的画面未必是真实的,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从监控拍摄的角度来说,即便是唇语专家来翻译这段录像,也只能翻译出苏雯说过什么。宋明泽全程都是背对着监控的,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再能知道他对苏雯说过什么。 况且罗川当时也是看着那段监控的,里面的苏雯情绪激动,多半都是在疯狂的哭喊大叫,应该没有什么有意义的话语。现在死无对证,根本就无从了解他们之间的对话了。仅仅凭猜测的话,也难说服他人,宋明泽是怎么做到的单凭语言就能左右苏雯的行为? 催眠吗?不可能。就连罗川这个非专业人士都能知道,催眠状态必须是在被催眠者无意识或者无防备,彻底放松的情况下才能进行的。当时苏雯的情绪那么激动,任宋明泽的本领再强,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催眠苏雯指示她开车逃跑,变向自杀。 可除了催眠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用语言来控制对方呢?就算有,用言语杀人,这一点在法律上也是无法被承认的。 就在这时,宋明泽回来了,他披着西装外套,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缓缓迈步靠近了罗川。 罗川微微偏过头,就听到了宋明泽那似乎是永远带笑的声音。 “这次侥幸躲过一劫,不知道是万幸还是不幸。刚刚听外面的警员们议论,说刺伤我的那个女子在逃逸的过程中出车祸去世了。其实我想说,她的过激行为不重要,车子也不重要,只是一条年轻的生命,真的可惜了……” 宋明泽的话,在罗川听来觉得异常不舒服。那种假惺惺的姿态让罗川火冒三丈。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罗川转过身,十分严肃的问。 宋明泽云淡风轻的笑了下说:“不认识,我本以为是前来看病的患者,不过我的助理说她好像并不是我的病人。” “那你们之间谈过什么吗?”罗川继续问。 宋明泽坦然回道:“在她刺伤我之前,我并没有和她说过话。我第一次出来和她说话的时候,是她正在走廊里和病人们吵闹的时候。”宋明泽的口供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和张莉以及其他目击者的证言完全吻合。 罗川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凑近了宋明泽,并盯着他的眼睛问:“这就奇怪了,以宋医生这相貌堂堂,温文尔雅的绅士模样,你应该很有女人缘才对。这个女人既不认识你,也没和你说过话,为什么偏偏要伤害你呢?宋医生的好人缘让我无法解释这个疑点。” 宋明泽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罗队长您可真会开玩笑!您这话问的……就好像是我被抢劫了,您却问我,你没招惹抢劫犯,抢劫犯为什么偏要抢你?如果我是女人被侵犯了呢?您是不是也会问,你不认识强(间)犯,他为什么偏偏要强(间)你?这么温文尔雅的,怎么就被坏人盯上了?假如今天没有那么幸运,我不只是受了这一点伤,而是死在了那个女人的刀下。。。不知道罗队长你会不会对着我的尸体说,你人缘那么好,又不认识她,她怎么就偏要杀你呢?” 看着宋明泽笑的人畜无害,嘴里却唇枪舌剑的偏偏要扭曲罗川的意思。罗川想反驳,宋明泽却又说:“还有啊,罗队长,我希望您务必弄清楚一件事。我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那个女人也不是特意来这里‘刺杀’我的。她的目标不是我,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目标。也许只是单纯的心理疾病发作了而已。我是因为她在走廊上拿出了刀子,才强行将她拖进诊疗室的。是我为了避免伤人而自愿和她共处一室,而不是她特意来杀我。这个逻辑要是弄乱了的话,那她不仅不需要为我的伤负责,我反而还要为她的死负责了?”宋明泽仍然优雅的笑着,目不斜视的对着罗川凌厉的目光。 罗川被宋明泽噎的胸口发闷,却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他。如果苏雯的死,真的如罗川所猜测的那般,是宋明泽搞的鬼,那么,这就是一场在监控录像下的完美犯罪! 完美犯罪。 曾几何时罗川并不是很相信这个词的存在,他相信任何犯罪手段都会有纰漏。尤其是在设备发达的今天,哪里还存在什么完美犯罪?就算罪犯的智商高一些,反(嗯)侦察意识强一些,无非也就是破案的难度增加了一些,也不存在什么真正的完美犯罪。 但是自从接触了一年前的案子,罗川开始不得不相信了,这世上真的有完美犯罪这么一说。 l这种幽魂类型罪犯,特征是作案目的离奇,杀人手法神秘莫测,身份又扑朔迷离。警方无法判断他的身份,也就没有办法抓到他。而另一种完美犯罪的类型,就是宋明泽那种警方明明知道罪犯就是这个人!手段,动机,作案方式,全部都清楚的情况下,却就是怎么也找不到证据。而法律是必须要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一切推测都是白搭。 看着罗川那被气的铁青的脸,宋明泽微笑着在罗川的身边缓缓踱着步子,边语气温和的说:“罗队要是不放心呢,您可以继续留在我这里搜查证据。或者,我也可以和您一起回警队,方便您问话。” 罗川冷笑了一声说:“宋医生还真是守法好公民,这么配合警方破案。行,如果你真的没有大碍,那就和我一起回去。关于伤害你的这个女人,总得给你个说法。恰巧,我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我可以给你讲讲关于她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些只有你明白的专业知识,我很想向你请教。” 宋明泽一听,那双深邃邪魅的眼睛忽然一亮,很感兴趣的问:“哦?罗队还能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那我当然是乐意至极,随时愿意为您效劳。只不过……是关于心理学方面的问题吗?您身边的关山教授可比我专业的多……有他在,恐怕没我什么用武之地吧?”宋明泽站在罗川的身边,斜眼笑看着他。 罗川对上宋明泽的目光,淡淡的回道:“不是心理学,是花。宋医生不是最喜欢养花了吗?警队最近正好收了一批,我想请教几个关于花卉的问题。” 宋明泽了然的点点头,然后依旧十分绅士的微微欠身,并伸出左手说:“那罗队长,请。未必真能帮的上忙,但是我很愿意为你,为警方略尽绵薄之力。” 罗川没说话,冷着脸先走了出去。这在外人看来,就是罗川很不近人情了。人家宋明泽态度始终那么好,他却一直不厚道的冷个脸。可是只有真正了解案件的人才知道,如果能找到证据,那么罗川和宋明泽的关系将会是刑警与罪犯的关系!从一年前到今天,这个备受怀疑的神秘心理医生无论发生什么却始终都能独善其身,这让罗川怎么可能对他有好态度呢。 等罗川和宋明泽回到警队的时候,苏雯那边的现场也已经调查完了。尸体已经运往法医部门了,只等邢老亲自尸检了。现场调查人员没有在宋明泽的车里发现任何问题,刹车,油门,甚至是空调暖风排放的气体,都一一检查过了。结果只能说明,苏雯就是自己在逃跑的过程中,为了躲避警车追逐,一不小心操作失误而翻出桥外的。 这……就只能说明是苏雯的命不好吗?从表象看来,苏雯的死,应该是完全和宋明泽没有关系的。真要追究起责任,间接害死苏雯的人,应该是警察才对。 听够了这些令人懊恼的报告,罗川把宋明泽带到了办公室,并随手锁上了门。 宋明泽进屋之后就看到了罗川已经锁了门,于是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说:“罗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主动说要跟你来警队的,你还怕我从刑警队逃走不成?” 罗川整理着桌上的物品说:“你误会了,我只是不想被打扰,也不想别人干扰你的专业分析。” 宋明泽没太明白罗川的意思,只见罗川递给了宋明泽一个证物袋,直奔主题的问道:“我没说错的话,宋医生家的后花园里应该有这几种花吧?你对它们,应该是相当的熟悉了。” 宋明泽看了一眼袋子里的花种,又看了看里面的化验报告,然后认真的点着头说:“没错,其中有几种花我确实种过。怎么,这些花和案子有关吗?” “嗯,是的。今天在你医院里发疯的女人,就是这些花的受害者。有罪犯利用这些有毒的花来提炼毒素,然后迷倒,囚禁虐待被害人。她本来可以是我的证人,但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开着你的车,死在了路上。”罗川的面色冰冷。 宋明泽看看花种,又看了看罗川,这才笑道:“我就说嘛,如果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罗队你怎么可能会亲自来救我,并把我带来警队聊天呢。真抱歉,原来她是你的证人。可如果您不告诉我的话,我还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好,我想问问,这些花你了解吗?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样的人在什么环境下,才能培育出这些有毒的花呢?另外,被害人说在被迷晕之前,都闻到过花香。”罗川观察着宋明泽的表情,却没有发现一丝惊慌。 宋明泽大大方方的拿着花种,像是一个专业花匠似的给罗川讲着:“说实话这些花并不好养,也正因如此,我的花园里这种花也少的可怜。它们本来生长的地方各不相同,对土壤的要求也都不一样。正如罗队你想的那样,一般人很难养活它们,更别说是提取毒素了。不过要说起花香……” 宋明泽神秘的笑了笑,然后放下证物袋对罗川继续说:“一般白色的花多半有香气,色彩艳丽的花反倒没什么味道。而且,既然是提取出的毒素,也就不存在有花香可言了。这证明……应该是一个很专业的人,制造出了这种和花草有关的特殊毒药吧。”宋明泽泰然自若的模样,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罗川的心中所想。罗川越是怀疑他,他就越是回答的坦然。毕竟,仅凭种子,谁又能证明这些花的主人是谁? “你知道这些花的毒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反应吗?”罗川试探着问。 “当然,这些毒花能够令人昏厥,麻痹,失忆,甚至是死亡。其实根本不需要怎么提炼,有几种花,闻一闻,或者吃一口,就已经会有中毒反应了。”宋明泽没有逃避罗川的任何一个问题,完全像是一个帮助警方破案的专家。 罗川好奇地问:“这么危险的植物,宋医生为什么会养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呢?不担心会中毒吗?” 宋明泽稍稍想了下,然后理所当然的微笑回道:“因为……我喜欢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太香(五) 确实,种植花卉并不犯法,喜欢花更不犯法。宋明泽云淡风轻的一句“我喜欢啊”,就优雅的给了罗川一个下马威。 在罗川听来,这句话几乎相等于——“你能拿我怎样?” 罗川听到这句话虽然有片刻的惊讶,但是这会儿不怒反笑:“我曾经听说过,宋医生喜欢在黑夜中盛开的花卉,没想到,你还喜欢这种危险的植物。” 宋明泽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罗川桌上的绿植,有些出神的说:“花草和人一样,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但是由于开放时间不同,为人欣赏的程度也不一样。白天争相怒放的花,通常会更加讨人喜欢。而那些在黑夜中独自绽放的花朵,却常常容易被忽略。罗队长口中危险的植物也一样,其实危险的并不是植物本身,而是人们看它的态度。因为觉得它有毒,就退避三舍,敬而远之。可反过来想想,花有什么错呢?只要小心呵护,不摧残攀折,它又怎么能毒到人?也许,这就是我敢种植它们的原因吧。” 养一些有毒的花,竟然被宋明泽养出人生哲理了。仔细想想,他的这番话里不乏有一些人生在世的无奈和苦涩。 就在这时候,邢老给罗川来了电话,让罗川带着今天在现场搜集的证物去法医室找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罗川拿起桌上的证物袋,对宋明泽说:“宋医生独到的见解我会好好想想的,我现在有点儿急事,你可以先回去。如果我这边还有什么问题的话。。” 罗川还没说完,宋明泽就懒懒的笑了下说:“没关系,我还是在这里等你吧。尸检结果如果毫无问题的话,你就不会着急过去了。如果尸检发现什么疑点了,那即便是我走了,你也还是会再去找我。我留在这里,省的你我都麻烦呢。” 罗川微微皱眉看着宋明泽,在刚刚和邢老的电话里,罗川一个字都没多说,只说了一句“我这就过去”。仅是这样,他就已经知道罗川要干什么去了。 看着罗川有些疑惑的眼神,宋明泽又笑了:“别这么看着我,罗队长。从车祸发生的时间到现在来看,尸体应该早就已经在法医部门进行尸检了吧?对于刑警队邢老先生的法医技术,我也是久闻大名。刚刚找你的,应该就是他吧。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能够见识一下这位老法医的风采。” 听到宋明泽说要见邢老,罗川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紧张。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而且暂时还无法够将他绳之于法。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罗川很害怕他会伤害到警方的人。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罗川也不多解释,只说了句:“好,那你等我吧。”说完,就拿着相关资料离开了。 罗川出了办公室先到了证物室,拿走了今天在宋明泽诊室里搜集的鲜花和花瓶碎片。很遗憾的,从鲜花和花瓶以及那把凶器上,都没有找到任何的毒性物质。 来到法医室,一如往常的,听到了邢老在一边写报告,一边哼着歌。他常说,要用最开朗的态度看待死亡。除了找出证据,他在这间法医室里还能为死者做的,就是制造一处轻松和谐的解剖环境。 罗川拿着那些证物,看到邢老就激动的开口问道:“老爷子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您让我带这些东西来是有什么用处吗?化验室的同志们说……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位老法医抬起头看着罗川,眯眯眼笑道:“小子,让你拿来肯定是有用,你着什么急嘛。” 说着,邢老站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容器说:“看,这是死者鼻腔里残留的花粉。我只是想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现场的花粉。虽然不能让你立刻破案,可如果不是的话……至少你也能知道,死者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曾经去过有花的地方。” “如果是呢?”罗川接话问道。 邢老瘪瘪嘴说:“如果是的话,那就很有问题了。因为在死者鼻腔的花粉里,掺杂着苯二氮卓。” “苯二氮卓?”罗川疑惑的看向邢老。 邢老带着罗川来到了解剖室,然后掀开了那象征死亡的遮尸白单。 苏雯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了罗川的面前。只不过,上次见面,她是濒临死亡。而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尽管已经努力修饰,颅骨的凹陷还是很明显。y 字型解剖刀口十分清晰的在她胸前,这个伤口,绝对是彻底死亡的证明了。 虽然说车祸而死的尸体向来都不怎么好看,但是邢老一针一线都缝合的很完美,尸体清洗的也很干净,看得出来,他对每一位遇害的死者,除了职业上的尊重,还有一份慈悲心。他大概也希望这个受了太多痛苦的年轻姑娘,走的好看一些吧。 邢老带着手套,又为苏雯那淤肿的脸做了些擦拭。然后闲话家常般的问:“罗川,听说你前两天还和犯罪分子飙车呢,你可知道…这车祸是世界第一大公害?我希望你在追捕罪犯的同时,也能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 邢老似乎并不着急说尸检结果,而是一边轻轻扭正了苏雯折断变形的手臂,一边有些感慨的说:“自1886年世界上第一辆汽车在德国诞生之后,一百年内,已知死于交通事故的人数就有四五千万了,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呢。每年躺在我这里的,死于车祸的也不在少数。交通事故造成的悲剧,是自然灾害造成死亡人数的四十五倍。每年都有一百万人死亡,一千五百万人受伤。也就是说,全世界每两秒就有一个人致伤,每50秒就有一个人致死,你说这个数据可怕吗?” 罗川静静地站在邢老身后,没有插话。因为他之前听说,邢老的一位至亲,就是因为交通事故早逝的。所以这一刻,罗川不想打扰他,更不会催促他。 “你知道的,交通事故死亡的损伤程度,是和车辆的运行速度有着绝对关系的。这姑娘发生事故之前的车速,绝对不会低于120,并且没有刹车迹象。这在大部份人看来,无异于自杀吧?”邢老看向罗川。 罗川解释着说:“她的案子您也已经知道了,她当时是在躲避警方追捕,所以才会开那么快的吧?至于她为什么不刹车……也许……是她太慌了?” 邢老摆摆手说:“不不不,车祸发生的一瞬间,作为驾驶员只会做两个反应,要么紧急制动踩刹车,要么因为慌乱踩错了油门,她是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而这个姑娘,就是那个不可能。” 说着,邢老掀开苏雯脚边的白单,让罗川看了看,然后继续说:“你看这个伤,就是脚踏板损伤。我可以肯定,她出事的当时,右脚是处在两个脚踏板之间的。她既没有踩刹车,也没有踩油门。如果她真想自杀的话,就没必要躲避警方追捕了吧?可如果她不是想自杀,你觉得有什么可能会让她这样做?” 罗川凝眉看着那露出森森白骨的脚背,沉了片刻说:“在疲劳驾驶事故中,睡着的司机会有这种情况吧……” “没错。”邢老满意的指了下罗川。然后又绕回到苏雯头部位置说:“这就是我要检查她鼻腔的原因,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吸入了什么东西,才会在极速驾驶的过程中忽然意识不清晰了?结果,果不其然的就被我发现了这些细微的花粉。也就是我和你刚刚说的,那掺杂了苯二氮卓的物质。” “这个东西到底是……”罗川对这些并不是很了解,就让邢老给他解释的再清楚一些。 邢老推了下眼镜说:“苯二氮卓的本质是镇静催眠,令肌肉松弛。因为在克制惊恐障碍的时候多会用到这种东西,也有抗焦虑的用途。不过这种药的用量要非常精准,一旦过量,就会引发不可逆的失忆,意识不清,和沉睡昏迷。你说这姑娘是你的证人对吧?那我可以告诉你,就算她没死,也做不了证了。我给你形容的贴切一点儿,她就算昏迷过后清醒了,也会像人喝了太多酒之后‘断片儿’一样。太久以前的事情记得,醒来之后也清醒,但是中间那段时间的失忆,是绝对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没人能再让她想起来什么。包括她为什么失踪,去了哪里,谁给她下的毒等等。” 罗川有些呆住了,这很明显一切就是冲着苏雯来的!有人不希望她给罗川当证人,有人不希望她再多说话!苏雯的死,并不是意外! 在罗川出神的这会儿功夫,邢老已经拿着证物去做对比了。但是从那声叹息就能听出来,结果并不尽人意。 显微镜旁,邢老遗憾的摇了摇头说:“罗川啊,你应该是又遇到对手了吧。这花粉和你从现场拿来的完全不一样。不管你怀疑的人是谁,证据都断了。” “这种药发挥作用的时间是多久?”罗川问。 邢老想了下说:“这得看用量多少。正常来说,两三个小时之内绝对能起作用了。” 这话让罗川不由得开始想,从苏雯离奇出现在宋明泽的诊室,到她和病人们闹纠纷,再到她和宋明泽僵持的时间……最后是她跳窗逃走,开车逃逸。这时间,就像是被精准计算过的一样,只要苏雯开车离开,加上警察的追捕,她就一定会在路上出车祸! 邢老用宽慰的眼神看了看罗川说:“别着急,慢慢来。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哦对了,还有一点,我刚才可能没说清楚。这位姑娘不仅仅是吸入过苯二氮卓这种成分,还服用过类似药物,我已经检验出来了。药性的叠加,也是造成最后悲剧的根本原因吧!” “我知道了,您辛苦了。”罗川的声音低沉,面色凝重。 看着罗川离开时那有些黯然的背影,邢老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 回办公室的路上,罗川的脑子里有些空白。这个案子已经那么明显,可他却就是拿不出证据来。总不能到宋明泽家里去搜查所有花的花粉吧?而且就算有吻合的又怎样?如何判断苏雯鼻子里的花粉,就一定是宋明泽家里的那一朵?就算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独特的“dna”,但是花开花谢时间太短了,那朵花可能也早就已经不在了。这种证据,根本站不住脚。 也许,正因如此,宋明泽才敢这么大大方方的留在刑警队等。他就是在等罗川溃败的模样,就是在等警方拿他无可奈何的那一刻。 推开办公室的门,抬眼间,罗川竟然看到宋明泽正有说有笑的在和关山讨论着什么。看到罗川回来了,关山回过头,关切的问了句:“你回来了。” 而宋明泽则是满脸带笑的看着罗川说:“罗队忙完了?案情进展的还顺利吗?关山教授来找你,正好我们都在等你,就随便聊了聊。我还说呢,其实如果罗队愿意的话,我们一样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罗川没有理会宋明泽,只看向关山问道:“你不好好休息休息,怎么跑过来了。” “听说了一些事,就过来看看你。”关山简单的回答着。 宋明泽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忽然笑道:“你们的感情可真好,人生难得一知己,这话真不假。罗队长,想成为你的朋友可不容易,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宋明泽的这种主动,让罗川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太过了解罗川的关山,一眼就看出了罗川的不对劲。他没有多问,而是走过去从罗川的手里接过了邢老刚刚完成的尸检报告。当看完报告的那一刻,关山那张俊美的脸,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宋明泽察言观色:“看来……案情进展并不如罗队长所想。” “你作为心理医生,肯定知道苯二氮卓这种东西吧?”罗川冷声开口问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太香(六) 宋明泽听后,不但很大方的承认,还顺便帮罗川科普了一下说:“当然,我确实很了解这个东西。因为苯二氮卓类的药物可以迅速控制惊恐障碍的发作,这可是非常有疗效的药物。任何一个医生都会知道。其实……要真说起来,刺伤我的那个姑娘,应该就有惊恐障碍的疾病。我这么说,罗队长可能会觉得死无对证,是我胡说八道。但是现在关山教授也在,他可是精神病学的教授呢!咱们可以让他来分析一下,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有精神障碍。”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关山便接话道:“惊恐障碍的特点是……突然发作,不可预测的,反复出现的强烈惊恐体验。一般会历时十分钟到半小时的时间,病人会有强烈的濒死感和失控感。病人会很真实的自我感受到灾难性结局的害怕和恐惧,他们……也许会发疯,失控,尖叫,不可抑制。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会让病人肌肉紧张,坐立不安,全身发抖。刺激严重的时候,部分病人还会出现人格和现实解体的症状。” 罗川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因为经过关山这么一说,监控器里的画面赫然又出现在了眼前。当时的苏雯,绝对就是关山所描述的那样。可如果苏雯真的有这种惊恐障碍的话,那么她体内的苯二氮卓……就又变得合情合理了。 宋明泽这时走到罗川的身边,像关山一样关心的问:“怎么了,罗队长?是不是在尸体的体内化验出苯二氮卓的成分了呢?” 罗川的目光森冷,他定定的看着宋明泽。半晌才冷声回了句:“是,尸检结果表示苏雯在死前吸入过含有苯二氮卓的花粉,还服用过类似药物。药性和毒性的叠加,使得她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忽然意识不清,昏迷失控。” 关山听的皱起了眉:“这么说的话,苏雯的死,并不是单纯的交通意外了。可是……心理疾病是无法通过尸检来检测的,她生前是不是真的有惊恐障碍,这一点已经无法得知了。” 宋明泽观察着罗川的表情,然后渐渐有了笑意。他退后了几步,靠在罗川的办公桌前,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罗队是不是在怀疑,是我给她下的药?这样吧,我一直都很崇拜刑警的职业,不如让我来替罗队说出心中的推理吧?” 罗川没有接话,就听宋明泽继续说道:“这个攻击我的姑娘名叫苏雯,是罗队长很重要的证人。但是在某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证人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然后今天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诊室,最后离奇死亡了。罗队长理所当然的要调查其中的疑点和问题,于是就在法医的帮助下找到了苯二氮卓的成分。在罗队长看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我通过某种方式带走了苏雯,并把她囚禁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因为我喜欢养花,囚禁苏雯的地方有花,所以尸体中才会有花粉的出现。我利用了苏雯的惊恐障碍,制造了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完美犯罪。我给苏雯服用了剂量恰好的苯二氮卓类药物,并精准的算好时间,将苏雯带进有监控设备的诊室。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看见诊室内发生的事情。是苏雯刺伤了我,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在这过程中呢,因为我是背对着监控的,所以任谁也看不见我说过什么。我利用苏雯的恐惧,一直用言语刺激她,恐吓她,逼她对我动手。在感到时间和药效都差不多的时候,我暗示了苏雯从窗子逃走,她顺理成章的找到了我的车。而我又故意将钥匙留在了车上,这样才让苏雯顺利的逃跑了。在惊恐障碍症的干扰下,苏雯本来就很害怕,后面有好几辆警车响着警笛的追她,会让她更害怕。于是,她失控一样的极速驾驶,疯了一样的逃跑。但是就在这个时间里,被我精准算计好的药效发挥了作用,苏雯昏昏欲睡,意识不清。强烈的镇静效果让她意识彻底模糊了,于是就在高速驾驶的过程中,坠桥身亡了。”宋明泽全程面带微笑,侃侃而谈。末了,还自己摇头笑道:“不得不说,我设计的这场完美犯罪,真的是天衣无缝。即便法医检测出来了苯二氮卓的成分,也会被归于苏雯的病症。而且又正如关教授所说,心理疾病是法医无法解剖出来的。一切,都死无对证了。罗队长,您看我这番推理可否合您心意?” 关山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罗川,因为这样“优雅的挑衅”,势必会让罗川怒火中烧!他对宋明泽的怀疑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由宋明泽自己推理,不,或者说,由宋明泽自己交代出来了犯罪过程,罗川却拿他没有办法…… 罗川此刻抬起眼看向宋明泽,也同样直言不讳的说:“没错,我不但是这么想的,而且我相信你也是这么做的。” 宋明泽低头浅笑了一下,然后悠悠的问了句:“证据呢?罗队长,如果你能拿出证据,那刚刚我的那番话就算是认罪口供了。可是,我想你并没有什么证据对吗?我的家,我的诊所,我这个人,随你调查。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你想什么时候查,就什么时候查,我随时配合。” 这番话简直就像是对罗川,对警方的叫板。罗川虽然心有不甘和愤怒,但他也清楚的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真的不能把宋明泽怎么样。 于是,罗川只淡淡的说了句:“你走吧。不过你记着,我是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好,那就等罗队长的好消息了。”宋明泽优雅欠身告辞,不过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并没有回头的说:“对了,罗队。我对刚刚那番推理感觉十分满意,如果你找到证据的话,那我也算是罕见的自我交代罪行还能平安离开警队的罪犯了吧?如果是那样的话,这真的算是完美犯罪了。我走了,等你破案的好消息。”说完,宋明泽就迈步离开了办公室。 房间内,只剩下了罗川和关山。直到宋明泽已经离开三分钟之后,罗川仍然愣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有说。 关山有些担心的走过来,拉着罗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但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罗川不是弱者,也不是病人,这个时候安慰任何话都会让他倍感屈辱。 罗川坐在沙发上,双手并拢抵在额头上,闭着眼睛说:“关山,这一次,输的真彻底。不过好在,这一次我也能更加清楚的看清他的本来面目了。他离不开这座城市,而且他也不会离开。我还有机会……” “一定有机会。”关山插了句话说。 罗川抬起眼,有些无力的看着关山沙哑的问:“怎么,你也赞同我的想法了吗?” 关山无奈的回道:“我从来就没有不赞同你,只是我一直都意识的到证据是个大问题。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正面交锋,警方必败。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把任何感受都掩藏在笑意里的人,不过在刚刚他的言谈举止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东西了。罗川,是你让他这种东西暴露了出来的。” “是得意吧。他一向优雅的背后,露出了张狂。”罗川虽然现在情绪低落,但是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一下子就说出了关山所注意到的重点。 “是,只要有破绽,他的暴露就是迟早的事情。和你较量中的暂时胜利让他有一些忘形了,他不再过多的注意掩饰。人嘛,终究是情绪化动物。”关山尽可能的鼓励着罗川。 罗川微微笑了下说:“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觉得这样也好,至少让我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完美犯罪。不曾体会这种挫败,怎么能面对接下来更难的挑战?” 两个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二队长的声音。 “罗川?罗川你在不在?”二队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最后还是关山过去开了门。 二队长一看见关山,就咧嘴笑道:“我就说嘛,你肯定在这里!” “为什么?”关山有些诧异。 二队长悄声说:“听说罗川都快疯了,你不是精神病学的专家吗?肯定得过来守着他啊!你看我今天,都懂得敲门了,就是怕他情绪不好正在发疯……” 二队长还没说完,关山的背后就传来了罗川的声音。 “你既然知道我没准儿会发疯咬人,为什么还挑这个时间来我这儿?”罗川阴着脸走了出来,故意露出了骇人的表情。 二队长尴尬的笑了笑,巧妙的隔着关山走进了办公室,左右看了看说:“罗川啊,警队里都在传你最近被几盆花弄的晕头转向,看来传言是真的啊。不过我跟你说啊,这天底下呢,有多聪明的警察,就有多聪明的罪犯,这事儿你得想开点儿。” “你来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吧?”罗川沉声问道。他知道二队长这个人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来主动找他的。 “呃……也没什么啊,我就是挺好奇你最近办的案子,听说本市大部分的坟墓都被你查了个遍,还真就在里面查出了不少猫腻!我是真挺佩服你,活人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呢,你的管辖范围都扩展到死人的地界上了啊?”二队长不着调的说着闲话。 眼看罗川并不想理他,关山也在一旁看热闹不说话,二队长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罗川,这花花草草的案子是不是办烦了啊?要我说,你还是休息休息,找点儿难度比较低的案子试试看。” 罗川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叹了口气说:“别跟我绕弯子了,有话直说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案件了?” 二队长好面子,听罗川这么一问,顿时一扬脖子嘴硬的说:“哪儿有什么麻烦的案件,麻烦的案件不都在你这儿了吗?再说了,就算遇到麻烦的案子,我也自己能办啊!还用得着来求你帮忙?” 罗川点点头:“哦,不用帮忙啊?那行,你忙着。关山,走,咱们吃饭去。” 眼看罗川好像真要走,二队长一把拉住了他说:“诶诶诶,别急着走啊!我就是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想来问问你。” “说。”罗川简洁的回着。 二队长稍稍想了下问道:“你们说……有没有小偷在抢劫杀人之前会问周边的人这家人叫什么名字?” 罗川疑惑的看了看二队长,然后开口反问:“这个小偷不是你吧?” 二队长一听就反应了过来,不高兴地说:“诶,罗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队长,可能是个笨贼吗?” “你也知道那是笨贼?如果单纯只是小偷的话,那他杀人的可能性很小,只为了求财啊!而且通常都是随机选择人家,或者提前踩点盯住了一家人才对,怎么可能满马路问这家人叫什么名字?有没有钱?值不值得下手?生怕没有目击证人怎么的?”罗川觉着二队长不知道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张嘴就是不靠谱儿的问题。 可二队长却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说,如果是仇杀的话,凶手有没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住哪里?” 关山这时在一旁笑道:“除了因冲动而当场杀人以外,能仇恨到杀人的地步,必定是深仇大恨。能有深仇大恨,又肯定是渊源颇深。您说的这种情况……应该不多见吧?” 二队长十分赞同的又点了点头问:“那你们说,如果是情杀的话……有没有可能凶手不知道这个情人叫什么名字,或者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谁……” 不等二队长说完,罗川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你到底要问什么?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二队长有些神秘的凑近了罗川说:“我手里现在就有一个案子,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入室杀人,可是找不到任何可疑的人,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唯一的一条线索,就是在询问邻居们的口供时候,他们说有人曾经打听过……被害人这家叫什么名字。” 第一百二十五章 问路的凶手(一) 罗川和关山彼此诧异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二队长:“嫌疑人会问路?这有点儿不合常理吧?这样很容易暴露身份的,小偷就更不可能了!” 二队长一拍巴掌说道:“对吧?我也是这么觉得啊!所以我就没把这个人当做真正的嫌疑人!而且呢,邻居们也没办法具体的描述出来这个人的相貌,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像坏人。而被害人身边呢,所有关系网我也都调查了。她就是一个本本分分的家庭主妇,社会关系很简单,没有什么可疑的潜在罪犯在身边。” “这种社会关系简单的人,通常遇危险系数要比社会边缘人物低很多。难道真的会是运气问题?”关山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满脸的不相信。因为他们都很了解这种可能性有多低。 二队长耸耸肩,然后推了一下罗川:“你这一直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你觉得这个事儿正常吗?那个小区平时治安都不错,因为是老小区了,住的也都是老住户。现在他们都在议论……说人的命运真不是闹着玩儿的,十几年来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怎么就被这家遇到了。反正大概的意思……也是像关山说的那样,他们觉得被害人是单纯的命不好,点儿背,犯太岁……” 听着二队长越来越不挨边的话,罗川终于开口了:“明天一早,咱们还是一起去现场看看吧!看过现场再分析,我觉得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虽然说,这世上因为巧合而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这么运气不好的,咱们还是多分析分析为好。” 二队长等的就是罗川这句话,因为警队里都知道罗川的还原现场能力很强,他到了现场,几乎就能大致描述出来案发当时的情形。于是,二队长马上接话说:“对对对,咱们一起去看看最好了。关山也一起啊,你不是心理侧写很牛吗?正好正好,你去看看被害人的丈夫,推测一下他们的生活有没有问题。不过……就算有问题,也不可能是她丈夫,因为她丈夫的不在场证明我已经证实了,完全没有问题。” “这么肯定?”罗川问。 二队长十分确定的说:“那当然,案发时人家根本就不在本地啊!所有收费票据我都查过了。就连高速公路上每个收费站的监控我都检查了,除非他能分身,否则绝不可能。” “那这么说……就肯定是外人做案了吧。算了,咱们还是明天去现场看看再说吧。”罗川直觉认为这个案子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因为连二队长都能发现不对劲,那这事儿肯定是过于蹊跷了。 二队长当然很高兴,当天晚上还请客带着罗川和关山吃了一顿拉面。二队长说,因为够仗义,所以每人加一份牛肉。 这顿饭虽然简单,但也是二队长第一次请罗川。 第二天一早,他们三个人在约定的时间里,同时到达了案发现场。因为有些东西无法确定,所以二队长嘱咐了现场警员封锁看守,就连被害人的丈夫,都是回了父母家去住。二队长等的,就是罗川来做现场调查。如果连罗川都说了这个案子可能就是被害人单纯的不走运,那么他也就不再想的那么复杂了。不过事实上,越是这种简单的,随机的,不走运的案子,越是不容易破案结案。因为无从查起,没有线索,没有规律。说白了,就连被害人为什么会死都不知道,怎么调查可疑凶手呢?如果是那种跨省作案的流窜嫌犯,想抓住就更不容易了。 罗川他们一起走到出事的这个单元,刚进楼道,外面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有围观群众了。 二队长一看到群众围上来就有些紧张,罗川示意他不要理会那些,直接到出事的那家。 楼道虽然老旧,但是却很干净整洁。从家家户户的大门可以看出来,这地方确实如同二队长所说,住的都是一些老住户。不算是风险较大的住宅区。 罗川把对周边环境的观察结果和二队长说了,二队长就问:“我都是挨家挨户敲门调查才知道的,你怎么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罗川嫌弃的白了二队长一眼,甩了句:“让关山给你讲。” 关山跟在罗川身后,笑了笑对二队长说:“二队,你看看这每家每户的大门,就会有一些发现的。通常来说,如果是老住户的话,他们的家门即便老旧,也应该还算干净。家门口堆积的杂物也会透露着长年累月的生活痕迹。再来是租房的用户,他们大多都不会太在意大门的干净与否。在外面租房子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把房间里面收拾干净就不错了,不会太在意大门的状况,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还有新住户,不用说了,他们的房门一定是崭新的,与这楼道和其他住户都有着明显的差别。当然了,我说的这都是大部分的情况,其中也不乏有例外。比如租房用户把里里外外都换的干干净净,但是……那样的租房客选择的条件,又绝对的应该高于这个小区。” 二队长听的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间,罗川已经来到了三楼的案发现场。大门还被警戒线封着,有三名警员正依照二队长的指示在这里看守值班。 看到了罗川,那三名警员都激动的打招呼:“罗队!您怎么来了呀!哎呀真是太好了,您来了,我们就不用再在这里值班了,因为案子很快就会破了啊!” 罗川刚想说话,背后就传来了二队长十分刻意的咳嗽声:“咳咳!!怎么着,你们不想在这里值班?是觉得辛苦啊,还是觉得这份工作不太理想?要不要我帮你们换个工作?咱们警队斜对面那个麦当劳还在招聘小时工呢,听说待遇也不错,要不然你们去试试?” 三名警员谁都不敢说话了,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连忙让开了地方,请罗川他们进门。 这个房型很老旧,进门没有客厅,只有一个空间不大的小过道。右手边依次是卫生间,厨房,厨房连着阳台。再之后,就是正对着的两个房间,按理说,这小一点儿的应该是卧室,大一点儿的应该是客厅。 根据地面上画的线和血迹来看,死者就侧卧在门口卫生间前的过道里,周围半米距离内有血迹,死者是心脏中刀,失血不少。 二队长这时候站在过道的正中间,一本正经的介绍说:“来来来,罗川你可看仔细了,这就是案发现场了。死者名叫张彤,今年33岁,是一名家庭主妇。她的丈夫名叫王志,今年34岁,是一家小公司的职员。他们结婚七年了,暂时还没有孩子。据邻居们反应,他们的关系应该还不错。每天张彤都会按时去买菜,做饭,打扫,平时为人处事也还算厚道。他们这一层的楼道,每一次都是张彤主动扫干净的。所以至少在这个楼里,大家对她的评价还是不错的。” 对于外行人来说,人都死了,这些资料讯息根本就没什么用了。但是对于罗川他们来说,这些却也都是至关重要的信息,因为一个人在自己家被杀,最先应该询问的就是邻居。即便是亲戚朋友,也不会比邻居更能了解他们每天的生活起居。通过邻居们的印象,警方可以确认被害人的性格,人品,社交范围,生活习惯,还有各种被杀的可能性。 按照二队长说的这些来看,张彤应该是一个性情温和,为人厚道的人。她既然可以每天坚持按时去买菜做饭和打扫卫生,证明她对这个家很负责任,在尽己所能做到最好。她在打扫的时候,连楼道也一起打扫了,这证明她不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因此结仇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么这样一想,张彤因为仇杀而死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甚至可以说,很难再想出来,有什么人会恨她不死了。 关山在房间里大致的走了一遍,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表面来看,他们夫妻的感情应该没有什么大矛盾,至少这个张彤是很爱她丈夫的。他们的衣柜我看了一下,里面每一件衬衫都熨烫的非常平整。每一双白袜子都洗的很干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最方便拿取的位置上。鞋柜里,王志的皮鞋都被擦的很亮,就连拖鞋摆放的也很整齐。厨房里还有切好的蔬菜,冰箱里还有正在解冻的肉,她被杀的当天,应该是正准备给丈夫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二队长很是惊讶,这些东西就在表面,可是他却一点儿都没有在意过。 罗川这时指着被害人倒下的划线说:“她倒下的这个位置很蹊跷,距离卧室有距离,距离厨房和卫生间也有距离,又不算是在大门口。如果凶手是她完全不认识的人,那她怎么会让凶手进屋走到这个位置呢?凶手至少是走了五六步之后才开始拿出凶器刺伤她的。可如果凶手是她非常熟悉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倒在大门附近的位置呢?熟人作案,都不会开门就单刀直入,都会先麻痹被害人一会儿,让她们疏于防范之后再动手。否则的话,杀气冲冲的过来,恐怕连门都进不了。” 二队长听的直犯迷糊,就有些着急的问道:“罗川,你能不能说的明白点儿?你直说不就完了吗?这个凶手,到底是她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的人??” 罗川摇摇头说:“我已经说了,她倒地的位置和方向都很蹊跷,现在还不能直接断定。不过……” 说着,罗川走到了一旁倒在地上的椅子旁,说道:“这个椅子,和周围被打落在地上的报纸和纸杯,是唯一一处看得出来严重打斗过的痕迹。从这椅子的损伤来看,凶手力气不小,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那就没错了!那个偶然问路的人绝对不是嫌疑人,因为邻居们说,那是个女人!”二队长感觉自己离破案越来越近了,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罗川看了看厨房过道上的座机电话,然后问二队长:“报警的人是谁?” “是她丈夫呀!下班回家就发现自己老婆倒在了血泊之中,就赶紧打电话报警了。你是不知道,警察赶来的时候,他都快哭晕过去了。因为他头一天刚和老婆吵过架,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两个人拌了嘴。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走了,谁知道,等回来的时候,再想给他老婆道歉都没机会了……”二队长说着,表情还有些伤感。 “致命伤呢?死亡原因鉴定出来了吗?” 听罗川问这句话,二队长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你还好意思问我致命伤?警队就一个法医室,整个法医室都被你霸占了!就为了你那几盆破花,我什么证据都还没查出来呢!正好,我也不愿意进法医室。怪老头儿那边,就由你去问吧。不过当时我看过尸体,并不是一刀毙命。看起来,凶手好像是刺了好几下……” “过度杀戮?”罗川更觉得惊讶了,因为过度杀戮只会出现在便态杀人魔的案子里,或者是冤仇极深的案子里。 二队长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我看不像。不过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信。在我看来,那就是凶手不会杀人,找不准心脏的位置,刺了好几下才刺进去……” “一个连杀人都不准确的人,就这样凑巧的闯进来杀了这家的女主人?”罗川觉得,这个案子的疑点越来越多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命不好的问题。 二队长面露难色的说:“要不是因为古怪,我干嘛要去找你啊?你自己看看,这个凶手没有进屋翻找值钱的东西,却偷走了死者的戒指和门口零钱包里的现金。你说他不是小偷吧,却又干了小偷小摸的事儿。可你要说他是小偷吧……这家的床底下盒子里可有五万元现金呢!都说贼不走空,这个笨贼也太粗心大意了点儿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问路的凶手(二) “不是笨贼太笨,是杀人凶手在和咱们耍小聪明。二队长你把邻居的证词给我看看,最好是能叫来一两个。还有,死者丈夫今天过来吗?”罗川问。 二队长回答道:“我昨天就跟他说好了,让他今天中午来这里见面。那个男人真的挺可怜,出事之后眼泪就没停过,一直在懊悔最后一天为什么要和妻子吵架。至于邻居嘛……问过两次话之后,人家都不太愿意管这事儿了。你也应该知道,咱这人们最怕晦气。一个楼里,有个正常死亡的都嫌晦气,更何况是这样不正常死亡的?昨天我来问笔录的时候,还有个老太太跟我说呢!她告诉我在这儿工作别太晚,走后记得烧烧纸……说是横死的人怨气重等等。现在别说是嫌死人晦气,他们就连看见我都觉得晦气!”二队长满腹委屈,有苦难言。 罗川站起身走向卧室,看了看卧室床头柜上的水杯,然后转头问关山:“我记得你刚刚说……这对夫妻表面看起来的感情没什么问题是吧?为什么这么说?”罗川很在意关山话中的这个“表面”。 关山笑了笑说:“你都已经发现问题了,又何必问我。床头柜在床头两侧各放了一个,每个床头柜上又各摆着一个台灯。左边这个放有花色水杯和发卡发绳等杂物的床头柜,应该是死者张彤经常用的,也就是说她在睡觉的时候都是睡在这一边的。她这边的台灯开关要明显浅于王志那边的。王志那边的床头柜上一尘不染,什么都没有。正常情况下,就算这个男人不吸烟,没有烟灰缸之类的东西,也总应该有个杂志报纸,或者电视遥控器。可你们看,这所有的东西,都在张彤这边。” 二队长这时走到床头柜旁仔细的看了看,确实发现左侧这边的杂物比较多。 可他还是不太理解的问:“也许……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习惯呢?这遥控器谁用不一样嘛,这顶多能说明他家的习惯有些特殊,或者是死者太爱干净了,把丈夫的那边打扫的一尘不染。可这怎么能证明他们感情有问题呢?” 关山很严谨的纠正着二队长说:“我可没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有问题,这些表面现象,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我想说的是……就算他们十分恩爱好了,至少王志回家睡觉的次数很少,绝对不是每天都回家。” 二队长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说:“其实吧……像我这样的,一忙起来,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回趟家,这也不算什么吧……” “是,但毕竟对大多数的普通家庭来说,你这种情况还是少有的。所以我也说了啊,他们不一定感情有问题,但是王志却肯定不是天天回家睡觉。” 二队长好像有些反应过来了,就凑近了关山,神秘兮兮的问:“你是……怀疑他外面有人是不是?” 关山没有直接回话。 二队长着急的说:“哎呀,我跟你们俩说啊,别注意这些没用的细节。道德问题咱们可管不了,也不归咱们管。咱们只要弄清楚那个女的是怎么死的就好了啊!至于她和她丈夫的问题就不要纠结了吧?我都告诉你们了,她丈夫有着绝对的不在场证明,肯定不是嫌疑人。在他们感情问题上浪费时间,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来来来,你们还是和我一起去问问对门儿的邻居关于那个小偷的事情吧!” 二队长本来以为找到罗川能让破案速度更快一些,没想到,这两个人竟一个比一个瞎耽误功夫,索性准备把他们拉出去再问一遍目击证词。 可罗川却有些固执的说:“目前的状况是你根本就没有嫌疑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不能去努力创造出来个小偷强盗来当嫌疑人。我们得从死者本身入手,她不是死在暴乱的街头,而是死在自己的家里,这必定有问题。来,你看看,这卧室门边的小桌上就放着笔记本电脑,还有一个平板电脑,如果真的是小偷的话,他既然连零钱都偷了,为什么没拿走这些东西?就算卖五百,也比那点儿买菜的零钱多啊。” “那照你这么说,邻居们说的那个问路的人,就没有用了?”二队长明显不服气。 罗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用处很大,但是咱们得一步一步来。你不弄明白这个张彤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再问十遍目击证词也是没有用的。次数多了,反倒会让他们反感,到那时候,他们口中的话,就不一定有那么可信了。人们会在希望帮助你尽快破案的前提下,添油加醋,甚至是说出一些自己臆想的情节。那样的话,就更麻烦了。” 罗川耐心的解释总算是让二队长稍稍理智了一些,他仔细想了想现在的状况,确实也是这样,大家都对发生凶案的这家避之不及,不太愿意配合了。 看二队长老老实实的踏实了下来,罗川走到大门附近问:“指纹呢?这家里查到什么可疑的指纹了吗?” “没有。就说这死者也太爱干净了,我们调查现场的时候,发现她的指纹都很少!大多都是在厨具上啊,拖把上啊……这个屋里每一处都查的仔仔细细,没什么可疑的指纹。”二队长信誓旦旦的肯定着。 罗川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又问:“那屋外呢?” “屋外??”二队长瞪大了眼睛。 罗川理所当然的说:“对啊,不管凶手是用什么方式骗死者开了门的,他总得敲门吧?像你说的那样,他连杀人都没什么把握,离开的时候肯定仓皇而逃。说不定会在大门外,楼道里,楼梯上留下什么痕迹啊。” “呃……”二队长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我当时看外面那么干净,就没考虑那么多。不过痕检组的说了,大门上没有指纹!”二队长努力想让自己这个失误看起来不那么严重。 可罗川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没有指纹??” “对啊!比我脸都干净,保证没有!”二队长语气肯定。 罗川叹了口气说:“那问题就更严重了,这证明凶手不是事后处理的很干净,就是杀人后回过现场。” “啊??为什么这么说啊?这大门干净也有什么问题吗?”二队长现在更加迷糊了,满脑子都是疑问。 关山这时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句:“没有指纹,就是最大的问题。” 看着二队长云里雾里的样子,罗川瞪了他一眼解释道:“他们平时进进出出的都带着手套吗?怎么可能没有指纹?凶手要是没敲门,他又是怎么进的屋?” “死者爱干净呗……”二队长有些心虚的说。 “在凶手进门之后,没多久张彤就死了,他留下的痕迹,谁来擦?被害人就算再爱干净,她死了也做不了那些事情了吧?” “那……就是凶手擦的呗!没准儿是个老手,知道警方办案的过程,把自己摸过的东西都擦干净了!”二队长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 罗川的面色依旧平静,继续说:“咱们姑且先不说凶手杀人作案的方式像不像个老手,就算他真的是个老手,在杀人离开现场的时候清理干净了一切。那么……王志回来时候的指纹呢?” 这一句话,二队长顿时茅塞顿开!对啊!报案人是死者丈夫王志,他是在下班回来之后才发现妻子被杀而报警的。也就是说,在他进门之前,他是不知道张彤已经死了的事情的。那么,就不存在不破坏现场那么一说。他应该是和平时一样,拿钥匙,握门把手,再把门打开。所以不管怎么说,这扇大门上至少应该留有王志的指纹才对!而当警察来勘查现场的时候,大门上却连一个指纹都没有,这当然不对劲! 二队长一个劲儿的拍着自己的脑门儿说:“诶诶诶,这事儿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啊!那么说来,唯一能擦掉指纹的人就是死者的丈夫王志了啊?可是不对啊,那些收费票据和监控录像我是看的清清楚楚!而且那些监控都是高速上交通队同志亲自给拿来的,也不可能有什么猫腻啊!应该不会是他啊!” 罗川点点头说:“对,整个案子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王志的不在场证明。如果他没有这个证明,这个案子就简单极了。可现在你说他的不在场证明如此确凿,擦掉指纹的人又是谁呢?” 二队长的汗越来越多,他费劲的想了好一会儿说:“那会不会……真的是你说的那样,凶手曾经回来过?或者,他杀人之后根本就没走远?!也许他走的时候在大门上留下了指纹,后来才想起来这是关键性的破绽。于是,他就等王志进门之后,再悄悄的上楼,迅速的擦掉自己留下的指纹?” 罗川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该怎么说呢,罗川认为二队长的这个说法不能说是没有,但是可能性很低。因为警察随时会来,王志在发现妻子死后大惊失色没准儿会开门求救等等。这个时候返回现场擦门上的指纹,不管怎么说都太危险了。 而且再联想到死者的死亡方式,明明不是一个轻车熟路的惯犯,他哪来的这种冷静和胆量? 这时的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楼下有警员上来报告说,王志来了,就在楼下等着呢。 罗川一听,来的正好。他叫二队长和关山一起下去,和王志聊聊当时的情况。 下楼之后,罗川一眼就看见了眼前这个需要警员搀扶的男人。他穿着一个普通的羽绒服,两眼红肿,面色憔悴。 二队长一看就心软了,刚才的疑问都抛之脑后了,连忙对王志说:“你看你,两天时间,都没个人样儿了!外面冷,走,去警车里聊吧!我这有两个同事,正好再问问你妻子的事情。” 王志擦了擦泪水,缓缓抬眼看了下罗川和关山,然后十分抱歉的说:“对不起……我本来在到这里之前,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的。可是一回来,瞬间又崩溃了。这是我们住了七年的家,这是我和彤彤的家啊……现在,我回来了,却再也看不见她了……”王志说着,声音哽咽,连出声都很困难了。这样的情形,确实让旁人为之动容。 二队长看了眼罗川,却发现他眉头紧锁,一副审犯人的架势在打量王志。 二队长有些不高兴,就稍稍推了他一下,背对着王志小声对罗川说:“诶,你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这个人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啊,你别这样行不行?他已经够难过的了。” 罗川毫不客气的回了二队长一句:“我见过比他哭的更惨的凶手有的是,最后真相揭晓的一刻,还不是照样暴露本性。” “你……”二队长尽量压低声音,没让王志听见。 不过罗川的话,王志肯定是听见了。但是他假装没听见,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大概,他是觉得这些警察都是为了他妻子的事情在忙碌,自己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怀疑吧。至少,他表现出来的状态,给罗川是这种感觉。 罗川这时也说:“走吧,去警车里,或者去警队里聊聊。你妻子死的蹊跷,难过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你就算跟着一起走,凶手也还是在逍遥法外。当务之急,咱们还是一起尽力赶紧抓住凶手吧。那样的话,也算是你对妻子有个交代了。” 王志点点头,很配合的说:“可以,去警队也可以。虽然我之前已经把事情和朱队长说过一遍了,但是只要能抓住凶手,我愿意随时配合警方。” 大概是因为宋明泽的关系,现在罗川一听到这句“愿意随时配合警方”,就不自觉的有些情绪化。所以这会儿他只冷淡的说了句:“你放心吧,不会让你白折腾这一趟的。送会问一些你没有和朱队长聊过的问题。比如你们的夫妻感情,比如你忙碌的工作,还有,你家干净的大门。” 第一百二十七章 问路的凶手(三) 罗川的话,使得王志稍稍错愕了一下,不自觉的愣在了原地。大概是他没想明白罗川口中的“干净大门”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吧? 走在前面的罗川回头看了王志一眼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王志回过神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咱们走吧。” 在带着王志一起回警队的路上,二队长执意要和罗川一辆车,然后就坐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埋怨罗川。 “罗川,平时就算再怎么看你不顺眼,也好歹觉得你是个善良的人,今天这事儿,你怎么非要这么做呢?之前看你对被害人家属也没这样过啊,就算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有嫌疑,但是我也告诉你了啊,他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你这是不相信他呢,还是不相信我?还是说,你因为之前那种花的案子受了刺激,跑我这儿发泄来了?诶,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帮倒忙,还不如别掺合!”二队长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实在是受不了罗川对王志那种疑神疑鬼的样子。尤其是当他们看到王志在短短两天之内就憔悴成那样之后,更是心生不忍。一个大男人,要哭成那个样子,他得有多伤心?就算他是装的,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演戏,把两只眼睛哭的那样红肿吧? 对二队长的这些抱怨,罗川并不着急。他只是淡定的开着车,然后好脾气的解释着说:“在你没有确定嫌疑人的情况下,我有理由怀疑任何人,包括这个死者家属。之前在他家的时候你也看到了,种种迹象表明事情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不是吗?你可以认为我是受刺激了,但是我实在没有必要耗费时间在你这里发泄。如果真想发泄,我自己回家喝个烂醉如泥不好吗,何必要跟你的被害人家属较劲?”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二队长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可能有些伤害罗川,于是就缓和了下语气说:“我这个人说话心直口快,你也应该知道,我没有损你的意思啊。只不过对待被害人家属,咱们是不是还是应该给点儿同情?要不然,明天咱们去邻市调查一下,你亲自查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 二队长只是随口一说,万万没想到,罗川干脆的答应了下来:“好,正好关山也没什么事吧?邻市有家特色的小馆不错,正好一起去尝尝。和王志一样,一天一夜的时间就够了。” 二队长愣了两秒,马上又暴怒道:“你看你看,你这不还是不相信我的调查吗!!” 罗川笑了下,敷衍的说:“相信,就是再仔细查查会更好。” 说话间,一行人等就回到了警队。二队长就好像是故意要和罗川对着干一样,平时队长架子十足的他,竟然亲自给王志倒了热水,还给准备了一包纸巾,大概是怕王志想起伤心事又开始落泪吧。 罗川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他要来了本案相关的笔录和资料,快速的看了一遍之后就很直接的问王志:“你和你妻子张彤的感情好吗?” 王志果然如二队长说的那样,一提起亡妻,就忍不住哽咽的说:“人家都说七年之痒是最难熬的,可是我们俩之间,却没有这种感觉。那么多年一起生活,除了夫妻,我们还是亲人啊!她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感情又怎么会不好呢?虽然说生活中难免磕磕绊绊,也难免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拌嘴,但是我们从来都不伤感情。吵吵就过去了,床头吵架床尾和。” 罗川好奇的看着王志,又问:“床头吵架床尾和应该说的是那种如胶似漆的两口子,我看你回家住的次数并不多,工作又那么的忙,真的还能让感情保持在那个状态吗?” 王志有些惊讶的说:“我……回家的次数……” “怎么,你想告诉我,你天天都两点一线的下班回家过夜吗?”罗川的目光犀利,让人看着就有些紧张,不敢轻易撒谎。 王志低下头,惭愧的说:“是……我的工作是有些忙,平时还经常会有到邻市出差的任务。可是生活所迫,这也没有办法不是吗?彤彤是理解我的,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啊!生活,哪有容易的,钱难赚屎难吃,想给她一个稳定的生活,第一条件就是得保住工作不是吗?人在屋檐下……当然是老板怎么安排就怎么去做。我也想回家……可是还有贷款要还,还得孝敬双方父母,我又不想她去做太累的工作……”王志说着,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像十分无助,又十分懊恼。 “说说四号那天晚上你们吵架的事情吧,是因为什么呢?”罗川没有一丝一毫准备顾虑一下王志情绪的意思,继续发问。 王志也好像看出了些许的问题,就有些迟疑的哑声问道:“警官先生……您……难不成是怀疑我杀了我自己的妻子吗?” “破案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罗川坦言。 “可我当天根本就不在本市啊!这些,我已经和朱队长说过了!”王志激动的看向了二队长,并投以求助的眼神。 二队长很尴尬的挠了挠脸,刚想对罗川说些什么,罗川就低声的先开口说:“你要是想让我帮忙,就不要干扰我。好好想想那张床,想想那没有指纹的大门。有疑点,就得查!如果你非得说什么人可以调查,什么人不可以调查,那我不管了,你自己办吧。” 罗川这两三句话,顿时就让二队长咽下了刚才想说的话。他转头看了看王志安慰道:“我这个同事吧,不太会好好说话。他也只是为了尽早破案,想问问细节问题而已,你别太多心。” 这话明显无法安慰人,但王志还是很理解的点点头,对罗川说起了当天的情况。 “那天晚上我回家还算早,大概八点来钟吧。我们开始真的没什么矛盾,后来我吃完饭,说起明天又得出差的事情,彤彤有些不太高兴。大概,她也是如您所说的那样,有些抱怨吧。可是当天我也很疲惫,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我就有些不耐烦了。我一不耐烦,她就觉得我态度不好,更委屈了。呵呵,您也应该有所了解吧,和女人真的没办法讲道理。后来我越解释,她越哭。可是想想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在外面拼命,我也觉得委屈啊!我做了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不让她受委屈?而她却哭的好像我给了她天大的委屈一样。就因为这样,劝不好她,我也干脆就不劝了,直接蒙头睡觉了。转天一早五点多钟我就得起来,开车去邻市办事。” 王志说到这里,还特意对二队长说:“对了,我那些票据都在您那里对吧?万幸高速收费的存根我还都留着,要不然真是说不清了……” 二队长实在的接话说:“不会啊,收费站都有监控的,就算你丢了票据,也还有监控能作证啊。” 罗川瞪了一眼二队长,他现在哪像一个处理可疑案件的刑警?分明就是一名辩护律师吧? “你继续说吧。”罗川让王志接着说下去。一个人经历的事情,是可以完整串联起来的。但如果是说谎的话就不一定那么快的编排好了,只要在一个时间段上撒了谎,就得改变所有时间段上发生的事情。这样一来,谎话编的就有些大了,很容易就会露出破绽。 王志低垂着眉眼,很自然的想了下说:“我起来的时候,彤彤还没起床。大概是还在生我气吧,就连我跟她告别说我走了,她都没理我。可我时间不富裕,也不算完全消气了,就没再多说,拿着行李就走了。我走的高速,一路都有收费站可以证明。等我到了邻市的时候,就去见了公司的供应商,这次出差本来就是为了和他们谈合作。我们一起吃了饭,下午我到了我住的宾馆。这个都有身份登记的,你们应该很容易查清。由于前一天吵了一晚上,早上起的又早,我有些累了,下午就在宾馆里休息了。到了晚上,我和供应商一起晚上,应酬在所难免,吃过饭后又去了一家ktv唱歌。这过程中喝了不少的酒,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大概已经一点了吧。回到酒店,我趴下就睡着了。对了,我还特意叫了叫早的客房服务。因为我想早点儿回家,向我老婆道歉。再之后……就是转天早上了,我一大早就开始往回赶。上午到的家,就发现她……”王志始终条理清晰的说着自己的行动时间,可当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又开始难过的哭了起来。 罗川没有理会王志的眼泪,只接着问道:“你进门之后都做了什么,关门了吗?” 王志擦了擦眼泪说:“关了,进门那一刻就随手关了。之后才看见彤彤倒在地上,我当时就傻了,马上就报了警!之后朱队长他们就带着人来了。” 罗川点点头,又问二队长:“你们赶到的时候,死者被移动吗?还是就保持着遇害身亡时的姿势?” 二队长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是死亡时的姿势啊!” “这就奇怪了。罗川说:“正常人在回到家中突然看见自己的家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不是应该第一时间跑过去扶起她,或者抱住她吗?为什么你进门之后第一件事是报警呢?万一她还有救呢?你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还死的很彻底,彻底到根本不需要救护车?”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王志脸色煞白,他无辜的看着罗川说:“她心脏位置在流血,怎么可能还有救啊!再说了,当时我已经彻底慌了,只知道这种情况必须第一时间找警察,不能破坏现场。如果我乱动的话,会影响你们破案,那谁来抓住害死我妻子的凶手啊。” 罗川第一次带了些笑意的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还有这方面的知识?真的很理性,很难得呢。” 王志咽了咽口唾沫说:“我平时……很喜欢看侦探类的小说和悬疑电影,所以对这方面的知识多少了解一些。人已经不行了,我抱着她哭死她也活不过来,必须得第一时间向警方求助才是真的。难道……这我也做错了吗?” “没有没有,你怎么会做错了呢?如果都是你这种有刑侦意识的被害者家属,我们的工作要好做的多呢。”罗川话里带话,相信王志一定能够听的出来。 二队长这会儿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的问:“你……从发现她就没有碰过她,那在警察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干什么呢?” 王志哭着说:“我可能确实是个懦夫,当时看着已经死了的彤彤,我竟然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我就跪在她尸体旁边哭。” “这个时候大门是关着的对吧?你没有出去过,也没有人来过?”罗川仔细的问。 王志点头说:“直到警方来敲门的时候,我还缓不过劲儿来,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站都站不住了,我怎么可能出去呢?” 罗川看了二队长一眼,二队长也皱着眉头看了下罗川。他们交换眼神的那一刻,也算是达成了一些共识。那大门上消失的指纹,确实成了最大的疑点。如果不是凶手轻手轻脚的返回现场擦干净了,那就是王志说了谎。 “你家除了零钱和戒指,还丢了什么东西吗?”罗川问。 王志摇摇头说:“应该没有吧……其实,平时都是我老婆管理这个家的,具体家里放着多少现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床下的现金还在,那个小偷应该没发现吧……” “你妻子的戒指很值钱吗?是结婚戒指吗?和你是对戒吗?如果是的话,把你的戒指拿出来给我看看可以吗?”罗川的眼神,不容反驳。 王志有些为难地说:“这个……这个可能做不到。因为当初结婚的时候,我条件很不好,并没有钱买什么对戒。于是就拿所有钱给我老婆买了个小钻石戒指作为象征性的求婚戒指。说不上太值钱,大概五六千块吧。而我没有戒指……” 第一百二十八章 问路的凶手(四) 罗川稍稍拉长音说了一句“哦……”然后就看向二队长说:“今天也不早了,这位先生哭的也不少了,还是让他平静平静吧。” 二队长巴不得罗川能够赶紧放过王志,就连连点头说:“对啊对啊,我都饿了,王志他一直不吃不喝的,还是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罗川“嗯”了一声说:“那好吧,王先生,请你先回家休息,好好平静一下情绪。后天吧,我们再找你。” “后天?”王志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种问话不会再有了,问完就完了,却没想到罗川现在就已经定好了下次问话的时间。 罗川笑了笑说:“是啊,侦探小说和悬疑电影里应该也是这样的吧?要侦破一个案件没有那么容易,当然是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说着,罗川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王志的面前,伸出左手说:“不好意思,今天勾起你那么多伤心事。如果在问话的过程中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王志看着罗川伸出的手,也别扭的伸出左手和罗川握了手,并有些凄凉的说:“您这么说实在是太客气了,您也是为了我妻子的事情费心嘛。只不过……对于身为家人的我来说,她已经不在了,查不查的出凶手似乎也和我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就算找到了又怎样呢,就算枪毙了他,我妻子也回不来了……” 听王志这么说,二队长在后面有些着急,也走了过来大嗓门的吼道:“这是什么话!虽然说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杀害她的凶手总得付出代价才行吧?怎么,才两天,你就不想破案,不想报仇了啊!啊……不是,我的意思当然并不是希望你有复仇的心理啊,但是既然你老婆是遇害身亡的,就应该找到凶手给他一个交代啊!”二队长感觉自己刚开始的话可能有怂恿家属犯罪的意思,于是连忙纠正了一下。 王志擦了擦眼角,苦笑了下说:“您说的是……我大概也是被悲伤冲昏头脑了吧,只感觉生无可恋,什么都没心思做了。好吧……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再联络吧。” “好!你也别太伤心了,该活着还得活着啊!”二队长说完,让门口的警员把王志送了出去。 等到屋里只剩下了他们自己的时候,二队长才喘了口粗气说:“罗川啊,真不是我说你,你今天简直就是铁石心肠!就最后说了两句人话,和人家握手还伸错了手!你是不是平时都不和人握手,不懂礼貌规矩啊?我记得你也不是个左撇子啊!” 罗川还没说话,二队长又把苗头对准了一只坐在角落里翻看资料的关山:“诶,我说关教授,是不是除了罗川的案子,别的案子都不能让你费点儿心啊?怎么,就因为这个案子不是罗川的,你就连句话都不说了?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啊!偏心偏的有点儿严重吧?你说你不阻止罗川横行霸道也就罢了,抱着那些资料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您是在做学术研究嘛?” 关山被二队长吼了一顿,但是他却忽然笑了:“二队长别急,我是觉得罗川问的所有问题都很到位,我没有补充的机会。我看这些资料,是在对照王志刚刚的口供。一个人如果打算说那么长的谎,很容易出现漏洞的。我就是在对照你们之前录的口供,然后分析王志说的话其中的真实性。” 二队长干眨了眨眼:“啊……那我是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和罗川一样魔怔了呢!你看看他,基本的握手都不会了!对了,那你对照了那么半天,王志他说谎了吗?” 关山笑着站起身,把笔录递给了二队长说:“真正的没说谎,是时间事件没差别,但是言语表述会略有改变。因为一个人在重复一件事几次之后,不可能每次都说的丝毫不差。但是在笔录上你曾经问过的问题里,今天王志的回答都是几乎一字不差的。整个过程就像背好的流水账,这也许是因为他太过紧张了,害怕自己被怀疑。也许……就是真的在心里反反复复重复过这段说辞。能肯定他说没说谎的,还得问问罗川的左手。”关山笑的很好看,俨然已经看破了罗川刚刚的小把戏。 但是二队长却完全不知情的大惑不解:“罗川的左手?这是什么意思啊?他用左手握手还有理了呗?” 罗川有些低沉的说:“因为婚戒大多都会戴在左手上。他刚刚在我面前几次用右手擦眼泪,确实没有戒指。但是在我用左手和他握手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戒痕。至少说明,在戒指这件事情上,他说谎了。” “他……他有戒指?可是……可是这有什么可撒谎的呢?他戴不戴戒指都和这个凶杀案没有关系啊!就算他戴着戒指又怎样?完全没有关系啊!”二队长只觉得头大,果然他还是比较适合去破获那些小偷小摸,街头斗殴,邻里纠纷之类的案子。 罗川也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戒指这种小东西,想处理的干干净净不容易。死者的戒指丢了,上面也许有指纹,也许有血迹,还有可能有凶手的皮屑。假使凶手是故意制造这种抢劫杀人的表象,抢走了被害人的戒指,之后又把它处理了的话。那剩下的那个戒指就很有用处了。因为我们只要看到王志的戒指,就知道另一个戒指长什么样子了。” “这……抢个钱非要弄的那么复杂吗?”二队长无法置信,他也开始渐渐怀疑,这个案子是有人故意针对死者张彤了。 “你到现在还认为这是个单纯抢劫杀人案吗?”罗川皱着眉问向二队长。 二队长结结巴巴的回道:“那倒也不是……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按你说的,去邻市调查啊!把王志说过的人都见一遍,去过的地方都核实一遍,我就不相信他任何时候都有人证。至于邻居们说的那个问路的凶手,还是等我们回来之后再继续研究吧。或者,你就别跟着去了,你在这里继续问问邻居们,看看他们能不能想起那个问路的人。”罗川用眼神征求着二队长的意见。 可二队长却死活不同意的抗议道:“凭什么啊!这个案子是我的好吗?那些老头儿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他们说冬天穿的多,那个人带着墨镜,带着帽子,裹的很严实。声音很怪,他们自己的眼神儿又不好,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我还能问他们什么?” “分不清男女吗?那就是故意在掩藏自己的性别吧……”罗川随口说了一句,就叫上了关山,准备这就朝着邻市出发。 二队长慌慌张张把队里的事情交代好,就追着罗川上了车。三个人这就同行前往邻市了。 起步的那一刻,关山就用手机记了时。还没等二队长发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关山就回过头对二队长说:“罗川开车已经算是违章的边缘速度了,他很快,我们就看下这一趟最快需要多长时间吧。” 二队长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说:“我都告诉你们了,我有收费站录像!录像!” 罗川平稳的开着车,淡淡的回了句:“在犯罪的手段中,能操控时间的凶手有的是。他们擅长利用时间差来为自己做证明,或者为死者扭曲真正的死亡事件等。你还是多留心一些比较好,对了邻市警方现在谁管事?” 二队长想都没想就回到:“就是那个叫陈……陈溪的!我当初还纳闷儿呢,老李头儿负伤下前线了之后,怎么把重担交给了这么毛头小子!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看那样儿还不如你们队小雪呢!” 罗川笑了下说:“难道干刑警的就必须长的和你差不多,一脸土匪相吗?我听说,他破了不少的案子,有几个还真是办的很精彩。” “切……我是没看出来。诶,你问这个干什么?打算让他们帮个忙一起查啊?”二队长看着开车的罗川。 “到了别的地方,当然还是有自己人帮忙比较好,咱们时间不多,有当地警方协助调查,也能争取些时间。比如王志说的那宾馆,ktv 等等,让咱们自己去找的话,估计一天时间就干不了别的了。”罗川想的很周到,并让二队长找出当地警队的电话,让关山负责联系。理由是,关山说话彬彬有礼,不会让人反感。而二队长一张嘴,说不定适得其反,等他们到了,就会发现当地警员都在“忙”,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关山很快就联系到了陈溪,并且聊的很好,陈溪答应会在他们到达之前就找到那几处宾馆,饭店,还有ktv . 二队长在后座上撇着嘴,不服气的冷哼了一声,就开始闭目养神休息了。 大概两个小时二十分钟的时间,罗川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警队离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开车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关山看了下时间,对罗川说:“一个来回需要四小时四十分钟,应该不可能。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如果连作案都算上的话,那就是五个多小时。” “哎呀,赶紧赶紧,快点儿走吧!回头让那个毛头小子带你们去证实一下,你们就彻底死心了!”二队长至今不相信王志有嫌疑,在他眼里,办案的几个关键点,王志都不存在。比如,作案时间,作案动机等等。 来到当地警队,陈溪早早的接了电话就出来迎接了。 这真是一个年轻的刑警,看起来比罗川还要小个一两岁。罗川已经算是刑警当中年轻的了。 陈溪长的白白净净,很精神。看见罗川和二队长,礼貌的过来握手:“一下子来了两位队长,真是难得!你们是先休息休息,还是咱们直接去你们要去的地方?”陈溪看向罗川。 单单就这一个问题,罗川就对这个年轻的刑警非常有好感。因为大部分到了外地之后,当地的同事为了热情欢迎,都会弄一些场面上的无聊戏码。比如吃饭,休闲之类的。倒是这个年轻刑警,二话不说直接打算带他们去办正事,这风格罗川很是喜欢。 于是,罗川就高兴的笑了笑说:“两个多小时,并不累!咱们时间不算多,还是赶紧去那些地方吧!先去宾馆怎么样?”罗川觉得陈溪是个真正办案的人,所以也不和他客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陈溪点点头,然后又有些为难的说:“那个地方我是找到的,但是……罗队,并不是什么宾馆。而是一个像是客栈的小旅馆,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监控设备非常不完善。”罗川接过了话。 陈溪皱起了眉头说:“是的,在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就派人过去看了看,里面的环境很一般,各种设施都不是很达标。” “一个公司委派出来出差的人,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呢?”罗川一边说着自己的疑惑,一边看向了二队长。 二队长敏感的反驳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哪儿知道他为什么会住在那种地方!也许……是条件不好比较节省吧?这样就能省下来不少公司给的出差费啊!你想想啊,他不是说了吗,他们还有贷款要还什么的……” 不等二队长说完,罗川就打断了他说:“好了,出差费也是报销,难不成还能预支?我们就去这个小客栈看看情况吧,如果说那里面完全没有监控能证明王志的说辞,那么他不在场证明模糊的时间段就很长了。” 二队长不甘心的咬着牙说:“就算是那样!刚才关山也说了,来回得五个多小时,他也不可能这样折腾!就你说的那种情况,我看才是不可能!” 罗川不想再和二队长争执,干脆就直接对陈溪说:“咱们走吧,就去那个旅馆。辛苦你了啊,帮我们大忙了,这可是节省了不少的时间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问路的凶手(五) 陈溪就和罗川想的一模一样,听了罗川的意思之后,便不再过多的客套絮叨,直接开车带路,前往罗川想要去的那间旅馆。 大家七拐八绕的开了二十分钟之后,这才在一条临近菜市场的小胡同里找到了那家“宾馆”。 二队长很吃惊的第一个下了车,他惊呆似的看着眼前这一排破旧的小二楼,然后对陈溪问道:“你确定你没找错地方??这真的是王志出差入住的宾馆??” “没错,我们已经再三的确认过了。首先,名字叫这个名字的,就这一家。而且拿出你们提供的照片,老板对那个叫王志的似乎也有印象。前台登记处还有王志的身份证登记,不会有错的。”陈溪肯定的回答着二队长,不过二队长的脸色却越来越铁青了。 因为他始终相信,并支持鼓励着王志,他认为王志的行为就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可现在看来,他的行为也太怪异了。而且这地方也明显和王志口中的宾馆有差距啊? 罗川没有二队长那么惊讶,这种意外充其量是会让案子的进展稍微慢一些罢了。 几个人前后进入了旅馆内,老旧的柜台上摆放着一个掉了色的貔貅,里面放着一些硬币。柜台上的污渍让人看了就大致能想象到客房内的卫生状况。 开始罗川还以为没人在,不过在陈溪的指点之后,他这才看见柜台后面有一个小躺椅,里面正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军大衣,带着耳机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很入神的听着什么。旁边还放了一个电暖器,电暖器上烤着鞋垫,袜子之类的东西……看起来,这个人应该就是老板了。 罗川轻轻咳嗽了两声,敲了敲柜台。 那老板就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说:“虽然我没睁眼,还听着评书,但是从你们进门我就知道啦!” “那你怎么不起来招待客人啊!”二队长大嗓门儿的质问着。 老板哼笑了一声说:“你们又不住店,我招待什么呀?有什么事情就赶快问,这位穿警服的小哥一天来两次了,对我这里的影响可是很不好啊!那些偷腥的,消费的,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儿一小时来一次警察扫黄查房呢!” 原来,这吊儿郎当的老板已经认出了陈溪。表面看起来懒洋洋的,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罗川找二队长拿出了王志的照片,递给了老板问道:“我知道,之前已经打听过一次了。但是这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希望你好好想想,他是不是真的住过这里?” 老板拿过照片,看了一眼就扔给了罗川说:“五号下午,登记本上有他,没错。就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不可能认错的。而且吧,他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的,身份证也不是这里的,所以我有印象。我这地方啊,平时还是熟人来的比较多。只有那天,算上他一共来了四个外地人。” 五号下午,时间和王志所说的吻合。 二队长在一旁洋洋得意的看着罗川,那意思大概是,看吧?我就说了人家不可能犯罪吧? 可关山这时却在罗川背后不轻不重的说了句:“看来真的是有心灵感应,要么就是因为头一天吵架的事情还在生气,不然怎么会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那王志,平时工作时候的状态应该是精神抖擞的。” 罗川看着照片又问了句:“老板,这个男人来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吗?从开房到退房,他离开过几次,有什么人来找他吗?” “没有没有,他离开过没离开过我可不知道,因为我不太关心那些事情。钱都交完了,押金也还在,他住不住是他的事情嘛!而且我也不记得有人来找过他,在他办理入房登记之后半个多小时吧,有位高高瘦瘦的女同志来了,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找他的,后来啊,敢情人家也是开房自己住的!我就说嘛,就那个男的,长得带着丧气的样子,怎么可能有什么女朋友。”老板好像对王志是真的没什么好感,言语之间总是在讥讽他当时的样子。 “那他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应该知道吧?”罗川记得王志说他出去陪客户,回宾馆已经半夜一点了。那个时候人少安静,老板应该有印象才对。 可那老板却摆摆手说:“我平时十点一过差不多就睡觉了,晚上出出进进的人不少,我可不记得。” 二队长从刚才就在旁边听的憋气,这会儿忍不住插嘴问道:“你又不盯着,也不安装个监控什么的,你就不怕丢东西啊?” 老板好笑的看着二队长说:“丢东西?您了进房看看就知道了,除了床单被罩,再也没啥能丢的了。您看我这地方像是个有贵重物品的地方吗?贵重物品呐,都在我身边这巴掌大的范围内!” 二队长瞥了一眼老板所说的“巴掌大”范围,小声的嘀咕了句:“你这贵重物品就是袜子鞋垫……” “从他入住到退房,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罗川尽可能的想要多了解一些当天的事情,虽然目前看起来这个想法有困难。 老板点了支烟,然后指了指那个几乎生锈的貔貅摆饰说:“特殊的事就是又有人喂它了,从入冬以来,客人也少了,都一个多月没人给扔零钱了。就只有那位女士,当时结账时候我找了她五个硬币,她接过去一看,就扔在貔貅那儿了。” “没了啊?就这事儿??”二队长的脾气眼看就要压不住,在他看来,在这个破地方找到这个破旅馆,和这个破老板瞎扯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他实在是弄不明白罗川这到底是个什么思路,为什么非要在王志不在场证明这点上死咬着不放。 老板也是很配合的冲着二队长重重的“嗯”了一声说:“对!没了!” 罗川转过头,看向有些傻眼的二队长,低声说了句:“这下子,他那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也没了。这地方只能证明他来过,但是并不代表他一直在这里。” “那收费站的收据怎么说!”二队长拿出王志的最后王牌。 罗川冷静的回道:“当我弄明白那个的时候,这个案子就算破了。” 眼看罗川并不想再问什么了,陈溪就谢过了老板,准备带着罗川离开。 可罗川刚走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对那老板问道:“那个女客人的样子,你还能记清楚吗?能不能给我看看她的登记记录?” “啊?那女的你们也要查?都说了,和那个男的没关系,人家是自己开的房间啊。”老板十分不解,但还是把登记表递给了罗川。 罗川仔细的看了看,果然,这个叫李红的女人,和王志的登记挨的很近,看来入住时间差不多。 关山凑过来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你觉得这两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罗川匆匆记录着信息,并用手机拍了照说:“我还不知道,只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拍好照片之后,几个人就离开了这家小旅馆。二队长叉着腰,喘着粗气的说:“这下子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去那个歌厅吧!早查完,你早死心。那个地方的收银台之类的总该有监控了吧。” 陈溪在一旁接道:“肯定有,这个不用担心,我刚才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他们已经在准备了,咱们只要过去就能查看当天的录像。” “好,咱们走。”罗川他们马不停蹄的继续前往王志笔录中的ktv 。这一次,还真是出奇的顺利,他们刚到的时候,经理就已经在门外等他们了,并且热情的招呼着他们来到经理室,拿出五号当天的监控,让罗川他们看。 其实这倒也是很正常,因为这种生意还是要和警方“搞好关系”才行,如若不然的话,三天两头来一回临时检查,不出三四次,客人们就跑的七七八八了。 罗川快进着审查五号当天的视频,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最终,在视频里,王志的身影果然出现了。就在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和三男三女,一起出现在了这家ktv 。 罗川问经理:“这些人是常客吗?” 经理笑逐颜开的对罗川热情的说:“这里面的刘总绝对算得上常客啦,他们有时候经常一起来,唯有您要找的这位呀,我看着有些面生。刘总他们平时来都会要很多酒,很照顾我们生意。那天他们也喝了不少呢,大概十二点半才离开的吧。”经理回想着时间,对罗川尽量表示自己的全力配合。 二队长这时想了想对罗川说:“诶,应该就是这个人。王志来到这个市,要见的就是这个刘全德。我听王志说起过,刘总刘总的,你看下笔录就知道了。” 如果这个刘全德可以作证王志在五号那天确实几乎一整天都在这个城市的话,那么他的嫌疑也应该就被解除了。就算他们不是一整天都在一起,但是如果连谈生意,吃饭,娱乐这些事情都算在一起的话,那王志是无论如何也抽不出五个小时的时间来回奔波杀人的。 可尽管如此,罗川却还是挑眉对二队长说:“你别想的太简单,就算有了这个人证,也不能完全说明他就一点儿嫌疑都不存在了。因为,他在笔录里说了谎。除非你能给我一个他说谎的合理解释,否则,我就还得查到底。” “你个死心眼儿的驴脾气!”二队长生气的甩下一句话,别扭的躲到一边抽烟去了。 罗川对陈溪说:“我想我还得麻烦你,帮我们找到这个刘全德。不管怎么说,这个人确实是重要的人证。” 陈溪爽朗的笑道:“没问题!这样吧,咱们先去简单吃点儿饭,我也听听这个案子。这个时间里呢,我就让队里的警员去找这个刘总。放心吧,估计等咱们吃完饭,他们就有消息了。咱这市地方不大,我的同事们办事都是很有效率的,好找!” 听着陈溪的话,罗川就是感觉格外的舒服,靠谱儿。不像那边的二队长,除了一股子冲劲儿,实在是挑不出太出众的地方。这个任务要是交给二队长,估计明天早餐吃完,他也找不出来刘全德。保不齐还会找来十几个刘总,让你逐一辨认。 罗川听取了陈溪的建议,几个人准备一起先去吃个饭,坐下来好好分析分析眼前这案子的情况。一直听说陈溪办案有一套,罗川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而且这个陈溪也真是处处都对罗川的心意,他带着吃饭的这个小馆,正好就是罗川和关山说过的那家特色小馆。门面不大,很接地气很低调,但是据说里面的美食真的很不错。 二队长饿的已经顾不上生气了,点了几个招牌菜,就开始全心全意等菜了。 在这过程中,由罗川和关山相互补充着把整个案子的情况讲述给了陈溪听。包括罗川现在的怀疑,王志的谎话,以及那些种种不能解释的问题。 二队长一边吃着凉菜,一边看着陈溪,他在等着看笑话。都把这小子说的很厉害,罗川好像也挺看好他。二队长倒想看看,这个年纪轻轻的刑警能说出什么样的分析。 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陈溪在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竟然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没有开口发问。 他们觉得陈溪这种奇怪的反应必定事出有因,可是二队长却是个急脾气。这会儿看到陈溪不说话,他就不管不顾的问:“我说兄弟,这个案子可能被罗川说的有些复杂。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什么,这一点儿都不丢人。你这忽然变了个状态是怎么意思?” 被二队长一催,陈溪才回过神来,然后神色凝重的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可能有些出神。只不过……因为罗队刚刚说的这个案子,竟然和我这里前几天发生的案子很相似!非常的相似……” 第一百三十章 问路的凶手(六) “你说什么?” 罗川和关山同时惊讶的看向了陈溪,就连一旁正在狼吞虎咽的二队长都停下了筷子,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的说:“你你你……你说我们的案子和你的案子很像??” 陈溪紧皱着眉说:“嗯,是的。不瞒各位,今天接你们的时候,我刚刚才把手里的活儿安排给其他同事。因为案子一时还没有多大进展,我也还能抽出时间来帮你们。可是这种类似入室抢劫的感觉……实在太像了,而且还都是没有可疑的嫌疑人。” “来,你说说你这边的案子。”罗川完全没有心情再吃饭了。陈溪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罗川开始觉得亢奋。相邻的两个城市,时间如此相近的发生了两起类似案件,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陈溪很认真的开始从头叙述了一遍他这里的案件情况。 “在五号那天,当地派出所找到了我们,说是有一起疑似入室抢劫杀人的案子。死者名叫高大伟,目前待业在家。报案人是他的妻子,名叫徐兰。法医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五号那天的上午九点到下午一点左右。徐兰报案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了。因为她一天都在美容院,所以六点多才回家。死者家中没有什么太贵重的东西,罪犯似乎只抢了死者钱包里的现金和卡。” 二队长这时候总算是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插嘴问道:“那这是很明显的抢劫吧,你为什么觉得有问题?” “因为室内没有打斗的痕迹,高大伟就算再瘦弱,一个正常男人在面对歹徒入室抢劫的时候,也不应该毫无反应,束手就擒吧?门窗也没有破坏的迹象,这证明凶手是大大方方进了屋,并且在死者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动手杀人的。而且法医尸检时表明,这个凶手的杀人手法很古怪。他连刺了高大伟四刀,最后竟然还在喉咙处补了一刀。像这种过度伤害的行为,怎么看也不像是抢劫犯做的,对吧?有可能……是仇杀,凶手为了故意制造出抢劫杀人的样子,才拿走了那钱包里的东西。”陈溪很有条理的分析着说。 罗川在一旁沉声接了句:“也有可能,这是凶手第一次杀人,他不能确定那四刀是否正中要害,又不敢多做停留等待被害人彻底死亡。于是,就补了一刀他认为最致命,最彻底的伤害。” 关山这时也若有所思的分析道:“两起案件不仅仅是时间差不多,杀人手法上的青涩笨拙也有相像之处。最主要的,他们所做的行为,都很像是为了杀人而杀人。抢劫犯之所以是抢劫犯,是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钱。钱才是他们作案的第一目的,甚至是唯一目的。如果不是被盗人家反抗太过激烈或者即将报警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愿意闹出人命的。毕竟,在法律上,无论是偷还是抢,其罪行惩罚都要比杀人轻多了。” 陈溪十分赞同的连连点头说:“对对对,这就是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所在。最近两年也处理过几起抢劫的案件,那些抢劫犯真的是只为了钱。尤其是在高大伟的这起案件中,罪犯拿走的总共资产,都不过一千元。这其中还包括一张公交卡和信用卡。这个数目,实在犯不上杀人,太不值得了。” 罗川说:“这个问题也同样出现在我们那边的案子上,凶手只抢走了死者买菜用的零钱和结婚戒指。家里的电子设备都在明面摆着,但是却没有人动。对了,你这边有你怀疑的人吗?” 陈溪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高大伟不工作,在家待业,每天只知道玩游戏,看彩票,很少出门的。没有仇人,没有同事,社交圈子小到几乎是封闭的。唯有他的妻子,还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据。至少,在高大伟死亡时间的那段时间里,她的不在场证据是铁定的。” 罗川的眼睛散发着光彩,他好像很高兴的笑了笑对陈溪问道:“这就有意思了啊,我那边的死者是个老实人,爱干净,爱丈夫,爱打扫卫生。和她住一层楼的邻居都沾光,因为她每天打扫都会连楼道一起扫了。所以这个死者几乎没差评,找不到可疑的仇杀嫌疑人。而她的丈夫,也有完美不在场证据。陈溪,你那死者的妻子,不会也是个推理小说迷吧?” 陈溪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说:“嘿,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不过她不看小说,她喜欢看电影。我在她家的电脑桌面上看到了好几部经典悬疑电影正在下载的资源,看起来应该是个悬疑电影迷。”说到这里,陈溪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张大嘴巴说:“罗队……该不会是……” 罗川笑了下,又看向关山。关山了解的点点头,然后想了想说:“是……交换杀人么?”说完这句话,关山自己都笑了,他有些无法置信的说:“对于不在场证明一点,交换杀人确实是个好办法,不少的悬疑作品里都曾经撰写过这样的情景。可是……这在现实生活中是很难成立的,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因为电影和小说都带着编撰者的完美化和演绎手法,也就是说,写出它们的人觉得是怎样,那就会怎样了。可现实不同,两个有多年交情或者同床共枕的人都不一定能够完全信任,何况是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它们要如何取信于对方?这个问题,可能比杀人本身更难。” 关山的话说的非常有道理,让罗川和陈溪一度打消了那种戏剧化的可能性。罗川也叹了口气说:“是啊,现在这个社会,路上有陌生人借个电话,都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何况是陌生人之间的交换杀人……” 二队长这时颇有讽刺意味的笑了两声说:“你们仨是真凑一起去了,想法都古怪的让人出其不意!还交换杀人,你们当看电影呢?要我说啊,该查的也查了,还是赶紧走吧!更何况,罗川你别忘了,张彤的死亡现场,有桌椅摔打的痕迹。你自己都曾经看过了,那应该是一个男人做的!不是吗?如果是交换杀人的话,那陈溪他们这边的嫌疑人应该是死者的妻子,也就是一个女的,对吧?” 罗川做了个深呼吸,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打算和二队长多解释。因为这个案子各个人物的关系有些复杂,看起来又都有不在场证明,两个不同城市的人,也没办法硬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交集。 关山看了一眼罗川,就知道他是在思考,于是就先对陈溪说:“无论咱们说的可能性有多低,都先别放弃。我觉得在一切都还没确定之前,你们两边应该多多互相提供线索,看看这两个如此相似的案子,是不是真的有关联。一旦发现蛛丝马迹,那么就可以并案调查了。” 陈溪完全同意,他们同时看向了罗川,等着罗川的意思。 罗川好像还在想着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你们想想看啊,这件事如果真的是他们交换杀人的话,那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能解释的通了。比如那些不在场证明,如果把杀人现场对调的话,那么王志和徐兰就谁都没有不在场证明了。旅馆老板说了,王志是五号下午到的,那他上午和中午就有充分的作案时间。而王志的妻子是六号早晨死的,徐兰也恰巧没有那个时间的不在场证据。我们做个假设,王志五号来到这里,先去杀了徐兰的丈夫高大伟。然后徐兰在处理完丈夫的事情之后,连夜前往王志家,杀了张彤。这样一来,不在场证明就破解了。” 听罗川说到这里,二队长忍不住了,急忙打断了罗川说:“诶诶诶,你这简直就是在对号入座的给人家强安罪名啊!你有什么证据啊?你怎么能证明他们两个人见过?怎么证明这是他们之间的互相杀人?” 罗川没有回答二队长,而是转头问陈溪:“徐兰的指纹,你采集了吗?” “当然有,当时是为了区别嫌疑人指纹。”陈溪回道。 “好,那咱们回那间旅馆,去找找物证。”罗川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但是那笑容里,却透露着胸有成竹。 二队长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关山笑着抢先了一步说:“二队长别着急,咱们先去看看也无妨啊。我了解罗川,他这个表情,一定是有什么把握了。” 二队长完全不相信的撇着嘴说:“别闹了,那破旅馆能有什么物证?床单被罩早就换过了,你还能在那里找到什么?而且就那个不着调的老板,连人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你还能问出来什么?” “不必问,找他借点儿东西就好了。”罗川说完,就起身结账走人。 不过最终这顿饭还是陈溪请的,他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相互客气,几个人上了车就又回到了那间破旧的小旅馆里。 当他们折回到旅馆的时候,老板正在外面晾被子。一看到陈溪,他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速之客似的大喊道:“哎哟我的爷,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到底是怎么招惹你了?你穿着这身衣服在我这儿来来回回的,我生意还做不做了啊?” 陈溪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说:“不好意思,确实还有些事想要麻烦你。你放心,我只是来咨询,你只是配合警方办案,咱们之间没什么冲突,别人不会误会什么的。” 老板翻了个白眼说:“爷,您这话说的是轻松,可我们老百姓可不是这么想的。不用偷偷摸摸的人家都在自己家住了,谁来这里。可是有点儿偷偷摸摸的,看见你就会紧张好不好?哎呀行了行了,民不和官斗,还有什么事,赶紧说吧!这一次,我麻烦几位有什么事儿一气儿说,说完就别来了。”老板说着,还抱拳冲着陈溪作了个揖。 陈溪看向罗川,罗川走进旅馆,来到前台,叠指轻轻弹了一下那个掉了色的貔貅说:“老板,我们想借这个用用。” “啊?”老板听后十分吃惊,不解的问:“你要这貔貅?同志,这就是个假的摆件儿,您也看见了,都掉色了啊!” 罗川微笑回道:“不,我要里面的硬币。你,应该没碰过吧?”罗川看这老板邋遢的可以,实在不像是会去擦拭整理这些东西的人。而且,通常摆放这种吉祥物往里面放硬币是图个吉利,没人会去天天擦洗那些硬币。 陈溪马上就明白了罗川的心思,立刻问道:“罗队,你是在怀疑在王志之后开房的那个女人?” 罗川还没说话,二队长就冷哼了一声说:“名字都不一样,怀疑个屁!” 罗川并不在乎二队长的话,只对陈溪解释道:“我之前注意过了,那个李红的身份登记可能是假的,她身份证号码很奇怪,这引起了我的怀疑。老板不是说,她把老板找给的零钱硬币扔到貔貅嘴里了吗?那么她在上面就一定留下了指纹。之后……” 不等罗川说完,陈溪马上就抱起那个装着貔貅和硬币的托盘说:“放心吧,我肯定以最快速度比对出指纹!如果李红就是徐兰的话……那这两个案子就肯定有关联了。” “嗯。”罗川说:“只是我还是有些想不通,他们是怎么相互取得信任的呢?” 眼看罗川的破案进展非常顺利,二队长这时对自己的判断也开始产生怀疑了,自言自语地说:“难道……真的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罗川,你是推理大师吗?怎么就能联想到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人啊?那闯进王志家的男人……” “如果我推理的没有错误,那闯进王志家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陌生男人,而是女人。那个裹的很严实,向邻居打听王志家的人,就是凶手本人。就因为她没有去过,无法确定是不是王志家,所以才问了个年纪大,眼神不好的老大爷。至于屋里摔烂的桌椅,有可能是前一天王志夫妻吵架时候,王志故意摔坏的。目的就是为了事后让警方把怀疑目标定为男性。还有那毫无指纹的干净大门,就有可能是王志在回家的时候发现了门上有凶手走时不小心留下的血迹或其他痕迹。他毁灭证据心切,没想太多,就一次擦了个干净,以至于连自己的指纹都擦掉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问路的凶手(七) 王志擦掉自己的指纹,绝对是一个致命的错误。如果不是那扇大门干净的太过异常,也许罗川还不敢那么肯定他一定有问题。刚开始的怀疑,只是正常的反射性反应。第一发现人,和死者关系最近的人,这都是首要考虑的嫌疑人目标。但是后来,罗川从王志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当他说,人已经死了,破不破案也没什么区别的时候。 旅店老板见罗川他们三个人聊的火热,于是眼巴巴的看着那个貔貅,小心翼翼的指了指说:“这个……算充公了?” 陈溪无奈的笑道:“你放心,我们不要。我只是需要带回去采集指纹,如果有对应的,可能会先当作物证。不过你这个宝贝,最后肯定会让你拿回来的。” 老板一听这话放心了,连忙点头说:“好好好,您随意您随意,拿走吧!” 真要是说起来,这个家伙还是挺重的,里面起码也得有百十来个硬币。每一枚都需要仔细的查出指纹,这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工作。 想想这个指纹对比的过程有些繁琐,罗川走出旅馆就对陈溪说:“我们先回去控制王志,再确定下法医的伤口报告。你抓紧把指纹结果查出来。一旦符合我们的推理,那么就带着徐兰和证据一起去找我。因为是王志先犯的案,我们得从他入手,并案调查。” 陈溪信心十足的说:“放心吧,我想这起案件应该和您想的八九不离十了。我尽快搞定,你们等我消息。” “好,不客套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用送,快去忙吧!”罗川怕陈溪不好意思直接走,索性先开了口让他回去。 和预想的一样,陈溪很高兴的就抱着那个貔貅离开了。罗川很喜欢他这种办事风格,不虚假,不客套,办案第一,雷厉风行。 再转头看看二队长,这会儿好像颇为沉重。 “怎么了,开始替那个苦情男人担心了?”罗川故意问。 二队长并没有愤怒的还嘴,而是叹了口气说:“这孙子要真是跨市交换杀人,我第一个饶不了他……我那么相信他!不过罗川,你可听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妇人之仁的没脑子,我是看证据在先!证据确实证明了他没有作案时间啊!而且看他哭的那样,也不像是有作案动机,不是吗?” 罗川也没有继续调侃二队长,而是很认真的说:“我们破案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证据。在法庭上,最关键的还是证据。我们所有的推理调查都要建立在证据之上,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但是,二队,你必须知道,证据有时候是会欺骗我们的。碰上那些狡猾的罪犯,他们恰恰会利用那些证据来阻挠我们破案。在这样的时刻,你就不能仅依靠证据了,还要看见证据以外的东西。比如这些莫名其妙的巧合,比如王志和张彤他们之间貌合神离的夫妻感情。” 二队长也是很少有的安安静静听着罗川把话说完,然后他又叹了口气说:“哎,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但我还是不希望王志是凶手。”二队长的深情严肃,还带着一丝伤感和失望。 “我们都不希望,好了,先回去吧!现在赶回去的话,大家都还可以休息几个小时。对了关山,如果他们见了面,死不承认的话,到时候可要靠你了。”上车后,罗川对关山说。 关山此刻正看着手机,听罗川叫了他名字这才回过神说:“如果指纹对上了,也只能证明徐兰去过那家旅馆并且用了假的身份,但是并不能证明他们两个人认识,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我觉得吧,罗川,要想交换杀人,一定需要绝对的信任。要么就是彼此有把柄,杀人这件事非做不可。到时候,苦情男主角你负责,双重身份的女主角我负责,只要通过他们细微的动作表情和言语漏洞听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击溃他们的信任就不难。我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在这件事上下赌注的两个绝对陌生人。”关山说完,又低头看起了手机,似乎正在忙着什么。 开车的罗川之瞥了一眼关山,然后若无其事的问了句:“是那个很依赖你的病人吗?最近这几天好像没怎么看你去医院。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关山收起手机,淡淡的笑了下回道:“还好,有些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 听出来了关山还是不愿意多说,罗川也就不再多问。何况二队长还在车上,只是这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都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平时性格豪放的他,是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回到了警队,已经很晚了。罗川拍了拍二队长的肩膀劝道:“你啊,别想这么多了!明天你去把王志接来,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去睡会儿吧,养精蓄锐,还有好多事儿等着你做呢!” 平时关系恰似水火不容的两个人,这会儿气氛倒还算和谐。二队长点点头,说了句“你们也休息休息吧”然后就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了。 罗川又问关山:“你是回家休息呢,还是在这里?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关山看了罗川一会儿,然后边走边说:“只是有些事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即便是已经看的太多了,还是会很不舒服。我没事,明天醒来就好了。我知道,你现在应该会去法医室问问张彤的死亡情况吧?我先回去,明天过来找你。” “好,路上开车小心。” 罗川看着关山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关山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那是个很重要的秘密,重要到让关山有些困扰。不过既然关山还不想说,罗川想帮忙也是无从帮起。最后,只摇了摇头,罗川就走向了法医室。 轻轻敲了两下门,罗川就走进了法医室。正埋头工作的田甄听见有人进来了,这才抬起头。看见罗川,她笑着打招呼说:“罗队,你那么晚还在警队啊!不是说你去了邻市吗?关教授没和你一起回来吗?”田甄说着,还朝罗川的身后看了看。 罗川摇了摇头说:“他刚走,应该是回家休息了。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邢老呢?” “老爷子说了,没什么复杂的尸检工作,就回家了。他这段日子啊,为了在这里写什么法医学教材素材,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好好休息了。我们都很担心他,一直劝他回家好好歇歇,这不是吗,才劝动。”田甄叹息着,看起来很担心邢老这样劳累会对他身体不好。 罗川也赞同的说:“做的对,邢老年机大了,这样过度操劳是会有危险的。对了,二队长那边有个案子,尸体尸检……” 罗川还没说完,田甄就拿出了一份报告递给了罗川说:“这是老爷子回家之前留下的,说二队长要是实在办不了这案子,就让我转交给你。这就是二队长那个案子里的死者死亡报告。老爷子说,凶手很笨,在胸口连刺了几下都没能给予死者致命一击。死者胸前全都是浅浅的划痕和刺伤,只有最后一刀刺破了动脉,但是也不算太狠,看起来凶手应该是力气不大。死者的手臂上有两处抵抗伤,指甲里也发现了一些皮屑,不过太少了,目前还没有鉴定出结果。老爷子说,要不是这个死者胆小害怕了,这么笨的凶手,不反被杀了都不容易。” “是吗?凶手应该是毫无杀人经验的新手,是吧。”罗川问。 田甄回道:“是的,我和老爷子还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听说凶手是入室抢劫杀人的罪犯啊,但是他的刺伤深浅却太娘娘腔了。对了罗队,死者头皮有几处轻微破损,看起来像是被抓过头发。你看,是不是很像女人打架啊?” 罗川笑了:“说不定,凶手就是个女人呢?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了,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之前现场验尸的时候已经告诉二队长了。还有,死者的左手无名指有擦伤,大概是凶手暴力抢走戒指时候造成的。罗队,我很不明白啊,凶手干什么要抢那个戒指呢?听说是个小小的钻戒,但是钻石这种东西,不上克拉的话,根本卖不出去,没人回收,也卖不了钱。可以说……还没有普通金货值钱。凶手那么费力的抢走它,也是为了钱吗?”田甄托着腮,十分不解的看着罗川。 不过这句话倒是给了罗川一些思路。虽然说,抢劫犯抢走首饰很正常,但正如田甄所说,太小的钻戒是不值钱的,卖都卖不出去。在这种情况下,抢走戒指还有可能就是心理原因了。是凶手憎恨那个戴在死者手上的婚戒?还是……憎恨死者的婚姻? 还记得关山曾说过,交换杀人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想要相互取的信任,却比杀人本身还难!可如果说……交换杀人的这两个人有着某种感情纠葛,那么那种信任就可以解释了! 难道说……王志和徐兰……他们之间不仅仅是交换杀人的陌生人吗? 通过邢老的尸检报告和田甄详细的描述,罗川现在已经基本推翻了最初的判断了。杀人凶手并不是个男人,而是个女人的可能性会更高。也只有一个对作案毫无经验的女人,在杀人前才会做出“问路”这种不明智的选择吧。这种失误,和王志擦指纹的做法如出一辙。 离开了法医室,罗川回到办公室又整理了一遍整个案子的细节。和陈溪道别之前,罗川还特意拜托陈溪帮忙调查一下那个刘全德,看看他能为王志作证的时间是不是高大伟的死亡时间内。总之,反向证据越来越多,王志那铁一样的不在场证明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 第二天一大早,罗川刚睁眼,二队长就来了。 看他那副憔悴的模样,大概是一晚上没睡好吧。 “怎么了?这么早,有什么事吗?”罗川坐了起来,问二队长。 二队长别扭的说:“今天早上五点钟的时候……有警员说王志带着一个旅行包从家出门了。我……让人把他扣下了,这会儿正在审讯室里。一会儿你收拾好了,咱们一起过去吧。”二队长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说这些话,但是没办法,事实摆在眼前,罗川的推理似乎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罗川没有多说,只应了一声“好”,之后就去洗漱换衣服了。 等到罗川和二队长走到审讯室的时候,二队长看了一眼手表问:“等等关山吗?” 罗川也看了下表,回道:“不用,到时间他会来的。咱们进去吧。” “那……等等陈溪的电话吗?”二队长还是没有把握,毕竟他们手里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还都是罗川的推断。万一这推理有误的话……突然对王志问话的话,可能会不太好。不管怎么说,在证据确凿之前,他都是被害者家属啊。 可罗川却说:“那些硬币数量不少,他们连夜调查也需要点儿时间。还是别等了,咱们先和王志聊聊。”说完,罗川就推门走了进去。 今天再见王志,他已经不再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了。相反的,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种淡淡的冷漠,似乎是不太满意警方对他所做的行为。 之前一直是二队长问口供,后来也是二队长一直维护王志。今天,却是二队长在他家门口扣下了他。王志看向二队长的眼神,也多了些不解和不满。 罗川不想让二队长尴尬,率先开口对王志问道:“今天是打算出远门吗?” 王志对罗川没什么好感,冷冷的回了句:“警官,请你考虑一下我的心情。我的妻子刚刚过世,这里每一处地方都有我和我妻子生活的影子。我在这里呆下去,迟早会被痛苦逼疯!我想出去走走,暂时离开这个伤心地,不可以吗?” 罗川淡然的笑道:“可以,有目标吗?想去哪里,邻市?”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问路的凶手(八) 王志的表情看似没有什么变化,可罗川却捕捉到了当他提起邻市的时候,王志瞳孔那瞬间收缩的一下。这在正常人的行为中,代表着惊讶。王志既然能对邻市如此敏感惊讶,要再说毫无关系,恐怕是很难让人相信了。罗川的步步紧逼已经让人很难招架了,现在忽然提起这个地方,王志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王志也真的是很淡定,他只愣了片刻功夫,就若无其事的看着罗川回道:“没想好,本来就决定了出门随便走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在这地方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每天都被痛苦折磨的死去活来。请问,你们把我扣下有什么理由吗?我为什么不能离开?” “杀了你妻子的凶手,到现在还没有调查出来。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时候,你并不适合离开吗?”罗川问。 王志苦笑了一下说:“恕我直言,警官。调查杀人凶手是你们的事,不是我们老百姓的事。你扣着我能有什么用呢?你不觉得这个时候,你们应该把精力放在凶手身上,而不是我的身上吗?我只是想换换心情,丧妻之痛恐怕不是你们能够理解的。” “是,我们只知道找到凶手是告慰死者的最好方式。现在调查出了点儿线索,想和你查证一下。据邻居说,那名疑似杀了你妻子的凶手,曾经在附近问过路,估计是在确认自己不会走错门,这件事你知道吗?对了,被问路的老人好像是想起了凶手的声音和样子,我准备请你看看,认不认识那个女人?”罗川很平常的说着。 可王志这下子却有点儿紧张了,他不安的问:“什么女人?你们不是已经确定那个抢劫犯是男人了吗?” 罗川故意对王志说:“性别哪能轻易确定呢,也没有人跟你确定过那个凶手一定是抢劫犯吧?” “可是我家丢钱了啊!”王志很着急,急于表达自己的想法,眼睛都有些红了。 可罗川却十分平静的说:“是,你家还丢了戒指呢。” “你……你这是什么逻辑!”王志生气的站了起来。 罗川也收起了那种有些松散的状态,面色严肃的对王志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刘全德的人吗?” “当然认识!那不就是我去出差要见的人吗?怎么,你们去找他调查了?他应该可以作证我一直在他那边吧?”王志胸有成竹。 罗川点点头说:“是,就算没有他,你还有收费站证明呢。你妻子死亡时间内,你确实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但是当天你到邻市的时候,你说你早上五点多走的,到那里也就七八点钟。然后你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见了刘全德,对吧?那么,你从八点多钟到下午一点之间在做什么?” “这……这和我妻子被杀的事情有关系吗?我又不在这里,在别的地方也有嫌疑?我随便逛了逛不可以吗?”王志的声音听上去很委屈,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冤枉。 面对王志的质问,罗川稍稍想了一下回道:“确切的说,和你妻子的死,多少也有点儿关系。但是不能算是直接关系。因为在你闲逛的那段时间里,邻市一个叫高大伟的男人被杀了。” 王志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看向另一边冷笑道:“你们警察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种事情都能编出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我闲逛的时候有谁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因为我去了那个城市出差?你们这也太胡闹了吧?不过是巧合而已!” “嗯,不过这还不算最巧合的。最巧的是,他死的时候,他妻子也有完美不在场证明。但是当他妻子没有不在场证明,和你一样闲逛的时候,你妻子却死了。”罗川说着这番有些绕嘴的话,听起来好像很复杂,但是王志明显是听懂了,因为罗川看到了,他鬓边的汗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让我离开这里。”王志干脆不再多说,只想马上摆脱罗川。 这时,敲门声响了两下,然后关山就带着陈溪走了进来。 愁眉苦脸的二队长很惊讶,站起来问关山:“你们怎么在一起?” 关山微笑回道:“我出门前给陈溪打了电话,他正在路上。我索性就去下高速的地方接他,然后我们就一起来了。”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和陈溪,心里觉得更踏实了。因为陈溪的出现就已经可以证明了,那徐兰果然是旅馆里的女人。而且他的表情十分自信,显然是掌握了不少的证据。 关山优雅的走到王志的面前,轻轻弯下腰,凑近他的脸,然后用手指了指他的眉眼和鬓边,很专业的说:“感觉到这些地方的肌肉在绷紧吗?是因为你的情绪开始惊恐紧张了。还有,你的唇周肌肉也不自然,那是因为你现在正极力的想说些什么去反驳罗川,对吧?” 王志愣愣的听着关山的话,然后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说:“我确实有些紧张,因为我是被害人家属,现在却被当作嫌犯问话,我的心情真的很难过,也很愤怒……” 关山指了下陈溪,对王志介绍说:“也许你不认识,但是他却有可能是你最不想看见的人。因为他就是邻市刑警队负责人,陈溪。目前,正在负责调查高大伟被杀的案子。”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那个男人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讲究杀人动机的吗?我和他都不认识,我能有什么动机?”王志的目光闪烁,避免直视任何人。 关山对陈溪使了个颜色,陈溪转身就走了出去。然后大概一分多钟的时间,他又带进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正是高大伟的妻子,徐兰。 王志只瞥了一眼徐兰,就把头转过去了。不出所料的,他摆出了一副完全不认识徐兰的样子。 “见过这个人吗?”罗川问。 “没见过。”王志想都没想的果断回道。 徐兰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惊讶,十分恼怒的问陈溪:“你不是说带我见一个证人吗?这什么意思?” “你们互相不认识,也没见过,是吧?”罗川又向王志和徐兰确认了下。 这两个人倒是默契,异口同声的同时回道:“没见过!不认识!” “那你们为什么会住在同一间旅馆?”罗川看了看站在门边的徐兰。 徐兰厉声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可是刚死了丈夫的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你说谁出去住旅馆了!我有家有房子有丈夫,我怎么可能出去住旅馆!” 罗川没说话,只看了看陈溪。 陈溪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证物袋,然后笑了下递给徐兰说:“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我们三十个同事同时加班了一夜,才在这几枚硬币上找到了你的指纹。李红?这也是你的名字吗?” 徐兰看着证物袋里那几枚硬币,倒退了两步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调查我干什么!” “因为你可疑。”陈溪简单的回答着。 “我可疑?”徐兰的声音变得尖锐,不依不饶的说:“我丈夫被杀的时候,我在美容院做美容,你们不是已经调查过了吗!之后我又去看了电影,买了衣服,直到傍晚回家才发现我丈夫遇害了!我是苦主,你却觉得我可疑?还有没有天理了?” “是吗?可是这硬币上除了你的指纹,还有非常轻微的荧光反应。化验对比之后显示,是你丈夫的血迹。也就是说,在他被害之后,你报案之前的这几个小时里,你是回过家的,但是却没有报警,而是去了王志所在宾馆,直到傍晚才假装刚刚回家发现尸体的样子。这一点,能解释一下吗?”陈溪冷声问道。 徐兰的呼吸有些不平稳,无意识的看了一眼王志。 王志当场大吼:“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被王志一吼,徐兰迅速转回了目光。 罗川这时说:“我替你解释一下吧,你在美容院做完美容之后,成功的得到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之后就悄悄回家去证实了一下高大伟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因为只有确定他死了,你才能继续你们的计划。由于担心自己报案的时间和高大伟死亡之间太过相近而惹上麻烦,于是你先到旅馆以李红的身份单独开了房,然后却走进了王志的房间。在一番交流之后,你们达成共识。你回家报警,处理事情,最后连夜来了本市,杀了王志的妻子张彤。” 罗川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兰有些抓狂的制止着罗川:“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你胡说八道,这都是你们自己胡编的而已!” 罗川有些好笑的问徐兰:“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洗过一次手,就可以完全洗干净血液呢?” 陈溪这时也接道:“你们所选择的小旅馆,确实人不多,僻静又混乱,没有监控,是个方便的场所。但是你们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如此不正规的旅馆,卫生条件一定很差。最近生意惨淡,王志所住过的那个房间,后来也还没人住。所以,那个邋遢老板就没有好好收拾。你在王志那个房间喝过水的杯子上留下了口红印,以及……我们测试出的血迹反应。你那双曾沾满鲜血的手,成为了铁一样的罪证。” 徐兰面色惨白,微微发抖。她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关山这时却揣着手,柔声开口说道:“别再说那些牵强的解释了,好吗?从你进门我就在观察你们两个人。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了一厢情愿又自私的爱情。你几次偷着看王志,他却从头到尾没有看你一眼。你是如此的相信他,依赖他,他却选择了视而不见。此刻的你,是这样的无助和害怕,你希望你的男人可以保护你,对吗。但是你看看,他却可以这样对你怒声大吼,说不认识你。这,就是你拼出两条人命所追求的感情吗?” “什么感情……我不懂你的意思。”徐兰的眼底有了一层雾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刚开始的尖锐,反而变得越来越没有了底气。 关山的攻心战术一向都很厉害,尤其是在现在徐兰那么害怕和无助的情况下。毕竟她不是一个真正的杀人犯,她第一次杀人,第一次计划杀人,一个女人,难免心绪不宁。这就是她和王志的区别,不像王志,直到现在还坐的稳如泰山,一点儿都没有胆怯心虚的意思。 一直在听着罗川他们审案的二队长,这时忽然开口,难掩失望的对王志咬牙说道:“你这个混蛋……我现在才看出来,原来你才是最铁石心肠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你妻子死的时候,你那些眼泪是怎么变出来的。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些眼泪欺骗了我。我一直力挺你的不在场证据,结果,你却捎带着另一个女人的婚姻和人生,一起犯下了这样的罪行!”说着话,二队长就站了起来,一边挽袖子,一边打算走向王志。 不过好在,罗川眼疾手快的一把就拽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二队长激动的瞪着王志,对罗川说:“你别管我,我今天非得让他自己说实话不可!我他妈这么同情他,他却跟我玩儿表演!”二队长怒不可遏,是真的气疯了。毕竟从一开始,他都是站在王志这边的。想想前两天还在关心王志伤心欲绝的憔悴,今天却是这样的结果,也难怪他会生气。 罗川没有办法,只能叫来警员把二队长拉了出去。二队长大嗓门儿的骂骂咧咧,直到他走出审讯室还能听得见。 王志早就吓得缩到了墙角里,畏畏缩缩的看着罗川他们。 罗川指着王志,对徐兰问道:“这就是你要的男人?” 徐兰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却哭了。哭的很难过,还不住的摇着头。 徐兰这样的表现让王志又激动了起来,他大声的对徐兰吼道:“你哭什么哭!臭娘们儿,你别想栽赃诬陷我!这所有的事,都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才是被害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问路的凶手(九) 看得出来,原本徐兰只是哭了,但是她还并没有想说什么。那紧闭的双唇,倔强的想保留住他们的秘密。可被王志这么一骂,她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志,十分难过的质问他:“我栽赃陷害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王志失去了理智,他疯狂的想要扑向徐兰,却被罗川一手扣住了肩头,硬生生的给他按回到了座位上。 王志有些傻眼,只见罗川不屑的扫了一眼王志说:“我不想弄伤你,你最好安分点儿。” 王志没有办法,只好又装出一副可怜相说:“这个女人想陷害我!那都不是真的!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语无伦次的王志,此刻再表演起来苦情戏,演技已经变得十分拙劣了。 罗川冷着脸对王志说:“谁也陷害不了你,现实不是悬疑电影,也不是侦探小说。你想没想过,你创造出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恰恰变成了你杀害高大伟的作案时间罪证。” 王志目光呆滞的瘫坐在椅子上,一边摇着头,一边叹着气说:“和女人共事果然不靠谱……所有的破绽都是她制造出来的!血迹,指纹……这个可笑的蠢女人竟然还问邻居我家是不是住在那里!真是个废物!废物!” “你错了。”关山这时在一旁缓缓开口说道:“最先露出破绽的人是你,你故意摔坏的桌椅,故意擦去的指纹,都是案发现场最可疑的疑点。你太过自信自己精心策划出的完美案件,也太过自信自己的演技,演的太过了……才让罗川盯上了你。” 关山所说的全是事实,要不是王志自以为是的去“反1侦2察3”,罗川也不会从开始就盯死了他不放。他在悲伤欲绝的时刻,絮絮叨叨表达的夫妻情深太多了,多到有些假。正如罗川最初对二队长说的那样,见识过比王志哭的更惨的有的是,哭的惨,不代表真的伤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王志看起来也算是认命了。最后,由罗川审理王志,陈溪审理徐兰,终于把两起案件合并侦破了。 原来,这整个杀人计划都是王志怂恿徐兰造成的。他们俩人本都是侦探迷,偶然在网络聊天室认识的。之后王志趁着出差的几次机会,就和徐兰发展成为了现实情人的关系。 七年的平淡婚姻生活让他无比厌倦,尤其是妻子张彤那永远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他连想提出离婚都提不起精神。不像徐兰,聊天谈心侃侃而谈,而且两个人还有着同样的兴趣爱好。 在又一次的激情过后,王志终于对徐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张彤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有外遇的事情,只是隐忍不说。他担心婚姻法会照顾无错方,在财产房产的分配上对自己不利,于是才动了杀机。而且他坚信自己看过了那么多的推理小说,可以完美制造出不在场证据,并且不会被警方怀疑。那样的话,不仅仅可以保住自己的名声,财产,就连张彤的保险金也能捞一笔。那种结果,是他梦寐以求的。 但是想要制造他所想象的不在场证明,那么就必须得需要一个人来和他交换杀人。这个人,徐兰再适合不过了。一是因为他认为徐兰有足够的胆量和常识,二是因为他们之间都有一个“碍眼”的人。只要徐兰的那个废物男人死了,他们就可以搬离这两座城市,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带着财产和保险金双宿双飞了。 王志想的虽然挺好,但是结果却还是输在了自作聪明上。 至于他手上的婚戒,是徐兰在他们约定好计划的那天拿走的。说是为了证明他已经放弃了这段婚姻,实际上,徐兰也想给自己留一个保障。一旦王志没有做到,或者出尔反尔的话,这个婚戒就是他们之间关系的最大证明。 他们的婚姻和人生,就这样走到了尽头。看起来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仇恨,可就是能下狠手夺走两条生命。平常人可能无法知晓,有很多时候,杀人犯所谓的杀人动机,并没有那么激烈。可能只是一闪而过的冲动,或者像王志这样侥幸的认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甚至,只是单纯的一种猎奇心理。他认为他有能力杀人,有能力做到悬疑小说里面那些高深莫测的凶手一样,他想试一试。 罗川唏嘘张彤和高大伟死的太不值得了,同时也觉得王志的心理扭曲的有些可笑。 当录完口供之后,罗川合起了卷宗,站起身走向门边,然后回过头对王志说:“你要记着,无论你是从哪里学会的所谓反1侦2察能力,它都是在侦查能力基础上才产生的。所以,你是不可能成功的。在我看来,你还没有成为完美罪犯的天分。因为你甚至都不知道,在婚姻法中,出轨行为只包括两种,一种是长期同居,一种是重婚。你这种外遇行为,根本就不算在出轨过错里。你因为这点儿心思杀了自己的妻子,真的是其心可诛。” 说完,罗川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审讯室。这个看似复杂,结果却简单到荒唐的案子,就这样结束了。 听说二队长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罗川特意帮他大致写好了结案报告,才在下班后悄悄留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一次二队长的失落,可能并不是因为在办案上输给了罗川。而是因为他没有想到一个哭的死去活来的男人竟然会这样恶毒。杀妻案件在凶杀案中不稀奇,但是大多情况都是因为妻子挥霍无度,咄咄逼人,或者婚内出轨。像张彤这样,一心一意做家庭主妇最终却还惨遭毒手的,确实少见。这也是二队长心里不舒服的原因吧。 不过罗川并不太为二队长担心,因为他了解,那位队长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他心里装不住事儿,就算勉强装下了,也不会装太久。过不了两天,他就又会变成那个风风火火的彪悍队长。 忙忙碌碌之中,一转眼已经过了年。冬天似乎眼看就要过去了,这几天却又寒风刺骨的飘起了雪来。 最近罗川都在一心研究过去那几宗悬案,二队长已经完全恢复了心态,而关山,除了过年的时候和罗川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大多都在青山医院。还是老样子,对他的秘密,罗川仍然没有多问。 最近很难得的是凶杀案很少,大案很少,仿佛就连那些凶手都想过一个太平年。二队长因为案件少,闲的难受,经常来找罗川聊天。自从王志的案子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变得没有原来那样紧张了。 之前提前出院的柯雪在罗川强制要求养病的情况下,年前就休假了。今天才刚刚上班,新年新气象,看来他已经完全摆脱那个案子给他带来的伤痛了。还是那个青春洋溢,朝气蓬勃一少年。 快到中午的时候,柯雪敲响了罗川办公室的门。 刚一进门,就笑嘻嘻的对罗川问道:“罗队,最近没有案子,你高不高兴?” 罗川被问的一愣,警惕的看了柯雪一眼反问道:“有事?” 这也不怪罗川多心,大概就是过年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太闲了。而且过年期间,罗川也不像平时那么严肃,警队里的同事们,竟然开始张罗着要给罗川介绍女朋友。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一片好心。罗川也不好意思训斥,但是只要有人像柯雪这样笑眯眯的来问他一些有的没的,他就会马上提高警惕。 柯雪看罗川那一脸警惕的模样,又眯起眼笑了笑说:“嘿嘿,罗队,你知道吗?冬天就快过去了,再想看雪可就看不见了。最近我父亲和几个爷爷辈儿的老警员商量了一次休闲座谈会活动,其中也包括咱们局里和其他行业的精英们。杨局长刚刚通知我,咱队里就由你代表出席了!有雪屋,有滑雪,还有同行哦!您就当听听其他地方的案情了……咱们警察也是需要学习交流的嘛!”柯雪尽可能的用最正经的方式劝动罗川,因为他知道,罗川对这种事情百分百会拒绝的。 果不其然,罗川瞥了一眼柯雪说:“你知道的,我不适合那种场合。” 罗川这说的倒也是实话,在外人看来,他身上有一股冷峻的孤傲劲儿。不会谄媚,不善交际,甚至就连普通的聚会和各省市学习调查他都表现的很严肃。可以说,在聚会这件事情上,罗川绝对是一个煞风景的存在。 柯雪继续努力的说:“罗队,你就当出差了啊!你看咱们杨局平时不也是经常得出差啊?就当学习了,你看行不行?才两天的时间,你就放松放松自己嘛。” 罗川继续看着桌上的文件,不为所动。 柯雪咬咬嘴唇,继续再接再厉:“罗队,在犯罪心理学这个领域,他们邀请的可是关山教授哦!你看,你们还可以做伴儿,你不爱交谈,可以让关教授替你嘛。” 提起关山,罗川这才抬起眼皮,懒懒的问了句:“他也会去?没听他说起啊。” 柯雪一看似乎有点儿希望,连忙点头说:“真的真的!因为有一个小讲座,是两个老刑警的讲话。还有一个就是关教授,大概是讲学校里的一些事情吧。你看,咱们去听听课,总是有好处的。您不是常说,人要不断充实自己嘛……” 柯雪正在极力的鼓动罗川,门外二队长的大嗓门儿就响起来了:“罗川!罗川!你在不在?诶,我有事儿问你!” 罗川光是听见这声音就皱起了眉头,他揉了揉太阳穴对柯雪说:“这事儿别跟他说。” “可是这邀……” 柯雪还没说完,二队长就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了。一看见柯雪在,顿时立起了眉毛,抓住柯雪咆哮道:“我听老杨头儿说组织了一个什么活动,只有一队就没有二队嘛?怎么着,二队比一队矮一截啊?你给我说清楚,这怎么回事儿!” 柯雪被二队长摇晃的都快散架了,颤颤巍巍的赔着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邀请函递给二队长说:“我……还没来的及给您送过去。” 二队长一看到那张印满了雪花的邀请函,顿时眉开眼笑的放开了柯雪,并笑道:“我就说嘛,公平公正公开,这得是老杨头儿的基本原则!不可能有罗川没有我啊,哈哈哈,我看看这次是去什么地方。” 二队长嘟嘟囔囔的说着,然后看见具体地点之后,笑的更开心了:“哟呵!这地儿可不错,听说住的环境能让你感觉到了南极!是不是这样?” 柯雪尴尬的赔笑说:“这……也并没有那么夸张啦,主要分为几个区,有的是芬兰或挪威的风格,有的是日式和风的风格……不过总之都是体会雪景温泉,滑雪冬钓之类的啦……” 这次举行座谈会的这处度假村,因为有柯家投资,所以这一次的组织活动,不用说,当然会带着柯雪。 “哦……真不错啊!”二队长扭头看了眼罗川问道:“诶,罗川,以我了解你的脾气,你肯定不去对吧?” 谁知道,罗川一抬眼,挑眉回道:“谁说的?我会去。” 二队长有点儿出乎意料,柯雪更是高兴的对二队长说:“哎呀,二队,您太厉害了!我都说了好半天了,顶不上您一句话有用!” 罗川白了一眼二队长说:“我是不太想去,但是你都遵从指示了,我不去不合适。” 二队长坏笑了两声说:“你小子算是开窍了,我告诉你啊,这除了正常的学习交流之外呢,保不齐还能给你解决解决终生大事的问题。我听说啊,参加活动的还有法制频道的主持人,作家……都挺漂亮的啊!” 罗川不耐烦地抬起头问二队长:“你这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呢?都是从哪儿听说的?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准备准备吧!把该处理的,该安排的,都办好了再出门。不然的话,刚到就被叫回来上班,那可不太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残忍的雪(一) 二队长虽然不爱听罗川这话,但是只要一想到紧张的办案生活中还能挤出来两天这么轻松的时光,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一听说度假这事儿之后,二队长已经以最快速度处理好了自己手头的事。现在,他只等着接下来愉快的假期了。 柯雪也很高兴,难得罗川答应了下来。他心里还盘算着这两天怎么能让罗川好好放松放松。毕竟他们这个队长一年到头都在忙案子,就好像破案的任务永无止境。 等到二队长走了之后,罗川才无奈的问柯雪:“年也过完了,又不是什么特殊节日,为什么非要去什么座谈会呢?” 柯雪眨了眨眼笑道:“万一过几天的情人节,正好能帮您找个红颜知己呢?” 罗川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着柯雪的眼神却危险的眯了起来。柯雪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连连改嘴说:“不是,不是情人节。罗队……明天是2月11号,正好是您生日啊。您从来都不过生日对吧,这次出去放松下,就当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了嘛。” 罗川愣了一下,恍惚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别人提醒的话,他每年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日。因为不幸的案件随时都会发生,包括他生日的这一天。有时候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哪里还会记得什么生日。 只是让罗川惊讶的是,柯雪怎么会记得呢?于是罗川就对柯雪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柯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嘿嘿笑着:“我就不撒谎了,这件事是因为关教授,我才知道的。因为本来定日期的时候,是定的14、5号。可关教授却说,那个日子没时间。如果请他参加,只能提前几天。就这样,和度假村协调之后,最终把这次的活动安排在了11号。后来我问关教授为什么非要提前三天,他说因为是你生日,想让你放松放松。” 罗川听后,略有些无奈的笑了。他这个好朋友,还真是个温暖心细的人呢。想到关山的这份心意,罗川更觉得不去不合适了。正好这段时间是真的没什么重要的案子待办,于是罗川也就决定了,参加一下这个他并不适合的场合。 当天晚上关山给罗川打了电话,说是明天早上去接罗川和小雪,然后大家一起去度假村。 罗川并没有提起生日的事情,只是犹豫了一下说:“把二队长也带上一起走吧,他那个愣头青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容易惹祸,还是在一起比较好。” 关山听到罗川能想到二队长,也笑道:“难得你会考虑到他的状况。虽然说你们两个人是完全不同的人,破案的手法也是天差地别,但我一直都觉得二队长是个好警察,他那份无惧无畏的坦荡,在旁人看来可能是有些愣,有些冲,可我倒是觉得那是份磊落和率直啊!其实你应该和他做朋友的。” 罗川听后笑了:“你快别说了,这话可千万别让他听见啊!如果二队长听完这番话,估计警队里一个月都会听到他不断重复的自卖自夸!哈哈,好了,那就这样,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大家全部便装出门,早早的到了警队见面集合。罗川也是少见的穿起了生活中自己的衣服。这让小雪不由得十分惊讶:“哇,罗队!你好帅啊!平时每天见你都是穿着警服,严肃的让人有些害怕……你看现在这一身休闲正装,让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呢!” 罗川笑笑没有说话,问了一句:“关山已经快到了,二队长呢?” 柯雪尴尬的笑了下说:“二…二队长可能还在更衣室……他今天带来了三套衣服,正纠结穿哪个比较合适呢。嗯……三套衣服,三种类型。西装,运动装,还有一身牛仔……” 罗川听完,表情就有些哭笑不得。很难想象二队长那种人高马大,又成熟的有点儿过分的壮汉模样,他穿一身牛仔真的好看吗…… 正想着呢,二队长远远的走了过来,并大声对罗川打招呼说:“嘿!罗川,你够早的啊!今天这身衣服选的不错啊,怎么着,关山的衣服啊?” 罗川沉下脸,低低的问了句:“你的意思……我除了警服就没有别的衣服了?出门穿个便装还得找人借?” 二队长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这种风格挺像的!我本来也准备了一身正式点儿的衣服,但是一想到咱们还得滑雪啊,打雪仗啊,于是我最终选择了套舒服点儿的!这样运动起来比较方便!” 罗川打量了一下二队长,一条宽松的牛仔裤,一件加厚的运动衣上装,还带了个棉外套。可能别人这么穿没什么毛病,但是穿他身上就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过罗川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更不想让他浪费时间再去换,只能苦笑道:“还打雪仗……你倒是真够童真的。堂堂市刑警队队长,在这种场合打雪仗,这不是你风格啊。” 二队长一瞪眼:“你管我!”之后扭头就走了出去。 上了关山的车,四个人大概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预定时间内赶到了那个度假村。 这片度假村的面积果然不小,一如柯雪所说,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不一样的风格。唯一相同的,就是无论哪个区域,都是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再加上这两天本来就在飘雪,景致更是美的没话说。 上午参加完了任务座谈会之后,罗川才知道,那些老同志们开完会就离开了。其他城市的警员们也都还有其他事情,并不和他们在一起。这种情况下,罗川觉得任务已经完成了,完全可以离开了。但是关山却单独跟他说:“少忙一天不会怎么样的,你就给自己放个假吧!一会儿和小雪还有二队长逛逛外面的雪景,你一年到头所见所闻都是黑暗丑陋的东西,也应该找个方式洗涤下心灵了,不是吗?” 罗川没有回绝,再加上看到二队长一直兴致很高,他也不太想去做那个扫兴的人。 到了吃饭的时候,他们这些参加活动的人,大概还剩下二十几人,都是各个行业的精英。 柯雪好像是特意要给罗川“介绍朋友”,入座时带着几个人过来给罗川介绍。 “罗队!这是法制频道的节目主持人,杜妙和李莎莎。您在电视上看见过吧?她们可是很崇拜你啊!还有这位是悬疑女作家林楠,她写的很多案子,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呢。这位是苏洋,他是个节目制作人。还有这位是陈文,他是一个知名编剧。”说完,柯雪又自豪的伸出手对其他人介绍说:“同志们,这就是你们一直想见的罗川罗队长,朱队长和关山关教授。” 二队长呲着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那些人也回应着他的笑容,就好像有多么熟络一样。 而罗川只是点头示意,并且完全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这不是因为他高傲,而是他实在不知道面对那么多人,应该怎样逐个打招呼?另外,他也想挤出一丝表达友好的微笑,可是僵硬的表情让他自己知道,强挤出的笑容可能会更加尴尬。 倒是关山很洒脱,应对自如地说:“大家好,罗队长平时办案习惯了,可能为人会比较严肃,你们别介意。” 那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主持人在看见关山的一刻就脸红了,羞答答的摇着头表示不会介意。然后又马上冲着罗川媚笑道:“外界一直以为,传说中的罗队长可能会是个性格古怪严肃的中年人,谁能想到,罗队那么年轻,那么帅!” 罗川看了一眼杜妙和李莎莎,并没有说话。但是只这轻飘飘的一眼,就让杜妙和李莎莎感觉浑身一冷。 都说罗川不近人情,不善交际,为人生硬,办案魄力十足。现在看来,他何止是生硬那么简单,简直就是有些冰冷。 相比之下,还是优雅俊美的关山,更能得到女人们的青睐。于是,在入座的时候,杜妙和李莎莎都争抢着要坐在关山的身边。 柯雪在一旁看的有些头疼,本来是说借着这个机会介绍几个不错的异性给罗川认识认识。可谁想到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直接把人吓跑了,而关山那仿佛自带万人迷的属性又完美给他救了急。 二队长看得出柯雪的意思,这时凑近了柯雪低声说:“小子,说你太年轻,你还真别不爱听。就这类型,能是罗川看得上的?还有啊,你要是想给他介绍女人认识,就不要带着关山来嘛!有关山在,你这事儿成不了。最后保不齐人家会认为他俩是一家!” 柯雪苦笑着回道:“二队您说什么呢……我只是听说有两个挺有名的主持人,又挺漂亮的,以为……” “以为什么?他要是想要漂亮的,就不会到现在还单着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的队长啊!”二队长一副看穿一切的架势。但其实,他也并不能猜想到罗川喜欢什么类型。只能说,肯定不是眼前这几个类型就对了。 那个作家林楠倒是没有那么媚俗,长相就很清冷。而且似乎对罗川他们并不感兴趣,只自顾自的夹着菜,垂着眼睫低声说了句:“俗不可耐。” 仿佛是骨子里透露出的清高,她的话传到其他几个人的耳朵里,谁都不怎么爱听。那个叫杜妙的主持人为了缓和饭桌上的尴尬气氛,就对罗川说:“不知道罗队长您是否听说过,这片土地当初被收购的时候很便宜,原因是这里有个很恐怖的传说呢。在这片度假村建立之前,这地方似乎挖出过不少的坟墓。解放前,说这里还是过万人坑呢!所以经常会有那些脏东西……” 坐在另一边的李莎莎听到这里,“噗”的一声掩口而笑:“在刑警队长面前讲鬼故事,你是吃错药了吧?” 杜妙不甘示弱的圆瞪杏眼,阴阳怪气的说:“吃错药也比没吃药就出门的人要好的多,大家既然是工作之外坐在一起的,又何必那么拘泥小节?想拍马屁也不选对了人,罗队长可不会因为你这句话就对你有什么好印象的。” 柯雪打着圆场说:“哈哈……哈哈哈……鬼故事也没关系啊,罗队破过的案子啊,有好多都比鬼故事还吓人呢!对了,你们的住处都订下了吗?是哪个区域啊?” 柯雪转移了话题,因为他真的是很担心,他怕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罗川会二话不说直接走人。 不过事情好像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罗川此刻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这个几个人,还时不时的用目光打量着他们,就好像在研究着什么。 那个编剧陈阳对柯雪说:“哦,我们几个人的已经定下来了。莎莎,杜妙,还有林楠老师她们住在日式和风的那个院落。三栋房子,院子里还有温泉。我和苏洋在不远处的东北雪村院子,地地道道的雪乡风情。” 听到这里,一直在吃饭的二队长对柯雪问道:“诶,咱们呢?咱们什么风情?”二队长说话比较直接,在他看来,本来就是休假来的,当然要关心吃住问题。现在吃已经实验过了,很丰盛,味道也不错。接下来就是住的舒不舒服了。 柯雪对二队长笑道:“二队,咱们离他们也不远,三百米左右。是芬兰风情,有玻璃的屋顶,可以赏雪看星星呢!每个区域度假屋之间都有二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处处都是青松,很美的。” 二队长听后踏实了,表扬着柯雪说:“算你小子会安排!不错!” 饭桌上,罗川和那个女作家的话最少。关山一直属于绅士有礼的应对回答。剩下的人,或恭维,或谄媚,或吹捧,说着一些罗川根本听不进去的话。不过这些话,对于一向要面子的二队长来说,倒是很受用。他们的这种恭敬,二队长也受的心安理得。在他看来,无论你是多么有名的主持人,或者多么有名的企业家都没有用,自己这人民卫士,国家英雄的职业才最骄傲! 不过这看似轻松愉快的饭局,实际上却是波涛暗涌。罗川总觉得这几个人有哪里怪怪的,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明明关系并没有多好,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感情不错的样子。尤其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眼神,或多或少都藏着对对方的厌恶和憎恨。罗川只希望,这个所谓的休假,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残忍的雪(二) 对于眼前这几个人的唇枪舌剑,二队长是完全不感兴趣。他倒是问起了柯雪关于鬼故事的问题。平时工作场合显然是绝对不会说起这种话题,但是现在属于私人时间了,闲聊总比听那两个女人阴阳怪气要好的多。 “小雪,给我们说说那是什么故事?我是不信邪,但听听还是挺有意思的。”二队长催促着柯雪说说,因为毕竟这个地方也有他家的投资,他一定知道。 柯雪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为难的说:“二队,那都是无稽之谈,咱们聊这些不好吧……”说完,柯雪还偷瞄了一眼罗川。罗川一向纪律严明,柯雪生怕会惹罗川更不高兴。 二队长一听就放下了筷子,义正严辞的说:“你看他干嘛?他现在不是你的头儿,顶多是你哥。聊天而已嘛,连听都不敢听,那叫破除迷信吗?愚蠢!百无禁忌,做到心中不信,这才是真正的不信!”二队长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绕嘴。 没有办法,柯雪只好想了想说:“记得……那是我十几岁时候听说的故事了。在抗日时期,这里曾经出过一位英雄,因为人长得十分高大,经常帮助老百姓,而且在和敌人的战斗中,几乎战无不胜。所以当地人就都叫他常胜将军。具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留下了那么一个称号。不过大概没有永远的胜利吧,常胜将军最后还是败了,为了保护老百姓从地道离开,他站着用高大的身体堵住了狭小的地道入口,硬生生没让敌人能追上去,给老百姓争取了绝对的逃生时间。最后,他也就站着牺牲在了地道口,死状非常惨烈。在那之后,这个伟大的英雄故事就传开了。人们都说,常胜将军死的太惨烈了,英灵不灭。他的魂魄会继续保护好人,专杀恶人,谁要是做了亏心事就不要来这个地方,不然的话……常胜将军就会在半夜出现制裁了他。” 说到最后,柯雪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心虚的看着罗川,观察着罗川的脸色。 不过罗川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也在认真的听着。民族英雄的故事太多,在战争岁月中,无名英雄更是数不胜数。有些被老百姓铭记于心的人,其故事就会有一些神化。 除了罗川他们,在场每个人好像都知道这个故事,这会儿更是越说越玄的举起了闹鬼“案例”。 二队长吃着东西说:“我记得几年前有个女主持人,做的节目好像就是专门讲那些英雄的故事。那时候我还挺爱看的呢,可是后来那个节目就没了,那个女主持人也再没主持过其他节目。诶,你们几位有什么印象吗?” 年轻的制作人苏洋对二队长笑着说:“现代人喜欢的东西改变了,那个节目的收视率一般,后来就没再做了。至于那个主持人,听说是转行了,不过都不太清楚。” 杜妙这时做作的对二队长嗔怪了句:“朱队长您可真是的,我们也是主持人呀,和您一个桌吃饭,您视而不见,那早就过了气的主持人,您倒是记得清楚呀!”杜妙那张画着浓妆的脸,略显的有些刻薄。 二队长听着那娇滴滴的嗔怪声,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好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只是听着这故事正好想起来了。” 几个人跟着笑了笑,气氛也还是有些尴尬。那个编剧陈文这时说:“不知道两位队长平时有没有时间看电视节目?我们最近正在举办一个法制节目,有些地方还想听您几位给点儿意见呢!上午听了关山教授的讲座,真是受益匪浅。原来刑警学校学的内容那么深奥复杂,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想的那样简单啊!” 二队长一听,擦了下嘴说:“那当然!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干的了这行啊?” 罗川在一旁听着二队长这种炮筒子似的说话方式,忍不住皱起了眉。 倒是那两位女主持,不但没觉得二队长愣,反而还缠着关山要他再讲讲有趣的事情。 一直都没加入聊天的作家林楠,对这些好像完全不感兴趣,尤其在看到杜妙笑的花枝乱颤的夸张样子之后,更是直接站起身甩了句:“真是无聊,我先回房间了。”然后她就独自离开了。 杜妙看着林楠的背影瞪了一眼,然后对罗川说:“罗队,别管她。那个人就是永远一副自视清高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不如,咱们一会儿到休闲区的滑雪场玩玩?听说罗队的身手了得,好想看看罗队的英姿呢!” “不好意思,我不会。”罗川简单的回绝,让杜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说话可能并不会比二队长婉转到哪里去,只是声音没有那么大罢了。 李莎莎见状得意的轻哼了一声:“真是自不量力,罗队是你能请的动的?还是咱们大家一起去喝一杯吧,我特别想听听你们破案的那些故事。”说着,李莎莎十分妩媚的笑了笑,还对关山眨了眨眼睛。她知道罗川不好对付,就朝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关山下手。 看着罗川和关山都有崇拜者,唯有二队长自己无人问津,这让二队长很不是个滋味儿。 二队长赌气对李莎莎说:“我们破案都是血淋淋的现实,不是什么故事。而且我们的破案细节是不允许对你们媒体公开的,这是纪律!” 二队长的话,吓退了李莎莎。旁边的制作人和编剧也讪讪的干笑,没敢说话。毕竟,二队长这大嗓门儿,喊起来连旁边几桌都听见了,很有震慑力。 担心出乱子的罗川,这时站起身,拉着二队长说:“你不是还有好多事想做吗,走吧!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你抓紧时间。”说完,拉起二队长就往外走。 柯雪和关山对那几个人告了别,然后也随着罗川和二队长走出了餐厅。 从餐厅到他们的院子大概要走十五到二十分钟左右,路上,二队长和柯雪提议去花园里的开阔地方打雪仗。罗川和关山没意见,几个人就绕路走了一段。最后,二队长和柯雪成功的从打雪仗发展成了雪地格斗。二队长那威武的架势就像是一个导师在捉弄学生,和柯雪玩起了警匪实战游戏。 而罗川和关山则是一边闲庭散步欣赏着雪景,一边聊着:“刚才那几个人,你这双眼睛看见了什么?”罗川问。 关山看着周围的雪松,微笑回道:“攀比,妒忌,仇恨,憎恶,大概所有不良情绪在他们的表情上都有闪现过。那个女作家更是奇怪,明明那么看不惯这些人,却还和那两个主持人住在一个院子里。要说情绪掩藏的最好的,应该就是她了。” “嗯。”罗川点头说:“大概是我职业病犯了,看着他们几个人的虚假状态,我就开始联想作案动机。”说完,罗川自己也自嘲的笑了,他笑自己太过神经质,没救了。 关山关切的伸手帮着罗川扫了下肩膀的雪,然后笑着说:“我想,没有哪个罪犯会选在刑警队长面前做案吧?还是两位队长呢!还有啊,罗川,生日就应该高兴一些,放下你脑子里的那些可疑迹象和做案动机,好好放松自己吧。” 罗川深呼吸,然后仰起头,看着那天际深处飘散开来的白雪,心头也是有种难言的感觉。每天都让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这种生活时间久了,确实有些累。这让罗川不由得想起了慕森,他当初的情况,应该更是好不到哪里去吧。 雪似乎越来越大了,渐渐的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不久就被覆盖了,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吹的有些睁不开眼睛。罗川提醒着柯雪和二队长:“喂,雪太大了,赶紧回去吧。”他们两个人就好像是训练一样的拼命,在雪地里折腾的浑身都是汗,虽然暂时不会冷,但是这样的天气很容易感冒病倒。 两个人虽然意犹未尽,但最后还是抖了抖身上的雪,笑呵呵的开始朝着他们所住的方向走去。 这片区域里只有三个院落,正是罗川他们所住的院子,制片人和编剧他们住的院子,以及那两个女主持和作家住的院子。这三处建筑之间都有相对的距离,从空中看的话,应该会呈现一个三角状。度假村为了客人完美的私密性,每个大庭院之间都有一大段距离间隔。庭院内的客房,也呈三角状分散在院子里的不同地点。这样一来,就算是住在一个庭院内的几个朋友,也都能有很好的自我空间。 罗川他们路过那两处院落的时候,还朝里面看了一眼。大概因为阴天下雪的原因,那几个房子的灯都已经打开了,院子里的足迹已经被大雪覆盖,早就看不见了。看来,在二队长和柯雪玩儿“雪地战斗训练”的时间里,那些人早就已经回了房间。罗川看了下表,果然,他们已经在外面玩了两个多小时了。 二队长看见驻足停步的罗川,紧了紧身上的棉衣说:“刚才让你聊,你一句话不说。现在在这儿看什么,那么大的雪,他们应该不会出来了。” 关山也说:“温度越来越低了,我们也赶紧进去吧。”风雪中的关山,风度依旧。飘渺的白雪在他面前飞过,罗川看到了他有些神秘的笑容。想必,度假屋内还有些生日惊喜吧。 他们所住的庭院,有一个大雪屋作为餐厅和会客室,还有四个小雪屋是睡觉休息用的。这是柯雪特意安排的,因为这样一来,除了休息之外的时间,他们还可以聚在大雪屋里聊天喝酒。这在平时的工作时间里,简直想都不敢想。虽然现在也不一定能劝动罗川喝一杯…… 几个人先一起回到了大雪屋,一进门,二队长就看着桌上的鲜花和蛋糕惊讶道:“哎哟?咱们是不是进错房了,这别是人家求婚准备的吧。” 柯雪跟在后面哈哈大笑:“二队,谁求婚摆个生日蛋糕啊!房间是在咱们吃饭的时候,服务生来提前布置的。蛋糕是我买的,桌上的礼物是关哥送的,今天可是罗队的生日呢。” 二队长不可思议的看了看罗川,又看了看关山和柯雪,然后对罗川问道:“你小子可以啊!还弄这排场呢?合着这个两天度假是为你准备的啊?”说着,二队长又不高兴的对柯雪和关山说:“你们俩这就不厚道了,给他过生日,又不告诉我。虽然我并不想花钱送他礼物,但是你们都送了,就我没送,不是显得我很不地道吗?” 罗川笑着拍了下二队长说:“你就不必了吧,你就当没有这事儿。以后对我少一点儿成见比什么都强。”说完,罗川就有些埋怨的看向了柯雪和关山。 柯雪躲到了关山的身后,关山笑了:“罗川,别这样,小雪是好心好意的。他本想给你选个礼物,被我拦下了。贵重了不行,铺张浪费不行,没用的不行,有用的你也会自己买,与其那么麻烦,不如买个蛋糕表示下心意就好了。至于我呢,以前在国外没有机会,而且你的工作又太忙,顾不上生日,难得今年你的生日在休假,就当给老朋友一个机会吧。而且我也没有铺张浪费哦,这手表是我一年前在国外就买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机会给你。” 关山那温和的笑容,让罗川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责备的话了。虽然他真的是从来不过生日,但是好友一番心意,又怎能继续拒绝?那样就不只是固执了,还有些矫情。 所以最后罗川笑了,他从关山背后把柯雪拽了出来,想了想说:“今天不办案,可以喝一杯。” 柯雪一听,顿时开心的跳了起来:“太好了!罗队你等下啊,其实我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敢拿。”说完,柯雪就去厨房拿酒去了。 二队长尴尬的站在罗川旁边,最后,从桌上服务生布置的花束里抻出了一朵,扭着头,满脸不乐意的递给罗川说:“得了!这算我送你的吧!” 罗川接下花,几个人围着壁炉喝酒,聊天,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说着那些令人唏嘘感慨的案子。罗川找到了久违的放松,那是一种久未体会过的心情舒畅。或许,这一刻,他真的应该放下那些阴暗,暂且享受一下眼前好友相聚,畅饮长谈的喜悦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残忍的雪(三) 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雪已经小了很多。二队长还躺在沙发上唱歌,那嗓门儿比没喝酒的时候还大。看起来是太高兴了,毫无顾忌的宣泄着情感。 罗川走向窗边,看了看外面的积雪。 雪已经很深了,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晶莹闪亮,更显圣洁。 从雪满枝头的厚度来看,外面的雪一定已经能够埋没脚踝了。这样的景色虽然很美,但是罗川也开始担忧起了明天离开时的交通问题。 柯雪在壁炉那边招呼着罗川:“罗队,您看什么呢!我看二队长大概是要睡了,要不要叫醒他,让他回房好好休息……” 被柯雪这么一说,罗川才发现那大嗓门的歌声已经越来越微弱了,日夜操劳的工作,一旦放松下来,再喝上两口酒,就太容易入睡了。 罗川走了回来,给二队长盖了个毯子说:“算了,别叫他了,就让他先睡吧。” 柯雪一直都非常高兴,他说这样的日子,一年能有一次就足够了。做了刑警这一行,最大的奢求就是假期,一个安心的假期。 大概都是太累了,聊着聊着,罗川和关山也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柯雪更是倒在了二队长身边,连梦话都带着笑声。 可是这样安逸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罗川恍惚听见关山用低沉的声音在叫自己。 “罗川,醒醒,醒醒!”关山的声音压抑且焦急,这让罗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只见关山坐在他面前,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罗川静静地听。 大概过了五秒左右,罗川的震惊就已经让他毫无睡意了!之前所有的安心,放松,温暖,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紧张和震撼! 因为,那消失了许久的月光奏鸣曲……竟然在这个地方出现了!! 那舒缓的钢琴曲旋律,飘渺悠扬,似乎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离他们还有些距离。雪夜中太过安静,所以那声音在静听之下才显得格外清晰。 罗川看了一眼表,午夜十二点整。 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二队长和柯雪睡的虽然熟,但是出于刑警敏锐的反应,也都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惊醒了。 二队长一脸迷茫,但是却也一脸提防,尤其是在他看到了罗川和关山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之后,更是皱起眉头说:“大半夜的!谁啊!罗川,不会是那几个女的来找你了吧?” 月光曲已经停了,罗川没有说话,只对二队长摆了摆手,然后不动声色的小心靠近门边。当他听见了门外是李莎莎和苏洋他们的声音时,这才打开了门。二队长和柯雪也马上凑了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一打开,外面就出现了四张惊恐的脸。那是李莎莎,苏洋,林楠,还有陈文。他们惊慌的表情让罗川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只听这几个人同时颤抖着说:“罗队,朱队……闹,闹鬼了!真的闹鬼了!常胜将军杀人了!!” “你说什么?!”罗川剑眉一挑,顿时瞪大了眼睛。 林楠似乎依旧是这几个人当中最为冷静的,但是现在也还是有些紧张的说:“杜妙好像死了……” “死了?”罗川听后就要往杜妙他们所在的那处房子走。 关山穿好衣服追了上来,并递给了罗川他的外套。二队长和柯雪也穿上衣服快速出门,跟着罗川前往事发地点。 在路上,苏洋和陈文这两个男人三言两语的说明了大概的情况。说是李莎莎她们都是被一阵钢琴曲声吸引了,开门一看,就看见了杜妙窗上的影子,她好像吊在房梁上,窗上还有血。大惊失色的她们没有胆量直接去看,于是就去找了帮手,就是苏洋和陈文。 他们四个站在院落的大门口发现,有一串巨大的脚印,从杜妙的房间延伸到庭院门口,旁边还带着血滴。就好像是有一个巨人,从杜妙的房间走了出来,走到门口就消失不见了! 巨大的脚印让他们联想到了下午提起的传说,那个高大的常胜将军…… 几个人都是做法制节目的,还有一位悬疑作家,他们深知保护现场的重要性,于是第一时间来敲响了罗川的房门。 罗川他们了解了大致情况的同时,也走到了杜妙她们几个人住的日式院落。院子里有三处房子,呈三角状分布,左边是林楠的房间,右边是李莎莎的房间,杜妙的房间,正在那最中央的最里面。 罗川接过二队长递过来的手电,仔细看了一下雪地上的脚印。庭院门前纷乱的脚印应该是李莎莎和苏洋他们刚刚会和时候造成的。至于庭院里面,每个房子前都只有一条走出来的脚印,没有一条往回走的脚印,更没有一条朝着杜妙房间走去的脚印。这就是说,在李莎莎和林楠发现了杜妙房间窗户上的异状之后,都奔跑出了院子,并且没有再回去过。而杜妙的房间,应该也只有她自己在,除了……那串巨人的脚印。 罗川远远的看了下最里面杜妙房间窗户上的影子,确实是有人吊在那里。 他低低的说了句:“马上联系警方派人来,千万注意别破坏这些脚印。小雪,你也马上联系下这里的管理人员。来到这片区域只有一条路,路口就是监控录像。让他们调查下,有没有陌生人出入过。” 柯雪认真的“嗯”了一声,马上开始拨打电话。 罗川小心的走出了一条不碍事的路,前往杜妙的房间。 这时二队长站在那巨大的脚印旁边,伸出自己的脚比了比说:“这他大爷的得是六十号的鞋吧?怎么可能呢?” “你小心点儿,别破坏了证据。”罗川提醒着二队长。 寂静的雪夜,月光曲的声音早已经停止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罗川他们隐约听见的声音,正是杜妙房间传来的。 李莎莎战战兢兢的跟在罗川身后,带着哭腔的说:“罗队啊,是不是常胜将军真的出现了啊!那脚印明明不会是人类的啊!而且你看看……没有进去的脚印,只有走出来的脚印,他是怎么进到杜妙房间的啊!闹鬼了,这个地方真的不干净啊!!求求你,一定要保护我!” 林楠这时在一旁阴森森的说了句:“怎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就算是闹鬼好了,传说中常胜将军不是只杀恶人么?若你没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李莎莎生气的说:“只要是有鬼,是个人都会怕的啊!谁像你啊,怪胎!我看啊,保不齐就是你杀了杜妙!” 陈文跟在后面打断了她们的争吵:“哎呀,你们别吵了!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吵什么啊!要我说,哪有什么鬼,是人的可能性更大!罗队……我……听说过月光杀人魔的案子,好像至今未破。刚刚我们都听到了月光奏鸣曲,这会不会……” 其实警方所有人都不想听见这个案子,因为至今为止对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时间久了,人们渐渐不再关注了而已。但是只要提起来,难免还是会说一些“无能”之类的话。 二队长这时抢在罗川前面开口怒道:“你们知道什么啊你们!你以为破案像你们拍电视一样那么简单?不了解具体情况别跟着瞎搅和!” 陈文乖乖的闭上了嘴,就连一旁的李莎莎都把哭声憋了回去。所以说,有的时候,二队长这种愣脾气还是有用处的。 来到杜妙门前,罗川带着人小心的绕过了那巨大的脚印,然后看了看窗子上的影子,试着推了推门。意料之中的,大门纹丝不动。 苏洋在后面惊呼了一声:“天啊,是密室杀人!现实中真的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密室杀人!!” 李莎莎在角落里哭着说:“什么密室杀人,根本就是鬼怪作案!你看看这门和窗子都被锁的死死的,怎么可能是人干的!” “哎呀,你们都给我闭嘴!”二队长怒喝了一声,然后对柯雪说:“管理人员怎么还不来?拿钥匙开门啊!” 关山这时候走到了窗边,侧过身从窗帘缝隙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冷静的对罗川说:“进不去,被钉死了。” 罗川有些意想不到的挑了下眉,也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从缝隙里可以看到大门的一边钉满了钉子。 关山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说:“不但是个密室,还是个被封的死死的密室。你们两个在房间内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吗?”关山问向李莎莎和林楠。因为要钉那么多的钉子,必定会有些动静的。在那么安静的环境里,就算隔音效果再好,也多多少少会听到一些吧? 可李莎莎却摇了摇头说:“没有啊!除了钢琴曲声,我就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了。” 林楠也说:“是的,那曲子放第一遍的时候,我以为是度假村搞的什么活动,后来听着像是杜妙那边的声音,而且还不断的单曲循环,听的烦了,我这才开门看看。一开门,就看见了对面的也正开门。” 关山看向了罗川,想听听他的意思。目前来看,除了硬闯,应该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这扇门。窗户上有血迹,作为重要证据,又不能破坏,所以也不能打破窗子。 就在这时,苏洋壮着胆咬了咬牙说:“还等什么啊!赶紧撞开看看里面情况吧!过去那么半天了,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怪我,刚开始就应该闯进去看看的!”说着,他拉上来陈文,两个人叫着口号,就朝着大门撞了过去。 “等一下!”罗川开口阻止已经晚了,苏洋和陈文两个大男人的冲撞力很大,三四下就撞开了这扇日式的木门。 大门应声倒下,罗川及时拦住了旁人,第一个走进了室内。他先看了一眼大门上的钉子,然后对柯雪说:“数数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把这扇门的情况查清楚。” 二队长负责拦住那四个人,先不让他们进屋。但是李莎莎的尖叫声还是震的二队长耳朵疼。二队长偏着头躲着那声音,皱着眉头说:“你要是害怕就先回你屋里等消息!别在这里叫唤了行吗?都说我嗓门儿大,你这嗓门更厉害!闭嘴闭嘴,别打扰我们办案!” 李莎莎委屈的说:“回去更害怕啊,还不如和你们在一起。” 房间内,杜妙就吊在窗边的木梁上。腹部有一个大血窟窿,血正是从那里滴下来的,不过因为时间关系,现在已经停止了。 关山用手背贴了下杜妙的手背,然后对罗川说:“死了至少有一个小时了,已经没有温度了。” 罗川走到窗边,就看到木窗也被钉的死死的。这房间也没有天窗和后门,如果只是上锁的密室,还有很多小招数可以完成,但是这种完全钉死门窗的密室,凶手又是怎么做到的呢?他钉死了门窗,是怎么出去的呢?如果说不是门外那巨大的脚印和血滴,常人恐怕真的会认为杜妙是自己自杀的。 柯雪这时走了过来,对罗川汇报说:“罗队,大门上一共有三十七根长钉,门框上也有三十七根钉孔,应该没错。不过刚才破门而入的时候,钉子已经扭曲了,钉孔也开裂了,很多都无法断定用力深浅了。不过我觉得,这钉子似乎在门锁的位置比较集中,大概是……增加进门的难度吧。” 罗川听后过去看了一眼门上的钉子,果真都已经弯曲了。因为钉子是斜着钉的,被大力撞开之后全部朝门外弯曲了,还有一部分已经脱离了木质门框,散落在了四处。 罗川又看了看四周的桌椅摆设,完全没有凌乱的迹象。表面看上去,好像真的是这个密室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鬼魂,杀了人之后又穿门而过走了出去。不过罗川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凶手用了某种方法,才做出了这桩看似离奇的密室杀人案。 二队长这时从门口进来了,他带来了管理人员。管理员一看到屋内的情形,马上惊慌的对罗川说:“罗,罗队长啊……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我刚才接了电话就查看监控了,除了住在这个区域的你们几位,根本就没有旁人进出过啊!在给您布置过房间之后,就连服务生都没有来过。真的没有人出入过啊!”管理员心慌的厉害,他万万没想到在罗川他们还在这里的时候,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在他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祈祷这个女人是自杀的,那样的话,就和度假村没有关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残忍的雪(四) 二队长这时阴着脸转过了头,对着身后那几个人沉声说道:“如果真的如管理员所说,这个区域没有任何人进出过的话……那么,凶手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了?” 那四个人听了二队长的话,顿时大惊失色。他们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是冤枉的,苏洋和陈文更是抢着对二队长说:“您听到月光奏鸣曲了吗?是月光曲啊!大家都心知肚明吧,那一定是月光杀人魔做的!那是他的标志!” 提起月光曲,二队长看了一眼罗川,罗川站了出来,果断的回道:“他的标志不仅仅是你听说的那样简单。如果是他的话,杀人现场会比现在更华丽,杀人的手法也会更夸张。我想他也不会弄那扇满是钉孔的大门影响他的美感。并且还会在尸体附近留下讯号,以此来证明案子是他做的。这个现场,并没有那么猖狂。看似玄乎,其实并不复杂。还有,以月光杀人魔的个性,他会将自己视为传说,应该不会假借传说之名而杀人。退一步说……就算有可能是他,你们几个也有很大嫌疑。至少,杜妙出事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是单独呆在房间里的,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不是吗?” 李莎莎颤抖的咬着自己的手指,紧张的说:“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如果不是杀人魔做的,那就是常胜将军做的,绝对是鬼魂做的!杜妙一心想爬到当家主播的位置,为此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常胜将军一定是知道她不是好人,所以就把她给杀了!一定是这样的!那门口的巨大脚印就是证据啊!要不然你们给我解释一下,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脚印,而且还只有从房间出去的脚印,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李莎莎吓的脸色惨白,已经认定了这个案子并不是人类做的。 面对李莎莎的问题,罗川也丝毫没犹豫的给予了否决。 “凶手是怎么做到的弄出那些脚印,其实我已经差不多能知道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们的是,这案子绝对不是什么鬼怪所为,只是凶手故意要让我们这样想罢了。你认为那夸张的大脚印是凶手为鬼怪的证据,可在我看来,那却恰恰就是凶手是人的证据。”罗川的目光坚定,十分自信。 李莎莎无法理解的问:“为什么?什么人能有这样大的脚印??” 罗川走到门口,指着雪地上那深深的脚印说:“看这脚印的深度和大小,凶手至少是一个身高两米五以上的人,体重更是得有二百斤以上。脚印没有明显的鞋子形状,也没有鞋底花纹,只呈现出了不规则的长方形,看得出大致是个脚印形状……” 罗川还没说完,李莎莎就惊叫着说:“那不就更加肯定是常胜将军显灵了吗?这里哪有两米五以上身高的人?” 罗川轻笑了一下说:“如果一个人的身高有两米五的话,那他一步的距离,绝对比普通人一步的距离要大得多。正常人迈出两步的距离,通常是从脚到眼睛的距离,大概是0.75到0.85左右吧。如果是两米五以上的身高,一步至少应该是一米二三的样子,可是你们看这脚印之间的距离,也不过才不到一米。这证明,留下脚印的人,虽然可以伪造巨大的脚印,但是却没有办法伪造自己的腿长,不是吗?” 大家听的入神,都意识到了罗川所说的这个线索确实是个很明显的漏洞。 接着,罗川又说:“平日里走路大步流星的二队长,迈一步的距离可能都比这个脚印的主人距离大的多。这证明凶手应该还没有二队长那么高,哪里有什么常胜将军。要制造出这样的脚印并不难,我想……只要在脚下绑上预计大小的木板,每一步都加深脚步慢慢抬起,再重重的落下。这样就能造出又大又深的脚印了。”罗川在试图还原犯罪现场,破解凶手故弄玄虚的手法。 大家都在认真的听着罗川的分析和推理,林楠这时站在一旁淡定的问了句:“如果来回都用这种方法,这条路上的雪肯定早就已经杂乱不堪了。为什么只有出去的脚印,没有进来的脚印呢?” “用重叠方式就可以啊!从外面小心翼翼地计算好每一步距离的走进来,杀人之后在鞋上绑好木板,再踏着原先的脚印走出去。雪那么深,这院子里又只有三个人,所以不可能弄错。这样既可以盖住自己本来的鞋印,又可以创造出来鬼怪杀人的假象。可以说,常胜将军的传说帮了这个凶手。如若不能假借传说的话,那销毁进来时候的脚印就会很麻烦。这样用木板踩实了雪地上的脚印,也就没人能知道是谁走进来的了。”罗川很自然的分析出了脚印的玄妙。 关山这时也在旁边微笑着说道:“这个手法初看之下确实让人震撼,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又能看出凶手手法的稚嫩。常胜将军如果真的可以不留脚印的走进屋子杀人,那他又为什么要留下离开的脚印呢?这种前后矛盾的行为,应该不是鬼魂会做的吧?我越来越开始相信了,今天这首月光曲,和月光杀人魔并没有什么关系。” 二队长在一旁听的正开心,这会儿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说:“嘿,你那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吧!”说完,一边撸袖子,一边露出凶相的对李莎莎等四人说:“到底是你们几个里的谁!装神弄鬼,还弄个密室杀人?没演习好?十分钟就破案了啊!你们最好自己乖乖认罪,别等我动手啊!” 李莎莎吓的尖叫后退,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连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她的行为,反而吸引了二队长的注意。二队长眯起眼睛,凑近了李莎莎,审视着她那张惊慌失措,早已吓的花容失色的脸,然后忽然大吼了一声:“就是你吧!!从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们俩人不对劲!!你和死者感情不合,瞎子都能看出来!!肯定是你!!” 李莎莎被二队长的嗓门吓的一哆嗦,哭的更加厉害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虽然讨厌杜妙,但是还不至于去杀人啊!而且,要说讨厌杜妙的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吧?为什么偏偏要怀疑我呢?” “因为就你和她吵架啊!没解气,回来就把她杀了呗!”二队长说的很自然,好像已经可以断案了。 李莎莎摇着头说:“不!我是被月光曲吸引,才打开门看看的!我开门的时候,林楠也正好开门的啊!她可以作证,杜妙死的时候,我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就在李莎莎刚准备向林楠求救的时候,就听到林楠冷漠的说了句:“我开门的时候,你确实站在门口。但是,那也有可能是你杀完她刚回来啊,不是吗?” 李莎莎绝望的瞪大了眼睛,她看着林楠冷漠的表情,顿感自己浑身的血液比外面的雪还要冷。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那她真的有可能会被作为嫌疑犯抓起来!什么前途,什么未来,什么当家女主播……都会化为泡影!她不甘心为杜妙的死买单,更不甘心被林楠冤枉! 于是,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最终看向了关山。那似乎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李莎莎想都没想的就扑到了关山的面前,抓着他的双臂哭求道:“关教授……关教授!救救我!我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对不对!?我不是凶手啊!” 关山挺拔的身姿站在昏黄的门灯下,朦胧的灯光映不出他脸上神秘莫测的表情。那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睛,只淡淡的看着李莎莎。 片刻,关山缓缓伸出了右手,做出了一个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修长的手轻轻抚上了李莎莎的脸庞,并停留在了女人白皙的脖颈上。 李莎莎没有想到关山会忽然做出这样暧昧的举动,顿时脸红了。她羞涩的看着关山俊美的脸,喃喃的说着:“关教授,你……” 关山非常平静,柔声的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关山的温柔,让李莎莎心头一暖,所有的委屈一下子爆发,哭着连连点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关山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之后,关山就对罗川说:“我想,应该不是她。” 罗川还没说话,二队长就不高兴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关山说:“诶,我说关教授啊,这可真不像平时的你啊!我说句实在话,你别不爱听啊!我知道,你长得漂亮,女人都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爱慕,就直接把她解除嫌疑了啊!你平时都众星捧月般的高高在上,也没见你真碰了哪个女人,今天你这柔情似水的,莫非你还真看上了她了?就算是!也不能因为私情混淆是非吧!” 面对二队长的质疑,关山只笑了笑解释道:“二队长,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说凶手应该不是她,是因为我了解了她的心跳。” “心跳?从她看见你的那一刻开始,就一脸花痴样儿!我估计她只要看见你就心跳加速,你能知道什么!”二队长完全不相信的别过头,好像是在闹别扭。 罗川这时开口说道:“就是那种心跳,才让关山知道了实情。他刚刚伸手触碰颈部动脉,是在试探对方脉搏心跳。” 罗川直白的解释,让二队长傻了眼。他直勾勾的看着关山问道:“真……真的吗?还可以这样?” 关山淡然一笑:“一个凶手在即将被拆穿的情况下,那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的男人或女人,都不会出现爱慕的脉搏反应。因为身为凶手的紧张和恐惧,无法让她释放多余的多巴胺。但是刚刚我感受到的,并不是那样。当然了,这也并不能肯定她一定不是凶手。只能说,可能性很小,除非她受过专业的测谎训练。” 二队长不好意思的对关山说:“对不起啊……我刚才还以为……” 知道二队长爱面子,关山没等他说完,就大方的笑了下说:“没关系的,反正有嫌疑的人都在这里,调查他们并不着急。我建议先保护证据,和查看尸体。人死亡之后,血液停止流动会慢慢沉淀,每一个小时都有变化。还是尽快看看好,毕竟现在这种天气,警方的人不可能很快赶来。” 罗川表示赞同的说:“那二队,这几个人交给你,你带他们先去别的房间等待调查。管理员,麻烦你找点儿干净的报纸或者床单,我们需要把外面的脚印先盖起来。万一一会儿再下雪,这些证据就会消失了。” “好好好。”管理员连忙答应着,开始忙活了起来。 二队长也一脸凶相的吓唬着那四个人,带他们到了旁边的屋子。 柯雪眼巴巴的看着罗川问:“罗队,罗队,我呢?” “你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罗川的面色令人难以捉摸。 柯雪激动的问:“是什么事,罗队!” “回房间。” “啊?!”柯雪不甘心的苦着脸。 罗川凑近了柯雪,小心的交代了几句话,柯雪的表情也跟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最后高高兴兴地说:“放心吧,罗队!我一定办好!”说完,就神神秘秘的离开了。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罗川,关山,还有杜妙的尸体。 罗川非常直接的问关山:“说说你的想法吧。” 关山看着杜妙的尸体说:“我觉得死因应该是腹部的伤口,而不是上吊。把尸体吊上去可能只是为了故弄玄虚,还有……隐藏他的杀人手法。这种作案心态,不像是l。” “嗯,我也觉得不是他,凶手应该那四个人当中的某一个。我们现在只解开了脚印的谜题,还没有弄明白密室和死者死因。因为这个伤口……我实在看不出是哪种锐器……”罗川的脸距离杜妙腹部的血窟窿很近,他从刚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伤口,很特别……特别到他没把握看一眼就能说出凶器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残忍的雪(五) “你在研究凶器是什么,对吧?”关山也凑了过来,看向了那个古怪的伤口。 罗川转过头看向关山说:“这伤口呈锥形,并不是刀子之类的东西做到的。可要说锥子……这又好像粗了些。外面那些诡异的密室手法还好说,但是如果这个我们没办法弄清楚,那就麻烦了。” 关山点点头:“嗯,是的。无论我们怀疑谁,找不到凶器的话,就没办法定案。” 罗川离开尸体旁,走向大门外。 雪地上的脚印已经被床单轻轻覆盖上了,管理员小心的把每一处痕迹都铺上了床单,做的非常仔细。 罗川沿着自己走过的路,凑近那些巨大脚印,掀开床单看了看说:“关山,你看这些脚印旁的血滴,表示凶手走的时候是拿着凶器走的。那就是说,不管他们四个人是谁杀了杜妙,凶器应该还都在他们身上或房间里才对。” “话虽如此,不过我觉得藏在身上的可能性太小了。你想想,他们四个人是主动找到你报案的。没有谁会傻到那种程度,还将凶器带在身上。”关山认为,这起杀人案计划的还算周密,凶手应该不会那样冒险。 “可是他们也应该能猜想的到吧,只要看见了尸体情况,他们就会被控制起来。之后被搜查房间也是迟早的事情。那么一来,凶器也不可能藏在房间里了?”罗川顺着关山的推理继续分析。 说着,罗川又走到院子门口,也就是脚印消失的地方,逐一检查过后说:“这些血滴的血量并不小,我怀疑凶手先杀了杜妙,在吊起了尸体之后,又补了两刀,然后马上走出了房间。他这么做好像是故意的,这些雪地上的血迹……是为了表达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营造恐怖的气氛吗?” “应该不会,这个罪犯小心翼翼,他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掩饰自己的犯罪手法。这种人,不会为了某种气氛而冒险。”关山分析着罪犯的心理,却也一时无法理清凶器和血滴的问题。 于是,他转变了方向问罗川:“对了,那扇满是钉子的大门,你有头绪了吗?我总觉得……” 关山刚说到这里,罗川就接话道:“觉得那就是个幌子,是吧?当时我们是从侧面看到的门边,整个房间也就只有那个窗口能看到大门的情形。看见门边满是钉子,我们就都认为它是被钉死了。可现在谁也无法证实,那扇门真的被钉住了吗?如果没有,那所谓的密室杀人就不攻自破了。” 两个人默契的走回到了房间,各自蹲在门板的两边。 罗川轻抚着那些扭曲的铁钉说:“门被撞开的那一刻,这些证据就已经被毁坏了。我们没办法知道在撞门之前,钉子都是怎样的形态。现在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些坏掉的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我之前让小雪数了一遍,钉子和钉孔的数目吻合,假如门边的钉子都是幌子,并没有真的钉入门框。那么,凶手就是用钉子提前比对好了位置,先在门框上做出钉孔,再去钉上那些钉子,只要把钉子一半都弄成门被撞开之后的样子,这个假象就算完成了。” 关山也琢磨着说:“嗯,说的没错。可这样的话,势必会发出声响啊。”这也是关山一直在考虑的问题,就算凶手真的钉死了大门,也至少需要敲打三十七下。如果照罗川这个说法,凶手是先做出相对应的钉孔,再砸的钉子,那就是得响七十四下!哪怕一半声音被阻隔了,至少还有另一半应该会被人听见才对吧? 罗川围绕着地上的门板轻轻踱着步子,努力的思考着说:“这样做确实是会发出声响……这声响……是不是就是凶手需要其他声音的原因呢?” 关山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对,月光曲。凶手一方面是用月光杀人魔的标志来混淆我们的视线,另一方面,也许就是在掩盖那些声音。我们都知道,月光曲的第二乐章是小快板,第三乐章是急板。如果能够配合好那样的节奏,砸钉子的声音就能轻易的被掩盖在月光曲之中了。”罗川的眼睛里闪着光华,那是他每每要破解开谜题时候眼睛里才会出现的别样光彩。 罗川看着门框上钉子的位置,设想了一下外面有人撞门时候这些钉子所承受的力度,然后接着说:“你看,这些钉子有不少都集中在门锁附近。因为撞开门的同时,最先破坏掉的就是门锁和合叶。这些地方的受力最大,钉子被破坏的也最严重。为了这个案子,凶手应该是早就提前演示过无数次了,所以现在才让我们在大门上找不到太多做假的证据。” “如果你这些推理都成立的话,那么这个密室的手法就已经解开了。关键性的证据,就是凶器了。或者……是找到凶手制造脚印时候所用的木板。”关山说着,目光已经看向了房间内的壁炉,同时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罗川明白关山的意思,叹了口气说:“因为这里都是雪屋,每个房子里都有真的壁炉在燃烧。度假村还特意准备好了木柴备用。制作脚印所用的木头,估计已经被烧了。” “这房间里没有打斗的迹象,说明凶手进来的时候,杜妙并没有太多防备。他们可能是在很平和的情况下聊着天,凶手忽然出手杀了杜妙。在杜妙流血倒下的时候,可能碰到了窗户,所以才有了窗上的血迹。”关山一边说着,一边和罗川同时走到了窗边。 窗上的血迹像是被抹了一把,旁边还有一个血手印。罗川伸出自己的手在血手印旁边比了一下,然后说:“这应该是女人的手。凶手会是女人吗?如果你已经确定了李莎莎的嫌疑比较低,那么那个作家林楠……” 关山这时指着那个血手印中指位置上的一处空白说:“不,这个手印应该是杜妙自己的。你看,她的手上戴着一个很大的装饰戒指,正是血手印中指空白的部分。可是她……为什么要在窗上按下自己的手印呢?是某种讯号和提示吗?” 罗川注意到了那个手印上确实有一个戒指的空白处,这让他再次陷入了沉思。如果杜妙死前是面对窗口的,那她应该是后背受伤才对啊!可尸体上的伤口却表明,杜妙是腹部受伤……难道,她在受伤之后转了个身,特意在窗上按下了这个手印吗? 不,这不符合常理。 可如果不是杜妙自己按上去的……那就是凶手做的了? 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罗川看着这扇窗,看着这个血手印,又转过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大门,忽然灵光一闪的说道:“关山,我好像知道原因了!这个手印是凶手用杜妙的手按上去的!” “那……原因呢?为什么这么做?”关山问。 罗川笑了下回答:“我们都把凶手想的太复杂了,其实他根本还没有复杂到那种程度!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要让他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罢了!” “怎么说?”关山很好奇的看着罗川,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看穿凶手的手法了。 罗川也有些兴奋,他指着窗口说:“这个密室杀人案,之所以能成为密室,就在那扇满是钉子的大门了。房门可能根本就没反锁,只是随手关上了,任何人都能是凶手。但如果房门被钉上钉子,这就是一间绝对的密室了。我们现在已经怀疑了,那些钉子只不过是个幌子,根本就没有钉死门框。一切都是做出了破门而入之后的假象。可要想完成这个假象,我们必须得破门而入才行!” “我懂了。”关山接话道:“如果窗上没有血迹,没有手印,这扇窗就不是什么重要证据了,在我们看到门被钉上的时候,很有可能会选择破窗而入。这样一来,只要大门没被撞坏,我们进来之后就会发现钉子的假象,凶手的计划就全白费了。” “对!就是这样!这个故弄玄虚的血手印,就是为了让我们不从窗户进,必须撞开大门而已。只有撞开了大门,那些钉子才算发挥了真正的用途。我想……我已经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罗川看向了二队长带着那四个人所在的房间。 关山也说:“我也差不多想到了……只有那个人,当时的举动最符合情理。”关山看向罗川的目光,也带了笑意。 罗川只有在破案的时候才会显得这样兴奋,越是离谜底近了,那种兴奋感越是强烈。 “我们现在需要知道作案动机,还有杀人凶器,只剩下这两点了。”罗川说着,再度走回到了杜妙的尸体旁。 他又一次审查着那个诡异特别的伤口,忽然皱起眉说:“这个……伤口附近为什么会有一圈淡淡的血迹呢?这是什么?” 只见杜妙腹部的伤口处,现在有一片淡淡的晕染血迹。这在刚刚是没有的,现在才开始明显。 就在这时,柯雪跑了回来,他抱着自己的平板电脑,看见罗川就马上说道:“罗队,我查到了!” 罗川让柯雪过来慢慢说,并对关山说明:“刚刚,我让小雪回房间去专心查一件表面看起来不太相关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是完全不相关了。一起听听看吧。” 柯雪的手指飞快的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什么,然后头也不抬的说:“罗队,您让我去调查一下二队长说的那个女主持,结果我真的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接着,柯雪就说出了一件发生在几年前的事情。 大概是四年前左右,有一档关于英雄的节目播出很受欢迎,女主持人名叫宋雅音。这个宋雅音主持风格落落大方,长相也是优雅端庄,声音很富有感染力,本人又有着很强的正义感。她非常适合这档节目,观众缘也特别好,一时间整个电视台似乎没有人能与之争锋。 但是,在复杂的竞争圈子里,宋雅音的优秀和成功,自然引发了很多的争议和妒忌。有的人说,她的节目根本就不适合现在大众的口味,坚持不久的。有的人说,她不过就是靠着肮脏交易才拿下了这个节目。 难听的流言蜚语比比皆是,但是并没有把这个女主持打退,相反,她还越挫越勇。 按理说,人有勇气是一件好事。可在宋雅音身上,却变成了万劫不复的灾难。 就在她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她的嗓子说不出话来了。紧急送医之后才知道,她被人下了毒。虽然至今都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但是当时已经可以肯定了,一定就是电视台内部的人。 一名主持人,无论你再怎么优秀,失去了声音,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工作。这样内部纷争的丑闻,官方给掩盖了起来,就说宋雅音因病不能主持了,换上了其他的女主持。 谁知,观众并不买账。新换的主持人,声音甜腻,举止做作,令人生厌。根本就不适合这样一档节目。于是,没用了多久,这个节目的收视率就极速滑坡了,最后也不得不取消了这档节目。 电视台内部的大多数人,了解的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可是柯雪却调查出了更深的消息,那就是,失去了声音的宋雅音,并没有能平静的隐退。几次遭人入室抢劫侮辱,并以其家人胁迫,拍摄了不雅的视频。不堪重负,痛苦无助的她,最终在一个雪夜,跳海自尽了。 这个悲伤的故事几乎没人知道,消息封锁的很成功。再加上宋雅音只有一对老实本分的双亲,还有一个远在异国留学的弟弟,没人能够为她伸张正义,或者说……他们也拼不过。 宋雅音的事情看似和眼前这起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关键在于,宋雅音曾经所在的电视台,正是杜妙等几人现在所在的电视台。这样一来,事情就如罗川所说,不会是毫无关联了。杀人动机,就在其中! 罗川听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对柯雪说道:“去告诉二队长,把那几个人都带过来吧。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凶器是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残忍的雪(六) 柯雪一听罗川的话,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问道:“罗队,凶手就是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是吧?到底是谁呀?” “一会儿我会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明白,你还是快去把人都找来吧。”罗川催促着柯雪。 柯雪听话的也不再多问,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关山这时对罗川说:“这个案件的侦破速度真的是好快啊,警方的人还没赶到,案子你就办完了。只是……发生的时间真是不太好,本来是让你出来放松下的,却偏偏赶上了这样的事。” 罗川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没关系,我也习惯了。凶杀案才不会挑选时间发生呢,如果实在是不能避免,那什么时候发生又有什么不同呢?”罗川表现的很淡然,是不是他生日这一天发生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关键在于,找出凶手,查破案件,这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正说着,二队长就率先风风火火的开门走进来了。同时,还大嗓门儿的喊着:“罗川?听说你已经破案了?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孙子!非得在我们假期给我们找活儿干!”二队长气呼呼的走进门,看那架势就好像准备把凶手就地正法了一样。 李莎莎等四人跟在二队长的后面,还有管理员,都被柯雪一起叫过来了。 等到人都齐了,罗川这才开口说道:“在我说出凶手之前,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1,这次参加这个活动,你们电视台的组织人是谁?2,我想问问你们对宋雅音是否熟悉?” 提起宋雅音这个名字,那四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自然。他们好像各怀心事,又好像都很默契的不准备理会这个名字。 最后,还是李莎莎第一个说:“罗队您说的……不就是那个过了气的主持人吗?为什么要问起她呢?她和案件也有关系吗?我们这次参加活动,都是苏洋准备的,没有外人。要说唯一的外人,大概就是那个作家了吧。”说着,李莎莎还瞟了一眼林楠。 林楠在一旁冷冷的接道:“如果不是你们的编剧部门再三请我,我也不会来。我来这里也是苏洋办理的一切,因为编剧陈文是通过他才联系到我的。” 陈文点点头说:“是的…虽然说作家和编剧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是我一直很喜欢林楠老师的推理悬疑作品,想借这次机会好好聊聊,看看能不能综合一下作品,走走改编的可能性。所以,我才拜托苏洋找到林楠老师的。至于您说的那个女主持人,我们了解的也不够多。当初我进电视台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听说好像是发生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罗队,您……是不是怀疑杜妙的死和那个主持人有关系?” 陈文的话,几乎是问出了他们几个人共同的想法。因为所有人都能猜想到,罗川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宋雅音。而且在之前吃饭的时候,二队长提起那个节目时,罗川根本无动于衷,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宋雅音的名字。而现在,他们却好像已经十分了解宋雅音了。这证明,罗川已经特意调查过宋雅音的事情了。可在这样的关头,罗川为什么会调查宋雅音呢?结果也就不难猜想了。 李莎莎在一旁小声的嘀咕着说:“那些什么所谓不太好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争当家主播的位置才搞出来的?大家都说杜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要不然,常胜将军为什么偏偏就把她给杀了?”李莎莎好像直到现在还是认准了鬼怪杀人的说法。 罗川也不在乎她怎么想,就先从杀人手法上开始说起。 他站在门边的位置,对那四个人说:“密室和脚印的手法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凶手为了让我们必须从门进来,所以特意在窗户上用杜妙的手按下了一个血手印。警方为了保护证据,自然会放弃破窗而入。于是这时,凶手率先抢在我和二队长他们之前,着急的把大门撞了开。因为这个密室所有的玄机,都在那扇门的钉子上了。必须要把门给撞开,才能完成钉子钉死大门的假象。” 罗川说完之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向了苏洋和陈文。 陈文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摆着手说:“诶诶,你们大家别看我们啊!当时的情况你们是都知道的!罗队长和关教授说大门被钉死了,没有办法,我们情急之下才选择撞门进来的。那些钉子是不是假象我不知道,但是当时真的没有多想啊!” 苏洋虽然没有着急解释,但是他那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却好像也在明明白白的告诉罗川,凶手不是他。 罗川也并不着急,只接着说道:“这扇大门门边的钉子和门框上的钉孔,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借着月光奏鸣曲的声音,凶手把这些钉子钉好,杀人之后随手关上门离开。我们只看见了门边的钉子,就下意识的认为门被钉死了。凶手趁这个机会撞开了大门,完成了密室手法。这样一来,巨大的脚印,密闭的空间,都会让人误以为是传说中的常胜将军鬼魂作怪。如果今天没有我们警方的人在场,也许凶手就不太会在意播放的是不是月光曲了。但是有我们在,凶手知道鬼怪杀人的说法在我们这里根本不成立,于是又借着月光杀人魔的标志,继续混淆视线。他想让我知道,就算不相信鬼怪,也应该相信那个至今未落网的杀人魔。因此,他几次三番的提醒我,说这个案子就是月光杀人魔做的。” 罗川说完,大家再一次看向了苏洋和陈文,因为只有他们俩人,不止一次向罗川提起过月光杀人魔。 陈文有些紧张了,他咽了咽口水说:“罗队长……您的推理是否有证据?我们专门做这种节目的,所以对这种消息也都比较敏感。因为听说过月光杀人魔的标志,所以这一次才向您提起,这绝对不是什么有意的混淆视线啊!” 一直没说话的苏洋这时也缓缓开口说道:“是啊,罗队长。您的推理很精彩,我们也相信您确实破解了密室的手法。但是我和陈文有什么理由要杀杜妙呢?还有,凶器呢?她身上不是有被利器所伤的伤口吗?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过,李莎莎她们找到我和陈文之后,大家就一直在一起了。如果是我们两个人杀人的话,那凶器应该还在我们的房间。没关系,您可以去搜一搜,查一查,看看我们俩是不是有那样的凶器。” 陈文听着苏洋的话,连连点头。他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是太过慌乱了,一味的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什么。还不如苏洋现在有条理,直接理直气壮的把问题都丢给了罗川。 罗川似乎是早就意识到了他们会这样问,于是现在笑了一下说:“终于谈到凶器问题了,这才是凶手最有把握的事情吧?因为如果我们连凶器都找不到,那不管我们怀疑谁,都没有用,对吧?但是很可惜,凶器我已经找到了。根本就不需要查房搜身,因为凶器就在这里,从来就没有离开。” “什么?!”除了关山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看着罗川。然后马上又开始环顾四周,寻找着罗川所说的凶器。 二队长这时凑到罗川的耳边,小声的提醒着罗川说:“兄弟,你耍帅不要紧,别玩儿砸了栽跟头啊!这屋子里面几乎一目了然,哪有什么凶器啊?再说了,你觉得凶手是弱智吗?杀完人之后把凶器留在现场?等着你发现抓他啊?” “不,就因为那凶器不需要带走,就能慢慢消失,所以他才理直气壮,胸有成竹啊。”罗川反驳着二队长,可这样一来,二队长就更着急了。 他抓耳挠腮的急道:“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那你倒是赶紧说啊,凶器是什么,在哪儿?我现在找出来,不就完事了嘛!” 罗川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凶器你已经拿不到了。因为它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凶器能消失了??罗川,我警告你啊,你再故弄玄虚,你在我这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这么一丁点儿好感马上也要消失了!”二队长气急的说着。 罗川安抚着二队长,告诉他先别着急,然后带着所有人来到杜妙的尸体旁,指着那个血淋淋的伤口说:“凶器就在这里,就在杜妙的尸体里!哦不,或者应该说……凶器有一半,留在了杜妙的尸体里,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李莎莎等几个人诧异面面相觑,都在窃窃私语说这根本不可能。 二队长也大吼着说:“到底什么凶器能消失在尸体里啊!那明明就是一处锐器伤!” 眼看二队长真的快急的火冒三丈了,关山这时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句:“我想……应该是冰吧。” “冰?!”二队长和柯雪都惊讶的愣在了那里。 罗川对关山笑了笑,然后又指向杜妙尸体上那个血窟窿说:“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凶器?不是刀子,不是匕首,创口很大,尖端锋利。在没有法医和解剖的条件下,我们根本就不能断定这是被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但是后来,伤口附近这片浅浅的晕染血迹,让我忽然明白了凶器是什么。那应该是一块冰做成的冰锥。尖端锐利完全可以刺破死者胸腹,但是也因为太过锐利,导致冰锥的前半段尖端断在了尸体伤口里。死者在刚刚死亡的时候,身体和血液都还是有温度的。腹腔内的温度融化了冰锥,使这半截凶器化成了水,流出伤口。这样一来,才造成伤口附近后来出现的这一片浅浅的晕染痕迹。” 二队长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圈痕迹,仔细想了想说:“染了血迹的地方,如果有水化开,确实是会造成这样的效果……难怪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呢!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冰还没有完全融化啊?” “嗯,应该是吧。”罗川说着。 “那另一半凶器呢??”二队长和柯雪几乎同时开口追问。 因为罗川说了,只有冰锥前半段尖锐的部分留在了尸体体内。那还有另外半段呢? 罗川不急不忙的慢慢解释道:“凶器本就是冰,按理说在这个冰雪世界里,随便扔在哪里化掉都没问题。但是因为另外半段凶器上沾染了很多很多血迹,不管弄在哪里,都会变成决定性的证据。于是,凶手想了一个最好的办法,让凶器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说着,罗川走出大门,掀开了那些盖在脚印和血滴上的床单,指着那一大片血滴说:“凶手先将血滴滴好,然后把最后半段凶器弄碎,逐个埋进血滴位置里,再撒上盐。这样的话,碎冰很快就会融化,和这些血滴融为一体。之后在我们看来,就是常胜将军提着凶器,一步一步离开院子的景象了。” 听到这里,二队长拍着大腿喊道:“大爷的!可不是嘛!这样一来,凶器就在我们眼前自己消失了啊!那些弄的满处都是的血迹也不用管了,反倒变成了他销毁凶器的掩饰!!” 说完,二队长瞪着眼一回头,对那四个人吼道:“已经东窗事发了!跑是跑不了了,还不赶紧自己出来认罪?!到底是你们几个的谁!” 罗川走到二队长身边说:“不用着急问他们,证据就在凶手的手里。要弄碎那些冰不容易,冰碴锋利,浅浅的划一下就是一个口子。看看他们谁的手心受伤就知道了。” 二队长回头低声问了句:“他们万一带着手套做的案怎么办……?” 罗川很有把握的说:“在这种封闭的环境里,没人进得来,也没人出得去,多一件作案工具,就多了一份危险,被找到就是解释不清的关键证据。我想,他应该没那么傻。” 第一百四十章 残忍的雪(七) 二队长一听罗川这么说,也不再客气,直接走上前就准备要检查这几个人的手。 李莎莎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紧张的又咬着自己的手指,神经兮兮的说:“不不不,所有的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无论是宋雅音还是杜妙,都和我没关系!这个地方太邪门儿了,我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你们赶紧放我离开这里!”说着,她还不可遏制的大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不过二队长可不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他是绝不可能因为李莎莎的几滴眼泪就对她放宽政策的。相反,越是这样,越是容易招他反感。此时他正二话不说的上前就抓李莎莎的手。 李莎莎就好像是受了惊吓一样,拼命的抵抗着,大叫着。如果不是这个地方偏僻幽静,一定能招来不少人围观。 二队长的暴脾气哪里听得了这种刺耳的叫声?而且外面要是有人听到,没准儿还以为他这是要知法犯法呢!越听越火大,二队长干脆手上一用力,直接将李莎莎整个人扭了过去。李莎莎痛苦的一声惨叫,就摔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时,苏洋却忽然站了出来,他轻轻伸手拦住二队长说:“朱队长,您不用这么麻烦费力了。案子已经破了,我不想再看您们浪费时间了……”说着,苏洋在众人面前缓缓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他那双修长的手掌中,果然有不少的轻微划痕! 二队长吃惊的看着苏洋手心里的伤口,然后又看了看苏洋十分坦然的脸,当下暴怒道:“我最不希望的那个人,就是你!!你说你年纪轻轻的干点儿什么不好,和这个女人较什么劲?为了杀她,你搭上了自己这辈子!知道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什么仇恨,能让你不顾我们在这里,还是得下手?我们就一点儿也没吓唬住你?” 二队长的怒气一般人是拦不住,而且罗川也多少能理解一些二队长的心情。苏洋,是这几个人当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人。他很年轻,彬彬有礼,听说学位不低,受过非常好的教育。而且从之前和罗川他们接触的时候来看,也只有他没有那么呱噪市侩,也没有作家林楠身上那种神经质的清高。总之,各种俗不可耐的东西,在苏洋的身上还是很少很少的。 如果抛开案子不谈,这几个电视台的人,唯一能给人留下一些好印象的,大概也就只有苏洋了。 不过案子分析的已经很明朗了,苏洋自己也愿意坦承罪行了。不得不说,在罗川看来,在所有年轻没经验的罪犯当中,苏洋已经算是很聪明的了。甚至一度都差点儿唬住了罗川,无论是那月光曲,还是那莫名其妙的凶器。 面对二队长那有些可惜,又有些痛心的质问,苏洋低下头,没有说话。 “宋雅音是你什么人?”罗川直接的开口问了出来。 苏洋仍然没有说话。 罗川点点头继续说:“你不说话就证明我猜对了,你原本应该姓宋吧?你的名字,是苏洋,还是宋洋?你的学位是从哪里拿到的呢,国外吗?” 面对罗川一连串的问题,苏洋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二队长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罗川:“你的意思是……他和几年前的那个女主持人有关系?因为那个主持人,所以他才杀人的?”二队长显然还不是很了解状况,更没想到苏洋的杀人原因竟然是因为别人。 罗川看着苏洋,沉默了片刻问道:“是我说,还是你自己说?” 苏洋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罗队长,还是我自己说吧!有些事,只有我最清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苏洋,李莎莎则是蜷缩在角落里,仍然战战兢兢。 苏洋丝毫没有东窗事发的紧张和慌乱,他就像是在声情并茂的讲述一个令人气愤的故事,十分坦然的开口说道:“宋雅音,是我的姐姐,亲姐姐。罗队没说错,我就是当年她那个在国外留学的弟弟。我所有的学业,在国外生活的费用,都是姐姐给我的。她一直在供我上学,让我受最好的教育,给我她能给的一切。她希望我有出息,做个有用的人。我姐姐这个人……正义感很强,她从刚进电视台的时候就说,不想做那些娱乐节目,她完全不感兴趣。她想做一档关于英雄的节目,让那些渐渐被人淡忘的英雄们,能够重回人们的记忆中。至少,要让一大部分人知道,今天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前人用自己的人生换来的。于是她就开始四处搜集讯息,搜集那些无人知晓的无名英雄。大概是她的用心感动了观众们吧,节目一播出就受到了强烈好评。姐姐很高兴,她高兴的并不是自己的名声地位在提高,而是高兴她的努力没有白做。但是也就因为她做的太成功了,有一些嫉妒她的人,恨不得她赶紧出事下台走人,这样一来,别人就可以顶替她来做这档节目了。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女人忍不住下手了。她在姐姐的水杯里下了药,姐姐当天喝了水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了。急救的医生说,她的声带已经被完全烧坏了,以后想再开口都很难,更别说是主持节目了。姐姐就这样被迫离了职,却无处讨公道。其实,她知道是谁做的,因为她记得谁最后一个进去过她的办公室。而且也有人看见了那个女人下毒的事情……但是!那个人却不肯出面作证!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罗队,你以为事情这样就结束了吗?并没有。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并没有停手!她绑架我姐姐,拍摄了侮辱她的视频。要挟她,恐吓她!与此同时,另一个该死的女人也在趁火打劫,她以为她做的那些事情没人知道了,所有人都会以为只是一个人做的。姐姐受不了接二连三的侮辱和打击,最后被逼的自杀了!”苏洋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他先是恶狠狠的盯着杜妙的尸体,然后那双目露凶光的眼睛,又看向了李莎莎。 李莎莎瑟瑟发抖的跑到了罗川的身后,指着苏洋说:“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你瞪我干什么!!罗队长,关教授,你们可要保护我啊!这个人是杀人犯,你们千万别放过他!不管他说什么,他都是个杀人犯!说不定,他就是为了给自己开罪才这样说的呢!” 罗川没有理会李莎莎,而是看向苏洋问道:“你组织来的这几个人,在你认为,都有罪吗?” 苏洋用冷冷的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个人,然后依次说:“杜妙,就是那个给我姐姐下毒,并害死她的人!李莎莎,就是那个恬不知耻的趁火打劫,想把一切罪行都推给杜妙的人!我姐姐自杀前最后一次被绑架,就是她做的!陈文,呵呵……他就是那个明明看见了杜妙下毒,但是却因为刚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不愿意惹火烧身的自私者!如果他当初愿意出面作证,为我姐姐讨一个公道的话,那她最后也不会被这两个该死的女人给逼死!”说着,苏洋又看向林楠,然后低声说道:“至于你……杜妙下毒的手法,正是学习了你小说里的情节。” 林楠听后,也错愕的瞪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原来,这根本就是一场复仇的聚会。苏洋隐姓埋名的在电视台里和这些仇人们打交道,就是在等待复仇的这一天。 苏洋说完这些,像是彻底放松了一样,深深的呼了口气,然后对罗川说:“罗队,如果今天没有你们的话,他们都将会受到应得的报应!但是现在,我恐怕是做不了了……” “你在计划的时候,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会来。”罗川也有些想不明白,明知道几个刑警就住在不远处,苏洋为什么还执意要照计划杀人呢?他为什么不懂得收手呢?不管怎样的深仇大恨,一般的凶手都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从长计议吧。 苏洋自嘲似的笑了下说:“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吧……我听说刑警队队长罗川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所以,我认为你不会来的。可后来在服务生进进出出布置房间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会出现,也算是意外吧。当然,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是可以选择停手的。但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如果我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杀了她们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我怕……我怕时间会淡化我的仇恨,我不能再拖下去了!即便我被抓了,也没有关系。至少我姐姐的冤屈终于得到了昭雪,终于给了恶人应有的报应!呵呵……如果真的有常胜将军的鬼魂在,那该多好啊……那样的话,他就会出来亲自惩治恶人,不需要我杀人了。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种能够真正制裁恶人的英灵存在……” 苏洋正有些悲伤的说着,正躲在罗川身后的李莎莎,忽然痛苦的“呃呃”叫了起来。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那来电铃声,竟然是月光奏鸣曲!! 罗川大吃一惊,二队长和柯雪也马上跑了过来扶住了李莎莎!可是李莎莎的双眼瞪的通红,嘴角也流出了血,一双手狠狠的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已经窒息了。 二队长大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啊!!” 关山捡起了李莎莎的手机,那铃声戛然而止的同时,李莎莎也断气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连苏洋都傻了眼。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李莎莎从发作到死亡,仅仅就是片刻的时间。他刚刚还在悲伤自己不能亲手杀了这些该死的人,替姐姐报仇……他刚刚还在感怀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严惩恶人的将军英灵出来主持公道……没想到,转眼间这个同样是害死宋雅音的罪魁祸首,就这样离奇诡异的死在了他们大家的面前! 罗川还在卖力的给李莎莎做着心肺复苏,不过最后也被关山阻止了。 “罗川……她已经死了。”关山拉着罗川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 罗川紧锁眉头,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莎莎的尸体。这个女人,从杜妙出事之后就没有单独行动过。刚刚她还在说着那些令人反感的话,一转眼……竟然就这样死在了罗川的眼前?还是伴随着月光奏鸣曲…… 罗川看了一眼苏洋,发现苏洋还愣愣的站在原地。看来,这一次的月光曲,不是任何人伪装的了……是他,是l,月光杀人魔!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罗川他们眼前杀了李莎莎! 关山很冷静的稍微查看了一下李莎莎的瞳孔和嘴巴,然后对罗川说:“罗川,是砷,李莎莎是死于砷中毒。” 柯雪在一旁惊道:“砷?关教授,真的是砷中毒吗?砷中毒的毒发时间应该是五分钟到两个小时之间。可是这两个小时里她都没有接触过外人啊!” 说着,柯雪看向了二队长。因为在杜妙的尸体被发现之后,李莎莎等人就由二队长负责,被控制在另一个房间里了。 二队长这会儿也是脸色发白,他彻底傻了眼的对罗川说:“罗川……绝对没有,绝对没有过外人出入!从你说让我带他们走之后,我就一直死死的盯着这几个人!他们一步都没离开过我的视线,连卫生间都没去过!这,她这怎么可能就这样在我们面前中毒身亡了啊!” 第一次直接接触月光杀人魔案子的二队长,此时已经完全懵了。他办案那么多年,听说过不少厉害的,狠毒的,便态的杀人犯……但是这样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杀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苏洋这时也开口说道:“罗队……我承认我杀了杜妙,我没有必要说谎了。这个李莎莎……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罗川没有抬头,只低声回了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残忍的雪(八) 面对罗川如此肯定的回答,所有人都有些诧异。不过罗川之所以能够那么肯定苏洋不是凶手,也是有很多原因的。 在李莎莎中毒的这段时间里,苏洋是一直都在二队长的眼皮底下。他不可能有机会去给李莎莎下毒,而二队长也不可能在这方面说谎。 李莎莎的中毒时间,是在杜妙死了之后。从她和林楠一起去找苏洋和陈文开始,他们四个人就始终都没有再分开过了。苏洋想在制造杜妙密室死亡现场的同时再杀了李莎莎,几乎不可能。而且下毒的事情急不得,如果被当事人发现了,就不可能成功了。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李莎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的毒呢?她怎么中的毒呢? 罗川这时看向二队长问道:“在刚刚的那段时间里,李莎莎有过什么特殊的举动吗?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或者触碰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罗川很清楚,砷化物是可以经过创口或者皮肤吸收中毒的,哪怕是她碰过某种东西,也有可能导致现在的下场。 二队长想了想说:“……没有啊,为了防止他们耍花样,我还特意看住了他们!诶,罗川,你不会是连这点儿事都怀疑我的能力吧?”二队长有些不高兴的看着罗川。 罗川摇摇头解释着说:“想想她刚才毒发时候的样子,痛苦的呻(嗯)吟和使劲抓挠喉部,确实很符合砷中毒的迹象。因为砷中毒之后会出现刺痛和喉咙痛痒,呼吸困难。而且刚才关山也看了,她的喉头水肿,肌肉收缩。她这样急性中毒死亡,一定是吃了什么特殊的东西,而且就在我们眼前。” 罗川一边说着,一边凝眉思索,到底是什么时候,李莎莎怎么吃进去的剧毒呢?为什么他们连一丁点儿的察觉都没有呢? 想到这里,罗川忽然想起了李莎莎的一个举动! 咬手指甲……! 而且这个举动,她刚刚还做了好几次!好像每一次被质问,在她特别紧张害怕的时候,她都会去啃咬双手的指甲! 难道是……? 罗川蹲在尸体旁边,轻轻抓起李莎莎的手腕,看了看她那双涂满艳丽指甲油的尖长指甲。肉眼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能看见指甲尖端的指甲油都已经出现了咬痕。只要法医一化验,就能知道,剧毒是不是藏在了她的指甲里。 可是,李莎莎是自杀吗?杜妙不是她杀的,苏洋在罗川他们面前也不可能向她复仇,她有什么理由忽然服毒自杀? 于是,罗川又问林楠和苏洋等人:“李莎莎今天在吃完饭回房间的过程中,有遇到过什么人吗?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苏洋和陈文同时摇了摇头说:“在你们走后,她说很无聊,想去度假村其它休闲区看一看,然后就自己离开了。” 林楠也是依旧冷漠的说:“你们都知道,我是先走的。不喜欢听她们说话,所以我就提前离开了。不过……刚刚在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她特意摆弄了好几回指甲,还说效果很满意,不知道是不是做过美甲?” 没有人看见,没有人证实,即便是知道剧毒就是在指甲里,也没有什么办法查证是谁做的了。只能等警方的人赶到之后,才能调查下这个偌大的度假村里有没有美甲服务。 就在这时,罗川的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生日快乐,不知道送你的礼物,你可否喜欢? 我早就告诉过你,贪婪成性的人们,只会顾及自己眼前的虚荣。 他们在恐惧中需要英雄,然后再在安逸中遗忘英雄。 如果没有我,你们什么都不是。 所以,罗川,你应该感谢我。” 罗川不露声色的将手机递给了关山,关山看了一眼,微微皱了下眉,然后将手机递还给罗川问了句:“出去聊两句?” 罗川没有说话,只叮嘱柯雪和二队长,看好了苏洋他们,任何东西都不要进嘴,务必坚持到警方到来。 来到大门外,关山有些担忧的说:“他来过这里,而且接触过李莎莎。” 罗川冷笑了一下,无奈的说:“是,但是这个接触过他的人,却在刚刚已经死了。” “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过的,他了解你的生日,了解这个活动,了解李莎莎在紧张的时候会做出的习惯动作。他用他的方式,帮助苏洋杀了这个他认为一样该死的人。李莎莎在当初宋雅音的案子里,也起到了逼死宋雅音的作用。这……大概就是他下手的原因吧。”关山分析着月光杀人魔的整个计划。 罗川点点头,苦笑着说:“他想成为死神一样的存在,这我们在一年前的案子里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他之所以选择李莎莎,大概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想成功的让她死在我面前吧。对于一个便态杀人魔来说,我从不相信他有什么所谓的正义感。他想要做法外制裁者的真正原因,无非就是挑战法律和警方的底线。杜妙死时,第一次月光曲响起是苏洋在故布疑阵。但是这第二次,李莎莎的手机响起月光曲,就是真正的月光杀人魔了……他需要这种效果,不是吗?” 罗川仿佛已经看透了很多,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恼羞成怒,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而且现在大雪封山,交通阻碍,警方的人一时赶不到这里,他们想离开也出不去。在这样特殊的环境里,他能做的,就是冷静对待这个案子,然后理智处理。 关山也有些头疼的说:“像宋雅音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很多。不得不承认一个残忍真相,那就是,这世上经常会有人死的冤枉,遭遇不公。如果他专门挑这样的案子下手杀人,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更无从防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作案。还有,他从第一次和你联络的时候就提起过英雄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刚刚他说的应该是在指常胜将军,或者警察。但是几次强调,会不会意有所指?要不要在警方仔细查查,有没有过曾经类似白峰的那种事情?他,或者他的父亲,曾经是一位英雄,却遭受了某种不公平的待遇?”关山想要试图从杀人魔几次强调的言语中找出他有可能的身份特征。 可罗川却点了支烟说:“不容易。你知道……那些真正上过战场的老兵,现在也不敢说每一个都活的很好。这世上有很多英雄都是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的啊!至于那些因故而死的,就更多了,我们怎么调查他的身份会不会和其中某一件事有关?他杀害李莎莎的手法你也看到了,他能清楚的知道我会来,他能清楚地算好杜妙死后的每一步,甚至是二队长暴怒状态下,李莎莎紧张的小动作等等。这……才是让我最为在意的。我承认这是一个高智商罪犯,但是我不相信他能如此神通广大。如你所说,警方内部一定有一个人!在通知着他一切,让他早有打算……” 罗川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现在这才是最让他在意的问题。如果警方内部没有一个非常熟悉他们的人,那么,那个杀人魔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几个人行踪的呢?又怎么做出如此周密的计划?李莎莎的死,似乎必须要在罗川生日的这天,而且还是在罗川面前发生,这样对l 才有意义。 关山担心罗川的状态,就拍了拍罗川的肩膀对他劝道:“有些事……不是着急就能解决的。虽然你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我能知道,每一次他的出现,都会让你心绪难平。在借助不了警方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慢慢来。什么时候找到了警方的这个内鬼,什么时候就离找到他不远了。在这之前,你还需要忍耐,尽可能不要让其他人再知道这件事了。” 关山看了一眼屋内,罗川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关于这些事情,还是暂时不要让柯雪和二队长知道为好。尤其二队长的性子,他如果知道自己身边有内鬼,不出两天的时间,整个警队就都知道了。万一那个鬼消失了,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罗川和关山一起再次走回屋内,二队长就对罗川嚷嚷道:“你们俩干什么去了!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一起说!这女的到底是不是被那便态杀的?”二队长还在想是不是苏洋做的,所以还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苏洋。 苏洋看到了二队长的目光,便挺直胸膛说:“罗队既然已经破解了我的杀人手法,我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但是,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虽然……我很想杀了她!”苏洋说着,还恨恨的瞪了一眼李莎莎的尸体。 二队长看到,就呵斥着苏洋说:“你行了啊!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杀人犯了,知道吗?不管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你都不应该杀人!现在人都死了,你还这么愤怒,有什么意义吗?” 苏洋倔强的回了句:“有,无论是对我,对我姐姐,还是对我那悲痛欲绝的双亲来说,她们的死,都是有意义的!如果我有那个月光杀人魔的本事,现在这两个人也活不了!!” 二队长听了这话就火大,有心想要教育教育苏洋,却被罗川拦下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估计天一亮,警方就能赶到了。所有的细节,都回队里之后再说吧。现在这个度假屋内并不安全,我们也无法检验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有毒。我们不确定凶手目标到底是几个人,咱们眼前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他们,不能再死人了。” 二队长难得的顺从,闭上嘴不再说话了。其实在平日里,二队长对待凶手杀人犯一向都是横眉立目的。但是今天,他对苏洋却不是那么凶恶的起来。 因为在二队长看来,苏洋明明可以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但是却因为姐姐的死,而走上了这一步。可要说归根结底,是他的错,还是他姐姐的错?都没有错。可命运就偏偏这么狗血的让他走上了不归路。 在刚刚天亮的时候,警笛声终于由远至今的响了起来。罗川走出屋外,看了看眼前的景致。地上白床单覆盖着的血迹,在皑皑白雪上显得刺眼的狰狞。原本一片完美无瑕的冬日雪景,在经历了昨天一夜之后,现在怎样看来都觉得有着无限的冰冷和残忍。 罗川让柯雪大致的和警员们交接了一下工作,描述了大致案情。杀死李莎莎的人,估计目前是不会有太多线索了。但是杀死杜妙的人就在这里,苏洋也很坦然的戴上手铐,和两名警员走出了雪屋。 刚刚看到外面温暖的阳光时,苏洋仰起头闭上了眼睛,露出微笑,如释重负的说了句:“我的内心藏在阴霾中好几年,终于看到光亮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将军英灵,能够替我杀了那些该死的人!” 二队长听到苏洋的话,马上在他身后大喊道:“苏洋!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那个杀人魔不过就是个便态而已!如果你早早报警的话,警方早就能够解决你姐姐的问题了,你至于变成今天的杀人犯吗!真正能惩治恶人的,是警方!是正义!不是便态杀人魔!” 苏洋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向二队长,依旧很温和的开口反问了一句:“是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两个害死了我姐姐的该死女人,为什么又多活了四年呢?” 二队长看着苏洋被带走的身影,愣在了原地没有再能说出话来。他当然不认为苏洋说的是对的,但是……如果今天不是苏洋自己动手了,那么杜妙和李莎莎她们……也许真的还在继续当着女主持人吧。 人生远远要比想象中,戏剧中更加精彩,那些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生活通通都可以给你上演。只不过,这些人生的戏码里,有温情,就有残忍。有得到,就会有失去。很多看似不公平的命运,也仍然始终不停的继续向前推进着。由一个结果,产生另一个结果。由一个悲剧,发展成另一个悲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理(一) 跟随着警车一起返回了市区,路上柯雪和关山的心里都有点儿不是个滋味儿。明明想着是给罗川过一次生日,让他放松一下。却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好在,罗川自己倒不是很介意。他说,对于大家的这份心意,他已经很高兴了。 只是,关于李莎莎的这个案子,最终检查结果却让罗川有些高兴不起来。法医检验过了李莎莎的手指和指甲里,确实藏着大量的剧毒。就连她手指甲上的指甲油里,都检测出了很强的毒素。也难怪,她在咬了几次指甲之后,就毒发身亡了。 但是经过警方仔细排查,这个度假村里有温泉,有按摩,有各种球类项目,还有干洗健身项目,可就是没有什么美甲服务!这也就是说,李莎莎是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不知道怎么上钩做了这么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项目,导致自己最后中毒身亡。因为是做美甲,她肯定会在刚做完的时候小心翼翼呵护,生怕刮花了,碰坏了。这样一来,正和凶手心意。避免了因为洗手之类的动作导致剧毒流失或者她提前死亡。能够触发她“死亡”的开关,就是紧张和恐惧。只有当她反射性的啃咬双手时,生命才会开始倒计时。一切,都计划得刚刚好。 再加上这两天座谈会,度假村出入的人比较多,可疑人员几乎无从查起。只能说,那名凶手,并没有进入过他们居住的客房范围。他是在公共场合的地方不知用什么方式引诱李莎莎上了钩,并成功下了毒的。 二队长在知道了这事之后,一点儿都不客气的说,就看李莎莎看着关山时候两眼冒光的那副花痴样儿,就能知道她是怎么上了凶手的圈套。毫无戒心的犯花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洋向警方坦诚了一切罪行,杜妙的案子,也就这样结了。 在他们刚刚回到警队的时候,罗川的办公室桌上,放了一束花。贺卡上只写了一句生日快乐,落款人竟然是宋明泽。 这让罗川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这个宋明泽明摆着的挑衅,却又让罗川无话可说。 罗川甚至开始怀疑,这宋明泽……会不会就是l.? 可是长相又不符合,那l明明已经变成了法医莫子棽的样子,不可能是宋明泽。除非,l不是一个人,而宋明泽只是其中一个。 想起那张始终带着优雅微笑的脸,罗川就不禁觉得有些头疼。那个能创造出完美犯罪的心理医生,绝对是他所要面临的强大敌人。 只是,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他们连最基本的怀疑都站不住脚。罗川没有理会那束花,随手就丢在了一旁,不再多看。 回到了警队的罗川,如往日一样,埋头工作,尽可能的分析着月光杀人魔的踪迹和身份。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他还暗暗的调查着警队里有可能存在的内鬼。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这一天,警队又接到了一宗案件。 案子发生在云海县的山路上,一具大约40岁左右的男尸,被发现在了公路边的悬崖下。 云海县是近年来比较热门的一片观光地区,虽然山路崎岖,道路难行。但是景色秀丽,有着原始的美感。往来的游客和村民们,都需要借着大巴车出行。这样略显闭塞的环境,却也让那片土地拥有着未被世俗侵扰的宁静之美。 尸体已经被送往法医室了,听说尸体身份也已经有了眉目,警员们正在当地核实尸源。 罗川带着发现尸体地点的现场照片和资料,来到了法医室。 邢老正带着田甄和其他两名法医在讲解着法医解剖常用材料和注意事项。 “嗯,你们都看仔细了啊!出一点儿差错的话,刑警们调查出的结果可就是天差地别了。这个 bouin液体呢,要用苦味酸饱和水溶液75 ml 加40%的甲醛液25 ml ,例外再加上冰醋酸5 ml。这个东西主要用于结缔组织的三色染色,能较好的显示肺水肿。”邢老一边拿着几个瓶子,一边对其他人说着。 直到邢老发现田甄的目光一直在注意门外,他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了罗川。 “嘿,你小子来到倒是快!你这速度,再培养培养,就能达到和尸体进来一个时间了。是看那个男人来的是吧?”邢老推了推眼镜,将手里的瓶子递给田甄,然后看着罗川半开玩笑的说着。 罗川笑着点点头:“我要是能预知他什么时候进来,我就可以尽量避免让他进来啦!邢老,您别开我玩笑了,和我说说这个人什么情况吧。” 邢老也不啰嗦,直接对罗川说道:“死者为男性,年龄大概四十岁左右。送来的时候,颈椎骨已经骨折了,身上有不少大面积的擦伤,骨折情况严重。” “嗯,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云海县山路边悬崖下,这些伤痕应该是跌撞所致吧。”罗川当然希望这个案件是单纯的意外,而不是杀人命案。 可邢老却马上打破了他的幻想,摆了摆食指说:“不不不,虽然说他摔的连颈椎骨都断了,但是他的所有骨折都没有生活反应。他不是摔死的。” “啊?不是摔死的?”罗川有些诧异,因为向他报告的警员们都说是摔死的。来尸检的主要原因就是查查会不会是有人为将死者推下山崖摔死的可能性。谁想到,邢老竟然一口断定了,死者根本就不是摔死的。 邢老看见罗川有些着急,就又露出了那和往常一样神秘的微笑,故意说:“是的,我可以很肯定,他不是摔死的。罗川,你知道发现尸体的那片地方是什么地理状况吗?” 罗川认真的想了下说:“应该……就是一条很长的山路,山上是密林,山下是悬崖。但是这悬崖也不是很深,全是陡峭的岩石。” 邢老很满意的点着头说:“对对,算你了解状况吧!这具尸体,就是在那样的一片山路上被发现了,根据尸斑和静脉网来看,应该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 “那……他根本死因是什么?”罗川用足够的耐心询问着邢老,因为他很了解,这个老顽童的尸检报告经常会把人急个半死他才开心。 邢老翻着自己的尸检记录说:“尸体上呼吸道有泡沫,喉头,气管和支气管黏膜上皮肿胀充血。两肺体积增加,肺部表面还有肋骨压痕,边缘钝圆,呈水性肺水肿。”说着,邢老还张开手对着罗川比划了一下说:“他这个肺,捏起来像揉面一样,轻压有凹陷,表面湿润,颜色很淡,浅灰色夹杂着淡红色的出血斑块。肺泡高度扩张,完全破裂……嗯……简单的来说呢,他是被淹死的。” “淹死的?”罗川睁大了眼睛:“一个淹死的人,竟然死在了山上?他是被抛尸的吗?那,那条山路附近……我记得并没有河流啊。小溪清泉都在山里更远的地方,发现尸体的地方并没有明显水源啊。”这个案子好像并不如罗川所设想的那样简单了。 邢老坐了下来,翘着腿,摇着头说:“哎呀,你看你又乱猜。就算他尸体周围都是江河湖海也没有用。因为他肺里的水,并不是河水,也不是井水,更不是海水。” “那是……”罗川在惊讶,好奇,强烈想知道答案的情况下,也稍微有些着急了。 看见罗川那副满脸期盼的样子,邢老就笑了笑说:“嗯……是洗澡水吧?要么就是喝的水,生活用水?总之,是经过煮沸之后又晾凉了的水。所以,不是河水,你不需要去调查附近有没有河流。你要查的,是什么人用熟水溺死了他,又把他扔到了山路下。他的喉头肿胀出血是因为溺死濒死期曾大口大口的呼吸,我推测,溺死他的容器应该不算大。而且我在他体内查到了一点点安眠药的成分,他应该是在昏睡的情况下被害,因为呛水醒了过来,拼命呼吸求救,可是已经晚了。” 罗川认真的听完邢老的话,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说:“好,我明白了。您老辛苦了,我这就去查案了。” 邢老笑着摆摆手,示意让罗川赶紧去忙他的。 等罗川走后,田甄忍不住好奇的对邢老问道:“老师,这个死者真的很奇怪。明明是溺死的,却死在了山上。听起来怪瘆人的……而且,我也想不出凶手这样抛尸的原因啊?您说……凶手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 “几年前那片山路人烟稀少,就算是现在,来往的车辆也不算太多。也许……是这个原因吧?哎呀,丫头,你就管好你自己该干的事儿就行了!至于凶手麻烦不麻烦,那是罗川的事了。我们只负责检查出来死者是怎么死的,溺死的就是溺死的,这就是我们需要告诉罗川的。关于他被谁溺死,为什么死在山上,就等罗川来告诉我们吧。”邢老的笑容里,充满着对这些生死命案看透了然的智慧。他只专心做好自己本分的事,给破案人指引出正确的方向,这就够了。他常说,一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好,但是用一生的时间来做一件事,应该能做好。 罗川离开了法医室以后,就叫上了柯雪和另外两名警员,一起前往事发地,云海县。 在路上,柯雪还不停的问着罗川:“诶,罗队,关教授呢?”当着外人的面,柯雪还是习惯称呼关山为关教授,私下里就叫关哥了。 罗川开着车,简单的回了句:“他在青山医院,陪一个重要的病人。” “哇!什么病人这么大面子,让关教授亲自陪护啊?诶,那里不都是精神病吗?”柯雪很好奇。 罗川笑了下说:“关山就是精神病学专家啊,他在那里很正常。” 说到这里,柯雪忽然非常激动的对罗川问道:“对了对了,罗队!我问你一件事啊!就是之前咱们在雪屋里办案的时候,关教授他只摸了一下那个女的,就……就能知道她说没说谎了??怎么那么帅啊!!你能不能让他教教咱,以后审讯时候就简单多了啊!”柯雪天真的说着,一脸崇拜。 罗川好笑的解释着说:“那不是对谁都能用的,需要特定的人,特定的心境,而且你还得像他一样的了解人在不同情绪下说谎时候的脉搏变化和心跳频率。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吗?还有,像这种手段,关山也只会对待没有什么犯罪经验的普通罪犯。像那种心理素质超强,智商很高,十分狡猾的罪犯,这招就不管用了。” 柯雪定定的看着罗川,然后呆呆的问了句:“罗队……您说的是宋明泽吗?”宋明泽和罗川的事情闹的整个警队沸沸扬扬,就连二队长都知道,何况是柯雪。 罗川收敛了笑意,平静的回道:“是啊,这种办法对他当然没有用。他本身就是一个心理学家,如何应对测谎,他轻车熟路。就算你把测谎仪给他用上,他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所以,即便关山在,也很难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罗川的情绪瞬间低落,柯雪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这会儿连忙转移话题,拿出了本案的资料报告,一本正经的说:“呃……罗队啊,我们已经调查出死者身份了。死者名叫王兴旺,就是云海县村子里的人。今年40岁,结婚十年,不过没有孩子。据我们了解,这个人就是个普通村民,靠倒腾一些小百货养家糊口。每个月都得走那条山路几个来回,七八年了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小生意赚的虽然不多,但是日子也还过的去。他没有负债,也没有仇家,不太容易找出会对他下手的人。” “我们平日里见到的老好人,如果真的都是老好人,那就好了……”罗川觉得他杀案件普遍都会有杀人动机,除非是遇到那种便态了。像王兴旺这种情况,一定还有什么是警方不了解的。这个案子定为他杀案已经是铁定的了,因为不管王兴旺在哪里溺死的,他都不可能自己走回到那片山路上去。所以,罗川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这个离奇案件的背后凶手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理(二) 沿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前行,罗川发现这里的道路情况真的是非常险峻。偶尔有一辆大巴开过来,车子就不得不靠边停下互相让路。这条路,也仅仅够两辆车错车的宽窄。 罗川看着这样的山路,忍不住问了句:“这地方是不是经常会发生意外?” 柯雪看来已经对这片地方调查的很仔细了,这时认真的对罗川回道:“这里离城区比较远了,是最近几年才发展起来的观光地。但是这些大巴车的司机,却都是老司机啊!在云海县还没有游客来访的时候,他们就搭载着村民往来出入,对这条山路可以说都非常熟悉了。您没看到吗,刚刚那两辆车,哪怕是急转弯的时候,速度都不是太慢。照理说,应该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吧。” 罗川又看了下一边的峭壁说:“城市里的平坦大路都经常发生意外,这里一旦发生意外肯定就是大事故。往来大巴的老司机们应该都很小心,毕竟肩负着一车人的性命呢。对了,我们来这里已经通知当地的警方了吧?” 柯雪瘪着嘴说:“这地方归云海县管,村子里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派出所。听说好像都是村长主事儿。在发现尸体的时候,云海县警员们就已经到了。他们离得近,正等着我们呢。您这一说死者有可能是他杀,这村子都炸了锅了。毕竟这里的环境比较闭塞,十年八年都出不来一件大事嘛。” 罗川纠正着柯雪说:“不是有可能是他杀,是百分百确定他杀。邢老在尸体胃里检查出来了安眠药的成分,而且死者的根本死因是溺毙。警方发现他的地方,却是山里。你认为死者会自己走上山去吗?” 柯雪夸张的浑身一哆嗦:“哎呀,罗队,您可别说了!怎么被您这么一说,就好像鬼故事一样呢?诶诶,前面路口左转,转个弯儿就到地方了。” 罗川按照柯雪的指引,在山路尽头左转,进入了村庄。 也别说,转过这个弯,看到的景象就很有人间烟火气息了。不像刚刚的山路,杳无人烟。 这个村子不算小,近两年旅游业的发达带动起来了一大批做生意的。小旅店,小酒馆,还有什么田园体验之类的。村口有一个很大的牌楼,年深日久,颜色已经又些斑驳。不过还是能够隐约看见上面的字:紫气东来。 离村口最近的这片房子,已经非常现代化了。看起来就像是城市中的别墅小二楼,一楼的大门口摆着各式各样的招牌,都是小旅馆或者农家菜饭店。 就在那牌楼右侧,有三四个警员和一个姑娘,似乎正是来接罗川他们的人。 罗川停好车,便走过去打交道。 这几名警员都是云海县当地的警员,一看到罗川,十分热情的过来握手:“罗队长!哎呀,真是没想到能够真的见到您!久闻大名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为首说话的这位,是当地警局里的老警员了,名叫徐国富。后面跟着的,是徐国富的手下警员,这次来是特意为了配合罗川他们破案的。 因为封闭的山村和城市不同,村民们排外的心理很重。如果只有罗川他们这些外人自己来调查,那想必会浪费很长的时间,也得不到太多线索。要是有一两个当地人那就不一样了,这样一来,也免得会发生什么意外口角。 徐国富在给罗川他们一一介绍完之后,就拉过来了身边的那位姑娘,对罗川介绍着说:“罗队长,这丫头名叫小艾。从小在这村子里长大,现在算是这村子的导游了!每天跟着旅游大巴接人送人,给外来的游客介绍风土人情。村长特意找她来帮咱带路,你想去哪儿,想找谁,小艾都能帮咱办到!”徐国富呵呵的笑着,看着眼前这姑娘就好像看他自己的女儿一样。 小艾也十分礼貌的对罗川说:“警官们好!咱们这小地方,没什么能招待的,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跟我走吧!就像徐伯伯说的,要想去哪里,找什么人,直接告诉我就行啦!” 这姑娘虽然生活在这封闭的山村,但是言谈举止却落落大方,温和有礼。别看穿的朴素,但是干净利落。一头乌黑的长发,很自然的扎在脑后。白皙的脸庞不施脂粉,干净纯粹。那真的是一种绝对的自然美。尤其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微微眯起的眼睛,浅浅的酒窝,非常可爱甜美。 柯雪看着小艾,眨眨眼又一次自我介绍说:“嗨,小艾。我叫柯雪,队长他们都叫我小雪。很高兴认识你!”柯雪很兴奋,伸出手和小艾握手。 小艾也笑着说:“我也是,这两天你们可能会很辛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尽管开口呀!” 看惯了大城市里的高跟和红唇,小艾的出现,就好像这云海县的山水翠林一样,让人感觉格外的清新舒服。 罗川斜睨着柯雪,好笑的提醒着说:“小雪啊,你可要记着你是干什么来的……” 柯雪一听,顿时松开了小艾的手。并尴尬的笑了笑,抓了抓自己那蓬松的头发。 小艾倒也不扭捏做作,笑着招呼着罗川一行人跟着她走。村里的路窄,开车不方便。于是他们就把车停在了村口,走路进入村子里了。 和罗川想象的差不多,越是靠近村口的地方,看起来越是很现代化。因为那些房屋大多是用来做旅馆饭店生意用的。位置好,能招揽生意。相反,越是离村口远的位置,看起来就越古朴了,因为没什么商业性。 小艾带罗川他们来的房子,正好介于两边的中间。这地方有一棵大槐树,看上去应该有些年岁了。小艾说,在她小的时候,这槐树就已经那么高大了。每年一到花期,这附近都能闻到阵阵槐花清香,飘飘洒洒的落花,就像是下雪一样。 听小艾说这些的时候,罗川他们都看到了这姑娘眼中的欣喜。她一定是爱极了那副画面吧,所以才会愿意留在村子里,不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长大了就离开了,全部都往城市发展去了。 小艾笑的纯真无邪,指着槐树下的院门说:“罗队长,小雪哥,你们可别嫌弃呀!这里虽然比不上城里那么方便繁华,但是我觉得也还算干净舒适!” 罗川礼貌的笑着回道:“哪里话,我们这样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非常感谢。” 徐国富跟在后面笑着说:“这个院子是前后院,小艾住在后面,前面的房子有很多间。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我们在旁边老王家凑合凑合!” 本来,罗川为了避嫌,并不想几个大男人和一个独身居住的姑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在他看到了整个院子的结构之后,也就不再多想了。条件有限,再多说繁文缛节好像有些矫情了。 这个大院子里有四间房子,正中间像是客厅一样的房子穿过去可以到达后院。后院有两间房子,还有一个厨房。小艾,就住在这后院里。 罗川看向小艾问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打扰了,其实我们可以和老徐他们一起凑合凑合。” 小艾大大方方的笑着说:“罗队长,您就不要介意了。老王家能挤进去徐伯伯他们就不错了!您就在我这里安心的住下,直到你们工作完离开为止。和人民警察在一起,我还觉得特别安全呢!”小艾轻快的笑着,笑的罗川都为自己的顾虑有些惭愧。 决定了住在这里之后,罗川就趁小艾不注意的时候问徐国富:“老徐,这姑娘……为什么自己住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呢?她的父母……” 老徐小心的回头看了下小艾,在确定她不会听见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对罗川低声说:“七年前,小艾才十二三岁,她爸爸就因故去世了。她妈妈受不了刺激,没过多久就上吊自缢了。可就这丫头,硬是没有靠任何人的捐助,自己凭着卖绣活儿和每年槐树开花时候做的槐花饼,自己养活自己,自己上学工作,这不……自己也长大了。我们当初都很担心,害怕这孩子以后会郁郁寡欢,但是没想到,她那么坚强乐观!哎……万幸啊!这是个好姑娘。”老徐说这话的时候,有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罗川也没有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如此青春活波的女孩,竟然有这样多舛的命运。再看到她那纯净的笑容,罗川从心底又多了一份尊重和敬意。 柯雪和小艾聊的火热,小艾给柯雪讲着手里那些农具的用途。柯雪眼睛发亮,因为有些东西,是他这位富家子弟见都没见过的。 落脚的地方安顿好了,罗川就开始着急案子了。他问向徐国富:“老徐,那王兴旺的死,他家里已经知道了吧?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 徐国富也是一脸难色的说:“哎,当初我们还以为他是失足摔死的。谁知道……惊动了你们,还给确定为了他杀。这个村子里都是老乡亲了,都是住了好几代的,彼此都十分了解,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要说是村子里的人干的,我都没法相信。可要说是外人干的……更没理由啊!那个人我是知道的,软囊囊的一草包,没什么脾气,跟谁也闹不起来!”徐国富似乎很确定王兴旺的性格秉性,不认为有人会杀了他。 这也让罗川为了难,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说王兴旺没有被害的可能性,可问题是他确实死于非命了啊。 看着罗川愁眉紧锁的样子,徐国富招呼了一声:“小艾!咱们要不然先带罗队他们去王兴旺家里看看吧?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过去了解了解情况,然后招呼罗队他们吃个晚饭!” 小艾清脆的应了声:“诶!好!”之后就带着柯雪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罗川告诉其余警员先在这里休息,只是去死者家里了解情况,犯不上那么多人一起去。看见那么多警察,反而会给家属压力。 于是,最后就由小艾带路,和柯雪在前面走。徐国富和罗川跟在后面。这一路,只听小艾讲述着周边每一亩田地,每一棵大树,每一座老屋的故事。柯雪在前面听的津津有味,两个人还时不时的会传来一阵笑声。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一桩凶案的话,罗川倒真的很愿意给柯雪放个假,让他做自己开心的事情。 穿过一条条小路,又路过了一片庄稼,这才来到了王兴旺的住处。 这也是一座小院子,门口摆放着各种空的饮料瓶子,零食袋子,还有一些米面粮油的包装袋。看起来,这就是柯雪所说王兴旺经营的那个小生意了。 院子的木门有些破败,门楣上还贴着“旭日东升”的对联。院子里有些杂乱,全都是小百货用品的囤货。 当他们走进院子之后,一个中年妇女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蓬乱的头发,红肿的双眼,不用介绍也能知道了,这一定就是王兴旺的妻子王雪。 王雪一看见警察来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并颤颤巍巍的扑向了徐国富说:“我的天啊,你们可终于来了!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那个短命鬼就这样扔下我走了,我可怎么活呀!!” 这撒泼的架势,让徐国富不得不上前搀扶。柯雪在一旁看着小艾,撇了下嘴。在他眼里,这女人和小艾的差距可是真大。那哭声虽然震天动地,可是却带着“哭丧”的假。并不是说她一定不够伤心,可至少有些虚张声势了。 “节哀,节哀啊!你看这市刑警队的罗队长不是亲自来了吗?就是为了给兴旺办这个案子啊!你快别哭了,坐下来聊聊,也好让罗队长他们能够抓紧调查啊!人家大老远来的,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你振作一些,啊。”徐国富劝慰着王雪,虽然并不认识,但都是当地人,说话也自然会比较熟悉。 王雪抽泣着抬起头看了看罗川,抹了把鼻子问道:“你就是来给那个死鬼办案的警察吗?你可得替我们家做主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理(三) 凭心来说,罗川对眼前这位被害者家属的印象并不怎么样,至少不如小艾那样好。这和年龄长相没有关系,而是眼前这个王雪,她的眉眼间透着一种贪婪相。 她打量人的那种表情让人很不舒服,双眼左右闪躲,看似心机很深。开口又是假惺惺的腔调,这让人一下子就能感觉到,她现在关心的并不是她丈夫的死因,而是赔偿问题。 不出所料的,罗川还没回话,王雪就擦干了眼泪给罗川他们算了一笔账:“你说你们人民警察不给我做主的话,我这下半辈子怎么活?且不说我这四十不到的年纪就要守寡的日子,就说我这生活,怎么维持?那死鬼活着的时候,家里脏活重活都是他做,我可干不了力气活儿!这家里的小生意,平时上货拉货也都是他亲自跑,我连门儿都不出。现在他是撒手闭眼走人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怎么活下去呀!里里外外没有个男人的话,你说我这日子怎么过?”王雪拍着胸脯,瞪着眼算账的模样,就好像人民警察就应该现在马上给她掏出来点儿抚恤金或者给她发个男人才对。 徐国富看不下去了,就拽开王雪说:“我说兴旺媳妇儿啊,你这帐可跟我们算不着。我们是负责办案的,不是负责抚恤的。再说了,你得坚强点儿啊!你看看人家小艾,从十几岁就自己活了,谁也不靠,不照样活的挺好?你得振作起来,日子该过还得过。” 听了徐国富的话,王雪一翻白眼儿来了句:“我不管,杀人偿命。偿了命,也得赔钱!我们家就这么忽然少了个大活人,那不管是谁干的,他不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啊?” 徐国富越听越气,尤其是当着罗川和柯雪的面,更是让他觉得很尴尬。 于是这会儿他也拉下来了脸说:“你要是不想破案了,我们这就走人!” 眼看徐国富真要转身,王雪这才拉住了徐国富道:“哎哟,你看你这还人民警察呢!我刚死了丈夫,还不许我抱怨抱怨了?来来来,坐下吧,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到这个时候,罗川已经没什么话想再问她了。因为罗川很清楚,这个女人嘴里不会有几句实话。为了她所谓的那份赔偿金,满嘴胡天编故事的可能性很大。于是,罗川交代柯雪和老徐一起问问笔录,他自己则是在这个不大的小院子里四处走了走。 在屋子的墙根儿处,有一双满是泥泞的男人布鞋。罗川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鞋底的泥还不算干的很彻底。顺着墙边走到垃圾筐附近,地面上有一圈烟灰,还有几片细小的烟叶。右手边是几个大编织袋,看上去应该是王兴旺平时来回背货用的。 罗川走过去,抻起一个袋子看了看,那大小装下一个人都没问题。袋子里还有剩余的囤货,乱七八糟的堆放在一起。 再往厨房边上走,立在门口的一个破旧木桌上放着很大一块树桩似的板子,上面还有两把剁骨刀,看起来这应该是平时切肉切菜用的。厨房门边还立着一个一米来高的大水缸,罗川掀开盖子看了眼,水缸里的水是满的。 罗川心里有了想法,回过头看了看那边正在和柯雪他们哭的昏天黑地的王雪,不禁皱起了眉。 就在小艾又一次拿出随身带着的纸巾递给王雪的时候,罗川忽然开口问了句:“你家最近有什么男人来过吗?” 王雪的哭声戛然而止,然后就跳了起来,指着罗川骂道:“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丈夫刚死,什么叫有没有男人来过?!你这话问的就是在侮辱我的人品!” 罗川轻轻摆了摆手说:“行了,差不多得了,有没有人来过,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王雪红了眼,指着罗川跳着脚的骂:“你们城里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城里的警察就这种素质?看你年纪轻轻长的不赖,怎么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呢!你凭什么这样质问我!你有什么证据诬陷我!你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娘告你告到扒了你的官衣儿!” 徐国富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连忙站起来拦住了王雪,以免她的叫骂声把周围邻居都给嚷嚷来。 罗川倒也不介意,他缓缓走到王雪面前说:“你要证据是吧?好。” 说着,罗川走到墙根儿指着地上的那双鞋说:“这不是你的鞋,对吧?你丈夫已经失踪将近十天了,这鞋底的湿泥还没干?” 王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争辩道:“那就是我的鞋!!我们家不富裕,我穿我丈夫的鞋干活儿,不行啊?你也说了,他都失踪那么多天了,家里的活儿,我不干,你来给我干?!” 罗川平静的点点头,又指了指角落里不起眼的烟灰和烟叶说:“这是你卷的烟叶,你抽的烟?” “对…对啊!女人就不能抽烟吗?!”王雪激动的连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能啊,烟蒂呢?你的卷烟纸,烟叶,打火机之类的东西呢?”罗川平静的问。 “我……我平时不抽烟!这些天找不到那死鬼,我心里烦闷,这才抽了一支!觉得不好抽,都扔了!”王雪的话已经明显底气不足了。 罗川又走到了水缸旁,眼睛看着王雪,随手掀开了水缸盖子,淡淡的说:“你丈夫消失一个多星期了,这水缸里的水还是满的。你不是说你干不了力气活儿吗?那这水是谁帮你贮满的?” 王雪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叉着腰怒骂:“他死了,我还不能活了怎么着?我自己也得用水啊!我不自己干,指望你们警察天天上门来管我吗?!哎呀我的天呐!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摊上个短命鬼不说,他前脚走,后脚就有警察来欺负人啊!”王雪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听的徐国富和柯雪都有些紧张。这要是周围邻居们来了,还以为真的是警察欺负人呢! 罗川有些不耐烦,声音冰冷的呵斥了一声:“闭嘴!这水缸里的水是你挑的是吧?来,证明一下你可以,现在拎三桶水过来。” 被罗川的声音一吓唬,王雪闭上了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身拿过水桶,却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 罗川看着王雪,冷声问了句:“挑去啊,你不是说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来,证明给我看。” 王雪自知这事儿算是过不去了,自己也不可能挑的动几桶水。平时在家里都像是个姑奶奶一样,连王兴旺上的货都不帮忙打理,任其凌乱的堆在一处。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去挑水? 眼珠一转,王雪放下了水桶,换了一副面孔对罗川嗔怪的瞟了一眼说:“警察同志,刚刚我可能有点儿激动,说话不好听,您也别放在心上。可是您看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一下子瘦了好几斤,哪里还有力气挑水呢?再说了……您来这里不是为民做主的吗?您不是为了那个死鬼才来的吗?怎么……怎么反而调查起我了呢?” 罗川面色严肃,一身凛然的正气,朗声说道:“没错,我们就是为了王兴旺来的。在调查杀人凶手的时候,我们需要排查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如果你有外遇,而且还会把外遇带回家里的话,那你们之间的矛盾激化就很容易了。简单的说,你有动机,有条件,还有的是时间。” 王雪这一听就吓傻了,张着嘴半天没缓过来,愣了得有半分钟,这才焦急的说:“警察同志,您可别乱猜啊!搞破鞋的事儿承认了也无所谓,谁让那个草包不中用的!但是杀人的事儿,那可是得偿命的!您可不能把这罪过安在我头上!” 罗川懒得再看王雪,只低头说了句:“有几个男人来过你家,把姓名地址都告诉我。我要逐个排查,毕竟你们之间有着最直接的杀人动机。” 王雪尴尬的看向别处,脸红脖子粗的说:“您看您这话儿说的……还几个男人……我,我能不能不说出来啊?你说我们这个村子打头碰脸的就这么些人,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这一调查,一嚷嚷,那全村人都得知道了!我还怎么在这儿呆呀!” 徐国富是个老警员了,话听到这儿,就已经明白罗川的意思了。情杀,捉奸见双,这种情况是最容易闹出人命的。罗川这样怀疑王雪是绝对有道理的,因为杀人动机太明显了! 徐国富也没想到王雪是这样品行不端的女人,这会儿也不再好言好语了,直接转过脸说:“哎呀,你要是怕丢人,就别干这种事儿啊!事到如今,你是要脸,还是想当杀人犯啊?兴旺知道你这点儿破事儿不?” 王雪也是真害怕了,哭丧着脸说:“那个没用的东西能知道什么呀!每天回来就知道喊累,进门躺床上就睡死过去了!那个废物,带了帽子也活该!” 徐国富听着都觉得害臊,连忙打断了王雪说:“行了行了,你搞破鞋还有理了!你赶紧说那个人是谁吧,罗队长也好赶紧调查,排除可疑对象。” 王雪十分不情愿,扭捏了半天,才磨磨唧唧的说了句:“是……是大勇。” 徐国富想了想,恍然大悟的说:“哦……!就是那个总来你家买米面的那个刘大勇?”徐国富虽然不住在这个村子,但是毕竟是当地人,有些名字还是多少有些印象的。 看到徐国富的反应,罗川问了句:“老徐,这人您认识?” 徐国富“咳”了一声叹着气说:“谈不上认识,就是这小子出了名的能倒腾。都说他有钱,经常从兴旺家买东西,一买就是一大堆,然后再到云海县县里去卖。县里总比村里物价高点儿,他没准儿还能赚点儿。三十六七岁吧,到现在还是个光棍儿!谁知道……他这买卖里还有这种破事儿呢!” “咱们先找到他再说吧。” 罗川刚说出口,一直在一旁乖巧不出声的小艾就说话了:“罗队,刘大勇我见过,今儿一早就去县里了,按照他往常的习惯,估计明早才会回来。” 徐国富一听,就也劝道:“罗队,你们一路奔波到现在也没休息,现在既然有了重要线索,就不急于这几个小时了吧。这山里不比城市,咱来回折腾去找刘大勇,还不如在这里等一晚。天黑了之后山路难行,再出了事儿就更犯不上了。” 罗川稍稍想了一下,觉得徐国富说的也有道理,往返奔波,没准儿反倒容易错过刘大勇回来。 思忖再三,最后罗川对徐国富说道:“老徐啊,那这里就交给你吧,看住了她,不能让她离开咱们人的视线。这件事没弄清楚之前,她哪儿也不能去。” 徐国富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明儿一早找到了刘大勇,咱就能对上个来龙去脉了,是不是他们杀的人,应该就能清楚了。” 罗川点点头,就叫上柯雪和小艾先回去了。徐国富则是叫人来看住王雪,毕竟她现在是一个重要嫌疑人。 回到了小艾家,另外两名警员连忙追问罗川调查情况。 小艾看罗川他们要谈公事,就把门关上,独自去厨房做饭了。 柯雪有些迟疑的问罗川:“罗队,这不是您的脾气呀,既然知道有可能是那对奸夫**和谋杀人,为什么咱们不直接去抓刘大勇?” 罗川微微皱着眉,想了想说:“老徐说的原因是一方面,另外,我总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情杀那么简单。而且你也见到王雪了,你觉得她有那种智商能够杀人移尸不露痕迹吗?外遇的痕迹都让我轻易找到了,整个院子破绽百出,处处都是她出轨的证据。这样的人,你觉得她能够有足够的心智去处理现场吗?还有那个刘大勇也一样,如果他够聪明,也不会让事情最后弄得那么难堪。以他们二人的本事,就算杀了人,就地埋了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他们有什么必要非要把尸体运到那么远的山路上去呢?” “这么说……您觉得凶手并不是他们?”柯雪惊讶的看着罗川。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理(四) 罗川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很肯定的说:“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还是等刘大勇回来了以后再说吧。另外,我们还得多调查调查,这个王兴旺还有什么被杀的可能性?哦对了,还有,那条山路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说法?明天找个机会也得问问当地人。” 柯雪有些不明白的问罗川:“罗队,您为什么会觉得那条山路有问题?您看死者的妻子嫌疑最大,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就对了!” 罗川耐心的对柯雪解释着说:“山里不像城市里,条件有很大的不同。在城市里杀人,不抛尸掩埋是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的。可山里不一样,这里有大片大片的庄稼地,有大片大片的荒山野林,想要处理尸体,难道不是找个自己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埋起来会更好吗?不管凶手是谁,他溺死了王兴旺之后,为什么非要特意将他扔到山路上去?有意暴露尸体,唯一能说得通的原因,就是那条路有什么说道,是我们不知道的。这,也是我不太认为王雪作案的可能性之一。” 柯雪似懂非懂的点着头,琢磨着罗川的话。 就在罗川他们探讨案情的时候,小艾已经陆陆续续做好了几个简单精致的小菜。 热腾腾的饭菜一端上桌,大家也都觉得有些饿了。从出了警队到现在,已经一天了,他们还没吃没喝没休息过。 罗川微笑着对小艾说:“真的是麻烦你了,我们这么打扰,还让你忙前忙后的,辛苦了!” 小艾笑着对罗川摆手道:“罗队长您就别客气了!我自己在家也是要吃饭的呀!粗茶淡饭,您不嫌弃就好!只不过有点儿遗憾呀,就是现在这个季节,槐花还没开,要不然,就能给您尝尝我做的槐花糕了!” 柯雪听着小艾的话,眼睛里亮晶晶的。他盯着小艾,十分期盼的说:“这不用遗憾呀!等到槐花开的时候,我们再来呀!” 小艾捂着嘴笑道:“说的也是。好呀,只希望,下次你们来的时候,不要再因为凶杀案了呢!” 柯雪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嘿嘿,我们出现的地方,好像总是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你放心,下一次,我肯定便衣找你来,顺便还要让你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些美丽景致呢!” 小艾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着脸,点点头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们工作都那么忙,到时候,还得罗队长能准你假才行哦!” 罗川低头吃饭,听到这里的时候,轻笑着回了句:“准了。” 柯雪一听就开心的站起来了,然后十分兴奋的对小艾说:“小艾小艾,听到没?我罗队亲口发话了,等这个案子结束,队里没什么事的时候,槐花开了,我一定来找你!” 小艾也开心的点着头,坐下来和罗川他们一起吃饭。 简单的饭菜,大家却都吃的异常舒心。尤其是罗川看到柯雪的样子,更是从心里高兴。只不过,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却没有那么美好。如果不是因为凶杀案,那将会更好……可换个角度想,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们也不会来到云海县。 吃过晚饭,柯雪帮着小艾收拾碗筷,又干了点儿家务活。罗川没有打扰他,就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和其他两名警员安排明天的事情。 大概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柯雪才高高兴兴的回了房间。他一直在院子里帮小艾干活儿,顺便聊聊闲天。这会儿一进屋,马上就对罗川说:“罗队……谢谢你啊,嘿嘿,给我了两个小时的假。” 罗川平时都很严肃,可现在却微笑着对柯雪说:“现在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开个小差儿也没关系。” 罗川看的出来,柯雪很高兴,他似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罗川说。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说闲事不太合适。 罗川让大家早早休息,明天早上就去找村长问问详细情况,还要找到刘大勇。 一夜安宁,山村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宁静,这让罗川他们都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柯雪这一夜睡的更是好,就连睡梦中都是那淡淡的槐花香,和飘飘洒洒的落花。花雨中,还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正在对他甜甜的笑着。 不过,美梦似乎都很短暂。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钟的时候,就有人来敲了门。听那动静,还不止一个人。那急促的敲门声,把旁边家借宿的徐国富都惊扰了起来。 罗川他们都是穿着衣服凑合着睡的,一听到这么急促的敲门声,顿时精神了起来,站起身就往外跑。刚走到院子,就见小艾披着一件外套,正刚刚从后院走出来。她有些惊恐的问罗川:“罗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知道。”罗川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本村的李村长,还有四五个村民。 李村长一看见罗川就抓住了罗川的手,急道:“警察同志啊,快去看看吧!村里又死人了啊!!” 徐国富站在门边,扶着有些上了年岁的李村长说:“村长,你别着急,别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啊?” 罗川也对李村长安抚着说:“您别着急,先冷静下来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死了?” 李村长拍着自己的胸口,顺着气说:“是……是大勇!刘大勇!死在咱村后面那片坟地里了啊!!” “刘大勇?”罗川一听就睁大了眼睛,他原本还想找到今天回村的刘大勇问个清楚,他却死了? 李村长的表情十分惊慌,后面那几个村民看到老村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索性替他对罗川说:“我们每天天没亮就会下地干活儿,今天路过坟地那片的时候,就看到地上趴着一个人,我们还以为是谁家爷们儿喝多了呢!可凑近了一看,地上全都是血啊!四周处处都是血迹,太吓人了!我们几个人壮着胆儿把那人翻了个儿,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刘大勇!!这不,我们就赶紧去找村长了!” 罗川听明白了情况,马上问道:“现场没有动过吧?” 一村民拍着大腿说:“哎呀同志,我们吓都吓死了!谁敢动啊!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咋还接二连三的死人啊!” 老村长的脸色非常难看,一旁徐国富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罗川冷静果断的对徐国富说:“老徐,看来得麻烦你了。在村口设卡,严查进村的每一个人。村民,暂时先不要出村了。因为,这杀人犯应该就是村里的人。” “啊?是我们村子的人??不会吧??”跟在村长后面的几个村民慌了神,不敢置信的看着罗川。 罗川简单的解释着说:“外来人不可能如此熟悉本地地形,还特意去坟地杀人。而且外来人也没有必要进入村子,特意等刘大勇回来再跑去坟地动手。他不是昨天还在县里吗?你们知道刘大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啊……那人平时就村里县里来回跑,像个蛾子似的瞎飞,谁知道他今天几点回来的。” 罗川皱着眉,想了下说:“算了,麻烦几位先带我们赶紧去现场吧!老徐,村口关卡就交给你的人了。” 徐国富面色沉重,点点头说:“放心吧,我这就去调人,安排完马上去现场找你。” “好。”罗川干脆的应了一声,就带上柯雪和自己的警员跟随村民们前往事发地点了。 在路上,罗川大概的估算了一下时间,从小艾家到坟地的距离,如果快跑的话,应该需要二十多分钟。小艾的家已经算是在村子中间地段的了,如果再往村头走,时间会更长。也就是说,杀人的人,应该不太可能是村头那边的人。现在凶手还留在村子里的可能性非常大。这也是为什么罗川要徐国富把守村口,不放人出去。 村民们搀扶着老村长,一路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刘大勇遇害的那片坟地。警员们迅速开始现场取证,柯雪则是用手机拍照标记每一处血迹位置。 罗川走到刘大勇尸体旁,叫来柯雪,让他在致命伤处拍照。 致命伤在死者的左侧颈部,一把尖锐的水果刀,由上至下深深刺入。水果刀还留在死者的脖子上,他应该不是立即毙命,但是又没敢自己拔刀。因为有很多说法都是,不拔刀死不了,一拔刀人就完了。 通过周围的血迹来看,刘大勇在中刀之后就倒下了,动脉血管破裂,喷出了大量血液。他匍匐着朝着村里爬,但是只爬到坟地外围就断气了。 看着刘大勇脖子上的水果刀,柯雪在一旁提醒着罗川说:“罗队,您看,这死者应该和您差不多高吧?怎么也得有个184左右的身高。可是这刀子……”柯雪平时没少和罗川学习观察现场和死者死亡方式,有很多时候,现场和尸体的细节能暴露出凶手的特征。 比如现在,柯雪的意思就是,一个一米八四左右身高的大男人,被人由上至下刺穿颈部动脉,那么凶手至少得比死者还要高。惯用右手,轻松就杀了刘大勇。 罗川也看着死者颈部的水果刀沉思了片刻,然后对柯雪说:“有些时候,凶手故意做出一些特征,目的就是为了掩饰他本身的特征。你没忘了常胜将军的脚印吧?那巨大的脚印,不就是为了盖住凶手自己的脚印吗?现在看这刘大勇的伤口,从表面来判断的话,凶手至少身高一米九以上。我觉得,那样的身高,在这个村子里应该就会很特殊,很明显了吧?” 说完,罗川仿佛是为了印证一下,对村长问道:“请问,您村子里有一米九以上身高的人吗?” 村长到现在气还没喘匀,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说:“没有,绝对没有。这大勇啊,在咱们村子里,就算是很出挑的了!他都快40了,还一直单身,不就是因为不少女人都看上了他又高又壮。” 罗川看了柯雪一眼,低声说道:“村长了解村子,就像了解自己的家一样。如果他没有印象,那就证明确实没有比他更高的人了。那么,现在就只有两个方向,一是凶手是外人,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就为了等待机会杀掉刘大勇。可是这么一来,一个身高如此突出的男人,势必会在村民眼里留下印象。从村长他们的反应来看,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身高近两米的人来过,对吧?” 柯雪听罗川的推理听的入神,每一次跟着罗川办案,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在上课,所以极其认真。 罗川兀自点点头,又看向了刘大勇的尸体说:“既然这样,那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凶手用了某种方法,故意要制造出来这种伤势,让人误以为杀人者是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啊??您不会觉得杀他的是个女人吧?那不可能啊!刘大勇那么高,一个女人怎么能轻易杀死他?更何况,在这荒郊野岭的,女人也总不可能踩着一个凳子,让刘大勇乖乖站在下面,然后一刀捅死他吧?”柯雪瞪着他的那双大眼睛,满脸的无法置信。 罗川也说:“确实疑点很多,现在暂且先不要判断凶手性别了吧。因为这刀子的假象,无论是男是女都能做到。但关键是你说的那点,一个女人怎么能轻易杀死他呢?” 柯雪连连点头说:“对嘛!所以啊,罗队,我觉得还是男人的可能性更大!” 罗川回过头,看了看荒凉的山野,全是一座座坟丘。罗川不理解,刘大勇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如果是有人约他来这里的,那么他就一丁点儿的防范都没有吗?这种见面地点,不觉得很诡异吗? 还是说……刘大勇本人就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要说是和王雪偷情的事情……可王雪被徐国富手下的警员监视起来了,她在昨晚是不可能有机会出来杀人的。 罗川的头脑在飞速的运转着,王兴旺的死,刘大勇的死,表面看起来都和王雪这个女人有关,可实际上……却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说不通。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天理(五) 就在罗川低头沉思的时候,一旁的老村长竟然有些站不住的差点儿跌坐到了地上。幸好旁边的村民及时扶住了他,并都关心的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罗川抬眼看了一下村长,发现村长看着刘大勇的尸体,目光之中满是惊惧。那苍老的脸上流下汗滴,就连嘴唇的颜色都变了。 罗川看了下尸体,便走到村长面前问了句:“李村长,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村长躲避着罗川的眼神,摇摇头说:“没,没有……就是这忽然看见死的这样惨的尸体,有些难受。他还不到四十岁……这样死了太可惜了……”说着,村长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这个时候的罗川,开始有些想念关山了。因为如果关山在身边的话,也许能轻易就看出这个老村长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关于这一点,就算没有关山,罗川也是十分的肯定。而且似乎还不止村长一个人,村长背后那两个年岁大点儿的村民,甚至还有徐国富,他们在知道刘大勇死讯的那一刻,当时都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震惊。那神情,罗川记得很清楚。不仅仅是震惊,还有害怕,担忧。就好像他们生怕接下来要死的人会是自己一样。 罗川想了想,就让柯雪他们先去忙现场,自己则是扶着老村长,找到离尸体稍远一些的大树下,让村长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看这老人的样子,他现在绝对是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平静平静。 等到村长的脸色稍稍缓过来了一些的时候,罗川就对村长闲聊般的说道:“您知道我们平时办案的时候,最害怕的案子是什么吗?” 村长有些迷茫的看着罗川,摇了摇头。 罗川笑了:“我跟您说啊,不是什么凶残可怕的杀人犯,也不是什么不怕死的毒枭色魔。我们最怕的,是群众的眼睛不是雪亮的。他们有时候可能会无意中的维护了凶手,保护了罪犯,对一些关键性的秘密守口如瓶。这一切也许并不是他们故意的,但是就因为一部分人的错误决定,导致案件的侦破方向会绕很多弯路。” 村长听到这里,微微低下了头。活到这个年纪,即便是在封闭的山村里,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别人话里的含义?只是,他仍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罗川也不着急,继续说:“您看,其实我们也不怕绕弯路,因为可以继续查。但是我们最害怕的是,在警察被绕弯路的同时,凶手还在继续作案。那样一来,有些无意间的错误决定,就不是耽误办案那么简单了,而是会连带害了其他人命。” 老村长眨巴了眨巴眼睛,深深叹了口气说:“同志啊……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有些不好的事,我们都发誓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你说我都这把岁数了,实在是不愿意提起。而且,我觉得我们村子里发生过的事情,也和这事儿没什么关系。” 罗川看着村长的眼睛,目光凌厉,挑眉问道:“您真的是觉得没有关系吗?” “真的没什么关系……”村长又一次避开了罗川的眼睛,两只手无意识的搓着。 “那您为什么会害怕?”罗川追问。 “我……” 就在这时,徐国富跑了过来。他看了看柯雪那边的情况,就赶紧过来问罗川:“这边怎么样了?有什么线索了吗?” 罗川看了徐国富一会儿,然后直截了当的问道:“老徐,发现王兴旺尸体的那条山路,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徐国富的脸色变了变,回道:“没,没有吧?” 罗川点点头,继续问:“你也是老警员了,比我有经验。我想问问,依你之见,你觉得这两起命案有什么关联吗?死者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徐国富想了想说:“嗯……他们俩的共同点……是不是就是兴旺他媳妇儿啊?” 罗川缓缓摇了摇头说:“王雪不是已经被警员控制住了吗?她没有作案的机会。我倒是发现,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属于经常出村,经常往返那条山路的人,对吗?” 徐国富的嘴里有些磕磕绊绊,语无伦次的接道:“呃,是…是吧。对……” “那我就想问问几位了,那条山路,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你们都是这里的人,肯定都很清楚这村子发生过的大大小小事件。当地人有当地人的秘密,这我也能理解。但是如果牵扯上人命,你们还要执意隐瞒……”罗川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是他看着村长和徐国富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徐国富心知肚明,罗川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了。市刑侦队的队长,要是惹急了他,把那些事儿闹的满村风雨就更不好了。 思忖再三,徐国富就对老村长劝道:“村长啊,要不算了吧……如果那件事和命案没有关系,罗队长他们也不会四处传播。但是如果有关系……我们隐瞒实情就真的影响破案了。你看这凶手,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要是再死人……” 村长又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像是下决心一样的说:“哎!好吧,这事儿就由我来说吧!就这件破事儿,压我心里很多年了,确实也不舒服!” 说着,李村长站了起来,弓着背,背着手,在大树前来回走了两圈这才说道:“七年前,那条山路上确实出了一件不好的事。那时候我们村里刚有两辆小巴,负责送村民往回县里采购。而且那时候也没有什么游客,都是自己人。我们没有什么自动售票机,就在村里找了个姑娘当售票员,每天来来回回的在那条山路上,一直都没有事情发生。直到有一天……四个外乡人在县里拦了车,说是要来这村子参观。当时天已经晚了,车上只有几个人,司机老陈也没多想,就让他们上来了。谁知道……这几个畜生,竟然是一伙儿恶人!!当车子开上山路的时候,他们就拿出了刀子,好像还有抢!让所有人把钱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放进口袋里。大伙都害怕了……可是手里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群畜生一看没打劫到值钱的东西,就朝着售票的那姑娘走过去了。他们把票钱抢了去,然后……然后……”李村长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看村长的脸色,羞愧难当,万分痛心。罗川只看看这几个人的表情,大概也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一个村民看着村长那难以启齿的样子,就站了出来,接着村长的话说:“然后……那四个人就把售票的那姑娘给强(间)了……就在车上……” “就在车上?车上当时有多少人?”罗川十分惊讶,匪徒才四个人!这一车的人,竟然没有人出手帮助那个女人? 村民也惭愧的别过脸说:“当时我大哥在车上,事情都是他给我讲的。那时候车里可能有大概十个人吧……可是,可是那几个人手里有刀有枪的,谁敢乱动啊!!我哥说,那售票员哭喊的嗓子都破了音儿了,被折磨的太惨了。可当时还有一个歹徒用刀威胁着司机,司机也不敢停车,山路上也不敢乱开,最后只能就那样了……” 罗川听着这件事,只觉得胸口发闷。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群人……都完了之后……他们就拿着钱要求司机停车了,但是他们下车时候好像破坏了车子,之后那车就出车祸了,还死了两个人呢。”村民说这话的时候,也一直在低着头,好像如今的他们,都无法面对这件被死死封在村民嘴里的难堪过往。 徐国富这时也叹着气说:“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小巴发生了车祸,我们县里的警察们就赶了过去。山里条件不好,抢救不及时,死了两个人。但是售票的那姑娘万幸被救过来了。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件事,也是为了那姑娘的名誉,村里人就默契的做了决定,谁也不许再提那件事!我们也一样,回到县里就开始追查那四个歹徒,可是却毫无线索。罗队……今天的山路你们也看见了,七年前,还不如现在呢!我们没有什么先进的监控设备,也没有什么电子眼,根本找不到那四个人啊!” 罗川已经听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阴沉着脸,对徐国富问道:“我没说错的话,王兴旺,刘大勇,当时都在那辆车上,是吗?” 徐国富飘忽的眼神,村长沉重的叹息,无疑都确定了罗川的猜测。 其实很简单,如果不是现在的两名死者曾经都在那辆车上,村长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刚开始王兴旺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们有多紧张。直到刘大勇也死了,他们就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个都如临大敌。 “当初售票的那名女子,如今在哪里?”罗川问。 现在,终于找到最有嫌疑的人了。十个人的袖手旁观,十个人眼睁睁看着她被四名歹徒轮(间),这份仇恨,足以构成杀人动机了。 村长指了指西边方向说:“那件事之后,她就搬到了坟地西边……像个鬼似的自己在那里住。也有人去看望过她,不过都让她给赶了出来。她说……宁可和死人做邻居,也不和活人打交道。最近两年,大家也渐渐淡忘了,很少有人再去看她。不过有时候村里死人了,去坟地的时候,还能看见她像个鬼一样,阴森森的站在坟地外,远远的看着下葬的人。哎……估计是精神不正常了吧……” 罗川把柯雪和另外两名警员都叫了来,然后吩咐那两名警员配合当地警方处理尸体,封锁现场。 柯雪刚才在后边拍照差不多的时候,就过来听了几句,大概也听明白了这件事,这时候他紧皱着眉,有些沉重的对罗川说:“罗队,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女人?” 罗川点点头,然后对村长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哎……她叫田英。”村长捂住自己的脸,不断的摇着头。 徐国富这时对那几个村民说:“你们赶紧扶村长回家吧!让他赶紧休息休息。”接着,又对罗川说:“走,我陪你们去找田英!” 罗川没有说话,只带上了柯雪,跟随着徐国富朝着坟地西边走了去。 在路上,柯雪低声问罗川:“罗队,没想到还真让您给说中了,凶手竟然真的是个女人!如果那个田英就住在坟地附近的话,那刘大勇的死,她作案就太方便了。可是……咱还是没弄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能从刘大勇上方刺他?还有,那王兴旺……” 不等柯雪问完,罗川就打断了他说:“别着急,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那些说不通的地方,就是我们还有事情不知道地方。一切还没确定,别太早下定论。” 一直闷声走路的徐国富,这时也停下脚步转过身,十分惭愧的对罗川说:“罗队长,真的很抱歉!我是实在没有想到,七年前的事情会和兴旺的死有关系!我不是故意要隐瞒这件丑事的,只是……哎,我作为一个老警察,真的太不称职了!” 罗川看着徐国富,宽慰了一句说:“没关系,能找出真相比什么都重要。我想我能理解,一群人看着一个女人被侮辱,这种事情,任谁在事后都不会愿意再提起的。而且你不是也没有想到吗?事隔多年,也不怪你。别想太多了,咱们赶紧去找田英吧。” 看到了罗川这样的态度,徐国富这才放下了心来,点点头说:“诶!好!你们看前面不远处就一个院子,周围啥也没有,我想那就是田英住的地方吧。” 罗川点点头,便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个孤零零的院落走去。明明是离真相越来越近,可是罗川的心里却依然兴奋不起来。那块大石头还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理(六) 距离那个孤零零的院落越近,罗川的心里越觉得不舒服。一个独身女子,会选择在这种遍地坟冢的荒凉地方独自生活,想必她的心理应该有着不少的问题了。虽然不一定像村长说的那样变成精神病,但是她的内心一定是与常人不同的。 而且根据徐国富说,这个田英今年才刚三十岁,七年前,她才二十三岁而已……因父母去世比较早,村里本来是为了照顾她,才让她去当售票员的,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不幸的事情。 三十岁,本是大好年华,她却选择在这坟野附近了此余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在她孤僻抵抗的情绪下,罗川觉得,她的仇恨只能越来越深。也许,和她正常沟通都会变成难题。 柯雪这一次也是很同情这位嫌疑犯,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在遇到那种事情之后,也难怪她会说出“宁可和死人做邻居,也不和活人打交道”这种话来。而且罗川刚刚也说了,一切还没有确定,不能妄加断定。这让柯雪也在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他希望真凶不是这个可怜的女人。 来到院子外,罗川他们就看到了那两扇破败的木门。没有锁,就是两扇木板拼凑的门板而已,现在还是大敞四开的状态。 环顾四周,最近的两座坟包,离这个院子还不到五十米远。看样子周围都是老坟了,坟头草得有一人高,这更衬的整合环境无比的荒凉。 院子里很干净,干净到什么都没有。一丁点儿的生活气息都没有,直让人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人住。 徐国富站在院子里喊了两声:“田…田英啊,你在家不?我是县里的警员老徐啊,有点儿事要找你!” 没有回应,也没有动静。 徐国富看了眼罗川,清了清嗓子又喊道:“田英,我们三个都是警察,这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他们要找你了解一点儿情况,你在家吧?” 老徐这话问的就好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因为所有人都说,田英从不外出,吃的东西都靠自己种,也从不与人打交道,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出村子,再也没有离开过这片坟地了。 眼看喊了两遍还是无济于事,徐国富干脆走进了院子,来到了那扇破旧的房门前。窗子上挂着白色的窗帘,一点儿缝儿都没有,完全看不见屋里的情况。 老徐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忽然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有一双阴森可怕的眼睛,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在盯着他!! 饶是徐国富这样的老警员,也着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不管怎么说,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徐国富就再也没有见过田英了。虽然大概知道她的状态,但都是听说,从来也没有真正的看见过。今天只看了一眼这门缝后面的眼睛,徐国富就终于明白为什么村民都那么害怕她了,还都说她像个鬼一样。 老徐咽了口唾沫,语气友善的问:“你……你是田英吧?那个……你还记得我吗?”说出这句话之后,老徐就后悔了。这么问,明显是要勾起田英当初的愤怒。可再想想的话,本来这次来也是要调查那件事的,不管她有多愤怒,都免不了要再提起一次。 门缝后的那只眼睛看了徐国富一会儿,并没有回话。但是大门却又打开了一点,直到罗川他们可以完全看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了。 说她三十岁,恐怕真没有人信。那花白的头发,枯瘦如柴的身体,还有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苍白肤色,都让眼前的田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太太! 干枯花白的长发垂到了腰际以下的位置,一身灰布衣裤,看起来简直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两颊和眼窝都深深的凹陷,皮肤和嘴唇的颜色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那长发挡住了她半边脸,她用露出来的那只眼睛,冷冷的看着门外的这三个男人。 罗川不禁微微皱起了眉,这是他第一次,在见到重要嫌疑人的时候,竟然有了恻隐之心。而且他还隐隐感觉,这案子或许和田英没有关系。以田英现在这样的状态,这样的身体条件,她真的能杀死两个成年男人吗? 没再多想,罗川坦然的走到了田英的门前,对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好,我是刑警队的罗川。我来这里,是有些事情需要和你确认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罗川那磊落的形象让田英降低了一些敌意,她后退了两步,把大门的位置让了出来,好像是让罗川他们进去说。 罗川没有多想,直接迈步走进了屋子。大概是因为,他面对田英没有任何的羞愧的吧。凛然的气势,倒也多多少少压下了一些田英的“鬼气”。 柯雪和徐国富也跟着走了进来,这一进屋才发现,屋里的生活气息也并没有比外面强多少。薄薄的被褥,整齐的叠放在那个单人床上。屋里只有一桌一椅,唯一能看出来一点点缀的东西,大概就是窗边的一个供桌了。 不清楚供奉的到底是什么,只看见那桌上摆放着两根白蜡烛,还有几根野花。从那花的盛开程度来看,大概是昨天采来的。没有什么佛像,也没有什么遗照,只有这两样东西,不知道是为谁而摆设的。 罗川没有直接问这个供桌的问题,他让田英坐了下来,然后尽可能语气婉转的问:“田英,最近,你出过门吗?” 田英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罗川,缓缓摇了摇头。 罗川点点头,然后稍微沉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不容易释怀,但是现在因为发生了命案,职责所在,为了调查案情,我们不得不提起七年前的事情。七年前在那条山路上发生的事情,我大概已经了解了。当初在那辆车上的人,如今死了两个,都是被杀的。我不知道下一个被害人会不会还是那辆车上的人,但是我想你应该能理解,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 田英听到死了两个人的时候,她竟微微闭上了眼睛。不好说清楚她当时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是罗川的第一感觉,就觉得不像是真凶该有的反应。 徐国富这时叹息了一声说:“田英啊……我知道你的心里可能过不去,可是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你说你这些年守着这片坟地过日子,这可怎么行啊!如果你真的那么恨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地方呢?” 这位老警员听上去像是谈心的话语,在罗川看来,这就是一种技巧。他在试探田英的恨意,还有她留在这里的目的。 一直没出过声的田英,这时抬起眼,阴森森的笑了下,缓缓说道:“我就要留在这里,睁大了眼睛看他们都是怎么死的…怎么被下葬的…怎么被野狗刨坟的…最后又是怎么白骨喧天的……我要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理和报应。” 田英的声音,沙哑,阴冷,缓慢。那感觉,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这番阴森森的话语,听的徐国富感觉浑身都冷嗖嗖的。他无奈的看向罗川,用眼神表示自己此刻的不舒服。 如果面对的是那些狡猾耍横,死不认账,或者信口胡言的嫌疑人,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可现在,面对这样的嫌疑人,到底应该怎么办?田英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就这么直白的表达了出来。她之所以住在村子的坟地附近,就是为了看这村里的人是怎么死的。这种恨之入骨的情绪,已经随着年深日久积累的很深很深了。 柯雪这时忍不住有些难过的问了句:“看他们死去,不如自己重新活一回吧?你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这样做?” 田英没有转头,只转动了下眼珠,斜眼看着柯雪,慢悠悠,阴森森地说:“我走了,他们就会慢慢忘了那段过去,然后重新生活。我是不会那样轻易放过他们的……只要我还在这村子一天,他们的心上就像是有一根刺一样的难受。他们时刻都会害怕,害怕我的报复,害怕鬼魂的诅咒,害怕他们的丑事有一天被公开。他们会常常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就像是一场他们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一样,挥散不去,让他们日夜难安!” 这样直白的诅咒和恨意,让徐国富连连叹气:“这么多年了……你是何必啊……” 田英没有表情,只把眼神又看向了罗川。 这种强烈的恨意,让罗川也觉得无比森冷。他索性也直接的问道:“王兴旺,刘大勇,他们都死了。当初他们在车上袖手旁观,让你被坏人欺负了。这就是你仇恨的根源,是吗?告诉我,是你杀的他们吗?” 田英垂下了眼,没有回答。 她就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回答罗川的问题。而罗川,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柯雪看的着急,站了起来对田英说:“你回答罗队的话啊,你告诉他,不是你杀的人!你告诉我们,凶手不是你!我们会重新调查的,而且还会帮助你,帮助你走出心理阴影!关山教授在心理学这方面很厉害的,他肯定能治好你的心病。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们,你不是杀人犯!”柯雪有些激动,他太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实了。平日里审讯,他们都恨不得罪犯早点儿招供,可是今天,他却巴不得听见田英的一句反驳! 可是田英,在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却只冷冷的开口说了句:“他们该死。” 这话,让柯雪愣住了。因为这句话就好像是变相承认了一样。 罗川也皱起了眉,有些遗憾的问道:“这么说……你承认了,人是你杀的?” 田英又不说话了,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供桌,始终不带感情的眼神,终于有一丝情绪。那种情绪,是悲伤。 罗川可以肯定,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于是,他便继续说道:“田英,杀人犯法,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恨他们对你没有施以援手,但是你也应该理解,他们都只是普通人,他们也会懦弱,也会怕死,那种自私,罪不致死吧?所以,如果真的是你杀的人,你就必须要交代清楚前因后果以及你杀人的全部过程。只有案情全部清晰了,我们才可以结案。” 听到这里,田英竟微微蹙起了眉,长发挡着她的脸,她侧着脸,低低的说了句:“何必这么麻烦。” 罗川十分严肃的回道:“为了天理。虽然我们不能保证抓住每一个恶人,但是我们会尽量不错判好人。我要的,不是一个凶手用来结案。我要的,是真相。” 田英站起身,有些无力的说:“我很久没说过那么多的话了,你们要问的问题这么多,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听到她这个要求,徐国富看向了罗川,征求他的意见。 可实际上,他们也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现在的状况很明朗,田英是不可能畏罪潜逃的,她也根本就跑不了。 虽然说,按规矩办事的话,这条件是不可能的。但法外有情,在确定田英无法逃跑的情况下,给她一点时间又何妨呢? 所以想到这里,罗川权衡了一下说:“这样吧,跟我们回警队吧。你可以慢慢想,慢慢说。如果真的是你杀的人,那无论如何你都是要跟我们回去的。” 田英点点头,看着那供桌说:“今天是一位亲人的忌日,我每年都会在今天和他说说话。能不能再让我留在这里一晚上,明天就和你们走。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说。如果你们非要现在带走我,那我就再也不会开口了……” 徐国富听到这里,有些着急:“田英,你这是……” 罗川抬手拦住了徐国富道:“老徐,反正刘大勇的事情还有些待处理的地方,你留在这里,我们明早出发。” 柯雪这时主动要求说:“罗队,要不然我留在这儿吧!我就在外面看着,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罗川想了想说:“这样,你先留在这儿,我还有些事要去办。等我那边处理好了会给你打电话,你再去找我。” 柯雪连连点头,表示让罗川放心,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天理(七) 罗川快步离开了田英的住处,朝着村子里的方向走去。 其实罗川一直以来在执法这件事上都是一个严肃到绝不含糊的人,不说硬话,但也绝不做软事。他知道同情和法律之间应有的界限,那是不可逾越的。不管凶手杀人的理由前因有多么的令人悲伤和无奈,但是杀人偿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任何理由,都不应该凌驾于法律之上。所以不管遇到怎样的罪犯,罗川都不会轻易给罪犯讨价还价的余地。 今天,他之所以答应了田英这个条件,也并不完全是出于同情心。而是他似乎隐隐察觉到了这个案件真相的另一种可能性。田英认罪认得太自然了,她连一丁点儿的犹豫都没有。只不过,罗川想到的那种可能性,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去证实才行。所以即便是田英没有提出这种要求,他现在也不能带走田英。真凶……很可能不是她。 回到了村子里,罗川先找到了徐国富手下的警员,让他们帮忙调一份案宗。也就是七年前的那件事故,罗川必须要知道当时车上所有的人名和身份。 由于已经时隔七年了,警员们有些拿不准的说:“罗队长……那么长时间了,找起来估计不太容易。不如从车祸那方面查吧,交通部门当年的设备比我们要先进一些,他们用电脑就能调出来了。毕竟那起事故也死了人,应该很快就能给您答复。” 罗川连连点头:“好好,一定要尽快。我必须马上知道,当年那辆车上还有谁。” 警员们迅速开始联系当地的交管部门,也给地方警局打了电话,都是为了尽快给罗川一个答复。 在等待的过程中,罗川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思考整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应该就是田英做的,一切都是她的报复行为。但实际情况和田英的反应,又都让罗川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田英几年没有出过门了,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安眠药杀了王兴旺的呢?她又是怎么把王兴旺的尸体运到村子外面的呢? 以田英刚刚的形象和村民们对她的避讳来看,只要她进了村里,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但事实却没有,直到村长说出那件事的时候,他还在说,田英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在村子里。 而且刚刚看田英的身体状况,一米六五左右的身高,估计连八十斤都不到。她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徒手带走王兴旺的尸体? 可要说真的不是她,她刚刚又为什么不反驳呢?为什么要选择默认呢?难道她知道真凶是谁吗?罗川觉得,如果田英不是真凶,那她就肯定知道真凶是谁,并且心甘情愿的保护。这不由得让罗川想起了田英家里,那唯一有一丝情感温度的供桌。她供奉的是什么人?这和她坦然认罪有什么直接关联吗? 当年那件不光彩的事情,看上去好像是全村人的秘密。可实际上,大概只是车上那十个人的秘密。再除去车祸中死去的两个人,就只剩下八个人了。现在八个人当中又死去了两个人,还知道当年那辆车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就只剩下六个人了。这六个人,是凶手下一个要杀害的目标,也是找出凶手的线索。 思路好像越来越清晰了,罗川又找到了刚刚那两个警员,还没开口,那警员就抢先说:“嘿嘿,罗队,您别着急!我刚才已经把事儿办好了!那边说了,十几分钟,就能把当初那辆车上的人员名单给我发过来!您再等等哈!” 罗川笑了下说:“好,辛苦你了。我想去现在村子里的出发车站看看,你能带路吗?” 警员乐呵的应道:“没问题呀!不远,就在村中段儿。为了两头的村民都方便,他们就把那个简单的车站设立在村子中间位置了。在山道边儿,不需要走村口,那条路是专门给汽车用的。我们平时要是来这里,有时候也会坐大巴。” “好,那咱们走吧。”罗川有些急切。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差一些证据了。尽管,那个真相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走路大概十分钟不到,罗川就在警员的带领下来到了那个车站。其实说是车站,不过就是在山道旁留出了一大片空地,上面画了几条线,停着三辆大巴。每天来往县城只有两趟,这还得看天气,看路况,看司机有没有有事请假的。所以这个简易的车站,并没有城市中那样规范。只有角落里一个临时房,算是个看管车辆的地方吧。里面坐着一位年长的老人,这会儿正在喝茶水,看报纸。 罗川走上前,透过小窗口对那老人问道:“老爷子,咱们村子里的大巴车,都在这里了吗?” 老人隔着老花眼镜瞟了一眼罗川,懒洋洋的回道:“都在这儿了,不过司机闹肚子了,今天下午这一趟估计走不了了。天气看起来也不太好,要想坐车出村,还是等明天吧。” 罗川亮出了自己的身份,对老人说:“是这样的,我需要去那几辆车上调查一下,您……” 罗川还没说完,老人就翻了下报纸说:“没事儿,没事儿,去吧去吧!这地方可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日里大伙儿来了,都是想啥时候上就啥时候上,在车里等着发车。我在这儿,也不是看车的,就是为了赶上突发情况走不了,留个人给大伙儿通知一下。你想看啥,自己去看吧!” 听老人说完,罗川点头笑了笑,然后就走向了那三辆大巴。 如果说,人要离开村子,只能通过大巴的话……那么王兴旺的尸体也一样。 既然这个案子和七年前的事件有关,杀人凶手基本就可以除去外人作案的可能了。村里人作案的话,不管他是怎么杀了王兴旺的,最后想把他扔到那条山路上,都需要有交通工具才行。 这三辆大巴,就是罗川首要怀疑的目标了。 罗川走进了车里,仔细的查看着。司机位置附近,放着毛巾,水杯,还有一些随身用的日常物品。司机后方的位置,就是所谓的“导游”座位。这里平时应该是小艾坐的,给游客们讲解当地情况。再后边,就是乘客的座位了。座位上方有行李架,但是不大。如果有大件行李的话,应该是得放到车顶上才行。 车里打扫的还算干净,遮阳的车窗帘半拉着,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罗川走下车,爬上了车顶放行李的地方。下面的警员看的一头雾水,忍不住喊道:“罗队长!你可小心着点儿!你到底要找什么呀?告诉我,我帮着您一块儿找!那上面乱轰轰的,别弄脏了您的警服啊!” 罗川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车顶行李架上了,他没有回答那个警员,而是仔细的看着那车顶上的各种零碎物品,脑中迅速的开始设想所有的可能性。 忽然,他灵光一闪,急忙爬下了车,然后又跑回到那个小房子处,敲了敲窗看着里面的老人。 老人开了窗,探出头来问:“又怎么啦?” 罗川有些激动的问:“这些日子,车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故障?或者,有没有出过什么危险?麻烦您稍微想想。” 老人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想了下说:“故障没有,要是有故障,就不会出门了。危险嘛……常年在这条山路跑,那没有危险才怪呢!” 正说着,老人看向外面的眼睛一亮,然后指了指罗川的背后说:“嘿!司机来了,你问他,他比我清楚。” 罗川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三十上下的壮年,他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着,看到了罗川和那警员,才站住愣了一下问:“怎,怎么了吗?发生啥事了?” 罗川看了下壮年,开口问道:“你是开大巴的司机?” 壮年回道:“对啊,什么证件儿都齐全,开了三年了!” “你叫什么名字?”罗川问。 “张晓虎。”壮年好像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有警察出现在这里。 罗川又问了一遍刚刚问那老人的问题:“最近这段日子,有出过什么危险吗?每天你们发车之前,都是什么程序?” 张晓虎一看这警察不像是抓他什么错来的,就放松了下来,深呼了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做错啥事了呢!每天发车之前就是帮着提行李啊,有些外来游客来这里住几天,走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提山里野味,特产,他们自己弄不动,我就得帮他们抬上去。之后就等着到点儿发车了,也没什么程序啊。至于最近的危险……也没有啊!如果非得说差点儿有危险,那可能是得十天半个月之前的事儿了。那天因为一个游客遗落了东西在旅馆,等他等了好久呢!在等着发车的期间,我还去了趟厕所,等我回来他还没回来呢!最后他是回来了,天也黑透了。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东西掉在路上了。按理说那么晚了,就不该再走了,可是我一看人都齐了,等了那么半天了,就还是走了。再经过山下急转弯儿的时候,车灯忽然黑了一下,一个行李从行李架上掉了下来,把那些乘客吓了一跳。他们一大叫,我也吓了一跳!拐弯儿有点儿猛了,车子有点儿飘。不过我多机灵呀?我一个急转弯,猛的一打轮儿,瞬间就力挽狂澜了!警察同志,这……算危险吗?”张晓虎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还搭配着夸张的动作。 一旁的警员听的头疼,就插了一句:“你这还不算危险?大晚上的,反应慢一点儿的话,你的车就会翻出去啦!” 罗川此刻面色沉重,开口问道:“能告诉我发生这件事的大概位置吗?” 张晓虎想了想,然后一拍脑门儿说:“诶诶,就是你们前些天发现尸体那附近吧!差不多,应该是!诶,你们说,那地方是不是很邪门儿啊?有脏东西吧?这么想起来的话,还真挺瘆人的呢!”张晓虎说着,还哆嗦了两下。 罗川兀自点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警员看罗川这样子,急忙表现着说:“罗队长,我明白了!咱们是不是得去抓那个故意拖到很晚回头找东西的乘客?保不齐他就是犯罪嫌疑人!” 罗川还没说话,张晓虎就迷茫的问:“啥嫌疑人啊?杀人犯啊?不能够!那个忘了东西回去找东西的大爷今年估计得有七十多岁了!走路都是小艾搀着的!他能杀谁?” 警员吃了瘪,无奈的撇着嘴不说话了。 罗川这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张晓虎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去忙吧。以后开车一定小心,我看你们这里的司机,在急转弯的时候,速度都很快。也许是长年跑山路习惯了吧,但是还是要务必小心。毕竟车上有那么多人的性命,都在你们手里了。” 张晓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罗川摆了摆手,就让他走了。 正好,就在这时,一旁警员的手机响了,是县城里交通部门的人员名单发来了。 罗川连忙抢过手机迅速的看了一遍,然后情不自禁的微微摇着头。看上去,他似乎很无奈,很遗憾。 警员不太理解罗川的举动,就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罗队,您这是发现什么了?是不是这些人里有嫌疑人?您告诉我是谁,我这就给您带来!”这警员好像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只是一心想在罗川面前好好表现,要是再能立个功,更是最好不过了。 罗川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凶手的身份,他大概已经知道了。不过现在他并不着急要找凶手,而是要找到剩下的几个人。他们几个人才隐藏着真正的秘密,是除了他们几个人,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可就在这时,柯雪却来了电话。 罗川一接电话,就听到柯雪焦急的大喊着:“罗队!” 紧接着,就是徐国富抢过电话大喊:“罗队长,你快回来!田英畏罪自杀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理(八) 罗川听后,惊的猛然瞪大了眼睛,连回话都来不及,就立刻挂了电话奔向坟地的方向。后边的警员见状连忙追上了他,气喘吁吁的拉住了他问:“罗队长啊,您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刚刚不是说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田英自杀了!你们在村子里严加防范,千万别再死人了,我必须立刻赶过去看看!”罗川实在是太着急了,他没有功夫给这不太聪明的警员解释清楚眼前情况,只能简单叮嘱两句,就快速离开了。这个意外,绝对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等罗川跑回田英住处的时候,柯雪正站在院子里,那痛苦的样子,好像都快哭出来了。一看到罗川,他立刻迎了上来,十分愧疚的说:“对不起,罗队!我说了会看好她的,我答应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可是现在……” 罗川比较冷静,他拍了拍柯雪,安慰着说:“别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徐国富这时也一脸沉痛的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沾满了血迹的纸。 “罗队长,真的很抱歉,我没有看住人……我和柯雪兄弟本来都在屋里看着田英的。可是她说她要方便一下,还说准备换身衣服,收拾收拾,不想这个样子离开村子。你说……这没有女警,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不让人家去厕所吧?更不能盯着人家脱衣服啊!我就觉得,田英这身体状况反正跑是跑不了了,何必把她看的那么死,就这么一扇大门两扇窗户,我们哥俩站在院子里守着就是了……可谁想到,她竟然自杀了!”徐国富痛苦的低下头,深深的自责着自己的疏忽大意。 柯雪这时也着急的说:“我们根本就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因为她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好像忽然已经释然了。她还对我说,有些仇恨应该放下了,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还有机会重来,她绝对会改变自己的选择!我们听这话,都以为她是真的想开了。可……” 罗川大概听明白了,就迈步走进了屋内。 只见,田英的尸体就躺在那张单人床上,虽然处处都是血迹,但是死状安详。田英是用了割喉的方式,快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看得出来,柯雪他们在发现了之后,还曾试图给她止血,可是已经没有效果了。 徐国富万分自责的走到罗川身边说:“罗队长,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太大意了!不过好在田英在死前留下了遗书,承认了所有罪行,这个案子也算是可以了结了。”说着,徐国富把手里那张血迹斑斑的纸递给了罗川。并告诉罗川,这时他们进来时候发现田英紧紧抓在手里的。 罗川看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工整且清晰。 “我承认我所有的罪行,也承认最近的杀人案都是我做的。因为我放不下七年前的仇恨,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天理昭彰,善恶分明,我一直以为那才是世界。但是后来我懂了,那不过是我所幻想的世界。谁都没有错,错的人是我自己。现在,不需要麻烦警察了,我自己解决了。愿仇恨能够放过自己,放过所有人。七年了,最后想说一句,原谅……” 原谅的后面还有字,但是被血迹浸染,看不清楚了。 是“原谅你们”吗?田英的这最后一句话,是她想要告诉村民们,已经原谅他们当初的袖手旁观了吗? 罗川皱起眉,看着这一纸遗书,陷入到了更深的困惑中。 明明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了,田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以死认罪? 徐国富这时在罗川的身后叹了口气说:“罗队长,让她安心的去吧。她仇也报了,恨也放下了,这些年活的太不容易,最后关头想开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罗川转过头看向徐国富反问道:“她的仇报了吗?不是才刚死了两个人吗?”罗川的话,让徐国富听的目瞪口呆,这话就好像是嫌田英死的早了,杀的人少了似的。 不过紧接着罗川又说:“她既然想要报仇,也已经开始动手了,为什么杀了两个人就结束了?在这个时候以死认罪,真的能甘心吗?” 徐国富吱唔着说:“这…这可能是因为你们来了啊……惊动了警方,事情闹大了。而且我们还找到她家来了,她肯定是知道自己接下来再也没有办法下手了。穷途末路了,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了,又不想跟我们回去接受制裁,干脆一死了之了吧……” 罗川摇了摇头:“不,她刚刚还那样直白的在表达仇恨。有这种恨意的罪犯,从仇恨开始,一定是至死方休。她会宁可死在警察的枪下,也要多杀一个是一个,不可能就这样认罪。” “那您的意思是……?”徐国富有些被罗川搞懵了。之前案件一团迷雾的时候吧,罗川看起来思路十分清晰,目的明确。可现在真相大白,真凶都已经认罪了吧,这罗川却又好像有些让人捉摸不清了。这让徐国富十分诧异,不太理解这位年轻的刑警队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见罗川走到了那个供桌旁,指了指桌上的白烛和鲜花问道:“老徐,你知道她供奉的是谁吗?这个村子里,她恨所有人,恨到宁可住在坟地里,天天看着他们死。难道,还有谁是她不但不恨,反而还会祭奠怀念的吗?” 徐国富也走了过来,犹豫着说:“她……她不是说这是她一位亲人吗?” “你确定?她是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才搬到这里来的,又是从住到这里之后才开始供奉的,我认为,这供奉的人,应该也和那件事有关系。”罗川仔细的分析着。 柯雪还站在门边发愣,他一时间还无法释怀这件事,田英突然的自杀,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职。 罗川叫了柯雪一声说:“小雪,打起精神来,你是来办案的,不是感性的旁观者。联系我们的人,把田英的尸体处理一下。遗书作为证物带走,然后到村子里集合。” 柯雪有些不解的说:“罗队……我们是要去抓什么人吗?田英已经认罪了,你怀疑的人,到底是……” “今天晚上就能知道了,我不想去抓,我要去等他。”罗川果断的打断了柯雪的话,沉声说着。 接下来,罗川就将田英的遗书放进了证物袋里,随身带走了。并嘱咐徐国富,务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里的细节,必须保密他们的所有行动。徐国富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就留下来处理田英的尸体,以及准备死亡报告。毕竟田英是在两位警察的眼皮底下自杀的,这件事得有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过程。 罗川带着柯雪,一路回到了村子。就在马上就能和大家集合的时候,罗川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对柯雪说:“小雪,这个案子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回队里整理一下案发经过,顺便协助一下云海县当地警局,无论如何,这个案子是和七年前发生的案件有关。” 柯雪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问:“罗队,我没听错吧?马上就要抓住凶手了,您让我这时候离开?”柯雪嘟着嘴,连连摇头耍赖的说:“不,我才不!我得跟着您抓到真凶才行啊!而且我现在也是好奇到极点了,为什么连田英自己都认罪了,您却还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呢?不行,我必须看到结果。” 罗川看着柯雪,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点点头,没再多说。 集合了所有在村里的警员之后,罗川就开始安排布置。 他先是让警员把警车和他们的车都开到远一点的地方,又让他们在村子里公布,田英死了,罪犯已经伏法了,他们需要连夜赶回警队结案。就这样,借着田英的死,制造出了他们已经撤离的假象。 然后,算上罗川自己在内,十二名警员分别潜藏在剩下的六名潜在被害人家中。罗川和柯雪,则是负责在村长家中。 柯雪好奇的问:“诶,罗队,当年村长也在那辆车上啊??” 罗川点点头:“是的,他当时就在那辆车上,我已经核对过了。” 警员们都按照罗川的安排开始各就各位,等到全部就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天,阴的有些厉害,这是初春之后,第一次遇到这样阴郁的天气。阴霾的天空让人心情压抑,警察们的秘密行动也让村子的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村民虽然都认为已经结案了,罪犯死了,警察也走了,但是死亡的阴影,还是笼罩着整个村子。 谁都不知道罗川到底在等谁,就连柯雪也完全没有头绪,他甚至有些不理解,罗川为什么会如此肯定的认定了凶手不是田英呢?如果他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抓捕,反而还潜伏在暗处等着凶手自投罗网呢?万一凶手看见形势不对,准备跑了怎么办?想到这里,柯雪恍惚又想起了罗川之前说的那句话:有些仇恨,至死方休。 警员们严阵以待潜藏在暗处,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村子就像往日一样,开始变得静谧了。村里人没有夜生活,这个时间,很多老年人都准备睡了。 就好像村长这样,在经历了白天的那些事情之后,早早就关灯躺下休息了。七年前的往事,如今再提起,让他感觉心中十分疲惫。那些复杂的情绪,在折磨着他的心理。 柯雪和罗川躲在村长家的柴房里,能清楚的看到村长睡觉的房门。 几个小时都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不禁让柯雪有点儿呆不住了。他用耳语的声音小声问罗川:“罗队啊…这村长当时在和咱们叙述那段事情的时候,为什么没说他也在那辆车里呢?是因为觉得丢人,还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 罗川低声回道:“如果不是我今天调来了当年的事故名单,我也不知道村长也在其中。隐瞒肯定是有隐瞒,但具体是什么事,恐怕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凶手和死去的田英知道了。” “凶手今天一定会来吗?您就这么确定?”柯雪揉着自己发麻的双腿,怀念着小艾香喷喷的饭菜。 罗川目光炯炯,看着黑夜之中的院落说:“是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干脆放手一搏,能再杀一个算一个。” 柯雪咧咧嘴:“哪儿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啊,我还是觉得吧……在七年前的那起事件中,最应该有仇恨的人,就是田英!那么多人看着她惨遭凌(嗯)辱,却没有人伸出援手。这让她得有多寒心啊!尤其这些人,还是平日里经常见面,最熟悉的人!要不您说,除了田英,那件事当中,谁还会比她更恨?” 罗川偏过头,看着柯雪低声问道:“那死去的人呢?你是不是忘了,在那场意外中,还死了两个人。” “呃……可是……不是已经死了吗?那车祸是意外,也不是谁故意造成的,这能牵扯上仇恨吗?”柯雪还是不明白罗川的意思。 罗川也不想再多说了,这时指了指院子说:“盯住了吧,只要他来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正低头揉着脖子的罗川,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响动!抬眼看去,一个黑影,正快速的闪进了村长的房间! (彩蛋分界线) (彩蛋1):宋明泽捧着一束艳丽奇特的鲜花来到了罗川的办公室,优雅的笑着说:“罗队长,近来可好?你不来找我麻烦的这段日子,我都开始想念你了。” 罗川警惕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躲避着那阵阵花香,稍稍往后退了两步说:“你离我远点儿!烦你!她怎么还没写死你!” 宋明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罗队长,不瞒你说,一时半会儿我可能死不了。因为作者发现了,我的人气已经快要比你还高了……可悲的男一,注定要被我这个完美反派抢了光环。不过你也别难过,反正她写的所有男一都是这个下场。对了,我今天是来自首的,我准备告诉你,那些致命的花和暗网中的所有秘密。如果我高兴,没准儿还会告诉你,我可能就是你要找的l 。”说着,宋明泽优雅好看的对着罗川笑了笑。 罗川有些惊讶,他无法置信的看着宋明泽,刚要开口说话…… 宋明泽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并递过手里的鲜花,笑道:“开心吧?罗队长?不过你想多了,愚人节快乐……”说完,宋明泽就转身走出了罗川的办公室。如果不是在其他警员的强力阻拦之下,暴跳如雷的罗川可能就要拔枪杀人了…… (彩蛋2):依旧风华绝代的莫子棽,缓缓迈步从背后靠近了慕森,并轻声开口说:“慕森,你找了我那么久,就是为了要一个答案,是吗?” 慕森:“嗯……太多人觉得你就是l.他们的质疑,让我有些迷茫。子棽,告诉我,你是吗?” 莫子棽沉默的点点头,片刻才抬起眼看向慕森说:“嗯,对不起,我是。” 慕森的心猛烈收紧,剧烈的疼痛着。那些他用命去相信的东西,似乎瞬间土崩瓦解…… 不过很快,莫子棽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慕森,愚人节快乐。如果你还信我,请深信。我不会做任何背叛你信任的事情,而且你也要相信,万年捧男二的作者是不会让我变成反面人物的。嗯……先不说了,我得去找作者谈谈,那个该死的地方我真的呆够了,太无聊了,我要出去。” 莫子棽刚要走,又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条说:“差点儿忘了……这还有一句台词。嗯……盗版可耻,请大家尊重原创。正版订阅,支持作者。谢谢。” 第一百五十章 天理(九) 罗川立刻警惕了起来,他迅速靠近柴房门边,观察着那个黑影的动作。 他的变化让一旁的柯雪也察觉到了那个黑影的潜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柯雪看着罗川,惊讶中还有深深的崇拜。这凶手竟然还真如罗川所说的那样,不但不是田英,反而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看来,今天罗川散布出去的消息,大概就是为了给凶手听的吧。 罗川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放慢动作,别出声音的手势。然后就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柴房。柯雪跟在罗川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朝着村长的房间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柯雪还积极的用手势示意罗川,他们一个踹门,一个盯死窗户,以防凶手越窗而逃。但令柯雪没有想到的是,罗川却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他们靠近村长的房门,一左一右站立在大门两侧。此刻,屋里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也许,凶手还没动手。要救人,就得趁现在了! 就在柯雪准备询问罗川意思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罗川的眼里有一抹异样的情绪。那感觉……完全不像是平日里刚毅果断的罗川。 柯雪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罗川就已经扶上了门把手,直接打开了门。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见村长战战兢兢的喘息声。罗川随手在门边摸到了开关,灯光乍现,这才看见……一个身穿黑衣,头戴黑帽的人,此刻正背对着门,手握一把尖锐的匕首,刀尖正指着跪在床上的村长。 柯雪见状不由得大惊:“罗队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敢继续犯案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警告你啊,赶紧把你手里的凶器放下,别等我们出手!” 这个凶手没有动,没有转身,但是也没有要放下匕首的意思。跪在床上的村长,一个劲儿的摇头痛哭。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绪,是害怕?还是难过?为何会如此怪异? 柯雪看向罗川,不明白今天他的这位罗队长为什么会这么淡定?平时看见真凶出现,并且挟持人质的情况下,他早就出手了! 罗川的神情让柯雪捉摸不透,于是他忍不住问了句:“罗队……您……” 罗川没有理会柯雪,而是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对那个凶手劝道:“算了……别再错下去了,把刀放下吧。” 看着凶手的背影微微颤了一下,柯雪更好奇了。罗队怎么可能对一个凶手这么柔声细语?他竟然在规劝凶手?并且这个凶手还有了反应。 罗川似乎是叹了口气说:“把刀放下,转过身来,我们谈谈吧。你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刻了,不是吗……” 那个凶手把头低的更低了,他缓缓放下了握着匕首的手,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等到他完全面对着罗川和柯雪的时候,柯雪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他用一种极度震惊且难以置信的声音颤抖着开口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小艾……怎么……怎么会是你!!” 轻轻摘下宽大的帽子,那张秀丽的脸赫然出现在了罗川和柯雪的面前!小艾缓缓抬起了头,她用同样痛苦的表情看着柯雪,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不!这不可能!小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柯雪已经抓狂了,他完全不能接受眼前这一幕,这比今天田英的死更加让他无法接受。 小艾流着泪,非常悲伤的说:“对不起……小雪哥,对不起……罗队长……我不是故意想骗你们的,对不起……” 柯雪红着眼睛瞪着小艾,呼吸急促不平稳。他现在就好像是在一场噩梦里,只盼望着自己能够快些醒来。 罗川伸出手把柯雪往后推了推,然后自己站了出来,面对着小艾问道:“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是吗?”罗川表面看似平静,但是他那微微蹙着的眉,却也完全表露出了他现在的痛心。 小艾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哭着说:“是……都是我做的。” “当年那辆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罗川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也看向了一直跪在床上痛哭的村长。 提到这个问题,小艾的脸色从悲伤中冷了下来。她狠狠的盯着村长,咬牙怒道:“当年那辆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得问他!!” 村长哭着连连摇头:“对不起,对不起啊,小艾!我本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们混账!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说着,村长又深深的垂下了头。 小艾冷冷的看着村长痛哭的样子,然后缓缓说道:“七年前,村子里的小巴遇到了劫匪。他们虽然只有四个人,却不但抢劫了车上的财物,还轮(嗯)间了售票的田英。这些平日里满嘴仁义道德,大男子主义的人们,当时却都成了缩头乌龟!紧要关头,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为了救田英,拼死和歹徒抵抗。可是他的手里没有武器,歹徒的手里却有刀!四个人打他一个人,很快他就身负重伤了!但是…!坐在车上的这些懦夫们,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歹徒将那个人捅成了重伤,还仍然袖手旁观……!没有一个人帮他一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他一下啊!!九个人……一起冷漠自私的看着那四个歹徒痛下杀手!整辆车里,全是恶魔!!只有他一个英雄!!没有人出手帮助田英,只有他站出来帮助了田英,可到头来,他却死的比田英还早!!这就是好人好报?这就是做好人的下场吗?!天理……天理到底在哪里!!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天理?!”小艾声音嘶哑的大声哭喊着。 那声音,悲切,痛苦,愤怒。那个清纯可人的女孩不见了……眼前的小艾,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柯雪就愣在那里怔怔地听着,眼睛已经湿润了。 只听小艾继续哭诉道:“这些禽(嗯)兽不如的畜生……他们袖手旁观,冷漠无情也就罢了!可在歹徒们离开之后,他们竟然开始担心那个英雄会把他们当缩头乌龟的事情说出去,于是决定将重伤的他扔下车!也许他们不知道,那个时候……英雄已经奄奄一息了。然而,他怎么能瞑目?这一车的人,用冷漠旁观的目光,杀了他一次又一次!那一刻,他一定绝望透了!!这个为了救人而重伤,最后又被他们扔下车死去的英雄……就是我爸……”说到这里,小艾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那种悲伤的哭声,让人听的心都碎了! 罗川看了一眼村长,柯雪更是怒不可遏的攥紧了双拳,怒目瞪向村长。 村长老泪纵横的顿足捶胸:“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当时看着小艾她爸已经快没气了,浑身都是血!我们就彻底慌了!这回了村子之后应该怎么交代?我们怎么对小艾和她的妈妈解释?全车的人都没事,只有小艾她爸惨死了??最后,我们决定把事情隐瞒起来。我们先是威胁了田英,告诉她只要她多嘴,我们就把当天的事情散播到十里八乡都知道。然后我们就想着怎么处理小艾的爸爸……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中,慌了神的老陈在一个急转弯失控了,车子就翻了下去。老陈司机位置伤的重,不治身亡了……那另一个死去的人,就是小艾的爸爸……我们虽然都受了轻伤,但是都没太大的事。之后我们这些人就做了一个约定,谁也不许再提起那一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是真的没想到……小艾怎么会知道……” 在听着村长叙述这段事情的时候,小艾那本来纯净的双眸,似乎要被仇恨燃起来火来!她举起匕首指着村长说:“当作没有发生过?我妈就是因为我爸的死,才悲伤过度自杀的!!我从十二岁就没有了爸爸妈妈,靠自己独活!!我妈临终前最后交代我的事,还是让我努力自己活着,不要给村里人添麻烦!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谁能想象,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夜夜的哭泣,也换不回来我双亲的生命!我只有白天努力笑,晚上自己哭!如果不是田英告诉了我这个真相,我还真是永远也不会知道!” 说完,小艾流着泪仰头大笑:“哈哈哈……天理?报应?全都是假的!!我爸是个好人,是唯一一个出手相救的人,最后却死的那么不明不白!而这些冷血的懦夫,他们却一个个都活的好好的……这是不是很讽刺?该死的到底是谁!!” 这个案子的结果,无疑是令人叹息的。罗川此刻也很难受的看着小艾说:“小艾……可以想象七年来你活的一定很辛苦,对双亲日夜的思念也折磨的你很难受。但是我想,你一定误会你父亲了。你说了,他是一个英雄。他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许……天理看似飘忽无常,好像有太多太多的不公平。你问我,如果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还要选择做好人?我想告诉你,你父亲他坚持做一个好人,并不是因为这样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收获或者所谓好报的结果,而是因为他坚信,当时那样做是对的。你说的对,他是一个英雄。他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出手相救,更不会后悔自己这辈子是个好人!” 听着罗川有力的话语,小艾激动的情绪似乎稍稍有些缓解,表情也变得有些迷茫。 柯雪难过的对罗川说:“罗队……可是田英她已经……” 罗川知道柯雪无法接受,就解释道:“田英那张遗书上,坦诚了所有罪行,为的是替小艾顶罪。是她告诉了小艾事情的真相,在听到我说刘大勇他们已经死了之后,田英这才会露出那种表情。她用鲜花供奉的,应该就是小艾的父亲,她在感激这个当时唯一出手救她的人。但同时,她也内疚着,因为如果不是因为救她,小艾的父亲就不会死,小艾的母亲也不会死,小艾也不会变成杀人犯。所以……她那遗书最后几个被血染了的字,不是原谅你们,而是……原谅我。她知道和我们回警队无法说清楚杀人经过,于是,她用死,为小艾顶了罪,并祈求她的原谅。”罗川看着小艾,她的情绪依旧十分激动,泪水如决堤一般,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过。 “这几年,我偶尔就会去看看田英,因为觉得她很可怜。大概是因为我总提起我爸爸吧,最终她忍不住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我恨她……但是我也放过了她……我在找她的那个晚上,去杀了刘大勇。” 小艾刚说到这里,柯雪就大喊着说:“你怎么可能杀的了他!杀了他的人应该比他还高!” 小艾好像最无法面对的就是柯雪,所以只要柯雪开口,她就会很悲伤的看着他。 罗川低声开口接道:“用坟。小艾只要站在坟丘上,就能制造出那种比被害人高的假象了……那些人心中有鬼,他们认为小艾并不知情,所以在愧疚和侥幸的心理前提下,谁也不会拒绝她的邀约。只要她随便用当年的秘密编个理由,那么这几个人就绝对会前去赴约。” 小艾一边听着,一边不置可否的点着头,她默认了罗川的所有推理。 可是柯雪却仍然摇着头说:“不……罗队,我们都住在小艾家里啊!她怎么可能半夜跑出去杀人?!” 听到这里,小艾再也忍不住了,她哭着对柯雪大喊着说:“小雪哥,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为我狡辩了!罗队长说的都是真的……我利用了你们……我利用了你们为我作证!因为你们都住在我家,所以我就变成了那个最没有嫌疑的人!你们都是警察,都是正人君子,为了避嫌,你们是不可能在晚上去我住的后院的!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随意在晚上出去了……而且第一天你们吃的饭菜里,也有少量的安眠药…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是对不起……我只想让你们睡的沉一些……” 柯雪的定定的看着小艾,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个令他如此心动,干净纯粹到犹如白色槐花一样的女孩,竟然利用了他们……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理(十) 就在罗川刚要准备往前走两步靠近小艾的时候,小艾却忽然举起刀,又靠近了村长。那姿势,就算不伤到村长,也没准儿会伤到她自己! 罗川连忙站住了,抬起手示意小艾不要激动,焦急的劝道:“小艾,你听话,把刀放下!他已经一把年纪了,无论当年的他做过什么,都交给我们吧。别再错下去了,你父亲一心要做一个好人,你怎么能让他失望?” 小艾哭着摇头说:“罗队长,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骗我呀……把他交给你们?那你们会怎么处理他?七年了,我爸尸骨已寒,死无对证!那些过去的事情,早就已经彻底过去了!法律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这点,我还知道。那个王兴旺,直到死前还在对我说,不是他杀了我爸的,让我去找那几个歹徒……呵呵,难道间接杀人就可以完全不负责任吗?如果他们有一个人出手帮忙,如果他们没有放弃他,也许一切还都有救的啊!” “这就是你故意要把王兴旺的尸体扔到那条山路上去的理由,是吗?”罗川有些悲伤的问。小艾也不置可否的沉默了。 从一开始罗川就觉得不能理解,为什么尸体从山崖滚落,摔到浑身骨折,却不是摔死的?罗川不认为有哪个凶手抛尸的现场会那样刻意。也是从那时候起,罗川就觉得有可能是抛尸地点对于凶手来说会具有某种特殊的意义。 当刘大勇也被杀的时候,罗川他们已经在村子里,凶手出不去,无法再完成之前的抛尸行为。如若不然,罗川可以肯定,无论是刘大勇,还是接下来要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最终都会出现在那条山路急转弯处。 在去检查大巴车的时候,罗川就已经弄明白凶手杀人抛尸的手法了。 大巴车的车站离小艾家并不远,而且司机们有帮助旅客搬运大件行李的工作。小艾在弄晕了王兴旺之后,在自己家的灶台里淹死了他。然后又把他装进了滚轮行李箱中,推到大巴车旁边,和其他人的大件行李放在了一起,让司机帮忙安置好放在车顶。 在等待发车的时候,小艾可以找一百种理由让司机暂时离开,何况当天天黑之后,司机还去了一趟厕所,时间不短。 在这个时间里,小艾爬上车顶,将王兴旺的尸体从行李箱中取了出来,和那些包袱行囊一样,靠在了行李架边缘。但是行李是有绳索固定的,尸体却没有。这里的司机在山路上的速度都不慢,尤其是急转弯的时候,关于这一点,罗川他们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注意到了。 以大巴车的高度,没有人会在天黑之后还去观察车顶。更何况,当天因为发车晚了,想必大家都很着急。小艾故意带着那位老人回去找东西,其实就是她在故意拖延时间,让天色彻底黑下来。所以,老人最后才会莫名其妙的在路上找到了自己丢的东西,那应该就是小艾做的。 再次回到大巴车,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司机开始发车。小艾对车里的照明做了手脚,在她预定的急转弯地点,故意制造出了慌乱。车里一阵骚动,司机也差点儿出了意外,但是就在那个猛的纠正方向盘转弯的过程中,车顶上的王兴旺就被甩了出去。小艾故意在车厢里弄掉两件行李,让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车内,就没有人注意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了。就这样,小艾成功的将王兴旺的尸体,丢到了她父亲去世的那段山路下。 这些,在罗川爬上车顶,观察了一下行李摆放的位置时,大致就已经明白了。如果当初从大巴查起的话,那根本不用绕弯子,直接就能锁定凶手就是大巴车里的人,不是司机,就是小艾。 小艾承认自己杀了王兴旺,也承认了自己手里有安眠药,这个案子,已经证据确凿了。 但是现在小艾仍然还挟持着村长,就让罗川很难办了。那村长已经那么大年纪了,现在沉浸在痛苦的内疚之中无法自拔,大有听天由命的架势了。罗川想要救他,他的反应也配合不了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小艾动手了。虽然说,这并不是他愿意做的。 柯雪似乎是察觉到了罗川的意图,连忙上前对罗川说:“罗队,您给我个机会行吗?我一定保证村长安全!” 罗川皱着眉看着柯雪。犹豫了一下,最终往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柯雪站在刚刚罗川的位置上,满眼悲伤的看着小艾,最后伸出手说:“小艾,放下刀,放开村长,来我这里,好吗?” 小艾早已泣不成声,犹豫了片刻之后,她最终还是听话的放开了村长。村长一下子就瘫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爬向罗川。 “小雪哥哥……对不起,我等不到槐花开了,我不能给你做槐花糕吃了。如果能早些认识你,也许……对不起。”说着,小艾举起了匕首就割向了自己的左侧脖颈! 罗川和柯雪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但是鲜血还是瞬间就喷了出来。小艾丝毫没有手软的力道,顿时血流如注。 匕首掉在了地上,小艾也随着倒了下来。柯雪马上抱住了她,并捂住伤口给她止血,那越来越多止不住的鲜血,浸染了他身上的警服。 罗川站在一旁,也不由得愣住了。但他还是马上召集了所有警员以及急救。尽管他心里十分清楚,没希望了。之前小艾一直挟持村长,就是为了让他们不敢靠近。也许,她并没有想杀了村长,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自杀的机会而已…… 柯雪抱着小艾,紧紧的按住她的伤口,痛苦的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啊!” 鲜血从柯雪的指缝中涌出,只能听见小艾轻微的声音说:“我是杀人犯……对不起。”说完,小艾就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无力的瘫在了柯雪的怀里。 柯雪心痛的抱住小艾,迟迟不肯放手。就算不是因为那一丝悸动的情愫,他也不愿意看见这样清纯无邪的女孩最终走向如此末路。 她错了吗?她错了。错在不该被仇恨蒙蔽双眼,不该手执复仇的凶器杀人报复。 但是她的错误又是怎么造成的呢?全因人们的冷血自私而起。当年那辆车上的人,没有一个人帮助她那见义勇为的父亲,并且还合谋将她那濒死的父亲扔出车外,以求保住自己的名声。这种恶毒,比起杀人犯,一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许罗川说的对,自私,罪不致死。但是他们在自私懦弱,毫无正义感的同时,还出手残害那唯一一个好人,意思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十几岁的小艾,她也许不能明白什么法律责任,她只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天理。为什么坏人苟活,好人惨死?她为她的父亲不公,更仇恨这些当年帮助歹徒们一起杀了她父亲的帮凶。她无法相信法律,因为当年那些警察们也并没有察觉出小艾父亲的死亡异状。他们认定是一场惨烈的车祸,草草结案,匆匆离开。 这一切的一切,最终导致了这个如山花一样清纯烂漫的女孩,亲自动了手,为她父亲讨了个公道,也为她心中的英雄讨了个公道。 等到警员们赶来抬走了小艾尸体的时候,柯雪还浑身鲜血的愣在原地。 罗川走到他面前,一边帮他擦拭手上脸上的血迹,一边低沉的开口说:“小雪,并不是每一宗杀人案到最后真凶伏法的一刻都是大快人心的。但是你要记着我刚刚对小艾说的话,我们选择做一个好人,并不是为了好报,而是我们坚信,这样做是对的!同样,我们选择成为一名刑警,并不是为了权利或者威风,而是我们要去维护那些需要我们维护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也许我们会遇到很多艰难的抉择,甚至还有很多悲伤和不公。可是,没办法,你是一名刑警,你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哪怕,杀人犯是我们最亲近的人。”罗川的话,听起来稍有些冰冷。但是这就是他的选择,他的立场。 柯雪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 罗川带着柯雪走出村长的房间,看着院子里忙碌的警员们,叹了口气,敞开心扉般的对柯雪说:“小艾本是一个好女孩,但是孤苦无依的她,没有人教她如何选择才是对的。对于这种案件,我只能说很无奈。这世界确实有很多的不公,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这个人就是恶人,可是却不能把他怎么样。也许,在法律渐渐完善的以后,这些事情会慢慢减少的吧。之前,你问我,我指的人是不是宋明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的。我明明知道那个可怜的女孩就是死在他手里,但是我却没有证据,他依然可以对着我露出那胜利般的微笑。”说到这里,罗川的语气一改往常的霸气,反而变得十分颓然。 这让柯雪不禁有些意外,他轻轻推了下罗川:“罗队……” 罗川笑着抬起头,拍了拍柯雪的肩说:“所以啊,只要这种人还在,你就不能沉浸在悲伤里,你得站起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恶人要抓,为的,就是减少一些不公和悲剧。多多少少的,还那些死者一些天理……” 罗川的劝导,十分的有效。此刻的柯雪,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坚定的对着罗川点头说:“嗯!罗队,您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们一定会抓住宋明泽!还有那些十恶不赦的坏人!!” 看着柯雪这样的表情,罗川稍稍放下了心来。连夜和云海县警方交接了工作,次日清晨就带着柯雪和另外两名警员离开了。 离村之前,罗川和柯雪都情不自禁的在小艾家门口停了一下。那栽着大槐树的院落,此刻门扉紧闭。一夜之间,感觉有着说不尽的荒凉。再也不会有人笑语盈盈的站在槐树下看着花开花落,不知道,今年花季的时候……这棵大槐树还会不会花雨飘摇。 回到了警队,罗川就让柯雪回去休息了。虽然他已经没什么事了,但还是需要缓解一下压抑的心情吧。 罗川在做完了结案工作之后,也准备回家休息了。明明和往常的案件比起来,这一次并没有耗费多少体力,但是罗川却感觉心里极其疲惫。作为一个执法者,当看见那样一个女孩对着自己大喊天理何在的时候,那感觉可能远远要比枪林弹雨和罪犯交手更揪心。 也没有换衣服,大概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罗川就开车回了家。才走到楼前,就看见灯光下站着一个挺拔高瘦的影子。那一身合体的西装,完美的侧颜,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人,不是关山还能是谁。 罗川微笑着走上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万一我今天没回家,你要站在楼下看一夜星星啊?” 关山转过头笑道:“去警队找过你了,听说了那个案子,大概估算了一下,今天应该差不多了。” “哈哈,你连这都能算到?神了!走吧,上楼再说。”罗川说着,就和关山一前一后上楼进了家门。 一进门,关山就脱下了西装外套,闭着眼躺在了沙发上。罗川看了一眼关山,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状态,关山很少会有。看得出来,他很疲惫。 罗川换了衣服,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坐在关山对面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就算我不能解决,我也想替你分担分担。” 关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半晌,他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说:“我没事,只是偶尔累了,就想找你坐坐。” 罗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点指着关山说:“你啊,是真够能忍的。那件事,已经自己憋在心里这么久了,还不想说出来?” 关山当然听的出来,罗川指的是青山医院的那件事。不过他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反问道:“说说你吧,这个案子怎么样,从你的情绪来看,凶手好像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秘的尸体(一) 在关山的面前,好像很难隐藏什么秘密。罗川略有些感慨的讲述了小艾和她那位英雄父亲的事情。也没有忘记述说了七年前的那起案件。 关山就坐在对面静静的听,直到罗川说到小艾自杀的时候,他才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说:“有时候感觉人生真的很残酷,就好像那些bian态罪犯所说的那样,人生就是一场轮盘赌,好报或恶报都各有各的几率,从来不分赌徒是好人还是坏人。” 罗川也叹了口气说:“是啊,小艾一家的死,都太令人遗憾了。时隔七年,人也都已经不在了,无论现在再做什么,都没办法弥补这份遗憾了。” 就这样,两个人又聊了聊最近的案子。等罗川换完衣服,洗漱过后,才发现关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一只手轻搭在额头上,还微微皱着眉,好像睡梦中都很不安稳。看这样子,他真的是太累了,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困扰着他,以至于他连睡着的时候都皱着眉。 这让罗川不禁又开始好奇,关山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令他如此疲惫的,是青山医院里的那个人吗?在罗川看来,他所认识的关山,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淡定自如的状态,没有什么事情能令他如此不安。虽然不知道青山医院里到底是哪位病人让关山这样上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即便是罗川,关山也从始至终没有透露半个字。 其实只要罗川想,他完全可以查遍了那个医院里的每一个医生,每一位病人,甚至可以跟踪关山,看看他到底帮谁看病。 可是,这样的想法虽然闪现过几次,但也仅仅是闪现了一下而已。罗川不想,也不愿意对自己的朋友做那种事情。 想到此,罗川还是在心里劝了自己一句,只要到了合适的时机,他相信关山一定会把事情告诉他的。 给关山盖了被子,罗川也回去休息了。这几天心力交瘁,他需要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忘记那片槐花,忘记那个悲伤,但是早已无法挽回的案子。 第二天一早,罗川醒来的时候,关山早就已经醒了,并且还准备好了早餐。 看到走出卧室的罗川,关山这才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怎么就那样睡着了。来吧,吃饭,我估计你又该补充糖分了,糖分可以抑制人的不良情绪。” 罗川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关山的脸色,这才说:“你看起来好多了,昨天你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心。之前刚刚担心过小雪,又要担心你,我还真是够累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罗川快速的洗漱完,拿起那杯放了不少糖的咖啡,一饮而尽。 “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警队,顺便看看他。”关山总是能轻易的说中他人的心思。 罗川一边吃一边点头说:“好好,昨天他还说呢,应该找关哥给他治治病。我看他很喜欢听你说话,你去跟他聊聊吧。未来的路上,可能会出现下一个小艾,下下个小艾,他总不能每一次都悲伤欲绝吧?当刑警的,是得有一颗热心,这样才会不遗余力的去帮助别人。但同时,也得锻炼出铁石心肠,这样才不会被情绪干扰,时刻保证理智客观。”罗川说话的功夫,早饭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昨天晚上关山的异常情绪,吃过早饭之后,就一起出门前往警队了。 巧的是,他们刚到警队门口,就看见了柯雪神情失落的正走进警队大门。 关山下了车,冲着柯雪打招呼:“早,小雪。” 柯雪抬起头,一看见是关山,眼睛马上就有了神,连忙快跑了两步走过来:“关教授,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关山淡淡的笑着,如实地说。 柯雪有点儿不好意思,他知道一定是罗川把一切都告诉关山了。自己这样多愁善感的,他很怕别人会笑话。 罗川这时也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说:“上午没什么事,给你时间和你关哥好好聊聊。聊完了之后,就打起精神工作。听到没?”罗川的语气虽然严肃,但是谁都听的出来,他其实就是故意要多给柯雪一些时间的。 柯雪点着头,非常感激的看着罗川。 就在他们三个人准备往警队内走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了一阵音乐声!是那足以抓紧罗川心脏的音乐! 三个人同时猛的回头,只见在警队的大门口,此刻正有一个成年男子,晃晃悠悠的举着手机,一边播放着月光曲,一边朝警队走来。 这个声音,不但是罗川的噩梦,也是整个警方的噩梦。内部的人无人不知,月光曲响,必有人命! 可是今天……月光曲响起,这个人竟然是活人! 罗川再来不及多想,马上跑到了那个男人的面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手机立刻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好像没听见一样,还想继续往里走。 关山这时走了过来,拉住了罗川说:“罗川,小心点儿,这个人不太对劲!” 罗川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月光曲上了,这时被关山一提醒,他这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四十岁左右,大概一米七五的身高。穿着一套睡衣,脚上是一双夏季拖鞋。看起来,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有手里的这个手机,在悠扬的重复播放着月光。 男人的眼神迷离,意识不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警队大门,就好像梦游一样。步履蹒跚,晃晃悠悠。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看不出任何异常。可他却十分像是一个没有感知的丧尸,只凭着某种东西来支配动作和行为。而且现在看来……他此刻的行为目的,就是要走进刑警队。 只要是和月光沾上边,罗川就不敢懈怠。更何况,他也不可能让这样一个可疑男子走进警队。谁知道他手里的手机有没有什么问题?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爆炸物?他这样诡异的来到刑警队,目的何在? 罗川不顾关山的反对,强行扣住了男子,并对其进行了搜身。结果……他身上确实没有安装什么炸弹。罗川又让柯雪用手套接过男人手里的手机,赶紧送去检验部门调查。柯雪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拿着手机快跑着离开了。 没有了手机的神秘男子,仍然没有变化。他就那样目光呆滞,机械性的迈着腿,完全没有顾及罗川的阻拦,还是想朝着警队里面走。 意识到了情况越来越不对劲,罗川一只手推在男人肩膀上止住了他的步伐,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男人对罗川的问话置若罔闻,表情一丁点儿的变化都没有。 关山这时拦着激动的罗川说:“罗川,你冷静点儿。据我观察,这个人……好像无法分辨你的话,他的瞳孔始终没有变过,他……应该听不懂你的话。” “什么?”罗川吃惊的问:“你是说他脑子有问题?如果是那样的话,他怎么可能来到警队?又怎么可能播放着那该死的音乐?” 说着,罗川又不轻不重的推了一下男人,警告道:“你最好别在刑警队里故弄玄虚!否则……” 罗川还没说完,那男人竟然两眼一翻就倒在了地上!罗川错愕之际,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关山连忙蹲下身探了一下颈部动脉,面色沉重的凝起了眉,并转头对罗川说:“他死了。”说完,还试图做了心肺复苏的急救措施。 罗川听后更是无法置信,死了……?除了精神状况以外,这男人明明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他怎么就忽然死了?罗川自认为自己刚刚推他的那一下绝对不重,不管这个人有什么病,都不可能就这样死了!他这样晃晃悠悠地走来……就是为了死在刑警队里吗? 一连串的疑问让罗川愣在了原地,关山眼看已经无力回天了,便站起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提醒着罗川说:“罗川!别发愣!赶紧叫人把他抬走,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警队大院里,还死在了你的面前,一旦被人看见,有理说不清。” 回过神来的罗川,连忙开始叫人,一起把这个不明身份的男子抬向了法医室。 法医室里,邢老还在换衣服,看情况,他也是刚到不久。 一看到罗川和两名警员架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邢老不禁推了推眼镜,仔细地看了看问道:“罗川,这……这什么意思?活的死的?” 罗川的呼吸有些不平稳,但还是如实的回道:“死的,刚死。” 邢老张着嘴楞楞地看着罗川,然后插着腰不太高兴的说:“你小子那么早来我这儿,我还以为是要给我送早饭呢!结果你就给我送来了这么一个惊喜?” 说着,邢老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男子的手臂,然后看着罗川继续说:“还是个热乎的?” 罗川也有些无奈,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关山这时站了出来说:“你赶紧先把这件事备案吧,得把这个人当成案件处理,不然的话,你这样私自往法医室抬尸体,实在不好解释。告诉小雪,手机上有这个男人的指纹,先找出他的身份!” 罗川点点头,对邢老说了句:“辛苦您了,我去去就回。” 邢老插着腰,好奇的看着罗川匆匆而去的背影,然后指挥着警员把尸体先放到解剖床上。等警员们都离开之后,这才问向关山:“来吧,你给我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罗川那小子这是杀人灭尸来了呢!除了活人以外,进我这屋的,什么姿势造型都有,就是没有站着进来的。这个人……不会是在警队死的吧?”尸体的温度还和常人体温无异,这个老法医怎么会推断不出来? 关山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是,不但是死在警队里,还死在了我和罗川的面前。好在警队院子里处处有监控,应该不会给罗川带来麻烦。但是这个人,我建议尽快解剖尸检。” 邢老一愣,然后笑着说:“哈哈,关山,我感觉你不是个急脾气啊!这也太快了,刚死十分钟,我开膛的时候万一他活了,算谁的?算罗川的还是算我的?而且现在连身份都没弄明白……” 邢老正玩笑似的说着,关山就正色的对邢老说:“他……是带着月光曲来的。” 这一句话,邢老的笑容也收敛了。他不解的想了一下说:“自从第一宗案件以来,和那首钢琴曲沾边的都是死人。这一次……怎么变成活人了?” 关山看着解剖室的方向,淡淡地回了一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规则没变,毕竟他现在也是个死人了。” 邢老还是摇了摇头说:“严格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非暴力杀人方式能够准确控制活人的死亡时间。就是说,你不可能让他一边正常活着,一边精准的计算好让他几点几分去死。他死的这个时间,是不是也太完美了?就刚刚好死在了刑警队里。”这样的情况,邢老还是第一次见。但是只要联想到那意味着死亡的钢琴曲,似乎一切古怪也就都能被理解了。 一筹莫展之际,邢老笑了,他对关山招了招手说:“原则上来讲,我们得等了解尸体身份,或者等罗川拿到许可之后才能进行尸检。但是……我们可以在不动刀的情况下先看看尸体情况嘛!”说着,邢老就走进了解剖室。 关山紧跟其后,来到了那无名男尸的解剖床前。 邢老带上手套,翻查了一下尸身和头部,然后耸耸肩说:“没外伤,不是外伤致死。他死的那么突然,有可能是和心脏大脑有关,还得做一个毒理检测。诶……你刚刚说,你和罗川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像个没有意识的尸体一样?” 关山点头回道:“是的,他那个样子……很不对劲。双眼呆滞,毫无目的的机械行走,却又目的明确的朝着警队内部走。我可以确定,他的行为,绝不属于精神病范围。他就像是一具……” “行尸走肉?是吗?”邢老忽然抬起眼,接过了关山的话。 第一百五十三章 神秘的尸体(二) 关山微微点了点头,不解的看着眼前的无名男尸。由于亲眼所见,所以那种困惑也更加的强烈。这个男人倒地之前的所有举动,都太诡异反常了。 邢老也不敢擅自动尸体,只大概看了看,衣服整齐,也没有血迹外伤。之后他就一边检查着死者的鼻腔,一边说:“关山你也是个医生,而且还是一个研究人大脑和心理的医生。你应该很清楚大脑皮层的各个功能吧。大脑啊,这个看起来就像是人体主机的东西,控制着我们的视觉,记忆,情绪,感情,运动等等……太多太多功能了。很神奇,不是吗?”邢老说着看似无关紧要的话。 不过通过多次的接触,关山也已经了解这位性情有些古怪的老法医了,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题接道:“是的,并且还控制着人类高级心理机能。专注力,计划性,判断力,意志力,创造力等等。性格决定行为,行为决定一生。可以说……大脑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 邢老用棉签似乎从死者的鼻腔内提取了一些东西,然后继续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有一种外力,或者一种药物,可以控制大脑的某个功能区。那么,它也就将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能力。对吧?” 关山略有些吃惊的问:“您是说……有人用药物控制了这个死者?所以他才会只有低级的本能行为活动?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可是……会有这种药物吗?” 听到关山的质疑,邢老哈哈大笑道:“人类一直没有间断过研究大脑这个最复杂的人体零件,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留下爱因斯坦的大脑呢?也许有一天,某一种研究成果,可以让所有人都能变得更聪明,更完美,智商更高,这就算是人工进化吧。不过这也仅仅是我说着玩儿的猜测而已,如果真的有人在研究这种东西,那么他心目中的完美世界……一定不是你我所能预想到的。”邢老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显微镜旁,认真的观察起了他刚刚从死者身上提取的东西。 关山不敢打扰,就站在邢老的背后,静静地等着,同时也琢磨着邢老刚刚所说的话。初听之下有些耸人听闻,但是仔细想想……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在精神病院中所用的大部分药物,都是能够有效控制精神和大脑的。只不过……还没有邢老说的那样功能强大。 这时,邢老抬起头又莫名其妙的问了句:“关山,你说一个极端的心理便态,能够制造出完美犯罪吗?他们心理有缺陷啊,是不是应该没有那种能力?普通罪犯通常做不到的事情,是什么让他们做的如鱼得水呢?” 关山回道:“我认为,心理便态,未必能够制造出完美犯罪。但是能够制造完美犯罪的人,必定是心理变态。那是一种近乎天才的便态。我们正常人会被感情,理智,道德所束缚,有效控制自己的冲动行为。即便是罪犯,也有他们各自的弱点。而完美犯罪者,正是因为某一种心理缺陷,才能让他们变得毫无破绽和软肋。从某方面来说,正常人的七情六欲……才是真正的缺陷。这么一想的话,他们,就是没有缺陷的天才。” 邢老很满意的笑了:“哈哈,难怪你年纪轻轻的就成了病态犯罪学专家呢,你很懂的分析罪犯的心理状况啊!不过这一次……你和罗川所遇到的人,还真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种便态天才。我从尸体鼻腔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具体是什么,要等化验以后才能确定。但是我有种感觉,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这应该不是罗川想看见的……诶,你可得帮他控制控制他自己的情绪啊。” 看邢老这话说的并不像是玩笑,关山便诧异的追问:“您这是……?” 邢老转过身看着关山说:“全警队都知道罗川他和一个喜欢花花草草的心理医生杠上了,难道我就不知道吗?记得上一次我做尸检查出花粉的时候,里面就含有镇定成分,当时的罗川……愤怒的就好像是要杀人。这一次,没有意外的话,死者鼻子里也有花粉。” 宋明泽。 想到这个名字,关山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单单是因为宋明泽的深不可测,更是因为罗川只要沾到这个人就几乎失控的状态。其实关山一直都很理解罗川,从他第一次和宋明泽的交锋,到前段日子苏雯的异常死亡,宋明泽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片越来越大的阴影,渐渐笼罩了罗川的内心。他太想亲手将他逮捕归案,甚至,他可能已经试图把宋明泽和l化作一个人了。但是……没有证据,没有一丁点儿的证据是对宋明泽不利的。 看着关山紧锁的眉头,邢老也无奈的说:“哎,这方面,谁也帮不了他,还是得他自己调节好自己的心理才行啊。你在这儿等着,我让人去化验这东西。” 关山点点头,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祈祷,这个案子和花粉没有关系。那样的话,或许对罗川来说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罗川急匆匆的推门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几张纸,有些激动的说:“拿到许可了,可以解剖尸检了!” 当他看到房间里只有关山的时候,不禁左右看了看问道:“邢老呢?” 关山指了指后面的化验室说:“他去交代化验的事情,马上就会回来。” 罗川看着关山的脸,走过来问道:“有发现?” “没有啊…呵呵,未经许可,怎么可能直接解剖了他。对了,死者的信息明确了?”关山直接转换了话题。 罗川晃了晃手里的资料说:“小雪已经通过指纹找到死者的身份了,之所以会那么快,是因为这个人可是前科累累。”说着,罗川一边翻着报告一边说:“陈彪,41岁,无业。他这大大小小的‘壮举’数不胜数,抢劫,偷窃,偷窥,强(嗯)间未遂,散布谣言,多次嫖(嗯)娼被捕……我估计一时半会儿念不完。不过这个人肯定不是多聪明,表面听着罪行挺大,但实际上,他几次连抢带偷所有赃物和现金加一起,都不到两千块钱。所以,他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长久服过刑。再说了,因为嫖(嗯)娼一年四进宫,智商可想而知了。” 被罗川这么一说,关山忍不住笑了,他分析说:“这么说来……这个罪行累累的笨贼,不会是到刑警队自首来了吧?” 罗川摊了摊手回道:“如果没有那个手机音乐,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只是单纯的来自首,或者是喝多了走错了大门。”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邢老回来了。他一看罗川就笑道:“看你小子这表情,估计是可以开工了。行吧,你们等着吧,一会儿好了我叫你们。大清早的,就不要看那种场面了。” 不等罗川反驳,邢老就径自换好了衣服走进了解剖室。 罗川有些焦躁的坐了下来,很明显的心神不宁。 关山见状也坐在了罗川的旁边,刚想开口劝劝他,就见解剖室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邢老有些慌张的跑了出来,还一脸嫌恶的说:“可要了命了!”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罗川连忙问:“邢老,怎么了?” 邢老不高兴的瞪着罗川说:“刚扒开他的嘴,就看见了扁桃体上的黏膜斑!他应该有传染病,我得把防护措施做好。你你你,有没有过皮肤接触啊?有的话赶紧消毒去!”说完,邢老又跑回了解剖室。 罗川有些发呆,十分不解的看了看关山。关山皱着眉回道:“口腔黏膜斑,有可能是梅毒。不过一般来说血液和性(嗯)传播才是传染的主要途径。邢老得动刀,他必须做好防范措施。你没有过直接接触,不用担心。” 罗川有些暴躁的喘了口粗气,最后还是到邢老平时消毒的地方仔细的给自己消了个毒。虽说不会传播,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这一大清早跑来警队的,不但是个“月光使者”还是个传染源? 就在罗川刚消完毒,正擦手的时候,解剖室的门又开了! 邢老站在门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还十分慌乱,那是罗川没在邢老脸上见过的古怪神情。最后,邢老用带着血手套的手指了指罗川和关山说:“你们俩……去旁边找他们要两身防护的衣服手套口罩,然后进来找我。有点儿小惊喜……你们必须亲眼看看。”说完,解剖室的门又关上了。 罗川和关山面面相觑,愈发的好奇了。这具尸体看来故事不少啊,“惊喜连连”! 连忙按照邢老的指示,全副武装之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解剖室。 邢老正站在解剖床旁边,一脸的迷茫。 罗川走到近前,只见y 字型切口已经打开,死者的内脏赫然就在眼前。但是,就在死者的腹腔里,他们看到了令他们目瞪口呆的画面! 邢老还没有拿出任何内脏,可就在那腹腔内整齐排列的大肠小肠附近,竟然摆放着好几个避(嗯)孕(嗯)套!没什么规则的散布在死者的腹腔里,表面看上去,应该有六七个。然而,这还不算是最邪的。就在死者大肠的正中间位置,有一段肠子上,竟系着一个用四个避(嗯)孕(嗯)套串联而成的蝴蝶结!那蝴蝶结工整漂亮,正正好好处在腹腔正中心位置! 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解剖室内一片寂静。三个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震惊和费解,他们都是见过各种类型死尸腐尸的人了,但是当看到这个别致的蝴蝶结时……还是彻底因震惊愣在了当场。 过了好半天,罗川才指着那些不该有的东西看向邢老问道:“这……这……打开他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吗?” 邢老瞪了罗川一眼怒道:“不是这样的难道是我放进去的?你看我这个岁数,可能有这种东西吗?” “这……他……他是怎么走到刑警队的?”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罗川只要一想到,一个人的肚子里,装着这些乱七八糟,就不能理解他怎么还能像正常人一样! 邢老这会儿尽量平静了一下说:“按……按理论来说吧……这些小玩意儿倒是不耽误他活着,只不过会腹痛不舒服那是肯定的了。外科手术失误的时候,甚至会在病患体内落下了剪刀纱布之类的东西。这不足以令人当场毙命,但是……肯定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好在……他肚子里这些东西吧,橡胶制品,又轻又薄,不像剪刀钳子那种铁器……相对来说,痛苦会小一些。” “这……这是怎么进去的呢?不可能是死后被人剖腹放进去的啊,因为他是死在了我面前的!!”罗川第一次,因为这种诡异的现象,连说话都有些乱了。 邢老晃了晃手里的手术刀,阴着脸对罗川说:“我警告你啊,你小子再乱说话,我就把你解剖了也放在这儿打个蝴蝶结!什么叫死后剖腹放进去的?他死后给他剖腹的人,就是我!!” 罗川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下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着急……只不过,这种情况也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他就算是吃下去的,也应该在胃里,而不是在腹腔里啊?那到底是怎么进去的?还是说,有人让他昏迷了,然后趁那个机会开刀……” 罗川还没说完,邢老就摆了摆手说:“停,别说了,不可能。我保证,在我给他动刀之前,他是个绝对完整的,没有被打开过,没有过大手术,身上也没有刀疤……这些东西……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腹腔内,并且,还是最近出现的。如果时间太久的话,因为异物的存在,腹腔必定严重感染。我检查了下,现在还没出现那种情况。所以……我说你们俩必须进来看看。罗川啊,你真的是总能给我带来惊喜……干了一辈子,解剖了无数尸体,从来没有一次让我震惊到这种程度。刚看见这画面的时候,我惊的眼珠子差点儿掉他肚子里……” 第一百五十四章 神秘的尸体(三) 罗川看着尸体有些失神的说了句:“他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再增加别的了吧……” 邢老叹了口气,然后有些固执的说:“虽然事实摆在眼前,但我还是不相信。这些东西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到他腹腔的?自己长出来的吗?也许我该好好检查检查腹腔壁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们给我点儿时间,别影响我。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不要再送尸体来了。有案子的话,就先让田甄他们做吧。我必须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的话,这就会成为我干了一辈子法医之后的最大遗憾。” 罗川没有反驳邢老的意思,只追问了句:“除了这些东西,他身上还有什么线索是您需要告诉我的吗?” 邢老好像终于想起了正事,连忙说:“哦哦,对对,我还没给你们说说这个人的情况是吧。我的所有注意力都被他肚子里的东西吸引了,抱歉。那个……我之前说他有传染病,这是真的。这个人的生活一定是很不检点,乱到常人无法想象。虽然说现在已经正在治疗了,但是你们应该知道的,梅(嗯)毒作为我国第二大传染病,一旦得了,终生带毒。所以,他现在的短暂见好,应该没什么大效果。还有,我看了看,这个人的胆囊和肝也不太健康,需要及时医治。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会在医院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做各种手术吧。” “胆囊和肝……”罗川琢磨着死者的健康的问题,但是这似乎依然不能解释他肚子里出现的东西。 看着邢老又开始认真检查了,罗川和关山便识相的准备离开解剖室。就在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邢老忽然叫了他一声说:“诶,罗川。我想告诉你啊,不管遇到什么事,要把控好自己的内心。你要是连自己都管不了,就没有资格做执法者去管别人了。”说完,邢老就好像生怕罗川会刨根问底似的,连连摆手让他们赶紧出去,别耽误他工作。 等离开了解剖室,又一次消毒完之后,罗川才站在法医室门外对关山问道:“有什么线索是我不知道的吗?” “什么?”关山微微一怔。 罗川苦笑了下说:“关山,你识破谎言的能力很强,但是自己却似乎不太会撒谎。也许……是对我不愿意撒谎吧。邢老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最后那两句话,他是在劝我,是吗?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怕我把控不了我自己。什么事情会让他有这种担心呢?” 罗川自顾自的分析着,很快,他就看向关山问了句:“这个案子,难道和宋明泽有关系?” 关山无奈的做了个深呼吸说:“你都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自己就推理完了。” “我给你两次机会了,你也没打算告诉我。”罗川说的很直接,笑看着关山的眼里,似乎有一些责备。 关山认输似的说:“好好,你也别瞎猜,我告诉你就是了。邢老在死者的鼻腔里发现了一些东西,显微镜下观察,似乎是……花粉。不过!化验还没有结果,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什么。他就是怕你一听到花粉……” 不等关山说完,罗川就了然的接道:“怕我只要一听到花粉,就会马上想到宋明泽。只要一关系到宋明泽,我就会像个疯子似的,毫无理智。是吧?” 关山没有说话,故意看向了别处。 罗川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然后冷声下令道:“给我盯死了宋明泽的诊所,住宅,以及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不能让他离开视线,不能让他离开市区。”说完,罗川就挂断了电话。 关山吃惊的看着罗川,不可思议的急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刚刚才劝过你,你自己都知道我们的顾虑是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没有任何证据,甚至那东西是不是花粉都不一定,你这样私自监视他,合理合法吗?如果他再找到杨局长那里,恐怕你以后都不能再碰和他有关的案子了!” 罗川倒是表现的很淡定,他把手机给关山看了一眼说:“这是柯毅的人,他查不到任何线索,就给了我几个线人。我没用警方的人,没以任何形式骚扰他,他能告我什么?他最好一直修身养性的在家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只要他有一点儿动静,我就会名正言顺的把他带到这里!别问我凭什么,关山,我跟你打赌,那一定是花粉。邢老既然能说,几乎就百分百确定了。他之所以看上去没有把握,只是担心我会因此冲动,想得到一个确切的证据而已。” 关山皱着眉,担忧的看着罗川。不过罗川似乎完全没当回事,还招呼着关山快走,一起去找柯雪聊聊这个死者陈彪。 回到办公室后,柯雪很快就带着资料过来了。当他看见罗川和关山的脸色都不太好的时候,不禁小心的问了句:“怎么啦……?是那尸体出什么问题了?还是这个人死在警队造成什么影响了?家属投诉了?这应该不会吧……这人无亲无故,四处租房子,基本靠着坑蒙拐骗生活,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快批准尸检呢。” 罗川不太想提起刚刚的尸检结果,就让关山给柯雪讲了一遍。当说到死者腹腔里那别致的安全(嗯)套蝴蝶结的时候,柯雪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罗川瞥了柯雪一眼,沉声说道:“你这嘴张的,都快看见扁桃体了。闭上闭上,说正事。这个陈彪,有没有什么……”罗川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死因尚不明确,肚子里的东西无从解释,一个不良市民,似乎和谁结仇都有可能。孤身一人近乎流浪汉似的生活,也没有谁可询问。一时间,完全没有头绪。 柯雪倒是很体贴的连忙说:“罗队罗队,你们在法医室的这段时间,我已经联系地方派出所去他租的房子调查过了。左邻右舍都对他非常不满,因为他总是会在半夜扰民,就是……嗯……弄出很大动静,还屡劝不改。要说他的生活,和他的死,最有关联的东西……应该就是他肚子里的那些东西了。” 罗川摇摇头说:“不,那些东西肯定不是他的。邢老已经鉴定过了,死者患有梅(嗯)毒。如果他一直都用他肚子里的那些东西,应该就不会有这种病才对。” 关山这时分析着说:“以他这种糜乱的生活方式,再加上他本身的疾病,会不会传染了很多人?我们都知道,梅毒这种病是有缓和期的,在某一阶段,可能不太容易看出他有病。再加上酒精或其他的一些作用,很可能不经意间就传染给了他找的那些女人。这种终生带毒的病,谁被传染都会很愤怒吧。在死者腹腔内留下那么多的安全(嗯)套,也十分符合一种象征性的意义。这会不会是报复?” 柯雪为难的说:“关哥……如果你觉得是某一位卖(嗯)yin女人干的,那可就不好办了。据民警们调查,这个陈彪生活很不富裕,他嫖(嗯)娼都是选择那种十分低级的地方,五十一百就能搞定。甚至,可以没有房子,没有床,就在公园啊,河边啊……您明白我的意思吧?这样一来,和他接触过的女人,就彻底无从查起了。那些流动人口是不是还在本市都不好说,假名字,假身份,没有任何固定的东西可查。” 罗川少见的当着关山点了支烟,但是他还是站在了窗边,打开了窗。深吸了一口烟之后,缓缓说道:“我不觉得这案子和那些女人有关,就算有,也不是她们某一个人亲自动的手。你们认为,一个五十块钱就能在河边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会有办法把那些安全(嗯)套放进陈彪的腹腔内吗?她们或许存在动机和作案时间,但是不具备作案手法。” “罗队,那要说作案手法的话,这凶手一定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外科医生咯?连邢老都没在第一时间看明白那些东西是怎么进去的,这手法得是多牛啊!”柯雪惊叹着。 可关山又提出了质疑:“手法高超的外科医生……怎么可能和陈彪这种人有交集?动机是什么?做实验吗?就他这样的人,我不认为会认识小雪说的那种神医。连结仇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子,三个人都沉默了。有作案动机的,不具备作案手法。有着专业手法的,却又找不到作案动机。别说是嫌疑人了,就连范围人群都不好定位。 沉默了片刻,罗川忽然想起来那个手机,就对柯雪问道:“那手机呢?手机有什么线索,有没有别人的指纹,是不是被动过手脚?别告诉我,他放着月光曲来警队,纯属是巧合。” 柯雪把手里的另一份报告递给了罗川说:“那个……虽然您肯定不爱听,但是您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除了死者的指纹,我们没有检查到任何人指纹。哪怕是残缺不全的,都没有。另外,他这个手机播放器里吧……乱七八糟的什么歌都有。从二人转,到钢琴曲,跨度不是一般的大。所以我觉得,有可能他手机里的音乐都是胡乱下载的。那月光这个巧合,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罗川想要的,他颓败的叹了口气,继续沉默的吸着烟。 之后柯雪就去追查死者的更多线索了,关山则是继续帮着罗川分析那些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资料报告。这一转眼,天就黑了。法医化验室来了电话,说是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田甄正给罗川送过来。 很快,田甄就带着报告来了。当她看见关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欣喜的说:“关教授,原来你也在。我还以为那么晚了,你已经回去休息了呢。” 关山礼貌的点点头,打了招呼。但是罗川可等不了了,他马上拿过了田甄的报告,快速的看向了结果。 田甄也在一旁为罗川解释着说:“罗队,化验结果表明,老师送去的东西,属于牵牛花一类的植物花粉。虽然本质是花粉,可是效果却很惊人。这种植物应该和朝颜很相似,具备一定的毒性。经过对尸体毒理化验发觉,他死前二十四小时之内,应该不止一次吸入过改良过的致幻毒素。试验表明,这特殊的花粉,可以控制人的大脑皮层,激发运动功能,抑制识别功能……也就是……您早上看到的那个样子。这个人虽然会走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是却没有情感和痛感,也不一定还有正常的听觉和表达能力。因为这种神经毒素很少见,所以……除了死者自己,我们是很难准确的了解到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受了。” “一个会走路的植物人,没有情感和痛感,难怪他肚子里有那么多东西还像没事人一样。”罗川低下头,把报告扔在了桌上。 关山在一旁一直观察着罗川的反应,也许是他控制的还好,至少目前看来,情况比关山想象的要很多,至少他很冷静,没有那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和愤怒。 “邢老那边怎么样了?”罗川问田甄。 田甄无奈的摊摊手说:“谁都不许进法医室,大概还在研究那些……蝴蝶结吧。” 虽然很焦急,但是罗川也不可能去催促。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心情,选择继续等待。至少,他们得弄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入死者腹腔的。 大概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柯雪忽然神情紧张,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罗川一看他那状态,就皱起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柯雪一边喘一边说:“又……又一个,巡警车在咱们这条路的路边发现的。一个中年男人,走路晃晃悠悠,好像神智不清。民警们还以为是酒鬼或者吸(嗯)毒人员呢,刚停下车准备检查他,他……他就死了!” “死了?” “是……民警们已经抢救过了,确实死了。因为我们白天联系过,所以他们马上打来了电话,现在正在把尸体运来,估计这就快到了!”柯雪激动的说着。 “又是一个走着走着路忽然暴毙的人……但愿,这一次尸体腹腔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关山说着,看向了罗川。 罗川只深沉的对柯雪和田甄说了句:“你们去等民警来,尸体直接送到法医室。我这就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秘的尸体(四) 等田甄和柯雪都离开之后,罗川马上又打了一个电话。接通之后,就听他沉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对方似乎向罗川汇报了一些什么,之后罗川就把电话挂断了。 关山看着罗川,略显无奈的说:“他一直在家,对吗?” 罗川好像不太高兴,运着气说:“是,他们一直在宋明泽家的不远处,从窗上的身影来看,他一直在家里,没有出来过。” 关山拍了下罗川的肩说:“算了,你明知道肯定会是这样的。也许你心里会猜疑,那影子到底是不是他本人,但是你现在有什么理由闯进他家看个究竟?还是出去看看那具尸体吧,或许,两名死者之间真的会有联系。” 罗川和关山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柯雪他们帮忙抬着尸体前往法医室。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再一次回到了法医室。 没人敢敲解剖室的大门,只有罗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不出所料的,里面传来了邢老不耐烦的暴躁声音:“诶,你们是不拿我的话当回事儿是吧?我不是都说了吗,不要来打扰我!有什么事自己处理!!”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解剖室的大门也猛的打开了。 罗川站在门外,冲着邢老干笑了一声,指了指身后说:“又……又一个,这个我们自己处理不了,只能把您叫出来了。” “又一个??”邢老吃惊的看着罗川,然后推了推眼镜看了看后面抬着的那具尸体。最后认命似的说:“抬进来吧。” 几个人一起把死者抬到了解剖床上,邢老伸出手探了一下体温,疑惑的问:“又是热乎的?你们今天送来的客户都很新鲜啊!罗川,这个不会是死在你办公室里了吧?” 罗川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是忽然暴毙在了警队附近的路边,巡警们看到他状态很不对,就跟着他,谁知道……就忽然倒地身亡了。联系到上午发生的事,这才马上送到了法医室。” 邢老不满的瞪了罗川一眼,好像是在埋怨他的案子总是那么麻烦。拿过解剖刀,邢老抬眼问了句:“你们当时试图抢救过了?呼吸停止之后的四分钟内是抢救的黄金时间。” 一起跟来的巡警这时十分肯定的点头说:“我们绝对在第一时间试图抢救了,估计都不到四分钟。因为他是在我们面前倒下的,我们看见他倒下,就马上下车查看。那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呼吸了。在上午的时候,我们和柯雪有过联系,这莫名其妙的暴毙,怕是和上午的死者有关联,于是我们就马上联系警队了。”说着,那巡警看了一眼手表说:“从他倒下到现在,应该有十五分钟了。” “哦。”邢老没再多说,好像是既然已经确定死的透透的了,那就可以开工干活了。基于上午案子的诡异离奇,不管这具尸体是谁,都逃不开解剖尸检这一关了。而且现在邢老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把死者的肚子划开看一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在看着邢老的手,那冰冷的解剖刀,轻轻碰触到了死者的皮肤上,锋利的刀刃刚刚要向下划……躺着的这具“尸体”竟然一声大吼猛的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解剖室里也传来了一致的集体尖叫声!尤其是主刀的邢老,大叫了一声之后,马上向后跳了两步,还把手里的解剖刀做防御状举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尸体”似乎是不太清醒,解剖刀刚刚造成的小伤口大概是刺激到他了,这才大叫着坐了起来。这会儿茫然的看着四周,脸上的表情很困惑,却又很痛苦,没坚持半分钟,就又躺在了解剖床上,捂着腹部痛苦的呻(嗯)吟。 罗川皱着眉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回过神来之后连忙对柯雪他们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去急救!他还活着!!” 柯雪和那两名巡警此刻脸色煞白,反应都迟钝了。直到听到罗川的大喊,这才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搬动那男人,赶紧送去急救。好在医院并不远,马上送去应该比叫救护车要快。 这几个人,风一样的急匆匆抬着尸体进来的。现在又风一样急匆匆的抬着那男人离开的。解剖室里最后只剩下邢老,罗川,关山,还有田甄。 除了惊魂未定的呼吸声,解剖室里一片寂静,就这样持续好长时间。 田甄吓得够呛,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尸体不可怕,但是一具死了十五分钟,马上就要下解剖刀的尸体忽然坐了起来,这就可怕了!刚刚那个场面,尸体在大叫的同时,邢老他们也发出了一声音量更大的一声“啊”!这气氛,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 过了好半天,邢老咽了口唾沫,平复了一下惊恐的情绪,然后就用解剖刀指着罗川说:“来,你小子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我手下再快一点儿,就活活给他开膛了知道吗!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是给我惊喜,还是给我惊吓?我这解剖床上就没躺过活人!也没有死了又坐起来吓唬人的死人!你这案子到底都是些什么被害人啊?!” 罗川也没想到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尴尬的走到邢老面前,一边伸出手在邢老的胸口给他顺着气,一边赔不是的说:“您……压压惊。我当时没有在现场,我是让小雪和田甄去接的那两名巡警。这种呼吸暂停之后又恢复的事情吧……也算是一种奇迹……您看,至少这种世界罕见的奇迹,发生在了您的解剖床上……” 邢老不耐烦的推开了罗川说:“你闭嘴吧!我看你就是个奇迹!呼吸停止后再度恢复的情况,不可能会那么久的!十几分钟的呼吸暂停,他就算没死也肯定因为缺氧而严重脑损伤了!要我说,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这个人也服用了某种药物,让他心率降低,呼吸短暂停止。巡警们只做了急救措施,看他彻底没呼吸就断定死亡了,但却检测不到心率。” 刚刚从惊吓中缓过来的田甄,这时候声音有些虚的说:“老师……当巡警们把尸体……哦不,是把那个男人带来的时候,我是…我是检查过了的。他当时确实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胸口上还能看出来巡警为他做心肺复苏的痕迹,这应该不会出错的……” 邢老烦躁的扔下解剖刀说:“不可能,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十几分钟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再活过来?罗川,你怎么净是有这些不可能的事??那不可能的蝴蝶结我刚有线索,你又给我弄来个会突然坐起来吓唬人的死尸!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看得出来,邢老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并不是他害怕死尸复活,而是一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他正聚精会神准备下刀的时候,突然发生了!这种震惊,大概多于恐惧了。 关山这时站出来试图打着圆场说:“邢老,可能……他刚开始没有完全断气,只有中间那段时间呼吸暂停了,被大家抬着他又跑又折腾的,到您这就缓过来了……您看,您这也算是功德一件,毕竟他活过来了,对吧。而且,本来我们都以为这个暴毙的死者,会和早晨那起案子有关系,现在证明完全没有,那不是更好嘛……” 邢老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可能也就对关山,态度还算和善,多少会留些面子。但是现在他仍然肯定的说:“除非你们给我来个医学奇迹教学,否则我是真的没办法理解,这个奇迹他怎么就跑我的解剖床上来了。刚才我试探他体温的时候,虽然还有温度,但是明显不是活人的温度。要么是你们创造了奇迹,要么就是做出蝴蝶结的那位天才创造出了奇迹。体温降低,心率降低,呼吸暂停。我现在都开始担心了,以后你们抬来的尸体,但凡是完整的,新鲜的,我是不是都该晾两天再开工?” “嗯……邢老,您看,这人已经活过来了,如果真如您所说,他也吸入了某种毒素的话,只要等他醒过来,我们就能知道真相了!!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真正的证人,现在这个人,不正好解开疑惑吗?不止是那些诡异的毒,没准儿连那个蝴蝶结都能找出原因呢。”罗川尽量开导着邢老,让他不那么激动。 可就在罗川话音刚落的时候,法医室的门又开了…… 柯雪第一个跑进来的,然后有些欲哭无泪的说:“那个……罗队,他……他又回来了。” “谁回来了?”罗川皱着眉看着柯雪,但是已经隐隐明白什么意思了。 “就是刚才那尸体……这回真的是尸体了。他刚出门就又死了……我们的速度您是知道的,两三分钟就到急救中心了。医生在已经确认了死亡的前提下,还是做了一系列的急救和检查,最后告诉我们真的无力回天了。”说完,柯雪还特意对邢老和田甄补充了一句说:“这…这一回,绝对是死的很彻底了,不可能再坐起来了!医生宣布死亡时,我一再追问是不是真死了,是不是真死了!那医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所以您放心,这回是真的死了……” 邢老咬着嘴唇,气哼哼的看着罗川问了句:“我可以拒绝处理你的案子么?” 罗川回头苦笑了下:“邢老……您不能,也不会那么做的……小雪都说了,这回是彻底死了。您看,我这刚还说的好好的证人,忽然又死了,我这心里还难过呢,您老就不要再难为我了。” 关山在一旁点点头说:“嗯,指望他自己是做不了证了,剩下的就看法医了。邢老,您放心,我和罗川这就去准备下,留下来看您尸检。” 柯雪也凑热闹似的在罗川耳边小声问:“罗队,我能不能也留下来?万一解剖出来医学奇迹了呢?我也想知道知道,他为什么会坐起来……” 罗川没说话,带着关山和柯雪就去换衣服,准备口罩手套了。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刚刚那名男子,已经再度躺在解剖床上了。 田甄有些不安的站在邢老身后,满脸警惕。邢老则是揣着手端详着那具尸体,好像是在等等看,他会不会再次坐起来。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邢老这才准备着解剖刀对着尸体说:“一小时之内,你已经是第二次躺在这张床上了。这次,我可是真动手了啊!你要是再坐起来,那就是怪物了,更得解剖看看了!你……准备好了吗?” 看着邢老和尸体说话的这个样子,几个人忍不住有些无奈想笑。刚刚那震惊恐惧的心情,也随之有了缓解。 尸体自然是不会表达他的意愿了,而且不管准备好没准备好,邢老也不会再“客气”了。 从他再次死去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正如邢老所说,他要是再坐起来,那就真的是怪物了,没死也得被打死。好在,这一次,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邢老很顺利的划开了死者的胸腹腔,并让田甄仔细的检查死者口鼻腔,取样化验,看看有没有那种特殊的毒。 当这名死者的腹腔完全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邢老举着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他有些赌气的看着死者的腹腔,然后一脸不甘心的连连摇头。 就在死者的腹腔内,肠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化验用的试管,里面还有些什么东西。 已经见识过“蝴蝶结”的罗川和关山,现在完全可以冷静面对了。这和那蝴蝶结比起来,已经算是正常的东西了。可是柯雪没有亲眼见过,这会儿正大睁着眼睛,死死的瞪着那个试管。 邢老拿出了那个试管,用纱布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鲜血,晃了晃里面的液体说:“应该是精(嗯)液。” 柯雪再也忍不住了,大声惊道:“啊?!不会吧!他…他是个男人啊!!” 邢老一听这话,顿时不耐烦的瞪向柯雪反问道:“你这是什么话?他就算是个女人,这东西也不应该出现在腹腔里好吗?!还带着包装的?怎么进去的??” “不是……我就是……这……这怎么可能啊!”柯雪因为接二连三的震惊,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这样古怪到无法解释的案子,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只听邢老冷哼了一声说:“死人都能从解剖床上坐起来,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孩子,慢慢习惯吧,跟着你罗队,万事皆有可能。”说完,就把试管递给了田甄,让她去化验。至少得知道,这东西是谁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神秘的尸体(五) 没有人再说话打扰邢老的解剖,在他逐一检查过内脏之后,就皱起了眉头又看向了罗川问道:“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小子就是想谋杀我来的。你今天送来的人,都有着各式各样的传染病,这个家伙有结核,身体状况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不仅如此,他最近应该还犯过阑尾炎,前列腺炎,慢性胃炎等等……现在我看见他这些内脏病变,更加好奇他刚才是怎么坐起来的了。” 一听到传染病,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变。好在这是警队的法医室,相关的措施都很完善,倒是也不需要太过担心。这种病大多都是通过呼吸道飞沫灰尘传染,也有部分通过消化道传染,但是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者”,应该没有传染的机会。就他醒过来的那几分钟,所有人也都是口罩手套全副武装的。 但是即便如此,邢老还是不太高兴的小声嘀咕着说:“你们是真的够不要命的,我看是时候要做一些加强的防护措施了。因为下一个你们带进来的,谁知道会带着艾(嗯)滋病还是埃博拉病毒?” 罗川并没有把邢老的责备放在心上,而是忽然开口问了句:“两名死者的腹腔内都有异物,且他们都是身体状况非常不好,还带着不同程度传染病的人。我觉得,凶手的特点已经很明显了。那些蝴蝶结安全(嗯)套,也许不是他第一次作案,明显很熟练了。我们发现的,已经是他手法升级之后的被害人了。又或者说……凶手是第一次用毒,第一次在被害人体内留下这么特殊的东西。在此之前,一定还有其它实验对象。” 罗川自顾自的说着,然后马上就对柯雪说:“你在这儿也看的差不多了,消毒换衣服赶紧回办公室,仔细查查最近的胸腹腔手术中,有没有病患从体内取出过什么本不该在身体里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兽医诊所也查查看,大多数连环杀人犯的最初残害目标,都是从动物下手的。” 柯雪是不太想离开,还想看着邢老继续解剖。但是罗川发了话,他又不能违抗,只能有些失落的走出了解剖室。他很清楚,罗川交代的这个任务可有些复杂。一座城市,每天大大小小的医院进行的外科手术,那数字一定很庞大。再加上违法的小诊所,还得加上兽医诊所…… 关山似乎察觉出了罗川的想法,便问道:“你怀疑凶手是一名医生,并且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以我对病态人格的了解,他应该先会小试牛刀般的在病患体内放些不致命的东西,或者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之后渐渐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他还极度憎恨携带传染病病毒的患者,所以这两起致死命案,才会都是传染病患者。这个人,或这个人的家人,被意外传染过的可能性很大。” 罗川还没说话,邢老就接话道:“这分析的很在理!我也非常同意凶手是一名医生。来来,你们来看看我之前的发现吧。这么隐蔽的手法,别说是我了,在昏迷情况下,可能死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肚子被打开过。” 说着话,邢老便带着罗川和关山走到了之前陈彪的尸体旁,掀开尸体腹腔内壁,指着一个类似溃疡一样的小红点说:“看见这个了吗?我觉得这就是入口,让凶手能把安全(嗯)套放进去并且打上蝴蝶结的入口。而同样的位置,在体表上,你们看,这是一个0.5厘米的玫瑰色皮疹。对称,环形,溃疡型斑疹,这是典型的梅(嗯)毒皮疹。都在死者的躯干部位,不止一处,目前已经到消退时期了。这种东西从出现到消退,大概也就几天的时间。因为他有这种病,我并没有在意这些斑疹。直到我发现了他腹腔内壁上的那个小小的切入口,我才终于明白了,凶手是通过死者身上的梅毒疹,在他腹部做了一个内窥镜手术。通过微创内窥镜的仪器,在他肚子里放进了那么多的东西,顺便还打了一个精致的蝴蝶结。我不能说这种手术仪器只可能在医生手上,但是没有十足的手术经验,他就算放进去了这些东西,也做不到通过内窥镜打蝴蝶结。” 邢老抬起头,看着罗川和关山都有些发愣的样子,就接着说道:“不敢相信是吧?你们别小看这个小孔,在仪器的作用下,凶手甚至完全可以通过这个小孔把肠子先勾出来,打上蝴蝶结再填回去摆放整齐。而且这样小的创口,愈合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凶手太过别出心裁,法医都会很容易忽略。因为体表确实没有外伤啊,对一个梅(嗯)毒患者,谁会怀疑他身上的斑疹是真的一个孔?” 罗川点点头,指了指后面那具尸体说:“那个人,没有梅(嗯)毒,也没有斑疹,那个装着精(嗯)液的试管,又是怎么进去的呢?让我猜猜……” 三个人一起围在了第二具尸体旁,罗川很近很近的观察着尸体躯干部位体表。最后,三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尸体的肚脐上。 罗川看了邢老一眼,邢老马上会意的开始撑开检查。最后,果不其然在那凹陷的褶皱里,发现了一个甚至不到0.5厘米的红色疤痕。翻开腹腔内壁,果然也有同样的小型圆孔破损,非常非常小,令人很难察觉。 罗川终于舒了口气似的站起身:“终于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是怎么进去的了,解开了这个问题,凶手范围就可以基本确定了。这是一个有着绝对外科经验的医生,在做着他的便态小创意。我想我们要找的,是一个曾经被感染过传染病的外科医生,或者是其家人被感染过的……这个范围,好像还是有点大。” 正说着,田甄回来了。她一脸惊恐的看着罗川,拿着手里的报告说:“罗队……您,您一定想不到,第二具尸体肚子里试管内的精(嗯)液,是属于……第一具尸体的。” “是陈彪的?”罗川确实是真的没有想到。 田甄递上一份报告说:“我也无法置信,所以再三确认,绝对没有错。这个试管应该是在专业的保存库里保存过的,从液体形态判断,应该刚刚离开保存库72小时到82小时之内。” 罗川没有说话,走到了一旁,开始沉思。虽然眼前线索越查越多,但是每一条线索似乎都将案件更复杂化了。被害人都有古怪的中毒迹象,又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微创形式在腹腔放入了异物。而且,第二名死者肚子里的异物,竟然属于第一名死者。这证明什么?他们一定都见过凶手,这就是他们的共同点。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一类人,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两种人,有什么可能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人面前出现呢?结果必然还是—-医院。 “刚才化验他鼻腔里的东西,有什么发现吗?”罗川问向田甄。 田甄皱着眉递给了罗川第二份报告,低声回道:“和……第一名死者陈彪鼻腔内的物质相同,毒理检测略有不同,但是大致相似。第二名死者没有被控制大脑皮层功能,但是却也处于幻听幻视的状态。对于疼痛,应该没什么感觉。” 关山这时点点头接道:“是,这是应该的。那种可以控制脑功能支配的药物,想必研究成本不低。之所以用在第一个人的身上,目的是为了让他带着月光曲走进警队,给警方和罗川造成恐惧和冲击。到了第二个人的时候,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再浪费那珍贵的毒素了。” 邢老琢磨了一下,不解的问:“你们说的这……为什么觉得可能性不高呢?一个医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一边研究微创折磨,一边研究那些神奇的植物神经毒?他真有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的精力吗?如果一个人可以同时专攻好几个领域的话,那今天不但法医室是我的,罗川那办公室也是我的了。” 罗川笑了一下,看着邢老,笃定的回道:“所以,做手术的和研究毒素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这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在案发时,他一直在家,没有任何可疑行径。” 所有人都能听的出来罗川说的是谁。宋明泽,如果这些神经毒素是他研究出来的,而打蝴蝶结的调皮医生又是另一个人的话,那他就拥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甚至,警方都无法把这个案子和他有所联系。因为他是心理医生,并不是外科医生。他没有作案的条件,不能把他列为嫌疑人。 想到这里,罗川摘下了手套说:“你们继续检查吧,我想出去抽支烟。顺便去看看巡警们对第二名死者的身份有什么调查进展。有什么发现的话,再给我打电话吧。”说完,还不忘和邢老道了一句辛苦,之后就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解剖室。 看着罗川离开时候的样子,邢老和田甄都有些担忧的对视了一眼,最后邢老对关山说:“你是他好朋友,又是精神病学的专家,去看看他吧。说不定,他现在是你最近的病人。” “哎呀,老师,让您这么一说,怎么就好像罗队疯了一样?什么样的案子他没见过?他一定会亲手抓住那个人的。”田甄嗔怪地看着邢老。 “你这丫头,你懂什么!他越是见得多了,破案多了,才越是受不了这种挫折呢!疯也许不至于,但是心病绝对不轻。”邢老很肯定的说着。 关山点点头,就和邢老他们告别,离开了法医室。其实,尽管他就是给人看心病的医生,但是对于这件事来说,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劝解罗川。 一路低着头快步朝着罗川办公室走,关山的脑子里却一直都很乱。就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快跑过来的人,刹不住车似的差点儿撞上了关山。 关山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柯雪。明显他也是找罗川来的。 柯雪喘着粗气说:“关哥,对不起啊,差点儿撞上你。你是不知道,我这一晚上以冲刺的速度,几乎是围着警队在跑圈啊!刚拿来了资料,还有死者身份信息……” 还没说完,关山就笑着拍了拍柯雪的背说:“你别急,喘口气,喝口水,进去和罗川慢慢说吧。” 柯雪连连点头,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罗川的办公室。 此时的罗川,正站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台上的绿植,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关山他们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抬头,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 关山给柯雪倒了杯水,让他别着急,休息下慢慢说。 柯雪一口气喝完了水,抹了把嘴就报告着说:“罗队,医院那边我能查到的特殊案例,在排除之后目前只有三起。兽医诊所的话……有67起。我也不明白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怎么进到肚子里去的,不过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意外,有一部分是不明原因。其中让我最觉得恶心的,是一名42岁的中年男子,因腹痛就诊,最后发现他腹腔内有三条死了一段时间的蛔虫。不是肠道里哦,是肚子里!就像……那试管一样。不过当事人好像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好像是说寄生虫穿破了肠壁造成的。具体怎么回事,就不太清楚了。” 刚说到这里,柯雪忽然着急的说:“对了对了,差点儿忘了!这个可以一会儿向您详细报告,关于第二名死者,现在有个紧急情况。民警们找到了他的家庭住址,他还有一个弟弟,现在正赶来警队呢!可是那个……您看,邢老都干完活儿了,咱们没有征求家属意见,不知道会不会有麻烦。” “哦,还有个弟弟?那敢情好,至少我们有个询问对象了。如果都像陈彪那样,我们连问问死者生前活动情况的机会都没有。”罗川倒是对这个消息感到挺欣慰。 可柯雪却有些担心的说:“也不知道这个家属是个什么样的人,要是因为解剖的事情跟咱不依不饶怎么办……” “不依不饶?死者肚子里那奇怪的东西,就已经是充分的解剖理由了。这种古怪的不明死因,我们有权利直接进行尸检。但愿这个家属和死者的关系够亲密,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死者生前去过哪所医院,认识哪位医生,做过什么检查,以及……他收到过什么样的鲜花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神秘的尸体(六) 就在说话的这功夫,外面吵吵嚷嚷的来了一个人。有警员把他拦在了罗川的办公室门外,但还是控制不了他那嚎哭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怎么走着走着路,就进了警队的法医室啊!!你们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看见有人摔倒了,不送医院,直接送法医室太平间是什么意思啊!!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来人正吼着,罗川就忽然打开了门。那正哭着的男人一看到罗川那面沉似水的表情,忽然间哭声也低了下来。擦了擦那没有眼泪的眼睛,对罗川问道:“你谁啊?你是这儿管事儿的吗?我哥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你叫什么名字?”罗川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哭闹和质问,这架势罗川见的多了,并不会放在心上。 那男人擤了把鼻涕,往身上抹了抹说:“我叫储刚,我哥叫何亮。别抵赖,他就是在你们这儿!” “你们不是亲兄弟?”罗川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有些贼眉鼠眼的男人。 “我们是表兄弟!不行吗?爹妈都去世的早,现在就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结果还被你们给害死了!”说着,这个储刚又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大哭一场。 罗川冷声纠正着他:“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再说话,这里是刑警队,不是你敲诈讹人的地方。何亮因中毒和腹内异物死亡,和警队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他的死亡方式很有可能牵扯到一件特大命案,所以我们已经做过尸检了。如果你配合,就坐下来好好聊聊,争取早日找到凶手。如果你不配合,那我只能把你当作死者最后联系过,见过的人了。给你普及一下,生前最后联系人,我们通常都会当作嫌疑人处理调查。” 罗川的话,吓坏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本来还想着能从刑警队讹诈点儿赔偿费,现在这个想法已经完全打消了。他尴尬的抹了把脸说:“咱别乱扣帽子啊,我可没有嫌疑,你们想问什么,我告诉你们就是了!” “好,那进来吧。”罗川把储刚带到了办公室对面的一件审讯室,关山还有柯雪也跟着一起进来了。柯雪不但负责笔录,还得核对他所调查出的信息和储刚所说的,是否一致。 坐下来之后,罗川就开口问道:“何亮是干什么工作的?”罗川首要想排查的,就是这个何亮与陈彪到底是不是一路人,有没有更多的交集可能。 储刚想了想,咳嗽了一声说:“咳!那个……我们是负责推销,销售……服务于老年人的保健品公司!” 罗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冷笑了一下:“看来我想错了。” 储刚不知道罗川说的什么意思,就接话说:“你当然错了!我们又不是坏人!” 罗川冷冷的看着储刚说:“我只想到了何亮应该和第一个死者不是一种人,现在看来,只是坏的方式不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那职业,说白了不就是针对老年人的营销骗局吗?” 储刚一听就着急了,连忙脸红脖子粗的怒道:“你你…你说谁不是好东西?我们一不抢,二不偷的,所有消费交易都是你情我愿的啊!我们的保健品功能强大,延年益寿,祛病强身!不但如此,我们还给那些老头老太太不少的关怀关爱和赠品好处!免费旅游,洗脚泡茶,他们儿女都做不到吧?买个两万块钱的保健床垫,我们送四对枕头!还外加十五双寿星鞋垫!就这良心生意,还要我们怎么样?!我们都是合理合法的,从来没出过事,也没死过人啊!” 罗川他们越听越气,两万块钱,够买多少鞋垫的?这个人坑蒙拐骗的目标是那些渴望健康,子女不在身边,孤独又好骗的老年人。现在还厚颜无耻的讲良心……罗川忽然有了一种不该有的想法,那就是……何亮的死与陈彪一样,都没有什么值得人遗憾的地方。一个四处传播病毒,坑害他人。一个欺诈老弱,毫无底线!这种人,多活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关山算是比较冷静的,看着罗川那凌厉的目光,和旁边气呼呼马上就快爆发的柯雪,最终拿出一张陈彪的照片,递给了储刚问道:“你认识这个人吗?你们那无耻的生意,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储刚看了一眼照片,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认识不认识,我们手下的销售顾问都是水灵灵的大学生,哪有这么难看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我们公司的,我们都是定时定点的专业培训,培训后才能上岗。” 还没说完,罗川就皱起了眉头说:“好,接着说,多说点儿。除了诈骗营销,坑害老年人以外,如果你再能说出点儿传销的东西,那就更好了。你就不用回去了,在这儿陪你哥,挺好。” 储刚马上闭了嘴,这“职业习惯”一时半会儿控制不好,一看见人就三句话不离本行。 看到储刚终于闭上了那张全是谎言的嘴,罗川这才严肃的问道:“你最后一次见到何亮是什么时候?他身体不好,最近有去过医院吧?告诉我们医院和主治医师的名字。” 储刚吊儿郎当的想了想说:“最后见他大概是一个星期之前吧,他总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好像是阑尾炎还是什么炎的。不过他那么多病,多一样两样的倒也不新鲜了。我说陪他去,他说不用,让我赶紧回去忙生意。我说给他多拿点儿钱,他也说不用,还特别高兴的告诉我,说赶上了一个什么大活动,三天之内能免费看病,手术做一个还送一个之类的。趁着这么好的机会,他要彻底检查检查,治疗治疗。之后就没再见过了,这不,今天有他消息,就是你们通知我他已经死了。” 罗川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多少都有些数了。医院不是商场菜市场,不会有什么促销大减价的活动。手术何其严谨正式,怎么会有买一赠一的说法?何亮肯定是因为这个活动,想贪便宜彻底检查检查,治疗治疗,结果……就给治死了。 “那家医院叫什么名字?”罗川有些激动的看着储刚。 储刚一副无赖相的咧着嘴说:“我又没病,我哪儿知道!不过,应该是一个大医院吧,不然何亮不会那么开心。你们去查查哪个医院有那种大活动,不就知道了吗?” 实在受不了储刚这种脑残的言行,柯雪忍无可忍的怒道:“你当医院是批发市场啊!只要是正规医院,你说的那种活动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还手术做一个送一个……就你们这脑子,是怎么干营销诈骗的??”柯雪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儿哭笑不得了。 可储刚却很肯定的说:“你别看不起人,我们哥俩儿从县城一路打拼到大城市里,没点儿智商能到今天?何亮既然那么高兴,肯定是真的。他不可能轻易上当,肯定是医院里的人跟他说的,不然他怎么会相信?再说了,你们这铁饭碗不都有什么内部活动么?” 柯雪听的来气,刚要站起来再怼储刚几句,关山就拦住了他,并开口对储刚问道:“如果说是真的,那何亮一定是在此之前去看过病,才能得到这种消息的,对吧。你们感情既然那么好,智商又都那么高,你不可能不知道当时何亮去看什么病吧?那个时候,他哪里不舒服?难受到需要去看病。” 储刚翻了个白眼说:“他啊,就是年轻时候糟蹋自己太多了,浑身哪儿都不舒服!不过那段时间吧,他好像就是和我说肚子不好受,还有去厕所不舒服……你能明白吧?就是这男人一到了一定岁数啊,就会……” “行了,我明白。”关山说完,就低声对罗川说:“邢老说过,死者有阑尾炎或者前列腺疾病,想来他当时就是为了看这两种病。医院调查的范围缩小了,不过像这种诈骗犯,估计不会有医保之类的,也不一定用真名字,但是作为一名传染病患者,应该还是挺特殊的。” 罗川点点头,然后忽然对储刚问了句:“何亮之前有看过心理医生吗?有没有收到过鲜花,或者忽然之间他开始养花了,有这种事情发生吗?” 储刚抖着腿笑道:“大哥,别闹了。你当我们是你们呢?自己活着就够不易的了,还养花?心理医生就和我们更挨不上了!咱先不说我们没病啊,就算有病,自己调节调节就好了啊,心理医生?一小时多少钱?我们花那钱才是有病呢吧!” 罗川冷哼了一声:“我看你一个床垫卖两万,赚钱也不少,不用在这儿哭穷。”罗川有些不理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何亮是怎么中的毒呢?和宋明泽完全没有关系?罗川不相信。 储刚看罗川那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桌面说:“你们问完了吗?问完了赶紧让我带我哥走,现在我就打电话联系干殡葬的哥们儿,上午大概就拿骨灰盒了。” 罗川不解的看着储刚问:“你就这么着急??你都不问问何亮的死因和古怪之处吗?我可说了,他有中毒迹象,而且腹内有异物,你都不问清楚了,就着急火化?那干殡葬的,是不是也是你们业务之一?一旦被你们诈骗的老人有个三长两短,殡葬直接接手一条龙了?” 储刚有些无所适从,尴尬的眨了眨眼说:“这行业内幕你怎么也知道?不过咱可说好了,我们可没吃死过人!我们的保健品都是本着吃不死人为第一目的!殡葬……就是顺手给个名片,让他们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我哥那死因吧,你说了我也听不懂,就算听懂了,我也解决不了,破案是你们的事儿,不是我的事儿。我就负责让他尘归尘土归土。你们要是找到什么线索,抓住了害我哥的人,能赔偿的话,到时候再联系我好了。”说着,储刚站起身就要走。 柯雪在一旁恨得牙痒痒,现在真是恨不得上去给他几拳!实在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有心想要拦住他,却被罗川抬手阻止了。只听罗川低声说:“算了,传染病死者尽快火化也没什么不好,调查这个人犯罪的事情交给其他警员,我们还是专心办眼前的案子吧。放心,他跑不了,那坑人的勾当也不可能让他再继续。” 柯雪气愤的攥着拳头,恨恨的看了一眼被警员带走的储刚,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头对罗川问道:“罗队,那现在怎么办?他给的线索都没什么用,真是气死人!” 罗川仰着头,想了想说:“并不是没有用,那个明显是假的活动,却能让诈骗行业的何亮上当。这要么说明对方诈骗的能力比何亮他们还强,要么就说明……透露这个消息的人真的很可信。也许,就是凶手本人。如果他是个医生,那何亮相信的几率就会很大了。还有,何亮如果看过男科,那会不会陈彪也在同一家医院看过男科呢?小雪,你去查查有专业男科的医院,有没有过何亮他们出现过的证据。顺便,把你怀疑的那个蛔虫案例交叉比对一下。” 柯雪点点头:“罗队啊,还有您让我调查动物的那件事。确实有人反映过,在小区门口看见死去的流浪猫狗,有的开膛破肚又被缝起来,有的直接就能看到肠子之类的内脏……特别惨。不过我后来想想,这年头便态的人太多了,那些直播虐待动物的人渣不在少数,未必和咱这个案子有关系。” 罗川看了柯雪一眼,颇有深意地说:“在不能保证自己手法精准的前提下,用动物做实验,至少能练习练习打蝴蝶结的技巧,不是吗?把这个小区,医院,以及陈彪,何亮的出入地址联系起来,做一个地理范围侧写。这样一来,剩下的可疑医院,就应该很少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神秘的尸体(七) 在经过了将近一夜的排查之后,最终锁定的地理范围最合理的大医院,只剩下了两个。不过罗川也没有忽略那些有可能的小诊所,甚至是已经停业废弃的诊所。因为有些事情不是那么适合在真正的手术台上做。每一台手术,都不止主刀医生一个人。那么多人看着,这位有特殊爱好的医生,实在很难下手。尤其像是陈彪那种情况,就算凶手的手法再精湛,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罗川决定,先从这几家医院入手调查。只要能够证明死者曾经到过,那接下来就好办的多了。 稍稍休息了一下,早上七点多钟的时候,罗川就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前去调查了。但就在这个忙碌的时候,办公室又响起了敲门声。而进来的人,更是让罗川意想不到。 只见,宋明泽一身笔挺的西装,再加上他那常年不变的笑容,正款款走进罗川的办公室。 罗川有那么片刻的诧异,还没开口问什么,宋明泽就笑着对罗川说:“别担心,我是让我家门口守了一夜的那几位送我来的。想必罗队一定是很挂念我,想来想去,不如我就来到你眼前,这样你或许能踏实一些。” 柯雪眨了眨眼,看看宋明泽,又看了看罗川,那紧张的气氛看的他都紧张了起来。于是拿着资料就先出去了。而一旁的关山,则是坐在罗川的不远处,淡淡的看着宋明泽。这个人,真的是很难对付。至少在关山以旁观的角度来看,宋明泽的行为也在一点点变化。由完全的被动,渐渐转变为完全的主动。他在警队有关系,有身份,甚至还得到了杨局长的青睐。他想出入这里,一点都不难。尽管,所有人都知道罗川始终把他当作嫌疑犯。可是奈何毫无证据,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现在,在陈彪和何亮的案件中,因为再次出现带有植物毒素的花粉,罗川又开始对他有了怀疑,同时还安排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宋明泽在明知道罗川的怀疑之下,竟然就这样找出了监视他的人,还大大方方的正装来到了刑警队。表面看起来,也许他只是在洗清自己的嫌疑。但是关山深深的懂得,宋明泽正是用这样的方式,在打击着罗川,干扰着他的情绪和思路。那种不着痕迹的讽刺,一定会扰乱罗川的心绪。要命的是,这并不算犯罪。 罗川和宋明泽两个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对面而立。一个目光深沉,一个优雅浅笑。他们是彼此目前最大的敌人,一切都隐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 “看来,这个案子,你又听说了。”罗川沉声开口。 宋明泽笑了下说:“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如果是普通的情杀仇杀或者抢劫盗窃,罗队长也不会在百忙之中还有时间想到我。之前我们聊天的时候,我记得罗队始终对我的爱好耿耿于怀。当然,我并不知道那些花草植物有什么地方让罗队那么介意。但是既然罗队已经如此费心的在我家门外安排人了,我就不如亲自前来,让你安心。所以……我想现在你们在办的案子,一定又是和某种植物毒素有关,对吗?” 罗川始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会儿他并没有被激怒,而是随手把案宗往桌上一甩说:“我看你不如像关山一样,以专家顾问的身份协助调查,那样不是更好吗?” 宋明泽笑着摇了摇头,很真挚地说:“我是很希望有那样的机会,也曾经做过警方的心理鉴定专家。但是考虑到罗队你对我那种……根深蒂固的误会,还是算了吧。不过,只要你需要,我还是一样会在所不辞的。”说着,宋明泽又看向了关山说:“关教授在这里,最好不过了。见识过关教授那一眼看穿人心,识别谎言的技巧,现在正好可以让关教授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心里话。也只有关教授的话,罗队长才肯相信吧。” 关山潇洒的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宋明泽说:“宋医生是心理学专家,对精神病学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我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技巧,也不能完全看透人心。要知道,人心,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真正的病态犯罪者中,有一大部分属于演技高超的表演人格。他们的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越严重,表演技巧就越成熟。他们擅长伪装出各种真挚的情感,有时足以骗过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病医生。因为,至少在表演的那一刻,他所表达的情绪或感情,是真实的。” 宋明泽的表情谦逊温和,好像是在和一位专家讨论学术知识一样。直到关山说完,他才自己坐到了沙发上说:“关教授说的确实在理,应对侦查学,罪犯有反(嗯)侦察。应对心理学,罪犯也有反心理学。不得不说,心理病态罪犯,绝对要比持枪藏械的罪犯可怕的多。不知道,罗队这一次遇到的是什么类型罪犯呢?” 话音刚落,柯雪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罗队,有发现!”刚说完,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宋明泽,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罗川倒是毫不介意的说:“没事儿,有什么事说吧!反正在宋医生那里,警队也似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罗川开始觉得,警队里的那个内鬼,一定也和宋明泽有关系。 柯雪见罗川都那么说了,就走了过来,有些着急的说:“罗队,您记得我跟您说过那个病患肚子里发现死蛔虫的事情吧?刚刚打听出来,就是那家医院,在九个月之前有一名护士因为救人而感染上了艾(嗯)滋病。据调查……起因完全是因为病患隐瞒自己的传染病史,在急救的过程中多次抓咬这位护士,所以才……” 关山听后顿时看向罗川,面色严肃的说:“这就是动机。” 罗川也连忙追问:“那护士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见她。我们推测凶手一定有某种原因痛恨传染病人,这绝对是最合理的动机。” 柯雪有些哭丧着脸说:“见……是见不了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罗川十分疑惑,他不解的看着柯雪问:“从感染到死亡……那么快吗?” “她不是病死的……是自杀身亡的。听说,她是一个很自强的女孩,平时人特别好,有一颗救死扶伤的心,对待病人总是无微不至。感染之前,她刚刚考过一个资格考试,但是在感染后的四个月,就自杀了。”柯雪说这些的时候,有些沉重。为什么好人偏偏要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呢?身为一名医护工作者,她满腔热血,救死扶伤,这有错吗?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一腔热血……害得她落个如此结局。 罗川也眉头紧锁的沉默了,这名护士如果已经自杀了,那杀人的又是谁?罗川觉得,这护士的遭遇,一定和眼前的案子有关。这是一场悲愤交加的报复。如果护士本人已经不在了,那么凶手就有可能是知道这件事的任何一名医护人员。 正分析着眼前的情况,宋明泽忽然悠悠的开口说道:“一个人死了,不代表和这个人有关的一切都不在了。能这么舍己为人,心地单纯的姑娘,岁数一定不大。我想,她应该也还没有结过婚。可以查查她有没有男朋友,未婚夫之类的关系人。痛失所爱,有时候往往比自己受伤害更令人愤怒。” 罗川的目光落在了宋明泽的身上,他还是那样低眉浅笑,泰然自若。仿佛刚刚只不过是好心的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议而已。 关山这时对罗川点了点头,意思很明确,宋明泽说的是对的。当事人死后,再出现的报复行为,一定是最爱她的人。 破案为重,罗川不能去在意这个意见是谁提出来的。只能对柯雪点了下头,让他马上着手调查。 离真凶的距离好像已经开始拉近了,但是那个下毒的人,或者提供毒药的人,却完全没有头绪。那种特殊的植物毒素,是由一个特殊的便态制造的。没有源头,没有途径,不知道制作方式,根本无从查起。要说他们唯一仅有的线索,大概就是知道那些毒素都和花有关系吧…… 罗川开始有些头疼,但是在宋明泽面前,他不愿意表现出疲惫的一面。勉强坐在桌前,轻轻揉了揉头。 千头万绪的时间总是不经意间就流逝了,好像也并没有过多长时间,又有一名警员急匆匆的跑来了罗川的办公室。 “罗…罗队长!咱…咱们大门口又死了一个!幸亏田甄刚从外面回来,让她赶上了!她说那名死者很有可能是艾(嗯)滋病患者,大伙儿都慌了!现在正抬往法医室呢!”警员说着艾滋病的时候,脸都白了。那令人谈之色变的传染病,吓坏了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小警员。也许,大家都知道那需要通过血液或体液传播,但是当这个病源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门口的时候,有所恐惧也是人之常情吧。 宋明泽十分遗憾的看着罗川,虽然表情像是在表达着关心和同情。但是罗川分明能够看得出来,他似乎在说:跟我没关系吧?我就坐在你面前!你还拿什么怀疑我? 可是眼下已经顾及不了宋明泽的态度了,罗川连忙站起身说:“知道了,这就去法医室!让大家都多注意点儿,注意消毒和防护!”罗川担心的,并不是这个病的本身。而是那名死者。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何亮一样,忽然之间死而复生的坐了起来!如果那时候他发了疯,或者随身带了什么针头之类的东西。那病毒就将会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在警队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的案子,死者都是死在警队门口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何亮大概也是准备死在警队门口的,只不过他没坚持到,所以死在了路边。这些死者都身带传染病,并且一个比一个严重。安排计划这案件的人,其目的还不能确定。如果只是为了给警方造成恐慌,那还好说。但如果带有攻击目的,就必须要小心了。 罗川放心不下邢老和田甄他们,连忙跑向了法医室。在那名护士身上发生过的事情,绝不能再出现! 关山也跟着罗川来到了法医室,只见法医室内气氛十分沉重。大家都带好了口罩手套,并反复确认死者是否真的已经死亡。看来,邢老已经想到了前车之鉴。忽然之间坐起来攻击的死人,绝对是让法医们无从防范。 罗川快步走到邢老面前问:“怎么样,都没事吧?可以确认死亡了吗?” 邢老一脸怨念的说:“你小子是真说到做到,还真给我弄来一个艾(嗯)滋?我警告你啊,我出事没关系,要是我这些学生出了什么事,看我饶得了你!” 罗川连连点头,跟在邢老身后追问情况。邢老把解剖室里的人都轰了出去,只留下了罗川,关山,还有田甄。 田甄贴心的把口罩之类的东西递给关山和罗川,她看起来很淡定,并没有被吓到。 看着邢老在做体表的检查,田甄就对罗川说:“我来的时候,正好遇到这个人倒在警队门口。他当时已经倒下了,警员们似乎也是刚发现。我想起了之前那两个死者,生怕会有更严重的传染病,就让警员们让开,我去检查了一下。结果从他身体消瘦的程度和身上溃烂的斑疹来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在没有彻底检验的情况下,我不敢断定到底是什么病,这才更加担心。只能让警员们都注意,赶紧先抬到法医室。” 邢老这时也说:“这个男人身高大概175,体重估计90斤都不到。浑身的疱疹都快烂透了,绝对是病毒感染,田甄这丫头应该没有看错。可按理说这种疱疹都会沿神经蔓延,疼痛难忍。他能走到这里……估计也和前两位一样吧。这个人浑身的疱疹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坑坑洞洞,这要是想在他肚子里放东西,应该是更方便了。要我说,还是先切开看看吧。”邢老好像是生怕这个人会再次站起来一样,征求着罗川的意见,准备马上解剖。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秘的尸体(八) 罗川点点头,表示同意邢老的想法。这三名死者一定有关联,无论如何现在也得弄清楚眼前现状。 邢老准备和之前一样,先从鼻腔入手,检查一下有没有那种植物毒素粉末。可是当他用棉签轻轻擦拭鼻腔之后,就皱着眉说:“这个……量有点儿大吧?田甄,你去化验一下,看看这些粉末是怎么回事。之前都是很少很少,不易察觉的粉末,这个人……有点儿不一样啊。” 田甄连忙接过了棉签,迅速前往化验室。 开始进行解剖的时候,罗川和关山都觉得心里有一些焦虑。他们不知道这个传染病死者的肚子里,又会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尤其当他们知道了,凶手很可能是医生的时候,心中的忧虑就更多了。 如果那个医生是在外科手术中给这几名死者的腹腔做了手脚,那么……他会不会用同样的器具去给下一名病人做手术??他所针对的被害人,现在看起来好像都不是好人,他选择目标应该是有标准的吧。如若不然……这些已经沾染了病毒的医疗器械,又会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当邢老小心翼翼敞开了死者胸腹腔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微微怔了一下。因为这名死者的肚子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物。 罗川有些不甘心的走上前,亲自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腹腔。结果,是真的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邢老用挑起了死者的大肠说:“这位,难道和前面两位不是一伙儿的?他的内脏都已经发生了严重病变,估计活不过这星期了。就算今天不死,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了。体表溃烂疮斑严重,按理说更适合凶手做微创手脚。可为什么却没有任何发现呢?嗯?罗川,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罗川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他是碰巧倒在警队门外的,这几起案件都是相互关联的。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地方?”说着,罗川看向了死者的颈部。 死者的颈部似乎有些肿胀,脸色青紫。伸手轻轻触碰,发现颈部周围有坚硬感,触感非常怪异,不合常理。 罗川指着死者颈部对邢老问道:“他这脖子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这脸色是不是有点儿……” 邢老看了看死者的脸:“他都病入膏肓了,又是恶性传染病,病毒侵蚀身体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你还指望他白里透红,那可能吗?” 罗川认真的又看了看,果断的说:“不对,如果他不是艾滋病死者,您看他这状态会有什么想法?像不像窒息死亡?” 邢老点头说:“确实很像。你别着急,一样一样来。腹腔检查完了,我现在检查口腔和大脑。说不定,凶手放置小惊喜的地方有所改变了。” 罗川“嗯”了一声,退步到了邢老的身后。 邢老掰开了死者的嘴,看着喉咙深处,有些吃惊的说:“你们快来看,他鼻子里的粉末,喉咙里也有!不对,这肯定不是花粉。我得把他气管拿出来看看。” 罗川和关山都看到了邢老所说的那种粉末,在死者的喉咙深处。这个人就好像从内到外被脱了水一样,粉末附在喉咙里,没有被湿润粘稠的迹象。这让罗川甚至有些怀疑,田甄看到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刚刚倒下吗?是真的刚死吗? 随着邢老的解剖刀慢慢划开颈部皮肤,他的双手往深处一探,直接就把死者的气管掏了出来。气管在食道的上方,此刻能清楚的看到,无论是食道还是气管,都肿胀着,像是填满了异物。 邢老淡淡的看了罗川一眼,收敛了玩笑的态度说:“不管这里的东西是什么,都是在他活着的时候被强行灌进去的。他吐不出,咽不下,最后全部堆积在食道和气管里,呛憋而死。这样的状态,坚持不了几分钟。就是说……凶手曾经就在警队门外,也许是在某辆车里做的这一切,之后又把死者丢下车。他不可能在窒息的状态下自己独自溜达到警队门口,不管用什么神经毒素,都不可能办到。” 罗川自然是明白邢老的意思,点点头,示意邢老切开气管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邢老用手术托盘接着,然后划开气管,里面的东西像是沙漏一样,一下子就撒出来了。那就好像……死者在死之前被迫灌了一炉子的香灰。 邢老捏起一搓,用手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转头告诉罗川:“这次更有创意了,是骨灰……虽然还不能断定是人类还是动物的,但是他食道和气管里无疑被填满了骨灰。” 关山在一旁听后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按照凶手之前的做法,这骨灰……也许是何亮的。” 罗川皱着眉,紧紧的盯着那像是一个香炉似的气管,然后忽然看见食道内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也没多想,他拿起来邢老的镊子,就伸进了死者的食道口,轻轻夹出了一个小纸团。 邢老在一旁解释着说:“骨灰这种东西不像食物和水,被强行往嘴里灌的话,肯定会因为呛咳而进入气管。这小纸团在最后阶段被塞进死者口中,但是堆积的骨灰已经让他无法正常吞咽了。出不来,下不去,无法经过25厘米的食道到达胃部,所以最后卡在了食道里。凶手真挺狠的,你看这喉咙深处的损伤,应该是用某种硬物,强行把骨灰和纸团往下捅造成的。这个人……死前一定承受了剧烈的痛苦。” 罗川叹了口气,然后小心的打开了那个纸团。他本以为上面会有什么有意义的文字,甚至可能是l 的留言。却没想到,上面只有一串简单的音符。 罗川给关山看了一眼,关山便低声说道:“这是《月光曲》钢琴曲谱最后几个音……” 没有任何震惊的感觉,罗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几乎是他潜意识中那意料之中的事情。以那个便态后来的行事做法来看,他总是会去选择那些“事出必有因”的被害人下手。陈彪和何亮不用说了,这名死者估计也是完全符合条件的。由陈彪带着月光曲开始,又由这名死者带着月光曲结束。他的整个计划中,完全没有法律意识的存在。他用他所谓的美学方式,完成着便态的惩戒杀戮。 邢老看着罗川,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这个人的死因已经明确了,剩下要做的,大概就是确认一下这骨灰到底属于谁了。 不多时,田甄就回来了。她看到尸体解剖状况之后,就忧心忡忡的把化验结果递给了罗川:“罗队,死者鼻腔内的粉末绝大部分属于人类骨灰。还有很小的一部分是花粉,但是这一次,毒理报告表明,花粉只是正常的花粉,不含任何毒素。他……没有中毒迹象。” 一如邢老所说,凶手的手段更加残忍了。在这样的死法前,罗川倒还宁可死者服用过那种会失去痛感,产生幻觉的毒素。至少……不会那么痛苦。被骨灰活活呛死,这种手段也算是别出心裁的残忍了。 罗川放下了那张纸条,对田甄问道:“田甄,你确定你是看着他倒下的吗?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在那之前就应该已经死了。” 被罗川这么一问,田甄也有些犹豫了。她想了想说:“应该……是看着他倒下的吧。因为他倒下的时候,我就跑过去了。要么就是……他刚刚倒下的时候。”田甄的话,开始有些含糊了。她紧张的看着罗川,生怕自己错误的记忆会影响罗川办案。 关山这时开口劝道:“田甄,你不用太紧张,你越是紧张,记忆就越是会不那么确定。其实,你不确定也是可以理解,很正常的。因为在你的脑子里,所有的记忆重点,都在查看死者和防止警员们感染病毒这方面上了。所以,这前后的小节,你不一定记得十分准确。这就好像我们身边有人忽然遇到危险,我们的注意力会始终集中在救他,送他去医院,抢救这些细节上。而没有人会关心他什么姿势倒下的,救护车来的时候有几个人,他们是男是女等等。法医尸检确认死亡时间不可能精准到几分几秒,也许,他是在濒死时期到的警队门口,倒地身亡之后,你才看见了他。” 田甄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么说……是凶手开车送他来的,而且……我还很有可能正和他擦身而过……天啊,我怎么就没有多看看四周,我怎么就这样错过了机会呢!”田甄十分懊恼自责。如果她记得当时周围的情况,也许就知道把死者送来的是什么人了! 不过此刻罗川的心里,则是另一番假设。虽然说警队门口没什么岗哨,但是也有门卫。怎么就这么巧,死者被送来的时候,刚刚好门口没有一个人。这……会不会也是那个内鬼的刻意安排呢?如果不清楚罗川的动向,凶手要怎么才能确定时间让这三名死者以这种方式给罗川带来冲击?他一定很了解罗川的一举一动,才能准确完成这个案子。 这些猜想,罗川都深深的压在了自己的心里,没有说出口。而且这时,骨灰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正如关山所预料的那样,就是上一个被害人何亮!昨天晚上才刚刚被储刚带走的尸体,今天就变成了骨灰出现在了第三名死者的气管内!一切都按照凶手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 “我去把储刚传来再询问下,顺便查查第三名死者的身份。邢老,辛苦了。”说完,罗川就和关山一起离开了解剖室。 很快,储刚就被带到了罗川的面前。他显然是不高兴的,十分愤怒的质问罗川:“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人都烧了,怎么还来找我麻烦?我这刚出门,就被带到这来了!你们还让不让人好好缅怀家人了??” 罗川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你什么时候火化的何亮。” “早晨五六点钟,头一炉!我告诉你吧,也就是我们这都有关系,不然的话,你以为谁都能烧头一炉?”储刚骄傲自豪的说。 “骨灰盒在哪?” 听罗川这个问题,储刚费解的看了看罗川,最后揣着手说:“当然是殡仪馆啊!这死的那么突然,我往哪儿给他变墓地去?” 罗川冷冷的看着储刚,储刚往后躲了躲说:“干嘛?你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啊!你以为寄放殡仪馆就便宜了?就不花钱了?就那么一个比骨灰盒大不了多少的小格子,一年还得好几百呢!高档一些的好几千!我这特意跟我哥们儿商量了一下,用最少的钱,给我哥找了个相对比较不错的位置!也算个风水宝地了知道吗!就这,里外打点外加骨灰盒钱,还花了不少呢!”储刚说的还挺心疼,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他刚刚那要沉痛缅怀的情绪到底在哪里。 罗川也懒得和这种人多废话,直接甩了句:“现在打电话去问问你那哥们儿,你哥还在那块风水宝地上吗?” 储刚一愣,然后很生气的说:“诶,你这个警察,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们家招你惹你了?我哥刚死还没凉,你就给他解剖了。这刚烧完还热乎着,你还想把他拿出来过过筛子怎么着??我哥不在格子里,难道还能自己抱着骨灰盒来找你吗??” 罗川这次连话都不接了,指了指储刚的手机,明显是让他赶紧打电话,别废话。 储刚气不过,但是又不敢违抗,只能气哼哼的拨了通电话,按照罗川的意思,问了问何亮的骨灰情况。 当他挂了电话,再回过头看向罗川的时候,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他咬了咬嘴唇,结结巴巴的看着罗川说:“丢……丢了……这……邪了门儿了诶!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哥丢了?不会就是你们干的吧!” 罗川在确定了这个结果之后,就对门口的警员摆了摆手说:“把他带拘留室去吧,找个人问问殡仪馆情况,把管理叫来。” 储刚一听拘留室,当时就窜了起来:“什么玩意儿?拘留?你们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哪儿得罪你了?你这么针对我!” 罗川走到储刚的面前,冷声开口说:“不管今天出不出这事儿,火化完何亮你都得留在这儿。你那坑蒙拐骗的公司,已经由二队开始调查了。你就在这里好好缅怀你哥吧。得罪了警察,你至少还能大喊大叫。但是得罪了杀人魔,他是不会给你机会废话的。离开警队,保不齐今天你哥那风水宝地的小格子明天就属于你了。” 第一百六十章 神秘的尸体(九) 储刚看得出来罗川是认真的,这会儿有些害怕了。这些年多行不义的事情做多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少人。现在听罗川这么说,也不再反抗了,乖乖的跟着警员走出了讯问室。不管怎么说,拘留总比装骨灰盒里要好多了。 关山双手撑着桌子,有些着急的说:“罗川,偷骨灰的人,不是往被害人腹腔放异物的那名医生。” “嗯,我知道。用花粉毒药的,也不是那名医生。”罗川低着头,面色阴沉。 “宋明泽始终都留在警队,无论你是怎么猜测的,我们都不能把怀疑目标指向他。但是,这名医生显然是被人利用了。如果从复仇的心理来说,也许他们正好一拍即合。月光曲谱的出现不一定代表终结,必须赶在下一个被害者出现之前找到那名医生。”关山尽力的分析着眼前的情况,给予罗川最直接的建议。他不希望罗川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宋明泽身上,那样一来,正中下怀。 罗川双手插着口袋,在讯问室里走了两圈说:“关山,不瞒你说,我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他来这里的目的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看上去和这个案子毫无关联,而咱们又恰恰是他不在场证明的证人。可我还是觉得,警队内部的那个人,和他有着直接的关系,并且已经开始越来越猖狂了。他们清楚的知道何亮的尸体是什么时候离开警队的,争分夺秒,没有一丝顾忌。以后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办案,真的就太被动了。” 关山点点头说:“是该考虑一下这种状况了,不过眼前还是先找到那名医生吧。他的手段在升级,愈发变得残忍了。等到他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也许就不屑再费劲的往谁肚子里放什么东西了。你别忘了,他手上有各种传染病的血液。如果他想,他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的传染源。” 罗川应了一声,不再多说,果断开始调派人手从各个方面去找关键线索。就连二队那边,都安排出去了不少任务。整个警队,似乎一半的警力都在为那丢失的一罐骨灰而忙碌着。因为罗川知道,偷走骨灰的人,才是幕后操纵者。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少信息线索陆陆续续开始有了新的进展。殡仪馆的管理人员也已经找到了,正在录口供讲述何亮骨灰丢失的“诡异”过程。 根据殡仪馆工作人员和监控录像表明,在储刚他们安置好何亮的骨灰之后,刚刚离开不久,一个看起来很像内部工作人员的神秘人,就大大方方的把骨灰盒拿走了。那个人无论是穿着,工作卡,都是殡仪馆专用的,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可是事后仔细查起来,却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摄像头始终都只能看到背影,要么就是他低着头的样子,没办法看清楚脸。这个殡仪馆里根本就不存在的“员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拿走了骨灰。 大概也是因为偷骨灰盒的这种特殊情况发生的次数太少了吧,没有人会去特意关注那一排排死者最后遗物。正常人对这种事物避之不及,嫌晦气还不够呢,谁会偷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储刚打电话询问的话,可能很长时间之后都不见得能有人发现何亮的骨灰已经不见了。 这已经足以证明,去拿骨灰的人,善于躲避监控,善于伪装,从怎么进去,到怎么离开,一切都计划的十分周详。正如关山所说,这个人才是幕后的人。 当柯雪匆匆忙忙的跑到罗川面前的时候,他那激动的神情甚至已经隐约可以看到破案的喜悦了。 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罗川的同时,柯雪也气喘吁吁的说:“罗队,今天应该不会再出现新的死者了!我已经调查过了,第三名死者名叫周宝,名声狼藉,案底也不少。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是云海县的人!当我知道这个线索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查了一下其他两名死者,他们早些年竟然都和云海县有关系。许多年前,他们很有可能是认识的!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和小艾父亲的那个案子有关系。” 罗川也有些惊讶:“你是说那四名抢匪?” 柯雪激动的说:“没错!之所以还剩三个,是因为还有一个周宝的铁哥们儿,在两年前已经因为吸毒死了。我是在调查周宝身边圈子的时候发现的。只不过……现在死无对证,没法证实了。” 关山这时稍稍想了一下说:“其实你的推测很符合l后来的手法。从一年前的游戏到月光曲,他似乎一直都在用惩罚的方式进行着他的杀戮行为。根据我对一年前那起案件的了解,这像是l所能做出来的事情。他知道罗川刚刚办完云海县的案子,知道那么多年以来警方都没有找到当年的劫车匪徒,于是,他用自己的方式,既满足了他的杀戮心理,又狠狠的羞辱了警方一次。毕竟……七年没有破的案子,他短短几天时间,不但找到了真凶,还直接把罪犯用残酷的方式正法了。这,也许才是月光曲响起的真正原因。” 柯雪听的很认真,想起来小艾的笑容,他就忍不住在想:如果真像关山说的这样,那……他真的很难说清楚在这件事上是不是甚至有些暗自庆幸了。虽然自己明知道这种想法不该有,但是小艾的命,田英的命,那村子里前前后后那么多的悲剧,都是因为这四个畜生而起!他们死了,大概才是最应该有的下场吧。 这番心中所想,柯雪不敢说出来。别说是罗川会生气,就连他自己都在责怪自己。 好在,罗川在听完了这件事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他没有柯雪想象的那样激动,只问了柯雪一句:“那个医生查的怎么样了?死了的已经死了,我要活着的线索。” 柯雪微微一愣,罗川略有些无奈的接着说了句:“与其在暂时抓不到的人身上下功夫,不如先把能抓的抓住。那个人很危险,随时会失去理智。” 柯雪明白罗川的用心,较忙控制自己把心思从小艾的案子上收回来,他指着那百十来张资料照片说:“已经可以确定了,周宝之前去医院看过病,而他所去的医院,不但是我们排查地理范围内的,还是那位死蛔虫病人所在的医院!我觉得,我们要找的便态医生,就在这家医院里!这些资料是可疑医院中所有外科医生的的个人信息,就是有点儿多……” “那名护士有什么亲人爱人在这家医院吗?”罗川疑惑的看着柯雪。 柯雪摇摇头说:“那名护士名叫李静,当初实习的时候确实在这家医院,但是后来正式工作的时候就转到了别的医院。那家医院的医生信息也都在这里了。倒是没听说她有男朋友,认识她的人给出的信息都很一致,说李静一心进修学习考试,非常上进,并没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罗川仔细的整理着思路,翻看着手里那份厚厚的资料。要在这些医生中找出那个罪犯,并不是容易的事。但罗川却一边快速审查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如果李静没有爱人,我们就不能把锁定目标的范围想象的那么狭窄了。这个人有着精湛的外科技术,想来也是日积月累的经验造就的。不应该是刚上手主刀的医生。”说着,罗川手速极快的就抻出了十几张医生资料,看起来是已经排除了。 关山在一旁十分沉稳的接着罗川的话说道:“这个人嫉恶如仇,对人对己应该都很严苛,做事谨慎,追求完美。从他的技术看来,应该在医院的地位很权威。付出的越多,越是真心真意,最后被伤害的时候,反弹的愤怒才会更可怕,更极端。所以,这个人还应该是有所贡献或成就的。” 关山刚说完,罗川就点点头,又拿出去了一大叠排除掉的资料。然后接着说:“能用安全套这种东西作为犯罪道具,男性的可能性会更大。而且三名死者的病情,腹内的异物,也大多都能肯定了这个医生是男性。” “对,像何亮那种人,如果他遇到的是一位女医生,那他向储刚吹嘘自己即将占到的便宜时,应该先提到这个女人,而不是只提到那荒谬的优惠活动。”关山肯定了罗川的推测。 “除此之外……李静出事的时候,这个人一定已经在医院了。那些后来的,应该可以排除了。”罗川说着,又扔出去了一大堆资料。现在,他手里的那一大摞资料,就只剩下几张了。 柯雪看着他们一人一句的迅速排除,惊愕的说:“罗队……关哥……你们……这就差不多找到嫌疑人了?百十来个啊,就还剩那么几个??” 罗川轻轻笑了一下:“性别,性格,年龄,成就……如果再把家庭住址以及最近手术记录加上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了。”说完,罗川抽出了其中一张资料,轻轻的拍在了桌上。 李云山,外科主任医师,五十岁。是知名的导师,教授。现在每周只有三天在医院,手术成功率几乎百分百。而且最近几个月,他正热心的支持帮助传染病患者…… 这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符合罗川和关山的推测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神秘的尸体(十) 一刻也不再多耽误,罗川马上安排人一同前往那家医院。因为碰巧的是,今天正好是这位李云山医生在医院的日子。 有了能够确定的嫌疑人,罗川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又让警队里的人详细调查了一下李云山。目前只知道他的妻子早逝,这些年一直都在医院兢兢业业的工作着。直到两个月前,他开始向医院提出了提前“退隐”的想法。说是随着年纪增长,视力不及当年了,不想再为人做手术了。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已经随时可以“退休”了。当个老师或专家,晚年无忧不是问题。 至于这位李云山医生的性格,也大致和关山推断的差不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罗川要找的人。 当罗川带着警员来到医院的时候,李云山还在七楼的办公室里。虽然有些事情还不能确定,但警员们一个个都已经处于戒备状态了。为了防止他会离开医院,各个出口也都安排了人手看守。 罗川和关山来到李医生办公室门外,看见他房门正虚掩着。罗川带头轻轻推开了门,走进了办公室内。 当罗川第一眼看到李云山的时候,还是觉得和他最初想象的罪犯形象有些差距。不说这位李医生是慈眉善目吧,也是一位面色和善的人。虽然才刚刚年过五十,但是头发却已经差不多全白了。那一头白发打理的整齐利落,衬衫和白大褂更是干净整洁,一丝不苟。此刻他正拿着一支钢笔,低头认真的签着字,好像是还在忙着他的工作。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关山示意他眼前的李云山应该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就在罗川刚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李云山忽然说了句:“我知道你们快来了,先坐下吧。等等我,我这儿还有几个病例,马上就好。” 罗川没有回话,但是也没有拒绝。他四下打量了一遍这间办公室,除了那满满两柜子的医学书籍以外,最显眼的就要数那挂满了墙的锦旗和奖状了。各种各样的专业奖项,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些东西似乎就是在记录着这位专业医生的半生职业轨迹。他的每一步努力,每一步成功,都受到了专业和病患的认可。如此神圣的职业,怎奈却和杀人魔扯上了关系…… 办公桌上满满的都是病例材料,还有几本医学书籍。看得出来,他平日里的工作绝对不轻松。就算不上手术台的时候,他大概也是不断的在充实自己,不断的学习。 李云山的背后就是窗台,上面摆放着一盆盆的绿色植物和鲜花。大部分办公室中的绿植都是点缀摆设,但是这几盆植物,却被人照料的生机勃勃。可见,植物的主人,平日里也一定是无微不至。若不然,那娇嫩的鲜花也不会开的这样盎然。 只是……这窗台上有一盆看起来相对比较柔弱,甚至有些不太显眼的花引起了罗川的注意。那藤状黄绿色的细嫩花枝,长圆形的绿叶,以及白色伞状花冠……看起来都格外的熟悉。 罗川不是一个懂花的人,但还是很快就认出来了,那是夜来香。 已经等不了李云山忙完工作了,罗川皱起眉问道:“李医生身为教授级别的专家,对医学肯定有很深的研究和了解。难道……您不知道夜来香那浓郁的花香对人体有害吗?就这样放在身边,恐怕不利于健康吧。” 李云山挥挥洒洒签完最后一个字,这才一边收起钢笔,一边对罗川回道:“汝之砒霜,彼之蜜糖。就算是砒霜,在医药方面也有它独一无二的价值。我出生在华南,在当地,夜来香是治疗结膜炎等眼疾的良药。花和叶都可入药,还有清肝明目的功效。” “就是说,这是您自己的习惯,并不是别人赠与您的了。”罗川问向李云山。 李云山身姿端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罗川和关山。这个样子,这个眼神,怎么看都是一位老学者,完全和便态连环杀手挨不上边。但是他在那些人肚子里放的东西,又是那样的残忍和致命。 大概过了一分多钟,李云山十分泰然的说道:“你们能站在这里,想必是已经了解不少故事了。来找我,不会是想探讨植物的吧?我想更详细的给你们讲个故事,愿意听听吗?” 李云山的态度很真诚,不卑不亢,更不像一个随时准备落荒而逃的罪犯。 罗川点点头,伸出手示意他可以说了。 李云山深呼了口气,摘下眼镜,闲话家常似的说:“医者救人,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身为医护人员,你不能出错,不能失误,甚至不能治不好。为什么?因为你是医生啊!你连人命都救不了,要你是干什么的?太多人把这种想法变成了想当然,哪怕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只要他死了,还是医生的错。因为这些矛盾,说实话,这一行越来越不好做了。有好多好孩子,他们甚至已经不敢做了。黑心,坑钱,受贿,肮脏的交易,和高额的医药费,这种种罪恶,都扣在了医生身上。可是若仔细想想,无论是收费还是规则,又有哪一样是医生说了算的呢?这个社会本已腐烂至此,不是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就能决定一切的。我有好多学生都曾对我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学了医。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些孩子们,是真心的想做这一行。 有一个小姑娘,她从四五岁的时候起,就喜欢和娃娃玩儿看病打针过家家的游戏。她会给娃娃盖好被子,给娃娃打针输液喂药,还会用玩具听诊器有模有样的听听这里,听听那里。哈,那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爱好和梦想,所以她不顾家人反对,考上了最好的医科学校。成绩优异,天赋也不错,似乎生来就是一个学医的好苗子。就这样,二十几岁芳华正茂,她带着满腔热血就进了医院。她大概是觉得,那就是梦想成为现实的一刻吧。 可是有一天……急诊室来了一个病人。那病人躺在担架上哀嚎,同行的家人也格外冷漠。在询问了病史之后,确定了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性传染病。病人紧紧抓着那姑娘的手,掐她,甚至咬她来缓解自身的痛苦。虽然被人拉开了,但是那姑娘还是受伤了。本以为这只是一场不太愉快的意外,是病人在痛苦的挣扎时无意间的行为。可是在之后的验血中,所有人都傻了。那个人,竟然是艾滋病患者。一时间医院乱了,大家都为那个姑娘害怕和愤怒,纷纷质问那个病人和家属,为什么要隐瞒传染病病情!可是……他们竟然理直气壮的说,那属于隐私,不想说就可以不说。当说到那个姑娘可能被传染的时候,那家人竟然毫无愧疚之意。并质问医院,你们不是医生吗?自己解决啊! 呵呵……多悲哀。尽管事后在第一时间给那个小姑娘用了阻断药物治疗,但是病毒的阳性反应还是彻底毁了她。她还没有谈恋爱,没有结婚,没有生儿育女,这些美好的事物在她身上还没有发生,就已经终结了。邻居朋友议论纷纷,怜悯的同时又带着恐惧和质疑的目光。后来,连续的高烧,皮疹,痛苦的副作用,让她无法在正常生活了。终于,在某一个清晨,她选择了自我了结这条路。” 李云山讲述着这个漫长的“故事”,神情悲切,目光悠远。等他稍稍回了回神之后,又好像若无其事一样的对罗川笑道:“这个故事你们一定已经听过了吧,这个无辜死去的姑娘,叫李静。最爱她的人,从她去世那一天,心也跟着她一起走了。你知道……在世上能永远无条件,用生命去爱她的男人是谁吗?” “是父亲。”罗川也难掩悲伤的看着李云山,这番话,应该算是认罪口供了。 李云山点点头:“对,我就是她的父亲。她因为不想被人说托关系走后门,而选择不和我同在一家医院。她母亲走的早,她只有我这一个亲人。” “所以你就用你的方式替她报仇,是吗?李医生……治病救人半辈子,为什么最后要走这条路??”罗川非常遗憾的问着。 李云山忽然激动了起来,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说得好!我治病救人半辈子,为什么最后唯一的女儿却是被这些不知感恩的畜生害死的?!如果没有人救他们,任他们自生自灭,是不是我女儿就不会遭此劫难了??她还那么年轻,她做错了什么!” 眼看李云山的情绪在急剧变化,关山马上站了出来,用尽可能轻柔平缓的语气说:“李医生,关于李静的遭遇……真的很遗憾。但是学医者本身的目的是救命,而不是分救谁的命。那家人可能确实不可原谅,我们也能理解你后来的行为。你先冷静下来,咱们回警队慢慢说,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关山用缓和的方式,想要先稳住李云山,避免他做什么极端的行为。 可李云山却一改那副儒雅和善的面孔,冷笑着说:“帮我?帮我杀了那家人吗?不用了,我女儿死后的一个月,他们全家就已经全都感染了。并且,还增加了一些其他病。现在早就死光了,不麻烦你们了。” “那陈彪,何亮还有……” 罗川刚想问清楚,李云山却一摆手,把几叠病例扔到了罗川脚下的地上,无所谓的说着:“不用问了,都是我做的。我做了一辈子外科手术,那点儿小惊喜根本不算什么。在他们之前,其实还有几个,大概是没等你们发现就已经死了吧。有很多家属,还没有护士们照顾的仔细。绝大部分到死都不知道他们肚子里有什么。不过你放心,我也没滥杀无辜,我下手的都是那些该死的害虫!他们本身,比病毒更可怕!”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的?!一定有人给你透露信息对吗?那些我不知道的死者我不敢肯定,但是陈彪他们的死,都和植物毒素有关!那些致命的怪异毒素,可能比传染病还恐怖!你既然这么痛恨那种人,为什么要帮着他害人呢?告诉我,那些毒是谁给你的,你们是怎么害死陈彪那些人的?去偷骨灰的人是谁,告诉我!”罗川也有些激动了,因为眼前李云山的状态他十分了解,也十分熟悉!已经没有谈判的可能了,失去心智的同时就是打算殊死一搏了。 李云山看似不经意的拿起了那盆夜来香,抱在怀里轻轻闻了闻,喃喃自语的说:“一双手,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我发现,救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最后都不及杀几个该死的人来的痛快。”说完,李云山忽然转身就跃上了窗台! 罗川早就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已经随时准备出手了。所以在李云山翻身上了窗台的同时,他也迅速扑了上去!!李云山一心求死,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罗川伸出手猛的一抓,抓住了李云山的白大褂! 一只手臂撑住这一个成年男人悬空的体重,本就很难。再加上李云山跃出窗外的一瞬间,惯性拉动罗川的关节,此刻已经有些拉伤了。但是罗川仍然咬牙忍着剧痛,死死的抓着李云山的白大褂不放手。 关山及时跑到了罗川的身边帮助他,可仍然阻止不了李云山那颗求死的心。只见李云山面朝罗川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之后就用力的一挣脱,抱着那盆夜来香就掉了下去…… 仿佛能听见夜来香花盆坠地的碎裂声,楼下顷刻之间人潮涌动,一片哗然!警员们纷纷赶到,以最快速度隔离了人群。 罗川的手里只剩下了那一件白大褂,他的上半身还探在外面,是关山硬把他拽进来的。看着罗川无力垂着手臂和怔怔出神的表情,关山十分焦急的问:“你没事吧?这样徒手抓住他,你以为是在演电影吗?!胳膊怎么样,还能动吗?” 罗川似乎完全没在意痛楚,他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然后转过头对关山说:“你知道……他最后对我说的什么吗?” 关山微微错愕了一下:“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礼物(一) “他说的是……这些罪人们根本就不配拥有英雄。”罗川自语般低沉的说着。不过关山也马上就能理解他如此失神的原因了。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刚刚追查月光杀人魔案子的时候,那个便态就曾经留下过一段话,大致的意思就是人们只有在恐惧和危机中才会需要英雄,盛世太平之后,没人还会记得英雄是谁。他曾不止一次告诉罗川,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的“恶魔”存在,才有警察存在的意义。甚至还曾大放厥词,说是他造就了所谓“英雄”的意义。 所以真的是难怪罗川在听到李云山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会那样的震惊。这足以证明,李云山的“便态”手法,极有可能是经过某些人特意传授的。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利用了李云山的愤怒和恨意,造就出来了一位新的杀人魔。就连临死前,李云山所传达的信息,仍然是那经典的反社会厥词。 还有,罗川绝对不相信那盆夜来香只是个巧合。只可惜,在李云山抱着它跳楼的那一刻,那盆花已经失去了意义。没有任何方式和手段能够证实那盆夜来香的来历。 关山搀扶着罗川走出李云山的办公室,外面已经围过来了很多人。罗川的右臂受了伤,此时连抬起来都做不到了。关山只能先带着他去看一下伤势,剩下的就交给警队处理了。 在整理李云山所经手的病例中,警员们发现李云山最后说的确实是实话。在陈彪等人之前,他在手术中往病人肚子里放“杂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那些东西都不是致命的,也不容易被发现。在他特殊标记的病人中,仔细排查就会发现,那些人都或多或少的犯过错。只要是李云山知道了,那手术台上的病人,就注定要多受一些罪了。 一如l.的荒唐做法,他在用惩罚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杀戮需求,并挑战着罗川以及警方的极限。李云山就像当初的白峰一样,被这个魔鬼轻而易举的利用了他们的愤怒。其实这也是罗川最担心的地方,一个极端的便态已经很棘手了。如果他慢慢退居幕后,开始以“教学洗脑”的方式培养出更多的便态,那无法想象会是怎样可怕的结果。偏偏,罗川知道这个魔鬼真的有这种能力。 世上不公平的事情何其多,符合他条件的人,想必也不会少。 从李云山的办公室出来之后,罗川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担忧,愤怒,无奈,种种情绪积聚于心。他自责于自己没有挽救了李云山的性命,但是就李云山那残忍扭曲的作案手法和数条人命来说,即便他不跳楼,也绝对逃不开死刑。不管罗川能不能救下他,这位医生最后的归途都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在听完了他最后的那段讲述之后,难免也会让人觉得内心压抑。 关山在帮着罗川看过他那条手臂之后,这才把他带到安静的走廊里,十分忧心的问:“罗川,你还好吧?我建议你,不对,是我觉得你有必要休息几天。医生刚刚说了,你右臂拉伤比较严重,最近半个月很难使上力气。”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终于开口了,却是和关山的话题完全不挨边。 “寻找证据也用不上什么力气,我觉得我应该好好查查李云山身边的人,他见过的人,他去过的地方,还有他的家。就算可能性很低,也得找个试试。这个案子虽然动手的人是李云山,但是说到底他不过就是被失去女儿的伤痛蒙蔽了,才会被幕后之人利用。”罗川的目光坚定,完全没有理会关山略显无奈的表情。 而他也确实说到做到,之后的这一个星期,一直都在证物室,鉴证科,化验室,甚至是法医室来回转。其他警员不敢多说,但是邢老还是很不客气的告诉罗川,他这纯属纯属就是在浪费自己的精力和时间。案子已经结了,不管罗川心底怎样怀疑,怎么推理,都没有什么用了。单凭李云山窗台上的一盆夜来香,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更何况,警方已经仔细核对过李云山犯案细节了,有在医院做的,有在家做的,时间和病人病例都对的上,完全没有出入。这种情况下,案子已经是铁定结案了。 虽然很想反驳这个事实,但罗川这一周也确实没有任何一点有价值的新发现。 就这样,在警队不分昼夜的工作了一周之后,罗川终于不得不放弃了。他脱下警服,回到了家,准备好好睡上一觉。这一觉,愣是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可睡梦中断断续续的出现一些噩梦,让罗川睡的疲惫不堪。那些噩梦里,有悲痛欲绝的李云山,有素未谋面的李静,还有那仿佛真的在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夜来香。在花丛背后,罗川仿佛看见了宋明泽那优雅假笑的脸。 直到被电话声惊醒,罗川这才大汗淋漓的坐了起来。他甩了甩自己那隐隐作痛的头,自言自语的含糊了一句:我就说不能听关山的,这好好休息,休息的比工作还累! 接了电话,原来是自己的队员小王。大家都知道罗川连着一周没好好休息过,并不想打扰他。但是今天早上二队接了个案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案子没弄明白,二队自己好像和报案方吵起来了,没有办法,二队的警员来一队“求助”,因为罗川不在,只能让柯雪过去了。已经又过了半天了,柯雪也没个消息,小王这才擅自做主给罗川来了电话。 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罗川只觉得头更疼了。他揉着自己太阳穴的手指不禁更加用力了些。这二队长真不是一般的二……警方接到报案,竟然能和报案人打起来…… 问清楚了报案地点,罗川挂了电话就准备洗漱出门。 临出门时,关山又来了电话。这几天关山一直都没有出现,只偶尔电话问候一下,提醒罗川不要太拼命,按时回医院复诊看看右臂的伤势。 罗川当然没有那么听劝,所以导致现在他穿衣服都有些不方便。这会儿呲牙咧嘴的,一边用脸和肩夹着手机,一边费力的抬起右臂穿过衣袖,嘴里还尽可能不动声色的问关山:“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啊?这么关心我也没见你提个果篮鸡汤来看看我啊!怎么样,是不是和你青山医院的那位病人正打得火热?诶,关山,我跟你说啊,我都开始有点儿质疑你的医术了。这么长时间了,那病人就没见好?” 电话那边的关山稍稍沉默了片刻,言语有些奇怪的回道:“见好,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需要时间吧。对了,我今天就准备去看看你,你在家还是在警队?” 罗川没有太深究那句奇怪的话,拿上了钥匙关了门,并笑道:“你不用来家里,也不用到警队,咱们就在百货商场步行街见吧!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个案子,非常可笑……” 关山听的有些不解:“一向认真严肃的你,对案子,竟然会说可笑?这是个什么案子啊?” “二队的案子普遍没有命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大鹏和报案人起了争执,小雪正在那边帮忙,我担心他处理不来那个愣头青的状况,所以现在要赶过去看看。”罗川回着。 关山大致明白了,就和罗川约好了百货商场见。而罗川,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百货商场步行街。虽然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但是这里仍然还是一副鸡飞狗跳的状态…… 不用记的太清楚案发地点,因为远远的就听见了二队长那愤怒的咆哮:“我都说一百遍了!里面的衣服不是我拿的,谁抢的我也没看见啊!这展示橱窗碎了,里面的东西丢了,一会儿再解决不行吗?你到底是要说你多了东西,还是丢了东西啊?这沟通怎么就那么费劲呢!!就你这德行能卖的出货才怪了!我就纳闷了,商场橱窗,丢东西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多了东西呢!” 罗川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就看见柯雪正在维持周边围观人群的秩序,十几个商场保安在一面破碎的橱窗前围着,看那样子,似乎是既不让围观者靠近,也不让二队长靠近。 其中一个还壮着胆子对二队长回喊道:“我们没有说谎啊!这里面的娃娃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可它身上的珠宝却是我们的!我们及时报了警,可你们来了之后却又丢了好几件!你……你说,这该怎么说!咱们还是找个能说理的地方吧!” “大爷的!合着你们的意思是,警方没来的时候,你们橱窗里多了东西,警方来了之后,你们反而丢了东西?!你这样含血喷人侮辱警务人员,信不信我现在先抽你一顿再把你拘留十五天?”二队长的脾气已然到了自己能够控制的边缘,如果不是二队其他队员连拖带抱的拽着他,这会儿保不齐他还真能脱了警服和那些保安打一架呢。 罗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人群中缓缓走了过来。一边轻轻按下了旁边路人正在拍摄视频的手机,一边朗声说道:“且不说商场橱窗展示的珠宝是不是真的,就说你们的安保工作,做的也是真的很差劲。没有第一时间及时保护好你们口中的贵重物品,现在回过头来怪警察,真的很不应该。如果不是处理这个案子,可能你们面前的刑警队朱队长会在别的地方办理别的重大刑事案件。他来是帮你们的,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在我看来对案子并没有什么帮助。而且你们这样不配合,警方怎么知道橱窗里多了的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玄机,万一是炸弹之类的危险品呢?”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保安都下意识的躲了躲,并警惕的看着罗川,面露恐惧之色。 罗川正煞有介事的说着,一旁的二队长凑了过来,在罗川耳边低声的说了句:“行了哥们儿,难得你主动来帮忙解围。但是你也别忽悠的太过了……我都听不过去了……他们橱窗里就他妈多了个娃娃而已,哪来的炸弹炮弹导弹啊!” “娃娃?”罗川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橱窗。 而这时柯雪也跑了过来喊道:“罗队!关哥来了,你们怎么都来了呀?”柯雪高兴的跑向罗川,身后跟着吸引了一路目光的关山。 罗川回头对关山和柯雪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对带头的保安和商场管理人员说:“你们要是愿意为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在这里坚守冒险,那就和我一起过去。如果你们……” 没等罗川说完,商场经理就尴尬的笑着说:“不…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需要交给专业的警务人员,我们就不在这里添乱了。那什么……有需要疏散群众的时候,您再招呼我。”说完,经理转身就走,完全不是刚刚一直在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状态了。他们刚刚之所以要和二队长起争执,无非就是为了借机搞点儿博眼球的炒作宣传。利用网络传播和新闻力量,一天之间,这家商场就能被更多的人所熟知。因为他们是“多了个娃娃”,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他们不慌不忙不担心,有时间和二队长抬杠。 不过罗川并不打算告诉二队长这种实情,他担心二队长一旦记仇,以后有事没事闲下来就会来这里吵架。 罗川嘱咐警员们有秩序的隔离现场,然后和关山,柯雪,以及二队长,一起走到了那个“案发地点”的橱窗前。 刚刚的骚乱让围观群众趁机抢了些展示的模型,而在那一米远的最深处,摆放的正是商场报案所说的那个多出来的娃娃。 一个一米六左右真人比例的羊毛毡娃娃,婀娜多姿的坐在展示橱窗里的毛毯矮木椅上,纤细的腰肢以一种模特僵硬状弯曲着,使整个身体呈现完美的s型。左右手心朝外轻轻放在额头上,微微仰着的头似乎正在眺望远方。羊毛制造的“浓密长卷发”,像定格的照片一样,使长发呈现出在空中飞舞的造型。娃娃的身上还带着珠宝首饰,应该就是保安们说的那些东西了。 如果不是它凭空出现在了商场的橱窗里……这应该是一件做工精湛的真人比例羊毛毡娃娃。只是……罗川越看,越是觉得诡异。 直到关山在一旁轻声的低语了一句:“这作品真是奇特,没有羊毛作品的轻盈,反而多了一份现实的重量感。如果不是整体由羊毛所做,我倒更觉得像是摆好造型的尸僵。” 第一百六十三章 礼物(二) 关山的这句话,恰逢时机的提醒了罗川,他说出的正是罗川感觉到诡异的地方。 仔细看那个真人比例的羊毛毡娃娃,这比例也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人看久了会觉得浑身发毛。而且不说还好,被关山这么一说,罗川甚至隐隐闻到了一股法医室里才会有的特殊味道……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没有说话,径自走向了那个娃娃。找旁边的警员要了一块干净的布来代替手套,伸出左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娃娃。 娃娃的表面确实是羊毛毡没有错,但是这轻轻一碰所感觉到的分量,却让罗川再也轻松不起来了。他小心的又靠近了一些,由于右手有伤,只能用左手检查,这也恰好减轻了他惯用手的力量。 在罗川轻轻拨开娃娃脸上的羊毛毡,想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材质的时候,关山忽然在背后开口说了句:“罗川,不要碰她了,你回来吧。这不是什么艺术品……随着时间的流逝,尸体僵硬程度会越来越软化,到时候能找到的证据就更少了。大庭广众之下,趁着围观群众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赶紧运走吧。以免造成更坏的不良影响。” 罗川也不需要问关山为何会这样肯定了,因为在他刚刚动手拨动羊毛毡表面的时候,一股更加强烈的味道扑面而来。在场这几个人都能闻得到,并且,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罗川慢慢退了出来,在柯雪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子就不假思索的窜了出去。没过多久,周围的围观者就被清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两个还不死心的,在远远的看着。不过这么远,应该也看不出来什么了。 罗川以最快的反应速度联系了田甄,调派来了警队人手。单独运走了那个“娃娃”,之后连同那些保安和目击证人,一起带回了警队。 直到回了警队,二队长仍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追上前面健步如飞的罗川,只能一把拽住了优雅缓行的关山。 “喂,关山。你等会儿再走……这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案子,你们是不是给我个痛快点儿的解释和交代?那个多出来的娃娃……真的是用死人做的啊?”二队长的眼睛瞪的很大,满脸的无法置信。 关山安慰的拍了拍二队长,笑着说:“二队长不必惊慌,那娃娃也不一定是用死人做成的。” 二队长听了这话,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可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匀,关山就又来了一句:“也有可能是用活人做的。所以,当时在场的那些证人和保安,就有很重要了。娃娃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那么大的商场展示橱窗里,对吗?” “我和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争执起来的啊,他们报警的时候,橱窗的玻璃都是好好的,就是因为场面混乱,才打破了的。我就说吧,那商场里丢东西很正常,平白无故多了东西怎么可能?”二队长这会儿已经急的词不达意,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关山从一旁警员的办公桌上拿了张纸巾递给二队长说:“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吧,之前他们不让你过去,你也没办法分辨那个娃娃到底是什么。这不怪你,先别多想了。赶紧准备讯问室,罗川和田甄肯定要先到法医室去让邢老鉴定一下那个诡异的娃娃,而我们现在抓紧时间要做的,就是从那二十几个人的口中问出点儿线索来。” 二队长此刻当然是心急如焚,橱窗里摆着一具尸体,他却还和商场保安吵了一个多小时。自己怎么想怎么郁闷,但是现在关山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也连忙开始了自己该做的工作。 讯问室外的走廊里排起了长队,他们都是当时的保安,管理,和证人。这会儿正大声的讨论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二队长和关山开始询问第五个保安的时候,罗川走进来了。 二队长诧异的看着罗川问:“你怎么来了?你平时不是对……邢老那边的东西更感兴趣吗?”由于还有外人在场,二队长并没有直接说明罗川平时更看重尸体信息。尤其,还是这样诡异的一具尸体。 罗川摇摇头说:“老头儿把我轰出来了,有结果会通知我。我现在来听听他们怎么说,那娃娃是怎么进的橱窗。” 二队长一提起这个问题,就生气的把笔往桌子上一扔,怒道:“问了五个了!基本口供一致,他们的监控设备出问题已经三天了,到现在还没修好。也就是说,不但没办法知道那娃娃是怎么进去的,还没办法知道那些假首饰是怎么出去的呢!这些人一口咬死了是我们到了之后才丢的,我这想弄明白看来还不容易了!”二队长气呼呼的说着。 罗川怀疑的看了看那名保安:“商场的监控,竟然出问题长达三天?这要是被聪明的贼知道了,你们的损失可就不止那些摆设了。” 保安愁眉苦脸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说:“是不是出大事了啊?我这辈子也没进过局子坐过这个位置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二队长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提醒道:“回答问题!” 保安被吓得一激灵,急忙回道:“那商场的保安监控系统吧,不像是普通商铺。它大啊!面积也大啊!出了问题不好修啊!最主要的是吧……它并不是连着三天坏了,而是刚修好,就坏了,再修好,又坏了……我们都怀疑是某个离开商场心怀怨恨的员工在搞鬼。” 罗川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接二连三的破坏,就是在试探你们的修复速度,所有的破坏都是为了今天做铺垫。”说完,罗川稍微想了想,又问那保安:“你们的监控坏了,对面家应该是好的吧?对面是什么商铺?” 保安抢答似的回道:“是…是蛋糕房!!还挺大的,主要做各种西点面包,还有各种蛋糕,诶,他们那的工作人员刚刚跟我在一起啊!现在应该就在外面!” 罗川点点头,然后对二队长说道:“你在这边把商场人员的口供拿下,我去问问那几个证人。” 二队长看着罗川没有说话,这要是换做原来,他保证跳起来指着罗川的鼻子告诉他,这个案子不是他的!但是现在吧……二队长不太会那样做了。 关山抬眼看了下罗川:“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罗川摆摆手走出门:“不用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看着我们暴躁的二队长吧!在警队里和证人打起来,事儿就大了。” 本来压制住自己脾气的二队长,在听了罗川最后两句话之后,当下暴跳如雷。要不是还有那个商场保安在场,他一定冲出去跟罗川好好理论理论! 罗川在走廊里找到了那四位和商场没有任何关系的证人。一位是路人,一位是保洁,一位是宿醉未归的酒鬼,一位是商场对面蛋糕房的员工。 前边这三位都没有给出什么有用的证词,他们谁都没有看见那个娃娃是怎么被摆进去的,也没有人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商场周围。只有那个彻夜未归睡在路边长椅上的酒鬼,说昨天晚上他来的时候,橱窗里摆放的不是娃娃。罗川问他几点到商场附近了,他想了想之后,很含糊的回答罗川说是大概半夜一两点钟。 罗川无奈的深呼了口气,问道:“昨天晚上你喝了多少?” 酒鬼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心笑着说:“这个……我要是还记得,就不会睡在路边长椅上了啊!我就记得我是从中午开始喝的,喝了好几轮儿呢!您能想到的酒类,我估计我都喝了。” 罗川皱着眉头说:“你连自己喝多少都不记得了,竟然还能记得商场那个橱窗里摆放的是什么?”罗川渐渐对这几个证人失去了信心,这个看似有点儿用的证词,百分之九十九还是酒话。就算是上了庭,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酒鬼所说的证词也不可能被采纳啊。 不过那酒鬼倒是有自己的说辞:“警察同志,我可和那些凑热闹的人不一样啊!如果不是诚心诚意的要帮助警方破案,我现在早就喝上头一顿了好吗?昨天晚上我虽然喝的不少,但是我睡觉的那个长椅,正对着的就是那个橱窗!我和那个橱窗之间只隔着一道步行街路面的距离。我之所以选择了那张椅子休息,就是因为当时橱窗里一闪一闪的暗色灯光很好看,看起来就像星星。里面几个高低不等的大台子,上面摆的都是女人的假手,带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绝对没有错,都是手的模型,绝对没有整个儿的模特!”酒鬼信誓旦旦的说着,那语气极其笃定。但是那捋不太直的舌头,却让罗川没有办法完全信任他。最后也只能让他留下个手机号,先回家醒酒。 最后一个证人,就是蛋糕房的员工了,罗川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看起来就老实本分的男人身上了。如果这最后一个证人都没提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么他们所有人证就都没有用了。 这个在蛋糕店工作的男人名叫刘祥,今年31岁,戴着眼镜,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听说,他是主动要求跟着来警队的。罗川现在倒想听听,他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刘祥从看见罗川之后就神情慌乱,几次欲言又止更是让罗川心生疑惑。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你知道有什么人怨恨那个商场吗?没关系,在这里,你可以把一切猜测都告诉我。”罗川看着刘祥的眼睛,认真的说着。 刘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似乎在挣扎着什么。终于,他像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叹了口气说:“警察同志,我并不太清楚商场员工之间的情况。我非要跟着来警队,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那个娃娃……是不是用人做的?”刘祥惊恐的看着罗川,仿佛迫切的在等着答案。 罗川微微有些吃惊,因为关于那个羊毛毡娃娃的尸体,他们没有对外透露一个字!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看见了凶手作案的某一幕? 看着罗川满脸迟疑的样子,刘祥急的干脆站了起来说:“哎呀,警察同志,你就不要在这个时候还保密了!如果这真的是一桩杀人案的话,那被做成娃娃的姑娘,我可能认识啊!!!” 看着刘祥着急的样子,罗川忍不住问了句:“你认识?那个娃娃全身都被戳上了羊毛毡,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羊毛娃娃了。就连眼睛都不例外,你是怎么看着一个娃娃感觉出是自己认识的人?” 刘祥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冲过来抓着罗川的手说:“因为娃娃脖子上的项链,正是我们蛋糕店一个常客姑娘带的!她叫小云,所以项链坠是一个很特别云朵造型,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y这个字母被刻在云朵上。” 罗川看刘祥说的那么详细,不禁也跟着认真了起来。他安抚刘祥冷静下来慢慢说,然后又给刘祥倒了一杯水。 刘祥有些颤抖的握着纸杯,努力平静了下心情说:“小云在我们店已经是老顾客了……她每周二,周五,和周日,下班之后都会来买一个芒果千层蛋糕。我们店里很多人都认识她,每到她回来的日子,都必定给她留出来。还总问她那么爱吃蛋糕,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小云性格很好,爱开玩笑,是个挺大咧的姑娘,所以时间长了我们也就熟悉了。三天之前,小云来定蛋糕,是生日蛋糕。她交了钱,选好了样式,高高兴兴的走了……今天,就是她取蛋糕的日子……但是,她却没有出现……” 罗川眉头紧锁,看着刘祥问了句:“你知道她给谁定的蛋糕吗?是什么人的生日?”罗川觉得,这个过生日的人,也许至关重要。 刘祥红着眼睛,缓缓抬头看着罗川回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是给自己买的蛋糕。我们几个店员还给她准备了小惊喜,特意多做了一个大点儿的芒果千层给她当礼物……”刘祥说着,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小云今天……26岁……” 第一百六十三章 礼物(三) 这样的回答使罗川不禁微微一怔。 虽然他已经见识过很多各种各样的悲惨结局了,但现在还是不免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法医那边虽然还没有明确结果,不能完全确认死者身份。可是刘祥细致描述的那条项链,罗川却印象深刻。因为他自己是亲自靠近过“娃娃”去检查的。当时娃娃的身上戴着很多饰品,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展示模特一样被摆在橱窗里。只有那条项链,和其它夸张的展示品比起来,低调精致。 不错……那就是一个云朵的造型。罗川不敢设想,要有多小的几率才会遇到这种巧合。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罗川还是很快的就调整了刚刚的情绪波动。他冷静的避开死者问题问向刘祥:“商场门口的监控坏了,可你店里的监控总应该是好的吧?听商场保安们说,你们是正对面,虽然隔着步行街道,但还是应该能够很清楚的看见商场那边的情况,对吗?” 刘祥很认真的想了想说:“警察同志,这个我还真不能保证,因为我们和商场之间隔的距离毕竟还是有些远,就算是正对面,也不一定能完全拍到商场那边的情景。您想呀,监控设备都是为了自家防盗的,大门外的监控更是会稍稍低下角度,以便于看清楚自己门外的情况。绝不可能直直的拍摄对面商场的情况,不是吗?所以即便我们的监控有可能拍摄到某个角落……您也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 罗川点点头,觉得刘祥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试试的必要还是有的。于是罗川开始联系蛋糕店的老板,准备让负责本案的警员去调查监控录像。同时,他给邢老那边打了电话,想问问能不能让刘祥辨认一下尸体。 没想到,邢老那边却反问罗川:“你要带人来辨认尸体完全可以,不过那个人有没有密集恐惧症啊?” “什么?”这个问题问的罗川一懵。 邢老在电话里慢慢悠悠的说:“您送来的这具尸体,我和田甄还有实习小孟三个人,拆了两个半小时,还没完全摘干净羊毛。这尸体何止是千疮百孔啊,都快被戳针戳烂了!尸体表面全是针孔,你最好能够想象一下这个形态,再决定有没有人能够认出来这具尸体。” 罗川皱起眉头,稍稍避开了刘祥,站到门外低声问邢老:“这样用戳针把羊毛戳进尸体皮肤里,尸体难道不会流血吗?还有那个古怪的造型,凶手是怎么让尸体保持一个造型在橱窗中的呢?” “想学习?找我来。顺便帮我整理干净尸体,我不想在这姑娘身上留下一根羊毛。至于辨认尸体的事儿,如果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就别来了。要么就等尸体完全处理好再说,现在这个状态,无论对死者还是对亲属,都挺不敬的。”邢老语气沉重的说完,不等罗川回话就挂了电话。 罗川拿着手机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失神。直到身后传来了刘祥的询问声,他这才回过神来。 “警察同志…那我刚刚问您的问题……?”刘祥看起来非常关心那个很有可能已经躺在了法医室的女孩。对自己看到的那条项链,他似乎非常确定就是小云的。 罗川听了邢老的建议,对刘祥摇了摇头说:“现在警方还在做进一步的调查,等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如果你真的想帮忙,就帮我们的警员去查看一下你们的监控视频。也许嫌犯不止一次从那大门口经过,想要把娃娃放进橱窗,肯定是提前踩过点才是,不会是随机的。他可能之前就出现过你们店附近,只是没人察觉而已。你可以帮助警员多看看之前的视频,区分一下你们的熟悉客户和可疑的停留人员。” 刘祥见罗川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好点点头说:“好吧,虽然到最后您也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好……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帮忙的,最好那个娃娃不是小云……希望她只是今天有事耽搁了。”说着,刘祥低下头蹙起眉,十分凝重。 罗川和刘祥握了手,没再多说什么,就前往法医室了。 没想到,关山竟然已经在法医室了。 看见罗川来了,已经动手开始帮忙的关山抬头对罗川微笑了一下说:“刚才田甄去送报告,我看了一眼照片,就主动过来了。二队长那边没什么问题,那些保安应该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罗川神色严峻的站在解剖床不远处,看着邢老他们正在细致的清理尸体上的剩余羊毛。通过邢老的处理,尸僵已经消失了。躺在冰冷解剖床上的,是一具洁白如玉,却又遍布针孔的尸体。 邢老也不抬头,就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叨叨咕咕的说:“我年轻时候干法医,遇见的无非就是砍死的,撞死的,捅死的,烧死的都很少。见了火器枪支的,那都算是非一般罪犯了。三五年不一定有一个碎尸,即便出现了,主要原因也是为了毁尸灭迹。再看看现在这个世界,什么便态的杀人手段都有啊!用真人做娃娃的之前听说过,但是用戳针把一个人戳成羊毛毡的……真是……”邢老说着话,气的手都有些哆嗦。索性放下镊子,摘下手套,走到门口透透气。 罗川没敢贸然开口,倒是田甄,看了看邢老,这才对关山和罗川说:“老爷子心情不太好,这个姑娘很年轻,毒检呈阴性,身体很健康,肌肉也很紧实……平时应该很爱锻炼身体吧……这些针孔你们看着之所以那么触目惊心,是因为它们都有生活反应……也就是说……” “就是说她在经历这些的时候,还活着。”罗川看着尸体,低沉开口接过了田甄的话。 田甄很无奈的点点头,然后对关山说:“关哥,你们和老师去外面说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我会小心仔细把她弄干净的……” 整个解剖室的气氛都很凝重,关山也点点头,摘下手套,推着罗川走出了解剖室。 当邢老消毒清洗完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首先就把自己的尸检报告和照片扔给了罗川。然后有些疲惫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我是真的岁数大了,不但承受能力差了,这活儿干的我老眼昏花,都冒星星了。” 罗川给邢老添了杯热水,轻松的劝道:“您可别这么说,这种手工活儿,无论是做还是拆,都是个细致的大活儿!费眼睛!别说是您了,就算是我们连着几个小时盯着那些羊毛,眼睛也得花啊!” 邢老睁开眼睛,神情悲愤交加的问向罗川:“罗川啊,你说你们在外面每天忙的不分昼夜,为什么还是有这抓不完的便态呢?我记得我学法医的时候,实习都成问题。因为没有各种各样的教材给我们实际操作,这种死法,见都没见过啊!你再看看我现在手里这帮孩子,刚刚实习就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大场面。难怪越来人越少,吐几天,做几天噩梦的都算是心理强大的了。这不,一周前七个实习生,现在就剩下俩了。那几个据说不是卧病不起就是转行了。” 罗川耐心的听着邢老情感的宣泄,并表示理解的点着头。 邢老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挺直了腰背,拿起那几张报告说:“行了,我也唠叨的差不多了。刚才田甄说的你们也都知道了,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受的折磨。手腕脚踝处都有淤青,虽然说针孔已经把表皮严重损毁了,但是从淤青紫斑的程度来看,她至少被关押了三天。” 关山在一旁接道:“普通的羊毛毡手工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用戳针戳出独特的造型。这个活人娃娃虽然已经有造型模子,但是鉴于工程大小,怎么也得差不多两天的时间。” 邢老叹息了一声说:“是啊,这工程确实不小。凶手先用戳针折磨,就像纹身的力度一样,溃破的皮肤会渗出组织液,但是不会有太多的血迹。而且尸体有被侵犯过,就连……死者的私(嗯)处也都被扎满了羊毛。在性(嗯)折磨过后,凶手应该是把还活着的死者放在了一个气温很低的地方,打断了她的肋骨,用绳索固定扭曲出了他想要的姿势,然后进行着最后的手工。低温,重伤,折磨,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死者咽了气,那个低温环境就能加快尸体僵硬的速度,并且在她弥留之际减缓血液循环,一件便态作品……就这样诞生了。” “性(嗯)侵有没有留下……” 罗川还没问完,邢老就看着他肯定的说道:“连个唾沫星子都没留下,这个便态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需要避免什么。”说完,邢老问向关山:“你见过的那些便态精神病里,有没有这样的?我可不希望你们抓到他之后,他被送进精神病院疗养。” 关山双手环于胸前,思考着说:“如果单单从他用三天的时间来完成这个作品的疯狂程度来说,这个人应该是肯定有精神疾病的。咱们几个人拆了那么久,死者身上还是有很多的羊毛,试想他一个人独自完成这个作品的时候,肯定是要几乎不眠不休的。无论精力体力都肯定有着很大的消耗。除了精神病人,没有谁能在那种情况下坚持重复戳针的行为。但是考虑到您所说他没有留下任何dna证据,这又可以证明他是有清醒的思维逻辑和行事能力的。凶手对被害人所用的手段,表面看起来是他制作娃娃的刺激过程。实际上却和针刑很相似,他享受的应该是用戳针扎进被害人身体的过程。如此反复,成千上万次的重复,在针刑的基础上发挥了扭曲的想象,最终才出现这个逼真的羊毛毡娃娃。” “针刑?”罗川皱起了眉,这怎么听都像是战争时期刑讯逼供的手段。而且折磨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费时费力的方法呢? 关山从罗川皱眉的那一刻起似乎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这时候解释道:“针刑,源于妇刑。从古代就有了,战争期间发挥到了极致。这几乎算是专为女性发明的刑罚。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来说,针刺的过程,对罪犯来说有性(嗯)侵的含义,当坚硬的戳针刺穿柔软的皮肤,罪犯会在心理上得到最大程度的性(嗯)亢奋。所以,他不是一个丧失了承担责任义务的精神病,而是一个性(嗯)变态施虐狂。” 罗川在关山的分析中也越发冷静了,他开始进入到案情当中,不被愤怒和情感左右,接着关山的话分析道:“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么罪犯不但需要足够强的体力和精力,还需要足够沉稳冷静的耐力和信心。太年轻或者太老,都做不到。” “是的,基本可以排除青春期罪犯和年老体弱者,我觉得……他应该正当年。”关山看着罗川,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自信微笑。他很高兴罗川能够快速调整状态,有时候办案,需要破案人和罪犯有着相同的冷静甚至冷血才行。一味的悲天悯人,感怀伤感,义愤填膺,是抓不到凶手的。 这一点,罗川做的已经很好了。再过一点,他就不是他了。 邢老看着罗川和关山四目相对的状态,投降似的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难怪你们是好朋友,默契的很啊!现在我们知道了,这个混蛋是个男人,三十来岁,精力旺盛,有着自己的一个隐蔽低温空间,嗯……还是个性(嗯)变(嗯)态……然后呢?我怎么觉得这种标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礼物(四) “您觉得这样说起来,罪犯的调查范围还是太大了是吧?”罗川会意的看着邢老笑了。 老人点点头,随手抓过桌上的一块眼镜布,摘下眼镜呵了口气,一边擦着眼镜一边叹气说:“在这间屋子里呆的时间长了,总感觉外面的便态比正常人还要多。你们说的这种标准,找起来完全大海捞针。” 罗川的眼里有一丝精光,他看着邢老笑着说:“范围并不大,您已经把范围给我们缩小很多了呀!” “嗯?”邢老放下眼镜抬起头,看着罗川,有些困惑。 罗川解释着说:“您已经向我们说出了死者的死亡过程,这让我们除了了解死者在最后时刻发生了什么以外,还了解到了她去过什么样的地方。您说死者那被固定出的扭曲造型是因为低温和尸僵共同影响出的。那么,以尸僵发生在死后一小时至三小时来算,低温的特殊条件提前两个小时,就是死者死后一小时开始。看现在这个天气,尸僵绝对持续不了五十个小时。再想想死后十二到十五个小时,僵硬程度达到巅峰。那么,凶手把尸体放进橱窗的时间,应该就是尸体僵硬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早上大家发现尸体的时候,她正处于尸僵程度达到顶峰的时间。”说到这里,罗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邢老,两个小时。除去凶手摆放时间,观察时间,入门时间,他还剩下的运送时间,可能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 听着罗川的推断,邢老睁大了眼睛,然后猛的拍了罗川肩膀一巴掌笑道:“嘿!好小子!你行啊!如果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那,那证明凶手那个隐蔽的低温空间,离发现尸体的商场并不远啊!” 罗川看见邢老终于笑了,这才安慰着说:“对啊,您看,这不都是您老的功劳吗,帮我们加快了地理范围推理速度。” “那,那接下来呢?”邢老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眼巴巴的看着罗川,想听听他到底打算怎么找出那个便态的杀人凶手。 这时,罗川把目光看向了一旁始终微笑静听的关山,点指着他说:“接下来,就得看这位病态犯罪学专家能给我什么条件,让我再次缩小调查范围了。” 关山谦逊的笑着摇摇头,然后缓缓开口说:“我觉得,这个摆出尸体造型的关键地点,就是那个隐蔽的低温环境。你们想,这个地方要有足够的低温,凶手晚上在那里作案无人打扰,够安静,够隐蔽,应该还很合法。因为只有这样,凶手才能放心大胆,心无旁骛的去制作他的娃娃。这种条件,加上你刚刚推理出来的地理范围,地点应该是某个冷库。商场周围是繁华地带,各种经营者比比皆是,我们想找出一个方便作案的冷库,其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从凶手本人的角度出发,我认为他的行为和童年时期的某种经历有关。娃娃这种东西,普遍是女孩的玩具。应该着重调查一下童年时期有过特殊经历的嫌疑人,他能够费时费力的亲手做个真人娃娃,应该是出于某种极度想要得到的心理。他很想要,但却得不到。日积月累的失望和恨意,让他的精神处于危险边缘。如果我们弄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就能知道他的作案目标和行为逻辑了。” 罗川拍了下手说:“好,我这就让小雪去找找有没有符合我们侧写的人。顺便再去好好调查一下监控,我就不信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可以完全隐藏了自己。” 听到这里,关山提醒着罗川:“被害人年轻,热爱运动,这证明她是一个心理很向上的健康成年人。能轻易抓到她,并且除了捆绑痕迹,没有过多反抗伤,这足以证明,凶手要么是她认识的人,要么就是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危险的人。这样的人,能够轻易混迹在人群中,绝不出众。” “好吧,那就多费点力气,多查几遍,毕竟监控是我们唯一最直接的线索了。”罗川说完,对邢老挥了挥手,就走出了法医室。 之后的时间里,罗川,关山,以及队里其它有时间的警员,都在帮忙检查周围商家的监控录像。甚至连路口红绿灯的都没有放过。柯雪也一直在通过电脑排查那些有犯罪前科的人,看看有没有人在年幼时期遭受过和娃娃有关的虐待。 但是两天下来,大家都熬出了熊猫眼,可是案情却全然没有进展。 柯雪打着哈欠,抻着懒腰抱怨着说:“罗队啊,再在电脑前坐下去,我就要开始尸僵了!不查不知道,你们肯定无法想象,进过少管所,进过管教中心,进过劳教所,并且童年不是特别幸福的三十岁左右男人到底有多少!您想想,他还有可能没犯过罪呢?而且娃娃这个标志吧,我觉得特别冲突。我这过了那么多名字,符合你们侧写的不少,但是和娃娃有关系的却完全没有。这罪犯到底是个男人呀!你说他怎么可能……” 柯雪还没说完,关山就解释道:“反性别的儿时教育,是极其不健康的。尤其是那种违背本人意愿的刻意反性别。比如,夏天为了图凉快,让小女孩袒胸露背装个男孩子。又或者,单纯因为家长觉得好玩,就把男孩打扮成女孩,化妆,用口红,涂指甲,穿裙子等等。大人们可能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玩笑,关键是孩子还小,他们也不懂得反抗。但实际上,人类的的记忆和感知,从尚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形成了。胎儿在孕育六个月的时候,大脑皮层和海马区就已经基本成型。心理学家认为,婴幼儿时期的记忆,小时候的记忆,都转化成为了潜意识。所以,那些孩子并不是不懂事,不记得,而是全部变成了他们长大以后的部分行为基础。现在我们要找的这名罪犯,他有条件可以用任何形式去处理尸体,但他最后却选择做成了造型精美的娃娃。我能确定,他的童年时期一定有一段和娃娃或者女孩相关的不美好记忆。” 柯雪听完关山的解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说:“万幸!我妈从小就让我当个男子汉,我爸更是严厉的要命!除了名字以外,还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不然,说不定我一个心智不稳定,也变成了杀人犯呢!” 柯雪说完,办公室里一直疲惫办案的大家,都哈哈大笑,气氛终于有了片刻轻松。 不过这时候柯雪看了一眼手机信息,然后苦着脸抬起头对罗川说:“罗队……您是不是没带手机?看来我刚才说错了,不是杀人犯,而是连环杀人犯……刚接到消息,又有一具尸体出现了,还是羊毛毡娃娃……” 罗川咬咬牙,运了口气,看向关山问道:“儿时的遭遇真的能够有这种力量吗?你是跟我去看看,还是休息休息?” 关山站起身:“走吧,在现场尽可能再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他的线索。但愿在他制作出第三个娃娃之前,我们能抓住他。” 罗川也没客气,拿起钥匙带上人就前往发现娃娃的地点了。 这个地方,离商业区并不算远,只是方向不一样。论距离来说,完全在罗出所推理出的地理范围之内。 这是一个植物园,外面果树附近区域供人乘凉,免费开放。尽头有一个温室大棚,专门培养各种花卉。被害人被发现在一棵果树下,她僵硬的靠着树干,手里捧着一本书。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裙子,带着珍珠项链,羊毛和头发混合编盘出的发型,有些像动画片里的人物。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公主,正坐在人间的花树下看书乘凉,片刻小憩。 警戒线已经拉了起来,先到的警员向罗川汇报说,这个娃娃是一个遛早的大爷发现的。老人眼神不太好,还以为是一个姑娘,本想好心劝劝姑娘别在树下睡觉,会着凉。喊了两声没人理,走进一看……这姑娘一脸一身都是毛……老人吓得差点儿没犯了心脏病,这才报了案。现场没有动过,就等着罗川他们来了。 罗川带着手套捏起了娃娃手中的那本书,看了两眼就递给关山说:“这个疯子还真是个完美主义,连书都是羊毛戳成的。看这书面上好像是一条鱼,还是一个人的,你能告诉我这个疯子是怎么想的吗?”在罗川看来,这种事情,当然要问精神学家。 关山拿过那个羊毛毡的书,仔细的看了一遍才说:“羊毛内部是一块泡沫做的模子,可以让鉴证人员检查下有没有指纹,不过我觉得能找到指纹的可能性很小。这书封面的图案是一条人鱼,大概……是讲美人鱼的故事吧。再有,你看死者,珍珠的项链,夸张的发饰,代表着海洋的衣服颜色,凶手应该……是把被害人制作成海的女儿了。” 罗川有些无奈的摇着头低声说:“这个人是个绝对的精神病态者,除非我们抓住他,否则他绝不会停手。” 说着,罗川插着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一眼手表说:“这个位置,和上次商场的位置相比,稍微远了一点,但还是在我们所推理出的犯罪中心地区。我想,现在应该马上抓紧时间排查附近所有冷库才行。” “是的。”关山接道:“第一个女孩,如同是凶手精神决堤的崩溃口,一旦开始了,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从第一次作案到现在,他杀人的速度简直就是毫不停歇。你再想想他所制造尸体造型的特殊过程,我怀疑,弃尸之前他就已经有下一个杀害目标了。也就是说,现在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女孩在他的手里,并且还活着。不过,从凶手作案间隔时间来看,那个女孩就算现在还活着,她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二十个小时了。” 关山所说的情况,正是罗川心里最着急的地方。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二十个小时之内还不能找到那个凶手的话,那么很快,他们将会发现第三个娃娃。 现场调查的警员和法医们开始忙碌了起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们以最快速度将尸体运走了。罗川还站在树下,不远不近的,出神的看着刚才那个被害女孩所倚靠着的大树。 关山也若有所思的沉默着,二十个小时,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转瞬即逝。他理解罗川的焦急,也明白现在情况的严峻性,所以关山也在尽力的想再找出一些破绽,能帮助罗川尽快破案。 罗川这时用手轻轻拽了拽关山,然后指着前面的大树说:“关山,你不觉得……这个人很幼稚么?” “嗯?”还在努力思考线索的关山,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罗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揣着手列举着说:“玩具首饰,花树,美人鱼,童话,娃娃……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他的作案特点,也许也是他的心理特征啊。这样一个病态幼稚的偏执狂,即便像你所说,他可以轻松混在人群里,也一定还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我还不是很明白他的最终目的……这些女孩又是如何被他选上的呢?她们之间共同点是什么?” 正说着,一个警员朝着罗川快步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证物袋,有些激动对罗川说:“罗队!我们发现死者带着的戒指上有字母缩写,应该是死者的姓名!” “把所有相关证据交给柯雪,快!务必尽快查出来死者身份!”罗川摆着手,催促着警员快点儿行动。 关山看着罗川那心急如焚的样子,开口劝道:“最后这点儿时间,你总不能浪费在着急上。我现在很不明白,这个死者为什么会带着戒指?她全身都被戳满了羊毛,为什么偏偏留下了她本身的戒指?如果说,戒指上的拼音真的是死者姓名缩写,那么……我们就发现了第一个死者共同点!” 第一百六十五章 礼物(五) 看着关山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罗川有些恍然大悟的说:“是……她们的身份证明!第一名死者的项链,据证人说云朵造型就是死者的名字。这第二名死者,戒指上疑似也有名字。这么说来,凶手不但不愿意剥夺死者的身份,而且还要特意留下她们的身份象征!” 听着罗川越说越激动,关山也微笑着接道:“没错,一般杀人弃尸,都会刻意掩盖或者扭曲死者的身份,用这种方式来避免调查。而这个案子的凶手,却反其道而行之。他的作案手段,不但在羊毛上,还会给死者换上衣服,摆出造型,所以他绝不可能是疏忽大意忘记取走身份象征,而是特意留下的。” 罗川点点头,又看向了那棵大树,自言自语的说:“是……也许,因为凶手本来就认识她们。留下她们的身份,是为了让自己更有成就感,能永远记住这个人是谁。” “可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我们还是不知道。”关山试图想出各种可能,可是人类的思维何其复杂?二十个小时之内分析透一个精神病态嫌疑人,哪有这么简单。 罗川带头往回走,低着头问关山:“能代表一个人身份的象征都有什么呢?” 关山边走边说:“嗯……比如名字,生日,dna,个人标志性特点……” “名字……生日……dna……”罗川喃喃自语,好像被自己给困住了一样。他感觉已经隐隐能抓住一些东西了,可那感觉稍纵即逝,又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又是,现在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心急如焚的情况下,也很难完全专心。 关山走出警戒线外,对罗川指了指四周说:“我觉得,罪犯犯罪的地理范围可以再一次缩减了。之前我们推测从作案地点到商场需要一个小时,现在结合这里的地理位置,还以商场为中心的话,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商业街附近地形道路复杂,抛开意外因素,我觉得,这个人就在离商场很近的范围内。” “嗯,这合情理。这些女孩,都很年轻。商业区附近应该是她们比较会出现的地方。凶手……就是在那附近遇见她们的?可……” “可你一直觉得这个案子不是随机的,对吧。”关山很快接过了罗川的话。 “是。他有自己特定的目标。我们还是得从这些被害人身上找找线索才行。”罗川说着,脚下步子也加快了,着急回警队看个究竟。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尸检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而且邢老也能正确开始顺序,而不是上来就花几小时的时间去清理羊毛了。 等到罗川和关山回了警队,心急如焚的等了几小时,又做了无数遍地理侧写以后,终于等到了邢老的“召唤”。 罗川迫不及待的带着关山到了法医室,进门就看见邢老正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打喷嚏。 罗川急走了两步,关切的询问:“您老……这是羊毛过敏了?” “阿嚏!”邢老眼泪都出来了,擦了擦鼻子,摆摆手说:“不是,我怀疑是那个畜生羊毛过敏了吧,这一次,他做的远远没有上次那么细致。相比之下,简直粗制滥造。为了呈现出一样的效果,他掺了不少棉絮。我大意了,拆动的时候,带出来不少,我怕污染证据,赶紧跑出来打喷嚏。” “不如第一次?”罗川有些诧异,不解的皱起了眉。 邢老倒是理所当然地说:“这种工程,做一次能就能耗费不少精力,就算再疯,他也总知道累和烦吧?” 关山这时很认真的摇着头说:“不对,精神状态不好的人,对一切的感觉都有异于常人。这就是为什么,有些精神病可以没有痛觉,没有疲惫,没有羞耻心等等。他们的精神世界占据了身体的真实感觉。像这次这个嫌疑人,以第一个被害者来说,他可以重复戳针的动作那么久,那么多次,足可以看出他的强迫症行为。这么严重,他一定不知疲惫,而且越来越亢奋。” 眼巴巴的听着关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邢老又拿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说:“那也许就是过瘾了,腻了。诶,你们不觉得这是好兆头吗?他没有那份bian''tai的细致了,也许就会停手了啊!” 没有人回应,邢老不解的看着眼前两个人,看一眼罗川,看一眼关山,只发现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 就在邢老忍不住再想开口时,罗川有些沉重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耐心解释道:“邢老,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如果真像您说的,他越来越不细致,越来越粗制滥造,那只能证明……他作案频率加速了。他已经没有那么多耐心对同一个被害人了,他需要更多的被害人……也就是说……” 关山看了罗川一眼,接下了他没说完的话:“就是说,我们连二十小时都没有了。很快,就会发现第三个娃娃,这一次,他的工艺可能更加不细致。” 邢老听傻了,连忙站起来把两张报告塞给罗川着急的说:“那你们快去吧!这里一时半会儿帮不上你们大忙,情况和上次一样,那种低温环境也没有变化,应该是同一个地方。你们快找到那个地方,说不定还能救回一个姑娘呢……啊?” 罗川点点头,刚转身,邢老又喊住了他:“罗川!注意他的手!” “嗯?”罗川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转身。 邢老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捻针的动作,提醒罗川:“他长时间捏戳针,速度越快,皮肤越受不了。他这作案速度,拇指和食指一定有伤痕!” 罗川眼睛亮了亮:“谢谢您。” 出了法医室,关山就对罗川低声说:“你做好准备,第三个被害人,恐怕……” “我知道。但他作案速度越快,破绽也就会越多。邢老已经给出了相当有用的线索,现在,既然已经救不了第三个人,我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罗川脚步很快,但并非盲目的急促,他好像反而抓住了什么重点。 关山不着急问,一路回到办公室,罗川就开始安排人去调查每一个被害人的身份信息。并叫来了柯雪,要他务必以最快时间查出两名被害人身份共同点。 大家都有些好奇,以为在这样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罗川一定会以作案地点为主要调查目标,不明白他为什么改变了方向。 罗川也不卖关子,他敲了敲桌子上的报告说:“被害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她们认识凶手,就算不熟悉,也肯定见过面。不然的话,凶手不可能加快作案速度。” “为什么……?”有警员忍不住提出了疑问,他不理解这之间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罗川相当有气势的将这个案子的相关资料甩在桌上说:“他加快作案速度,不可能是为了躲避风险,而是为了尽快着手下一位被害人。我们之前推理过了,下一个被害人,很可能已经在他手里了。那么,他需要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做到这样病态的需求量?我可以肯定,这不但不是随机,而且是有预谋的。但是,我们的侧写中,凶手并非一个多么有出众魅力得人。那么他想控制虏获这些女孩,就必须有途径,有办法。这可能和他的工作,住址,或者其他一些条件有关。马上,根据被害人身份信息调查。她们的名字,家庭,学校,单位,生日,户籍等等。任何一个相同处,都有可能透露出凶手的信息!” 看着罗川这个样子,大家也都马上忙碌了起来。关山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喝了杯水,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什么呢?”罗川问。 “替你想下一步。” “下一步?” 关山笑了下:“是啊,这一步你已经分析到了,那么下一步,就是如何确定凶手锁定目标的方式。” 正说着,柯雪激动的跑了过来,拍着桌子说:“罗队!罗队!你太神了!我,我找到共同点了!!” “说。” 柯雪兴奋的表情瞬间消失了,有些不是滋味儿的说:“两名被害者被发现的时间……都是她们的生日。” “生日??”罗川重复了一遍,脑子里快速浮现了那些童话一样的现场摆设,玩具,书本,首饰。 关山抬眼看向罗川:“看,到下一步了吧?你确定了死者之间的相同点,之后呢?” “我们知道了,凶手很有可能是根据生日来挑选死者的。”罗川有些迷茫的看着关山。 关山摊摊手:“然后呢?什么人,能掌握大批大批女性的生日身份信息?” 罗川沉默了。 可是柯雪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插了句嘴:“户籍警……” 一旁听的入神的警员们都发出了起哄声,还有人朝着柯雪扔了个纸团:“小雪!你这怎么最后调查到警察内部来了?就算户籍警,那也是经过严格考核的呀!你认为咱们警察内部能有这样的人?” 旁边也有警员表示自己的想法:“而且,也不是非要户籍警才有这样的机会啊!驾驶证,身份证,办理丢失身份证,保险……这些工作人员也全部都接触的到个人身份信息啊!” “对对对!买张电话卡还得有身份信息呢!这么说,营业厅和卖手机的也有作案可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想法和猜测。可这样一来,把罗川闹的有些头疼了。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如今知晓个人身份信息的方式太多了……这个线索,简直就是铺天盖地而来。可见,关山提前开始考虑下一步……是完全正确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礼物(六) 罗川看了看关山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关山微微摇了摇头:“这样的发现和进展,免不了要让我们走更多的弯路。这样吧,你来调查凶手锁定被害人的方式,我来分析他这么做可能的原因。” 柯雪这时有些焦急的问了句:“关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找到新的被害人啊?如果连续作案,那下一个被害人的生日一定就是这几天。”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凶手要冒险囚禁关押被害人的原因吧。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非要死者被发现在生日那一天不可。生日,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一个非有不可的仪式,这仪式甚至超过了他虐待折磨的重要性。”关山冷静的分析着。 罗川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就算我们知道下个被害人的生日就在最近两天,也完全没有方法避免。同一天生日的人太多了,从这方面入手阻止,不太现实,还是得尽快抓住他才行。” 又看了看桌上的案件相关调查资料,罗川果断分配了任务,同时也没有放过那一点点微弱到不可能的希望。排查相近年纪、最近生日、有可能会出现在犯罪地理范围内的女性。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方法不切实际,可谁也不愿意放弃那一点点可能性。 所有人都为迫在眉睫即将消逝的生命忙碌,罗川也去和柯雪重新整理死者信息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关山。 关山在窗边来回走了两圈,最后坐回到罗川的办公椅上。他要让自己全神贯注,全心投入到这个案子里去。 俊逸非凡的眉眼染上了一丝忧色,修长白净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桌上的资料。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他比罗川更清楚,第三个被害人生存几率渺茫,从时间来看,几乎已经没有希望了。 关山试图从头开始分析这个病态的杀人犯。综合之前的侧写,这个人应该在童年受过某种刺激,也许还有一些他不情愿的反性别教育。正当年的年纪,不出众,甚至很平庸。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却也同时可以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普通人。这证明在他成长的某一时期,十分需要靠伪装手段来博取某种想要得到的结果。再联想到他固执的想要死者被发现在生日的那天…… 关山微微眯起了眼,心里大致对罪犯有了一个概念。可是,这还不足以帮助罗川找到罪犯。 时间,就在整个警队铺天盖地调查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罗川再回办公室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十分了。 他进门看见关山还在研究案子,就有些内疚的说:“关山,你一直没吃饭吧?我这一忙,把这事给忘了……” 关山不以为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资料了:“没关系,你要是在案情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想起我,我才会感到奇怪。” 罗川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给关山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问:“你这里有什么进展吗?咱们要不然出去吃点儿夜宵吧?” “我确实有点儿进展,关系到罪犯的侧写。夜宵不着急了,咱们还是先说……” 关山话还没说完,两个警员就跑进来了。大概太着急了,门都没敲,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满头大汗。看见罗川就马上气喘吁吁的说:“罗队……出现了……” “……” “第……第三具尸体出现了。就在商场不远处的停车场外。那个地下停车场被废弃了,有时候经常有青年男女半夜去那里……今天有几个年轻人准备去那里玩什么恐怖游戏,发现了那个……娃娃。”警员紧张的看着罗川,说话也有点儿不利落了。 “那几个人怎么样了?”没想到,关山竟然会先问报案人。 警员脸色更难看了,他犹豫了下对关山回道:“一共四个人,都二十岁左右,发现那个娃娃之后,他们惊慌失措,其中一个被吓晕了,到现在还没醒,还有一个向外跑的时候太急了,被车撞了,也还没醒过来。” 罗川有些意外的看着警员,还没等他开口问,那警员就脸色发白的说:“罗队,不夸张……那个破一下停车场已经很阴森了,那……那被害人更恐怖。就连咱们赶去现场的警察都被吓得不轻,何况几个去讲鬼故事的孩子?这一次,和之前可是完全不一样……”警员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干脆拿出手机翻出现场照片递给罗川。 罗川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这一次,已经不是什么“工艺品”了,完完全全就像是在虐尸。扭曲的姿势和破碎的关节显然也是经过了低温僵硬处理,但是并没有刻意摆出什么唯美的形态,而是胡乱扭曲成了一个人类无法完成的姿势。 尸体左腿脚尖向后,右腿膝盖朝外,小腿除还有断裂痕迹。左臂被扭至右耳畔,右臂绕过肩胛骨,从后面搭在右肩上。肋骨保守估计全部骨折,因为整个胸腹腔像是拧了一个个。 尸体全身都覆盖着一层毛,不过看起来很蓬松,不像是戳进皮肤,倒像是用某种东西粘住的。 看着罗川面色凝重的样子,关山走近前,瞥了一眼。罗川转头问他:“过度杀戮?如果不是有仇,还能是为什么?” 关山依旧冷静淡定,他看着罗川回道:“刚过十二点不久,应该是死者的生日了吧。他的虐杀还没完成,时间却不够了。他心急,愤怒,却又不愿更改这个生日仪式。纠结矛盾下,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也正常,毕竟他不是一个正常的杀人犯。” 罗川听后沉默片刻,又问警员:“现场有什么痕迹吗?” 警员无奈的说:“目前还没有,那地方很乱的。就算有,大概也被那几个年轻人破坏了。他们说,他们是在那里玩了挺长时间才发现那是尸体的……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什么恐怖人物雕像,还合影来着……后来有个胆子大的想揭开羊毛看看,结果看见了血……这才都吓跑了。” “合影……”罗川气的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就这一个举动,别说是现场,就连尸体上的证据,保不齐也都已经被破坏了。 现场必定脚印纷杂,无法辨别。尸体上要是再留下这几个人的指纹或痕迹,就更是添乱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礼物(七) 虽然情况相当不乐观,但是罗川在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到现场去看看。 本来罗川最擅长的就是现场还原。可即便是他,面对被破坏到面目全非的现场,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说:“你就不要和我来回折腾了,让小雪和我一起去吧。尸体应该很快会到,你先吃口饭,然后去法医室看看邢老有什么想法。” 罗川自己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说话有问题,可关山却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尸体来了让我吃饭,并且还要去法医室……罗川,你是不是故意的?” 听到关山的抱怨,罗川拿起桌上的钥匙笑着说:“我相信你不会介意的,我先去现场,你累了就回家休息,明天咱俩碰头再聊。”说着话的功夫,罗川已经走到了门口,并招呼上了柯雪和其他几名现场调查的警员。 等罗川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尸体也已经运走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法医室了。 越过警戒线走进这个阴暗肮脏的废弃车场,罗川习惯性的带上了手套。 这地方即便是白天,也是昏暗的不见天日。目前照明全靠警方的痕检组,和强光灯。 一股发霉的气息夹杂着灰尘废墟的味道,钻进了罗川的鼻子。他站在入口处,环视了一下四周。想先把凶手进来和离开的路线看明白。 已经在这里的现场调查人员,看见罗川连忙走过来说:“罗队,您来了啊!这里……很乱。” “我知道。”罗川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失望。 警员指着里面一根柱子说:“尸体就是在那里发现的,至少报案人是这么说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感觉他们也没有胆子移动尸体,如果动过尸体位置,那他们早就发现不对劲了。最多……也就是改变过尸体的姿势吧。” 柯雪这时跑到罗川身边说:“罗队,详细调查过了,这车场荒废挺久了,附近……并没有监控能看到凶手出入时的状况。而且这地方又脏又乱,也没什么人会来,所以,也并没有找到目击证人。” 罗川点点头,速度极慢的朝着柱子那个方向迈了一步,像自言自语的说:“如果我是凶手,我从外面带着尸体走进来,这里光线太暗了,我需要一把手电。肩上的尸体不算轻,我从外面走路走进来肯定有点儿累。于是我不想过多安排,也不打算多做停留,手电扫了一圈之后,我看见了那个柱子,那是支撑尸体最好的物体。因为我急于十二点之前弃尸,所以尸体打造的并不完美,只能靠着柱子才能撑起来。” 罗川将自己完全代入到凶手角色中去,朗朗说着令身边警员都觉得不太舒服的话。 柯雪哆嗦了一下,对旁边人小声说:“罗队这推理方式,我总感觉挺吓人的。将自己设想成罪犯,试图和他们感同身受……是不是挺危险的行为啊?” 那警员憋憋嘴说:“你就别瞎操心了,这是咱罗队独一份儿的本事啊!让你去感同身受,你还做不了呢!” 柯雪不太服气,闭上眼睛,试图学着罗川的模样,将自己设想成凶手,以此猜测他会做什么。 旁边的警员笑:“怎样?小雪,感觉出什么了?” 柯雪睁开眼,丧气的说:“我肩上要是真有一具尸体……我大概会报警吧……” 这话逗得旁边几个人都低声笑了起来,大家跟着罗川一路走到柱子前,就听罗川继续说:“我把尸体放在这里,我很累,解开袖子,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说到这里时,罗川还真的甩了甩手,然后目光一扫,便被不远处地面上一个不起眼儿的东西吸引了。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捡起那个东西看了看。那是一粒纽扣,不新不旧,模样普通。 大家都凑了过来,柯雪看了半天,不解地问:“罗队,这……您不会觉得是凶手的吧?” 这附近废弃杂物那么多,有什么掉在这里都很正常。何况,那几个被吓坏的年轻人,离开时候十分慌乱,这扣子也有可能是他们的。 罗川没回答,拿着那粒扣子凑近鼻子闻了闻,反复好几次,这才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有点儿甜。” “甜?香水吗?这是不是某个女人掉的?”柯雪使劲的抽了抽鼻子。 罗川环顾四周:“一个喷着甜腻香水,穿着男式衬衫的女人,来这里的几率能有多大?更何况,我不觉得这是香水的味道。带回去,马上化验检查。” “哦哦。”柯雪小心翼翼的将那扣子装进了证物袋,同时还不忘在心里感慨下,罗川只是模拟了一次凶手到这里的过程,就发现了一枚可疑的扣子…… 罗川站起身又围着柱子走了两圈说:“这地方脚印纷杂,肯定是那群年轻人弄的。凶手离开的时间和这些人来这里的时间不会差太多,为了确保尸体能在生日这天被发现,凶手应该会在不远处观察才是……他没有时间换衣服。”说完这些,罗川眼睛一亮,马上对警员们吩咐道:“严查周围可疑人员,男性,三十岁左右,其貌不扬,甚至还有可能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说话小心谨慎,目光真诚可信。一件不新不旧的衬衫,缺少右手袖扣。右手拇指食指有伤或者水泡。还有,他身上应该有一股甜腻的味道…” 罗川一口气说出了凶手大部分特征,这细致到目光,味道,神态,说话方式。按理说,这已经是最详细的罪犯侧写了。可是时间紧迫,再细致的描述,也需要花时间在茫茫人海中搜索。 走出地下停车场,已经是夜里四点多钟了,还未破晓,一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刻,大概就是现在了。 罗川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给法医室打电话,打算问问死者情况。 据田甄说,第三位被害人基本吻合前面两位被害人的特征。只是这一次,她没有遭受侵犯。 罗川绝不相信这个精神病是累了或者良心发现,唯一可能就是时间不够了。 田甄告诉罗川,羊毛大部分都是粘上去的,并不全是戳进皮肤里的。而且死者面目全非,毫无保留的虐待。相比第一具尸体的待遇,天差地别。 罗川一路快速的赶回警队,同时也听完了田甄所有的报告。心里那个模糊的嫌疑人影子,渐渐清晰了。 快步走回办公室,一开门就看见半撑着头,闭着眼睛的关山。 罗川放轻了脚步,脱下警服,刚刚靠近关山想给他披上,就听关山十分清醒的说了句:“你回来了。” “你没睡着吗?”罗川有些诧异。 关山睁开眼睛,有些疲惫的坐了起来说:“你不回来,心里不踏实。有发现了是吗?” 罗川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关山旁边,目光炯炯的看着关山说:“他认识第一个死者!” “我觉得也是。” “哦?”罗川惊喜的看着关山,再次为他们之间的默契而感到愉悦。 关山点点头说:“我试着分析过罪犯的心理,他作案的速度加快了,对尸体的布置也变得随意了。这除了时间不允许以外,一定还有其他原因。现在想想,第一个被害人是被放在商场明亮橱窗里的,第二个是树下,第三个干脆直接扔进了废弃停车场。这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商场橱窗明显是风险最大的一个地点。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除了想让死者像一个公主一样被高高在上的展示,你猜,还为了什么?”关山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大有深意的看着罗川。 罗川也笑了,一字一句回道:“为了看着她。” 关山轻轻拍了一下罗川的肩膀:“没错。当时他就在现场,甚至,这几天他仍然还在重返现场。第一名被害人对他来说意义非凡,就从她入手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礼物(八) 两个人一夜未眠,接近真相前的亢奋,让他们不知疲倦。 匆匆翻看着死者身份信息,罗川点指着纸张说:“这两天我还没来得及看小雪的这份详细调查报告。第一名死者名叫孟云,如果她没有遇上这个罪犯,那今年才26岁。从她银行卡信息,身份证信息,以及家庭调查来看,姑娘的生活很自律,很健康。她不存在认识社会边缘人物的可能,也不存在结仇的可能。没有结婚,也还没有男朋友。上一个男朋友,还是上学时期的初恋,这不足以构成任何感情报复的可能。那么,她认识凶手,要么是偶然,要么就是倒霉喽?” 罗川看向关山。 关山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必然呢?她要做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恰巧透露了她的生日信息。” “那这问题不就绕回来了吗,当今时代,什么时候都有可能透露个人信息。”罗川不太满意的运了口气。 关山笑着摇了摇食指说:“你啊,不是急糊涂了,就是累糊涂了。你都说了,她和凶手是认识的啊。以凶手对她的特殊待遇来看,他们之间不可能只见过一面,必然有过一段接触,才会让凶手越来越入心。那么这样一来,我们排除的可能性就太多了。办理身份证,驾驶证,保险,这些都可以抛除在外了。因为这种事不可能隔三差五来一回,她没有机会在那种地方长期接触罪犯。” 关山的话点醒了罗川,罗川甩了甩头,又喝了杯水说:“对……一次见面不可能对凶手那么大影响。那……既不是熟人,又不是陌生人,这种关系大致会是怎样的呢?”罗川再次陷入到了自己设下的迷雾中。 有那么几种假设,已经在罗川的脑海里了。但是他缺少证据能推他一把,哪怕只是一点点证据。 在办公室里打了个盹,到了早上的时候,罗川推了推关山说:“咱俩出去买点儿吃的吧,我饿了。” 关山还是那个随时清醒优雅,整洁干净的样子,抻了个懒腰点点头:“好。” 两个人走出警队,来到不远处一条卖各种早餐的小路上。 罗川刚走进来,就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哟,罗队来了?今天吃点儿什么?” “罗队!哈哈,您这又在警队过的夜吧?” “您这是刚上班,还是一直没下班啊?” 路两旁的商贩们对罗川很热情,这让很少到这种地方来的关山深感好奇。他一路随着罗川买了不少吃的,还给其他人带了不少。满载而归的路上,他笑着问:“罗队,你这人缘不错啊!这条街男女老少都认识你啊?” 罗川得意地挑了挑眉:“这就是久住警队的好处啊!他们就像我的邻居,我只要这个时间在警队,就会来买早餐。算算,也不止一年半载了啊。混个脸熟,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罗川一边喝着手里的豆浆一边说,等他说完之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站定了。 十秒之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罗川说:“我好像知道了……” 关山那俊美的脸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好看的眨了眨眼:“嗯,是啊。只不过,好像还差一点点……” “回去看监控!”罗川刚刚还有些疲倦慵懒的状态一扫而光,也顾不上早饭了,激动的匆匆加快了脚步。 柯雪刚刚上班,正和几个同事打招呼,就看见罗川一阵风似的进了门,随手扔给他几份早餐说:“把这两天商场附近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柯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迷茫的抱着早餐,又回头看了看关山。 关山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罗队离破案不远了,照他说的做吧。” 罗川回头问:“关山,你回家吗?” 关山看了一眼表:“不了,顺利的话,几个小时你就结案了,到时候一起走吧。我也很想听听,如此丧心病狂的背后,藏着怎样的原因。” “嗯。”罗川也没有再客气,一头扎进办公室去看监控记录,直到两个小时后才出来。 大家都等的心急,只有关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被害人尸检报告。 一看见罗川出来了,柯雪连忙上前追问:“怎么样了罗队,那监控我都看了好几遍了,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罗川笑了:“是吗?” “是啊……我很认真看的,没有可疑的情况啊!” “嗯,是挺正常的。除了一点,凶手始终在你眼皮底下。”说完,罗川有些神秘的笑着问:“走吗?和我一起把他带回来问问,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柯雪吃惊的看着罗川,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您……您的意思,已经知道罪犯藏身地点了?现在就能抓他?” “嗯。那粒纽扣的化验结果出来了吗?”罗川没有说太多。 “出来了。”柯雪递上了一张纸。 罗川只看了一眼,就更加胸有成竹的笑了:“走吧!” 关山在一旁低笑了一声,继续看手里的报告,他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和罗川一起前往,不用多久,罗川就会把罪犯带回来。 最后,罗川只带了四个人,就出发了。 柯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有些紧张的看着罗川问:“罗队,咱这有个方向吗?您这是要去哪里呀?商场吗?” “嗯,我要去见个关键证人。” “证人?那些证人,不是都没有提供太多线索吗?证词我都看了好几遍了。”柯雪抓了抓头发,懊恼的盯着罗川神态自若的脸。 可惜,他们这位队长总在关键时刻保持神秘。他越想知道,罗川就越沉得住气。 车速不慢,不久就来到了那片商业区,几个人走到了第一名死者出现的那个商场门前。虽然时间还早,但是过往的行人已经不少了。那件事并没有影响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在这繁华地带。 橱窗的玻璃已经修好了,里面重新摆放了上了花架和饰品,琳琅满目,丰富多彩。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穿透阳光,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夺人眼目。让人很容易就忘记了,不久前,这里曾摆放着一具造型精致的“真人娃娃”,陈列着一个消逝的年轻生命。 柯雪看了看罗川复杂的眼神,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咱们进去?您要找哪个证人?是经理还是保安,我帮您去叫出来。” 罗川没有说话,而是转身面向了对面的蛋糕店。 “小雪,喜欢吃蛋糕吗?我请你。”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罗川就迈步走向了那个蛋糕店。 几个警员面面相觑,根本不理解他们队长古怪的行为,只能跟上去。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便是香甜浓郁的奶油味道。刚刚营业不久,服务员们还在打扫清洁,做着开店的工作。 罗川走到柜台前,屈指敲了敲柜台:“刘祥在吗?” 一个看上去20出头的姑娘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笑眯眯的迎了上来:“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吗?祥哥在后面忙呢!” “我就需要他,把他叫来吧。” 这姑娘看了看罗川,嘟着嘴说:“您是前几天那位警官吧?还要祥哥去作证吗?那天的事情,影响的我们心情都不太好,他都好几天没好好上班了。” “……我就带他回警队咨询几个问题。”罗川并不想和这女孩说太多。 可那姑娘却不依不饶的撒娇:“警察叔叔……哦不,你那么年轻,叫警察哥哥吧。您可不可以改天啊?明天是我生日,祥哥我们大家说好的今天晚上一起过十二点。您就不要扫兴了嘛……”说着,还伸手准备拽拽罗川的衣袖。 罗川礼貌委婉的回避了接触,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亚麻色的长发高高的扎成了马尾,薄薄的刘海覆盖着光洁的额头。一张脸青春洋溢,可爱甜美,稚气未脱。 罗川直视的目光把女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被如此英姿挺拔的冷峻男人盯着看,脸庞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晕。 罗川面色依旧冷淡,轻叹了口气说:“以后,你会感激我今天扫了你的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去把他叫来吧。” 被罗川盯了这么一会儿,姑娘变的十分乖巧,羞答答的点点头,就跑进了后边工作间。 柯雪在一旁不怀好意的斜眼看着罗川笑:“罗队,我一直以为只有关哥才有那万人迷的魅力。您平时板着脸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可没想到啊,您这对视五秒种,那女孩就败下阵来了啊!” 罗川慢慢转过头,冷峻的面容格外严肃冰冷,一双凌厉的眉眼扫过柯雪的时候,好像能闪出刀子。 “要不,我和你也对视一会儿?”罗川声音更冷了几分。 柯雪一个哆嗦,连忙避开目光,投降似的摆着手:“不……不用了……罗队我错了……工作时候不该开玩笑……” 正说着,刘祥从后面擦这手出来了。一看见罗川,还挺激动的,连忙急走了两步,十分关切的问:“罗警官?您怎么忽然来了,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啊?案子有进展了吗?” 罗川微微笑着,打量了一下刘祥反问:“脸色不太好啊?” 刘祥叹了口气说:“哎,自从那天之后,我一直没有睡好过。” 罗川点点头:“正常,如果是我,我也睡不好。难得你这么关心案情进展,和我回去聊聊吧,也免得耽误这里生意。” 刘祥听后明显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服务员,对罗川商量着说:“警官…要不然,我明天去找您吧?今天和同事们约好了……” 罗川淡淡的看了看外面:“恐怕不行。人命关天,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你用换件衣服吗?” “呃……不用了。”刘祥摘下围裙,挽起袖子,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说:“那咱们走吧。” 罗川揽过柯雪,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在柯雪震惊的目光中,带着刘祥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礼物(九) 在回警队的路上,罗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专心的开车。那神情,较之之前的紧张严肃,显得轻松多了。 刘祥几次想问问罗川案情进展,罗川都笑着说:“别急,咱们有的是时间。” 罗川的那个笑容,说好听点儿也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刘祥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太多问。 几名警员在罗川之前到的警队,刚一回来,就全部跑到了关山的面前,一个个震惊不已的问关山:“关教授,你猜猜罗队把谁带回来了?我跟您说,您一定想不到!打死都想不到!” 关山优雅的笑着合上手里的文件,抬眼看了看那几张震惊的脸,笑道:“不用打死我,是那个蛋糕店的证人吧?刘祥。” 几名警员原本想要献宝似的笑容凝在了脸上,他们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不可思议的问关山:“罗队告诉您了?您怎么知道的啊??他没有去抓罪犯,反而是神秘兮兮的把那个证人带回来了!跟您说啊,我们感觉都火烧眉毛了,可他还挺高兴的。” 关山耸耸肩,理所当然的说:“保住了一个女孩的生命,他应该高兴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带谁回来……这我还真没法回答你。” 几个人正聊着,罗川也推门进来了。随手招了人,准备讯问室。他身后的刘祥表情有些不自然,弱弱的抗议了一句:“罗队,我虽然有义务配合人民警察办案,可我是证人,不是罪犯啊。” 罗川一回头,不以为然的反问了句:“你听说过警队里有证人室的吗?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建设,那你出资申报一下,或许有成功的可能。” “……”刘祥被噎的难受,没有再说话。 关山站起来,打量了一番刘祥,很随和的问道:“看你脸色不太好,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你没事吧?” “……没有,我就是最近有点儿累了。”刘祥笑着回答。 关山点点头,指了指他的右肩说:“你的右肩明显比左肩僵硬,站立时略比左肩低,刚才看你走进来,摆臂走路的时候,右臂有些不自然,保持一个姿势久了的话,还会发抖吧?”关山忽然凑近了刘祥,没有表情的问了句:“疼吗?” 刘祥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和关山拉开了距离,然后干笑了两声:“呵呵……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的工作不轻松,一天一天的右手用力,可能落下了点儿病根,不过不要紧,已经习惯了。” “哦,这样啊。”关山又挂上了那优雅知性的微笑。 罗川这时对关山说:“累了吗?还能坚持的话,走啊,一起。讯问室准备好了。” “哈哈,已经到这一步了,应该不需要我了吧?” “你不是也很想听听吗?来吧!有你在旁边,速度能更快点儿啊。” “那好吧……早点儿结束,早点儿回去休息哈。” 罗川和关山就这样一人一句,笑着在刘祥面前聊着天。完全被无视了的刘祥最后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们笑容满面的交谈。 “等等!两位警官同志,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了?你们这……到底是哪一出啊?你们把我叫来,到底想干什么?”刘祥有些不太高兴了。 罗川仍然保持笑容,故意放低声音,神秘的对刘祥说:“把你叫来讲故事啊,白雪公主和小美人鱼的生日宴会……” 不等刘祥有什么反应,关山就一把拽过罗川说:“好了好了,我都听不下去了,你说的那两个人,压根儿不可能遇到一起。走吧,录口供的姑娘都等半天了。”说着,就拉着罗川往外走,身后的警员非常有眼力的带着刘祥跟上了罗川。 走到走廊里,刘祥还能听见前面罗川对关山说:“那回头你给我讲啊!” “好。” 两个人言语轻松,谈笑风生,根本就不像是正经破案的样子。刘祥的脸色更难看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些警察了。今天的罗川,和第一次见面时的罗川,简直是天壤之别。 等坐到讯问室里,所有人都准备就绪的时候,刘祥看着对面的罗川和关山,竟然还有说有笑的在讨论童话故事的问题。他深深的运了口气,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儿容忍力,马上就要烟消云散。 就在刘祥脸色越来越黑,呼吸越来越重,额头都要暴青筋的时候,罗川忽然转过脸,全然不觉的问了句:“诶?你喜欢童话故事吗?” 刘祥黑着脸看向一旁,语气冰冷的回道:“我不觉得您应该浪费守法公民的私人时间来听你们俩说说笑笑。” “哦。”罗川调整了一下坐姿,表情一本正经的看着刘祥,可一开口,却差点儿没把刘祥气吐血。 “你小时候有人给你讲童话故事吗?我跟你说啊,我就没人给我讲。我父母都在这一行,时间太少了……” “罗队长!”刘祥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罗川一脸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了?” 刘祥气愤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指着罗川说:“我不是为了听你童年来的!也不想知道!你要是没有正事,就赶紧让我回到我的工作岗位上去!” 无论刘祥如何暴跳如雷,罗川依旧神态自若。他懒懒的向后靠了靠椅背说:“别急,你的工作太费体力,太累了。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关山恰逢时机的开口接道:“是啊,刚才你拍桌子站起来的那一刻,我看见你皱了一下眉,像是在忍着某种不适。是右臂不适?还是右手有伤?” 刘祥下意识的往回收了收右手,然后冷静下来了说:“我的工作经常需要切水果,手上有伤不奇怪。” “你惯用左手吗?”关山问。 “不是啊!”刘祥已经被气的完全混乱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要问什么。 关山不解的看着他:“既然不是惯用左手,那你切水果也是右手拿刀,伤也应该伤了左手才是吧?” 刘祥咬牙切齿的看着关山:“我伤了哪只手,切到了哪只手,和你们警察有关系吗?和你们要办的案子有关系吗?” 罗川马上接话:“你还别说,还真有。” “你什么意思?”刘祥的眼神警惕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很想了解案情进展吗?今天我就和你好好说说。”罗川拿着死者身份信息走到了刘祥的面前,一一摊开在刘祥面前的桌面上。最后,以食指点了点孟云的照片说:“这是你认识的小云吧?” 刘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照片,没有说话。 罗川似乎也不介意,他在刘祥面前踱着步子说:“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凶手是怎么锁定被害人的。后来尽管我们知道了他是凭生日来确定被害人,也还是没办法将他和被害人联系起来。直到我和关山那天一起去买早餐,才忽然想到了。凶手和被害人之间,既不是陌生人,也不算熟人,还能是一种什么关系呢?嗯……可以是常见的人。比如,我和警队附近的早餐小贩,比如我常去吃饭的餐厅老板,比如……被害人常卖蛋糕的蛋糕店。”罗川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目光落在了刘祥的身上。 关山这时也笑了下说:“是啊,一开始警方把能得到被害人个人信息的工作范围想的很大。比如办理身份证,驾驶证,保险公司之类的地方。现在想想,最方便了解生日信息的地方,当然是卖生日蛋糕的地方。小云,不就是提前在你那里定了蛋糕吗?而且她常去你那里买蛋糕吃,就算谈不上太过熟悉了解,你们之间也总算不陌生吧。这,就是凶手能够接近被害人的原因。” 第一百七十章 礼物(十) 刘祥的表情越来僵硬,对罗川的态度明显更加敌视了。他斜眼看向罗川,不屑的说:“你们这样牵强附会的对号入座,真让我吃惊。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所有警察在破不了案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不想承认,不愿意承认,这都是正常的。谁在死刑面前都会试图顽抗一下,尤其是你那种没什么太大出息的奸杀罪犯。”罗川故意用了一个鄙夷嫌恶的眼神。 一次次触碰刘祥的忍耐底线,刘祥此刻就像是一只随时会暴怒伤人的野兽,恶狠狠的盯着罗川。 关山看到他这个状态,缓缓摇了摇头说:“无论你如何伪装成一个老实好人的样子,那虚假的表象都是一触即破,维持不了多久的。你的平和,只限于没有任何风波的情况下。刚刚从你来到警队,罗川一言一行都是在消耗你的耐心,让你变得更加易怒,更加真实。虽然我还没有彻底和你聊什么,但是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你有抑郁强迫症,带有很强的攻击性。为了适应社会群体生活,你不得不伪装成平日里那一副古道热肠的好人模样。哦,对了,也有可能你这样的伪装不仅仅为了针对社会,还有你的家庭?父母?嗯……大概是你母亲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刘祥一直在听着关山的话,没有注意到罗川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身边,此刻就在他耳边不远处,罗川弯着腰,一脸好奇的盯着刘祥的耳朵说:“哎呀,你还有耳洞啊?从耳洞的大小和垂坠程度可以看出来,这可不是近几年的事情。你小时候打的吗?哈……不会是拿你当女儿养的吧?” 罗川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这本来就吓了刘祥一跳。再听到罗川这种调侃似的语气,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暴跳如雷的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 “哟,生气了?其实也正常啊,有重男轻女的,就相对有重女轻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是这么说的,可是罗川的表情却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刘祥脸色煞白,他将一双拳头攥的咯咯直响,死死地瞪着罗川,仿佛下定了决心已定要亲手杀了这个可恶的警察。 关山始终观察着刘祥,这时感觉火候到了,出其不意的问了句:“从小到大那些属于女孩子的生日礼物,让你很难接受吧?她从你年幼时就折辱了你一个男人的自尊心,是吧?” 恰逢时机的攻心言语,瞬间让刘祥的防备溃不成军。他痛苦的捂着耳朵,然后一遍遍有节奏有规律的拽着自己的耳垂说:“我不要,我不想听,我不要!” 关山和罗川对了个眼色,罗川收起刚刚的神态,严肃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疯疯癫癫的刘祥。他拽耳垂的动作非常有规律,看起来是经常会做的克制性习惯。不断重复一个动作,无法控制的状态,都符合了关山曾说的强迫症。嫌疑人已经暴露无遗,现在只等他自己亲口说出那些罪行了。 为了让狂躁不安的刘祥平静下来,关山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舒缓的音乐。整个房间只有音乐的声音,和刘祥不甚清醒的自语声。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复了下来,两个耳朵被他拽的通红,就连脖子两侧都有了不少抓痕。 他垂头丧气的低着头,点点头说:“是,你们抓对人了。我几次在现场看着你们的时候,都曾暗暗希望过,你们能抓住我。那样一来,我也解脱了。”说完,刘祥将双手放在桌面上,缓缓的摊开了双手。 罗川和关山看的都不由得皱起了眉。那双手,遍布伤痕和针孔。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有很多的水泡和老茧。就连手心上,都有不少的细长条状的水泡和划痕。想来,当他重复戳针动作的时候,手指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大概就会改用手心握着戳针。一双手,溃烂的无法令人直视。大概是蛋糕房的工作为了卫生都要戴手套的原因,所以他才能隐瞒这么久。只要他不对人摊开双手,只看手背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 刘祥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仰起头,双眼无神的看向房顶说:“我从生下来,就注定是个错误。” 一个错误,引出了一段令人唏嘘的阴暗童年。 刘祥的母亲在怀他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女儿,那个孩子被母亲奉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可在那女孩7岁的时候,一场意外,掉进河里淹死了。从那之后,受了巨大刺激的母亲就变得有些异常。她经常会到河边,挖石头,填石头,如此往复,直到累到休克为止。 刘祥的父亲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因为失去爱女太过悲痛,想着再生一个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于是,在带着精神疾病的情况下,刘祥的母亲生下了刘祥。可是她无法接受,本以为自己最爱的女儿转世投胎回来了,可谁想到,竟然是个儿子。 所以在刚生下刘祥的时候,这位母亲是拒绝接受这个孩子的。她每天哭闹,嘶吼,嚎叫,甚至无数次差点摔死刘祥。 为了避免她真的有一天失手,刘祥的父亲尽可能将他们母子二人隔离开。幼时的刘祥,就是每天听着那恐怖的哭喊声活下来的。 遗传基因再加上这样“特殊”的环境,不难想象刘祥的人生很难平静。直到他四岁的时候,母亲的病情看似有了些许的好转。父亲要承担一个家的责任,不能天天看着刘祥,只好将他交给他母亲带着。 起初,并没有什么异常。刘祥的母亲没有再歇斯底里,也没有再想杀了刘祥。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没什么区别。可是渐渐的,幼小的刘祥就能察觉出不同了。 母亲经常会给他穿裙子,不给他剪头发,坚持要他梳辫子。这让他在家门口受尽了嘲笑和羞辱。更有一些极端时刻,他的母亲想要去掉他属于“男性”的象征。 每年生日,刘祥都如临大敌。他亲眼看着别的孩子生日有父母的陪伴,有蛋糕,有礼物,有欢笑,即便什么都没有,也还有正常父母的宠爱。而他……自记事以来,五岁的生日礼物是妈妈送的红发绳,六岁是花裙子,七岁是涂的鲜红的指甲油,八岁是梳着辫子照生日照,九岁的时候是差点儿被“洗礼”成真正的女孩,十岁……不堪重负,无法忍受常年精神不正常的妻子的折磨,刘祥的父亲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对儿子的愧疚,跳了河。十岁那年的生日,他的生日礼物,就是父亲被水泡烂的尸体。 年深日久的精神折磨,让刘祥渐渐变得心理扭曲。他迫切渴望得到一份正常的生日礼物,为此,他不惜扮作女孩去讨好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还会继续给他买洋娃娃,花裙子……他的长发,是直到上了初中以后很久,学校不允许男生留长发,这才终于剪掉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当然,也因为他剪了头发,挨了整整三天的毒打,并且从那之后,他的母亲再也不曾正眼看过他一次。 第一百七十一章 疲惫 从那之后,刘祥彻底变了。他既不能摆脱扭曲的心理,又要努力适应社会,适应与人打交道。 关于刘祥母亲后来的状态,他只一句话带过。他说,在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他母亲就解脱了。可是罗川很怀疑他母亲的真正死因。不过人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死无对证,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追查的必要。 刘祥讲述他这段“不幸童年”的遭遇时,越来越平静。说到后面,已经像是在讲故事了。罗川看着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不由得侧过脸看了看关山。因为就看刘祥的精神状态,很难评断他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关山倒是完全不担心,他对罗川说:“这些,应该是他不愿触及的伤疤。说出来了,也就说出来了,没有什么添油加醋的必要。而且,他童年无论多悲惨,都不能给他减刑啊。” 说着,关山又对刘祥问道:“你母亲去世之后,你应该是彻底得到释放了。但同时,你心里固执追求的东西,也彻底得不到了,对吧?” 罗川看了关山一眼,不确定他指的什么。 刘祥冷笑着勾起一侧嘴角:“你倒是挺能理解我?那你说说,我想要什么啊?” 关山像是回答一个小学问题一样,好笑的笑了笑说:“礼物啊。正常的,你想要的,生日礼物。” 刘祥有些失神的点了点头说:“对啊,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没有机会了。她死了,不管我想不想要,她都不可能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了。” 罗川听不下去了,皱起眉怒道:“所以呢?你就去给那些女孩子发生日礼物?你的不幸,非要再给更多人造成不幸,才痛快?你虐杀她们,能弥补你失去的吗?如果现在你不是坐在警队里,今天蛋糕房的那个姑娘,明天是不是又要变成羊毛娃娃了?” 刘祥这会儿倒是坦然,他像是破罐破摔的忘后一靠,挑衅的看着罗川:“怎么?觉得自己是英雄了?救人一命了?这世界每天有多少人挣扎在生死边缘,你又能救的了谁?” 这句话多少戳中了罗川的心,在过去那些悬案中,他每每都会感觉有些无力。 一旁的关山察觉到了罗川表情的变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不如这里交给我,你去准备结案吧。放心,所有杀人细节,我都会让他交代清楚的。” 罗川也明白关山的意思,现在看来刘祥也是没有狡辩的意思了,所以点点头,直接走了出去。 面对精神病态专家,刘祥这个“病号”只有老实交代的份儿。剩下的口供并不难做,作案过程也一目了然。至于他对死者小云的那份特殊待遇,则是因为他觉得小云是个好姑娘,对他也很好,很尊重他。对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很难讲什么是对的。按理说,既然小云给他的印象最好,他才更应该留她一命才是。可偏偏正相反,正是因为这个姑娘,才让他动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虐杀欲。他觉得,这是生日最美的礼物。 罗川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深感有些疲惫。他仰头坐在沙发里,闭上眼睛,眼前一幕幕都是月光杀人魔的案子。在那些案件中,虽然有很多死者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无辜”,可是那毕竟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罗川在特别累的时候,只要想起这些案子,就会深感无能为力。 那个杀人魔消停了一段日子,但是罗川感觉并不好。他总觉得,那人的安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在看不见的天际深处,积攒着乌云和惊雷,然后突然爆发,制造出更为恶劣恐怖的案件。 心绪不宁之际,电话响了。是杨局长。 “罗川啊,你手里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电话那头,是老师关心的问候。这让罗川的心多少平静了一些。 “头儿,我这边应该就快处理完了。怎么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罗川虽然很担心是不是又有大案发生,但是听杨局长的声音,好像挺轻松的。 果然,杨局笑了笑说:“没什么事,我就是觉得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想给你个福利。” 罗川苦笑:“福利?您最好还是有话直说吧。” “是这样,我这里有两张交响乐的音乐会门票,给你,你去放松放松!听听那些高雅的音乐,有助于你身心健康……顺便,接触接触人,咱们有一个聚……” 局长还没说完,罗川就打断了他:“好了好了,头儿,先且不提我不喜欢官场应酬。咱就说您那有益身心健康,陶冶情操的音乐会吧。您觉得……我像是一个听交响乐的人吗?两张票,您准备让我去哪儿现成找个伴儿?我看您啊,还是看看局里队里谁有女朋友,把这福利发谁吧。” 杨局长一听就急了:“都跟你说了,这主要是有一个聚会。我能让后勤代表警队参加吗?你说你一天天就扎在案子里,能有个伴儿才怪呢!再说了,你可以叫上关山一起啊!虽然我承认,你并不是什么高雅的人,但是关山算啊!听不懂的,他还可以给你讲讲……” 罗川越听越觉得胸闷,他抓着电话无奈的问:“那您为什么不直接给关山,让他去呢?” “废话!你是队长他是队长?”杨局长觉得和他太客气纯属多余。 罗川并不喜欢那种场合,也不太喜欢那种比上班还累的休闲,所以还是据理力争的说:“您直接告诉我吧,什么人,让您这么看重?您需要我做什么,我尽力。至于交响乐,交给关山吧,有的是女伴儿想和他一起去呢!” 杨局长也是看出来了罗川的态度坚决,运了口气说:“行,那我让关山去。但是月底有一个剪彩,你得和我一起去。” “月底?现在是月初,您这安排的是不是早了点?”罗川倍感无奈。 “我就是告诉你,我不管你有多忙,月底都必须和我参加这个活动。”杨局长不容反驳。 “什么来路?”罗川知道,能让杨局长这么看重的人,一定不是一般人。 提到这个,杨局长态度缓和了一些说:“咱们市最近几年的慈善事业,你了解过吗?” 罗川很坦然的直接回答:“没有。我天天也算做慈善,您怎么没那么看重我?” 杨局长被气笑了:“我要是不看重你小子,就你这不听话的臭脾气,早让你给局里当保安去了!这个人,你该认识认识,不但年少有为,而且做了无数慈善事业。甚至还帮了警队不少忙……” “哦,赞助呗?头儿,我可要提醒您,这年头做慈善的也未必真是什么好人啊!就算是好人,那也是应该的啊!不是年少有为吗?那么多钱,留着干什么。”罗川一点儿都不认真的说着。 就在这时候,关山推门进来了,罗川连忙对电话那头的杨局长说:“头儿啊,我不和你说了啊!关山回来了!” “诶你……臭小子!我还没说完呢!”杨局长的咆哮声,随着罗川挂断电话而终止。 关山进来时就听见罗川说话了,现在哭笑不得的问:“是杨局吗?你又惹他生气了?” “没有没有,快和我说说,刘祥撂了吗?”罗川急切的问着。 关山笑着点点头:“都到那一步了,他双手的伤痕都是铁证。而且,你不是要小雪留在蛋糕店调查了吗?刚刚他直接去讯问室找你了,资料我看了。最后一个证据也对上了,刘祥的作案地点,就是蛋糕店的冷库。那个冷库分为里外两个部分,外面这部分有人出入,里面那部分,大概十五平米左右,常年没人进去。小雪已经在那里……找到了作案工具和犯罪痕迹……”关山不想说的再细致了,因为提起那个现场,他们都会想起那些被做成了娃娃的姑娘们。 当时离开蛋糕店的时候,罗川就叮嘱柯雪,务必在蛋糕店内部找到证据,尤其是他们的冷库。因为嫌疑人已经锁定了,但是刘祥却不像是一个拥有自己冷库的人。他很可能借工作之便了。 前因和结果都在眼前,无论再怎么为那些女孩遗憾都没有用了。罗川平静的点点头:“你辛苦了。回头让小雪他们通知一下二队长吧,毕竟这个案子从他开始的。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都太累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要命的停车场(一) 罗川很少主动说累,累也不说累,这几乎成为了他的工作作风。可是这次,他当真就把剩下的事情交代好,离开了警队,准备好好回家休息一下。 杨局长曾在很久前对罗川说过:案子,是永远破不完的。每个命案背后,都一定会有令人或悲或怒或感慨不已的起因。但是,他们的工作,就是面对这些。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案件,都不能把上一个案子的情绪,带到下一个案子当中。 罗川一直以杨局长当作自己的老师,他没有忘记过这位老师的教诲,但是他也自认为,在这方面他确实做得不够好。 杨局长始终不满罗川那种“只认工作”的态度,他似乎和谁都不愿意深接触,除了关山。可是,刑警也是人,有工作就会有人际交集,那么多年了,杨局长都没办法改了罗川那种耿直的性格。在他眼里,大概所有的交际都多余,工作就说工作就好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罗川到家洗个澡,澡还没洗完,就把杨局长那个电话给忘了。这种事,他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有心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放空一下脑子。可是罗川那不安的感觉却时不时就漫上心头,这种没来由的不安,他自己都无法确定原因。 身体的疲惫无法抵挡,尤其是完全放松躺在了床上之后,罗川很快就睡着了。那些他放不下的案子,都在睡梦中暂时驱散了。 只是这样的安宁从来都是短暂的。 罗川还没好好休息上几天,这天刚一上班,就听见二队长带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罗川啊!罗川!你这两天休息够没有?你们那个臭小子,自己办案是你的意思吗??他自己上过吗?我都有点儿担心。” 罗川收拾着手里的文件,停下动作问:“你说的是小雪?” “对啊!” “他并没有告诉我有大案。” 二队长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副八卦记者的模样凑近了罗川说:“他啊,看你太辛苦了,想着自己先把前面的事都调查了。因为毕竟报警的人说的是闹鬼,不是杀人案。你那臭小子在确定有凶杀案之前,不愿让你太劳神,所以自己去了。”说着,还小声嘟囔了句:“怎么我队里就没有这样的贴心小棉袄呢?一群白眼儿狼!” 罗川没心思听他抱怨,皱着眉问:“闹鬼??” 二队长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对啊,有人报警说闹鬼,说什么地狱里的什么出来了……哎呀,我不记得了!反正就这么一个神神叨叨的报案。” “地狱……”罗川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揪心,容易想起暗河网络。他连忙追问了句:“确定是不是恶作剧了吗?报案人呢?” 二队长摊着手说:“无法追踪,不知道谁报案的。” “你知道小雪去哪里了吗?”罗川越来越紧张。 二队长打开手机,搜了下地图递给罗川:“就这里,最近都变成闹鬼凶地了!诶罗川,如果真的有案子,咱们继续联合破案吧?这地方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二队长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罗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他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最后声音沉重的说:“这不是……刘祥那个案子最后一个现场吗?那个废弃的停车场……” 二队长没有参与上一个案子,所以并不太了解最后这个停车场。他拿回手机看了看,然后侧过头问罗川:“还真死过人啊?就是上一个案子吗?哎呀……你说会不会……” 不等他说完,罗川就果断打断了他:“不会!这世上有一部分人,就是披着人皮的鬼。你是个警察,能不能把你后半句咽回去??别疑神疑鬼的!” 二队长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咳咳,不是……我也没说是闹鬼,我就是没想到这么凑巧……那地方是变成特定凶杀现场了吗?气氛环境比较不错啊?怎么都往那扎?” 罗川有些心急地说:“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小雪。你不是好奇吗?那和我一起去吧,反正二队休息好几个月了……”说着话,罗川就往外走。 二队长暴跳如雷的在后面追着骂:“姓罗的!你会不会说话!你说谁休息好几个月了?我忙着呢!你别忘了,上个案子,我给你的!”追着罗川出了门,又不由自主的上了车。二队长最后决定在工作和尊严之间……选择工作。一是因为他对那个“闹鬼”的凶地确实很好奇。二是因为……他最近确实有点儿闲。 忙碌惯了的人,忽然闲下来会觉得浑身难受。虽说二队很少去负责大案,但总归小案不断,倒也算充实。谁知道最近怎么了,小案子都少的可怜,他一下子就闲下来了。偶尔路过罗川的办公室,看他们忙忙碌碌的,也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怀疑自己和罗川到底是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从罗川的工作状态来看,这世界简直群魔乱舞,魔鬼在人间。但是从二队整体工作状态来看……全世界一片大好,盛世太平,全部都是守法公民…… 所以出于种种原因,二队长决定要“联合破案”,一起去会一会那个闹鬼的凶地。 两个人快速驱车赶到了那个不详的废弃停车场,并将车停在了外面。 下了车之后,罗川看了一眼一片漆黑的深处,站住了脚步。 二队长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看着罗川发愣的样子,忍不住催促:“你干什么呢!进去啊!你是个警察,能不能别那么疑神疑鬼的?”报复心作祟,二队长干脆利落的把这句话还了回去。 罗川拽住了他,阻止了他匆忙的脚步,沉默不语的拿出手机,拨通了柯雪的电话号码。 随着拨通的声音,空旷的废弃车场深处响起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罗川的脸色更难看了,随手挂了电话。 二队长不理解,着急的说:“都到这了,你还打电话?他不就在里面吗?倒是走啊!” 罗川面色凝重:“叫人,叫救护车,快……” 二队长一脸茫然:“罗川,你鬼上身了还是吃错药了?你看见什么脏东西了?” 罗川顾不上生气,提高了警惕压低声音说:“小雪就在这里,他的手机响了,但是他没接,也没有给我拨回来。最主要的,里面的光线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他没用手电,在里面干什么呢……?” 罗川这一番话,后知后觉的二队长,只觉得顺着背脊冒凉气…… 第一百七十三章 要命的停车场(二) 二队长脸色有些白,匆匆拨打电话叫警队派人,同时叫了救护车。 罗川关心柯雪安危,犹豫了下说:“避免破坏现场证据,你帮我录下来过程。我不能等救护车了,小雪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进去确定他的安危。” “好好好,我跟你一起进去!先把那小子弄出来再说!”二队长再次开始怀疑,自己和罗川根本不是活在同一个地方。在一队,竟然连个刚出外勤不久的年轻警员都过的这么惊心动魄。 罗川心急如焚,他不敢多想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凭他一贯的直觉来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柯雪还缺乏经验,他是不绝对不会鲁莽的擅自作主去处理什么案子的。他来这里的本意,一定只是想确定一下那闹鬼的无稽之谈。可当他到了这里之后,却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一边往里走着,罗川一边快速的分析着。别的不敢肯定,那个无法追踪的报案电话,一定是有问题的。但是又不一定是月光杀人魔……因为那个人有标志性的杀戮“开场白”,而且那人做事明显更加张扬。相比之下,用报警来引警察到这里的这种手段,未免有些太低调了。 废弃的空间内,依旧弥漫着破败灰尘的气息。甚至,隐隐还能闻见不久前那个女孩尸体腐烂的味道。二队长试图屏住呼吸,同时按照罗川的指示拍照,录像。可是他们两个只有手机闪光灯和一个手电,对这偌大的空间来说,这点儿光芒多少有些微不足道。 “罗川啊,你看这里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气氛还真是挺不同寻常的。我看这里不像藏着杀人犯的样子,不如你再打一次电话,咱们跟着声音至少先把手机找到再说。”二队长憋着一口说完这些话,脸红脖子粗,差点儿活活憋死了自己。 罗川又一次拨通了柯雪的电话,同时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备。不管有没有那种可能,都要提防凶手躲在暗处伏击的可能。柯雪已经遇到事情了,现在总不能把二队长也牵累进来。 一阵悦耳的铃声,在空旷的环境里飘飘荡荡的从左前方传来。 两个人毫不犹豫,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仅有的光亮照在前方的地面上,马上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柯雪。 罗川来不及多想,焦急的一声“小雪!”马上跑了过去。 就在罗川想要立刻扶起柯雪的时候,二队长一把拽住了他:“诶诶诶,你先等会儿。这怎么看着像钓鱼的状态啊……你等我录一下,免得真出事了有理说不清。”二队长学以致用,学的倒是很快。 在二队长的录像下,罗川蹲下身翻过柯雪的身体,试探了一下呼吸,然后稍稍松了口气。没有明显外伤,只是昏迷了。他试着叫了几声柯雪的名字,但是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他怎么会晕在这里……”罗川十分疑惑不解。 二队长一看没出什么大事,也跟着放下了心来,深深呼出一口气说:“这小子别是真的被鬼上身了吧?你看看这周围,别说是罪犯,就连个鬼影子都没……”二队长一边说一边晃着手电照了下四周,可就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光线定住了,他的话也定住了,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地。 罗川又看了下柯雪,确定他没有致命伤,这才放下他,然后站起身,顺着二队长的手电光看去。 这一看之下,他也不会怪罪二队长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了。就在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大片血迹,还有一个人…… 不,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更可怕的是,若极力再向前看,就会发现,那个人前面,还有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罗川拿过手电,对着那个方向缓缓左右移动了一下。竟然发现……那两个人的左边和右边……还有两个人,生死不明。 活人总是能感受到活人的气息,这一刻,罗川实在感受不到那几个人的气息。而且也不敢保证视野范围之外会不会还有人。 外面已经由远至近传来了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罗川冷静的退了两步说:“不差这一两分钟了,如果他们是……死者,我们贸然过去只能破坏痕迹,等一下,等他们进来再说。” 二队长早就傻了眼,他手都哆嗦了,不过一开口就发现,他是被气哆嗦的,不是吓哆嗦的,他指着柯雪,不敢置信地看着罗川说:“你……你这队里……这小子还有这种爱好和潜质?隐藏的挺深啊!!” 罗川不高兴的皱着眉转头看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从警校出来就在我眼皮底下,你难道怀疑这件事是小雪做的?他一个人,要是能同时杀了那么多人,当队长的就该是他,而不是你和我了吧?” “这……”二队长一时语塞,可是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他还是很生气的说:“可你自己看看啊,这里就他毫无伤痕也没有血迹。如果他和那些血葫芦同时遇到了什么不幸或者遍态杀人魔,那么他也应该变成那样才对啊!凶手为什么只单独留了他?罗川,你的心情我是十分理解的,我也没打算看你笑话,可是在正义面前,你这护短护犊子的心态还是很不可取的……” “好了好了,你别乱分析了,那些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这个案子不简单,我得打电话给关山。”罗川说着,迎着一群走进来的警员和医务人员往外走去了,同时拨了关山的电话。 二队长不服气的冲着罗川背影吼道:“不是咱们两个队联合办案嘛?你老想着关山干什么!!真是纳了闷儿了,这么大个队长在你面前,你不虚心求助,偏偏要去惦记一个天天围着精神病的关山!” 没人搭理他的愤怒,取证人员拍了照,赶紧把柯雪送上了救护车。而前方那几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医务人员正挨个检查。 罗川站在不远处给关山打电话,关山一听柯雪出事了,电话里也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他受伤了吗?你呢,有人和你在一起吗?你注意安全啊!” “我没事,但是在小雪身边发现了尸体,还不止一具……这种情况,对小雪很不利。”罗川叹息了一声。 关山知道罗川此刻的心一定很乱,当下不再电话里再多说,只最后说了句:“等我,我这就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要命的停车场(三) 挂了关山的电话,罗川平复了一下心情,先到门口问了急救人员柯雪的情况。好在医生们表示,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暂时昏迷,有可能是吸入了某种药物导致的,让罗川别太担心。 罗川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带柯雪去医院,然后又问了陆陆续续进出的现场人员,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一名扶着担架的警员对罗川苦涩的笑着说:“罗队,您这……应该提前告诉我们有所准备的,谁能想到您这突击的案子也能有那么多尸体?里面还在搜查,不过目前为止,四名死者,无一生还。” “死了四个人……”罗川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不管小雪醒来能说出什么情况,这个案子他都碰不得了。而且在找出足够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之前,他大概也只能背上“嫌疑”的身份了。 步履匆匆,罗川再次回到了现场。有了足够的光线,再看这里,和刚刚完全不一样了。惨不忍睹,血迹斑斑。想来,这几个人死的一定都很痛苦,具体死因只能稍后回了警队法医室才能知道。 二队长捂着鼻子对罗川说:“这下好了,调查的第一个人就得是你队里的臭小子!这案子,无论你我愿不愿意,都得合作办案了。涉及到你队里的警员,你懂吧?” 为了避免包庇护短等违纪行为,二队长说的是正确的。罗川没理他,蹲在血迹旁四下观察着。哪怕一个特殊的脚印,一个可疑的痕迹,都是很重要的。 二队长在罗川身后跟着他,然后跟他说了下刚刚他打电话时候,这里尸体的大致情况:“诶,我跟你说啊,刚刚人家可说了,这几个人应该都是被捅死的,还是捅成马蜂窝的那种。你就祈祷吧,别在柯雪身上发现凶器就是万幸……” “一个人,乱刀刺死四个人?最后自己毫发无伤的倒在这里了,你觉得这现实吗?四名死者都在这里被发现,且死法基本相同,也不代表他们是同一时间死的。这些血迹,不经过化验,你怎么知道是谁的血?是不是人血?”罗川一连串的反问,噎的二队长脸色发青。 罗川瞪了他一眼,猫着腰再低头看那片渐渐干涸的血迹,发现里面竟然有一颗牙齿。 他招了招手,让现场取证人员小心的拍照取证,再装进袋子里。罗川接过那个袋子,看着里面带血的牙齿,喃喃自语:“你是属于谁的呢?” 二队长抻长了脖子看了一眼,呲牙咧嘴的说:“嘶,我看着都觉得疼。这劲儿可够狠的,牙根都碎了。看这一拳,我估计凶手肯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罗川无奈的偏过头看向他反问道:“这里都死了四个人了,还用你估计?你能不能给我点儿有意义的建议?” 二队长不服气的一瞪眼:“怎么就不用估计了?哦,就许你平时在犯罪现场推测犯罪嫌疑人,我说句估计都是没意义的建议?那我告诉你,在这儿呆着毫无意义,你不如回法医室和那怪老头聊一聊。” 二队长本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他知道罗川最擅长的就是犯罪现场还原,他既然在这里,就肯定不会这么快离开。 可没想到的是,罗川竟然看了他一会儿说:“嗯,就这句话不算废话。” “……”二队长满脸的懵圈。 “你负责监督现场和痕检,我负责调查那几具尸体还有那颗牙,分工明确,节省时间。”罗川说完,二队长刚想反驳,外面就跑进来一个警员,慌慌张张的喊着:“罗队!罗队!” “怎么了,慢慢说。”罗川扶住了那名明显刹不住车的警员。 二队长则是白了他一眼,大概是有些生气为什么没喊他。 警员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四百米外……我们找到了一个重伤濒死的人!他……他身上全部都是刀伤,流了很多很多的血……我们是沿着小路里的血迹找到他的,他应该是从这里一路逃出去的!” “人呢?还活着吗!”罗川非常激动,这样血腥的现场还能有幸存者,实在是太难得的事情了。如果这个人能活下来,他就能说出凶手是谁,为小雪作证,这一切与他无关。 警员苦着脸说:“罗队,这可不好说……那人都快被捅成漏勺了……我劝您别抱太大希望……” 罗川还没说话,二队长就听不下去了,他一拍那警员肩膀,差点儿把对方拍了个趔趄。同时还大嗓门儿的喊着:“你能不能说点儿有意义的啊!不让抱希望,那你还一路小跑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似的干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们,很快就有第五个死者了,不就完了吗!” 警员想解释解释,罗川直接拦住了,并对二队长说:“你看,现在又多了一个新工作,得盯着那第五个人。就算不抱希望,也得知道他是谁,他是怎么逃出去的。咱们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把现场和证据搞定之后再找我,到时候咱们再碰一下彼此的发现,怎样?” 二队长一听罗川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话,只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我破案!” 罗川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这一次,并不是他没有做现场还原,而是他已经记住了他进来时的现场状态。被害人和幸存者过于混乱,现在并不是最适合做现场还原的时候,所以他选择了先了解死者情况。 叮嘱了警员们务必看好第五个人,一旦他脱离危险,务必第一时间通知一下。之后,罗川就赶回警队了。 他到警队的时候,关山已经在等他了。一看见罗川进门,马上关切的走上前问:“你怎么样,还好吗?我刚刚问过了,小雪情况挺稳定的,你不要太担心。” 罗川把自己“扔”进了沙发里,闭上眼睛,一手揉着额头说:“死了四个人,昏迷了一个小雪,还有一个生死不明。这个案子有点儿大,把你找来,也是为了让你跟下这案子,看看有没有可能和那个疯子有关系。” 关山给罗川倒了杯水,递上去,坐在他身边,语气平和地说:“你因为什么叫我来都可以,但是你要把自己状态调整好了,知道吗?听你说的状况,好像是有人要故意栽赃。可是,我不太理解,小雪只是一个刚刚出外勤,还没独立办案过的年轻警员,大费周折栽赃他……为了什么?” 罗川闭上了眼睛,疲惫地说:“如果不是我休息,如果不是小雪为了提前帮我查查……那么,去那个地方的人,应该是我……” 第一百七十五章 要命的停车场(四) 听这话,关山皱起了眉头:“要是按你这么说,原因可就不简单了。” “我就是感觉不太好……说不上来为什么。几名死者全部都是血肉模糊的,脸都看不清,我当时也没办法仔细观察。现在只能等法医室和鉴证部门的消息了。还有就是希望小雪能够快点儿醒过来,千万别有什么意外。”罗川喝了口水,非常冷静的说着。 “没有任何证据之前,你也先别把事情定性。你看,没有月光曲,没有挑衅的留言,没有嚣张的手法,就连血肉模糊的尸体,我都觉得不是他的风格。他虐杀被害人虽然绝对的凶残,但是会追求美学的完美。就算不在尸体上做手脚,也会在大环境里做手脚,以此来证明他做这件事的意义。所以,单从目前来看,我并不认为这个案子是月光杀人魔做的。一个顶级的完美犯罪者,他们可以毫无痕迹的变换杀人手法,但是却不会轻易改变作案标志。”关山条理清晰的分析着。 能一起探讨案情的人不多,关山恰巧是最合适的一个。听完了关山的分析,罗川马上坐直身子来了精神。他尽量清晰的描述着现场:“关山,我当时进到那个停车场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即便是后来有了光线,也不能完全看清周围的一切。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打斗,必然会造成十分混乱的现场。但是并没有啊,这证明尸体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是凶手故意放到那地方的。原因是什么?为了让我们上个案子的案发地点顺利传成了这个案子的案发地点。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挑衅和羞辱吗?这么多尸体,还要弄出血迹,凶手一个人也不算轻松,他要么需要帮手,要么需要绝对的时间。我从现场来看,并不像团伙作案。那他就需要在现场呆上一段时间。报案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恰巧在最合适的时间发现了那些‘鬼’的呢?”罗川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睿智的光彩。 关山笑了,嘴角微微勾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总结一下就是——凶手一个人,独立作案,有足够的力气搬运至少一具尸体,男性,嗯……百分之八十是打电话报警的人,对吧?” 罗川十分满意的笑着点头:“你说出来的,永远是对的。百分之八十这个概率说的也好,没有因为是我说的而确定,给意外留了余地。” “哈哈……”关山忽然笑了起来:“你啊,不用给我戴高帽,一会儿一起去法医室看看吧?等消息的话,可能要很久。” 罗川正准备起身,电话来了。拿出手机一看是杨局长,罗川无奈的看向了窗外。可不接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接听了。 “喂?” “你小子接电话需要考虑那么久吗?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杨局长上来就直奔主题,可见他对那个人,是真的挺看重的。 罗川一听是这件事,马上不耐烦的说:“那个……头儿,法医室报告出来了,我这又有大案子了,您要是实在太闲,就去基层走走……我没时间跟您说这些没用的事儿。” 抢在罗川挂电话之前,杨局长马上急道:“罗川!你还记得刘雄那个案子吗?” 一个名字,将罗川带回到了那个他永远也忘不了的夜晚。那天,是月光曲第一次响起,是杀人魔第一个案子。如果他就是一年前的凶手,那么……那天,就是他复出的第一天。 罗川整个人都愣了一下,没有再急着挂电话,而是很正经的问了句:“怎么,您看重的那位企业家,和刘雄的案子还有关系?” “哈,别胡说八道!我认识的可是正经人,别说的好像和那些奸商一样。记得吧?那个案子,刘雄以慈善名义洗钱,资助的学校豆腐渣工程,出了事,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孩子,所以才招惹上了杀身之祸。你虽然负责案子,但是至今案子没破吧?那个出了事的地方,贫穷落后,还要承受这样的打击。是这个人,真正出资帮助了那个可怜的地方,帮助了那些可怜人。周围山村十所学校,都是他一个人资助的。刘雄那个案子的屁股,是他擦的。” 听了这番话,罗川心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多少有了些改观。看了看门口等待的关山,罗川只追问了句:“头儿,那个人到底是谁?” “剪彩那天准时到,我给你介绍。他说过,非常想认识你,毕竟你们都在那个案子上付出了不同的心力。罗川,你记住我一句话,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做事,不仅仅只有破案这一种方式。你的工作是破案,找到坏人,而不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坏人。”最后这话,杨局长说的语重心长。 而这一次,罗川也终于认真的答应了:“我知道了。不过我这现在真的要去法医室,先不和您聊了。正日子之前,记得告诉我一声。” 终于平和的挂了电话,关山站在门口并不催促,只是问了句:“没事吧?” “没事,走吧,去法医室。”罗川简单的说了一句,就一起前往法医室了。 今天的法医室,自然比往常要乱的多。因为尸体多,还因为尸体……比较特殊。 罗川和关山一进门,就听到里面解剖室中传来了邢老的大吼声:“快点儿,这边啊!丫头啊,你把那个剪刀递给我!诶诶诶,别碰那个脸!那张脸不是那里的!你等下……喂,那张脸也不能动!给我放下!” 罗川和关山站在门口,脚步都不敢再迈了,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在猜测里面的那位老爷子到底为什么这么暴躁……还有,那诡异难解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解剖尸检怎么会有那么多脸……? 罗川咬了咬牙,刚准备冒着被轰成炮灰的风险进去,就忽然又听见邢老又吼了句:“罗川那个臭小子,别让我看见他!!法医室能干活儿的人,比警队清洁工都少!!他是不是不打算干了?逼急了我,我就把这些脸都扔到他办公室去!” 罗川僵住了正在迈的右腿,哆嗦了一下,看了看关山说:“要不……你先进?” 第一百七十六章 要命的停车场(五) 看着这样的罗川,关山实在忍不住笑意了,打趣地瞥着他问:“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罗川无奈的缩了缩脖子说:“这老爷子可惹不得,法医界一块宝,更是警队的一块宝。就二队长那样的,十个我也不换。” 关山又笑了,不再多说,迈步走在前。刚推开门,就听到邢老的吼声:“诶!是罗川吧!你还敢……哟,是关山来啦?快进来,快进来……” 看着关山笑着被请了进去,跟在后面的罗川心中暗想:这老头儿,区别待遇还真是大,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 低着头跟在关山后面走进门,果不其然,在邢老看见罗川的那一刻,当下眯起了眼睛,同时还举起了手里的解剖刀说:“我就说嘛,看见关山了,怎么会看不见你?来,你过来。” 罗川后退了一步,讨好的笑着说:“老爷子,您把刀放下,我这有事向您请教呢……” “哦,有事啊?来,你凑近一点儿,我耳朵不好使。”邢老又象征性的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 罗川绕到关山身后,干笑着说:“不是……您别这样……” “别这样?来来,你看看,算上田甄,这里就三个活人。你给我抬来了四具尸体,而且还都是急要结果。上面就那么不富裕,连个法医都招不来?我告诉你啊,我现在人手紧缺,快不了!等着去吧!”邢老愤愤的说着,但手底下还是在认真的干着活儿。 “是是是……主要是,法医人才稀缺,您别着急,我一定抓紧时间给您招人。那个……刚才在外面挺您说……脸?是怎么回事?”罗川着急的问出了最关心的事。 邢老脸色忽然变的严肃了,用解剖刀指了指一具尸体的脸说:“罗川,这样看,你能看出什么吗?” 罗川凑近了一些,皱了皱眉说:“这……毁容很严重啊,血肉模糊,脸上看不出什么了。不过看身体的话,男性,四十岁上下,身上是锐器伤……” 罗川还准备继续往下说,邢老就摆摆手打断他:“先别说那么远,我就问你,从脸上能看出什么。” 罗川为难的看着那张根本无法辨别的脸,又看了看关山,见关山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这才对邢老说:“您老是专家,就别难为我了吧。这……哪里还能看出什么,您为什么不清洗一下呢?” 邢老叹了口气说:“这脸是关键证据。你刚刚说的都对,这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性,平时生活不是很规律,肥肉多过肌肉,有脱发的迹象,还应该有脂肪肝。但是罗川啊,这些都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他的脸……是一张女人的脸。” 罗川震惊中,费解的看着邢老:“您说什么……?他……到底是男的女的?” “男的。”邢老果断肯定的说。 “那怎么会有女人的脸?是不是……变—性?”罗川试图找个合理一些的原因。 可是邢老却直接给否定了:“不是。这里的死者,三男一女。这个人的脸,就是死者其一那个女人的脸。女人脸上的脸,是……另一个男人的。总之,他们都披着别人的脸皮……” 罗川愣住了,被这新手段新花招震住了,沉默了几秒钟,他看向了关山:“现在,你还觉得和那个人完全不会有关系吗?” 这种手段,罗川第一个会想到的,当然不是别人。 但是为了避免先入为主的观念,罗川还是问了句:“手段专业吗?他是怎么做到的……给死者换脸?” 邢老换了一个较长的镊子,轻轻夹起那层脸皮说:“如果单说剥皮手法,那还是挺专业的。人的脸部肌肉神经比较多,纹理比较细,这是一个细致活儿,至少是整张脸弄下来的,没有什么损伤,边缘整齐,像是专业外科手术刀。但是……他重组的这个过程就不怎么专业了,因为血迹模糊,我刚刚想擦拭一下,发现眼窝处有问题,这才看出来脸皮和脸并不服帖。我费了很大功夫才将它们分离,因为……这是用胶水粘上的。” “粘上的??”罗川越来越有些迷茫了。既然有剥皮的功夫,为什么要用这样粗糙的手法给死者换脸? 关山这时反问了他一句:“怎样?还一心觉得是他吗?罗川,我不否认,这个案子的作案手法十分可疑,有怀疑的必要。但是,作案标志没有显现,我们还是得当一个独立案件对待。毕竟,这世上的病态犯罪者不在少数。” 邢老似乎格外喜欢听关山说话,这会儿连忙夸赞道:“看看,还是关山冷静睿智!不过……如果真是新罪犯,那你们还真得提高警惕性。这个人不简单,除了剥脸以外,每具尸体都有不下三十处刀伤,暴力倾向很严重啊。” “死亡时间呢?”关山问。 邢老指了指旁边盘子里的一坨东西说:“尸体的下腹部已经出现了轻微尸绿,腐败的血液沿着静脉形成了那一条条树枝状静脉网。人死后十分钟左右,丽蝇们就会迅速赶到大餐现场,它们喜欢将卵产在尸体身上所有有‘口’的地方,至少目前我从伤口处发现了不少。大概死了三天左右了。” “三天?!都是同一时间吗?”罗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这突然的变化吓了邢老一跳:“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尸检验证死亡时间也没有能准确到几分几秒,我不能肯定他们是同一时间遇害的,但是相差时间一定不会超过24个小时。” “那就不对了啊!”罗川比刚才更加激动了。 “又怎么了?”邢老有些头疼的看向罗川。 罗川焦急的说:“因为我到现场的时候,那些尸体身下都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我排查现场线索的时候,那些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如果他们已经死去三天了,时间和那一滩滩血液不就对不上了吗?他们连尸绿都出现了,怎么还可能流出鲜红的新鲜血液??” 邢老想了一下,马上对一直埋头清理‘脸皮’连话都没机会说的田甄说:“丫头,放下活儿,去找尸体衣物上的血迹逐一化验。如果是罗川说的那样,那很多血可能就不是死者的。” “好!”田甄利落的放下活儿,摘了手套口罩,对关山笑了笑,就走出去了。 “不是死者的……那会是谁的,他这么做到底什么目的呢?”罗川自言自语的说。 “你别着急,既然死亡时间是三天前,那小雪就没有什么嫌疑了。”关山劝解着罗川。 可罗川却摇摇头说:“这几天他一直在外面忙着,即便是三天前,我也没办法给他做证明。真打算怀疑他,完全可以说他今天是处理尸体去的。就算证据不足,惹人怀疑总是免不了的。可是,凶手哪来的那么多血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要命的停车场(六) “凶手怎么弄来的这么多血液,这得看化验结果显示是什么血液吧?如果不是人类的,是动物的,那手段就可以有很多。如果是人类的,那范围就能缩小一些。比如黑诊所、假血站、或者……买卖。”关山看了看罗川,他们都知道,能买卖新鲜血液的地方,不好找。成功率最高的地方,就是隐藏了无数肮脏变,态交易的深网。 罗川又对邢老说道:“您老给我们介绍一下致命伤吧?这几个人都被刺成这个样子了,应该有严重的内脏损伤吧。” “是的。” “那……从创口走向,能判断凶手惯用手的力道和身高吗?”力道可以判断体型,走向可以判断身高,身高体型都有了的话,罪犯外在形象侧写就完成一部分了。 可是邢老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微笑,绕过罗川走向另一具女性尸体的旁边,然后极其专业的说道:“首先,我先和你说明一下。凶手对待男女被害人,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区别,不含有任何性,(幻想)。他没有因为女性特征部位而更加暴虐,也没有因为死者是女性而手软。在他眼里,死者就是该死的人,让他们死,就是唯一目的。” 这样毫无明显目的和意义的杀戮,往往都是最让警方头疼的。罗川握了握拳,点点头说:“嗯,您继续说。” “锐器伤最大的特点啊,就是形态规则。伤口会沿着身体皮纹的走向而裂开。在我们的身上,这层皮可是不简单,不同走向的纹路,也称之为体表分裂线。普遍案子里,根据凶手采用的凶器不同,着力方式不同,锐器伤一般分为刺创,砍创,切创和剪创。再根据这些创伤的深度和深入的方向,来推断凶手和死者的身高比例以及体型力道。”邢老专业的分析,让一旁的助理法医师听的入迷。这不仅是在给罗川和关山分析死者,也是在传授经验和知识。 邢老抬眼看着罗川,还是刚刚那无法捉摸的苦笑:“这些,你大概都懂。但是,这些知识,用在这四具尸体身上,毫无作用。” “您说什么?”罗川又一次吃惊。 邢老点点头:“我唯一能确定告诉你的,就是凶器,是一个单刃刺器。比如水果刀,弹簧刀,餐刀等等。不过要刺那么多次,餐刀不够利,水果刀的可能性比较大。你在现场找到凶器了吗?” “没有。等等……您刚刚说,完全没办法推测凶手的身高和力道吗?”罗川很在意这个问题。 邢老用手指着尸体几处深浅不一的伤口说:“这些伤口,刺入深度不同,方向不同,力道不同。以寻常手法排查的话,那这凶手大概扶老携幼一家子干的这宗案子。看这里,小腹位置的刺创,竟然能是从下向上的。女被害人身高最多一米六。在他小腹以下,还得向上刺的人,你说他多高?这些伤口,看上去就好像来自四面八方。由于没有贯穿伤,我没办法从刺出口看出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案子的凶手是故意这样做来反侦察,那我只能说,他的每一刀,都是设计好的精准!”邢老再次露出了那种苦笑,这一次,罗川好像明白了,那是一种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认可变—-,态两句的苦涩和无奈。 罗川低头看着面目全非的女尸,看着那些由于深浅不同,大小都不相等的伤口,有些出神。这个案子,好像越来越复杂了。说它和月光案没关系呢,可是这里涉及到大量的血液和精准的杀人技巧和反侦察手段。可若说有关系,关山说的却也不无道理。完美犯罪者,不会轻而易举的改变作案标志。他的标志呢?就算没有月光曲,也该有杀人的“意义”提示。然而这些,都没有。这些尸体就那样被有意的布置在了一个废弃的停车场,这确实不像那个人做的。 看着罗川对着尸体的伤口出神,邢老叹了口气说:“你也别太担心,担心也没用。虽然在你看来,这些伤口差距很大,可能连凶器都不好判断,但是在你的背后不是有这法医室吗?我至少可以帮你确认凶器的类型,大小,刃宽,长度等。凶手下手比较狠,有不少刀都直接刺破了胸膜腹膜和内脏。我将这些部位的刺入口,内脏表面的包膜和皮肤上的创口做了对比,可以确定宽度一致,是同一把凶器造成的,锐利程度也一致。” 说到这里,邢老又指了指另外两具男尸说:“那两个人,刚开始还让我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一个是刺在了心脏上,一个是刺在了肋软骨上。肋软骨上的刺创特别特别容易出现变异,让人误判凶器。凶器背部一侧所形成的创角因撕裂而变得尖锐,伤口很容易闭合,我也是仔细判断了好几次,才敢断定凶器的。至于另一个,由于心脏会不停的跳动,所以无论什么凶器刺中它,都很容易形成变异创口。这名死者右心室,主动脉起始部,肺动脉,心房和上下腔静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伤。创角撕裂,创腔不规则,甚至创口还缩小了,缩小到比我推断的凶器小很多。不过这都问题不大,最终我还是确认了,是一把凶器,绝对是同一把凶器。” 邢老说完话,法医室一片沉寂。静默的气氛让空气都凝重了起来。一旁一直不做声观察的法医也不敢插嘴,不敢多问,只暗暗的看着眼前这几个人。 关山往外走了几步,思考了片刻说:“既然从外在形象不能准确侧写,那就从他心理内部开始,也不是不行啊。看这些人的伤势,表面看起来,手法粗陋不堪,非常残暴。但是综合邢老的分析来看,这人有缜密的思维,下手方式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设计过的。罗川,这个人绝不是精神病态者。既然思维清晰,那他杀人就必定有原因。同时重点查查被害人吧,看看这几个不同年纪,不同性别的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点?” 第一百七十八章 要命的停车场 (七) 正说着,田甄回来了。她一进门,先看了一眼离门口最近的关山,本来严肃紧张的表情瞬间柔和了,并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意。 罗川干咳了两声说:“你先把血的事情说清楚,案子破了,我让他请你吃饭。” 关山无法置信的慢慢回过头看向罗川,田甄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开口缓和了一下尴尬:“罗队,您可是真小气,我给您送报告,您怎么让人家关教授请客呀?” 罗川别有深意的笑着接过田甄的报告说:“如你所愿啊。” 俏丽的脸庞微微泛红,田甄嗔怪的瞪了罗川一眼说:“罗队啊,我看您一会儿还能不能笑出来!血液检查过了,大部分都是动物的血液。” “大部分?”罗川抬眼看向田甄,邢老也表情认真的等着田甄继续说。 田甄严肃的说:“是的,罗队,刚刚我也联系过现场的同事了。让他们在地面上的血液处泼上抗体,是人血的话,马上就会变色。他们试验过了,现场确实也有人血,但是不多。” 在警方,遇到无法分辨血液的情况数不胜数。有些案子看起来血流成河,但其实不一定全部都是人血。因为这种情况,在早些年经常会造成一些误会和乌龙事件。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警方人员可以很准确迅速的检测是不是人血。 红血类动物的血液和人血并不能用肉眼一眼分辨,因为组成成分都是差不多的,比如无机盐,血细胞,激素,抗体和酶等等。这些都是逃不过化验的。而且人的血型种类也和动物不一样,狗有五种血型,猫有六种,猪有十五种血型,牛甚至有四十种血型。对于现在的刑侦检测来说,测试血液是很简单的事情。 田甄继续对罗川解释着说:“现场和死者衣物上的血液分析差不多,因为他们的衣物都沾染了大量血液,有他们自己的,也有动物的,还有其他人的。不过那个人的血流的并不多,至少从现场来看,不致死。” 邢老一听,忙问罗川:“那会是凶手的血液吗?” 罗川不确定的摇摇头说:“您老都说了,这几个人死了三天了,如果现场有凶手的血,那……是谁干的?”说着,罗川还用目光扫视了一遍四具尸体,那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是啊,死了三天的人,当然不会忽然奋起反抗。 邢老想了想又说:“那……会不会是小雪在搏斗的过程中伤了他?让他流了不少血,落荒而逃?” 罗川又摇了摇头说:“小雪被抬出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了,他是吸入药物导致了昏迷。不管他有没有这种经验,如果他已经和凶手交手了,那就应该不会再被迷晕。受重伤或牺牲的可能性,都应该比迷晕的可能性要大的多。能用药物迅速迷倒他,他应该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凶手是藏在暗处偷袭的。而且,我当时粗略看了一下,他没有外伤。如果要和凶手交手并让他流了大量的血液,即便小雪完全占上风,也不可能一点儿外伤和抵抗伤都没有吧。” 邢老有些丧气的叹了口气:“那这不是邪了吗?现场多了一个人的血,又不是凶手的,也不是小雪的,那是谁的呢?” 关山这时摸着下巴说:“有可能……是医院里那个幸存者的呢?不要忘了,除了凶手以外,受伤死亡的一共是六个人。一个小雪,还有一个生死不明在医院抢救。” 田甄眼睛里冒光的应和着:“啊,那倒是说的通了。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带着四个死人和一个活人去现场呢?他不怕出变数吗?会不会是同伙呀?分赃不均,结果凶手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他也给杀了。没想到他命大,竟然跑了?” 罗川再一次摇了摇头:“从这些人的死法来看,凶手并非要求财。这些人,年龄身份生活环境都不同,从皮肤和双手就能看出来。对不同的人索求财物,这种可能性太低了。而且求财的话,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一步。既然不是为了钱,就不存在分赃不均。” 邢老听不下去了,走过来不耐烦的看着罗川问:“你在这儿,就是为了挨个反驳我们的吗?你怎么只摇头啊?你倒是说说你的看法嘛!” 罗川无奈的看着邢老苦笑:“老爷子,我要是有确定的想法,我就说了。但是现在并没有,我不能确定凶手行为的动机。刚刚田甄说同伙,可我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就不像是会找同伙合作的人。而且什么样的纠纷,能在抛尸现场把同伙杀了?您可以说杀人魔都冷血,可这无关情感仗义,而是安全问题。他既然那么了解反侦察手段,就该懂得,现场所有死者的身份,警方都会调查的一清二楚。如果他把同伙杀了,并留在了现场,那么警方顺着他同伙就能摸到他。这样冒险,是不是代价有点儿大?” “……”邢老和田甄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一直默默站在最里边不敢插嘴的法医弱弱的接了一句:“那……那就是单纯的被害人咯……” 没想到,罗川还是摇着头说:“那他为什么没被剥了脸皮换在别人的脸上?” 邢老实在是听的着急,转头对关山说:“关山啊,要不然还是你说说吧,跟他说话,我实在是着不起这急,眼看就要心梗啊!这也不是,那也不对,那现场多出来的那血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万一抢救失败,他死了,线索还就断了??” 关山温和优雅的笑着说:“您别着急,罗川不爱下没有把握的结论。我想,那个人,要么是和案子有重大关联,要么,就是毫无关联。” “这话……怎么说?”对关山,邢老的耐心明显多一些。 关山解释道:“凶手一个人抬来几具尸体很费力,如果这第五名被害人,是他故意留下,或者,他和这个案子完全没有关系,是凶手临时胁迫他帮忙搬运尸体。事成之后,打算杀人灭口。这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同样都是被刺了那么多刀,但是他却没有这个案子的换脸标志。” 罗川有些激动的走到关山身边,用手肘撞了撞他,调侃道:“诶,你说的,和我想的,几乎一个字都不差啊!关山,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是你太了解我,还是我也有精神疾病,所以在你面前无所遁形啊?” 关山斜睨着他问:“那么,你现在要把关键重点转移到那个人身上去了吗?” 罗川思考了一下说:“生死未卜,我也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你说的对,如果他是凶手额外胁迫来只为了帮忙处理尸体的,这就符合了凶手的反侦察手段。假如他没有逃出来,也是当场死亡,那我们按照被害人信息来串联案情的话,只能把我们带进死胡同里。因为死者当中有这么一个毫无关联的人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命的停车场(八) 罗川说完,又对邢老问了句:“老爷子,致命伤,没什么问题吧?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邢老收拾着手里的用具说:“没什么特别需要说的,就是正常锐器伤主要的致死原因。不过也许是因为伤口太多造成的吧,死者的心肺肝脾肾,每个内脏几乎都伤到了。有的导致了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过程应该挺快的。反而是那个被刺破心脏的,因为破口在心包上,伤口较小,流血缓慢,导致了心包填塞,死亡时间是最慢的。” “我知道了。那我和关山去一趟医院,您这里有什么细节再联系我。那几张脸……很重要,您多费心。”罗川十分诚恳的对邢老说着。 邢老点点头,又摆了摆手说:“去吧去吧,我会尽力的。万一在换脸的过程中将指纹留在了胶水上,干了之后就是一个现成的证据。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清理脸部的原因。你们赶紧去吧,但愿那个人还活着。” 罗川没再多说,点点头,便带关山一起离开了法医室。 刚一出门,关山就说:“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说,剥夺死者的脸,有剥夺身份的象征,但是同时,也有惩罚背叛的意思。你看,人的脸,要是能被拿下来,那就和面具是一样的。每个人,在不同的环境里面对不同的人,为了不同的目的,都会带上不同的面具。面具表面可能光彩照人,面具之下,血肉模糊。不同的面具,代表着不同的身份。有很多人可以在无数个自己之间来回切换。可这样,就自然会充斥了谎言,背叛,不择手段。我觉得,凶手的行为目的,可能多半是因为这个。” “刚才怎么不说?”罗川站住了。 关山无奈的说:“这些是需要确定了死者基本身份之后才能断定的,咱们已经来的太早,太快了,你难道还要给邢老他们压力,让他们再加速尸检化验吗?欲速则不达,给他们点儿时间细致处理吧。正好医院不是还有一个呢吗,我陪你去看看。” “你倒是真贴心……”罗川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考虑着是真的应该给邢老多找两个帮手了。只不过,在本就稀缺的法医人才中,再挑选这个老头看得上的,简直是难上加难。来队里实习的法医本不再少数,但是最后要么是接受不了尸体跑了,要么,就是接受不了邢老跑了。老爷子的性子怪得很,他愿意理你怎么都行,他不愿意理你怎么都不行。就好像关山和二队长在他面前的区别待遇。 离开警队,在路上的时候,罗川又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小雪的状况。警员说,小雪状态稳定,医生说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于是,罗川决定先去看那个幸存者,然后就去看小雪。 罗川早早命令了警员们务必加强警戒,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伤者。他现在身分不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如果凶手真的和暗网有关系,当他知道这个人成为了漏网之鱼,有可能危及他的时候,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回头来医院再杀他一次。别的罪犯或许做不到,暗网中的疯子们可不在乎,若是换做月光杀人魔……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包括柯雪,罗川都调派了人手,不离病房的盯着。现在来到三楼病房这一层,处处都是自己人,罗川感觉踏实了不少。 “罗队,关教授!”大家看见罗川和关山,都朝他们打招呼。 罗川抬手示意,不要有太大动静,毕竟这里是医院。然后压低声音问了句:“里面的人怎么样了,身上有能证明身份信息的东西吗?” 一警员有些难掩兴奋的说:“这人实在是命大啊!医生说了,最致命的那几刀,几乎每一刀,都和他的内脏差那么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只有一刀差点扎在了他的肝上,但是他却是一个天生的内脏异位者,肝脏和肾脏的位置和咱们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躲过了一场死劫。不过,即便是没有刺破他的肝和肾,那惊人的失血量也是差点儿要了他的命。现在正在输血急救,估计您想问话这事还得过几天。” 另一个警员补充道:“这人真的挺惨的,胸腹腔深深浅浅的被捅了17刀,这就算没死,醒来之后难保不会受刺激发疯。他这可真的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啊!医生说了,他失血过多,又经历了这样恐怖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损伤大脑……”说到这里,警员小心翼翼的看着罗川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幸存者是罗川破案的关键。如果他疯了傻了或者死了,会让罗川这个案子一下子进入僵局,而且柯雪的清白就不太好说了。 关山看了眼罗川说:“不管他是被害人之一,或者是毫无关联的无辜者,遭遇这番经历,受刺激在所难免。是疯是傻不好说,可是正常人发生个应激性障碍还是很普遍的。也就是说……” “就是说我不能问他任何关于案子的问题,否则就会让他情绪波动,失常。”罗川看向关山。 关山爱莫能助的耸耸肩:“也有可能关于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全不记得了。主观意识要屏蔽那些可怕的经历,于是选择性忘记。” “你这是要我最坏的思想准备,是吧?” “对啊,因为那样的话,这个人对你来说和死了没有太大区别。当然了,我只是说‘有可能’,也不一定就真的会那样。”关山说的理所当然。 罗川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句:“还真是命大……竟然天生器官异位。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盼着他平安无事吧。” 又等了一会儿,医生们走出来了。罗川马上上前追问:“怎样,人醒过来了吗?” 医生犹豫了一下说:“您……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负责人?” 一旁的警员着急的介绍着说:“哎呀,您就赶紧说情况吧!这是我们刑警队队长罗川!” 医生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又很遗憾的说:“哦,是这样。由于他受伤太重,手术过程又复杂,为了避免他痛苦,我们当然会为他进行麻醉。刚刚我们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生命体征已经基本正常,继续输血就能渐渐恢复。可是,麻醉当中,他有过短暂的意识恢复。那时候,他嘴里模模糊糊好像说了什么工作没做完,加班之类的事。所以我们判断,他的记忆,有可能停留在案件发生之前了。所以……您着急见他,应该也问不出什么,还是让他恢复恢复,等人彻底清醒了再来吧。” 罗川几乎是带着些许恨意的白了一眼关山,因为他刚刚才说完的“有可能”,一语成谶。 第一百八十章 要命的停车场(九) 注意到了罗川的眼神,关山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他弄成这个样子的。你是不是问问医生,你捡到的那颗牙齿?如果是里面这个人的,你也就好死心了。” 医生刚准备要走,听了关山的话又转过了身来说:“诶,对!你们警察同志倒是提起过牙齿问题。病房里的这位病人,脸部遭受过重击,有两颗牙齿脱落。其中一个,就是你们警员拿给我的那个。当然,你也可以等一下具体化验结果,不过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谢谢。”罗川点头示意,医生转身离开了。 就在罗川准备和关山聊聊他这“料事如神”的乌鸦嘴时,二队长打来了电话。罗川刚一接电话,就听见了二队长愤怒的声音:“罗川!你什么意思啊?你把我当你队里那臭小子使唤了是不是?!你干嘛呢?是不是和关山在一起呢?正好你们俩在一起呢,还不赶紧回来办案?!痕检组的同志们已经差不多都检查完了,现场也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讯息了。这个要命的破停车场,我看早晚得变成鬼屋。” “那我们就去小雪的病房外见吧,看看他怎么样了,顺便碰一下咱们现在得到的所有线索,看看下一步该做些什么。”罗川的语气,没有二队长预想中的激情。 他有些不解的问:“怎么了,这案子刚开始,你就没精打采的啊?法医室那怪老头没给你有用的信息是不是?” “邢老给的信息不少,但是你给的并不多啊!痕检的同志们这么快就检查完了,这足以证明,现场根本就没有线索不是吗?所以,你等于没查出任何有用线索,对吧?”罗川不客气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二队长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服,可事实也确实和罗川说的差不多。在现场,他们连有用的指纹脚印都没找到一个。血迹附近本是最容易找到脚印和凶手痕迹的地方,可是用二队长的话来说“这孙子简直是做到了万无一失”。那么多专业痕检人员一起搜索,也没有搜到一丁点儿和凶手有关的信息。现场只有被害者,幸存者,和柯雪的痕迹。 看在“联合破案”的份上,二队长并没有争执,挂了电话,就急匆匆的带人找罗川集合了。 在小雪的病房外,罗川并没有让所有人都进去。但是出于对案情的避嫌,罗川叫上了二队长和关山一起进去。但是前提是,不许二队长大喊大叫。 二队长憋屈的跟着罗川进了门,柯雪一看见罗川,马上试图坐起来,满脸紧张无措的对罗川委屈的摇头,声音干涩的开口:“罗队……我真的……” 罗川走到床边,按下了柯雪想坐直的身体,轻轻拍了拍他说:“没关系,我都明白。你不用担心,没做过的事,任谁也无法扣在我们身上。有我在,有你关哥在呢,别怕。” 柯雪刚用含着泪光的眼睛感动的笑了一下,二队长就不依不饶的问:“诶?怎么意思?就有你,有他关哥,当我是死的啊??你们就算是神雕侠侣,还缺个雕呢知道么?!诶,小子!我可告诉你,按规矩,这个案子,你指望不了罗川也指望不上关山,想还自己清白,擦亮眼睛,还得靠我!知道吗!”二队长把眼睛瞪的像铜铃似的,目不转睛的看着柯雪。 柯雪脸色煞白,笑容僵在脸上停了几秒,随后这才尴尬的笑着说:“是是是……那一切还都靠二队长您了。” 二队长一听柯雪这么说,顿时得意了起来,上前两步,一把扒拉开了罗川,坐在了柯雪的床边,一脸严肃正经的说:“嗯,认清形势就是好同志。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是告诉我,去抓鬼了吗?怎么把自己弄到了这一步呢?鬼没抓到,死人你倒是找到不少。” 柯雪也认真了起来,努力回忆着他记得的一切。 最开始接到报案电话,警队所有人都没把这个案子当回事。因为那个停车场刚刚发生完命案,有人称里面冤魂作祟,这一点儿都不奇怪。类似这样的报案,每年都得有几次。什么凶宅啦,鬼楼啦,他们听说的,比当地传说的可要多多了。 不过因为罗川不在,关山也在忙。那个停车场又恰好刚刚发生过命案。于是柯雪决定去看看,看看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还是说,又有一群年少无畏的年轻人在那里装神弄鬼。 这么小的事情,他不想拖上罗川,所以就自作主张去了停车场。 刚进去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那些尸体。又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当黑暗将他那点手电光吞噬到所剩无几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停车场内不止他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像个鬼影一样的躲在暗处忽闪着。 柯雪在黑暗中尽可能提高警惕,可是没等他作出什么实质性的防备,后面突然冒出了一个人,从侧面朝着柯雪喷了大量的麻醉喷雾。医生说,那是类似于手术吸入式麻醉剂的东西,挥发太快,现场不留痕迹。 柯雪就这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撂倒了。根据柯雪的回忆,那个人对他突然袭击的时候,是需要抬着手臂的,也就是说,那个人肯定没有他高。柯雪不太确定的估计,那是一个身高173左右的男人。 二队长听的十分认真,甚至还拿出本和笔做起了记录。听着柯雪说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罗川就在他身后问了句:“小雪,你是凭什么判断他是个男人的?” 这话问的不止柯雪一愣,二队长也跟着一愣,不禁扭过头问罗川:“你有病吧?一个女人,能同时撂倒两个男人和四具尸体吗?这个臭小子将近190的身高,哪个女的会疯了去攻击他?” 关山笑着替罗川解释了下说:“二队长稍安勿躁,罗川这么问是有道理的。无论小雪有多高,撂倒他的都不是对方本人,而是麻醉剂。那么,这只能说明,对方很清楚,自己明着来不是小雪的对手,他不自信能一举撂倒小雪,所以才会用这种迷晕的方式。如果对方是女人,也能说的过去啊。而且如果把元凶的性别弄清楚了,能帮我们很大的忙。首先,如果凶手是女人,那么现场就一定至少还有一个人。她不会单独作案,也没有能力单独完成这个案子,这样的话,我们整个思路都要跟着改变方向才行。” 关山一番话,让二队长哑口无言。柯雪愣了愣说:“罗队……刚才我想了想,我为什么会第一感觉那个人是男人呢……我晕倒后,好像看见了他的头发…是短发…” 第一百八十一章 要命的停车场(十) 短发。 对罗川来说这并不能成为判断凶手性别的根本因素,伪装也可以有很多方式。而且小雪在昏迷的那一瞬间,看见的东西也未必绝对真实。所以罗川听后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二队长看了罗川好半天,见他迟迟不说话,收起笔和本问道:“是男是女怎样啊?你倒是说话啊!罗川我发现你这……是不是在我面前紧张啊?是不是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不如我?” 罗川无语的看了看二队长,懒得和他争论,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那么,整理一下现在所知有关凶手的信息吧。“ 二队长翻开本看了看说:“初步断定为男性,173左右的身高,擅长闪烁,投毒,伏击……” “停停停,你是玩游戏玩多了吗?什么就闪烁伏击?关山,你对这个人有什么想说的?”罗川打断了二队长,把目光投向了关山。 关山稍稍想了一下说:“从行为特性上来分析,我认为凶手是男人的可能性更大。其实二队长说的这些也算是信息啊。你看‘闪烁’证明他动作敏捷,这可以判断他的身形体重,对吧?‘投毒’呢,证明他至少了解一定的药理毒理并且有渠道能弄的来这种东西。他对小雪喷的,可不是防狼喷雾。那是十分专业的麻醉药物,甚至可以让我们无迹可寻。至于‘伏击’基本可以断定他心思深沉,并不像是第一次作案吧?小雪穿的是警服,第一次作案的凶手,看见警察必定会紧张。而他,不但不紧张,反而游刃有余。这要么证明他是个作案老手,要么就是蓄谋已久。” 听关山给自己找回了面子,二队长高兴的冲关山竖了竖大拇指。 罗川说:“那就是说,这案子一定不是随机杀人了。他针对警方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把警察引过去陷害呢?他就不怕,万一出警是一队人怎么办?” 关山笑了笑:“那么,陷害警察就只是个顺手的行为,最大的目的还是让人发现那几具尸体。他一定会在外面观察,看看前去的是一队人,还是一个人。偏巧小雪自己去了,他就顺便下手了。不过这又证明了两点,一,凶手对那里周遭环境非常的熟悉。二,他是那种站在犯罪现场不远处围观都不会引起警察注意的人。” 这次,轮到罗川冲关山竖起大拇指了。 柯雪也靠在病床上说:“关哥,我太崇拜你了!这样一来,基本侧写就有了啊!” 没想到,关山却摇了摇头,有些严肃的说:“往常对凶手的侧写分析是为了能尽快的抓到他,所以尽可能的细致,找出标志性特点。可是这个凶手,他没什么标志性特点。他的标志,在死者身上。”说着,关山大致的讲述了一下法医室里的情况,和每个死者的脸上,都不是自己脸皮的这个特征。 二队长一听,恨的咬牙切齿:“你们上个案子就是抓了个精神病吧?我估计这次比上次疯的还厉害!” “不。”罗川否定了他:“邢老说了,那是个细致活儿,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心理承受力。我觉得,他不但不疯,而且病态的冷静,甚至心理承受能力比你更高。” “诶,你有事说事,别拿我举例子!那现在,我们要怎么确定范围呢?职业?年龄?地理范围?你们通通没给啊。”二队长很不习惯这种睁眼瞎的破案方式。 关山看了看罗川的脸色,知道他始终怀疑这个案子背后会和月光杀人案有关,所以颇有些的无奈的说:“二队长,很抱歉现在还没有办法给你更详细的信息。这个案子的杀人标志有些不寻常,具体我们还是等死者身份结果出来再说吧。” 听了好半天的柯雪这会儿弱弱的问了句:“罗队……我是不是不能参与这个案子了……” 罗川非常理解,越是涉及到自身的案子,越是想弄个真相大白。可是没有办法,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任何人,因为任何原因,能避开这规矩。 所以罗川走上前拍了拍柯雪的肩膀说:“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等邢老那边确定了死者身份,你可以帮我调查下死者不为人知的信息……” 还没等柯雪激动,二队长就拦道:“诶诶诶,罗川,你这……” “你想不想破案?我只是利用一下网络而已,并没有让小雪参与破案。如果你能给我找一个同样可以挖透死者信息的人,那用你的人也行啊!”罗川等着二队长表态。 二队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谁告诉你那些人就一定用网络啊?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能用电脑查出来啊?” 柯雪这时自信的扬了扬头说:“二队,您相信我!大数据时代,只有你有身份,就几乎没有秘密。所以,连身份都没有的人,我们也许是无法确定。可如果找到了死者身份,那我就一定能帮你们找到一些他们的小秘密。” 二队长不耐烦的摆摆手说:“好吧好吧,刚刚你们这段话我就当没听见。” 几个人大概讨论了一下案情之后,就离开了柯雪的病房。同时,罗川并没有放松警惕,他还是要自己的警员看好了柯雪,万万不能让他在医院里出什么危险。那个凶手,在外面都能用医用麻醉的手段,要是混进医院里来,就更不得了了。 走出医院大门,关山问罗川:“现在就等消息了,整理下线索,养精蓄锐吧。” “嗯。”罗川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关山看了看远处岔开了话题说:“听杨局说,那个什么音乐会的任务,是你推给我的。” 罗川一听,连忙解释:“关山,你可别觉得我是推你进火坑,我也没闲着。头儿说了,要我和他去参加一个什么公益活动。你说,是不是岁数越大越闲啊?他怎么那么有闲心呢?你看看咱们,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他却还有时间去做那些事。” 关山淡淡的笑了:“政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单单是惩恶扬善,抓捕罪犯,肯定还是不够的。一个城市要想发展,离不开良好的治安,但同时也离不开发展的经济。各司其职吧,他让你去,肯定有他的原因。我知道你并不喜欢那种打交道的方式,也很难和那些人相处。完成任务回来就好了,不必非要宁死不屈的……犯得上吗?”说着,关山有些忍不住笑的看向罗川。 罗川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你刚刚这话让我想起了头儿那天在电话里和我说的话。他说,为老百姓做事,不单单只有破案这一种。让你们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行吧,那你到时候好好完成你的任务,我去完成我的任务。这些任务都完成的时候,但愿这个案子也结束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要命的停车场(十一) 好在,法医室确认尸源信息的速度还是很快的。邢老基本恢复了每一名死者的面容,让他们以“本来面目”接受了调查。这样一来,加上尸检多项化验结果,就有了每一个死者的基本身份信息。 王皓,男,37岁,自由工作者。李文思,女,39岁,自由工作者。陈伟,男。45岁,无业。刘明,男,43岁,无业。 当罗川拿着调查信息看到这些的时候,脸就黑了。而且调查人员表示,他们都没有什么家人。确认身份信息的时候还挺麻烦,从家庭这方面调查不出更多信息。 罗川把资料递给关山说:“共同点就是……都没有工作?” 这话把关山逗乐了:“你的意思,这个案子的凶手专杀工作太自由的人?自由工作者的工作种类有很多,既然没写清楚,那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且有经济来源。我看这几个人都不像是没有经济来源的人,也许他们那些不为人知的工作有些特殊。” 罗川想都没多想就给柯雪打了电话,让他现在就查这几个人。 柯雪到底是没有让罗川失望的,他让罗川先不要挂电话,然后扬声器中就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罗队,我先按照您给我的信息查了一下他们的银行卡记录,看上去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卡里根本就没什么钱。交易记录很零碎,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花销。但是我觉得,单看银行卡信息的话,不太够活着的……”柯雪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敲打着,一边和罗川通电话。虽然他不能参与这个案子,但是只要能帮上哪怕一点儿忙,他都满心的激动和兴奋。 电话免提,罗川和关山都能听见柯雪的话。关山马上果断的说:“他们所谓的自由职业,有可能是现金交易。” 说着,就听柯雪那边声音更加兴奋的说:“哇哦……罗队,关哥,这几个人果然都不太简单诶。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空白资料,就连我都看不了。而且他们还有不少的复杂背景,不像是最普通的人,只是这看起来太凌乱了。您看,这女的曾经在知名的风月场所出没。剩下三位男同志,年轻时候有跟船跑过海的,有打架斗殴的,还有一位在边境颇有名气。只不过,这些资料,在他们正常的档案里都是看不到的。我是用了‘不正常’的方式才找到的……啧,这还真是有点儿复杂,几位死者都不是普通的老实人啊。” 罗川听着柯雪的话,陷入了沉思。这几个人,家庭关系简单,没有固定工作,没朋友,没有正当经济来源,却有一部分现金交易的。他们都有一段特殊的过去,虽然现在还不能断定那个时期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但至少可以肯定不是简单的人。因为要想抹去过去的经历,没那么简单。综上所述,让罗川唯一能想象的身份…… “罗川,你是不是也是那么想的?”关山的声音打断了罗川的思绪。 “是。空白记录,隐藏档案,无法从他们生活经历定义他们为人如何……我觉得,像线人。”罗川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看向关山的目光变得深沉复杂。线人,虽然不是警方的人,甚至不一定是多好的人,但是却为警方做事,帮助警方获取更多情报。如果,同时死了四个线人,那这件事就一定是针对警方的了。 关山这时说道:“剥下脸皮的这个行为,像是剥夺了死者的身份。把他们的脸相互交换,让他们顶着别人的脸,这也是别有深意。无论线人还是卧底,他们都确实是带着一张虚假的面具,以虚假的身份在危险的边缘存活。如果真的是那样,这个案子特殊手法就能够解释了。但同时,对凶手的定位,我们就要完全改变方向了。” “可是医院里的那个人呢?那个因内脏异位而幸存下来的人呢?难道他也是这种特殊身份??”罗川提出疑问的同时,让柯雪查了一下医院的那个人。虽然说本人还未清醒,但是医生们提供了不少线索,确认身份没有问题。 只不过这位也是个孤家寡人,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舅舅,九个月前还去世了。所以就连他病危,都没有一个亲人前来探望。 通过他的手机,柯雪很快就查到了他的信息。 但是大概看一遍之后,柯雪却好像有点儿失望的说:“罗队,关哥……这人……你们确定和现场发现的死者是一回事儿吗?” “为什么这么问?他被打掉的牙,都在现场的血泊之中发现了。而且,刺伤他的方式,和死者是一样的。”罗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柯雪却还是有些怀疑的说:“那会不会是这个人走霉运,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了那个废弃停车场?所以被凶手差点儿灭口了?和刚才那几个人比起来,这哥们儿简直是一张白纸。他叫吴彬,今年28岁。在一家外企工作,工作稳定,收入稳定,虽然没什么朋友并且还是个单身汉,但是生活非常充实健康有规律。他有办理健身,还有游泳课程,我看这网络上还有一张他发布的演奏小提琴的照片。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从我这里看到的他,文质彬彬,生活积极向上。不应该和什么风月场所或水手、边境大哥混在一起。” 这倒是让罗川颇感意外,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们本来也假想过这第五个人有可能是个意外。就是没想到是这么“健康”的一个意外。 柯雪在电话那头问:“那他是不是就能算证人喽?如果是的话,只要他醒了,就能还我清白啦!对了对了,凶器呢,凶器找到了吗?总不会在我身上吧?”问这话的时候,柯雪一阵紧张,生怕那该死的罪犯栽赃到底,连凶器都放他身上了。 不过罗川却安慰了他一句:“这个你别担心了,现场警员说,这个吴彬……是插着刀被抬走的。医院和邢老两处都对比过了,插在他腹部的刀,就是杀人凶器,只可惜在那上面没有找到什么指纹。因为吴彬被发现的时候,出于求生本能一直在护着自己的伤口,就算有指纹,也都被他的血和手毁掉了。他伤的太重,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好说。你再好好调查调查那几名死者吧,再有线索再告诉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要命的停车场(十二) 结束了这个“电话会议”之后,关山翻了翻手里的书,平静自然的说:“在心理学上,荣格提出过人格面具的理论。人类都有从众求同性,为了更好的适应周遭的生存体系,为了能在大环境里生存下去,每个人都会带上不同的面具。这些面具并不是个体本身的性格特点和人格,只是一种适应工具。我们的脸,虽然只有一张,但是却可以演绎不同的身份,就像无数的面具。我们对亲人朋友挚爱,是一副面孔。对敌人罪犯和恶人,是另外一个面孔。甚至平常大多数人,还有很多很多不同的脸。罗川,你就属于自我面具比较少的,说白了,对外‘情商’故意低,不太会装,也不屑装。” “你这套面具理论,是为了提示我破案关键呢?还是为了重点表扬一下我情商不高?”罗川故意眯起眼睛看向关山。 关山避开了那带着刀子的目光,干笑了两声说:“哈……当然是为了破案,提起你,只是举例说明而已。我的意思是说,面具,对人来说不仅仅代表性格特点或者处事风格,也同样代表着某种社会秩序。凶手以人脸为面具,为几名死者带上,既是一种揭穿,也是一种崇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既是揭穿……也是崇拜?你是说面具崇拜?”罗川试着分析。 “是的。” “那就是说,他本人也有可能和那些死者一样,带着不同的‘脸皮’生活。那他是不是也是那种特殊职业呢?可如果都是特殊神秘身份,又为什么自相残杀?”罗川觉得这分析越来越远了,难道这还涉及到卧底线人和警方的内讧吗? 关山微微扬起头,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是什么身份,现在不是不能确定吗?罗川,我说句你可能不太想听的话,你能接受吗?” 罗川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想说,这个案子,你怀疑一时半会儿破不了,是吧。” 关山点点头:“有这心理准备就好。吴彬不醒,你半点儿线索没有。一旦他醒了,也有可能线索全断。既然凶手同时杀了那么多人,他就不属于循序渐进的类型。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再作案。这样的话,我劝你对这案子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这案子,有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沉默了良久,罗川忽然抬起头,有些固执的看着关山说:“我就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在现场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虽然厉害点儿的罪犯是可以做到反侦察,可是他这个现场很乱啊!不是杀一个人,而是好几具尸体,还有两个活人。既要杀吴彬灭口,又要栽脏小雪。他一个人同时要做那么多事情,怎么就可能一点儿线索没留下呢?还有啊,月光罪犯的大部分封闭作案方式,是在封闭有限的空间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和设计以及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迹。可是这个案子不同,他是在一个公开开阔的破败场所,去做这件事。他怎么可能抹去所有痕迹呢?停车场内,停车场外,吴彬逃走的小路,离开停车场的大路,竟然都没有找到关于他的线索。这个人……就像根本不存在,凭空出现带来了尸体和伤亡。” “是挺奇怪的,有些地方完美到无解。可是他这杀人手法,我又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完美犯罪者。如果是月光杀人魔,他不可能失手吴彬。就算对方内脏异位,他也不会让这样的失误出现。否则,他早就被捕了。”关山喝了口水,十分肯定的说。 罗川自是知道关山说的是对的,这会儿只能看着办公桌发呆。满满一桌子的案情资料,现在看来却好像没有一样有用的。除了小雪给的死者资料。 可是,知道了死者身份又能如何呢?假使死者真的全部都是警方线人,那负责他们的警察又是谁?怎么会没有一丁点儿消息?死者的身份越复杂,这个案子也就越复杂。罗川双手交叉于额前,有些迷茫的看着满桌资料,这个案子,似乎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罗川这边虽然有些消沉,可二队长那边忙前忙后的倒是热火朝天。只不过,忙了半天也没忙出真正的关键就是了。他一边盯着现场证据,一边监督调查死者信息,一会儿去看看柯雪,一会儿去看看吴彬。他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满满的,在外人看来,这个案子根本就是二队的,和罗川没什么关系。 当他听说吴彬醒过来的时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第一时间联系了罗川。因为他知道,这人伤重,又是破案关键。现在虽然醒了,但是说不准是会死还是会疯。问话的机会也许只有一次,这一次必须把握好了,他不能让自己浪费了这次机会。即便是罗川他都不是很放心,所以电话里特意叮嘱罗川,把关山叫上。 吴彬的苏醒当然会令罗川激动,尽管关山已经一再提醒他,吴彬的醒来,也有可能意味着线索全断。 两个人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二队长已经在病房外转了一百二十多圈了。这会儿看见罗川,马上抱怨着说:“你们俩干什么呢,怎么那么慢!我这第一时间通知了你,你怎么现在才来!就耽误的这会儿功夫,他万一死了呢?你说你们俩后悔不后悔?” “那你怎么不直接进去问?”罗川一边说,一边推开了病房的门。 二队长知道进了病房不该再和罗川争辩,只好暗暗咽下这口气,准备破案之后再算账。 罗川和关山轻轻走到病床前,看着几乎被缠成了拉美西斯二世的吴彬,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眼前这个青年,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一眼就能看出失血过多的病态。脸上还有几处淤青,浑身都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他死里逃生,但是这鬼门关走一圈的滋味必定不好受,以至于现在休息的时候,他都皱着眉头咬着牙,想必伤口应该很疼。 罗川犹豫着怎么开口,因为在如此伤重的情况下还硬要把人叫醒来问话,实在不太人道。可是他的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不抓住又怎么和几名死者以及吴彬自己交代? 他正要开口,关山一伸手拦住了他,并对他摇了摇头。 罗川只好按捺住焦急的心情,静静等着吴彬醒来。这个过程也许实际并不漫长,可是对罗川而言,每一秒都意味着一种案情变化的可能。 终于,病床上垂危的人悠悠转醒了。那一瞬间,罗川的眼睛都亮了:“你……你怎么样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要命的停车场(十三) 吴彬努力集中了一下模糊的视线,又闭上眼睛,略有些痛苦的缓了缓,这才又睁开眼睛,沙哑无力的开口,:“罗队长……是吗?我这是……”不知道吴彬哪里疼,也许是全身都疼,总之他说一句话非常艰难。 罗川被他那痛苦表情所感染,好像也觉得浑身难受。不过一旁心细的关山忽然开口问了句:“你认识罗川吗?” 吴彬用还插着针头的右手揉了揉眼睛说:“我当然不认识……只不过,我昏昏沉沉的时间里,外面好像有个大嗓门的人,一遍一遍的再打电话提这个名字……您现在站在我面前,我自然想到了,您就是那个人。”吴彬努力勾起一个友好的笑。 可这笑容看在罗川和关山眼里,简直刺眼。不约而同的瞪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二队长。因为吴彬说的那个大嗓门儿,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那一定是二队长。他根本没有顾及这里是医院,依旧我行我素的大大咧咧。 “你感觉怎么样,医生刚走,如果你哪里不舒服或者太疼,我这就去把医生叫回来。”罗川说。 吴彬又使劲睁了睁眼,然后有些害怕的说:“我看不清二位的脸……这是……我瞎了吗?” 关山安抚着解释道:“别着急,你好好休息调养,等身体好转后,自然视力也会恢复的。由于你大量失血,一时间也会牵扯到所有器官都大量失血,眼睛也不例外。让它正常工作,还需要一些时间。” 吴彬模糊的双眼有些迷茫,顿了顿又问:“我……这是在哪里?这……到底是怎么了?”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罗川听见这两句话的时候,心头顿时凉成了六月雪。 他努力稳定着情绪问:“这里是医院,之前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还记得什么,能告诉我吗?” 吴彬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着说:“我……我应该在上班的路上。今天轮到我打扫卫生,所以比平时出门早了一点……” 罗川听的眉头越来越紧,吴彬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刚刚度过危险期。他竟然认为今天是他出事前的那天……想来是不能对他抱什么希望了。 吴彬低头看了看自己木乃伊一样的身体,呲牙咧嘴忍着疼的问了句:“我出车祸了吗?这……怎么回事呢?好疼啊……”吴彬好像越来越难以忍受身上的疼痛。 罗川抓紧时间似的追问:“上班路上,发生什么了呢?你想想……你那么着急赶去上班,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人或事,所以才耽搁了?” 吴彬想了想:“没有啊……完全没有印象。”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然后斟酌着说:“吴彬,有些事或许现在说起来不合适。但是你受了重伤,是因为刑事案件。” “刑事案件??”吴彬激动的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的看着罗川,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没有了血色。 罗川又看了看关山,他两次看向关山其实都是有原因的。他很想问问关山,像吴彬这种情况,能不能用催眠的方式,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让他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关山没有回应那个眼神,这第二次,关山索性毫不避讳的说道:“你别再看我了,除非你希望他往后的人生彻底疯掉,否则在这种情况下催眠,风险太大了。他既然选择自主屏蔽掉了那些经历,就证明他的意识启动了防备状态。在紧张防备的精神状态中,且不说催眠的成功率很低,就算成功了,他很有可能导致二次深层应激反应。到那时候,就不是选择性忘记那么简单了,而是会彻底崩溃。” 还没等罗川说出一句“算了吧”,吴彬忽然激动的说了句:“能不能把所有事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头很疼……我想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您刚刚说的催眠又是什么意思?如果通过催眠能让我想起来,我愿意配合你们任何一种方式!” 吴彬态度坚决,但是神情却有些痛苦。他越是努力想,越是思绪混乱,这让他情绪不稳,焦躁不安,头疼也是正常表现。 关山语气平淡的说:“这不是你自愿就可以的,我们得对你的安全负责。你还是先慢慢静养,好好养伤。如果想起来什么,随时联系罗川就好。” 罗川摸了摸口袋,才恍然想起自己并不是什么老板商人随身带着名片。他从病床旁的柜子上找了纸和笔,给吴彬留下了电话。吴彬艰难的抓过罗川放下的笔,费力的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住址电话,并目光恳切的对罗川说:“不管您想到了什么方法能让我恢复记忆,或者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想问我什么,随时找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又怎么会卷紧这样的事情中……我……” 吴彬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明显越来越激动。病床旁的监护仪上的数字急剧上升,没等关山上前安抚他的情绪,外面就传来了医生急促的脚步声和质问声:“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二队长从进门就守在门边,为了避免和罗川争吵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果断选择了不听不问不知道。这会儿看见医生跑进来,才跟了进来兴师问罪一般的问:“罗川!你干什么了?刑讯逼供啊?怎么把他弄成这样了?刚醒过来,再被你问死……” 话还没说完,医生就回头一推他说:“你也出去,请你们都先出去。病人情绪激动,对他的伤势没有任何一点好处!不是说了,别让他激动吗?” 二队长吃了瘪,又不敢多说。明明是罗川惹了祸,自己却背了锅。 罗川也看出来了吴彬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神情痛苦。由于他刚刚几次激动的想坐起身,身上的纱布又渗出了刺眼的鲜红。 拿着吴彬给的联络方式,两个人退出了病房外。 出了病房,二队长再也忍无可忍,强压嗓门的问了句:“你到底问出什么了?是不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要命的停车场(十四) 关山拦住了二队长的逼问,用手势示意他小点声音,这里是医院。然后又带着他走到远处走廊,这才说:“这不是罗川的问题,吴彬不记得发生什么了,无论怎么问也无济于事啊。” “那……那他得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二队长追问。 关山没有犹豫,直接回道:“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永远也记不起来。人的大脑很复杂,意识更复杂。” 二队长好像还不死心,叉着腰看了一会儿关山问:“你不是精神学家吗?你不是心理学家吗?这点儿小问题,解决不了?罗川可是把你当做男神看啊,你总不能这个时候掉链子吧?” 关山并没有因为二队长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很专业的对他解释道:“在如此重伤失血的情况下,他任何器官出了问题都不奇怪,包括大脑。遇到这样的事情,他选择保护自己封闭那段记忆也正常。在他现在这种情形下强行催眠或操控意识,首先得到的信息不一定准确,然后就是会对他造成更严重的伤害,甚至直接把他变疯。二队长,就算他是罪犯,我们还得看当时是否真有必要。何况,他是被害人?” “呃……”二队长一时语塞,并不能找到什么理由反驳,只能转过头问罗川:“怎么,那现在这个案子……悬着了?” “我想再去小雪那看看,了解一下死者。那几个人不简单,我想总会有什么原因是让他们忽然被杀了的。”罗川面色深沉。 “那我现在干什么?”二队长问。 “你就盯着这案子目前所有信息吧。吴彬这里不能出问题,各方面调查资料都会陆陆续续送到你手里,到时候你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说着,罗川又看向关山说:“关山,你回去休息休息,准备准备把那件事赶紧摆平。之后咱们再一起追案子。”罗川指的,自然是杨局长交代的特殊工作。这让罗川一想起来就有些头疼。趁着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抓紧解决了这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很有必要。 关山没有推脱,叮嘱了罗川几句,就离开了。二队长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罗川就十分严肃的先开了口:“既然,是你说要联合破案的,现在这个案子的情况你也都了解了。吴彬,是最后一个关键人。只是他现在的情况,我们没办法了解更多。但是我希望,至少,你要保护好他。他既然没死在停车场那里,就不要让他死在我们眼皮底下。” 被罗川这么正经的一说,二队长好像顿时咽下了刚才所有想唠叨的话,最后只点了点头,闷闷的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去吧。我死,他也死不了!放心吧!” 这种独特的“保证”方式固然让人啼笑皆非,但罗川现在也笑不出来。最后拍了二队长一下,也离开了。 再次来到柯雪的病房,一推门就看到那小伙子正在床上抱着笔记本电脑全神贯注,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跳跃,聚精会神的样子,就连罗川进来了都没发现。窗外阳光正好,大把大把的阳光洒在柯雪乱蓬蓬的头发上,阳光下,年轻英俊的脸柔和而坚毅。电脑屏幕上的一切,仿佛就是他的一切。 罗川看着这样的柯雪,有些发愣。好像后知后觉开始有些后怕。从在停车场发现柯雪,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起,罗川就没有为他害怕过。只一心想要替他洗清这盆没来由的脏水。可是现在,当他暂时放下案子,这样远远看着柯雪的时候,忽然有些害怕了。警队里的每一个人,罗川都不希望他们出事。柯雪这次是为了他误打误撞,撞进了那个要命的停车场。下一次,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运,凶手只嫁祸而已呢? 不敢再深想,做了个深呼吸,罗川走上前,笑着开了口:“这么用功呢?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柯雪抬起头,对着罗川傻笑了下,然后扬了扬手臂说:“您看,生龙活虎嘛!医生都说了,我只是吸入了致昏迷的物质,并没有真正严重的伤,也没有中毒呀!其实,我早就应该出院了……只是……”说到这里,柯雪低下了头。这个案子结束之前,他的一切行动肯定没有那么自由。怎么说,也算是正在被调查,在医院里,也许比在家里更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着急。我会想办法,先把你的嫌疑洗清。只要你没有杀人的时间和动机,就没有理由怀疑你。再加上,吴彬已经醒来了,抓住真凶或许不易,但是证明你清白应该不难。”罗川安慰着柯雪。 柯雪一听吴彬醒来了,眼睛都亮了:“哦?他醒啦?” 罗川大致说了一遍吴彬现在的情况,虽然对他们破案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热心善良的青年还是毫不失望,笑呵呵的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毕竟这个吴彬,可和那几个人不一样。诶,罗队,您知道吗,这几位死者,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啊。沾过毒的,故意伤人的,还有引领未成年去那种风月场所工作的……而且,我这两天还找到了他们一个共同点。不过,这大概也是所有坏人的共同点吧。” “共同点?是什么?”罗川在病床边坐了下来,准备好好听听柯雪的发现。 柯雪有些复杂的看着罗川低声说:“他们都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老大诶。我刚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特别激动!就好像我找到了什么重大线索!可是后来想想,他们那种人,不是本来就该是那样的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金钱利益,可以互相捅刀。电影里的反派我也没少看,他们都是为了争权夺利直接把老大干掉!” “背叛……?” 罗川的反应,不及柯雪预想中的那样。于是他又再接再厉的说:“对呀对呀,背叛!把老大送进监狱或害死,然后自己就上位了!那个女性死者李文思,就是靠这种手段,从陪酒小姐,变成了那地方当家主事的。剩下那几位也是这种情况,做他们的老大,非死即伤,最好的结果也是无期。” 第一百八十六章 案情的僵局 柯雪无比期待的看着罗川,希望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惊喜或讶异。可惜,看了好半天,罗川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并没有为柯雪的这个发现而情绪波动。 柯雪不死心的正了正身子,然后十分认真的直视着罗川说:“罗队啊,虽然我也觉得对坏人而言,根本不存在背叛不背叛组织的问题。可是,所有被杀的人,都有过这样的行为,这是不是就很可疑了啊?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柯雪说着,神秘的眯起了眼睛,等着罗川让他说下去。 罗川向后靠了靠,无奈的笑了下说:“大胆的推测啊?来,说说看。” 一听这话,柯雪顿时精神了起来,连忙凑近罗川,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我怀疑,这个案子和月光杀人魔有关!” 罗川十分淡定的又笑了一下:“哦,你竟然会想到他啊?那理由呢?你怀疑案件关联的理由是什么?” 柯雪瞪大了眼睛:“啊?这您还需要问我理由嘛?很明显啊!首先,他们几个人都不是好人,要么是经常犯法,要么就是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那杀人魔,不是很喜欢以制裁的方式去杀该死的人吗?他们这背叛的行为,是不是引发了那个月光杀人狂的杀机?” 罗川被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哈哈,还杀机……那我问你,你背叛我了吗?” “……啊?”柯雪被问懵了。 “你背叛你的组织了吗?”罗川又问。 这一次柯雪毫不犹豫的说:“没有,当然没有啊!” “那他的杀机是什么?为什么你差点儿就死了?”想起柯雪曾毫无反抗能力的倒在凶手面前,罗川就觉得十分不安。 可是柯雪似乎不以为然,他愣了愣,想了一下说:“那……那大概是因为……我是突然闯入,是个意外吧?” “好,我再问你,那吴彬又背叛谁了呢?以你的调查,他干净的像一张白纸。为什么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不是因为天生内脏异位,他早就在太平间了。”罗川看向柯雪。 柯雪又愣了一下说:“那……那是因为他在现场啊,被他看见了一切,必须杀人灭口嘛!” 罗川点点头,好像又绕回了上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没死?” “……”这下,柯雪彻底懵了。罗川几个问题,就把这个本就紧张的小伙子,问的哑口无言。他只剩下坐在病床上看着罗川,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这样看着罗川,他的队长就能够把推理案情的能力传功给他似的。 看柯雪这呆愣愣的模样,罗川摇摇头笑道:“傻看什么呢,我脸上有凶手的名字吗?我只想告诉你,把你也算在被害人当中的话,你们几个人的被伤害理由就是矛盾的。如果为了灭口,你这个警察当然必须死。如果为了罪名,那吴彬又不成立。把你们两个人任何一个挑出去,都能说得通。但是,事实并非如此。不瞒你说,我从一开始就怀疑这个案子和月光案有关。但是几番分析,总有一些地方对不上,说不通。现在,我只能说……一切还无法确定。” 听着这番有些打击信心的话,柯雪皱了皱眉问:“罗队啊……那我怎么办啊?一天抓不住真凶,我是不是就要放假一天?” “放心吧,二队长会整理所有信息尽快提出你不在场证据的,到时候,你只要好好配合他就是了。清者自清,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趁着现在你很清闲,多查查这几名死者好了。尽可能……查查看,他们和警方有没有什么关联。比如,电话记录啊,信息,出现地点等等……有没有什么警方人员单独接触过他们?”罗川想从最深层的身份查起。 如果真如柯雪所说,这几名死者都曾出卖过“组织”。他们的“老大”最好结果也是无期的话,那更符合线人的身份了。只要找到和他们对接的警察是谁,就能找到他们被杀的原因。知道他们为何而死,就能确定凶手动机以此排查。不过这也面临着更难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警方和线人的关系有着绝对的机密。除了当事人,了解的人少之又少。非常不好调查。 听着罗川安排的任务,柯雪茫然的点点头说:“哦,我知道了。那罗队,您现在准备做什么?关哥他干什么去了?” 罗川站起身:“你小子倒真是看不见谁就想谁。你关哥可能正在打扮自己,顺便找个漂亮女伴,盛装出席高端大气的聚会。所以啊,你就别操心他了。” 柯雪听后笑道:“哈哈哈,您快别说笑了。要说关哥身边有一群追求者,这我信。但是要说他主动找个女伴儿,我可不相信。关哥大部分时间都在警队和您在一起啊!诶,怎么您没和他一起去呢?” 罗川放回椅子,拿上自己的东西说:“因为,我也有个高端大气的聚会要参加。你啊,好好养着吧!最好能再查出点儿什么线索来。记得配合二队长,他可是为你洗清冤屈的关键人物。啊,还有,注意安全,机灵着点儿,谁知道那杀人魔会不会回头想想开始后悔了,又回来杀你。”罗川故意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乐呵地走出了病房,留下柯雪一脸铁青。 柯雪怨愤的看着病房门,敢怒不敢言。他知道罗川和关山都不是那种喜欢官场交际的人,不可能会去参加什么聚会,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要去做。不带他一起也就罢了,竟然临走时还吓唬他,这就过分了。想到此,柯雪气呼呼的合上了笔记本,在心中暗暗诅咒,希望这两个人都遇到个纠缠不清的冤家。尤其是罗川,一想到罗川被人缠上那不知所措阴着脸的样子,柯雪就十分想笑,如同感受了报复的快感。 案子暂时没有进展,是罗川意料之中的。当他晚上接到杨局长的电话通知他具体时间的时候,也是意料之中的。也别说,罗川现在心中的反感少了很多,反而开始有些好奇和期待,令他的老师如此刮目相看的人,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初见 第二天一早,罗川早早醒来,洗了个澡之后,站在卫生间的镜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然出了神。 杨局长说,他很看重的那个人,解决了刘雄那个案子的所有后续问题。包括那些被那奸商坑苦了的孩子及其家人。罗川愿意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起刘雄那个案子,就会想起月光曲第一次响起的那个晚上。罗川站在犯罪现场的卫生间里,也曾从镜子里这样看着自己。那时候他想,罪犯也一定曾站在那里面对着镜子,洋洋自得。 甩了甩头,罗川不愿再被过往纠缠情绪。拿起刮胡刀,刮了刮半长不短的胡子。关山总说他为了工作,一点儿个人形象也不顾。杨局长也特意叮嘱他,让他不要太过“不拘小节”,不要影响整个警队的形象。就连邢老都曾语重心长的劝过他:明明那样英俊刚毅的一张脸,别让破案毁了。 刮干净了胡子,再看镜中自己,好像是显得精神了不少。罗川一边穿衣服一边苦笑,他觉得自己不像是参加任何活动,更像是要去相亲。 还没出门,杨局长就又打来了电话,听上去,好像是怕罗川忽然反悔。为了避免他反悔,杨局长竟然亲自来接他,然后一同前往。 罗川没办法再拒绝,只好等杨局长前来。大约二十分钟之后,罗川坐进了杨局长的车。一上车,杨局长就仔细打量了一下罗川说:“诶,这才像点儿样子嘛!今天你就负责和我站在一起,不许出幺蛾子,听见没有?” 罗川哭笑不得的说:“头儿……我能给您出什么幺蛾子啊?我那还有案子呢,您知道吗?您一句话,把我和关山两个人都给支开了。那么大的案子,现在就全交给二队长了。说实话,您放心,我还不放心呢!咱们赶紧速战速决行不行?警队事儿挺多的……” “你别废话,既来之则安之,你那个案子我不是完全不知道,不是也没有进展吗?你稍微放松一下情绪和大脑,也许对你破案有帮助。”杨局长根本就没想理罗川的诸多借口,一路上也是对罗川爱答不理。 车子一路开到了一栋地标性建筑的大厦楼下,远远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堵在大厦门口,甚至还有不少扛着摄影设备的记者。 罗川有些吃惊的问杨局长:“头儿,你这是来错地方了吧?这是慈善,还是明星见面会?” 杨局长颇为得意的说:“人家是青年才俊,不遗余力的带动咱们市的经济发展,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帮助,赢得荣耀也是正常嘛。” 罗川看着杨局长,连一丝苦笑都挤不出来。他想不通,在当今世界,到底什么才叫荣耀,又有哪些人真正应该得到荣耀。 这种众星捧月的阵势,除了让罗川更反感以外,起不到其他作用。 跟着杨局长见了几位位高权重的领导,罗川始终面色冷峻,不卑不亢。不管对面的是多大的人物,他充其量也就是点头致意。要他阿谀谄媚,那是到死也做不到的。 不多时,人群中传来了嘈杂的叫声,这感觉真的很像是来了明星,而不是企业家。 不过很快,罗川就大概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因为在人群的簇拥中,正朝着他们走来一个人。身边跟着好几个助理,被护送着穿过人群。可饶是如此拥挤混乱的情况下,人山人海中,还是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与众不同的人。 那人一身得体西装,身姿挺拔高挑,风度翩翩,气质不凡。眉眼深邃,鼻梁挺秀,嘴角带笑,皮肤白皙干净,俊美的五官凑在一起,似乎就算诠释了完美这个词汇。他彬彬有礼的对两旁人群点头示意,迈出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举止,都得体的像是专业训练过。 嗯,完美的不真实。 这是罗川的第一印象。 罗川皱着眉看向那个人,回想着自己身边所见过的堪称完美的人,那自然是关山。可大概是因为他和关山太过熟悉,从未有过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不管这人是谁,完美的外在之下,也算是另一种的拒人千里。 看着罗川那不自觉皱起的眉,杨局长不高兴的拍了他一下说:“人家欠你钱吗?不求你有个好脸色,正常点行不行?” 罗川回过神,无奈的低下了头。刚刚看着那个人,罗川就有一种想为那人做个侧写的想法。这样“完美出众”的一个人,又有这样浑厚的实力和商场能力,于官商之间游刃有余,偏偏还是个“心系苍生”的慈善家……罗川想笑,笑自己是不是看过太多的黑暗肮脏,这双眼睛都不干净了。无论看谁,但凡完美,总像假象。 无聊的剪彩仪式不多时就完成了,罗川全程都在看着不远处广场上的一群鸽子,完全没有在意现场发生了什么。直到,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优雅磁性的男声。 “罗队长,你好。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见到你。” 罗川转过身,就看见了那个完美的主儿,身边还站在杨局长。 罗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他不认为自己有认识这个人的必要,再加上他对外一向严肃,这会儿的脸色应该接近冰点。 杨局长尴尬的打着圆场说:“罗川,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个人——任少君。” 罗川懒懒的瞥了杨局长一眼,然后并不太友好的干笑了一下说:“呵呵,任总?你好。要不是杨局介绍一下,我还以为是哪位明星站在我面前了。” 这话,其实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再搭配上罗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更是明显又直接的在表达——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这个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不如早点儿改行去影视圈发展一下吧。 略带讽刺的话语,并没有激怒眼前人。任少君依旧带着礼貌得体的微笑,气度不凡的开口道:“都说罗队长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只喜欢破案,不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活动。现在看来,传言属实。” 任少君这大方的回应,反倒突显了他的大气。罗川无意周旋这种无聊的事,严肃的沉默着,不再搭话。 按理说,这样的气氛,很难再聊下去。可任少君却很尊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继续对罗川说:“无奸不商,生意做的越大越难干净。罗队既然已经都到这里了,不如上去坐坐,看看我是不是如你心中所想?” 本来已经打算告辞的罗川,被这番大胆的话激起了兴致。 他微微抬眼看了看任少君,当下对这个人的初见印象做了些修改。这位任总,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罗川还没有侧写他,他反倒先看破了罗川的心中所想。而且这人处事沉稳机敏,他很清楚用普通方式是留不下罗川,更没办法交谈的。所以干脆反其道而行,直接说出罗川最在意的事情,也算是投其所好吧。如果他这生意当真干净,那么罗川自然会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如果他的生意不干净,那这样公然的“挑衅”也必定会激起罗川的兴趣。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至少罗川都不会在这一刻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交个朋友 罗川看着任少君,两个人对视了至少有二十秒钟。这过程在杨局长看来格外漫长,但是又不好直接开口打断他们两个人。 罗川的目光,锐利刚毅。任少君的目光,不卑不亢。他们一个好像是想用眼睛看透对方完美外表下的隐藏。一个好像是不惧直视目光,敞开一切让他看个清楚。 眼神交汇的短暂时光,如风起云涌,波涛暗动。归根结底,是因为罗川从来不接触这种人。一旦他接触了,对方百分之九十是罪犯。所以,这种反应也是正常。 最后杨局长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在罗川身边轻轻推了他一下,低声埋怨:“怎么,一见如故,相逢恨晚啊?看够了没有?” 罗川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杨局长,然后笑着说:“既然任总盛情相邀,不上去坐坐就显得我不礼貌了。带路吧,任总。”罗川目光深沉,即便带着两分淡淡笑意,那严肃冷峻的脸还是显得不怒自威。 任少君倒是自始至终一个状态,即便在与罗川对视的时候,也不曾有半点变化。 由助理开道,任少君客气的请罗川,杨局长,还有另外两名领导一起上了楼。这栋金湾大厦就是属于任氏企业的。59楼,就是任少君平日里办公的地方。 离开嘈杂纷乱的人群,罗川那颗有些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注意了一下,任少君的身边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跟着跑前跑后的男助理,年纪不大,礼仪周到,形象也好,看那样子学历肯定也不低,刚刚这一路看他打发旁人的时候,至少说了三种语言。只是……他对任少君那种低头哈腰的样子,让罗川不由得为这个年轻人感到惋惜。就算是个人才,也是个没用对地方的人才。 至于另一个人,就比较不一样了。他从跟着任少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离开任少君半步。年纪和任少君相仿,高挑削瘦,瘦到很难让人猜想他有没有可能会是任少君的保镖。但是他的这种瘦,不病态,反而显得人十分精神。跟在任少君的身后,一言不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倒是让罗川觉得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个人和那助理不同,他并没有卑躬屈膝般的奉承样儿,看起来有几分骨气。 稍微观察观察这两名助理的功夫,所有人就已经来到了任少君的59层办公室。整面墙通体的落地玻璃窗,几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简洁大气的风格,所有装饰全是白色的。这纤尘不染的极致环境,给人一种太过干净的感觉。干净到……没有人间味儿。明明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商场精英,却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罗川想象中这种人办公室里应该有的——看不懂的世界名画,毫无用处的奢侈品,没翻过的书架,装样子的茶具,艳俗的女秘书……在这里,通通没有。 这不但让罗川有些意外,更让他有些好奇。在这一片近乎圣洁的白色中,他甚至有点准备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这双眼睛真的是看什么都觉得脏了。 几位领导对这青年才俊无不赞赏有加,罗川只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基本就听出了这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人所做出的“丰功伟业”。 任氏这个企业,不是从他手里发展起来的。在他父亲那一辈的时候,生意就已经做的很大很成功了。但是这个任少君却也并不是罗川所鄙夷的那种富二代。他本常年在国外进修,听这几位领导谈话的意思,他简直是出类拔萃,博学多才。用他自己略“谦虚”的话来说,就是什么都略懂一点儿。 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在他接手公司之后,听说这个集团几乎是一飞冲天,宏图大展了。最关键的是,这人似乎还有“富长良心”的优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财势而为非作歹,反而还经常资助各处有困难的地方。大到自然灾害,希望小学,小到社区建设,投资发展。只要力所能及,他都会尽一份心力。 听说他的父亲和杨局长早年有过交集,所以也难怪杨局长如此看重这个人。 但是罗川看得出来,这位任总对这些赞赏并不太感兴趣,谦逊有礼的寒暄片刻,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罗川的身上。他笑着说:“我很欣赏罗队长执法如山的正直性格,更佩服你的办案能力,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和你交个朋友。” 罗川还没说话,杨局长就在一旁开口接道:“那是最好,我们这位罗队,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平时只知道办案,朋友大概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对了,你不是对犯罪心理学也很感兴趣吗?他唯一的那个朋友,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要是凑在一起,应该会有很多话题能聊。” 罗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局长,这会儿他可不像是一个严厉的老师或上司,反而像个喜闻乐见的大家长。 “我的时间基本都在警队,交朋友这事儿对我来说还真是挺奢侈的。”罗川淡淡的说着,拒绝的意图却十分明显。 可是任少君毫不介意,他大方的摊开双手说:“想做罗队的朋友,这双手必须要干净。或许我并不太符合罗队心中好友的标准,但是我愿意为罗队敞开大门,随时欢迎你的监督。万一有一天,你会有所改观呢。” “哈哈……像你这么大的生意,主动招我这样的人接近,倒是头一遭啊。”罗川这话是心里话。任少君说的没错,生意做大做强,难免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他罗川偏偏就是那种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所以一般来说,对他避之不及才是正常的,以免惹祸上身。可这位任总,却满怀诚意的想和他做朋友。 任少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那如同天之骄子的傲气在不经意间展现,他笑着对罗川说:“罗队,其实你不必以过往经验来否定我。我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才托杨局长引荐。凭心说,我知道你可能会反感商人的原因。但是恕我冒昧,罗队,我已经过了需要靠邪门歪道来赚钱的那个阶段了,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更何况,我已经拿出了诚意,我这个公司,我所有账目,包括我这个人,随时欢迎罗队调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罗川的身上,罗川不自在的站起身,看着任少君点点头说:“好,你的诚意我收下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就交个朋友 不等任少君接话,罗川抬眼看着他又说了句:“听说,刘雄那个案子,你知道。并且,你把那些受难的孩子们都安置好了。” “是。”任少君淡淡的笑着。 杨局长这时走过来说:“不仅仅是这个案子,还有望远镜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吧?那个案子出了之后,咱们市里对这件事情特别重视,讨论了很久该如何保护那些孩子。那些受到侵犯的孩子,以及还没有意识到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都应该受到关怀和重视。少君在这方面给了很大的帮助,专门成立了一个心理辅导的地方。” 罗川听完,看向任少君:“是吗?” “是。”任少君还是那样笑着。好像他并不在乎自己做过什么好事,回答这个“是”,就好像回答中午是不是吃过饭一样平淡简单。 罗川又点了点头,对这个人中之龙般的人物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再疑神疑鬼的地方,最后只主动伸出手说:“我只希望像你这样的人,能一直做正确的事。” 任少君也很正式的和罗川握了手,并依旧带着那浅浅的笑意说:“正确与否是旁人的评断,但求无愧于心。” “说得好。”罗川应了一句。 窗外正是正午的阳光,毫无阻隔的阳光透过通体明亮的玻璃窗,太过耀眼。光华遍洒在同样耀眼的两个人身上,这个握手,就像是某一个重要性时刻。 罗川看了一眼杨局长说:“你们几位继续聊吧,我警队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局长也知道,能让罗川呆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再让他多留恐怕就很难了。于是点点头说:“那你去忙吧,有什么事再随时联系我。”杨局长当着外人不好多说,但是他指的是柯雪的事。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影响这个年轻人未来的发展。 罗川点点头,然后又转身看了看任少君说:“有机会再聚。” “好,我很期待下一次能和罗队好好聊聊。”任少君微微欠身,风度十足。 当罗川踏出那栋大厦的时候,回身仰头望了一眼那根本就看不到头的59层。这个任少君,并不如他想的那样令他生厌。再想想,他也相信自己老师看重的人,应该不会太差。 随手拿出了手机,给关山打了个电话,但是却没人接。 想着关山可能在忙其他事,罗川就先回警队了。在快到的时候,柯雪来了电话,一接电话,就听到柯雪略有些八卦的笑着问:“罗队,忙完了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你的真命天女呀?” 罗川一边下车一边往警队走:“真命天女没遇见,人中之龙倒是见了一个。说点儿正事吧,又有什么线索了吗?” 柯雪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学着罗川的语气说:“您让我查那几名死者和警方的关系是没查到,但是和犯罪分子的关系倒是查到不少。这几名死者,真的不简单。他们……恐怕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按照我查到的线索一一深入了解了一下,然后发现和他们曾经有关的犯罪分子都已经不在了。就像我之前跟您说过的,那些人要么判刑要么死了,完全没有漏网之鱼。而且这几个人吧……干的事很杂,好像什么坏事都参与过一点……总的来说,并没有您想要的线索。” 罗川听的认真,脑子里跟着柯雪的话稍稍走了神,没注意到一旁匆匆跑过来一个人,闪躲不及,两个人撞在了一起。那慌慌张张的人,本来就走的急,撞上罗川干脆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罗川一看,连忙挂了电话伸手去扶:“你没事吧?” 这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戴着一副不小的眼镜,手里抱着一堆书本材料,正匆匆忙忙往警队里跑。 这会儿她揉着摔疼的腿,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看罗川,然后低下头自己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没事。” 罗川看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年轻女孩,又看了看警队大门,然后问了句:“你要去刑警队?” 由于今天罗川参加活动,所以并没有穿警服。这女孩也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看了一眼面前英姿挺拔的人,略有些腼腆的点点头说:“嗯……” 罗川想了想,实在不记得警队里有这么个人。于是就多问了一句:“你是在这里工作吗?” 那女孩一听这个问题,两眼突然冒了光,有些兴奋的说:“我是来报道的。今天要考试,如果通过了,我就能留下了工作了呢!” 罗川和她一边往警队里走,一边闲聊似的说:“原来是这样……法医室的邢老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只要你的专业能力够强,应该是能通过的。”罗川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么特殊严格的“面试”方式,以及这么缺人的部门,当然只能是法医室了。邢老的抱怨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又是一位年轻姑娘。除了田甄以外,还真没有几个真能留下来的。无论是对那位性情古怪的老法医,还是对那些惨不忍睹的可怕尸体,罗川不知道这个女孩能坚持多久。 那姑娘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问:“诶,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法医部门?你还知道邢老先生?难道,你也是来刑警队报道的吗?你……也要做法医的吗?”姑娘的表情,好像是看见了竞争对手,有些紧张。 罗川愣了下,笑着说:“我不去法医部门,你从这个楼梯口一直走,然后右转就能看见标示了。祝你成功。”说完,罗川就转身朝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了。 停车场的案子,就这样僵住了。无论死者还是凶手,线索都断了。罗川回到办公室休息了一下,想着柯雪所说的那番话,不由得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案子实在蹊跷,有犯罪现场,有杀人凶器,有目击证人,有幸存者,还有不止一名死者,以及可怕的剥脸手段。唯独……没有凶手。 这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即便像月光杀人魔一样的完美犯罪,也总得留下一些凶手的讯息吧?为什么杀人?目的为何?这些,在这个案子里,都是谜。 而且死者的身份也诡异的神秘,生活毫无关联,却又好像能找到他们丝丝缕缕的共同点。罗川觉得,这多半和线人身份有关系。除非他们的对接人主动来帮助破案,否则这个案子真的就要暂缓了。 这是罗川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却无可奈何。不过好在还有一些值得安慰的地方。那就是二队长不遗余力的搜查证据,终于为柯雪证实了清白。这让罗川多少踏实了一些,总不能罪犯没抓到,还搭进去了自己人的清白。 第一百九十章 关山呢 到晚上一直没有等到关山的电话,罗川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早上醒来,看了看手机,见关山还是没有来电话,就主动打了过去。可是,依旧没有人接。 罗川心里开始有些不安,因为他们之前是说好了的,各自完成“任务”回来继续研究停车场的案子。无论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关山都不应该一直不接电话才是。以罗川对他的了解,关山不接电话多数是在工作。可他现在会是在干什么工作呢?如果是去了青山医院,也应该告诉罗川一声才是啊。罗川总不相信,关山是真的找了个女伴乐不思蜀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罗川早早来到了警队。一进门就看见二队长了,二队长眉开眼笑的对罗川得意道:“怎么着,罗队,那么早就来了,是不是知道什么好消息了?我跟你说啊,这次要不是我英明神武,你队里那臭小子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排除嫌疑。在我明察秋毫的调查下,终于算是把小雪摘干净了。你知不知道,我连他家门口红绿灯的监控都挨个查了!就为了调出他详细的出行记录。你是不是……得好好表示一下?”二队长眉飞色舞的看着罗川,压根儿没理会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罗川阴着脸看着他,脑子根本没在意他说的话,所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时二队长才察觉出罗川的异状,后退了两步,打量了打量罗川说:“你这阴阳怪气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啊!不就让你请个客吗,至于吗?虽然案子没破,但是给你解决了多大的麻烦啊!咱们这联合破案,分工合作,我至少还完成一项呢,你……” 二队长还没说完,罗川就打断他问了句:“看见关山了吗?” “……” 二队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气不打一处来的怒吼道:“我说罗川你到底会不会像个人一样聊天?!我说了那么多,你不和我客气客气,不关心关心你那臭小子,一张嘴就问我看见关山了吗。他天天和你长一起,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不对……”罗川心神不安的绕过二队长继续往里走。 二队长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追问:“哪里不对?我看你最不对劲!”说着,二队长敲了敲自己的手表的表盘说:“看看,看看!现在才几点?你当谁都像我一样兢兢业业啊?关山不就是还没来吗,你至于吗?” 罗川被拦住停了下来,只好转头问了一句:“你听说队里有什么新案子了吗?” “没有啊!哪来那么多大案啊!咱们这个,就是目前唯一一个。”二队长肯定的说。 罗川又不说话了。 二队长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可能会比较严重,挠了挠脸,试探着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然……你去问问杨局?万一有突发情况的任务呢?又或者,关山医院那边有情况呢?” 没再理会二队长,罗川匆匆拨通了杨局长的电话,询问是不是有特殊的案子需要关山处理。 刚开始的时候,杨局长闪烁其词的并不打算告诉罗川什么。在罗川一再的追问下,杨局长才无可奈何的告诉了罗川,北郊发生了一起特殊的案件。当地警方怀疑是当事人有心理疾病或者是精神不正常,这才让关山过去看看。 “什么案子还需要保密?这么急的让他过去?”罗川继续追问。 杨局长有些啼笑皆非的说:“说是有僵尸……你信吗?” “……”这次轮到罗川无语了。 “所以啊,你先不用那么紧张。这种事情多半是无中生有,或者人为的。以关山的能力,不出一天就能查清楚是谁造谣生事。”杨局长好像不太担心。 但是罗川并不这么认为,如果没死人,那么刑警队就不会让关山亲自匆匆赶去。杨局长言语间闪烁其词,明显是有所隐瞒。需要隐瞒和封锁的案子,通常都不会是小案子。 不想再打太极,罗川直接问道:“他在哪儿。” 杨局长也了解罗川的脾气,不告诉他的话,他会全城调查发生了什么案子,到时候满城风雨,还不如现在呢。索性告诉了罗川,并让他不要在案情明朗之前声张。 这样的遮遮掩掩,罗川更是质疑。他焦急的问:“头儿,是不是不止一条人命?你怎么能让关山自己去办这样的案子呢?他不是刑警队的刑警啊!” 杨局长也颇为无奈的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还有,当地也有警察,也有我们的同志,全市不是只有你一个警察好吗?你要是不放心,就过去看看。但是我告诉你啊,除非案件你接手了。如果只是当地居民的普通刑事案件,规规矩矩让当地警方自己处理,别瞎帮忙掺和,听懂了吗?”杨局长最怕的就是罗川经常超出范围的去破案,这很容易得罪人,也不合规矩。 “嗯。”罗川没再多说,挂了杨局长的电话,转头就往警队外走。 二队长在一旁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听太明白。这会儿追着罗川问了句:“你去哪儿啊?真出事了?” “我还不知道,你把警队的事情处理好吧!如果我有需要,再联系你。哦对了,那件事如果已经处理完了,就让小雪回来工作吧。一天不回来,他一天不会心安。”罗川说完就步履匆匆的走了。 二队长看着罗川的背影,撇着嘴在后面嘟囔了一句:“他今天就能回来工作,你这也没给他见到你的机会啊。怎么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都能被你赶上呢?” 罗川驾车前往北郊杨局长所说的那个地方。那是一个乡镇,地理位置稍微偏僻了一些。在路上,罗川就开始想杨局长的话。僵尸?不可能。这种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在他这里根本就存在。与其说什么僵尸伤人,不如说有人装疯卖傻,借此闹事。可是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假使真的是人为作乱,不管是不是出了人命案,关山都应该有个消息才对啊。能让他一直不接电话……好像案子又不简单。 越是这样想着,罗川的心里越乱。只能加速前进,快点儿到那个地方,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疯狂(一) 等罗川终于来到了地方,才发现事情远远要比他想象的严重多了。 从下了高速开始,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排查临检。罗川心急,以他特殊的身份,这一路到还算是顺畅。但是这样紧张兮兮的氛围,却也让他感觉越来越不好了。 在快到地方的时候,经过最后一个临检站,罗川亮出证件后问向那两个面色紧张的同志:“这里到底怎么回事,那么严重?你们这是为了不让人出去,还是不让人进去?” 其中一个瘦高的警察看了看四周,趴在罗川车窗边压低声音说:“罗队,这件事上面不许声张,我们也不太好说。总之,既不能让人随便进去,也不能让人随便出去。这里啊……现在几乎被隔离了。” “隔离?”越说越严重了,罗川一脸的不可思议。 那警察又看了看周围说:“最近闹的人心惶惶,听说是有丧尸,见人就咬!那个……您别生气啊,我知道从咱们嘴里不该说出这种话,但是事实确实这样啊。有几个同志晚上值班都有些心惊胆战。听说里面有不少人被咬了,也死了人,上面还特意请来了专家,说是看看会不会是精神问题。可这如果是精神病发疯,也不能一个接一个的疯吧?” 罗川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他们也肯定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只追问了一句:“那他们在哪儿办案?” “镇大楼。” “知道了。”说完,罗川不再耽误时间,急忙导航前往镇大楼。 自从过了最后一个临检,路上就开始变得空空荡荡。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是人口也不少,对于乡镇来说,算是比较繁华的了。然而此刻,除了来来回回巡逻的警车,却连一辆车都没看见。 罗川稍稍放慢了车速,沿途看了看道路两边,发现很多商家都歇业了。居民楼也都是大门紧闭,甚至如果仔细看看的话,还能看到不少家的窗户都封上了。路面上扬起的落叶,报纸,大白天冷冷清清的街道,这一切都好像是某种末日空城的景象。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带着满腹疑问,罗川一路忐忑不安的到了镇大楼。大楼前的门口停的全是警车,还有救护车。好像随时在防备什么一样。 罗川下了车,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周遭一片寂静,透露着压抑紧张的气氛。他如同是站在一座死城的中央,整个小镇只剩下他一个人。 好在,一扇大门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死气沉沉,空无一人。门内紧锣密鼓,热火朝天。一楼挤满了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和警员。 看见罗川进来,有一个正忙碌整理手中资料的警员抬头看了一眼,问了句:“诶,你哪位啊?这里不能随便进的。” “我找关山。”已经放弃了关山会接电话的想法,罗川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关教授?他现在怕是不能见你,这里很忙,你赶紧回去吧。”不知罗川到底是谁的小警员干脆利落的下了逐客令。 罗川缓缓拿出自己的证件,举到小警员面前,又说了一次:“我找关山。” 小警员本来还有点儿不耐烦,可这一看罗川的证件,马上放下了手里乱七八糟的资料立正站好:“罗……罗队啊,您怎么来这了?我们并没有接到上级命令啊……” “他在哪。”罗川看着这阵势就知道这案子的特殊性了,一心挂念关山安危,没时间闲谈。 “在……在三楼会议室。”小警员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罗川没给机会,转身走向楼梯,直奔三楼。可这短短两层楼的路程,竟然有好几个医生,甚至还有穿防护服的人。他们这副严阵以待的戒备样子,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生化异变,出现了见人就咬的怪物。 不顾一路旁人怪异的眼神,罗川快速找到了会议室,然后没客气的直接推开了门。 只见这个不小的房间现在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隔离“监狱”,隔离门内有两三个看似疯狂的人,正在拍打着门大吼大叫。那模样极为骇人,说是丧尸也不为过。衣衫破碎,目露凶光,口水顺着大张的嘴流到衣襟。他们的眼神里根本就没有正常人的意识和理智,只有痛苦的疯狂。 而在他们面前,此刻正背对着罗川的,便是那如处地狱之中,却依旧风华绝代的关山。 听到开门声,那背影稍稍转过了身,一见罗川,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语气略带责问的惊道:“你怎么来了!!” 罗川没理他,走进来看了看那临时搭建的隔离房,又看了看里面正嘶吼咆哮被束缚住的“丧尸”。然后转头看向关山,皱着眉说:“我不来的话,你准备一个人在这里玩生化危机吗?” 关山好像很生气,他少有的显得十分不安踱着步子说:“没人拦着你吗?你怎么来了呢?这里现在好多情况还不确定,上面封锁消息,我没办法和你联系。”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丧尸?这么扯的事还闹的挺邪乎啊?这几个人是疯了还是吸入了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东西导致了幻觉?”罗川完全不考虑什么可笑的无稽之谈。 可关山却面色沉重的说:“我也才刚到一天而已,这里情况有些复杂……不过我能判断的出,他们并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包括被咬的人,也就是第一个到警局作证的人,他口口声声遇到了僵尸丧尸,但经过我的询问,我觉得他并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难道还真能是鬼故事成了真?”罗川有些苦笑。 “要命的就是,那人没有说谎,这些人也没有疯,可确实就死了人。当地人相信了丧尸之谈,造成恐慌的同时,当地领导必然要封锁消息。成为了禁忌,反而不能放开手脚大大方方的查。”关山紧锁眉头。 “跟我说说吧。既然我已经来了,即便是真有丧尸,我也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吧。杨局长那里已经说了,真到必要的时候,我就接手这案子。”罗川拍拍关山的肩,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态度坚决。 第一百九十二章 疯狂(二) 虽然知道无法扭转罗川的心意,可关山还是不想罗川牵扯进来。这种稀奇古怪的死人方式,让他感觉十分没有把握,心里很不安。 眼见关山犹豫,罗川敲了敲桌子催促着说:“怎么了?真被什么丧尸吓到了?就算是末日也一起扛啊,这算什么。快点儿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关山拉着罗川走出了那个房间,避开那些令人十分不舒服的嚎叫声,找了一个没有人的空房间,两个人坐下之后,关山这才对罗川讲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那一天音乐会还没结束,关山就接到了电话,上级明确指示了要他在一切查清楚之前保密行动。所以即便是罗川,关山也不可能提前告诉他。在路上的时候,关山大概听了一下传言,和罗川的第一反应一样,一听到什么僵尸丧尸的,关山就不怎么担心了。因为没有哪个杀人犯能做到把尸体变成“丧尸”向死而生,到处咬人。能出现这种谣言,多半是有人装鬼故弄玄虚。 可是当关山到了这里的时候,他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第一个到警队来的“证人”,已经疯疯癫癫了。他惊恐的眼睛骗不了关山,对于一个职业精神病学专家来说,关山一眼就能看出,那发自内心的恐惧,是真的。 那人名叫张晓波,31岁。关山见到他的时候,他被吓得不轻,不断的在自己身上乱抓,说是被僵尸咬到了。 单单是让他平静下来,关山就费了不少的功夫。等到他终于能够正常开口说话的时候,他那一双充满了恐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关山说:“他把我咬了……我要死了……” 这话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可关山还是十分平静的循循诱导,尽可能让他在不被恐惧情绪干扰的情况下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晓波说,那天下班有点晚,天早就彻底黑了。他给自己买了瓶凉饮料,走上了每天下班回家必走的那条林荫小路。这里两旁的树木很茂盛,白日里是个乘凉的好地方,他常年走在这条路上,早就已经习惯了。 如同特意配合恐怖气氛一样,当天晚上路灯好像坏了,虚虚的闪着昏暗的光,就连看清楚脚下路都有一些困难。张晓波只能放慢了脚步,一边晃着手里的水瓶,一边百无聊赖的继续往前走。可不多时,他前方不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黑影。站定之后,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的还是很清楚的,那确实是一个人。只不过,那人站在小路中央,一动不动,佝偻着背,看起来有些奇怪。 张晓波仰起头咕咚咕咚喝完了自己手中的饮料,随手扔了空瓶,就打算继续往前走。 可没想到,他刚一迈步,前方那个人影竟然也动了起来。但是那人的姿势和动作与常人不太一样,极其扭曲恐怖。嘴里还渐渐传出压抑的咆哮声。 张晓波有些害怕了,惨淡月色,昏暗灯光,林荫小路,恐怖人影……这一切都让他联想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他咽了口唾沫,看了看四周,想着是不是情况不对就该马上掉头就跑呢。 可惜,他还没想明白策略,那恐怖的人就朝着他先跑了过来。据张晓波说,那疯狂的速度和姿势根本就不像是个人,更像电影里嗜血的丧尸。 张晓波当时也是吓坏了,两条腿都不怎么听使唤了,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可那恐怖的人明显要比他利落的多,就在他即将跑到小路尽头的时候,那人忽然从背后扑倒了他,并张开嘴试图撕咬。 本能的想起了恐怖片里的情节,张晓波极力的抵抗着,心中只想着一个信念,那就是不能被他咬到。可那人一身怪力,疯狂的程度让张晓波根本无法躲避他。最终,在张晓波好不容易要挣脱他的时候,还是被咬上了手臂两口。 连滚带爬的逃窜,一路狂奔,朝着派出所的方向奔跑。到底是什么时候甩掉那个恐怖的“丧尸”,张晓波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到警局好久都没能正常表达。他的状态不稳定,就被留在了警队,直到关山来了这里,他才开口正常说了话。 听到这里,罗川有些无法理解的挠了挠嘴角说:“你确定他说的是实话,不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吗?如果用现实角度来说的话,那根本就不可能。”罗川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那个月黑风高的撞鬼夜。 可关山却点点头:“我说了,问题就是我确定。而且,张晓波在你来之前,已经死了,听说死状很恐怖。” “死了??”罗川也有些吃惊了。 “是的,这件事已经不是一两天了。村子里前些天闹过一阵恐慌,可是当时的村领导为了不让恐慌继续扩大,于是选择了封锁消息刻意隐瞒。后来又死了几个人,瞒不住了,县里知道了却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直到张晓波出现疯言疯语的说了点儿关于丧尸的话,他们这才决定向上面报告。”关山有些无奈,因为这件事如果早些处理,现在就不会闹成这样。 “死多少人了?”罗川严肃了起来。 “听说已经十几个人了,可那些村民信了僵尸之说,硬是说那样的死法得有独特的处理方式,不允许警方带走尸体检查。当地部门为了安抚恐慌的情绪,也就没有强迫他们。这就导致了当我到这里的时候,除了张晓波,和刚刚你看到的那几个被抓住有发狂现象的人,什么都没有了。”无人配合的案件,一向最难处理。现在不仅民众不配合,就连当地部门做的也遮遮掩掩。 “那张晓波的尸体不是还在吗?立刻尸检!总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才三天,就死了。这死因关系重大,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我这就叫警队派法医来。”罗川掷地有声的下了铁令。 事已至此,罗川肯定是被牵扯其中了。关山皱着眉,无比忧心的说:“罗川,我知道这案子由你接了会方便很多。但是……我有一些怀疑和想法……我觉得这个案子很危险,不想让你轻易涉险。” 罗川轻笑了一下说:“你既然已经身在其中,无论多危险,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你的怀疑,是不是那些人莫名其妙的发疯原因和死因?” “是。” “巧了,我也有猜测。还是由你先说吧。”罗川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了关山。 第一百九十三章 疯狂(三) 关山很冷静的分析着说:“先抛开死者和这几个看似疯狂的人。整个案件,目前只有张晓波明确的口供。那么,我们只从他看似疯言疯语的口供中,能看见什么?夜晚,熟悉的路,他自在的喝着饮料走在小路上准备回家。然后,诡异的人影,突然的袭击,不正常的蛮力和撕咬。假使,我们把那个可怕的疯狂人影当作是凶手,那就能判断出,这个人神智不清,是当地人,居住地点离那条路不远,他的行为不一定受自己控制,伤人目的不明确,好像只是为了像野兽一样撕咬。也正是因此,大家才会传成了丧尸。对吧?” 罗川点头说:“对,但是那个人却不会是真正的凶手。因为他的攻击方式太无所顾忌了,甚至最后还让吓到腿软的张晓波跑了。这样的作案方式,他一个人也杀不了,那些人又是怎么死的?” 两个人默契十足的一人一句,关山毫不犹豫的接话说:“没错。那么,那个十分恐怖像丧尸一样攻击张晓波的人,既不是凶手,也不是丧尸,会是什么身份呢?牵扯案件之中如此关键的身份,只剩下了—被害人。那个人,也是被害人。”关山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彩。 “嗯。那么既然是被害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看看刚才那间屋子里的人大概就能明白了。他们,不由自主。真相,就在死人和活人的身上。如果能找出第一具尸体进行彻底的尸检,再给刚才那几个人做彻底的化验。对比之下,我们就能找到凶手的犯罪目的和手段。然后就能验证是不是你我心中所想了。”罗川说。 可听到这里关山刚刚闪亮的目光又倏忽暗淡了,他叹了口气皱着眉说:“我也知道第一具尸体很重要,但是……这里的领导不同意再骚扰死者家人。而那些死者家人,也固执的相信丧尸之说。最近这段日子,这城里别的生意都惨淡,唯有棺材寿衣很兴隆。他们认为本来就死不瞑目,不能再惊动死者安息。” 罗川懂了,原来这就是关山最棘手的地方。所有人都不配合,他无从下手。 稍稍勾起嘴角,罗川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冷凛的霸气:“现在我来了,这个案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死了那么多人,过了那么多天,案情并没有任何进展。我要接过这案子也是理所当然。有棺材没火化那也是再好不过,如果真的火化了,第一个死者身上的证据也就化成青烟了。” “那你现在打算……”关山还是犹豫。 罗川拿起电话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做警察的,谁还没有点儿这种心理准备?就算最后真的是你想的那样,也不能因为害怕就没人去抓住罪犯了吧?” 说完,罗川就拨通了电话,调来了一队的警员还有法医等。由于案件特殊,死者也已入土,罗川特意和邢老商量,能不能亲自来一趟。邢老也十分好奇这种怪力乱神的死法,很干脆的就答应了罗川一定会亲自过来。 安排完了电话那边的事务,罗川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死气沉沉的街道说:“你不用担心,我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你,关山,以后别试图自己办这样的案子,行吗?你我心里都隐隐明白,这个案子不止杀人案那么简单。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你不是刑警队的警察,不必固守那些条文纪律。” 关山当然理解罗川现在的心情,他不单单的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破案过程担心,还有些后怕。 两个人没再多说,准备在邢老到来之前,把第一具尸体搞定。这样,等邢老来了,就能直接尸检了。 没有通知任何当地主事的领导,罗川直接从一楼随便叫了两名警员,让他们带路前往第一个死者的家。 那两个警员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当罗川脸色沉下来的时候,还是乖乖的服从了命令。 这两个警员一个姓王,一个姓赵。在开车的过程中,小王就对罗川和关山说:“罗队,关教授……我们本来是不该这样带您去死者家的。上面也没通知我们这个案子移交了啊……但是既然罗队您已经来了,相信也不会让上头为难我们。您要找第一位死者,这个我们还真不能完全肯定。我只知道,僵尸的鬼故事是从廖海明家传出来的。而且,这年头,哪里还有用棺材的?他家也是第一个大张旗鼓买棺材的。我估计,廖海明就是第一个死者,但如果不是……您可也别怪罪我们。” 罗川没理他那些强找安全感的废话,只问了句:“他们都是怎么埋葬死者的?” 一旁的小赵忍不住接了话:“罗队,这事得我跟您说。因为好奇,我还特意去看过一次……毕竟现在村里都没有再这样办丧事的了,很难看见。他们把人都埋在了村外二十里的山上,还请了人做法事……棺材也是别出心裁,弄成了个大红的不说,还用绳子把棺材五花大绑。我后来想想曾经看过的僵尸电影,还真有点儿像呢!” “呵呵。”罗川冷笑了一声,又问:“这个廖海明,家里都有什么人?死后的后事谁处理的?” “他老婆。家里没别人了,就他两口子。那媳妇儿哭的死去活来,说是人都已经不得好死了,不许我们再在死人身上打主意。村长和领导的意思,也不同意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所以……就这么埋了。”小赵的声音有点儿心虚。他当然很清楚,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是不对的,不但是对死者没法交代,还容易耽误了破案的最好时机。 罗川不再多说,匆匆给杨局长发了一条信息,简单扼要地说明了这个案子需要接手的原因。那么他为什么不打电话说呢?因为他打定了主意要破案,不想给杨局长拒绝他的机会。 不多时,车子开进了村子。只见两旁房屋家家都是关门闭户,更邪乎的是,有很多很多家的大门上还挂满了符咒,大蒜,银器,十字架,佛像……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说:“符咒对付僵尸,大蒜驱逐恶魔,银器对付吸血鬼,十字架和佛像大概是驱鬼辟邪用的……这个小村子,知识点学的挺杂啊?中西合璧?” 小赵听罗川这明显有些讽刺的话,尴尬的笑了下说:“他们大概是觉得广撒网……总会有一个管用吧?” 关山这时抬眼问了句:“那万一真凶就是人呢?这些东西哪个能救命?” “……”小赵顿时哑口无言。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疯狂(四) 看着这些令人无奈的“防护措施”,罗川深深叹了口气。没来由的,他有一种淡淡的挫败感。这些老百姓,宁愿相信黄纸大蒜十字架,也不愿意相信执法者的调查能给他们一个交代。罗川不禁自问,是依旧有愚昧的思想观念没转变呢?还是自己真的无能。 前面的小王指着不远处的路口说:“到那里,咱车也进不去了。廖家就在那路口右拐不远处。他媳妇儿名叫孙慈,在这村里可有名,属于没人敢惹的那号人,外号叫瓷儿。您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碰不得啊,几乎专业碰瓷儿的。狗冲她叫两声,她能咬狗两口的那种人。所以我建议,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在屋外说。否则保不齐……死人的事没解决,再坏了您二位名声。” “……”罗川和关山都沉默了,确实没想到这第一个死者的家属是这样的人。 当地人当然是当地警员最了解,罗川听从了小王的忠告,一路跟着小王来到了廖海明的家。 略有些破旧的铁门,门上油漆早已生锈斑驳。门边还有一张贴着一半的白纸,上面写的应该是“恕抱不周”,以告亲戚邻里过往来人,这家有丧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撕了一半,要掉不掉的垂在那里。 小王硬着头皮敲了敲门,门内很快就传开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吊着嗓子问了句:“谁呀?天都快黑了,敲寡妇门找事儿是吧?” 小王和小赵同时回头冲罗川和关山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们看看,“瓷儿”这个外号可不是白来的,这还没碰上呢,就要开始讹人了。 “我们是警局的,开门吧。”小王明显犯怵,但还是例行公事一样的说了出来。 里面人碎碎叨叨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好半天才不情不愿的打开门,裹了裹身上半敞的睡衣说:“干什么呀?” 小赵向后指了指罗川和关山说:“这都是市局的领导,是特意来调查廖海明的死。” 孙慈翻了个白眼,但是眼神却一直不怀好意的停留在罗川和关山的脸上,阴阳怪气的说:“死都死了,埋都埋了,还有什么可查的?我还真没想到,那死鬼还真有本事,市里竟然会来人调查他?” 要看这女人必定难缠,罗川不想浪费时间,这时上前一步说:“你也不想你丈夫死的不明不白吧?即便……你并不怎么伤心。”说着,罗川还故意瞥了一眼门内。 孙慈连忙挡住了罗川的视线,一挺胸脯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劝你别胡说八道。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叫了啊!” 关山在一旁笑了笑,然后十分淡定的说:“你身上有一股烟味,我觉得不是你的。睡衣穿的匆忙,扣子都扣错了。脖子上的吻痕虽然被你头发盖住了,但还是挺明显的。眼神闪烁,堵在门前,明显是怕我们进去撞上你的好事。且不说你丈夫刚死十几天你就另寻新欢吧,单单就说这个节骨眼他还堂而皇之睡在你家,你说警方有没有理由怀疑廖海明的死和情杀有关?” 孙慈的脸一下子就白了,顿时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你们可别含血喷人啊……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 罗川笑了:“很简单,我们要廖海明的尸体,要为他做最彻底的尸检,查出他的真正死因。” 孙慈心虚的回头看了看,然后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你们就随便吧!不过提前说好我可不去啊!那死鬼死的可怕,埋了这么多天肯定更吓人,我是不可能和你们一起去挖坟的。” 这女人,这份态度倒是十分坚决。如同生怕给自己和屋里的男人惹祸似的,赶紧告诉了罗川他们埋尸地点,然后躲避瘟神似的撞上了门。 好歹也算是达成了目的,罗川赶紧安排人前去那片山,同时还特意告诉小王:“记着去查查她屋里的那个人,关于死者的事情,我们一点都不能松懈。” “挖坟”的过程很不容易,也不知是为了防止“尸变”呢?还是怕人死而复生。棺材钉了好几层,五花大绑好几圈,就差在坟上铺钢筋水泥了。 埋了那么多天的尸体重见天日,罗川周到的让警员们都穿好了防疫人员的防护服,并且单独安置了尸体。 邢老早早的就到了,当罗川和关山找到他的时候,老爷子正在提前为他安排好的房间里急的直转圈。身边一直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安抚他的情绪。 一看见罗川和关山,邢老马上焦急的问道:“尸体怎么还得现挖啊?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闹的那么严重呢?” 一旁的女孩,自从看罗川进了门,眼神就一直定定的落在罗川的身上,这会儿就连打招呼的话,说的都有点儿不太顺畅:“关教授好,罗……罗队好……” 看着女孩如此的不自然,关山不禁看了罗川一眼。罗川打量了一下那女孩,好像没回想起来她是谁。倒是那姑娘,急急忙忙用手比划成了眼镜,在自己眼前放了放说:“罗队,是我呀!没想到……你竟然就是罗川……” 关山一看这情况,看向罗川的笑容更是大有深意了。 被那不存在的眼镜一提醒,罗川这才想起来,这女孩正是之前在警队大门口撞上的女孩。当时她好像正要去法医室考核。 想起了她是谁,罗川笑了下说:“恭喜你啊,看来是通过邢老的考核了。不过刚开始,就来接触这样的案子……邢老您还是真不给新人喘气的机会呢。”刚工作实习就来看埋了不知道多少天,死状恐怖的尸体,罗川很担心这个案子还没办完,新人就跑了。 邢老看起来倒是很喜欢这姑娘,笑着对罗川介绍:“看来你们俩有故事啊?这是我的新实习生,名叫海歆。别看岁数不大,胆子可比你想象的大好多,完全不输田甄那丫头嘛。你这案子死者死的蹊跷,案情又特殊,我就是特意要带她来看看的。” “能让您老看中的人才一定差不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对第一名死者尸检吧。尸体已经埋葬一段时间了,由于腐烂程度严重,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证据。”罗川有些担心。 第一百九十五章 疯狂(五) 罗川所担心的问题,在邢老看来却有些多余。因为既然是尸体,哪有每次尸检都能赶上最“新鲜”的呢?法医嘛,别说是腐尸,就算是白骨,也要尽量找出或多或少的证据。 隔离的解剖室,厚重的防护服,这一切都显示出了罗川对这具尸体非同寻常的重视和防备。 邢老带着海歆一起走进了解剖室,尸体经过十几天的腐烂,早已经不堪入目。没想到的是,那新来的实习小法医,不但没有害怕和呕吐,反而在一旁极其认真的观察,并准备好时刻记录邢老的尸检细节。作为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女法医,这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邢老不让罗川和关山离的太近,只不远不近的和罗川交谈。 “没有法医验证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吗?”邢老问。 罗川看了看关山,关山摇摇头,随后罗川向邢老解释道:“这地方从出事开始就以封锁信息为第一原则,因此错过了很多重要的调查。这些死者都没有经过尸检就被以稀奇古怪的方式埋葬了。我认为,第一具尸体至关重要,所以才……” “所以才干了挖坟掘墓的事。”邢老一边轻松的和罗川说着话,一边检查着腐烂的尸体。 “罗川,尸体身上有咬痕,看起来像动物的。他的脸上有一块严重的淤青,虽然尸体在腐烂,但还是能看出来。” “淤青?是与人有过激烈搏斗吗?”罗川不禁想起了死者家中那位不安分的未亡人。 可邢老却说:“不,这不是打架斗殴造成的外力淤青,而是针头插进皮肤,导致了皮下渗血。这就好像我们在静脉注射或者抽血之后,会出现大片淤青是一个道理。” 罗川看向关山,眼中的疑惑更甚了。 邢老抬眼看着罗川问道:“你不理解为什么凶手要往他脸上注射是吧?也许,凶手注射的东西,就是你们这个案子的破案关键。尸体腐烂严重,我看不出明显的捆绑痕迹。但是,他身上很多抓挠,磕碰的痕迹,更像是自己造成的。而且死者有些脱水,死前至少四五天没有喝过水了,舌苔表面都有干裂痕迹。” “关山……”罗川听完邢老的话,忽然对关山开口了:“这是不是开始验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我以为,那猜测很大胆,但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十之八九了。究竟是不是,常规尸检是无法验出来的。必须进行脑部化验。”关山看向邢老。邢老马上交代海歆着手处理化验。 随后关山又对罗川说:“等不及化验结果的话,还有一个办法能帮我们尽快确认。那就是水……” 大家正听关山说到了关键,门忽然被打开了。几个人耀武扬威的簇拥着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看到尸体,又都后退了几步。 那中年人一看就是个领导干部的模样,他故意避开目光不看尸体,然后十分生气的说:“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把事情闹多大?我们自己地方上的事能够自己解决。” 不等这人继续说,罗川就站出来冷着脸说:“你能解决?你的解决方式就是对这样危险的案件欺上瞒下?” 罗川丝毫不留面子的质问,让那人有些端不住了,他瞪着罗川说:“年轻人,你在市里地位再高,到了这也是我的地方。初生牛犊最好知道天高地厚。我隐瞒,只是为了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群众们安定才是首要任务。” 他要是不这样说话,罗川或许还能和他交谈。现在他这样趾高气昂不知悔改,罗川认为也没有再给他留面子的必要了。当下沉下脸,冷森森的看着那几个人怒道:“那我现在告诉你,这案子由我负责。你的过失等到破案之后再追究。现在,带着你的人,从我的尸检现场出去!!” 所有人都愣了,没想到罗川发火是这么有震慑力。他压根儿没考虑眼前这个人是谁,是个什么地位。在他眼里,能说出刚才那番话,就已经应该滚出去了。 那位领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川,似乎是没有料到,以自己的身份,在自己的地盘,怎么竟然还能让人轰出去? 见他愣在原地不动,随从人员也不敢说话了,罗川不耐烦的挑眉重复了句:“我让你出去!!” 森冷的语气,就连后面的邢老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是嘴角还是挂了笑意。他最喜欢的,就是罗川“不畏强权”这个刚直的性格。更何况,在这种人面前,罗川从来都不算好脾气。 那位领导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人,眼看罗川气势逼人,又心知既然法医都来了,事情肯定是已经闹大了。虽然心有不甘,怒气难平,但迫于罗川压力,只好恨恨的甩手离去。 罗川也运了口气说:“如果再被这样的人耽误下去,事情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我要去见那几个被隔离的人,邢老,麻烦您尽快确定死者脑部化验以及身上的咬痕。” 邢老看罗川那副严阵以待的神色,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说:“你们两个自己小心,一定注意安全。” 罗川点点头,和关山一起走了出来,从一楼拿了两瓶水,直接奔三楼。 “罗川,结合邢老的线索,很多事情都能连起来说得通了。那晚小路上扭曲的鬼影,是因为身体痉挛。狂暴的力气和速度是因为无法抑制大脑的狂躁。撕咬是因为发狂……”关山一边说着,一边跟随罗川快步走着。 罗川有些迫不及待,脚步非常快,只看了一眼关山说:“这瓶水的作用比化验快得多,马上就能有结果!关山,我就问你,想想觉不觉得自己后怕?这样的案子,你竟然只身涉险,来到这个上下都不配合你的地方!一旦出了事,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是无法挽回的!” 关山沉默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辩解,而且他也很清楚罗川的关心与着急。 来到那个房间,罗川二话不说直接推开了门,无视了看管这里的警员。进门之后,径自走到那几个隔离人员面前,不顾他们恐怖的嘶吼咆哮,面对着他们,缓缓打开手中的水瓶,一手倾斜,在他们面前慢慢倒了一瓶水。 随后,他便看到了预想之中的结果。 第一百九十六章 疯狂(六) 那几个正在咆哮的人,在看到罗川倒了一瓶水之后,都变得更加癫狂。他们像是要躲避什么可怕之物一样,拼命的挥动着双手,含糊不清的尖叫着,恐惧的瑟瑟发抖,步步后退。 罗川的眼神充满了沉重,他觉得第二瓶水已经用不上了,所谓的“丧尸之乱”已经真相大白了。 站在他身后的关山也难掩内心的不平静,皱着眉说:“痉挛,狂躁,无法自主控制唾液,大脑受损,神志不清,惧怕任何一种形式与水有关的东西……” 罗川接道:“当初小路上被攻击的那个人,正是因为摇着水瓶在喝水,对面的人才突然发起攻击。他们看似疯狂,却又没有心理疾病……这案子看起来如此诡异,却没有人说谎。尸体身上有咬痕,有注射痕迹,有脱水现象……”说着,罗川转过身,严肃且沉重的看着关山说了句:“关山……有人在传播狂犬病毒。” “我……设想过这种可能,但是没有证据。无法尸检,无法化验,而且我认为病毒不该是这么短的潜伏期。一天一夜的时间,我在这里能做的只有排除可能,不能断定什么。”关山为之前的无能为力而感到自责。 罗川看着被隔离的人说:“现在马上带他们去治疗,或许还有希望。尽管我们都知道,当病毒发作,这是百分百死亡率的病症。先顾还活着的人吧,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被感染的……” “这件事单凭我们查不了,速度也太慢。召集当地警力开会,给出侧写,尽快抓人吧!几天之内注射病毒抗体的话,还有机会。凶手现在就像是一个四处散播病毒的恐怖分子,在外面多留一刻都是绝对的危险。”关山少有的露出了焦急不安的神色。 “可是,我们现在只了解了他作案手段,其他还一无所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恐怖行为?报复社会?”罗川想尽快分析出罪犯的作案动机。 关山踱步走了两圈说:“我倒是觉得他未必有那么宏大的目标。现在分秒必争,我们一边思考,一边开会吧。” 罗川应了一声,出门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迅速转移里面还在发狂的病人,移交防疫传染部门,让最专业的医生处理。 然后就召集了当地警局负责人,地区负责人,专案调查警员等,一起开了个会。这些人当中,也有之前那个中年人,也有隐瞒了案情的领导等等。这次发布犯罪侧写,看起来是最兴师动众的一次。但同样,这一次的案件,也是最危险,潜在变数最多的一个。 当所有人都集中在了罗川所在的房间之后,罗川先冷冷的扫视了一遍坐在前面,还摆着架子,不知畏惧的负责人们。然后冷声说道:“经过两天的调查,这地方发生的死亡事件已经基本有了结果。拜那些刻意隐瞒的决定所赐,你们可能耽误了两三个人活下去的机会。并且,又给了罪犯两三天时间继续传播病毒的机会。也许这个时间我还说少了,十天前发生不寻常死亡事件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给罪犯充足时间了。现在,亡羊补牢,你们需要最大的警力去排查搜索,还有没有被感染的人。” 其中一个警方组长率先提问说:“您说的那么严重,就好像有什么致命病毒爆发了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对了,狂犬病毒就是致死性病毒,一旦进入病发阶段,百分百致死率。” 罗川说完,下面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他们对罗川的话感到质疑。甚至已经有人声音不低的说这是扰乱人心,耸人听闻。 关山这时朗声解释道:“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恐惧狂犬病毒是一个愚蠢的行为,因为我们生活中并不容易接触到携带病毒的动物。但是你们也要清楚,对一种病毒无知到毫无防备,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现在,有一个疯狂的罪犯,在利用病毒恶意传播,致人死亡。如果你们还保持这种愚昧的态度,那么很快你们将见到更多所谓的疯狂僵尸。” 一番话,下面的人安静了下来,与传染病毒有关,他们也不敢赌。毕竟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再这样下去,人人自危,恐慌会越来越严重。 其中一个不知道什么职位的男人问了句:“不是说那病潜伏期十年呢吗?我们这里死的人,可都是十天之内。什么阿猫阿狗能这么厉害?如果带病毒,人还没死,狗就死了吧?” 关山刚准备解释,罗川就厉声接过话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的无知害了这一片地区的居民,使他们置身危险之中。狂犬病并不是只存在猫狗体内,还有狼,蝙蝠,很多动物都可能携带。所谓潜伏期,也没有固定的。从受伤到死亡,三五天的案例也不是没有。这种病毒的原理是侵犯神经,一旦感染,进入神经,那么任何疫苗都不再有阻断效果。病毒会以固定的速度向中枢神经靠拢并持续向上,直到脑干部位,开始复制病毒,损毁脑干和神经。这也是为什么你看到的被害人和伤人的人都是疯狂的原因。伤口越深,越靠近头面部位置,发病速度越快。根据法医调查结果表示,第一个死者的面部曾经有注射痕迹。这证明,罪犯有提炼的狂犬病毒,并且是以注射形式谋害的第一个死者。这样的方式,哪来的你十年潜伏期的无稽之谈?” 罗川的语气和态度都很明显,他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还要分心抑制自己的愤怒和脾气。这么多天的“耽误”,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遇害。而主事人,竟然还考虑恐慌和责任的问题。 关山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将罗川拉到身后,并对所有目瞪口呆的人说:“凶手就是当地人,而且是一个经常能和野生动物或流浪动物打交道的人。也许,他或他的家人被动物伤害过,也许有人得了这种病。你们要排查的范围,首先是能取得病毒的人群。” 第一百九十七章 疯狂(七) “考虑到罪犯需要先绑架控制被害人,然后才能注射病毒,所以他应该是一个成年男人。但是他的作案手段和目的又不算太成熟,一而再让被害人逃走,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间接证明了他没有过多考虑被捕问题。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他在用病毒制造一场灾难,而他,则是以上帝视角观看灾难的人。恐惧和慌乱,才是他所要的。”罗川从罪犯的角度分析凶手作案动机,杀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关山思考了片刻接话道:“正如罗川所说,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在过去,一定有某件事让他对狂犬病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和印象。他把一切恐惧愤怒归咎于这里的所有人,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大家开始就罗川和关山提出的条件开始分析回想,但是谁也没有想起有没有哪个人符合这种报复心理。 其中一个岁数不小的警员还说:“这里有山有树林,狼和蝙蝠还真不好说有没有。至于猫和狗就更普遍了,村子里大部分都有养。而且世世代代也没那么讲究必须打什么疫苗,抓一下挠一下的都是用水冲冲就完事。现在是生活条件好了,活得都精细了。想当初,人没有饭吃,狗也没有饭吃的时候,谁会给狗打预防针?” 这警员的话似乎引起了大多数人共鸣,他们都觉得这是件没有必要的事情。而且在他们看来,最近这些年也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狂犬病事件。那么,如果凶手真的是当地人,他突如其来的怨恨从哪里来的? 可在罗川看来,以这村子大部分人的想法来看,即便有狂犬病人发作死亡,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或许以为是抽风癫痫臆症或鬼上身。这样一来,排查凶手就会变得困难很多。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然后罗川无可奈何的说:“暂且不争论对与错,也别浪费时间讨论狂犬病可不可怕的问题了。这么说吧,我要找一个三十岁左右,沉默寡言,受过一定教育,身高180左右,性格孤僻,工作或者生活环境经常和动物打交道,有比较偏僻私人空间的这样一个男人。你们能找到吗?” 警员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带头有几个人开口了:“那你要是这么说……感觉倒是挺像老李家那儿子的……” 这人还没说完,就有人反驳了:“你说李海?别开玩笑了,人家孩子自己供自己读了高中大学!那可是那村子里人人夸的好苗子。只不过,选择的路不同嘛!” 又有人接:“选择什么路都可以理解,毕竟父母双亡,自己活的不容易。能从那场大火里重新走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罗川这时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各位,现在时间紧迫,跟我说说这个李海吧。” 第一个提起的那个警察抢着说:“我来说吧!这李海,今年大概31了。人高马大,看起来挺精神的。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爱和人打交道。要不然,像他那样聪明的人,应该就会留在市里找个好工作或结婚了。他父母当年其实也都是老好人,但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一场大火烧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也许他命大吧,逃过了那场火。然后就离开这里,外出打工上学了吧。三年前回来了,在西山附近弄了片地,自己住在那里。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都说他知识分子了,可能在研究什么。” 罗川沉默片刻,随后说:“不管是不是他,先派人监视起来吧。我要这个人所有详细资料……” 还没说完,就有人为难地说:“这……还不够详细啊?而且李海也不太符合你说的情况吧……” 罗川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把李海的信息发给了柯雪,让柯雪去调查。只要他出过村子上过学,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再抬头,罗川问道:“他父母都死于火灾,那当年火场救出李海时,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大火又是怎么起来的呢?” 一片沉默。 好半天才有人支支吾吾的说:“罗队长……您这可就有些难为人了。即便现在,我们这里的法医和痕检设施也比不上你们大地方的啊!那场火可是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您还想要什么现场信息?能救出李海就不错了。” “……” 见罗川没说话,关山合时宜的开口说:“既然如此,你们就开始展开排查工作和监视李海吧。要查出还有多少人遭遇过袭击,一定是很大的工作量。狂犬病毒不等人,抓紧时间吧。” 说完,关山就带罗川走出了会议室,回到了他们之前谈话的那个空房间。 柯雪的效率也是一如既往没有让罗川失望,马上打了电话过来说:“罗队,您可终于让我有工作可忙了!您和关教授在那边没事吧?一定小心啊,听说……” “赶紧说正事。”罗川催促着打断。 早就习惯了的柯雪,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说:“您让我查的这个李海,我已经查到了。他在a大学毕业,是学生物学的。成绩还可以吧,人看来挺聪明的,做过不少病毒研究实验。他双亲死于火灾,自己一边打工一边上的学。上学期间并没有什么不良记录,大学期间好像还找了个女朋友,但是……这女朋友也去世了……这人……是命犯天煞孤星吧?”柯雪念着调查结果,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关山看着罗川有些激动的说:“这可能就是契机和原因!小雪,他女朋友死亡原因是什么?”关山有些急切的对着电话问。 柯雪又开始快速的敲打键盘,没用一分钟,就有些惊讶的说:“啊哦……是自杀诶?坠楼。从一个防疫站楼顶跳下去的,当场死亡。” “防疫站?” 电话那边柯雪翻看着查到的信息,肯定的说:“是的,这女孩死前五天,被一只宠物犬咬了,然后就开始去这个地方打狂犬疫苗。” 罗川和关山都沉默了,静默的让电话那头的柯雪有些发慌:“怎……怎么了?罗队?” 两个人对视着,罗川缓缓开口说了句:“一个想自杀的人……还会在意狂犬疫苗吗?” “所以,她不是跳楼自杀的。”关山说出了事实。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疯狂(八) “所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了,他回来这个村子的目的,现在看来很明显了。”罗川还有些想不通,是怎样的阴影要一个看似品学兼优的人以灾难为手段来毁灭这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关山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专修生物学,这大概也是有原因的吧。用进修专业来完成自己心中的末日,别说……还真是挺上进的。我之前不太敢确定病毒攻击的原因,也有被害人的举止反应问题。当症状发生后,凶手是怎么做到的让人强撑着病体折磨去攻击别人的呢?以之前证词看来,那小路攻击者是拼了全力的。单纯的狂犬病毒并不足以引发这样视死如归的攻击性。还有,体弱之人恐怕很难在兴奋狂暴期过后还能支撑自己,一旦进入麻痹期,就会出现弛缓性瘫痪。凶手是怎么做到让这些被害人呈现出一副远超狂犬病的状态呢?现在想想……不寒而栗。” “确实不寒而栗,因为这位主修生物学并且还爱搞病毒研究的疯狂凶手,应该更改甚至进化了这种病毒。他的病毒源,绝不是猫狗那么简单。他在加强病毒力度,实验人传人……也或许通过一种胁迫,比如,如果按照他说的做去攻击指定的人,就能得救之类的。” “嗯,一般来说,被病犬携带的病毒引发的发病率是百分之二十,如果是野外动物……就是提升到百分之六十。而且这么久了,如果他只有一只携带病毒的动物,那早就已经死了。所以这个疯狂的人……不仅实验,升级,应该还在繁殖病毒。他的最终目的,确实是人传人。”关山越说越觉得揪心,这不是小事,也不是单纯的面对一个杀人魔,说这是一种恐怖行为一点儿都不为过。谁知道李海到底还培育了多少病毒? 电话里的柯雪听的心惊肉跳,急急的说:“罗队!你们可要小心啊!那个疯子繁殖进化病毒,简直就是个恐怖分子!这种人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们抓他的时候可要多留神。” 罗川回道:“警力已经在部署搜查他所在的那片地方了,只是我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愤怒源头是什么……如果是报复,起因在哪里?” 关山想了想说:“整件事听起来,嫌疑人父母去世似乎是一个转变的关键点。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大火……会不会有蹊跷呢?罗川,你知道吗?狂犬病毒从发作到死亡,是一个非常残忍的过程。首先它一旦发作就几乎等于必死无疑,其次就是人在遭受无尽身心折磨的同时,却不会因此而昏迷。这世上可怕的疾病有很多,但大多数最后阶段都是彻底陷入昏迷。但狂犬病不是,当病人已经开始狂躁痉挛,怕风惧水,吞咽障碍,抽搐到口吐白沫的时候,人依然还是清醒的。能清醒的感受自己遭受的所有痛苦,能清醒的感受病毒侵入大脑身不由己,同时,也能清醒的向身边人表达自己的痛苦……如果……李海的父母,当初感染了狂犬病毒,在他青春期情绪心理状态最不稳定的情况下,亲眼目睹了父母的发病状态和百般煎熬……” 罗川恍然大悟般的睁大了眼睛:“那……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大火,就能说清楚了……在那之后李海所有的选择,转变,也都能说清楚了。”罗川匆匆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说:“我得过去。李海明显已经是毁灭型人格了,当他因为被捕再也不能制造给灾难给别人的时候,他会选择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他手里还有多少那种可怕的进化病毒我们还不知道,他家里培育繁殖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我和你一起去。”关山说着就往外走,可是罗川却愣了一下。关山忍不住回头催促道:“走啊,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末日也一起扛吗?什么疯子没见过,不差再多一个倒腾病毒的了。” 罗川也不再多犹豫,快步走出了大楼。因为,他确实很不放心这地方的警员能力。他们守着自己的村子,自己的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熟人们,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案子的可怕程度。一个举动出了问题,可能会引发李海更加极端的行为。 所以罗川带着关山,一路疾驰,朝着警员传的坐标前行。 在路上,邢老也给罗川打了电话,证实了尸体上的那些咬痕是来自动物的,但是死者大脑的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现在看来也是没有必要等了。 远远看见山脚下停着很多辆警车,包围着一个不小的院子。警员们都在外面愁眉苦脸,似乎还没有人冲进去。 看到罗川和关山,其中一个带头的匆匆跑过来说:“我们基本确定李海确实在家,但是……他院子里有动静,还有铁链子的声音……被你们一吓唬,那狂犬病也怪吓人的,都没敢轻举妄动。反正他跑是跑不了了,是不是从长计议想一个安全的抓捕方式??”这人说的一脸认真,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好像实在想不出来办法的话,把罪犯饿死在里面也不是不行。 关山走上前说:“不用从长计议了,我进去,和他谈谈。” 罗川听后马上拒绝道:“不行!你当你百毒不侵?就算要进去,也轮不到你进去。” 关山从容不迫的笑道:“罗川,在面对精神病态者这方面,我比你更清楚怎么应对啊。” 那名警员看罗川和关山争抢着送死,自己不表示一下好像说不过去,但是表示一下的话,他又怕罗川万一实在了怎么办,想了想最后打圆场似的说了句:“二位,二位!别争了,这不是争做英雄的时候……要我说,既然里面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狂恐怖分子,那就犯不上冒险牺牲了嘛,直接特警攻进去见到就击毙就好了嘛。” “不行!”罗川冷着脸说:“万一他有大范围传播器具呢?那进去的特警都会有危险。而且从他之前的做法来看,是不会忽然停手的。既然放了几个人,那就一定手里还有人质。不管是否来得及……都得把人救出来。” 那警察尴尬的干笑着:“是是……我没考虑周全……”然后就不再说话了,准备看这伟大的送死差事,罗川和关山谁能“抢”过谁。 第一百九十九章 疯狂(九) 罗川的态度很坚决,他一摆手对关山说:“这次你自作主张独自来这里办案我就已经不说什么了,这个时候就别再争论谁进去的问题了,总要有人进去,但却不一定非要是你。谈判技巧,我不比你差多少。” 关山依旧温和的笑着:“罗川,谈判技巧是针对头脑清醒的罪犯,而不是一个精神病态者。他为了让自己伟大的事业得以继续,目前是不可能让自己染上病毒的,接触他应该没有危险。你我都明白,里面要是有人质,我们得去把人质换出来才行。你有办法让他不伤害人质和你吗?我有。” 院子里又是一阵诡异的响动,罗川还想再说什么,关山就笑着打断他说:“我来这里就是为抓他来的,有你在,我有十足的信心不会死在这儿。”说着,关山凑近罗川耳边低声说:“你要真不想出事,就集中好你的注意力。我可不想把命交他们手里,但是交给你,我放心。”说完,关山笑了笑,拍拍罗川,就走到了院门前。 没有敲门,关山的态度也不激烈,就像是邻里之间串门一样,声音不大不小的朗声说:“李海,我们谈谈怎么样?” 面对现在的李海,如果像电视里那样大吼大叫的威胁恐吓,事情只会越变越糟。情绪波动太大,只会逼他走上极端。 很快,里面传出了两声阴森森的笑声:“谈谈?好啊……来吧,进来啊……最好所有人一起进来。” 那诡异阴森的语气,随便一个人都能听出来不对劲,明显像是有陷阱。可是关山却不以为然,上前两步,轻轻推开了两扇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外面的警察们立刻开始高度戒备。当他们完全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时,一个个都大惊失色,一边举枪瞄准,一边步步后退。 只见院子里,角落里用铁链子拴着两头野狼,此刻正目露凶光的盯着院外。自从罗川和关山给他们普及过知识后,他们只一眼就认定了,这一定是病毒来源。 李海站在院子正中央,正挟持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左手扼住喉咙让人无法挣脱,右手拿着注射器堪堪抵在女人的脸侧。除此之外,在他的脚下,还放着一个经过改装的农药喷洒器,只要他启动开关,里面的东西就会以雾化状态喷出。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赌一把,里面会不会只是农药而已。 他见关山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两只野狼的身上,冷冷的笑着开口了:“进来啊,不是要谈谈吗?怎么,你怕啊?人们最爱说的一句话,不就是‘没事,我的狗不咬人’。现在我也跟你们说,都进来吧,没事的,我的狼,不咬人。” 其实关山观察那狼的原因,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他们之前可能判断错了。本以为,李海是通过病犬病狼提取病毒加以升级,现在看来……他才是病毒的源头。他是带着病毒回来的,并且实验在动物和人的身上,他要这一片土地变成死城。 关山的临危不乱似乎让李海反而有些不安,他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想谈什么?不想死的话,从我院子里滚出去!” 关山丝毫没有被他的语气影响,反而十分放松自在的问了句:“你这半生,似乎都和狂犬病有逃不开的宿命牵扯。当你意识到命运无法逃避的时候,你反而选择了它。一如……当你无法解决亲人的痛苦时,你选择解脱了他们。你这种人格……还谈不上疯。” 李海皱了皱眉头,微微愣了一下。 但是外面的警察听不下去了,无法理解的看着罗川问:“罗队长,你们这位教授到底在干什么?夸他呢啊?戴高帽能让疯子缴械投降?” 罗川时刻不肯放松,紧紧盯着关山和李海一举一动。听那警员这么问,才低沉开口简单回了句:“他在给罪犯量刑,测试罪犯是否能够承担法律责任。” 白忙一场的事,他们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对待清醒罪犯和对待精神病患者的策略当然不同。关山首先就在确认,李海到底是真有病,还是真bian——态。 关山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海问:“十几岁的时候,对人生很关键。经历那些一定很不容易吧?狂犬病毒发作后的状态确实很骇人,而且病人也极其痛苦……你这一次报复的人,是害你父母感染病毒的人吗?我看你挟持的这个女人,年龄也不大,十几年前的旧帐,应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李海冷哼了一声,声音绝望且毫无感情:“雪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院外的警察似乎很不喜欢关山和罪犯沟通谈判的方式,这会儿又问罗川:“啥意思啊?他啥意思啊?怎么又扯上雪花了?我说,你们这办法能不能行啊?” 罗川不厌其烦,偏过头回了句:“意思就是在他眼里,你们都该死。” “……” “你最好把注意力放在罪犯脚边那个桶和那两只狼的身上。万一他忽然发了疯,别措手不及。”罗川说出了最后的忠告。 站在李海面前的关山依旧从容不迫,他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当自己是死在伏尔泰笔下了。你把她放了,我做你人质。从利你的角度来说,挟持一名刑警,比挟持一个妇女强多了,不是吗?” 李海眯了眯眼,不可思议的问:“你想死?!” 关山摆了摆手:“不不不,我还没活够。我只是觉得,你留下她完全没有意义。说难听点儿,你这院子里的危机都快赶上生化病毒危机了,这样紧急的状况下,你挟持她,连个筹码都算不上。只要外面的警察愿意,让你们一起死在这里也不算大问题。” 这番话,让李海有些犹豫。虽然他心知肚明这是关山的阴谋诡计,但却也不得不承认,挟持关山的筹码更高一些。 眼看李海犹豫,关山趁热打铁的追问:“怎样?我留下,让她走。让我好好听听你想毁了这个小镇的原因,看看是不是所有雪花都不无辜。” 第二百章 疯狂(十) 关山观察着李海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成功的几率应该会比较大。因为他从李海的眼睛除了看到疯狂,还看到一丝为尊严而起的倔强。包括他在步入歧途的心理状态下依然努力完成学业,努力换回了他想得到的一切,哪怕是疯狂的复仇和杀戮,都是他自己“努力”而来的。要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在那个年纪失去一切之后,怀揣着仇恨他本该一无所有。然而现在,他除了理智和良知以外,似乎应有尽有。 还有今天这个院子里所见的一切,都是李海已经预知了自己结果之后所安排的。他料想到了警察迟早会找上门,他没有逃跑,也没有狗急跳墙,他只是安静的站在这里,准备着最后一次报复。 基于种种原因,关山判断他依然有尊严这个“软肋”,所以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有些失望的说:“我本以为,你不屑于要靠一个女人来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这句话如同刺激到了李海,他咬咬牙,一把推开那个女人,指着关山说:“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 关山见女人已经跑出院外,由警察接手了,这才再无顾忌的面对着李海问:“放那场火的时候,你心里并不舒服吧?”人质问题已经解决,但是现在李海还操控着那个很有可能带病毒的器具。关山要做的,是在他不触发任何开关的情况下拿下他。 提起那场火,李海愤怒的说:“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叫生不如死吗?我日日夜夜看着他们煎熬,为了防止他们不会伤人伤己只能绑在床上,最后他们的舌头都被自己咬烂了!我就那样看着,看着……听着他们的苦苦哀求。除了我,没人能给他们解脱。” 一如罗川和关山所料想的那样,十几年前的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意外。李海的父母,是他第一波被害人。在那个心绪最不稳定的年纪,李海遭遇了最可怕的变故。父母的痛苦让他产生了“解脱”他们的想法,而这个想法从那个时候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染上病毒,不是这个村子造成的,你这样的报复,有道理吗?”关山继续问,眼神还时不时就要看着李海脚下的那个喷洒器。 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李海的话也多了起来。他晃了晃手里的注射器说:“那年村子里总有家畜被叼走,因为我家住的离山脚比较近,他们就让我的父母负责去驱赶野狗野狼。意外发生之后,他们还说没事,伤口用水冲冲就好了,不用担心。就这样,半个月后……我的父母相继开始出现了症状。那种痛苦……我在你的脸上也打一针,很快你就能体会到了。” 关山没有理会他的威胁,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说:“所以,在你放火烧死了你的父母之后,你开始努力学习知识,想将这份痛苦带给那些你认为绝不无辜的人们。然而当你学到知识之后才发现,狂犬病毒的传染方式太特定,潜伏期又由短到长太不确定。这样的病毒,报复一个人都难,何况是一个村子呢?于是……仇恨驱使你聪明的大脑开始研究进化这种病毒,让它为你的复仇变得更加完善。从而,加强毒性,加大症状,缩短潜伏期……可是我不明白,你既然连生物毒理都研究的明白,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女朋友当时既然及时打了疫苗,就应该不太会感染呢?为什么你还是选择用你的方式替她提前解脱呢?” 提起女朋友,李海的眼神更加疯狂了。他几乎是跺着脚大吼道:“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错与对?!正因为我了解,所以我才不会被那该死的疫苗所骗!!这世上没有哪种疫苗百分百能对抗病毒的!当那条该死的狗抓伤了我女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她肯定没救了,我不能再一次承受当年的痛苦,我不想再看见那一幕……” 李海的眼睛有些失神,他的精神明显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关山皱着眉观察着他,精神恍惚的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开启手边的开关。如果这个时候开枪的话,会和开枪打一个操控着炸弹的罪犯没什么区别,太冒险。 刚才的谈话已经让李海承认了罪行,不出意料的,他女朋友被咬伤是一个爆发点。虽然很明显他的判断是错的,但是在亲手杀了感染的父母之后,他一直都活在阴影里,他的心神一直处于不稳定状态,直到他女朋友的事情发生,如同导火索,导致他彻底爆发。无论怎么解释那女孩并没有感染,或者疫苗是有效的,他都不会相信。当时的他,已经和十五岁的时候精神重合了,没什么能阻止他。 稍稍冷静下来之后,李海碰了碰脚边的器具,威胁着关山说:“你,过来!我就算死,也要带你一起!这一针不能浪费了,你要是不过来,外面的人都别想活!” 他本以为自己的威胁足够,可没想到,关山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说:“不行,我怕打针。我晕针,离的太近了我会晕过去的。” “……” 李海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警察竟然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语气轻松的就像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随后,李海咬咬牙又说:“那我就把你喂狼!让它们咬上几口,毒发速度也不会慢多少!” 关山瞥了一眼那狼,出人意料的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李海的距离,嫌恶的皱着眉说:“不行,太脏了。我讨厌这样脏兮兮的野生动物,我有洁癖,接受不了。” “你!!!”李海的眼睛里像要冒出火了,他察觉自己可能上当了,瞪着关山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的仇恨。他想不通,是什么让一个人质如此“猖狂”到敢选择死法了呢? 站在大门口最近的那警察手都有点儿抖了,他看了一眼罗川说:“你……你确定这位教授懂得谈判技巧吗?傻子都能看出来,他这样做只能激怒罪犯啊!!李海脚边那东西万一喷了雾化毒气,咱们可谁都跑不了!!” 罗川全神贯注,但依旧淡定,他目光锁定李海,低声回道:“关山就是在激怒他,想让李海集中注意力在他身上,愤怒到无法自控的时候,李海会先扑向他,那一瞬间拿下他,就解除威胁了。” 警察咂咂嘴,心想:这鬼计划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但是想出这种计划的人,疯狂程度可能比李海也好不了多少。 第二百零一章 疯狂(十一) 关山和李海保持的距离不远不近,李海如果想先杀了关山,那就必须得暂时放弃脚边的喷洒器。而关山在人质逃脱之后,一再激怒李海,也就是为了让他能冲动的离开此时所站的位置。 在疯狂复仇并且已经有了一个成功开始的情况下,李海会变得更加暴躁易怒。何况现在警察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他没有了伪装和压抑的必要,只稍稍在内心挣扎了片刻,就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与此同时,罗川也在悄无声息的变换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绕过李海正死死盯着关山的视线,尽量再靠近一些。以防当李海突然出手的时候,自己来不及上前救关山。 关山也明显察觉到了李海无法再隐忍的怒意,并且看到了已经绕到后方的罗川。他收起脸上的笑容,微微叹息了一声对李海说:“逝者已矣,其实你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命运从来都是不公的,没有谁能够一生一帆风顺。也许你认为在你身上发生的就是天大的灾难了,但是想想那些国外因为战争或落后,大规模爆发病毒或瘟疫的地方,你就会发现,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意外就是意外,无论有没有人为的干预,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过去,你没有好好选择,但是今天,你可以选择活着走出这里,你不必非要和我同归于尽。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会死在你手里。” 在李海看来,这种狂妄自大简直就是在找死。他不能再忍,举起注射器,大叫着就朝关山扑了过去。关山当然是从一开始就有所防备,所以在那一瞬间反应也很快,上手就要先抓住李海的右手。 可是没想到,就在他控制住那举着注射器的右手时,李海出其不意的从左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支注射器,而且这一刻还露出了一种疯狂阴冷的笑容,咬牙对关山说:“看来,你也有选错的时候,死吧!!” 千钧一发的一刻,罗川身手敏捷的迅速扑倒了李海,手上的动作更是干脆利落的左右一挥,重击了李海的手腕。随着一声惨叫,再也拿不住,那两个注射器纷纷掉在了地上。 罗川一把扭过李海的手臂,反铐起来了他,确认他不能再做任何威胁到众人的事情之后,这才将他拎了起来,然后在他背后低声说了句:“他都告诉你,不可能死在你手上。既然你精神没问题,那就做好了承担刑事责任的准备吧!”说完,推着李海走出了院子。 犹如面对一个巨大的病毒源,镇里的警察们看见罗川将李海带出来,竟然都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直到他们看到了罗川那不太“和蔼”的目光时,这才连忙上前接手,带走了李海。 李海不甘心的疯狂大叫着。在他的计划里,要么成功,要么鱼死网破,要么死的壮烈,从来就没有过这一幕发生。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愤怒,怨恨,不甘,都在这一刻彻底的爆发。 不过已经失去了威胁的他,在那些警员手里大喊大叫的挣扎,结果必然是自讨苦吃。 后续清查现场的警员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了,防疫工作者也开始对这个院子进行了全面的检查。那两头病狼被带走击杀,这地方需要彻底的检查才能让人放心,防疫工作应该会做很久。 罗川回头走到关山面前,看了看他确实毫发无伤,这才问了句:“怎样,害怕了吗?” 关山笑了下:“我要是说不怕,就好像在逞英雄。不过,我说了,把命交给你,我放心。李海的情绪变化不稳定,贸然进来抓捕他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同归于尽的。没有办法,出此下策,希望罗队别怪罪才是啊。” 罗川还没什么心思开玩笑,他看向一边说:“拿自己当诱饵去激怒一个持有致命病毒的罪犯,确实是个下策。我只希望以后这种下策还是不再有比较好,回去之后请我吃顿饭吧。” 两人一起往院外走,关山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估计我们得接受防疫部门的检查,不彻底消一遍‘毒’,大概是不会让咱离开的。” “嗯,不过这次回去后,我不想再吃什么大餐了,咱们还是找一家素食吧。”罗川只要一想起那两头狼,还有防疫部门陆陆续续搜查出来的实验用动物尸体,就觉得一阵反胃。可怕的案子办了那么多,涉及到大规模传播病毒的,还是第一次。 而且防疫工作者也在第一时间确认了,当时李海脚边的那个喷射器里装的,真的是带有病毒的液体,并不是虚张声势。这种病毒在狂犬病毒的基础上被升级,只能比狂犬病更可怕。在回程的路上还有不少人在感慨,如果李海把自己的天赋和智慧用在了别处,也许他的人生会完全不同。然而,他将一切都倾注在了疯狂的复仇上,只为了报复他认为没有一片是无辜的“雪花”们。 真正的危机虽然已经解除,但是后续的工作还要做很久。需要挨家挨户的做体检,才能确定不再有感染者。这座小镇就好像真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化危机一样,奄奄一息,了无生气。大家还都在“僵尸”的恐惧中惶惶不安。 不过罗川相信,再沉重的伤痛都能在时间的推动下愈合,只是伤痕犹在,能在伤痕处反省并吸取教训,那这种事情就不太会再重演。 为了确保不会将病毒带出去,罗川他们又在这里耽误了几天,包括邢老等法医部门的同事。在这期间,那个新来的实习法医海歆找过罗川两次,很好奇的想问问关于这个案子后来的抓捕过程,不过每一次都赶上了罗川还有事,所以都没成功。 在回市里的路上,关山问罗川:“从我接了这个案子开始,看来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事情啊。罗队是不是在素食大餐的时候,给我好好讲讲?” 开车的罗川瞥了一眼关山,没什么好气的说:“讲什么?你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响消失就行了,我现在觉得让你介入警队办案好像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太危险了。” “那天局里安排,过段日子我要开始授课,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一周至少有三两天我是不在的。”关山说。 “哦?也好,省的你和我天天以警队为家,太累了。一周有两天能放松一下神经,让你回家休息休息也好。听你课的学生当中,没准儿就会出个人才,你可要好好教啊。”罗川笑了。 第二百零二章 吃草 一路闲聊着关山的课程,又从警队把邢老送回了家,一天下来也已经将近傍晚了。 关山看了看表说:“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先吃饭去吧。你想吃什么?” “都说了,吃素啊!”一天没吃饭,罗川已经觉得自己饿到前心贴后心了。 关山犹豫了一下问:“你确定吗?” 因为以罗川目前这饿疯了的状态来看,几个素菜根本满足不了他。 可是罗川却斩钉截铁的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凶残的食肉动物啊?你去开车,跟好了我,我这就查查有没有比较好的素食餐厅。” 关山笑笑没再多说,跟着罗川一路来到了一家比较出名的素餐馆。 本来坐在座位上等餐的时候,罗川还是美滋滋的,可等菜都上齐了之后,他的脸就开始有些绿了。这些菜看起来精致好看,营养健康,但是量比较小,而且真的是全素。 眼看着面前摆开的绿花花一片,罗川为难的拿起筷子说:“还真够素的……” “是你说要吃素食的,而且这地方也是你自己选的啊!”关山优雅的动筷,看起来好像倒是经常吃。 罗川有点儿后悔自己这略有些莽撞的决定,眼下饿的胃都有些疼,可是入眼一片青翠的绿……实在是怎么看怎么都不解饱。现在想想,肉也没什么不好啊……只要不是那两只病狼,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看着罗川不情不愿的开始吃菜,关山喝了口水笑着问:“先和我说说那个新来的实习法医吧?她通过邢老的考验了,很难得啊。” 罗川苦着脸闷头吃菜:“是啊,那老头儿考验新人的方式,百分之九十能把人吓跑,注定法医室永远缺人。每次都要新人和他选好的尸体单独在一起一段时间,还要写出详细的观察记录。这对第一天正式工作的人来说,恐怕是很难接受。尤其他选的的尸体还都不正常,各种惨状。听说,这次的考验,是一具溺死十天的尸体,浑身肿胀,嘴里还吐着水草……” 罗川说到这里,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草”,忍不住停下筷子喝了口水看向关山:“你要是不打算请客就直说……我都饿成狼了,勉强在这里吃草已经够惨了,你还非要问法医那点儿事。” 关山冤枉的说:“我问的是那女孩,又不是问那溺死的尸体。是你自己的关注点有问题吧?我看的出来,那姑娘好像挺崇拜你的……”说着,关山弯了弯眉眼,大有深意的看着罗川。 罗川擦了擦嘴说:“上一次你们关心我个人生活问题,准备给我介绍姑娘的时候,死了几个来着……?咱们就不要这么不长记性了,好不好?当天从活动宴会回来,我在警队门口撞到了她,我没跟她说我是谁,也没想过她能挺过邢老那便态8小时考验。这次见到我,都挺意外而已。” 眼看罗川并不怎么感兴趣,关山转而问道:“那好吧,那聊聊那天的活动吧,怎样,和你预想一样的痛苦吗?” 提起那一天,罗川微微愣了一下。只这一秒钟的变化,关山就笑着说:“你的表情告诉我,那天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啊?还是有不寻常的人出现?” 想起任少君,罗川的表情有点儿复杂。他斟酌了一下说:“我确实不太喜欢那些商人名门,但是这次杨局长介绍的这个人,还是挺与众不同的。但愿吧,但愿他是真的‘达则兼济天下’。这样的话,至少能让我知道,金钱至上的世界,还是有希望的。” 关山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哟?虽然从你嘴里一句正面夸奖都没有,但是隐含的意思评价可不低,这人是谁,能以富商身份入了你的眼,太不容易。” “任少君。”罗川简短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是个怎样的人呢?”关山闲聊着问。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挺出众的一个人。杨局很久前就认识他,对他赞赏有加。有机会你见见,比从我嘴里听说要准确的多。”罗川又扒拉了两口菜,但是感觉和刚进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还是很饿…… 关山有些意外的说:“这人是要有多出众,才会让你说出有机会见见这样的话来?说起来,印象中我还真不记得你有什么朋友。对了,柯毅那里你又去过吗?我觉得,你这个新朋友,和柯老板肯定有交集。毕竟柯毅的人脉很广,且都不是一般人呢。” 听到这里,罗川的眼睛闪了闪光说:“要不然过去坐坐??” 关山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准备结账:“你不过就是想再去他那里看看有什么吃的罢了。” 被说中了心中所想,罗川讪讪地笑了笑,赶紧放下筷子,看都不再看一眼那剩下的“草”,急匆匆的就出了门。 距离上一次他们到一隅,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再到这里,不禁勾起了罗川深藏在心底的沉重心思。宋明泽,这个名字压在罗川心底不愿触碰,又时时想起,如阴影随行。他记得自己找过柯毅对这个人做调查,但是结果……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能将他正式列入嫌疑人范围。那人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出入警局,大大方方的挑衅罗川,在光天化日之下,逍遥法外。 所有人都觉得罗川在这个人身上带偏见,但罗川也深深的相信,自己对他的所有怀疑,绝不仅仅是偏见。 思绪飘远有些出神,直到关山轻轻推了他一下,罗川这才回过神来。 关山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说:“想不通的人和事就先放下,如果你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么证据早晚会出现。” 罗川没有多说什么,推门走进了一隅咖啡厅。 一大段时间没来,这里变化不小。之前那艘从加勒比海带回来的破船残骸被吊起来挂在一侧墙壁上了。中间偌大的地方,现在没有摆放任何稀奇古怪的收藏,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罗川皱着眉,完全不理解的蹲下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这块巨石,到最后也没想明白这东西有何意义。就在他困惑不解怪人的怪行为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罗川,你阴魂不散啊?一年来一次,现在离七月十五还早呢。” 罗川站起身回过头,见关山身边正站着柯毅。认出他不容易,因为上一次见他,还是长发盖脸的造型,这一次,又不一样了…… 第二百零三章 闲谈 柯毅今天的造型颇有些“岛屿风格”,尤其是他脖子上还戴了一串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粗大项链,看起来怪异荒诞,令人匪夷所思…… 不过好在罗川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的,确认了眼前的怪人确实是柯毅之后,罗川无奈的抹了把脸问:“有吃的吗?酋长?” 柯毅略有些惊讶的瞪了一眼:“哎?这是来我这里蹭饭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我的晚饭刚好,走,里边坐吧。” 三个人来到一处比较安静的角落里,柯毅端上来了几个看起来美味可口的饭菜。罗川也是饿坏了,毫不客气的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看着罗川那个吃相,柯毅忍不住皱起了眉对关山问道:“这是多久没喂他了?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关山笑了笑:“这……一言难尽。” 罗川吃了一半之后觉得肚子里终于有点底了,指了指那块巨石问:“柯老板,那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你这里不是一向都摆放一些古怪收藏吗?现在怎么,要改土木工程了啊?” 柯毅回头看了一眼说:“哦,那是我三个月前去智利的时候……” 不等他说完,罗川就噎了一口说:“你……你不会想告诉我,这是从复活节岛上搬回来的吧?算了算了……我也不问了,以你这人古怪的程度,就算有一天,这咖啡馆正中间摆了个狮身人面像,我也不会觉得多稀奇。” “不问就对了,反正像你这种只懂得工作的人,也不会明白的。说吧,这次来,又带着什么麻烦来的?哦对了,前几天我听说你参加了一个很隆重的剪彩仪式啊?罗队,怎么,要改人生路线了吗?哈哈哈……”柯毅斜靠着椅背,一脸坏笑的看着罗川。 说话的功夫罗川也吃的差不多了,拿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说:“你的消息果然是灵通。那件事不过是情况所迫,身不由己。不过提起这事我倒是想问问你,那个任少君……你认识吗?” 柯毅收敛了玩笑的坏笑,看了罗川一会儿,这才说了句:“我不认为你和他会有什么交集。” 这所答非所问的话,让罗川也愣了一下,只解释说:“我只是对这个人有点儿好奇。一个人若是太完美了,总会让人想入非非觉得他有一堆藏在深处的阴暗面。” “哦?那我觉得关山也挺完美的。对你身边的人,你会有这种感觉吗?”柯毅反问。 罗川看了看关山,便对柯毅笑道:“他?大概是认识久了,我能说出他很多缺点啊。比如,病态级别强度的时间观念,我迟到几分几秒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太爱干净,背地里经常挖苦我没有形象。对什么事情都追求完美,强迫症一样的完美主义。又善于洞察人心……”罗川越说越慢,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关山看着他的笑容越来越冷。 倒是柯毅,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说:“你总结的这些所谓的缺点,倒也挺像任少君的。罗川,不是所有类似月光杀人魔或宋明泽那种完美犯罪者的完美,都有罪恶。这个任总,我没什么交情,但我劝你不要瞎耽误功夫。他身家干净到……如果你细查下去,保不齐能让你自惭形秽。” “哈?那这就更有意思了,我一月这点儿工资,怕是买不了他一件衣服。都这么清如水明如镜了,他竟然比我还干净?”罗川更加好奇了。 柯毅摊摊手说:“你的经济来源干净,但是人情欠不少吧?别人不说,就说你眼前这两位朋友,你麻烦我的事不少吧?麻烦关山的肯定更多。但是罗川我告诉你,你说的那个任总,在这风云变幻的商场上,没有欠过任何人情。生意,就只是生意,交易而已。也许这是他成功的秘诀?虽然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但是偏偏,他就能做到,并且有目共睹。如果说他父亲是成功的大商人,那我可以说,他比他父亲还要成功。” 听完这番话,罗川似笑非笑的琢磨了一会儿说:“你们知道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什么吗?就是现在这样,无论是谁,只要提起这位任总,就全部都是极其正面的赞美。头儿是这样,当天其他几位领导是这样,现在柯毅你也是这样。就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能挑出他一点儿毛病。” 柯毅把玩着胸前的大项链说:“你可以试试做第一个人啊。” 罗川转头问关山:“关山你觉得呢?你相信这世上真有完美到无可挑剔,毫无破绽,没有污点的人吗?” 关山看了看罗川反问道:“现在我怎么觉得不重要,没见过这个人,我也不好做评价。关键是,罗川你何必非要找到污点呢?还是你觉得,在这样的人身上,一旦发现污点,就是大事?你工作中的大案已经不少了,那些事还是别操心了吧。” 柯毅终于坐直了身子,拍了拍桌子说:“对嘛对嘛!关山这话说的在理,只要不出人命,罗川你就别操心了吧。来来,那么久没见了,干一杯。”柯毅举起了手中不知道怎么调制的一杯五颜六色的液体,对着罗川和关山晃了晃。 关山拿起手边的咖啡,若有所思的说:“罗川,也许这份工作会让我们看到太多太多不可思议的黑暗。有个感悟我想分享给你,面对这世上的人事物——接受现实,相信希望,还有……”关山顿了一下,缓缓抬眼道:“别考验人性。” “说的太对了!”柯毅兴奋的和关山碰了下杯,喝掉了那杯五颜六色的液体。 而罗川也细细品味着关山的这句话,越品味,越体会到丝丝寒意。关山的意思很简单,他就是在告诉罗川,接受作为一名刑警所接触到的所有罪恶,同时相信这世上也不是尽是黑暗,还有光明和美好。但同时,不要考验人性,不要深究细节。人性,或许就是最禁不住考验的东西。有时候,人性这个东西已经摇摇欲坠的包裹着道德束缚苦苦支撑,一旦考验,反而灰飞烟灭了。 第二百零四章 “浪漫” 罗川也知道关山说的有理,也就没有继续在任少君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什么。倒是柯毅,看似很仗义的对罗川说:“如果有一天你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位任总,我会尽力帮你打探一下的。不过……我还是劝你,别给自己找麻烦,就当不认识得了。” “嗯,知道了。”罗川点点头。 柯毅懒懒散散的站起身说:“对你没太大要求,照顾好柯雪那小子就行了,至少,别让他死你前面。你们这工作,太危险。” 罗川忍不住笑了:“你这要求,还真直接。好了,我和关山先回去了,你忙吧。” 柯毅回到柜台,摆了摆手说:“关山有空就过来坐啊!随时欢迎你。” 关山礼貌的抬手示意,随罗川一起走出了一隅。出了门罗川就有些不高兴的说:“看来,他还是比较欢迎你。” “柯老板这人,大概是越在意,越疏离。对小雪是,对你也是。我觉得他是一个挺不错的朋友。”关山笑着说。 “是啊,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大概是这次终于吃饱了,疲惫感毫无预期的袭来,罗川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李海的案子牵扯到很多当地的管理者,罗川给这个案子结案还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在杨局长那里,也是费了一番唇舌讲述了整个案件的经过。并且在最后给杨局长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关山是犯罪学家,不是防暴队的特警。无论以后有什么僵尸,丧尸,还是其他古怪离奇的案子,都不要让他独自去处理。真需要他帮忙,也必须由罗川他自己亲自陪同前往。关山是他的朋友,本来就是因为月光的案子被自己拖累进来,绝不能让他遇到危险。 等中午罗川从局长那里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这屋里不是一般的“热闹”。不仅关山在,柯雪在,还有那个新来的实习法医海歆,甚至还有二队长朱大鹏。 站在门口,罗川狐疑的看了看屋里有说有笑的几个人,冷着脸问了句:“你们都没事做吗?” 关山笑而不语的低头看着自己水杯中的茶叶在氤氲的热气中打转,柯雪想笑又不敢笑的将视线看向了别处,只有二队长,这会儿看见罗川,就好像吃错了药似的大笑道:“哈哈哈哈,罗队,你来了啊?你看看,人家都等你半天了,再不回来,这浪漫的烛光午餐可就凉了!!” 罗川皱起眉,走了进来,不解的看着二队长问:“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再看看自己的桌上,竟然真的摆放着两盒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那些饭菜不仅十分精致,饭盒也很有心意,一旁纸盒里的糕点上,还点缀着玫瑰花瓣。 罗川有些懵,他愣愣的看了看桌上的食物,然后又看了看面前的几个人,最后,海歆像是鼓足了勇气大方的站了出来说:“罗队,这是我给您送的……之前,我并不知道您就是罗川罗队长,在处理上个案子的时候,也没机会和你道个歉……抱歉当时还把你当成了实习的法医。” “没什么,是我没有自我介绍。这……不必那么客气。”罗川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海歆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然后很有勇气的抬起头看着罗川说:“罗队,我实习前就听说了您很多事迹,还特意研究过您破过的案子。您真厉害……我很崇拜你!” 听着四周隐隐不发的笑声,罗川有些拘束的说:“谢谢。邢老是个好老师,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这话就好像给了海歆莫大的鼓励,她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一旁二队长再也憋不住的笑道:“噗,罗川,看到你现在这尴尬的模样,我这一个月的心情肯定都不错。” 海歆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红了红脸说:“那……那罗队你先吃饭吧,如果你不嫌弃,我会经常给你送些好吃的。你工作忙,总是忘了吃饭……” “不用了!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这么麻烦了。”罗川尽可能委婉的拒绝着,这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交流方式。 屋里其他的人此刻似乎再也忍不住笑意,就连柯雪都大了胆子,暗暗的对海歆竖了竖大拇指以表支持。 二队长更是毫不避讳的说:“姑娘啊,我也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不过啊,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崇拜爱慕的罗队长,已经和他的工作结婚了。刑警队就是他家,命案就是他老婆,要非得说有个和他比较亲近的人,那也是他铁哥们儿关教授。保守估计啊,你在他心里这位置,连个位数都混不上。” 一番话气的罗川直翻白眼,海歆倒是心理承受能力对得起她的职业,她坦然的笑了笑说:“有些事情,不努力,怎么知道结果呢?当初我学法医时就是这么想的,所有人都反对,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不来,但现在我却真的站在刑警队的法医室里呀!好啦,不耽误你们工作啦,我先回去啦。”说完,露出了一个阳光温暖的笑容,高高的马尾在她转身时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潇洒的就走出了罗川的办公室。 二队长看着海歆已经离去的背影,阴阳怪气的说:“啧啧啧……果然是青春年少啊!你说这也奇怪哈,什么怪物都会有人看上……”说完,一指那些吃的,问向罗川:“以我了解你的臭脾气,你应该是不会吃,我饿了,要不然我替你受了吧。” 罗川瞪了他一眼,随手一指大门。话都懒得说,直接下了逐客令。不过二队长也没客气,虽然没有全部拿走,但还是顺手抱走了蛋糕点心。 他刚走,柯雪又说:“罗队,说实话啊,这女孩真是细心体贴又浪漫啊……” “嗯,还很勇敢。”关山带着笑意接话道。 “什么浪漫不浪漫的,你们看起来都很闲啊?我给你们安排一点儿浪漫的工作,忙一忙?”罗川阴着脸挑眉问。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警员抱着一叠文件匆匆跑了进来说:“罗队,有案子了!” 罗川接过文件,看了看接到报案的派出所民警所提供信息和现场照片。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看向关山和柯雪说:“这下好了,我们真有浪漫的工作要做了。这样浪漫的命案,我还是第一次见。” 第二百零五章 浪漫的罪名(一) 关山看了罗川一眼,便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文件翻了翻。首先入目的就是一叠案发现场的照片。 看环境,现场是在住宅中。死者为女性,穿着颇为性gan的睡衣,地面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尸体就趴在血迹的正中央。而最为诡异的……是尸体没有头,颈部截断处插满了一大束的玫瑰花。 花束还算新鲜,案发时间应该不长。 从照片的角度来看,这个死法确实相当的诡异恐怖。就好像凶手将人割去头颅,故意做成了花瓶一样。 “断头,在古代既然作为极刑,必有惩罚的意思。或许,这是私怨。”关山只看了几眼照片,就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第一感觉。 柯雪也凑过来看了看,然后浑身哆嗦了一下说:“天呐,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是什么人这么变tai啊?把那些花插进脖子里,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吧?死者的头呢?是不是凶手为了防止警方快速查到死者的身份,所以把头带走了?” 他说完,警员就急忙接道:“不是不是,头就在现场。在……在烤箱里。” “……” “……”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那警员,而他自己也很别扭的说:“实不相瞒,罗队……来之前,我已经吐过两轮了。是死者邻居报的案,派出所的同志们到了之后,几乎都吐过了。您是不知道,那头……”说着,警员又干呕了起来,最后捂着嘴说:“总之,这案子的死亡方式太特殊了,第一时间送来了刑警队。现场没敢动,您去看看吧……” 罗川不耽误时间,合上手里的资料,马上动身前往案发现场。 在快到地方的时候,柯雪坐在后排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这小区环境不错啊,不知道有没有监控拍下了凶手呢?罗队,这种杀人方式,您说会不会是那个月……” 不等柯雪说完,罗川就打断他说:“连现场都没看见呢,别随便判断。我觉得关山说的对,这更像是私仇。一会儿你带两个人,去询问邻居,报案人,小区保安,看看有没有人看见过可疑的人。我和关山去看一眼现场,这样的现场不能保留太久,肯定是马上就要送往法医室。你提前给邢老打个招呼,让他准备一下。” 柯雪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放心吧。” 下车越过警戒线,一队的同志们就开始各自忙起自己份内的工作了。罗川和关山往案发现场走,迎面走来了两个脸色不太好的民警,看见他们就苦着脸说道:“罗队来了啊,您二位辛苦。不过做好心理准备啊,里面那味道……” 完全可以想象,烤人头的味道,一定是比烤榴莲还让人难以接受。不然的话,也不会引来了报案的邻居。 罗川倒是无所谓的说:“没关系,死者是住在这里吗?” 民警回道:“是的,死者名叫夏晓楠,今年30岁,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独身。这就是她的住处,我们现在正在联系她的家人。” 说话的功夫,罗川等人已经进入了案发现场。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铝的味道扑面而来,再往里走两步,一股烧焦的腐肉味更重了,甚至已经盖过了血腥味。 关山也很淡定,接过现场人员给的口罩,没有戴上,只轻轻掩着口鼻说道:“这里应该就是第一现场,这股金属味是因为血太多了。烧焦的尸臭味大概是从厨房烤箱里传出来的。” 进入玄关,左边是卫生间,右边就是厨房。罗川没有急着去看死者,而是直接到厨房看了看那个烤箱。 烤箱门半掩着,人头已经不在里面了,刚刚被法医人员带走。因为味道实在太大了,招惹来的围观群众越来越不满,所以就没等罗川,先装进尸袋放车里了。 罗川戴上手套轻轻按了一下开关,启动正常。然后回头问警员:“你们没动过吧?” 警员们连连摆手:“现场调查的同志来拍照时候都没有碰过那烤箱,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是关着门的,但那味道太浓烈了,所以当时民警才打开了,一打开就看见了……” 罗川点点头:“看来凶手是定了时的。” 站在窗边的关山这时说:“你看,窗是打开的。凶手有意让这浓重的味道飘散出去,尽快引起别人注意,早点报警。” “这算是挑衅么?”罗川侧眼看他。 关山一笑:“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害怕时间太久,那束鲜花枯萎了吧。”说完,关山走出厨房,朝尸体走去了。 等他们亲眼看见尸体的时候,还是觉得比照片上要更加令人震撼的多。罗川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杀人手段,将近三四十朵玫瑰花,被整整齐齐插在死者脖颈截断处,撑的整段脖子都粗了两圈。而且这样破坏伤口处,十分影响法医判断砍头伤的凶器。 “抬走吧。”罗川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为死者难过的同时,也担心这样的手段会再次出现。 负责搬运尸体的工作人员问了句:“罗队,那……花呢?” 罗川不假思索的说:“原封不动的一起送到邢老那里。” “哦……”工作人员不再多问,小心翼翼的搬运尸体,连同那“一头”的玫瑰花,一起装进了装尸体的袋子里。 等所有现场人员都忙完了,罗川让他们先守在门外,现场只留下他和关山两个人。 关山站在大门口,知道罗川这是要试图还原一遍现场,默契的配合不需要言语,关山主动走到玄关处说:“如果我是凶手,进这个门,我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因为大门完好无损,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 罗川站在客厅餐桌旁,看着餐桌上摆放的两个红酒杯,然后转头对关山说:“如果我是死者,那我穿着睡衣,准备好了红酒杯,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自娱自乐。我应该在等人,结果等来了你。你是不是我要等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能让你进来,必有原因。” 关山点点头,沿着玄关走到罗川面前继续假设着说:“穿着性gan的睡衣,让凶手进了门。那这关系……如果是你,你觉得他们在关上门之后第一件事应该做什么?” “如果是情人,看这装扮和准备,应该是拥抱或亲吻吧。但是显然他们没有那么亲热,可如果凶手进门就起了杀意,那死者应该直接死在玄关才对,为什么会是客厅?”罗川看向关山。 第二百零六章 浪漫的罪名(二) 死者倒地的位置,在没有拖拽血痕的情况下,基本上可以判断为被攻击的位置。 从大门到客厅,这段距离不算短,却也没有血迹。罗川的疑惑是正常的,如果凶手进门就动了手,那死者为什么会死在客厅呢?可如果他不是在第一时间下的手,那么死者就有很大的几率反抗和求救,为什么她没有那么做呢? 关山想了想,没有说话,而是暂且放下这个问题,往阳台方向转了一圈说:“罗川,你看这阳台上有不少花花草草,不过没有玫瑰。目前来看,死者的性格不难猜测。比较内向,有耐心,相比之下,与其找三两个好友一起玩乐,她应该更喜欢独处的空间。生活比较有规律,在家的时间偏多。这样的人,我不觉得她能招惹上如此暴戾的意外横祸。” 罗川似乎还是对死者的倒地地点耿耿于怀,他站在血迹旁边,自言自语的说:“血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她一定是在这里遭遇的第一次攻击。凶手有备而来,没有留下太多破绽和线索。不管那个杀人凶手是谁,他来的目的,都是为了彻底了断她的命。” “如果只是为了了断死者性命,那又何必再做砍头,插花,烤箱等这些繁琐的事情呢?多在这间屋子里一分钟,都是多一分钟暴露的风险。凶手的愤怒和仇恨,远远超过了一般命案杀人犯。从现场看,他的逻辑思维是清晰的,但是所作所为很难不让我怀疑凶手在心理上受了很大的刺激。至少,他心里有压力,并且在极端的压抑。爆发之时,就是现在这个场面。”关山叹着气,摇了摇头。 罗川又在现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走了一圈,最后越发肯定的说:“我还是觉得凶手和死者认识,就算不认识,也是一个死者不太提防的身份。从他进门,走过玄关,走过餐桌,最后进入客厅就能看出来,全程都没有厮打搏斗的痕迹。这证明他能走到客厅,是死者默许了的。还有,插在死者脖子里的玫瑰又是哪里来的?我在这间屋子里是没有看到任何证明玫瑰本来就在这里的迹象。那么,花就是凶手带来的。他要么装作花店送花的人,要么,他本来就是会为死者送花的人。” 说完这些分析,罗川又十分苦恼的皱着眉,不解的自语了一句:“可是……这个夏晓楠,不是单身吗?” 这句话让关山听后有些哭笑不得:“罗川,你这思想还真是木讷保守啊。难道她非要结了婚,或者有固定的男友,才能有人为她送花,陪她喝红酒吗?你不觉得,越是暧昧不清的关系阶段,才更会做那些‘浪漫’的事情吗?” 罗川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点点头说:“那就从她的……情人查起。这个交给小雪就行,查遍死者所有社交网络和通话内容信息,一定能找出那个浪漫至她死的人。” 说完,罗川和关山就离开了案发现场。这地方肯定是要尽快处理,否则这宗人命案只会越传越玄。 下楼后,就看到了柯雪和其他两名警员气喘吁吁的朝他们走来。柯雪拿着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之后,擦了擦嘴说:“罗队,以后能不能不给我安排这差事?这些大婶们,大爷们,叔叔阿姨们,问题比我们还多!就这一会儿功夫,说的我们几个口干舌燥,嘴唇都快裂了!并且……还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柯雪垂头丧气累够呛的样子,另一个警员拍拍他,代替他向罗川说道:“罗队,小区保安证实了,这里的监控已经坏了一年了……物业大概是跑路了,没人管。居民们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所以一直也没修过。所以监控方面,这条线索算是断了。至于邻居们……也没有目击者。大家都是关门闭户各扫门前雪,没有任何人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报警的是楼上的一位中年妇女,她家也开着窗,用她的话来说,那小风一飘,差点儿熏死他们一家子。楼上楼下找了好几家,最后才确定是味道是夏晓楠家传出来的。敲门也没有人开门,这才报了警。” 柯雪有些尴尬的看着罗川问:“罗队……我们这算不算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啊?” 罗川一本正经的回道:“不算,你们这不是确定了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有,并且连监控录像都不能指望了吗?”说完,罗川就面无表情的走向了自己的车。 柯雪等人同时打了个冷颤,看着一脸笑意的关山,求救似的说:“关教授……罗队这是要发怒啊……” 关山笑了:“发生了这样的案子,你总不能要求他眉开眼笑吧。我现在和他去法医室,你呢,就负责彻查死者的人际关系。尤其是……那些聊天软件,社交平台……明白吗?” 柯雪了然的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恍然大悟的说:“哦!我知道了!你们怀疑这个案子,是网上的bian态饿狼们,处心积虑用浪漫手段迷惑单身女性之后再将她杀死……是这样吧?” 关山被这拗口的一番话说愣了,但是基于他良好的风度和修养,最后还是笑了下说:“嗯……刚才这番话,别让你罗队听到就好。抓紧时间办吧,等我们从法医室回去,咱们就开始分析案情。” 说完,关山也快步离开了。 等到他们两个人回到警队的时候,尸体已经送进法医室半个多小时了。罗川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和关山一起前往法医室。 快到法医室的时候,大门口走廊处又传来了邢老那久违的哼小曲儿的声音。 “羞答答的玫瑰,你静悄悄的开……” 关山忍不住对罗川笑道:“这……邢老的歌唱水平又提高了啊??” 罗川也有些无奈的笑道:“也别说,那些浪漫的玫瑰花,绽放的地方实在太特殊了……” 第一百零七章 浪漫的罪名(三) 推门走进法医室,一眼就看见了邢老正坐在他的桌前,摆弄着三个大托盘里的玫瑰花。看样子,他刚刚才将这些花从死者的脖子里取出来,那些花茎上还带着血。 隔着眼镜镜片,邢老抬抬眼,看着罗川笑眯眯的说了句:“来啦?等不及了吧?你这意外惊喜挺不错啊,我一打开尸袋,先看见的就是一大捧玫瑰花。要不是再往下拉看见了一截脖子,我还以为今天是父亲节呢!要么就是你准备追我这法医室里的某个姑娘。” 这样的玩笑,田甄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此刻站在邢老身后也在忙着整理死者衣物的海歆却忍俊不禁的笑了下,然后大大方方的向罗川和关山打招呼:“罗队,关教授,辛苦啦。” 关山礼貌的回以微笑,罗川则是有些生硬的回了句:“你们也辛苦了。”但是显然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邢老手里的玫瑰花,压根儿没看别处。 邢老随便拿起一支,指着花茎的断口说:“来,仔细观察。看见没有?这种剪枝的方式。” 罗川仔细看了下,发现所有花茎的剪断处都是尖尖的。他疑惑的看向邢老问道:“修尖了……是为了更方便插进死者的脖子里吗?” 邢老显然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撇着嘴别过头,好像不太爱搭理罗川。 关山见状笑着解围:“只要是对鲜花感兴趣,或者经常接触的人都会知道,若想鲜花在瓶中保留的时间更加持久一些的话,那么就要用到一些小技巧。以玫瑰为例,花开分五度,一度是花苞至五度是绽放。选择开放到二三度的花材,这样插在花瓶里两三天后就会彻底绽放至五度。死者脖子里的玫瑰,正是三度这个阶段的。花朵下十五厘米的叶子都被摘掉了,并以斜45度角剪掉不要的根部,这原本是为了让花茎的截面面积更大,更容易吸收水分。从花枝上的血液位置来看,也标准的符合了花的高度是花瓶高度两倍的完美比例。你看,插进死者颈部的部分,正好是整枝玫瑰的一半。” 罗川被关山这一番鲜花理论给说懵了,呆呆的看着关山,还没来得及说话,邢老就抢先赞叹的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还老说我偏心,更喜欢关山。这,谁能不欣赏才怪了!文能当教授,武能出现场。上到复杂的刑侦学犯罪学精神病学,下到插花绘画文艺和艺术,既能发展工作,又不耽误个人生活。罗川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 罗川黑着脸,看着关山谦虚的微笑,毫不客气的打断邢老说:“不就一个花的问题吗,您老也用不着这么夸他吧?他说了这一堆,充其量只能证明两件事。一,凶手不是花窖的,就是花店的。二,这位风流公子,没少给女人送花。”说完,罗川还不忘直接甩了个白眼给关山。 关山好笑的说:“这可真是好冤枉啊,你这就是在给你自己不明白的事找借口。难道了解这些就得是个风流命?你既然说出两点了,那我就继续补充一下。三,这些花的来源可以确定绝不是野生的,是温室栽培的。你看那些枝叶和刺,和野外生长的有很大区别。这说明,凶手要么是买来的,要么就是自己种的。但是要大量供应他杀人需求的花量不算少,如果是自己种的,那需要一个小花园才行。所以排查凶手可以从两方面,一是合理范围内,所有当天买过三十三朵三度开花玫瑰的人。二是范围内,自己有地方,有院子大量种植玫瑰的人。” “……”罗川有些无语了,他有些苦笑的看着关山,不住的摇头。心中暗暗感慨,如果关山想的话,自己这个位置还真有点儿岌岌可危呢。 海歆这时惊讶的说:“关教授,你真是好厉害啊!现场看你们推理,真是比听课更令人兴奋呢!” 罗川也忍不住在心底为关山骄傲,并用十分欣赏的笑意,揣着手问:“照你这么说,凶手性别就不太能确定了。摆弄花花草草,是不是女性的几率更大呢?” 关山坦然接受了法医室里这几个人赞赏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说:“这就是我要说的第四点,不能因为杀人方式而盲目判断凶手性别。这一次,是男是女都有可能,除非邢老给出法医方面的证据,判断凶手性别。当然,这也不一定代表凶手就是女性,因为男人要是想摆弄起这些风花雪月,诗情画意的浪漫手段,没准儿比女人还要更高超。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就有一位啊。” 罗川点点头,平静的接道:“嗯,宋明泽。” “我只是举个例子,这种血腥残忍,把浪漫变成了恶臭的案子,不符合宋明泽自诩风雅的个性。”关山及时将罗川的思绪截断,不给他机会想起更多。 邢老这时拿了两朵花晃了晃说:“关于玫瑰花,我能给你的线索,关山都替我说完了。还是这孩子让我省心。至于你们说凶手性别问题,很遗憾,我也没办法给你什么准确信息。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在背后,她是被扑倒之后才被刺的。伤口是从上向下形成的,无法判断凶手的身高体重。至于割头这件事,也并不是太费力气。只要手里的家伙儿找对了,无论男女都能做到,只连着一段颈椎的部位,切断能有多费力呢?来吧,跟我进解剖室,咱们先说说那个被放进了烤箱的人头,然后我再给你们说身体位置的伤口。” 几个人跟着邢老走进解剖室,海歆有些激动的率先走到那个放置人头的地方,极其认真的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头对邢老和罗川他们说:“这虽然看起来外焦里嫩,但是由于人头没有太多脂肪和肉,所以其实内部早就烤干了。我估计……凶手设置了200度,70分钟左右,嗯……比烤羊腿的时间短一点儿,又比烤肘子的时间长一点儿……应该和烤鸭差不多。” 听她如此认真的说完这番话,罗川不禁暗暗吞了下口水。这倒不是因为他在解剖室里看着一个烧烤人头饿了,而是想起海歆之前给他送的饭,胃里一阵不太舒服。 可邢老却特别自豪的笑道:“哈哈,罗川,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美食家!我这法医室里,终于又找到新人才了。” 第一百零八章 浪漫的罪名(四) 说完,邢老又叫来了田甄问:“丫头,死者背后的致伤物查出来了吗?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咱点儿线索?” 田甄一边走进来,一边为难的说:“老师,您这就难为人了……死者身上就那一件性gan睡衣,哪还有什么东西?衣服上的刺痕倒是和您检查过的伤口吻合。” 邢老好像有点儿失望,又追问了一句:“那血迹呢?如果凶手一只手按住被害人,一只手刺伤她的话,喷溅出来的血迹落在他的手上,就会在衣服上形成阻隔。” 田甄摇了摇头:“老师……她睡衣的那种布料……一点血迹就全部晕开了。不像衬衫之类的衣服,这个……太薄了。” 邢老叹了口气,又回到人头前,像是一个讲课的老师一样,用解剖刀指着人头说:“高温已经让死者面目全非了,皮肤上出现了红斑水疱碳化等现象。但是这并不妨碍仔细化验和观察后,能看出死者死前是化了妆的。” 罗川点点头:“看她的穿着也基本能推断出来,她要等的人,应该不是一般关系。” 邢老又轻轻碰了碰那个头说:“无论是大火还是烤箱,高温都会破坏骨头的有机质,使其松脆。尤其是颅骨和颈部骨髓腔,因为产生了气泡而造成了骨破裂。那我们作为法医,首先就要排除这些骨破裂是生前机械性损伤,还是高温自然形成的。我仔细检查过了,这些裂痕都是假性裂创,伤口较浅,仅伤及表皮。所以,这不是外力造成的。” 说完,邢老又走向解剖床说:“说完浓妆艳抹的美丽头颅,咱们再来说说这具身体。头部可以确定没有外伤,但是在肩部这一片,我却发现了一个淤痕。初步判断啊,应该是凶器把手那一面造成的。” 罗川走近看了看,那一小片青紫,在死者死亡血液停止循环以后尤其明显。那像是一个有弧度的方形,确实类似刀柄。 由于在现场并没有找到凶器,所以根据损伤形态特征来推断致伤物很关键。 各式各样的致伤物,可以使损伤有着各式各样的形态。即便在各种条件都类似的情况下,同一致伤物的某一部分打击造成的损伤也会造成不同形态。同一致伤物打击人体的不同部位,由于解剖学和组织学的结构不同,又可以造成不同的形态。 唯有经验丰富的法医或刑警,可以根据最后死者身上的创伤来判断打击时的力量,速度,角度,方向。这就是为什么邢老会格外关注和其他大创伤比起来略有些微不足道的这片小小的淤痕。 这时,罗川拍了拍关山,让他站住不要动。然后走到关山的背后,左手搭上他的肩,右手做出攻击状,保持这个姿势愣了一会儿,又按照那个淤痕的深浅判断了一下角度,最后才说:“凶手应该和死者差不多高,不会超过十厘米的差距。而且他在动手的那一刻有些慌乱,从背后袭击死者的时候,并没有一次成功,挣扎中才有了这个淤青。” 邢老马上翻了翻自己的记录说:“我把头算进去测量过,死者身高应该在167厘米左右。” 田甄在一旁接话:“那就是说,凶手应该是一个……不超过177,不矮与157的人咯?这……范围有点儿大。” 关山拍开罗川的手,果断的说:“不可能是157左右,至少要和死者水平高度,才能由上至下造成这个伤痕。邢老,那致命伤呢?” 邢老站在尸体前,指着死者背部的创口说:“结合那个淤痕大小,再加上这些损伤形状,我感觉凶器应该不是一个大家伙。差不多也就是短刃切器,比如水果刀,手术刀,剃须刀……” 邢老还没说完,罗川就指了指死者被砍头后的颈部,试探着问了句:“老爷子……这个手段,恐怕剃须刀满足不了吧?” 邢老不耐烦的瞪了罗川一眼:“我说的是后背这些伤!反正肯定是切创,伤口摆在这儿,凶器绝对不会太大。至于把头切下来的时候用的什么家伙,你应该去问问现场调查的警员,问问他们死者的家里有没有丢过一把菜刀,或剁骨刀之类的。” 关山站在罗川旁边,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引起了罗川的注意。 “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吗?”罗川看向他。 关山摇摇头说:“我只是想到,既然是切创,最常见的后果也就是失血性休克。这些伤痕并不在动脉上,无法在最快的时间内造成死亡……而凶手又不可能在那里等她彻底死后再动手,所以……” 关山没有说出的后半句,罗川接了下来:“所以证明,这姑娘在被切下头颅的时候,还活着。” 一句话,整个法医室的气氛都凝重了。田甄和海歆站在邢老的身后,看着死者,眼里有着复杂的情绪。作为法医,多么残忍的死亡方式也见过,但是专业并不能消损了善良的本心。在听到这样可怕的杀人手段后,纵是惯见死亡的她们,也还是会忍不住一阵寒意。 片刻过后,邢老最先打破沉重,他看着罗川说:“确实是这样,不过死者的双手没有抵抗伤。这一来是她没有能力反抗了,二来可能也是因为位置的问题。头颅被烤焦了,没办法再查出头皮损伤了。砍头这样的方式,也没办法再推断第一刀的角度了。但是我观察过死者喉咙部分皮肉翻起的部位,左浅右深。” 罗川眼睛一亮:“啊,那就是说,凶手砍伤死者后,死者趴在了地上。然后凶手从死者背后,一手揪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一手手起刀落割了她的喉咙。这么说……是不是痛苦会小一些。” 关山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你这……有些误导人了啊。如果凶器真的只是一把水果刀的话,即便在颈部,一刀也不可能当场断气。” 罗川本意是让法医室里这两位姑娘不要太沉重,没想到一向善解人意的关山却一桶凉水泼过来,有种越描越血腥的感觉。 海歆很崇拜的看看关山,又看看罗川,最后问了句:“邢老师一句左浅右深,您就能还原当时凶手的动作了吗?” 第一百零九章 浪漫的罪名(五) 罗川微微笑了下,然后又以关山为例,一点都没客气的扳过关山的肩,拿过一把解剖刀,面对着他比划了一下说:“如果是正面下手的话,右手持刀,从颈部划过,那伤口翻开的皮肉就会是从左划开,逐渐加深。而且,被害人趴在地上,凶手从上面割喉,刀刃划过的最后一部分会有形似鱼尾状创角。” 海歆惊喜的看着罗川,没想到这些专业的法医知识,也难不倒这位无所不能的队长。 关山微微皱着眉,和罗川拉开了一定距离之后说:“你想代替邢老上课,不必非拿我当被害人举例。” 罗川倒是无所谓的冲关山笑了笑:“这是最有效的还原犯罪方式啊。” 邢老这时打断了他们俩说:“虽然罗川说的基本都对,和我推测的也差不多。但是这也只能停留在推测这个层面上……你们也看到了,这截脖子已经完全被当作花泥了,所有组织都被彻底破坏了,到现在里面还有很多花刺没挑出来。整个皮肤和组织都脱离了,查刀痕走向已经很困难了。” “那些花枝上……会不会残留下了凶手的线索呢?”罗川抱着侥幸心理问。 邢老很肯定的说:“那些花,由田甄和海歆两个人负责。从死者脖子里取出来,到识别上面的痕迹线索等等,都是经过了两轮检查的。你们刚进门的时候,我又去看了第三次。所以,你还是别抱什么希望了。”邢老实实在在的说出了这个不太好的消息。 这个案子的杀人手法复杂,现场状态又特殊,罗川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邢老。可邢老却抢在他前面说:“有些化验结果也需要时间,不如你们俩先回去吧。现在我能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么多。化验结果现在也只有验血和毒检。这姑娘,没怀孕,没xi毒,死前也没有受到xing侵犯。我们再解剖看看,你们也抓紧找其他线索吧。” 不太敢违背邢老的逐客令,罗川有些不情愿的往门口移步。关山这时对邢老说:“那您先忙,正好罗川回去和队里其他同志交流一下所得线索,估计小雪这会儿应该也调查完死者身份了。”说着,还推了推罗川说:“死者家属应该也已经到了,那么多事儿得做,你就不要在这里催促邢老了,走吧。” 罗川没办法,只好点点头对邢老说:“那我们先走,您老要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我。” 邢老又戴上了口罩手套,忙活着还不忘白了一眼罗川:“年纪轻轻,啰嗦。” 罗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跟随关山走出了法医室。 刚一出门,柯雪就打来了电话。一接电话,就听见了柯雪那边慌乱的求救:“罗队啊,您赶紧回来吧!死者家属来了,呼天抢地的坐在地上哭。这还不可怕,可怕的是哭声惊动了二队长,他本来是要劝家属冷静,谁知道他现在比家属还不冷静……家属反倒在劝他看开些……您,您还是赶紧过来吧,这都鸡飞狗跳了!” 挂了电话,罗川只觉得自己眼角抽了抽,努力运气缓解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然后招呼关山赶紧回去看看。 等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了二队长大嗓门的咆哮。皱着眉又快走了几步,一眼就看见了那令人哭笑不得且愤怒至极的场景。 二队长坐在一个板凳上,正怒发冲冠,火冒三丈。一旁蹲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五十五六岁左右,看起来应该是夏晓楠的父母。这会儿正一个给二队长递水,一个递烟,絮絮叨叨的好像还在开解着什么。一群警员围在周围,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活像个看热闹现场。 罗川站在原地,只觉得眼角跳的更厉害了。如果这里不是刑警队,他怕是非要拎着二队长出去单挑一次才解恨。 关山知道罗川气的够呛,不等他作出什么反应,关山就冷静的走上前,只面色平淡的一摆手,围做一团的警员们就迅速撤开了。眨眼间,面前就只剩下了二队长,夏晓楠父母,还有柯雪和负责现场的小王。 二队长一看周围安静了下来,这才回过神似的抬起了头。一看见罗川,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为了不丢面子,还咳嗽了两声对罗川质问道:“你们怎么才过来!人家被害人家属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还得在这儿等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生怕罗川控制不住脾气,关山先开了口,给罗川再冷静冷静的时间。 中年男人也站起身,回头看着关山说:“您好……我们是……我们是夏晓楠的父母。接到通知后,我们就马上过来了。晓楠的母亲进来就想看看……那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女儿。结果一听还在法医室,就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大哭了起来……这不是惊动了朱队长嘛,他来劝劝我们……” “然后他就把自己劝成这样了?”罗川冷冰冰的反问。 二队长不乐意的站出来说:“我哪样了我!我是看着死者母亲悲从中来,又听她念叨了很多死者小时候的事情……这女孩可是个好女孩啊,不招灾惹祸的,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尤其我再一听你们去现场时候那个场景,那个死法,简直就是……” 二队长的“丧尽天良”还没说出口,夏晓楠的母亲就像是被触碰了不能碰的开关,哇的一声又大哭了起来!二队长后知后觉的这才意识到,刚才情绪激动,一不小心溜了嘴,提起了不该提起的话,刺激了人家家属。 罗川尽可能平静了自己此刻想抽人的心,运了口气说:“这里是刑警队,不是殡仪馆。你们失去女儿的痛苦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凶手,并找出凶手杀害夏晓楠的理由。” 那位五十来岁母亲一听这话,哭声戛然而止,她十分不理解的看着罗川质问:“警察同志,你是冷血的吗?我女儿被杀,我还得给你们找个理由?” “当然需要理由。这不是她深更半夜运气不好在路上遇到的激情犯罪。凶手是目的性很强的针对她,了解她的生活规律,了解她的家庭地址,甚至了解她的邻居和小区监控。并且在杀人手法上带着强烈的怨恨和惩罚心理。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碰巧的犯罪,必定有原因!知道了原因,就能找出凶手了。”罗川理所当然的说着,毫不畏惧家属的质问和质疑。 第二百一十章 浪漫的罪名(六) 面对罗川的强势态度,所有人都没有反驳。 二队长犹豫了下,刚要说话,罗川就打断了他说:“二队这几天不是也挺忙吗?我建议你先去好好冷静一下情绪,然后赶紧去忙你自己手里的案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罗川已经尽可能给他留面子了。 二队长虽然满心的不愿意,但是为了不耽误罗川破案,尽快给那可怜的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最后还是气哼哼地走了。 关上了门,罗川开始详细的询问了夏晓楠的状况。而她的父母所给出的回答,基本也都在意料之中。 夏晓楠从二十四岁开始就自己生活了,工作也挺稳定,确实是个听上去和杀身之祸完全不挨边的人,何况还是那样惨烈的死法。 在性格方面,也和关山之前推测的差不多。夏晓楠为人比较温和内向,不太喜欢改变。喜欢上一样事物,会坚持很久很久,不会因为新鲜事物而轻易改变。她的母亲说,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夏晓楠都很认真。她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努力做好。就像她养的那些花草,就算失败,她也会再重新开始,直到看见花开。 亲人的表述都带着一层滤镜,这种所谓的认真和坚持,在罗川看来和固执也就只有一线之差。 关山这时很礼貌的问:“性格如此认真的姑娘,看待感情应该也会很认真。你们没有听她提起过感情的事情吗?她的年纪,大部分人都已经结婚了。” 夏晓楠的父亲痛苦的摇着头说:“这孩子就是太认真,所以才不肯将就。我们之前没少催她,但是每次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后来呢,我和她母亲也想开了,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晚婚。我们也不希望她勉强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只要她能幸福,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所以渐渐的我们也就不催她了,尊重她自己的意愿。” “近期,她有没有提起过特殊的人?或者在行为和情绪上有特殊的变化?”关山问。 因为看这样子,这两位至亲之人一定是无法相信,他们的女儿在被杀的时候,穿的是性 gan睡衣。 一直没有停止哭泣的母亲,这会儿擦了擦眼泪,想了想说:“她最近回家吃饭的几次,经常会一直拿着手机,有时候还会对着手机笑。这倒是和原来有些不一样。我也问过,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呢?可是她说并没有。后来我想想,这应该也不算什么变化吧?我和她爸每天还各自看那些视频傻笑呢!现在的年轻人,又有几个不是手机不离身的呢?” 关山看了一眼罗川,眼神交汇间,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虽然大部分年轻人都是手机不离身,但是在夏晓楠身上,她忽然开始沉迷手机,一定不是没有原因的。也许,手机里,就藏着那个杀了她的人。 这对父母显然了解的内幕也并没有比罗川多多少,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罗川就将他们交给外面其他警员招待了。 来不及好好捋一捋思绪,罗川就问现场调查的小王:“怎么,有什么发现吗?” 小王拿着几张报告和一叠照片递给罗川说:“没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就是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张被撕碎揉烂的纸。我们以为上面会有和凶手有关的信息,不过,看起来只是死者闲来无事写着玩的东西。” 罗川翻了翻报告里的照片,看到了那张已经被拼接起来皱巴巴的纸张。上面娟秀的字迹只写着一行字,罗川低声念了出来:“山有木兮木有枝……” 念完这短短的七个字,罗川抬头看了一眼正俯身凑过来看照片的关山。 关山淡淡的笑了下接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旁的柯雪和小王被这诡秘的氛围弄的有点儿懵,面面相觑过后,柯雪就忍不住低声问了句:“罗队,关教授……你们这是……诗词接龙嘛?怎么你们的表情就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似的呢?” 罗川看向柯雪说:“没错啊,是发现了重大的线索。《越人歌》告诉了我们,夏晓楠的感情状况。或者说,是她内心想说的话。” “您能不能说明白一点儿?”柯雪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罗川没有直接解释,只对柯雪交代着说:“你在调查夏晓楠手机内容和网络讯息的时候,着重筛选一下有没有比较优秀的青年。他们之间关系密切,但是未必明朗。很有可能这个男人并不知道她的心意,又或者明明知道却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柯雪还是不明所以,茫然的点点头说:“好好……这当然是没问题……可是……为什么呢?” 罗川拿起报告站起身,然后指了指关山:“问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柯雪连忙看向关山,谁知关山只笑了下说:“因为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诶诶,关教授!您别走啊,您倒是给我们说说……” “小雪,咱们现在要找的这个人,确实是个‘浪漫’的人。你先按照罗川说的做,在死者通讯联系人当中去排查那些年纪相当,或许比她大几岁,长相不差,光鲜亮丽,颇有魅力,浪漫且暧昧的男人。找到后,你自己就能明白了。”关山最后站在门口对他们笑了下,然后也走出了办公室。 本来没有什么收获的网络调查,柯雪只能重新开始再来一遍。他相信,他的队长说死者手机里会藏着这样一个男人,那就一定有这样一个男人。只不过……在浩瀚的网络中寻找这样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罗川本来是想回现场再去看一遍夏晓楠的家,找一找有没有可能还有类似的纸张和笔记。可是搜查刚刚开始进行,他就又接到了警队的电话。怀着不好的预感接听电话之后,果不其然,同样的浪漫死法,又发生了。死者被切下头颅,且脖子里插满了玫瑰花,活像一个人体花瓶。 问了一下案发地址,发现关山离得比较近,于是罗川赶紧打电话给关山,让他先去现场看看,自己马上就过去。 离开夏晓楠的家,罗川咬咬牙,暗自低语:“杀人节奏这么快,看来你很赶时间啊……” 随着车子猛然提速,罗川以最快速度朝着第二个杀人现场疾驰而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浪漫的罪名(七) 等罗川赶到的时候,关山已经在警戒线外面等他了。 罗川急急忙忙的下车,疑惑的问:“你怎么在外面呢?” 关山把罗川拽到一旁,低声说:“现场已经被破坏了,进去过不少人了。不过我到时候,已经清场让所有人都出来了,现在就等你一起进去看看。不过罗川,我们之前的部分推测,可能得改一改……罪犯锁定被害人的类型并不一定是单身女青年。这次的报案人,是死者的丈夫。” “丈夫?!”罗川有些惊讶:“这个混蛋看来涉猎很广泛啊!” 这确实和罗川原本的推测有出入,因为要想得到对方的信任和迷恋,至少需要很多的时间来培养这种感情才行。夏晓楠单身,内向,生活规律,大部分时间都是工作和在家。她有这样的时间和那个嫌疑人培养感情,升温感情。 可如果是已婚人士,要想在婚内出轨的情况下去过多的培养感情……除非早有基础。 有哪里不太对…… 罗川这样想着,随关山走进了院子。 这是一个二层的别墅,不算特别豪华,但是院落门庭布置的也精致讲究。此时大门台阶前正坐着男主人,垂头丧气的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 罗川走上前,职业的介绍着说:“你好,我是刑警队的罗川,这位是我的搭档关山,你妻子的案子由我们负责。” 男人抬起头,两眼通红的嗫嚅着:“她……她……” 看的出来他的情绪很混乱,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不过想想屋内的情景,他这个反应倒也正常。 罗川招呼过来一个警员说:“先带他回警队吧,在这里很难冷静下来。” 警员应和着,就上前想要搀扶起来那个惊魂未定的男人。经过罗川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步,但是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着他们离开后,罗川这才戴上手套问:“死者信息都弄清楚了吗?” 一旁的警员连忙跟上来说:“罗队,您来之前已经和关教授说了,死者名叫方怡,今年34岁。报案人是她的丈夫,名叫高平,今年36岁。他们已经结婚五年,没有孩子,据说感情和睦。这别墅区每一栋的间隔都比较远,邻居们什么也没看见。小区……保安管理也不是特别周全,目前还没有与凶手相关的线索……” 警员斜觑着罗川的脸色,罗川倒是很平静的问:“死者还是被砍头后在颈部插满了玫瑰花是吧?那头呢?不在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子太大的原因,这次并没有闻到那股令人无法忍受的‘烤人头’味道,所以罗川有些诧异,凶手会改变作案手法吗? 警员脸色难看的回道:“没……人头还在,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在烤箱里……是……是在高压锅里……” 罗川在玄关处站住了,回过头看了看那警员,最后几乎咬着牙恨恨的的说了句:“还真是个美食家……” 关山在一旁对罗川低声说道:“高压蒸煮……这留下的线索可能比烤箱还少。咱们在这里速战速决吧。这样的案子接二连三发生,不用多久就会传的沸沸扬扬。趁着现在那些好事者还没有机会靠近现场,抓紧时间。” “嗯。”罗川应了一声,就加快了排查现场的速度。 他先快速看了一遍大门说:“没有强行入室的痕迹,是死者让凶手进来的。” 关山也站在门厅内看了遍四周说:“所有的门窗都完好,并且外面有自动升降的防盗卷帘。凶手是从大门进,大门出。现场人员说,并没有在门上提取到有用的指纹,看起来他已经更加熟练了作案方式,戴着手套进来的。” 两个人向客厅内走了一段,就看到了地上血泊中的死者。 关山说:“尸体本来可能不是这个仰面的姿势,高平进来后发现了倒地的妻子,又看到了她无头的可怕景象,慌乱之下碰了尸体。不过根据他混乱的口供可以知道,报警后他就没再进来过。因为太害怕了……” “玫瑰花瓣有些散落,这应该也是他碰了尸体造成的。这次的被害人虽然没有穿着性gan睡衣,但是看这打扮也不像是普通居家的样子。”罗川的目光落在死者有些正式的长裙上。 关山点头道:“是啊,谁会在自己的家里穿着高跟鞋呢?她要么是刚回来,要么是准备出去。” 罗川回过头看着关山说:“那么,她也可以算是准备见一个人吧?” 关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罗川马上招呼来了现场警员,让他们迅速拍照取证,然后马上把尸体送往法医室。 随后,他寻着空气中那股依旧有些令人作呕的味道找到了厨房。一个多功能且一看就不便宜的高压锅就摆在厨柜上。而那也正是味道的来源。 罗川把自己的口罩给了关山,咳嗽了两声说:“咱俩进来的太匆忙了,低估这味道了……怎么感觉还不如烤的呢……” 关山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戴好口罩走向那个高压锅。警员们说,死者的丈夫并没有看到锅里的人头,刚看见那脖子插满了鲜花的妻子就已经快被吓晕了。 打开锅盖,关山就皱着眉头简单说了句:“这是水煮后的人头,现在温度已经冷却了。面部皮肤受热作用凝固后开始紧缩,但是时间可能太长了……大部分表皮都已经脱落。双耳廓,耳孔缩小,双眼裂紧闭……”关山有些说不下去了,他转过身看向了别处,少有的明显情绪起伏。 看见关山这样,罗川轻拍了两下他的背,语气坚定的说:“我们会找到凶手的。” “我只是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仇恨和愤怒,能让凶手做出这种事呢?我现在可以基本断定,外面正有一个精神病态者在四处流窜,不抓住他的话,很快我们就会发现第三束玫瑰花。”关山面色很冷,他太清楚这样极端的心理变tai,除非抓住他或者有某件事能够熄灭他的怒火,否则绝不会停手。 就在这时候,罗川一眼瞥见了厨房垃圾桶里似乎也有一团被狠狠撕碎的纸团。他拉了拉关山,将那些碎纸铺在地上,做起了“拼图”。 两个人的动作很快,纸上的字迹也不多。很快就看清楚了上面的一行字。 “呵呵……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罗川轻声念着,看向关山的目光里大有深意。 关山站起身,一声叹息:“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玫瑰,诗经,砍头。我们基本可以断定了,情杀。” 第二百一十二章 浪漫的罪名(八) 罗川和关山往外走,给运送尸体的警员留出位置,让他们尽快装好尸体头颅送去法医室。同时,他们两个人站在不碍事的地方,低声讨论着案情,罗川先问了句:“刚才那个丈夫,你觉得有问题吗?既然是情杀,那我们该考虑的就比较多了。” 关山不太有把握的说:“报案人也是第一嫌疑人,按理说应该这样想。可是……如果这样的情杀是因为妒火中烧,冲冠一怒,那夏晓楠那个案子怎么解释呢?这个丈夫,总不可能因为同样的理由去杀了毫不相干的夏晓楠吧?如果不是丈夫做的,是那个身分不明的情人,那……他同时是两个女人的情人吗?在发现方怡已婚或者还未离婚后,所以动手杀人。那夏晓楠的死还是没有办法解释,不是吗?同样残忍手法的情杀,出现在已婚未婚两个不同女人的身上……这或许凶手只是一个单纯的杀人狂……” “又或许他还是个感情骗子。不然的话,我很难相信两名死者就这么巧合的,在垃圾桶里同时都有一句释义暧昧的古诗词。而且你看看这纸张被撕碎团一起的褶皱就能看出当时那个人用了多大的力。这团碎纸,代表了愤怒。”罗川看着自己手中证物袋里的碎纸说。 “可如果凶手本身是个感情骗子,同时和那么多女人交往,那他又为什么会愤怒呢?在感情愤怒上,无疑是背叛和欺骗。且不说一个感情骗子有什么资格谈背叛,就说这方怡,还有背叛的可能。可那夏晓楠可是单身,感情史又很空白。他的愤怒来自哪里呢?”关山觉得这个说法很矛盾。 罗川叹了口气:“这就是我们要追查的问题了吧。你给小雪打个电话,让他立即开始查第二名死者的通讯内容,比对一下两名死者之间有没有任何共同点,这样的话,我们至少能知道他下手的目标是以什么为标准的。顺便再让他查查两名死者生前最后消费记录和到过的地方,看看她们有没有认识或接触到的可能。就算这案子真是个变tai杀手的感情骗子做的,他为什么会选中她们,也总会有个契机。” “好,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再看看现场有什么问题。啊对了,别忘了看看结婚照。”关山叮嘱了一句,转身就出去打电话了。 罗川没有什么明确目的的在这间屋子里整体看了一圈,最后在二楼卧室看到了一张摆在柜子里的结婚照。关山提醒他看这个原因很简单,照片,能说明很多感情问题。严谨一些的说,能说明大部分感情问题。即便两个人都不是爱照相的人,但是在决定结婚的那一刻,大部分人还是会留下一些纪念的。即便不是婚纱照,也可能是旅行照,哪怕只是一起吃顿饭的合影。再不然,就算是结婚证上的那张照片,表情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时间纵使会冲淡最初的激情和热恋,但是照片会停留在“他想娶,她想嫁”的那一刻。除非两人之一从心底就排斥不认可这段感情,否则很难找出一对夫妻没有任何留念,且结婚证上的照片还都是一脸不情不愿。 拿起那个小小的相框,罗川看到了死者方怡的本来样子。不得不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如果不是高温高压蒸煮熟了那颗美丽的头颅,这样气质的女人,即便再过十年,想来依旧是耐看的。 包括第一名死者夏晓楠,查清身份的那一刻罗川就看到了她本来样子的照片,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们都有着不俗的气质,姣好的容貌,不错的身材。罗川开始设想,是一个什么样的凶手,才能把这些条件不错的女人迷惑到连命都送了呢? 照片中,高平笑的很开心,但是方怡只是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双眼无神。 又看了看照片,最后罗川决定将它带回警队。 在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遍之后,罗川发现这个家里并没有书房,也没有书架,甚至都没找出两本书。几乎都是时尚杂志之类的,没有任何能与《诗经柏舟》扯上关系的书籍。这意味着,即便字迹是死者的,这诗句却有可能是凶手传达给她的。 罗川又在卧室里四处看了看,最后这才下楼到门口找关山。 关山看到他手中又多了个袋子,就问:“有发现?” 罗川把袋子递给关山,上了车说:“卧室嘛,是最能体现夫妻感情的地方。想不找出点儿什么都很难。我们不能因为夏晓楠就排除了某种可能性,至少我得问问这个丈夫,她妻子的心,不可转也……他知道不知道。” 回到警队,罗川就叫上关山一起,马上去见死者丈夫高平了。 推开接待室的门,罗川和关山都愣住了。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高平身边正坐着二队长……此刻正一边拿抽纸,一边和高平说着什么。 那种气血上涌,太阳穴直跳的感觉又来了。罗川强压怒火的说了句:“二队长,请你出来一下。” 关山默契的走上前替代了二队长的位置,和高平又做了一次简单的自我介绍。 二队长跟着罗川出来,还不等罗川开口,他就抢着说:“诶,你别事儿事儿的啊!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上一次你案子的被害人家属坐在警队大厅地上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刑警队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呢!是我!是我!见义勇为的替你解了围!这次,我刚忙完案子回来,就看见你们把人家家属自己扔在接待室里哭。是我!又是我!拔刀相助,帮了你的忙!谢谢就不用了,你别张嘴就让我想抽你就行。” 罗川气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和一些的说:“你知不知道,第一个报案的人也有嫌疑?我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要安慰他,咱们不是慈善中心的,也不是心理咨询师。无论他有多难过,都得放在案子后面。不然的话,凶手逍遥法外,就不是他一个人哭的事儿了。你这样贸然和他谈天说地的,会打破他本来的心理预设,如果他是凶手……” 不等罗川说完,二队长就生气的打断了他,叉着腰,一脸无法置信的说:“诶,我说罗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但蛮横无理,傲慢自负,浑身缺点,怎么还变得那么冷酷无情了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安慰就一定破坏了你什么计划呢?如果他是凶手,那我和他在警队聊天不正好拖住了他杀人的脚步吗?他都坐在这里了,还能继续作案怎么着?再说了,你看看他那个怂样儿,像是一个迷倒万千少女,然后切下人头又烧烤又蒸煮的美食家吗?是他老婆死了,不是你老婆死了是吧,你这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哦不对,你老婆不会死,你老婆就是你工作啊,退休之前它都能活的好好的。”二队长摊着手说完,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就走了。留下罗川在原地,被他气的差点儿吐血。 第二百一十三章 浪漫的罪名(九) 调整了一下情绪,罗川这才走进了接待室。 看样子,在他和二队长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关山已经将高平的情绪完全稳定了。他现在的状态比较冷静,正在和关山讲述当时他进门发现尸体后到报案的情形。 罗川坐下来之后,就打开了桌上的证物袋,拿出了那张照片,看似无意的推到了高平的面前,然后神色平淡的说:“和我们聊聊你的妻子吧,无端遭人杀害,总得找出伤害她的那个人才行。你妻子平日里……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吗?” 高平好像愣了一下,然后不明所以的问:“我……不是很明白,怎么会问到这种问题呢?她虽然家庭条件不错,但并不是那种会捧着四大名著的女人。虽然也比较喜欢浪漫,但结婚这些年我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什么文学……” 罗川点点头,看了一眼照片说:“你们结婚那么久了,感情一直那么好吗?看你们经济条件挺好的,没想过要孩子吗?” 高平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说:“我们感情是很好,可是这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有。”罗川肯定的说道。 关山这时这时指了指那张照片,然后依旧语气温和的对高平说:“你看,从这张照片来看,你笑的很开心,很自然。但是你妻子,却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当然,有些人呢,面对镜头的时候会笑容僵硬。大部分不爱拍照的人都有这个弊病,就是看着镜头就不会做表情了。但是在你妻子的表情上,我看到的不是僵硬和紧张,而是假笑和敷衍。高平,仔细看眼睛,假笑的眼睛,是没有笑纹的。” 关山看似温温柔柔的一番话,却让高平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 这种不自然,理所当然的引起了罗川的重视。罗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直接问道:“能给我一个你妻子假笑的理由吗?你们的感情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要说谎呢?” 高平撑不住了,他崩溃似的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有些激动的对罗川说:“为什么要说谎?你也是个男人!难道要我对所有人承认我妻子根本看不上我,甚至连我碰她都反感吗?!” “恕我冒昧,既然如此,你妻子有没有出轨的行为呢?又或者,有没有你怀疑的出轨对象?”关山的声音,好像总是能轻易安抚人激烈的情绪。 高平冷静了下来说:“我们俩从开始就是勉强,那时候她正为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伤心,我喜欢她,只想对她好。也许是我的坚持打动了她,也许是她觉得累了想结婚了,不管因为什么吧,我们就这样结婚了。但是勉强来的爱情终究不是爱情,她根本看不上我,我知道。她嫌我不懂她,不了解她,也根本不懂浪漫或者如何抓住她的心。可在我看来,对她足够好,足够迁就,还不可以吗?总之……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相敬如宾,同床异梦,不像夫妻,更像室友。我承认她不够爱我,但是这些年却也从来没做过出轨的事。我觉得,她不是那种人。以她和我在一起那种高高在上的状态,如果她真的和某个男人发生了关系,她应该会告诉我,并提出离婚。” 罗川和关山对视了一眼,他觉得,若不是有人把方怡的头切下来煮了。这样的“通知”,高平可能很快就会收到。 “这样的婚姻,会让你觉得怨恨吗?咱们谈了那么久,你的语言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爱称或方怡的名字。这在语言行为学上来说,是疏离。”关山平淡的看着高平的眼睛。 高平自知在这两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无法隐瞒什么,只好叹了口气说:“不能否认,在最初的两年里,我恨过。但是我想了想,她说的对。每一次我们吵架的时候,她都会提醒我,别忘记了,我追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这个态度。我和她结婚,就该做好了她不爱我的准备。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够了,到老能做伴,一辈子的时间,就算没有爱,也应该有习惯了吧?我知道你们怀疑什么,但是我不可能杀了她。更不可能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杀了她。如果只是因为她不爱我,那我早就可以离婚,或者早就该下手,甚至就不应该跟她结婚,何必等到现在多此一举做那些变tai的事情呢?” 罗川又看了关山一眼,最后对高平说:“录份笔录,回去休息吧。” 把关山一起叫出来之后,罗川站在走廊里说:“不是他。” “确实不是他,他们只是感情没有那么好,或者说,只是一段不幸的婚姻,但是到不了杀人虐尸的程度。而且,高平在说方怡不会出轨时候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认真。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即便被出轨,也会被告知。”关山回忆着高平当时的神态。 罗川苦笑了一下说:“也许对他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尊重。可是……死者真的是这么尊重他的吗?联想到夏晓楠和方怡死前的穿着,我很难相信她们和那个不明男性没有任何关系。” 关山也颇为不解的说:“一个不会出轨的女人变了心,一个不愿意谈恋爱的女人动了情,这个迷倒她们的男人……难道是那位任总那个类型?也不对啊,那样的男人,又不太可能会选择被害人这类型的女人。” “啊?你说什么?”罗川被这忽然提起的人说的一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关山看着他笑道:“哟,看来那任少君还真不是一般人,让你印象深刻啊。正常情况下,只见过一面并且在你眼里不重要的人,你都不会记得名字。” 罗川白了一眼关山:“我只是吃惊你这话题跳跃的太厉害。不过说正经的,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那个不明男子有了一些概括。他不会真的是一个有钱有势,容貌无双的天之骄子。正如你所说,那种人找的女人都不一般,既不会是普通白领,也不会是只有几分姿色的已婚少妇。所以,这个不明男子的社会地位并不高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优秀。但是呢,他似乎又能给以这些女人一种他很完美的错觉……这……这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关山看罗川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的头头是道,淡淡一笑:“网络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浪漫的罪名(十) 网络,确实可以美化修饰很多原本不怎么样的东西。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屏幕的那一端是天使还是恶魔。甚至,都很难分清楚对方是不是个“人”。数据和信号组成一个基本框架,谎言和虚荣填充其内容,再加上多功能的修饰,搜索和伪装,一个个看起来天姿国色或人中龙凤的产物就这样形成了。 如果嫌疑人是通过网络锁定的两名被害人,那么也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夏晓楠会忽然变得手机不离手,而方怡在看似完全没机会出轨的情况下,又是怎么迷恋上的那个不明男子。 想到这里,罗川对关山说:“你盯着柯雪,迅速查清被害人之间的网络交集点。让他设法找出那个不明男子。凭现在已知的情况来推断,方怡嫌弃丈夫不够浪漫,夏晓楠渴望浪漫却又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她们都有共同的渴望和弱点。那个不明男子,应该就是恰巧抓住了她们这样的软肋。这个人的年龄大概在30到35岁之间,不管本人实际情况如何,他的网络头像,个人资料等等一定都是经过了完美修饰的。这个人擅长以浪漫的手法引诱被害人,着重找找那些喜欢诗经古词的人。我想,我能想到的,也都在你心里了。你帮帮小雪搜索,我去邢老那里看看。等我回来,就去找你们。” “好。”关山答应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各自追查下一条线索。 罗川刚到法医室的时候,邢老正好给他打电话。他没接,直接推开了门,有些急切的问:“您找我?” 海歆正在办公桌上查看化验结果,一看到罗川,马上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暖暖的笑容:“罗队,老师和田甄在解剖室呢!我这正查看各种毒理报告,等我整理好就给你送去。” “好,谢谢。”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罗川就像阵风一样的进了解剖室。 他一进门,田甄正好在门口,连忙递给他一个口罩说:“罗队,您如果一天来几次,每次都面对着这样的尸体,且不做任何防护的话,不用多久,你的鼻子和呼吸道就会出现问题。你这身笔挺的警服,也会沾染上一些味道。” 明白田甄的好意,罗川匆匆戴上口罩,走到邢老身边问:“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了?” 邢老推了推眼镜,看着罗川问:“我希望这种煎炒烹炸的浪漫到此为止,在那个混账给你第三束花之前,你能不能赶紧把他抓住?” “我……尽力。”罗川不会轻易承诺没有把握的事。尤其现在他们已经将嫌疑人锁定在网络中,他就更觉得有些欲速不达。在虚无缥缈的网络世界里按照侧写去找一个人,可远远要比在现实中找个人难多了。 “我已经做过全面检查了,中毒的可能性很低,海歆正在分析最后的化验结果。死者也没有遭受xing侵害,保守的说,根据检测,她们在短期之内甚至没有xing行为。罗川,如果你真的怀疑是某个采花大盗做的这案子,得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啊。”邢老很认真的提醒罗川。 确实,这是一种不合理,与推理相违背的结果。如果死者和不明男子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那又如何解释她们死前的穿着和那种近乎痴迷的迷恋呢?除非,她们当天本就是第一次准备和不明男子在现实中见面。结果,浪漫没得到,死的却很凄惨。可是一般那样的罪犯,又不会放过xing侵的机会,不然的话,似乎对不起他精心培养感情的那些时间和精力。 “还……有其他的吗?”罗川微微皱着眉问。 邢老摇了摇头说:“第二名死者和第一名死者的死亡方式差不多,凶器我也比对过了,致命创口都基本吻合。只是相比之下,在第一名死者的身上,细小的划痕和浅创口都表明了凶手动作的犹豫和不熟练,但是这第二名死者就不一样了,每个刺创都比第一名死者身上的深了2~3厘米。如果凶手不是更恨这第二名死者,那就是他的手法更成熟,作案更自信了。” 一般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无论多大的愤怒引发冲动,真下手的那一刻都会有本能的犹豫。因为在潜意识当中,即使被愤怒驱散,但是超我意识依然存在。那根深蒂固的自保意识和道德法律约束都会让罪犯在下手那一刻有些慌乱。可一旦成功杀了人,并且暂时没落网的话,那会有一大部分的罪犯,开始产生邢老所说的犯罪自信。他们会理所当然的开始扭曲思想,认为一个人也是杀,两个人也是宰,死刑在身,不差多一条人命。 这种情况,也是最危险的。因为罪犯将毫无控制可言,甚至会加快犯罪节奏。 也就是说,如果凶手的犯罪心理确实如此的话,那么第三束玫瑰花和第三个不知道如何“料理”的头颅,很快就会出现。 邢老今天格外的正经,甚至有些紧张。他推了推罗川说:“别愣着了,快去吧!第一名死者颈部的断头伤,有很多翻起的皮瓣,表明凶手割下头颅还是费了点儿事儿的。但是这具尸体,一刀深入喉管,没有半点儿迟疑和慌乱。这个变tai是越干越顺手了……赶紧抓住他吧!” “嗯。”罗川点点头,面色深沉的走出解剖室。 海歆正好拿着报告迎面过来,看了看罗川的脸色,连忙递上报告说:“罗队,我已经仔细分析过了,没有任何中毒迹象,一切毒理指标都正常。” 既然一切正常,罗川也没接过那报告,只点了点头,就从海歆身边快步流星的走过去了。 看着罗川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报告,这个刚刚来到刑警队不久的实习法医,对她的队长那种崇拜心思,又添了几分。 而罗川却没有闲心思,他一刻都没停,很快就来到了柯雪所在的办公室。 关山正坐在柯雪身边,两个人对着那几个电脑屏幕正讨论着什么。 走到切近,罗川敲了敲桌子说:“小雪,给我点儿有意义的线索。” 柯雪好像很兴奋,兴奋到他始终盯着屏幕,都忘记了观察罗川的脸色。这会儿眉飞色舞,头也不回的说:“罗队罗队,哈哈,我要考考你啊!你猜猜当今网络中,最受欢迎的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浪漫的罪名(十一) 罗川黑着脸,看着柯雪的后脑。关山在一旁忍着笑意,没有说话。 可是柯雪明显反应迟钝了些,被兴奋冲昏了头脑,没有感受到背后森森的寒意。这会儿还一边敲击键盘一边炫耀似的说呢:“您不知道了吧?哈哈,我一猜您就说不上来!罗队就你那个手机,估计最大的作用就是接打电话了。您肯定是不了解现在网络上最火的是什么,最流行的又是什么。现在人人有手机,哪个人手机没有点儿最火的软件呢?” 耐着性子听柯雪说完,罗川在他背后冷冷的问了一句:“柯雪,你的工资是按废话字数收费的吗?” “……”这冷冰冰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柯雪兴奋的状态,他浑身一僵,键盘上的手指都停下了。 “你这么多废话,是想转行吗?”罗川又问,这一次,周围气压都低了不少。 柯雪僵硬着脸上的笑容,缩着脖子转过身,战战兢兢的看着罗川笑道:“罗……罗队……您息怒。我是因为找到了重大线索,兴奋的有些控制不住嘴……您,您问关哥,我们真的有重要发现!”柯雪求救似的看向了关山。 罗川冷哼了一声,故意说:“他救得了你是吗?” 这话说完,关山笑了,反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把我也开除,让我也转转行?” 罗川收起了故意阴沉的神情,掩饰着咳嗽了两声说:“那我可不敢。来吧,说说是什么重大发现吧。” 罗川本没有抱太大希望有突破,毕竟网络上的一切都是假的,想追查一个人的地址容易,但是剖析一个人的本来性格可不易。 可没想到,柯雪再次兴奋的睁大了眼睛,那双年轻好看的眼里充满了光华。他就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士兵在向将军汇报战情,颇为激动的看着罗川说:“罗队,我找到那个人了!那个凶手,那个该死的男人,我找到他了!” “……真的吗?怎么确定的?”罗川不太相信柯雪,但是他相信关山的判断,所以这会儿疑惑的看了看关山。 柯雪站了起来,抢着说:“罗队,在关哥一次次为我以侧写缩小排查范围的情况下,那个混蛋再无藏身之处啊!年龄,34岁,头像赛过明星大腕,没事儿还总自诩风雅似的念上两句酸诗,最最最主要的,你猜他网名叫什么?” 罗川眯起眼睛,看着柯雪,带着十足危险意味的警告道:“你再让我猜,你就看看我会不会让你猜猜你哪天失业!” 柯雪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连忙回到正题,言简意噶的说:“报告罗队!那个禽兽的网名叫浪漫至死!” 罗川微微一怔,看着柯雪低声重复了两遍说:“浪漫至死啊……小雪,看来你还是有值得原谅的地方的……快给我看看。” 随手拉过一把椅子,罗川坐到了关山的身边。 柯雪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斗志昂扬的一边操作键盘,一边对罗川介绍说:“我刚刚问您当今网络最流行的什么,其实是网络直播。两名死者的手机里,都有同一个观看直播的软件,这就是您要的交集点吧?但是呢,看直播的类型太多太广了。大数据表示,如今娱乐直播用户已经超过九千万了,我们就是要在这将近一个亿的人群中找出那个不明男子。通过关哥给我的侧写信息,我排除了13.3%的追星族,排除了18.6%的游戏电竞类,又排除8.8%追逐潮流刺激或搞怪之类的,最后呢,我把目标锁定在了放松消遣,消磨时间,和寻求陪伴这些类型上。您猜怎么着……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终于!我找到了被害人之间更密切的交集点,在我最后筛选出的那些群体中,她们同时都不止一次看过一个人的直播。那个主播,就是浪漫至死。” “主播?”罗川明显对这种行业不是很熟悉,但是他稍微想想也大概能明白死者和主播之间的关系,于是又问柯雪:“两名死者都有和他频繁互动过吗?” 柯雪有些酸的说:“何止是互动啊,您别看这家伙没有几百万粉丝,但就这万八千的,却全都是忠实粉丝。其中最为狂热的几个人当中,就有咱们的两名死者。我查出来之后就马上核对了死者银行卡信息了,单就夏晓楠,送给这位主播的礼物九已经远远超过她的收入水平了。最让人无法理解的,这个‘浪漫至死’啊,没才艺,没表演,头像照片关掉滤镜长相也就一般人,至少和我关哥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诶,关哥,你考虑一下进入这个行业吗?我觉得你不说话,对着镜头坐着都能火……” 一时没收住话头,还没来得及收到关山的眼神提示,柯雪的后脑勺就被罗川使劲儿拍了下。同时就听见了罗川不耐烦的声音:“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换个行业!快点儿,赶紧说明白了。” 柯雪缩着脖子,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说:“这个人…诶…刚才说到哪儿了……” “……”罗川运着气,在柯雪旁边,连呼吸都带着杀意,明显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一个激灵,柯雪连忙说:“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吧,他直播的方式倒也别出心裁,大多数时候是以视频形式。既不会唱歌跳舞,也不会养狗养猫,烧菜做饭。他直播,就是和这些女人们聊浪漫,我几乎没找到他在镜头前的,只有声音。来,我给您挑一个,您看看这段。” 随着柯雪操作键盘,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段视频。夜晚的河边,昏黄的路灯,视频角度从近到远,直至看到远方一片繁华绚丽的霓虹光影。背景音是一个男声:城市的夜,有繁华有落寞,今天的你心情好吗?你爱的人,在你身边吗?他对你好吗?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柯雪毫不掩饰的浑身哆嗦了一下,难受的看着罗川问:“罗队,关了行吗??太恶心了……” 柯雪刚准备关,罗川就看到了下一条视频的画面,连忙拦住了他说:“别动,点开下面这个全是花的视频看看。” 第二百一十六章 浪漫的罪名(十二) 柯雪按照罗川所说,点开了那个画面上全是鲜花的视频。看起来像是一片空地,但是看不清大环境。周围全部都是桃花,远处角落里还有一片玫瑰。背景音依然是那个确实磁性动人的男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视频还没播完,关山就在一旁轻笑了一声:“这就是一个骗子,蕡字的读音他都念错了。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熟读诗经的风雅,他只不过是在浮躁的网络世界中,另辟蹊径,用这种‘冷门’的方式去吸引那些内心寂寞的女人罢了。包括上一条视频,他的话里句句都带着强烈的心理暗示。比如,他在你身边吗?他对你好吗?这样的话,在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听来,很容易勾起心底深处的一丝脆弱和落寞。而且这首《桃夭》应该也能证明了他和被害人现场发现的纸条有关系。” 罗川站起来,暂停了画面,指着视频远处一个角落说:“看那片玫瑰,面积不小。不知道和死者脖子里的有没有关系。” 柯雪回过头,讨好的对着罗川笑道:“罗队,您看我刚才兴奋的是不是有道理?不但如此,我通过这个平台所留的银行卡信息摸到了这个浪漫至死的个人信息。本名徐浩,34岁,好像有一个工作室,刚刚您看到的那段视频,应该就是在他工作室附近拍摄的。您说这也邪门儿了哈,这年头好像干什么赚钱都不易,却又好像干什么都能赚到钱。” 扭曲的社会观造就了各种行业,行业再改变正常的社会观。对于这样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罗川不想多聊,让柯雪马上把地址发过来,然后问向关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识见识什么叫浪漫呢?” “走吧。”关山微笑着站起身。 柯雪见罗川他们要走,连忙也站了起来说:“罗队!我的工作做完了,而且有线索有突破,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啊?” 罗川没说话,只招了招手,就带头前往徐浩的工作室了。 在前去的路上,罗川发现了不少那些视频中的场景,河流,树林,繁华的街道等等.。看来这位浪漫的主播也是就地取材,晚上没事的时候拿着手机溜达一圈,回去之后再找找诗词歌赋,这就算是一个素材了。 大概是不懂女人心,在这方面也有些愚钝,罗川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到底是要有多空虚,才会被这种东西迷了双眼,送了性命。 到了地方,关山下车后就略有些嫌恶的说了句:“这也能叫工作室?” 柯雪跟着一起来,显得很激动。他走在关山旁边介绍着说:“关哥,这不但是个工作室,里面还有好几个员工呢!唔……说员工可能有些不合适,反正就是一群臭味相投的人,凑在了一起,美其名曰创造自媒体事业……” 这话把关山逗笑了,看了看柯雪说:“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不要转行了。你说呢?” “嘿嘿,那是那是。”柯雪跟关山聊着,前面的罗川已经进了工作室的门。 进门之后有几个像是影棚一样的小隔断,里面有两个女人在搔首弄姿的唱歌跳舞,还有一个男人在专业播音设备前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讲着什么。 罗川走到了最里面,挑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后期制作的年轻人,敲了敲他的办公桌问:“徐浩在吗?” 那年轻人一抬头,看见罗川一身笔挺的警服,不怒自威的样子,吓得马上从座位上蹿了起来,嘴里还做贼心虚的连连解释:“警察……?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可都是做的正经视频和直播,没有邪门歪道,更没有传播任何不良信息!呐,你们看墙上,我们可是有规章制度的!” 罗川冷峻的面容透露出一丝不屑,他简练的强调了一遍:“扫黄不归我管,我问你徐浩在哪里。” “他,他快结婚了,最近挺忙的,这几天都没来呢。”年轻人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时不时观察着他们几个人的脸色。 “快结婚了?”罗川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一个“情场浪子”似的人物,明明是以勾yin为乐趣,竟然会突然收手? 柯雪也在后面追问了一句:“他金盆洗手啦?” 那年轻人尴尬的挠了挠脸说:“嘿嘿……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们也不偷不抢的,什么洗手不洗手的……浩哥确实魅力大,女人缘特别好!我们几个人当中,就属他做的最成功。你们看见进门那个大柜子没有,里面都是女粉丝们寄给浩哥的礼物……从名牌奢侈品,到穿过的内衣……都,都有……” 这种病态的崇拜让人罗川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接着问道:“那他怎么会忽然想结婚了呢?” 那年轻人见罗川他们确实不像是网络监管办的,说话也放松了下来:“不是忽然啊,浩哥和嫂子分分合合好几年了呢!这期间虽然……有过不少小插曲,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分开过。嫂子也不容易,总算等到了浪子回头……虽然回不回头也不一定,但是浩哥愿意安定下来,这可是下了很大决心呢!您可能无法想象,那些女粉丝知道他结婚的话,会多心碎。也不知道哪里透露了风声,这两天的留言都是一片哭喊呀,还有些特别忠实的,纠缠不休……这女人缘太好了,想甩也麻烦呢!” 这句话一出口,年轻人就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连连改嘴说:“不不,我的意思是……” 还没说完,罗川就打断他,直接了当的问:“他和多少……观众发生过关系?” 年轻人为难的干笑了一声:“这……我们就不太清楚了吧,只看他想不想咯。不过警察同志,这事儿都是你情我愿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您总不会因为这个找浩哥麻烦吧?” 罗川还想再问,关山却在一旁拽了拽他的手臂说:“你先出来一下,让小雪问问,他们认识那两位女士吗。” 罗川知道这个时候关山让他出去肯定是有事,转身就随关山出来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关山就低声说了句:“看上去动机是有了,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罗川接道:“如果他最近真的要结婚,那么那些忠实到痴迷的女粉丝就是他的阻碍。他们之间也许有更深的牵扯,不止感情,或许还有经济上的牵连呢?你也听见了,想甩掉很麻烦。那么,怎么才能顺利脱身?杀了她们,无疑是最彻底的办法。” 第二百一十七章 浪漫的罪名(十三) “话虽如此,可是……杀人明显比分手更麻烦吧?”关山还是有些疑虑。 “那就得看对什么人而言了,如果他的心理变tai,那杀人可能就比分手更简单,还更有乐趣呢。”罗川说着,拉关山又回了工作室,然后找人问了徐浩的工作位置在哪里。 不大的一个工作间,里面有那些直播必备的设备,还有一个简易的小书架。上面放着的书也是五花八门。从那些夸张虚假的心理学知识,到诗经和唐诗三百首,再到如何把控人心和情话大全等等…… 关山忍不住笑道:“小雪还说干什么都能赚钱,你看看,也挺不容易的啊。至少……他得买这些书吧。” “就算需要买点儿教材,他这回本也还是挺快的。你来看看这个抽屉。”罗川招呼着关山,拉开了那个满满装着情书和礼物的抽屉。 关山大致看了一下就说:“我觉得他对这些爱慕都有回应,是一个十足的贪婪性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浪子回头要结婚的人。如果真的因为某种原因忽然让他放弃这些虚荣和暧昧,没准儿还真的会致使性情大变。” 两个人正说着,柯雪带着刚才那个年轻人一起急匆匆的找了过来,拉着罗川焦急的说:“罗队罗队,坏了!这下坏了!” 罗川看着一眼那个年轻人,又看了看柯雪,特意忍住不耐,给柯雪留足了面子说:“你给我好好说话……” 柯雪急的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罗川的脸色了,他把几张单子递给罗川,并指给他看:“罗队您看看,这是记录,夏晓楠和方怡都不止一次找过徐浩,并且一个愿意做他女朋友,一个愿意为他离婚。刚才我问过了,她们都天天打电话来‘纠缠’徐浩,徐浩已经因为这事苦恼很久了。他又不想得罪这些顾客,又想结婚,这让他一直都很矛盾,说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好聚好散的办法。” 柯雪说着,还推了推身边那个年轻人,示意他赶紧说。这小伙子根本不明白状况,只看到柯雪这紧张兮兮,严阵以待的样子,不敢隐瞒,连忙结结巴巴的说:“是……是这样的,这几号人物在我们这里都出名了。您说这网络嘛,图个心理慰籍就完了呗……就算发生过关系,也不能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呀。浩哥确实因为这事很烦,不过,这……这很重要吗?”年轻人不解的看着罗川和关山。 罗川面色深沉的说了句:“你所谓纠缠徐浩,甩不掉的这两个女人,都死了。你觉得重要吗?” 年轻人一听,顿时脸都吓白了。他向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说:“难道……难道真的自杀了?以自杀表白的疯狂女人我也见过,不过最后没几个是真的会去死的。这两个大姐玩的那么大吗……?” 看的出来,这年轻人完全没有意识到刑警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在他眼里徐浩是个风流公子,不是杀人犯。 不过罗川也不想跟他多解释,当下明白了柯雪那么着急的原因,于是对那人说道:“你现在马上用最简单的语言说清楚你最后一次见徐浩时候的情形,还有,类似这两名女性这样的人,还有没有?还有几个?有没有联系方式?” 年轻人努力平稳着情绪,回想着说:“那个……大,大概是前天晚上吧,嫂子来过一趟,和浩哥两个人准备商量婚纱还是婚礼场地的问题。当天浩哥心情不太好,不过还是很配合的和嫂子一起选她拿来的杂志之类的……那天晚上他走后,就没再来过。” “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关山问。 “因为嫂子来之前的那个早晨,他的一个……一个情人吧,找来工作室了……又哭又闹了好一会儿,最后是被浩哥哄走的。他那口才也真是惊人……愣是把那女的哄好了,说是晚上去找她,可没想到晚上嫂子来了不是。”年轻人简单的叙述着。 柯雪这时候焦急的插嘴道:“罗队,他说晚上去找的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第三个被害人啊!就算当天因为他未婚妻的原因,没来得及下手,那昨天也有充足的时间了啊!就算昨天去选婚纱什么的,那昨天晚上也有时间了啊!罗队,咱们得赶紧去那个女人的住址去看看啊!” 那年轻人为难的说:“可是……我可不知道她住哪里啊。我只知道她叫白姗,今年27岁,长得漂亮身材也好,非常迷恋浩哥。但就是吧……我觉得这姑娘有点儿死心眼儿,明明很多事都摊牌了,她却还一如既往的追着浩哥。” 罗川心知肚明,这种“死心眼儿”,很有可能成为她被杀的原因。不管徐浩是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现在种种证据摆在眼前,他和被害人绝对有脱不开的关系。无论如何也得马上找到他,以及这个白姗。 电光火石之间分析眼前情势,然后罗川马上命令柯雪说:“你现在用最快的办法给我确定这个白姗的住址,并且马上联系警队来人处理这地方的一切。” 那年轻人一听就慌了,连忙追问:“警察同志,你们要干什么啊?我们还得工作呢,您不能在这里……” “这地方处处是证据,你们的事业只能暂停了。”罗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 柯雪快速的利用手头的工具调查那个白姗的住址,同时还告诉罗川,刚刚他在问话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这几名女性都是追了徐浩很久的人。从最初的粉丝,到发生关系的情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她们都在经济上大力支持过徐浩。如今听说徐浩要结婚的消息,纷纷表示不能接受。方怡就曾说过马上离婚来找徐浩,但是被徐浩拒绝了。 在柯雪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铁证了。这个徐浩,就是这两起命案的真凶,如果不快点儿找到他,很快就会看到第三具被插满了玫瑰花的尸体。 调查的结果还是很快的,一搜出白姗的住址,罗川和关山马上就快步走了出去。 临上车前,罗川瞥了一眼离车不远处那一片玫瑰花田,站住了几秒说:“看见左边那一片的花枝了吗,被人剪过不久。我很担心第三具尸体已经出现了……小雪,打电话告诉队里的人,来这里调查的时候,务必不要忘记查查这片玫瑰花的情况。谁种的,谁剪的,是否与死者身上的花一致,这些都很重要。” “好的,知道了,罗队。”柯雪一边上车,一边忙着打电话。人命关天,不管来得及来不及,罗川都以尽可能的最快速度赶往了白姗的家。 可是……当他们终于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画面。 第二百一十八章 浪漫的罪名(十四) 白姗的家相对来说有些偏僻,是一个郊区的别墅区。来到确定的地方之后,罗川就警惕的走进了大门敞开的院子。 关山跟在他身后,看看四周情形,随后低声说:“我们好像来晚了。” 走上几层台阶,就看到别墅大门虚掩着。罗川戴上了手套,轻轻推开了门。谁知道,大门一推开,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门内的地面上,还有一滩血迹。 “确实晚了。”罗川皱着眉,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他缓步穿过玄关,走到客厅。 这一次的现场,和之前两次完全不同。地面上处处都有血滴和污迹,虽然看不出明显打斗的痕迹,但是地面上有很多散落的玫瑰花瓣和血滴,这些都证明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似乎没有前两次那样顺利。而且凶手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开始破罐破摔了,甚至都不在乎是否留下证据了,现场一片狼藉。 但是,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并没有闻到什么人头的味道,偌大的别墅里,飘荡的只有那挥之不去的浓重血腥味。而且客厅里,也没有发现尸体。 罗川站住了,在他本以为会看见尸体的地方站住了,然而这里的地面上只有两片玫瑰花瓣。 罗川开始思考,之前两次的杀人现场,罪犯都是进门不久就下了手,这一次为什么尸体没在客厅呢?难道还有逃脱的可能性吗?想了想,罗川自顾自摇了摇头,这里的血腥味太重了,没有死人是不可能的。 关山这时候拽了拽罗川,用眼神示意他看看前方两米处的血滴。血滴的毛刺边缘代表了来源移动的方向。顺着血滴往前找,就走到了楼梯处。 罗川做好了各种准备,和关山,柯雪对了个眼色,三个人便小心翼翼的朝着二楼走去。 越靠近二楼,血腥味越重。柯雪忍住干呕的难受,强压着反胃的痛苦跟紧了关山。他知道,要想跟着罗川破案,这种场面就是要常接触。不然的话,有一段时间不恶心,再恶心就会有些不习惯。就好像他现在这样。 二楼的卧室门大开着,门口有一大滩血,凭罗川的眼力来看,这滩血凝固的时间不长,凶手从这里离开也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终于小心越过一片片血迹和血滴来到了卧室,他们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一个蕾丝床帐里,躺着一个人,还有一束玫瑰花。 不用想也能知道,那束花大概是插在了人的脖子里。 但是当他们走近看清了床帐内的时候,却都不由自主的愣住了。 因为床上的这具尸体,虽然也被割下了头,虽然脖子里也插满了玫瑰花,但是……却是个男人。 “怎么会是个男的?!”柯雪无法理解的叫了出来。 这个案子诡异离奇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以为铁证如山,就差抓人了。可是在最后关头,明明是潜在被害人的住处里,却躺着一具无头男尸。这是不是证明之前一切的推断都错了呢?柯雪十分挫败的看着罗川和关山,而他们两个人也开始迅速思考眼前情形的种种可能性。 是这个案子和徐浩根本就没关系吗?是凶手另有其人,且完全与情杀无关,杀人性别都是随机的吗??这个白姗的住址明明没有错,那么罗川他们本为救她一命而来,为什么现在她的家里竟然会有一具插满了玫瑰花的无头男尸呢?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太说不通了。 但是,罗川不相信自己从第一个案子的第一个细节就全部推理错了。这并不是他自负,就算他肯承认自己错了,难道关山也一起错了吗?他们所有人都错的那么离谱?这个案子和徐浩完全没关系? 不可能。 只能说,在这个复杂的情杀案中,有更多他们还不了解的内情。 柯雪一直在摇头,几乎没停过。他不能接受的对罗川说:“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凶手明明就是那个徐浩,咱们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他的啊!他没来过这里吗?那他去哪了呢?白姗又去哪里了呢?这个死了的男人又是谁啊!”柯雪着急的揉着自己的头发,乱蓬蓬的样子,就好像他比死者还崩溃。 关山一贯的冷静理智,站在床边看了片刻之后,就回过头对罗川和柯雪说:“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就是徐浩。” “是,但是没有头,没法判断。得赶紧联系法医部门鉴定,弄清楚这个死者的身份。”罗川在意外的惊讶之后,也恢复了冷静。 唯有经验不多的柯雪,无法保持冷静的追问:“这个人是徐浩?是杀人凶手?他杀了那些女人,谁又杀了他呢?手法还都一样!还有……那个,那个白姗呢?罗队……您不会是觉得,这个倒霉鬼,跑来杀害白姗,最后没想到,杀人不成反被反杀了吧?” 罗川一边打电话调动警队的人,一边对柯雪解释:“这里是白姗的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她现在肯定都是第一嫌疑人。我们从开始把案件定位情杀的时候,就忽略了女性是凶手的可能性。记得邢老在尸检后说过,他不能断定凶手的性别。是我们大意了……”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从网络上查到徐浩开始,我们一分钟都没有耽搁。事情发展成这样,无论你当初如何判断凶手性别,都改变不了。”关山很客观的劝解着罗川。 其实这并不是一味的安慰。从夏晓楠的案件开始,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排查凶手身份和作案动机上。茫茫网络中隐藏着一个杀人凶手,找起来又是何其不容易。当他们锁定徐浩之后,真的没有在哪里浪费了时间。只不过真正的杀人凶手从一开始就态度坚决,这些命案在毫不犹豫的情况下,加速发生了。 不多时,调查人员们就来了。出乎意料的,今天原本休息的二队长竟然也穿着便装来了。他一进门看到罗川惊讶的表情,就仰起头说:“别不识好人心啊,我今天本来是歇班的,有东西忘警队了,回去看一眼的时候发现都出警了。路上大概听了下你这案子的情况,诶,你也别在意,这也没什么寒馋的,马都有失蹄的时候,何况你这个两条腿儿的。我来看看能帮上你什么忙。” 第二百一十九章 浪漫的罪名(十五) 罗川并没有反驳,他现在也是真的需要人手,既然二队长自告奋勇的又来“见义勇为”了,那罗川也没客气,他对现场的人员分别安排了首要任务。一,迅速化验大部分血迹来源,通过匹配方式尽快查出这间屋子里的被害人到底是不是徐浩。二,这里现场混乱,有不少的脚印和指纹,尽全力以最快速度查出来都属于谁。 之后,罗川又对柯雪说:“你留在这里帮助现场调查,现在马上给我找出白姗可能会去的地方。” 二队长在一旁少有的安静听着,直到罗川说完,他这时候才问了句:“这种情况,你们是不是该将这个白姗当作主要嫌疑人了呢?凭我这断案经验来看啊……这明显就是得不到就要毁掉的行为嘛!和你最初情杀的推理也相符,没什么太大出入。这个倒霉男人来谈分手,结果没谈拢,女的一生气,干脆就把他杀了。” 其实二队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床上的男性死者就是徐浩,那么一切推理就都要换个方向了。按照徐浩工作室那个人的证词来看,白姗是个固执到“死心眼儿”的女人。而且在前两天还刚刚找完徐浩,并且情绪非常激动。说这样的情况下,她要去杀了所有情敌,也不是没可能。在当天徐浩来最后摊牌说分手的时候,她控制不住愤怒,将徐浩也杀了。 可以这样分析,但好像总有些地方未免牵强。因为三个被害人的死亡顺序怎么看都有些不合理。 罗川觉得有些混乱,他甩了甩头,试图冷静的分析着说:“如果白姗是凶手,那她是怎么找上前两名被害人的呢?那玫瑰花又代表了什么?” 关山回道:“之前那个工作室的年轻人提供的线索表示,徐浩和不同女人都有过很深层且时间不短的关系。如果因为得不到而因爱生恨的话,跟踪杀人也不是没可能。从心理角度来说,当她真正开始怨恨情敌的时候,徐浩当初最大的优点,就变成了最大的缺点。徐浩所能给的浪漫,也就变成了杀人动机。玫瑰,浪漫的罪名。” 罗川觉得关山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关山却和之前一样有些迟疑的说:“可如果凶手真的是白姗,之前的案子做的那样果决,这次杀徐浩又为什么这样慌乱呢?这个现场……太乱了。” 二队长接话道:“因为她之前杀的都是女的,这次不是啊!徐浩可是个大老爷们儿,想弄死他不容易吧?” 关山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一个男人从开始就反抗的话,她根本就很难能成功啊,而且尸体双手会有很多的抵抗伤。但是床上的这具尸体,和前两具女尸不同,他是正面受伤,整个胸腹部好像都被刺了无数遍。由此可见,他当时是面对着凶手的……” “对啊,因为凶手就是他的情人啊!没有防备,出其不意,万万没想到呗。”二队长理所当然的说着,他不明白关山在怀疑什么。如果不是白姗杀的人,那么什么凶手能特意来她家杀人呢?杀的还是她的情人。如果她不是凶手,那她现在又在哪里?她要真是无辜的,遇到这种事,还活着的话,应该先报警求助吧? 罗川也觉得这个情杀案有些复杂,他揉了揉太阳穴说:“不做无谓的推理,现在既然在这里发现了尸体,就先把这里的主人找出来再说吧!可是她会去哪里呢?” “如果她是凶手,那么她杀了夏晓楠和方怡的动机就是因为嫉妒,因为她们是情敌。可是细想想的话,谁才是最大的情敌呢?”关山问。 “徐浩的未婚妻!!”罗川恍然大悟。 关山点点头:“既然这里的现场只能暂时这样推理,那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把这两个女人都找出来。” 二队长一听也跟着紧张起来了,搓着手说:“哎呀,这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这个女疯子怕是早就对那个未婚妻下手了吧?关山说的对啊!最大的情敌,就是正宫啊!” 罗川想了想:“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赶紧去徐浩未婚妻的住处找一下吧!” 关山却拦了他一下说:“正好二队长来了,为了防止那个冲动的凶手就在那里,让他和你一起去吧。我去徐浩准备结婚的地方看看,如果白姗是凶手,那地方对她意义不凡,算是葬送了爱情和付出的地方吧?咱们几个方向都找着,希望能让悲剧不再发生。” “好!”罗川也是太着急了,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就带着二队长和几个警员前去抓捕嫌疑人了。 他们朝着两个方向追击,罗川他们的路程会更远一些。在路上,二队长就抱怨的说:“早知道这里这么激烈,我应该也和你一样全副武装的来才对啊!这一身便装,也没武器,万一那疯婆子发起疯来,怎么办?” “……”罗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开车。 二队长仿佛从那个眼神里看出来了鄙视,想了想,自言自语的改嘴说:“不对,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军火贩子,我还怕她一把水果刀嘛?抓个女人,犯不上带枪。嗯,对,犯不上……活着铐回去才对。” 二队长嘟嘟囔囔了一路,这让罗川非常后悔带他一起来,同时开始惦记起了关山。 等终于到了地方,罗川急匆匆的就上楼敲门,可结果却没有人。 “这什么情况,会不会已经出事了啊?”二队长有些紧张,他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想要不要直接破门而入。 罗川虽然也有这个心思,但还是有些犹豫。二队长看他没动作,就着急的问:“你想什么呢?咱们干什么来的?万一里面已经有尸体了呢?你不进去怎么能知道?” “……” “哎呀,费劲呢!躲开躲开,让我来!大不了赔个锁,算我的!”二队长豪气干云的说着,作势就要踹门。那模样,不像救命的刑警,倒更像是打家劫舍的草寇土匪。 就在这个时候,罗川的电话响了,是柯雪打来的。 罗川急忙接了电话,却听到电话那端的柯雪,声音都颤了:“罗队……不好了……” 第二百二十章 浪漫的罪名(十六) 罗川不耐的问:“又怎么了?” 从这个案子一开始,罗川听到最多的话似乎就是“罗队罗队不好了”,这让他就快对这句话过敏了。 不过这一次,柯雪所传达的不好消息,是真的不太好。 柯雪尽量稳住了情绪,语速还是有点儿快:“是这样的罗队,咱们加紧调查的化验结果大部分都出来了……白姗家的男性死者确实是徐浩,法医验检部门已经证实身份了。可是案发现场地面上的血液,除了徐浩的……还有白姗的。” 二队长在一旁跟着听,这时候忍不住插话道:“白姗的?难道那个女人真是无辜的?还是杀人的时候因为对方反抗弄伤了自己??” 电话那头的柯雪似乎是困难的吞咽了一下来缓解紧张,继续说道:“罗队……徐浩工作室外那片花田也已经调查过了……最后一次修剪和种花的人,都是徐浩的未婚妻……孟羽凡。她……” “坏了!!”罗川再也听不进一句话,直接挂了电话,飞奔下楼。 二队长还没反应过来呢,就一路追着罗川上了车。看罗川的速度,二队长但凡慢一点儿,都会被甩在这里,连车影子都看不见了。 上了车,罗川就开始一遍一遍给关山打电话,可是却没有人接。他懊恼焦急的情绪滥于言表,情不自禁之下甚至动手砸了一下方向盘。 疾驰的车速和罗川让人害怕的情绪令二队长十分不安,他两只手抓紧安全带,怒瞪着罗川说:“你这是犯什么病了!有话说清楚行不行?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我就算是死,也得是光荣的牺牲在和罪犯的决斗中,不能死在车祸上!你给我稳住了!” 面对二队长毫不知情的咆哮,罗川只有些慌乱的解释道:“凶手根本就不是白姗,是徐浩的未婚妻孟羽凡!关山从一开始就对这个案子有疑虑,但是种种证据都指向下一个嫌疑人,根本就没有办法验证他的猜测。从一开始,以浪漫为罪名的人,就不是什么花花公子,而是他的未婚妻。最恨他如此滥情浪漫的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罗川说着,又懊恼的锤了一下方向盘。 二队长听完之后,想了一分半钟,大概是明白罗川的意思了。可是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跟着证据一路追查下来的。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徐浩,在发现徐浩之后又找到了白姗,在白姗家中又发现了徐浩的尸体,这理所当然的就要将白姗定为第一嫌疑人。 当然,这样一说,二队长也明白了罗川为什么这么着急。因为关山是一个人去的,并且对孟羽凡没有什么防备。 不过仔细想想之后,二队长又劝罗川:“诶,你也别那么着急,事情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样糟糕。更何况,你还怕关山制服不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吗?” “那不一样!女人,和丧心病狂的女人,完全是两码事。而且,我劝你以后在办案的时候不要以性别来判断罪犯的危险性。我曾经办过一个案子,一个女人,在无枪支的情况杀了七个男人。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他们都像你一样盲目自信。”罗川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二队长。 二队长哑口无言,愣了片刻说:“好好好,就算是这样,那关山最了解精神病了,他肯定有办法让对方安静下来。” “问题孟羽凡不是精神病啊,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让关山无防备的近身,通过伪装来达到目的。你不觉得,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是冷静的疯狂吗?一边切下被害者的头插满玫瑰,一边冷静的伪造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如果不是徐浩死了,到现在我们仍然还会在徐浩的身上浪费时间。”罗川虽然心急如焚,但是分析的依然条理清晰。 在一路疾驰的情况下,罗川和二队长终于来到了那个徐浩预定举行婚礼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小教堂,不大,门口有一大片草坪和鲜花,但是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沿着草坪小路走向小教堂门口,大门紧闭,却在台阶上看见了一行血迹。显然,是有人负伤进了教堂。 二队长急匆匆的走上前,扒在门缝往里看。罗川就在他身后跟着,这会儿反倒是十分的冷静。 二队长焦急的压低声音说:“我好像看见里面有人了,但是什么情况又看不清楚,有那些花柱挡着,实在看不明白。” “……” 罗川没有回应,二队长也没有回头,继续在门缝处紧张的说:“坏了坏了,我看到门口近处全是血,这疯婆子不会真的把关山伤了吧?如果是关山没事,那现在他应该站在外面才对啊!哎呀!罗川你怎么回事,刚才急的像热锅蚂蚁,这会儿又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了!!”二队长十分紧张的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直接将此刻的情况定位在解救人质的紧急状况了。 可是,他背后却传来了罗川没有任何语气的一句:“冷静,别慌。” “别慌?!再不想办法,你哥们儿那个好看的人头没准儿也下来了!!怎么能不急呢!万一……”二队长忍无可忍的回过头,看到身后的罗川后,却立刻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巴,低吼道:“喂!你掏枪干什么!该冷静的人是你吧??!现在还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你别冲……” 本想劝罗川别冲动,可罗川压根儿没给他机会说完,一脚踹开大门,举着枪就快步走了进去,并在第一时间掌握四周的情势。 教堂最里面有三个人——穿着婚纱的孟羽凡,一身是血的关山,还有被孟羽凡控制着全身瘫软,不知是死是活的白姗。孟羽凡的刀就在白姗的脖子上,脚下是一大堆玫瑰花,血染红了白姗的衣服,看不出来他们几个人的伤势到底是怎样的。在大门打开那一刻,孟羽凡大概就进入了极度戒备的状态,一双眼睛像是染血一样,恶狠狠的瞪着闯进来的罗川。 “关山!你没事吧!”罗川第一件事就是冲关山喊出了这句话。 关山看了看自己双手的血,对罗川说道:“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听了这句话,罗川这才放下心。不用问也知道,所有的血都是白姗的,她一定受了重伤,现在才昏昏沉沉的半昏迷。 罗川将枪口对准了孟羽凡,冷声说道:“放开她。” “我不!!”孟羽凡不但不听,反而还仰起头,挑衅似的将刀子贴近了几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浪漫的罪名(十七) 罗川只看一眼白姗的情况,大抵就明白了关山情愿受控于孟羽凡的原因。他一定是想救人,在保住白姗性命的前提下,拖住孟羽凡,等罗川他们找到这里。 眼看白姗命悬一线,罗川再次将枪对准了孟羽凡说:“你杀害那些女人的手段何其残忍,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做那些事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了这一刻。既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还拉个人质干什么?放下手里的武器,放了她。如果该死的是徐浩,你已经报复过了。放了她。” 孟羽凡和白姗几乎是重叠紧贴着的,开枪肯定是不行,如果罗川现在冲上去,又不能完全保证那把刀会不会割断白姗的喉咙。在解救人质的前提下,只能选择先用谈判的方式。 孟羽凡双眼通红,心如死灰的摇着头说:“我不可能放了她,因为她们也从来没有放过我。我的未婚夫,每天都在和她们浪漫共处。我已经忍了很多了,但是这些女人还是没完没了的,就好像永远都不会消失,永远都要和我分享我的爱人。最可悲的是,我清楚知道她们的存在,然而她们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 关山观察着孟羽凡的表情,发现她此刻的神色正从愤怒转为落寞,于是抓紧机会说道:“感情的事上都是你情我愿,如果徐浩不同意,白姗也不可能破坏的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归根结底不是一个人的错。如果你想说说,把她放下,我听你说。” 转移仇恨目标,是关山的策略。反正徐浩已经死了,如果能让孟羽凡将愤怒和仇恨从白姗的身上稍稍转移,那他们就有更多救下她的可能性。 一直在后面的二队长,也知道现在情况的严重性,趁着孟羽凡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悄悄地退后两步,准备联络后援,或者看看有没有其他角度能够解救白姗。 可是他刚一动,孟羽凡就激动的压了压手上的刀,怒道:“你们谁再动一下,我现在就杀了她!!” 二队长被吼的一激灵,生怕伤了人质,顿时不敢再有动作。 罗川见状,索性换了强硬些的语气说:“你就这么耗下去,也肯定是活不了。以我观察,伤者再耽误几十分钟可能就会有生命危险了。一个小时之后,你把她耗死了,我可以直接打死你。不过我不会那么做,怎么也得让你去监狱里体验一下生活,再好好感受下死刑前的紧张和恐惧。监狱和刑场,没有玫瑰,也没有浪漫。” 无论如何女性的心思都会更加细腻敏感,罗川故意描述细节就是为了让她能有一点点的分心,以此控制住她狂躁的情绪。 果然,孟羽凡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又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摇着头说:“我不可能跟你走,这地方就是我最后的归宿。我跟了徐浩七年,从无人问津,到狂蜂浪蝶都在追逐,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没人知道。当初,他一分钱都没有的时候,就是用路边一支玫瑰花让我动了心。他能说会道,好像天生就会讨女人喜欢,懂得每个女人都梦寐以求的浪漫。我只是没想到……他是对所有女人都浪漫,会讨不同的女人喜欢。每天晚上我都要忍受不同女人的电话和短信,听着他们暧昧的谈话内容,并且还不能表示出任何不高兴。因为他会光明正大告诉我,这是工作。可是,他的工作就是和这些女人浪漫鬼混吗?!为什么她们抢走了我的爱情呢……我们还有不久就要结婚了,可是这几个女人还在明目张胆的纠缠!她们不但在践踏我的尊严,还在侮辱我的感情!她们太该死!!”孟羽凡几乎歇斯底里的嘶吼着。 罗川看了一眼关山,关山马上会意的开始吸引孟羽凡的注意。他一身血迹,但是依旧优雅从容,风度翩翩。他故意以一种不屑的口吻,笑了下对孟羽凡说:“你以为你的爱情庄严神圣不可亵渎,其实不过都是你以为。一切都是你对徐浩不满的积怨和病态心理造成你杀人虐尸的极端行为,和爱情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别糟蹋这两个字。” “你说什么!!”孟羽凡愤怒的盯着关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罗川则是借这个机会,寻找最好的角度和位置,争取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就夺下她手中的武器。刀子按在白姗的脖子上,罗川没办法动手。可只要刀子能离开白姗,罗川就有把握。 关山很自然的耸耸肩说:“我并没有说错什么啊,徐浩是什么样的人,你早该清楚,可你却一再容忍,愚蠢的自己感动自己。总是有人说,某某人的遭遇很让人同情,某某人那样禽兽不如竟然还能成家。可是客观一些说的话,有你这样的人,就有徐浩那样的人,有徐浩那样的人,就会有他粉丝那样的人,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们互相造就,互相厌恶,最后还要抱怨人性阴暗和爱情扯上关系。要我说,你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你人格变tai的爆发罢了,不然的话,杀人手段何必那样复杂凶残。” “你懂什么!!我跟了她们很长时间了,在夜里,我用徐浩的指纹解锁他的手机,看了很多很多他们的聊天记录。每一句话,都在加深我要杀了她们的决心!那些情诗,是他们之间的定情诗。玫瑰,是徐浩每见一个女人必备的浪漫物品。她们不是很喜欢吗?那我就成全她们。我用徐浩的手机约她们,在我婚礼之前,她们必须死!” 孟羽凡的目光越发的冰冷凶狠,关山感觉差不多是时候了,就向后退了两步,极其轻松的说:“那还等什么,你动手吧!记得狠一点,你只有一次机会。” 听了关山的话,孟羽凡似乎有些意想不到。但她的心智已经彻底疯狂,眼神中杀意更强,紧接着就举起了右手中的刀,朝着白姗狠狠的刺了下去。 可就在她举起刀的那一瞬间,罗川身手敏捷的冲向了她的右侧,长腿一扫,右手朝着孟羽凡腕关节一击,孟羽凡手中的刀瞬间就掉落在了地面上,同时人也重心不稳的栽在了地上,连同被她紧紧制住的白姗,一起倒下了。 二队长这时候倒是眼疾手快,飞速冲上前按住了孟羽凡,给罗川和关山带离白姗,和她彻底保持距离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二章 浪漫的罪名(十八) 孟羽凡不甘心的疯狂挣扎大叫,二队长不得不用了些力气,咬着牙怒道:“人民警察,说到做到,告诉你一次机会就一次机会!你喜欢做饭是吧?监狱里有的是好吃的给你!”恶狠狠的唠叨着,接住了罗川隔空扔过来手铐,总算制服了这个为爱疯狂的女人。 将这个案件最终的罪犯带回警局后,审讯的时候还引来了不少警员的关注和好奇。因为一个女人犯下那样残暴可怕的案子,并且虐尸行为如此极端,还是很少见的。 好在呢,孟羽凡对自己所有的罪行供认不讳。包括她是怎么发现的徐浩在外面的风流史,又是怎么追踪的那些被害人。当她利用徐浩的手机约那些女人见面的时候,她就是抱着杀人心态去的。由于她一个女人进门,被害人都没有什么防备,还以为是送花来的。所以每次她得手都很顺利。直到白姗这一次,她没有想到,徐浩竟然也在。 就在她看到徐浩的那一刻,最强烈的杀意爆发了。她忽然开始觉得,这个男人才是最该死的人。明明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可他现在却在另一个女人的家里温存…… 伪装成伤心难过受害者的样子,让徐浩和白姗都放松了戒备。然后趁着白姗回避的那一刻,突然袭击了徐浩。快速连续刺了五六刀之后,徐浩已经基本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但是这个时候白姗跑进了房间,孟羽凡不得不把她也刺伤,并捆绑了起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场那样凌乱的原因,最后,她还要挟持走白姗并带走徐浩的人头。以至于整个房间都是血迹,一片狼籍。至于徐浩的头,据孟羽凡交代,就在她们即将举行仪式的地方,婚礼主场的红酒杯塔下。 法医连同现场的同志们迅速去搜查,果不其然找到了徐浩的人头。或许是最后一次作案匆忙,这一次的人头没有任何蒸煮炸煎的方式,只是用层层保鲜膜裹了起来。这样一来,就可以短暂的防止血液渗出和味道扩散。 罪犯坦白罪行,审讯工作进行的就十分顺利。虽然有遗憾,但总算是这个案子彻底告破了。紧张的工作令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但是所有人也都在这一刻由衷的松了口气。毕竟那样恐怖诡异的尸体,谁都不想再见了。 二队长提议,为了庆祝一下这个瘆人的案子终于破了,明天一早大家一起吃个早餐,毕竟都有功劳,该让罗川请客。 罗川也没有拒绝,只是他现在很关心关山的情况。那个略有些洁癖的家伙,在忙完了警队的事情之后就消失了。田甄听说他遇到了危险,还特意跑来看看。 罗川有些无奈的看着田甄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回家洗澡换衣服了……这次确实有些冒险了,不过好在一切还算顺利,听说白姗也已经脱离危险了,正在医院输血观察。明天早上来一起吃早饭吧,我会带上关山的。”罗川略有深意的笑着说。 田甄有些不好意思的也笑了:“罗队,您看这话说的,就好像没有关教授,我就不去了似的。我对你们大家可都是一视同仁的关心啊……” 正说着,背后传来了二队长的声音,他故意提高了音量问:“哦,是吗?这么一视同仁啊?那我怎么没看谁来关心关心我呢?” 田甄捂着嘴忍不住笑道:“二队,您快别闹了。像您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危险嘛!” 二队长一听就乐了,连连夸奖:“嗯!!田甄啊,你这姑娘太会聊天!也不知道关山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诶,明天一起讹罗川早饭,你来的时候记得带上新来的那姑娘啊!”二队长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儿的对田甄使眼色。 田甄看着罗川冷冰冰的脸,不敢笑的太过,忍了忍说:“好好,我知道了,两位队长,明天见啊。”说完,就笑着离开了。 看着田甄离开了,罗川冷冷的瞟了一眼二队长问:“你还不走??” 二队长还笑着呢,也不介意罗川的语气,不慌不忙的说:“破了这个案子的功劳,我也有份儿,这不是想和你再交流一下案情嘛!” 罗川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口供和证据完全吻合,这案子已经可以结案了,还有什么可谈论的。要想讨论,明天早上说吧。我得去看看关山怎么样了。” 二队长吃惊的问:“不是吧?你这个时间去,是看望还是骚扰啊?都几点了,人家早睡觉了!明天再说吧!” 罗川拿起自己的警服,走到二队长身边,挑眉问了句:“你了解我了解?” “……”二队长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回击,罗川就只留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了。 离开警队,罗川就开车前往关山的家。他也没想耽误关山休息,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没事。当时从教堂出来之后,一系列的琐事缠身,他们根本没机会交流。不去看看,总是不太安心。 到楼下的时候,罗川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关山的窗还亮着灯,应该是没睡。罗川下了车,并没有上楼,而是拿出电话给关山打了个电话。 这一次,倒是很快就接了。 一接电话关山就笑了:“这么晚还打来,看来是忙完了啊?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听关山声音一切正常,罗川也踏实了下来,他靠着车门,语气有些口是心非的说:“嗯,我不担心。但是你今天又犯规了,你早就怀疑凶手是她了吧?还自己一个人去冒险。” 关山语气轻松的说:“我没有证据,一切就都只是推测而已,不能轻易下结论。虽然说找到她们的时候,我确实有机会可以离开,但是白姗当时状况紧急,如果我不给她做些止血措施的话,她是挺不到你来的,更别说医院了。” “所以你就自己深入敌人内部当战地医生去了?我万一没能及时赶到怎么办?孟羽凡如果忽然发疯对你动手怎么办?”罗川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的有些激动。 关山倒是好性子,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很快就能发现不对的地方啊。小雪那边的调查结果也不会很久,你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分析出真凶在哪里。” 话虽如此,罗川还是没什么好气地说:“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对我这么有信心。” “既是相信你,也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断和直觉。”关山轻笑。 “哟,这么自负?”气氛逐渐轻松了起来。 关山走到窗边,微微叹息了一声说:“哎,是啊,这方面确实有点自信。就好像,我知道你晚上会过来,也知道你肯定没吃饭,所以,面已经好了,你吃不吃?”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何为爱 罗川听到这里连忙抬起头,隔着窗口朦胧的灯光,仿佛能看到关山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不禁摇头苦笑,罗川挂了电话,直接上了楼。心安理得一般的享受了知己好友精心准备的宵夜,一边闲聊似的说了说结案的情况,并特意告诉了关山,白姗已经脱离危险活下来了。总算是不枉费他一番苦心,冒那么大的危险去为她的生命争分夺秒。 听到这个消息,关山也很欣慰。他为罗川倒了杯水说:“我赶到的时候,其实一切已经晚了。孟羽凡早就失去了理智,或者说,从她杀了徐浩的那一刻起,她就也跟着死了。当时的情况下,我无法立刻改变她的情绪,只好顺着她的意思一起进了教堂,之后又找借口给白姗做了简单的止血。唯一能拖住她的方式,就是跟她聊徐浩和过往。好在,你们来的很及时,不然这个案子恐怕又要多一条人命了。” 罗川也颇为感慨的说:“从开始标志性的玫瑰和砍头的诡异形态,我就错估了凶手的性别。这一点上,确实是我的过失。” 关山靠在沙发里笑道:“你这就是缺少生活实践,不了解爱情里有很多极端的复杂情绪。这种情绪,能让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我说,你工作之余,应该尝试一下接受他人。” 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完全无需说的太明,罗川自然知道关山的意思,这会儿挑衅似的抬眼反问:“你有规劝我的功夫,怎么不好好说说自己呢?对了,明天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餐,你记得来。” “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上这种聚会行为了呢?哈,罗川,这不像你。”关山依然靠在沙发里,怡然自得。 罗川拿起自己的东西,站起身说:“如果我说不,那之后恐怕就会被朱大鹏烦死。好在只是一顿早餐,不是一顿晚餐,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不管收拾了啊,你早点儿休息。” 关山笑着点点头:“好,路上注意安全。” 走到门口的时候,罗川站住回头问了句:“诶,上次你说被派去讲课,什么时候啊?” 关山潇洒的一抬手:“看我心情吧。” “哈,对对,你是关教授,怎么都对。早休息吧,明天见。”罗川说着就跨出了门,并随手带上了门。 也许是因为看见关山一切都好,彻底放心了。也许是因为这一顿饭吃的又饱又舒服,总之这会儿的罗川难得的放松安心,只想回到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救苦救难的人民卫士们想好好睡个安稳觉并不容易,罗川好好把握了自己身心放松的机会,这一觉睁眼,已经是早上八点了。 匆匆洗漱好,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在路上就收到了关山的短信,他说大家都已经到了,去那条小街见。 罗川收到信息就没有去警队,直接去了那条他熟悉的街巷。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早餐小吃,罗川是常客,所以他一来,大家都热情且尊敬的和他打招呼。 没太费事就找到了大家所在的小店,罗川刚一走过来,坐在正中间的二队长就十分不满的说:“昨天晚上死活非要去看看人家关山怎么样了,结果今天人家比你早到一个小时!罗川,你是不是想拖到中午,这顿饭就省了?” 罗川走过来,发现大家好像是有意给他留了个位置在海歆的旁边。矫揉做作不是罗川的作风,他丝毫没多想的就坐了下来,然后看着二队长,淡淡的回了句:“来吧,想吃什么抓紧吧,离工作时间还有半小时。” 二队长给了罗川一个大白眼,嘴上不饶人的数落着罗川这个工作狂太扫兴,但这也没耽误他点了一堆吃的。本来已经点了豆浆油条的他,又换成了两笼包子。那股子豁出去的劲儿,就好像如果胃允许,他恨不能一样来一份。 等大家都点好餐开始吃东西的时候,田甄对关山十分关切的说了句:“其实你今天应该休息一天的吧?昨天那种情况,该好好歇歇。” 关山礼貌的笑着回道:“我没事,谢谢。” 这种礼貌的疏离,听的二队长直咧嘴。眼看这边没什么希望,他又转向海歆问了句:“你是不是也关心一下你们罗队?” 海歆笑了,不过还没等她说话,一直低头吃饭的罗川就开口了:“你吃饭就吃饭,别阴阳怪气的,话太多了,账就你结了。” 说到结账,二队长立刻规矩了很多。他带头聊起了徐浩的案子,还不住的感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爱情最后的样子竟然也可以如此不堪。 谈到感情这种事情,自然也就勾起了在场两位女同志的注意,海歆放下手中的食物,微蹙着眉说:“这个案子的走向真的是令人出乎意料,本以为是哪个变tai杀人狂做的,谁想到,最后竟然是那个未婚妻。昨天队里大家都在讨论,爱情到底是什么呢,能让她如此疯狂……” 田甄也点点头:“嗯,大家都说,这女人疯的不值得,那些死者更不值得。” 二队长这时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笑着说:“想不通啊?问你罗队啊!或者问你们关教授。” 坐在关山身旁的柯雪冲关山笑着说:“我觉得关于爱情是什么这种深奥的问题,还是得听关哥这种专业心理学家讲。咱罗队……可能也不比咱几个人清楚多少吧。”柯雪声音越来越小,引得大家一阵大笑。 罗川擦了擦嘴,斜眼看了柯雪一眼说:“那就让你关哥给你讲讲吧,但愿你不会后悔听他讲爱情。” “为什么呢?”田甄不解的问。 罗川想了下说:“因为听他讲完,人类离灭绝就又近一步了吧。你们都会想单身的。” 大家哄笑着表示不相信,因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关山,怎么看都是个懂风情的人,不像罗川。所以大家都起哄让关山聊聊什么是爱情。 可是关山却笑着说:“还是相信罗川吧,你们不会想听的。” “说吧说吧,关哥,难得工作之外能听你聊聊天呢!”柯雪期待的看着关山,一旁的田甄也把认真的目光投向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那束目光,关山点点头说:“好吧,这可是你们要听的。其实所谓的爱情呢,就是大脑里的分泌物。像多巴胺,它的作用就和情感有关。比如拥抱,亲吻,都会产生多巴胺。于是你就有了一种所谓甜蜜的幸福感。 但其实呢,很多东西都可以给你多巴胺。比如一顿合口的美食,一处赏心悦目的风景,一个喜欢的爱好,甚至可能只是洗个澡。这些令人愉悦的事情,都和多巴胺有关。 而且多巴胺掌握着人的冲动决策。你们看二队刚刚本来想吃豆浆油条,但是一眼看到老板那边刚出笼的包子,视觉传达给了大脑,激发了多巴胺的分泌,于是他又改吃了包子。这就是短期的大脑冲动决策,和感情出轨之类的事情是一个道理。背叛与否,只看超我的约束力能不能压过这种冲动。 可是,为什么人们谈恋爱和吃饭的感受不一样呢?因为吃饭不会使你情绪失控丧失理智,但爱情会。 在所谓爱情产生的过程当中,不光会分泌多巴胺,还会减少一种名为血清素的物质。这个血清素的最主要功能是调节人的情绪,使人冷静。恋爱不仅增加了大脑中的多巴胺,更是抑制了血清素的分泌,所以身在爱情中的人,感受的不仅仅只有幸福,还有更多的焦虑,冲动,患得患失和矛盾争吵。” 听着关山娓娓道来何为“爱情”,一桌子的人都傻了,只有罗川淡定自若的笑着,好像他早就知道关山科学专业分析出来的爱情是什么——大概还不如二队长手里的包子。 柯雪傻了眼似的看了看大家,然后又看了看关山说:“关哥,你大脑里……会不会那个血清素太多了……” 二队长扒拉开柯雪,用他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的音量凑近关山说了句:“关山啊……实不相瞒,我由衷觉得……你这拒绝的招数…特缺德,贼损,一点儿念想都不带给留点儿的……但不得不说,很帅。” 第二百二十四章 婚姻的真相 关山有些无奈的笑着说:“二队,这可就冤枉我了。是你们非要听的,可当真了解了真相之后,却又不肯接受现实。” 二队长不服气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了看田甄和海歆,这两位姑娘表现的还都算淡定,浅浅的笑着,静静听着关山所灌输的“无情”科学。 “喂,罗川,那你说呢?你也赞同关山的说法吗?这要让你们这么一说,什么爱情,还不如一顿饭呢!”二队长赌气吃下了最后一个包子。 罗川十分坦然的回道:“关山说出的是最科学的解释,真相往往都是无情残酷的嘛。其实在我看来,无论哪种感情,要想长久的维持下去,单靠视觉或大脑多巴胺所提供的兴奋冲动和好感都是无法长久的。我想,这其中还要包含本我的品格,自我的道德,超我的约束。将这些综合起来都能做好并且配合默契,大概就是长久的情感。否则像孟羽凡那样……最后也只剩下失智和失控了。” 美好的爱情,被清醒冷静且极端理智的人说起来,仿佛不带一丁点儿温度。 柯雪这时好像有些失落,他讷讷的插嘴问了句:“所以……都说爱情就是婚姻的坟墓,是有道理的喽?” 对于柯雪这样一个未婚且十分正常的青年来说,让他突然接受关山这无情理论还是有点儿困难的。 关山倒是对柯雪格外有耐心,他十分专业的对他解释着说:“小雪,说出来你可能更无法接受。你刚刚所说的这个‘婚姻坟墓’,经过大部分科学研究后,其实和肠道菌群有关,这个菌群会控制人体底层适应能力,让你知道什么是习惯,同时也能让你知道,什么叫提不起兴致。 再用吃饭举个例子来说,为什么小孩子会更喜欢吃那些西式快餐或者他们从未尝试过的食物,而上了年纪的人就往往都不太喜欢呢?因为他们的肠胃被菌群长久塑造成了固定的胃口,多吃几次不适应的东西肯定会不舒服。即便心里觉得确实也还不错,但是生理肠胃上肯定还是不太能适应和接受。 人在面对新鲜事物的时候容易产生多巴胺,但当结婚久了,两个人同吃同住,吃的一样,用的一样,生活模式也一样,那他们的菌群就会达到高度的一致。 所谓夫妻相,并不是指脸长得有多像,而是神态和气质接近。这种接近,就是因为菌群一致。 从菌群的角度上来讲,那两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人。 然而,在丧失了新鲜感之后,就很难再产生多巴胺了,因此,也就没有爱情了。就像很多人说的,时间久了,更像亲情。毕竟,没几个人会对另一个自己有任何激情澎湃的感觉,所谓坟墓,就这样产生了。” 关山说的十分轻松,自然而然。可其他人却几乎听的一脸扭曲。 被他这样一分析,什么海誓山盟,什么生死相许,什么荡气回肠,通通都是笑话啊。 按照二队长的思维理解,那泰坦尼克号上的主人公,但凡在一起久一点儿,可能当时都不会那样的‘冲动’。梁山伯和祝英台,如果早在一起了,可能也就柴米油盐,没有蝴蝶什么事了。能够魂牵梦萦的,大都是“情深缘浅”没有机会的。 流传千古的美好爱情何其多,抵不过冷静如斯的关山一番专业科学解释。 其实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大多轰轰烈烈,都是因为奋不顾身的那一刻。多巴胺激增,血清素被抑制,造成恋爱中的人似乎都好像智商偏低,情绪不稳。如果不够低,那只能说明对方还没有到令你多巴胺激增的地步。大脑不会骗人,爱与不爱,它比本人更清楚。 罗川这时一手托腮,摆出一副思考状笑着逗关山:“那要是照你这个‘菌群论’的说法……咱俩生活很接近啊,每天工作吃的东西也差不多啊!就连每天走的脑子操的心都差不多,那你看……咱俩像吗?” 这话一说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关山还没来得及说话,二队长就抢先站了起来拍着桌子笑道:“罗川,你的工作时间和智商是永远保持一个比例的嘛?不破案就傻呗?这问题还问……哈哈哈,你们俩像不像,以及能不能像,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人家关山的那气质,那叫优雅高贵。你呢,那叫杀气腾腾。干咱这一行的,你就不要指望能修炼出什么温润如玉的风雅气质了,能不疯就已经不错了!再说了,你们俩要是能像,那才闹了鬼呢!” 关山低垂眼眸,摇头浅笑。要说他和罗川,确实有许多地方相似,但是却也有更多地方差异比较大。相比之下,罗川从内而外的气质都更加凌厉。他意志坚定,信念坚定,那种刚强果断的‘硬气’,藏也藏不住。 关山看了看手表,然后站起身说:“好了,工作时间一开始,大家就都像是一个人了。咱们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毕竟罪犯们可不会因为咱们的片刻闲暇而放假。” “嗯,走。”罗川带头站起身,结账走人。 快进警队门口的时候,海歆在后面忽然叫住了罗川。 “罗队,以后……案件结束后,是不是大家可以经常在一起坐坐呢?一起聊聊天,会放松很多。我们的工作每天面对的都是不幸,该有一些美好填补一下吧。” 一旁的田甄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柯雪也凑到罗川的身边,笑嘻嘻的讨好:“罗队,罗队,海歆说的对呀!我看咱们以后每次破获一桩大案,就在一起放松一次。这主意真不错诶!” 二队长这时转了转眼珠,走到了罗川面前。可他还没开口,罗川就抢先说道:“这个提议执行或不执行,和你都没什么关系吧?你看看在这儿的人,除了你,哪个是二队的?” 二队长还愣着呢,罗川就已经转身走了,只甩下一句:“再议。” 大家都纷纷走进警队,只剩下二队长走在最后,别别扭扭的甩着闲话:“早知道你就是个过河拆桥的货!刚一起办完案,转脸就不认人!!还不是因为心疼钱,怕我吃穷了你!小气!不仗义!警队的败类……” 二队长就这样从警队大门外一直骂到自己的办公室,远远就看到了自己的组员们正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在鬼鬼祟祟的研究什么。 蹑手蹑脚走到切近,二队长这才隐约听明白了,原来这些组员们是要想“劫”走罗川一个“肥的冒油”的大案。 第二百二十五章 罗生门(一) 大概是讨论的太认真了,谁都没注意到二队长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大家还在讨论着怎么才能把这个案子顺理成章且不违规的抢过来。 二队长没听太仔细,也没有什么耐心继续听了,就在他们身后吼了句:“你们有病吧!!案子嫌少?吃饱了撑的?这什么案子,拿过来!” 队员们吓了一跳,回过头连忙给二队长让出地方,又搬过来了椅子,围在他身边,递过他们刚刚在研究的案卷,讨好的说:“队长队长,您可来了,我们正等着您呢!” 二队长坐在正中间,那气派活像个土匪头子。他接过那份资料,随口甩了句:“什么样的案子,你们能这么感兴趣?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 话还没说完,二队长就停住了,看着资料的表情不由得也有些吃惊。 平日里二队当中比较机灵的一个警员,这时候察言观色的凑近二队长,笑着说:“队长,您看,您是不是也挺感兴趣?这可是权贵们的盛会啊…不办案,我估计我这辈子都看不见这些人。您说万一咱们在办案过程当中被哪位领导嘉奖了,表扬了,看中了。那以后这刑警队就是咱二队翻身做主了,所有的大案要案都得把咱放第一位。到那时,您,才是咱警队神话第一人呀!” 二队长虽然心里美滋滋的挺爱听,不过还是斜了一眼,义正言辞的说:“你这蛊惑君心的语气,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像个好太监!这上面指名了要让罗川办案,你这样不是耽误破案进度嘛?瞅瞅你们一个个这点儿出息!真给我丢人!不就是点儿富商权贵嘛!这种俗不可耐且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腐败案件,白给我都不要!做人呐,要有气节,懂不懂?” 众警员一脸懵的连连点头。 二队长淡定的点点头:“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找罗川去。” 在众人目送他离开了自己的地盘之后,二队长这才站在走廊里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的说:“我的妈呀……这些人聚在一起,得是多大的排场……” 稳定了一下情绪,二队长来到了罗川的办公室。虽然他已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了,但是这会儿还是略有些激动的说:“来来来,罗川,来大活儿了!” 罗川头都不抬,继续和关山整理最近的案件报告,只敷衍的说了句:“你的案子,又不是我的案子,你来这干什么?” 二队长一愣,然后很气愤的说:“诶,你这冷血动物怎么吃完早饭就不认人啊!不是你的案子,我能给你送来吗?” 罗川放下了笔,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二队长,然后淡淡的又问了句:“那我的案子,又为什么在你手上呢?” “……” 二队长来的时候忘了问队员们这个问题了,也没想过该怎么回答,被罗川这么突然一问,瞬间就懵了。 愣了三五秒钟之后,他这才避重就轻的说:“大概是我们听关山那无情理论的时候送来的,看你这没人,就放我那了。这不,我回去一看见,马上就给你送过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关山这会儿忽然笑了:“二队,什么叫无情理论啊。那可是你们在徐浩案后,对爱情感到了迷茫,非要我解释什么叫爱情的。” 二队长甩甩手说:“行了吧,关山。你那哪是解释爱情啊,你那完全就是用科学逻辑强力推广单身和分居。顺便,还给你和罗川找了个听起来完全有道理的拒绝借口!就这么点儿事儿,谁不知道谁呀!” “拿过来。”罗川打断了他马上就要跑偏的话题。 二队长走上前,有些舍不得的犹豫了一下说:“这案子既然我送来的,是不是……有我一份?” 罗川不能理解的看着他,回了句:“你可以向领导申请,将一队和二队合并。” “不不不,那到时候万一由我来领导你,你多没面子呢?我不是那么不仗义的人,我会顾及你们的感受。主要是吧,这个案子涉案人数太多,就你队里这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现在是我主动请缨,一会儿你看完了再求我,就算是找我帮忙了。我在提前给你台阶下,罗川。”二队长扬了扬下巴,愣是说的理直气壮。刚刚在他办公室里教育二队队员们什么叫“气节”的事情,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罗川没说话,也有可能是压根儿不想理他。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关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那份资料,大概看了两眼,就对二队长笑着说:“那就有劳二队带着组员准备好出发吧。” 罗川微微有些惊讶,二队长则是兴奋的差点儿上去给个拥抱。他激动的拍了拍关山说:“好好好,那你们赶紧跟上,咱们这就出警了啊!你看,关山,我就知道你最懂的审时度势,这一队明明就是你说了算,你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个人嘛!以后有事儿咱俩商量!我先走了啊!”说完,二队长急匆匆的就跑出去了。 等他走后,罗川这才看着关山,似笑非笑的问道:“那……当家作主的,您给我解释一下吧?” 关山把手里的资料扔到罗川手里说:“封闭环境死了人,涉案人数多达65人。录口供就得录五天。这个时候拒绝二队,不明智吧。” “6 ……65人?这是什么案子?!”罗川惊讶的赶紧翻了翻资料。 这才看明白,原来出事的地方是一个私人会场,昨晚在举办一个慈善晚会。在场的人员非富即贵,除了一些重要的公司单位代表,还有市里的领导,知名的企业家,富商…… 当看到这里的时候,罗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开始寻找一个名字。果不其然,他找到了。那一刻,他微微皱了皱眉。 关山一直在冷静的看着他,这时轻笑了声说:“看来你对那个名字很敏感啊,超乎了我的预料。不过我劝你还是尽快动身,封闭场合的命案,再加上这些人的特殊身份,留给你调查的时间并不多。就算我们都明明知道在场所有人都有嫌疑,但是你也扣不住他们多久。再不赶紧去,他们大概就要都离开了。” 罗川点点头,连忙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那咱们赶紧走,你拿上钥匙,我去找小雪他们。” 第二百二十六章 罗生门(二) 在路上,坐在罗川车里的柯雪,抱着自己的电脑设备,一脸亢奋的东张西望。罗川从后视镜看了他两次之后就忍不住说:“小雪,你是外地来旅游的吗?你这是干什么啊!” 柯雪依旧很亢奋的看看前后左右的警车说:“罗队,这您不能怪我啊!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两队全员出发,就连技术,痕检,追踪和法医都带上了!而且,您还叫上了田甄和海歆两个人!是不是……” 柯雪差点儿问了句“是不是死了很多人”。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情绪和语气,如果这么问出来,就好像出了事死了人他很高兴似的……所以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过他说的确实是实话,这样出警的排场,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大案,能如此兴师动众。 罗川解释了下说:“叫法医不是因为尸体多,而是环境特殊。你记着,一会儿到了地方之后,立刻从监控入手,干活儿的速度要麻利,这次情况有些特殊,如果不能尽快找出证据,那我们将一个人都扣不住。” “哈?为什么?还有扣不住的嫌疑人?”柯雪歪着头,不太明白的眨了眨眼。 坐在前面的关山,脸上少有的不带笑意,看着窗外,有些深沉的说:“当身份地位到了一定高度之后,特殊待遇是你想都想不到的。小雪,记住罗川说的,一定抓紧时间。如果有万一……留不住所有人的话,那你调查的监控信息就是最后的重要证据。” 听关山这样严肃,柯雪也不再那样亢奋了,乖乖的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罗队,关哥,你们放心吧,一到地方,我就能控制整个范围的网络系统。只要有摄像头的地方,我都不会放过,监控信息一丁点儿都不会少的。” 罗川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的脑子有点儿乱。因为过往经历告诉他,每一次涉及到这些特殊人群的时候,破案过程都将会一波三折。明明也许是个很简单明了的案子,却会因为这些人的特殊身份而被复杂化。更别说,如果死的人或者嫌疑人位高权重的话……没准儿还会收到各方的压力和阻挠。 不过在出警的那一刻,罗川就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了。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足够的勇敢执着,越是明知前路难行,他越是想要以一身傲骨去撞撞不畏强权的后果。 二队长比罗川早到了一小会儿,这会儿正站在会馆大门外等着。 整个这一片区域都被封锁了,别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里里外外好几层,除了警察,特警,还有不计其数的保安和保镖,从里到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川心里很明白,这样的封锁措施,根本就不是为了命案。而是为了保证里面那些人声誉和安全。 由于这个会馆所在地比较僻静,林环水绕,占地面积十分可观,一般老百姓想进也进不来,这也就不用担心群众围观的事情了。 等到罗川他们下了车,有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跟着当地警员走了过来,二队长带着队员也迎了上来。这一次的案子,是一位地位很高的人,直接点名要刑警队队长罗川来办案的。而那个点名的人,此刻也正在会馆之内。 罗川也不想知道是谁,他在乎的只有案件本身。和关山一起走过来之后,罗川直接对迎上来的现场警员说:“来两个人带我们这些人进去就行,闲杂人等别放进去。不相干的人越少越好,只要进去了就算是有牵扯了。” “好嘞,罗队。”警员答应着,就要带罗川进入庭院。毕竟面积这么大,走进去都需要浪费不少时间。 可这时候,一个戴着墨镜,一身黑衣的高壮男子走过来,拦住了他们一行人问道:“你们都是刑警队的吗?” 因为关山穿的是自己的衣服,风度潇洒,气质高贵,怎么看都不太像是和二队长他们一伙的。这个保镖大概以为是哪位贵公子要混进去,得弄清楚身份。 罗川面色肃冷威严,冷冰冰的看着那保镖说了句:“把你墨镜摘了再跟我说话。” 随后,他一抬手,给关山让了路,让关山走在了前面,并始终目光凌厉的看着那个保镖,仿佛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胆子敢继续拦人。 不过那保镖也算是跟着大人物见过世面的,一看罗川这杀气凛凛的气势,就知道他旁边这位肯定不简单,所以并没有愚蠢的轻举妄动。老老实实低下头让了路。 跟在后面的是柯雪和田甄等人,这会儿看见罗川这气势,都忍不住低声叫了个好。 海歆跟田甄走在一起,这会儿小声问了句:“罗队……他总是这样吗?” 田甄别有深意的坏笑了一下说:“还有更帅的时候,你就慢慢沉沦吧。” “说什么呢……我就是有点好奇,他和关教授的关系那么好,彼此之间又那么默契,平时看……。” 海歆还没问完,走在她们前面的柯雪就偷偷回过头,咧嘴一笑,小声说:“我可不是故意偷听二位谈话的哦!就是忍不住想参与一下这个话题。罗队和关教授就是那种能配合到天衣无缝的搭档!嗯……怎么给你解释呢?就是一般来说吧,玩心理的事儿,都交给关哥。直接打服就找罗队。看见刚才没?咱罗队日常气势就是这么帅!那保镖要是敢拦关哥,我估计他就要挨揍了。” “噗,真的啊?”海歆被柯雪那满脸崇拜的夸张表情逗笑了。 柯雪十分骄傲的说:“那是!你们要是常和罗队出外勤,就能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我就梦想着啊……有一天呢,我能像罗队一样厉害,然后也遇到关哥这样的知己搭档!到那时候……” 柯雪正在畅想着美好未来,就被从另一边走过来的二队打断了。 “小子,快醒醒吧!成他们俩,你离孤独终老也就不远了。别做梦了,开工了!”说着,二队还招呼过来一个会馆保安,然后又对柯雪说:“这人就是负责监控的,交给你了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罗生门(三) “哦,好的,我知道了。”柯雪连忙收起了玩笑时的态度,和那个负责人边走边谈。这地方情况特殊,面积太大,安保设施非常严密,但是因为来的人都不一般,所以并不是什么区域都可以监控的。 他们一群人穿过花园小路,又绕过喷泉和假山瀑布,总算是远远看到了那栋独具一格的建筑。 关山和罗川说:“这种环境地形,如果没有人带路,外来的杀人犯想进来都会迷路,更别提是杀完人再跑出去了。要不是对这栋建筑和周围地形有深刻的了解,在这里作案的难度太大了。” “嗯,而且你看看外面那些安保和防范,我确信他们可不是花架子。陪同领导和富商的保安保镖,与陪同明星的可不一样。这些人就算一个有失误,不可能所有人一起失误。凶手是怎么进去的还不好说,但现在一定还在里面。无论他是怎么作案的,放行之前,他都走不了。”罗川的想法和关山一致,都认为凶手就在这栋建筑当中,而非是外来的意外的杀人事件。这样的地方,迷路撞进来都不可能,何况外面还戒备森严。 快到进门处的时候,二队长有些紧张的一会儿整理下警服衣领,一会儿又捋捋头发,不像破案来的,更像是来见市领导的。 罗川有些好笑的看着二队长那神神叨叨的举动,这时说了句:“行吧,大好机会都让给你,一会儿你带着二队的同志们去找找那些领导们询问下情况,给你一个好好表现的机会。我和关山去排查嫌疑人,尽快将人数缩小范围。田甄和海歆去给死者拍照,做初步尸检并检查发现尸体的地点,因为死的人也不是一般人,估计马上就会要求被抬走。不过我到之前,别让他们移动尸体。小雪去调查监控了,剩下的同志们也抓紧时间吧!我们有近百人要询问,凶手有很大几率就在这些人当中。” 听完罗川的命令和指挥,大家都开始忙起来了。只有二队长,好像十分困惑的说了句:“他们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怎么能有那么多人呢?” “除去参加活动的官商们,还有服务生,保安,厨师,保洁……只要是你想的到的服务,这里大概都有。这些人,当然也在排查范围内。”罗川为二队长解释了疑惑。 二队长的表情很复杂,最后叹了口气:“一会儿我去田甄她们那里找你。”说完就先带人走了。 这栋建筑从外看像是一个大型会馆,内部结构更像是一个豪华酒店。客房,会议室,接待室,温泉,健身房,宴会区,娱乐区,休息区,后面还有大片面积的高尔夫球场。此刻那些身份显赫的权贵们,正在各自的房间休息,等待办案人员的到来。 第一批到这里的警员一边给罗川和关山做着介绍,一边带他们穿过大堂走向会议室,那里暂时是他们办公的地方。 罗川问那警员:“这次是慈善晚宴?主办人是谁?能请来这么多地位崇高的人,很不简单啊。” 警员皱了下眉说:“主办人……就是这里的主人,也就是死者,名叫陈金生,干房地产起家的,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也是委员代表。但是今天这个晚宴所宴请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冲另一个人来的。这个慈善晚宴本身也是为另一位举办的,因为他才是这次慈善活动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也是出手最大方的人。” “哦?”罗川佯装不知情的问:“是谁呢?” 警员老实回答:“罗队你平日里忙于办案,可能不太了解。这位大人物名叫任少君,是咱们市真正的大人物。今天在这里的老大们,有很多都是因为他这个名字才来的。” 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前的关山这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那警员笑道:“罗队虽然忙于办案,但是对这个人还是挺了解的。我看,就先把他请来聊聊吧?” 警员听后一愣,关山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后反问了一句:“怎么,不方便?” 那警员回过神来连忙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惊讶……那任总在警方通知刑警队之前就交代了,说您二位来了之后立刻通知他就好,因为……您肯定会先见他。” “哈……有意思。”关山笑了下又问:“这么说,点名要罗川带人来破案的人,就是他了?这位任总权利不小啊……” 似乎是生怕关山误会,警员连忙解释说:“不不不,当时我们几个警员在场,是领导下的命令,不过确实是任总举荐的人选。他说这案子影响很大,涉及案件的人物又都太特殊,所以需要罗队这样办案能力一流的刑警来破案。” 关山转过头看向罗川:“他很看重你啊。” 罗川一摆手:“去通知他吧,既然人家说了,那咱们照做就是,就从他开始。” “好的,那罗队您稍等。”警员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罗川背着手走进会议室,若有所思的问:“关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浪费这点儿时间,没有直接去死者所在的地方,而是先见他们吗?” “因为你要带他们一起去看死者。”关山想都没想就给出了回答。 罗川点头:“是的,我们都知道,扣不住这些人多久。如果他们有人要离开,一定是从地位最高的人开始。这几个站在顶端的人不走,剩下的人就算有多不愿意留在这里,也不敢擅自离开。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得从地位最高的几个人查起。如果没有问题,那也就不怕他们离开了。” “可是这样一个一个见,很浪费时间。田甄和海歆她们那边,不知道能拖多久。”关山一想到这案子的人数和身份,就有点儿觉得时间紧迫。 这种顾虑,当然罗川也有。但是他把法医和痕检都堆到死者身边了,多少应该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就在他们两个人为排查这样庞大的人数而有些发愁的时候,会议室的门响了,前后拥簇着走进来了几个人。带头走在最前面的,就是罗川一眼就认出来的——任少君。 他完全没有身处凶杀现场的紧张和压力,嘴角轻扬,气质卓绝,眉眼间尽显从容。和他比起来,就连他身边那几位领导们都显得逊色很多。难怪有人说,有些人的气质,天生就能走出国级的气势。 第二百二十八章 罗生门(四) 只见任少君朝着罗川款款走来,到了面前停住脚步,露出了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罗队,我们又见面了。只是没想到,再见你,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罗川也淡淡笑了下说:“没办法,以我的工作,与我见面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罗川说着就侧过身准备介绍关山,不过他还没说出来,任少君就礼貌的伸出手对关山说:“与罗队关系密切,又如此一表人材,想也能知道,这一定是刑侦学教授关山关教授。关教授你好,我是任少君。” 关山看着任少君伸出的手,短暂迟疑了一秒钟,便也微笑握手:“你好,任总,久仰。” 罗川看了看眼前几乎一样风华无限的两个人,轻咳了两声说:“好了,客套话就先别说了。还是说说案子吧,任总你身后这几位都是……?” 任少君回过身一一介绍,无非是几位领导和几名富商,还有任少君身边那个永远沉默不语的保镖。 罗川对那些人丝毫不感兴趣,甚至是连敷衍都不愿意,直接问道:“任总带这几位来的目的是什么?” 任少君回道:“这个封闭的大场所里发生了命案,所有人都会有嫌疑。连同工作人员都算上的话,这里有上百人,排查起来一定很困难,而且会浪费不少时间。我和这几位当时都在大堂,是在有监控的位置,全程都可以拍到。外边的保安和大部分服务人员,都是非允许不得进入主人所在的那一层区域。这么排除下来,虽然不能洗清所有人的嫌疑,但是至少能让罗队你把首要怀疑目标缩小在二十人以内。这样一来,我想应该可以让你的工作稍微轻松一些,并且争取更多的时间。” 听着这番逻辑条理都清晰的表述,罗川看着任少君一时竟没说出什么来。因为他现在最需要的当然是节省时间,如果有个内部的人能给他划分出来哪些人能靠近死者,哪些不能的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而且任少君的意思很明显,他并没有借此机会洗清自己,只是帮罗川将凌乱的众多嫌疑人事先分了类。 “任总还真是贴心,帮了这次侦查工作很大的忙。”关山笑着说。 任少君微微摇了摇头回道:“哪里话,应该的。我很欣赏罗队,私下里看了不少他办的案子,但愿没给你们帮倒忙才好。对了,咱们还是去大堂吧。那地方处在整个会馆中心,监控角度来自各个角度,而且你们到哪里都是最近的位置,包括死者所在的地方。” “好,那有劳你带路吧。”罗川没有拒绝,反正在这个华而不实的会议室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对他而言,办公地点无处不在。 跟着任少君走出会议室,关山放慢了脚步,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然后看了罗川一眼问道:“是你办案还是他办案?让他牵着鼻子走?” 罗川微微一怔,有些冤枉的说:“关山啊,问题是他说的挺对的,那个会议室在建筑边缘,和谁会和都不太方便。不过你放心,一会儿我会让小雪首先查他所说的那个不在场证明监控,如果真能将嫌疑人缩小到二十人,那会让咱们效率五倍。” 关山没表态也没说话,有些深沉的继续往前走。 罗川察觉出了关山的不对劲,或者说,从他们握手的那一刻,罗川就已经感觉到了。因为以关山的风度,是不可能在握手那一刻愣一秒的。哪怕仅仅是这一秒钟,罗川也能察觉出那一丝迥异的气氛。 “关山,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个人?”罗川试探着问。 关山斜了他一眼反问:“有什么理由我必须喜欢他吗?” “……那倒不是。”罗川想想也对,其实自己这位挚友和自己还是有很多相像之处的。虽然关山总是嘴上批评罗川太有棱角,不好接触。但其实,他虽然看似没有棱角,实则更难接触……想让他喜欢欣赏某个人,属实不容易。 沉默了一路,等来到大堂的时候,罗川微微眯了眯眼。明亮华丽的水晶灯照耀着这些珠光宝气的人群,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都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这幅画面,在罗川看来,可以说比凶案现场还要更加诡异。 二队长等人已经在这里等了,他见罗川他们走过来,急急忙忙跑了两步迎上去说:“诶,你怎么那么慢?我告诉你啊,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我劝你是不是先去看看死者?他们进去就费了不少功夫,你猜怎么着?一百多个嫌疑人,竟然还是个密室杀人!” “密室?” “对啊,田甄她们等了好半天才进去,屋里只有死者一个人。” “门是锁着的?” “废话!不然能叫密室杀人?” “既然锁着门,没人能看见里面,那他们凭直觉报的警吗?” “呃……”二队长被问住了,转了转眼珠,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一旁调查现场的警员这时对罗川说:“报告罗队,报案人是死者的妻子。约定好的时间,死者没有出现,她有些担心就去敲门,结果没人开门。最后是几个保镖从楼上爬到那个窗外才看到了死者倒地,这才报的警。不过……领导们觉得这次事比较特殊,所以直接转到了刑警队找您。” 罗川听完警员的话,回过头问关山:“你觉得这合逻辑么吗?” 关山没说话,罗川又问二队长:“我们如果从窗外看见一个人倒地,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应该是破门而入……救人吧?”二队长说。 “人不进去,怎么确定的里面的人是死是活?”罗川疑虑更深了。 但是他也不想再做无谓的询问,回过头对任少君说:“那就请诸位先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先过去看看。” “没问题。”任少君浅淡的笑着。 罗川带着人往死者所在的那个房间走,听说那是主人的休息间,平时是禁止外人靠近的。罗川一路记着路线,越发肯定了是熟人作案。因为外人根本就不可能悄无声息潜入到这里来杀人,路线太复杂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罗生门(五) 一群警方的工作人员正聚集在出事的“密室”门前,各自忙着手里的工作。 罗川本来还想着带几个当事人来看看这里的情形,观察下他们的反应。不过自从听二队长说这是个“密室杀人案”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所有人都会装作一无所知,如同第一次看见尸体一样。 田甄正摘下口罩从屋里走出来,一看见罗川,连忙拉着他和关山还有二队长走到一边,小声的说:“我和海歆已经做过初步尸检了,但是……暂时没法查出真正致死的原因。还是得尽快带回法医室,让老师解剖看看才行。只是这人的身份……恐怕家属不一定同意吧。” “没办法确定死因吗?”罗川又问了一遍。 田甄有些困惑的点头说:“嗯,我来的时候,这间屋子确实是打不开的。费了好大力气,很麻烦才弄开了这扇门。那时我们都看见了,屋里,只有死者躺在地上。从周围的情况来看,他就像是和自己打了一架,最后没打过,死了。可他头部的伤,应该并不足以造成死亡。而且他还有轻微中毒的现象,也不足以造成死亡。更奇怪的是,他……他还有溺水现象,但……仍然不足以令他死亡。所以,具体死亡原因,必须得回法医室仔细检查。” 田甄的这番话说完,罗川有点儿无奈的忍不住笑了:“在一个大封闭环境内的小封闭空间里,死者有创伤,有中毒,躺在地上还有溺水现象……这样的尸体,邢老一定非常喜欢。那就别耽误时间了,赶紧给邢老送去吧。” 罗川不管谁会不同意,这种不明死因的死亡现象,警方有权利以尸检做进一步调查。 在等待尸体抬走的这短暂时间里,罗川等人进入了这个休息间,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死者。如果不是田甄说出了那一系列古怪的现象,说他是突发癫痫或猝死也不是不可能。 所谓打斗痕迹,只有办公桌周围一小片。文件夹掉在了地上,还有一叠散落的纸张,一个水杯,一支昂贵的签字笔。 乍看之下,这也可以是死者突然发病,痛苦之中打翻了桌面物品。当然,前提是,他没有中毒和溺水的情况下。 二队长小心翼翼的靠着墙边走了好几圈,最后对罗川和关山说:“诶,挺邪乎的……你们有没有一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罗川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回道:“又阴风阵阵了?没感觉。” “那你能不能解释下,这屋里连个鱼缸都没有,他为什么会有溺水现象?”二队长特别硬气的问。 罗川蹲在地上查看着死者倒地的位置,敷衍的回了二队长一句:“既然这间卧室屋子里连个鱼缸都没有,你那阴风阵阵的水鬼又是怎么来的?” “我……我也没说是水鬼啊!”二队长强行狡辩。 罗川这时伸出戴着白手套的两指挑起了地上的水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说:“只要是由于液体机械性的阻塞了呼吸道或肺泡,妨碍了气体交换而造成的体内缺氧,二氧化碳潴留,都算是溺水现象。准确的说,一场雨可以,一杯水也可以。” 说着,罗川将水杯放进了证物袋交给检测警员叮嘱道:“好好查查这个水杯,死者死前如果用过它,那它既有可能是溺水工具,也有可能是下毒工具。杯子上的指纹能帮我们找到嫌疑人,仔细点儿。” 警员妥善收起了那个关键的杯子,罗川站起身,就看见关山一直站在门口,完全没有关心屋里的事情,看上去好像正在研究那道高科技的锁。 罗川走上前,偏着头看了看关山,又看了看那复杂的锁,最后问道:“你研究什么呢?不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关山也没看罗川,只简单回道:“屋里有你了。” “这锁,看来不是有故事,就是有问题啊?不然你怎么会对它这么感兴趣?”罗川打趣着说。 关山回过头,清冷的神色没什么表情,忽然对罗川问了句比较跳跃的话:“你对任少君感兴趣,是因为他有故事,还是因为他有问题呢?” 罗川怔了一下,随即回道:“目前来看,既没有故事,也没有问题。就算有,至少目前我还不清楚,也不了解。” 关山点点头,指着那个锁说:“这种复杂的锁,有指纹,有声控,五花八门的功能让它深受有钱人的喜爱。但同时,最大的缺点就是一旦网络被入侵,那么这个门就将会出现故障,需要主人亲自校验,才能再打开。我看这里面有轻微拍打的痕迹,感觉……不像是凶手故意造成外人无法进入的假象,而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出去。还有,这种锁虽然安保级别很高,但是和一般锁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要屋里的人愿意,外面的人还是能进去。当人离开后,门一碰上,一切都会恢复如初。所以,这扇关着的门,只能说明没有人强行进入,并不代表没人进去过。很可惜,主人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并没有监控,我们没办法知道死者死前到底都接待了哪些访客。” 罗川深深呼了口气说:“没关系,至少我们知道了,一定是能进来的访客。” 说完,罗川转过身,站在屋子正中央,试图还原着案发时的情景。可是,田甄之前所说的那一系列“不足以致死”的古怪情况让他有些为难。很难想象死者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同时受创,中毒,和溺水的。 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的海歆和田甄这会儿走过来说:“罗队,那我们先回去。已经通知邢老了,他还真像你说的那样……有些迫不及待。我们回去马上再检测死者的根本死因,一有线索马上联系您。” “走一个就行了,留下一个。去检测那些人的双手有没有伤痕。既然死者受了伤,对方肯定多少也会留下一些痕迹,哪怕是一片淤红呢。难不成,死者还真是自己和自己打架了吗?”罗川若有所思的说着。 田甄听后,微微笑着看向了海歆。海歆当下理解了田甄的好意,连忙站出来说:“那……我留下来吧,让田甄回法医室。我留下来比对伤痕。” “嗯。去吧。”罗川的回答有些敷衍,徘徊在屋子中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百三十章 罗生门(六) 既然是全体出动,二队长也不能闲着。他推了推还在走神儿的罗川说:“你继续在这里研究水鬼,我可要干正事儿去了。” 罗川回过神儿拦道:“诶,你先别走。你之前,问出什么线索了吗?” 二队长为了保密案情调查进展,尽量小声的回道:“我只询问了这地方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去问那些有身份的人呢!不过他们大部分人的说法都是一样的,为了举办这个慈善聚会,这些大人物有的提前一天就来了,反正这地方房子有的是,随便住。不过他们几乎都有另一个人能给做不在场证明,看上去谁都没什么嫌疑。死者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是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喝完酒还有个舞会,死者就说有点儿累,先回去休息休息,中场再来和他们大家一起继续庆祝。可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出现过。从他进了这间屋子,到有人发现他死了,这期间差不多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我觉得吧,重点查查这三个半小时谁有可能进来就行了。” “可如果像你说的,他们彼此作证的话,怎么才能证明谁来过呢?三个半小时,不短的时间啊。”罗川皱起了眉头。 “你问问你队里那个臭小子啊!监控肯定能排除一大部分人。有绝对不在场证据的,就赶紧让他们走吧。一百来号人在这里堆着也不是个事儿,领导们一旦忍无可忍生气了,你想继续这个案子可都难了。他们能把你调来,就能把你轰出去!”二队长好心的提醒着罗川。 罗川拿出手机给柯雪打了个电话,想询问一下监控情况。虽然时间太短,排查一百多人有难度。但是柯雪那人脸识别技术还是挺先进的,再加上他只要面对着电脑,就会有无限潜能,所以罗川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果然,接到罗川电话时,柯雪就高兴地说:“罗队,我还正想给您打电话呢!所有的监控,在我这超前的互联网技术下,已经都过滤了一遍。您让我优先查的那几位,我也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别说是案发时了,就算是之前的五六个小时,这几个人也都没离开过监控范围。也许是因为这几位地位比较高吧,缠着他们打交道的人是一波接一波。所以呢,您特别关注的这几位政商名流几乎可以排除嫌疑了。然后是工作人员们,我也看过了,能进入主会场区域的人不多,压根儿不能进去的也可以排除了吧。这些能进去的人当中,还有一部分是不能进入死者休息间那片区域的。最后,时间线有些模糊的,有过短暂消失在监控范围内的人,连工作人员再加上那些大人物,总共剩下了39人……” 听柯雪说到这,罗川揉了揉额头说:“从一百人变四十人,虽然数字小了很多,但是难查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你细致点儿再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吧。哦对了,别忘了把那39个人给我发过来……” 挂了电话,二队长在一旁就满脸别扭的说:“四十个人也不少啊!那我赶紧去查那四十个人?” 罗川想了下说:“不,二队,麻烦你带着咱们的警员,去询问柯雪过滤之后的那些工作人员和看似不太重要的人。因为一旦被过滤掉了,他们就可以随时离开。万一放错了人,真凶也许就跑掉了。”罗川故意把情况说的严重,为的就是让二队长不会有什么反驳。 想想自己的“重任”,二队长干劲十足的招呼着两个队的其他警员,一起开始新一轮过滤排查。 安排完了二队长,罗川又看向了关山,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问道:“那……你能不能去看看小雪筛下来的那些人呢?以你的能力,应该用不了多久……” 关山站在门口,揣着手笑道:“没问题啊,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负责谁?” 两个人正说着,走廊上一阵小小的骚动,像是有人来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任少君带着他那个沉默的“助理”走了过来。很规矩的,他没有走进屋子,而是站在门外,微微笑着问:“罗队,关教授,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我对陈金生还算有些了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哦?你对死者很熟悉吗?”罗川忽然来了精神,眼神都不一样了。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都“太不好说话”,他们说话都很官方,每个字都像是打过草稿一样。想要了解死者和这些人的人际关系,不容易。 任少君含蓄的回道:“谈不上太熟,但是为了能够尽快查清楚真相,只要是罗队想知道的,而恰巧我又有所了解的,一定知无不言。” 不等罗川说话,关山就回头看向他笑道:“那应该是有不少能帮忙的地方了,任总,请便。”说完,关山微微欠身,礼貌疏离的离开了现场。 任少君走进屋子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关山的背影,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看来,我给关教授的第一印象,不算太好啊。” 罗川看了他一眼,苦笑了下说:“不用太在意,即便是我,在关山的印象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好。礼貌的疏离和距离感是关山的特色,你不用想太多。来吧,跟我说说你们这群政商名流的关系,参加宴会的人当中,有没有和陈金生有矛盾的人?” 任少君斟酌了一下:“矛盾啊……这您让我怎么说呢?如果是你眼里的矛盾,那几乎每个人都有。因为关乎名利,从利己的角度来说,大家都是敌人。但如果是我眼里的矛盾,那应该没几个。对了,罗队,陈金生的死因是什么呢?听你问话这态度,已经确定他杀了?”任少君颇为关心的看着罗川。 这种一问一答,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的谈话方式,让罗川忍不住笑了:“任总,何必多此一问呢?如果你认为陈金生是猝死或自杀的话,又为什么向头儿举荐我来办案呢?难道还能是单纯的想见我吗?你我心照不宣,一个还在筹办宴会,努力拉拢人脉的大活人,忽然暴毙在自己封闭的房间里,必然有问题。” 第二百三十一章 罗生门(七) 任少君笑着说:“是,也许你说的对,但我们身处的角度不同,我不能斩钉截铁的说一定是有人杀了他。” “嗯,那我想,你也不能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嫌疑人是谁。这样吧,你就客观的说一下你所了解的死者信息,怎样?”罗川知道,对于任少君这种人,他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会是极其谨慎的。尤其在这样的场合,面对那些地位不凡的人们,他说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任少君走到桌子旁边,看了一眼桌上那堆凌乱的文件说:“陈金生最近在谈一个项目,他曾找过我支持合作。但是另一个人也找过我,谈的是同一件事。这个项目如果能成,类似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样的会馆,陈金生又能建造一个,利益非常大。凡是过于诱人的庞大利益,总是会掀起商场中的一阵血雨腥风。” “那你最后答应了谁呢?”罗川心中暗想,任少君不会无故提起这件事,想来那个商业对手,一定也在这栋建筑之内。与死者争夺如此巨大的利益,已经可以称之为动机了。 可任少君摇摇头说:“我还没答应任何一方。陈金生这次特意请我来,也是有这个原因的。不过罗队,出于商业道德,我不能直接对你说另一方是谁。但我相信以你们的调查速度,很快就能找到这个人询问。” 说完,任少君又看似不经意的走到窗边一大排鲜花盆景旁,微微弯腰看了看说:“老陈还是那么喜欢美艳的事物,但是花粉容易让人过敏,还是远观更好。” 对这番听起来不怎么重要的话,罗川倒是很在意,觉得句句玄机。他走到任少君身边问:“看来,他在现实情感上,也比较喜欢流连花丛了?” “哦?是吗?”任少君一脸平静的反问。虽然明明就是他故意透露给罗川的信息,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好像是从罗川嘴里得知了什么秘密一样的表情。 罗川也没在意,只追问了一句:“死者离开大堂的那三个半小时,他的妻子在做什么?” 任少君想了下说:“我只在刚开始的二十分钟内见过她,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当时你在做什么呢?”罗川问。 “当时陈金生的一位合伙人在和我闲谈,说起了陈金生公司内部出走了一位高管,而这场宴会,那个人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解开了误会,冰释前嫌。”任少君回道。 罗川这次笑了,点点头说:“任总还真是帮了很大的忙,和我闲聊的这一会儿,已经让我了解到了不少的信息。” 竞争的对手,花丛的野花,嫉妒的妻子,出走的高管。这在罗川看来,就是一个个杀人动机。 就在这时,柯雪跑进来了。他看见任少君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十分兴奋的说:“诶……你不是……” 不等他彻底兴奋,罗川就毫不客气的泼了一桶凉水:“咳!你怎么过来了,监控查完了?” 柯雪看着罗川的脸色,没敢多说,只对任少君点点头算打个招呼,然后乖乖的走到罗川身边说:“罗队,所有的监控数据现在都在我手里了。关教授刚才给我打了电话,给我留下了六个人名,让我仔细查看一遍……” “不是,你等会儿……他给你打电话?他人呢?”罗川急着问。 柯雪有些无辜地说:“我……我哪儿知道……我也不敢多问呀。不过,总之啊,罗队,经过咱们全队努力,最后排查出了七个人,是最有可能在那三个半小时来到这里杀人的。” 罗川接过柯雪的手机看了看,上面有七个人名。分别是,富商李永,死者妻子王慧,前高管廖明,名媛许艾,助理赵丽,舞者陈清还有一位文化局的董志国。 罗川看完这几个名字,回过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任少君,然后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问:“有你在,看来破案真的事半功倍了。你说的人,都在这里了吧?” 任少君只是笑笑,没有回答。这让一旁的柯雪听的一头雾水,这位任总还对破案有帮助了?为什么被夸奖的人不是自己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罗川就对他说:“那就安排几位挨个问问吧。” “好。对了,罗队,刚才田甄打电话来,说邢老交代的,让你就在这里安心办案,不用回去。他晚点儿会亲自过来。”柯雪如实转述。 “邢老会亲自过来?诶,等下……为什么他们都给你打电话呢?”罗川皱着眉头,甚是不解。 柯雪抓了抓头发,呆呆的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您比较忙吧……那罗队,我先去找到那几个人。” 正准备转身,柯雪又回过头问:“罗队,那剩下的人呢?尤其是那些……大佬们……”柯雪小声的说。 罗川一皱眉:“你这都什么称呼!剩下的人暂时先在各自房间休息,反正他们都是参加宴会来的,不是都很闲吗?” 柯雪为难的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说:“这……不太好办吧……” 罗川刚要问有什么不好办的,站在后面的任少君就缓缓开口了。他微笑着对柯雪说:“好办,我来办。” “……”柯雪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看任少君,看看罗川,仿佛是在确定这话能不能当真,又好像是在疑惑这位大人物为什么会这样积极踊跃的帮忙破案。 罗川低着头,一边收拾着自己手里的一堆证物袋,一边说:“我会尽快让他们离开的,等海歆采集完证据,没有作案时间的人就可以离开了。” “好嘞,我知道了!”柯雪利落的走开了。 罗川转过身看向任少君,眼睛里有一丝不明的情绪。但是他没开口,没有问出任何话,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 这位任总倒是非常擅于观察人心,善解人意。看着罗川有些复杂的表情,他大方的笑道:“哈,怎么,罗队是在怀疑我的目的?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忙,又为什么这么热心。还想知道死者对我有什么意义,能让我这样不顾他人议论,来到案发现场看你破案,对你提供线索,并不怕得罪人的帮忙安抚住他们。” 罗川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任少君又笑了笑:“其实,死者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有意义的,是罗队你。说出来你或许不能相信。其实在久远的过去,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你这样的人,侦查,破案,找出谜底,揭开真相。所以,我是真心的很想和你交个朋友。” 第二百三十二章 罗生门(八) 罗川没有拒绝任少君的好意,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要想暂时留住这些人,不是谁都能办的到的。好在这里条件便利舒适,让他们暂时耽误一天也还有商量的余地。 几乎又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盘问完所有不在监控范围内的人。 天色大亮的时候,二队长像是虚脱了一样的趴在椅子上,舌头都有些打结的说:“罗川……赶紧叫人去给我买点儿吃的喝的,我要是死在这儿了,就算是因公殉职,还给国家添麻烦。” 罗川刚刚用三个半小时翻查完柯雪的调查记录,原本想询问那七个人,但是因为当时挺晚了,他们需要休息,罗川也需要再过滤一遍证据,所以就延迟到现在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要因公殉职了?”罗川揉了揉眼睛,这个案子确实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二队长要死不活的说:“不是累,是我觉得我唾沫都快说干了,舌头都快说烂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像是被台词儿似的,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非要拐弯抹角儿,含沙射影,云山雾罩……跟他们说话实在太累了!!最最最难受的是吧……这要是一般人,他这么说话,我还能吓唬两句。这倒好,喊不得,骂不得,急不得……我感觉我这血压噔噔的往上窜,你赶紧给我弄点儿降压药吧!” 罗川站直身子活动了下也已经酸疼的肩背,笑着说:“你不是还指望有哪位领导看上你,从此咸鱼翻身,光宗耀祖呢嘛!你这态度不行啊……” “你就别嘲讽我了,大爷的咸鱼翻身啊!”二队长好像确实累了,嗓门儿都比平时低了八度,虚弱的又灌了一瓶水,呼呼的喘着粗气。 一直都没有再看见关山,罗川这时正想给关山打个电话,海歆却跑进来说,邢老到了。 要知道,这位镇“队”之宝的老爷子,非重大案件从来不会亲自到现场的。年纪大了是一方面,而且他也总想着给年轻人一些发挥的空间和机会。这次主动要求亲自前来,罗川马上放回了手机迎了出去。 这位老爷子精神矍铄,腰板儿硬朗。戴着眼镜,哼着小曲儿,抱着一叠文件拎着一个小箱子正迎面走来。 罗川迎上前,接过邢老手里的东西问:“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我回去就行的。” 邢老眯眯眼笑道:“小子,还逞能呢!这案子,把你也弄迷糊了吧?田甄回去就跟我说了大致情况,面对这些不寻常的嫌疑人,你如果不坐镇,你信不信,你前脚走,他们后脚就离开?人家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在,给刑警队一个面子。所以,我干脆就跑一趟,顺便也活动活动手脚嘛!” 罗川带邢老来到他们暂时办公的地方,二队长一看见邢老就笑了:“老爷子,今儿不在法医室,您没什么东西恶心我了吧?其实您应该多出来走走,天天在那个地方空气不好……” 邢老有些“阴险”的盯着二队长笑,让二队长直发毛。他从椅子上坐起来,警惕的看着邢老问:“有……有话好说……” 邢老走过去,凑近了二队长,然后笑嘻嘻的从那个箱子里小心翼翼的拿出另一个小盒子说:“大鹏啊……你总不去法医室看我,我只能来看看你。这不,知道你在这里,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儿小玩意儿……” 说着,邢老打开了那个冷藏“保鲜”的盒子,露出了里面新鲜的一个大脑…… 二队长原地跳了起来,瞬间跳开好几步,拉开了和邢老的距离。捂着嘴难受的说:“你这老爷子可真行,揣着个脑子满处溜达!你这样……”说不下去了,二队长看着天花板欲哭无泪的极力平息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政商名流的大脑!大富商!怎么样,惊不惊喜?”邢老很真诚的笑着问。 二队长已经说不出话了,只一直摆手,让邢老把那“小玩意儿”赶紧收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刑事案件分很多种,偏偏他负责的向来都不和脑子肠子有关系。再加上本来就累了一天一夜了,现在这会儿看见那东西……难免有些不太好接受。 邢老像是个达到了目的的孩子,得逞的笑着,又封闭起了那个箱子,妥善的放好。 罗川知道,邢老带着这“小玩意儿”来现场,不可能纯粹为了吓唬二队长。于是,罗川指了指那个盒子说:“老爷子,死因在那里?” 邢老坐在沙发上,神色很奇怪的看了罗川一会儿,犹豫了片刻说:“我知道你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死者的根本死因,是吧!田甄也说了,她们都告诉你了,死者好像经历了很多……不幸的事。但是真正让他彻底咽气的原因吧……我怕说出来,你不能接受。” “……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是意外猝死?”如果是那样,那全队的辛苦都白费了。 邢老摇摇头说:“不,他的死肯定不是意外,就算有命运捉弄的成分在里,也肯定有其他人帮了忙,这才让他咽了气。” “命运的捉弄?哈哈……老爷子,您这……这个节骨眼儿,您可别逗我。”罗川实在忍不住笑了,因为这种词汇根本就不会从这位专业老法医的嘴里说出来。 可邢老却非常认真的说:“我没开玩笑,这情况真的很特殊。这么告诉你吧,可以确定是他杀,根本死因是因为高血压。” “高血压???”罗川和二队长同时惊呼反问。二队长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因为就在刚刚,他还和罗川说自己的血压噔噔往上窜。 邢老指着罗川,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这个表情!就因为怕你怀疑和不信,我特意把证据带来了。”说着,邢老拍了拍身边的箱子,意指里面的那个脑子。 罗川感觉自己的眼角抽了抽,看了看那个箱子,揉了揉额角,这才又问邢老:“您……您能不能说清楚点儿……既然是身体原因,为什么有中毒和溺水现象,您又是为什么断定了他杀?那……命运的捉弄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是单纯的太倒霉,喝口水呛着了自己,一着急,高血压死了?” 邢老笑了:“你先接受高血压的这个事实,我再给你讲什么叫做命运……” 第二百三十三章 罗生门(九) “只要是您说的,我都能接受。”罗川已经等不及让邢老快点儿说清楚陈金生的死因了。 虽然不在解剖室里,但邢老仍然像是旁边有具尸体一样的做着专业讲述。 “罗川,我知道,田甄她们初步检测死因的时候,可能给你说了好几种伤害,这必然让你觉得疑惑。我仔细检查过了,虽然不能完全确定这些伤害的顺序,但是我至少大概能知道这个人经历了些什么。”邢老说完,又拍了拍身边那一盒“脑子”。 罗川静下心,认真的听邢老的尸检结论。 “先从哪个伤害说起呢……”邢老琢磨着,最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说:“先从最简单的,他头部那处创伤说吧!我认为,那处位于枕骨位置的伤痕,并不是死者与人斗殴造成的。因为伤口不深,呈横向挫伤。这样的伤口,更像是他自己跌倒,后脑砸在了桌角边缘。田甄也给我看过了现场照片,桌子周围的凌乱应该是死者因痛苦倒地,混乱中拨到地上的。” 罗川点点头:“嗯,您说的对。我在那个房间里也察觉到了异样。除了死者所在的桌椅旁边,屋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凌乱的迹象。放置工艺品摆件的柜子完好,窗边的鲜花完好,茶几上的茶杯完好,这些比较容易碰碎或跌落的物品,一律完好。试想,如果真有人和死者在那间屋子里动起手来,又怎么可能只乱了那一小片范围呢?” 邢老满意的笑着说:“对啊,这不就和伤口情况吻合了吗?接下来,我们就说说他忽然痛苦发作的原因。毒检显示,他体内有四氢物,不排除长期沉积的大量毒素。这个中毒迹象,就是引发他痛苦发作的原因。” “四氢物……”罗川若有所思的重复着。 二队长在一旁,一歪头,看着罗川问道:“你这个表情就好像你知道那是什么似的。” 罗川还没反应过来,邢老就笑了:“二队啊,你要说你不知道,我一点儿都不奇怪。但是罗川要是不知道,他就快失业咯。死者体内的四氢物,确切地说是四氢唑啉,一种肾上腺素类的药物,也是一种血管收缩剂。常见于……” 邢老故意放慢了语速,二队长眼睛瞪的老大,紧张的听着这“致命毒药”是常见于哪里的。没想到,一旁的罗川却淡淡的接了句:“常见于眼药水。” “什么?!眼药水!?”二队长惊讶的看着罗川和邢老,想起自己因为办案熬夜,两眼酸涩充血的时候,常常用眼药水来缓解疲劳……现在被罗川这个怪物一解释,瞬间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 罗川看出了二队长的紧张,就耐着性子劝道:“你害怕什么啊?正常人用正常的眼药水,再加上正常的剂量,是不会有问题的。邢老说的那种,应该是……比较少见,比较昂贵,能让眼睛红血丝瞬间消失不见的那种。你买不起,别担心。” “……诶,罗川,我发现你越来越损了!我怎么就买不起?买眼球或许有难度,眼药水还能买不起?”二队长隐忍着怒意,不愿意在办案的时候爆发。 罗川不着急的说:“就算你舍得买,你也不会把眼药水往嘴里倒。就算你有病,喝了眼药水,没有高血压或心脑血管疾病,也不会暴毙。” 邢老听到这里,连忙接话道:“说对了!这种化学物质,本来作用是收缩血管,有一定的生物活性,能让血管迅速收缩,但同时也会给心血管造成不小的压力。这对一个严重的高血压患者来说,就很可怕了。遗憾的是,死者就是。另外,我也在死者口腔黏膜上发现了轻微红斑,可以确定毒素是从嘴进入的。可其实对他而言,从哪里进去都一样,只是直接入口的话,发作效果会更快一些。因为就算是滴在眼睛里,眼药水通过结膜吸收,最后也还是会进入血液循环系统,一旦进入血液循环系统,四氢唑啉就能令全身的血管迅速收缩,刺激心脏血管,引发突然的血压变化。当然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不生气,不着急,心态平和……并及时降压或者急救,活下来的可能性至少有百分之四十。另外百分之三十中风偏瘫,百分之十五引发其他意外,百分之十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二队长听的后背直发凉,总算懂得了为什么所有药物的说明书里,都会写上一句“遵医嘱”。 他忍不住推了一直沉默的罗川一把,问道:“这也不对啊,这个人要是血压高,这么不稳定,他应该随身带着药吧?向他们这个阶级的人,应该很惜命吧?” 邢老替罗川解释说:“他是很惜命,他也带药了,并且,他还在自己血压骤然变化的时候,尽力试图吃了药。我在他的喉咙里,确实发现了降压急救的药物。” “那还死了?”二队长不解,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他又甩了甩头说:“诶,不对不对……还是不对!我大概累懵了,脑子有点儿跟不上……咱慢慢说啊……他既然吃了药,您又怎么可能在喉咙里发现呢?”二队长眼看智商直线下降,听着越来越费劲了。但是这种一点一点靠近真相的感觉,还是让他觉得比那些经济案刺激多了。 邢老笑了:“这就要说到他的‘溺水’原因了。” 罗川一直都没有说话,异常的安静沉默,此刻他也只是抬起眼看向了邢老。 邢老对罗川这种沉默和安静比较了解,知道他一定是在根据法医的发现,在自己的脑子里模拟着犯罪情景。所以邢老也不卖关子,他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说:“在四氢物的作用下,血管迅速收缩,血压骤变。在这种不太乐观的情况下,无论是死者本人还是另有他人,急于用水让他喝下降压药。可是就在这一刻,迷走神经短路了,它控制着喉咙里的肌肉,导致神经和肌肉同时麻痹,彻底封闭了喉咙。半杯水,就能让他窒息,也因此,那颗药,他并没有吃下去。” 当邢老彻底说完的时候,罗川依旧若有所思。二队长也是深呼了一口气感慨着说:“这还真是……人各有命啊?有钱有势也挡不住倒霉点儿背啊!合着……这是一瓶眼药水引发的倒霉血案啊?他这纯属就是让自己给倒霉死的,在死神和衰神的共同努力之下,最后它们赢了……” 二队长还兴致勃勃地说着,罗川就无奈的打断他说:“大鹏,你是有病吧!一会儿水鬼,一会儿死神,要不你也改行吧?你那脑子里也呛了水吗?如果没有人刺激他情绪,他为什么会血压不稳?如果没有人下药,他为什么会血管收缩?如果没有诱因,没有毒药,没有血压骤变,他怎么会喝药?而且,我觉得那杯水也不一定是他自己喝下去的,他一定是意识里在抵抗,才意外的使喉咙麻痹窒息。” 第三百三十四章 罗生门(十) 罗川毫不客气的让二队长吃了瘪,但同时邢老也没什么顾忌的提醒他道:“罗川啊,你这番话说的都对。可也正是因为对,你更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所有事都是一个人做的,或许还简单一些。可要是……不止一个人……” 邢老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罗川一定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犯罪嫌疑人不止一个人,那陈金生的死恐怕就没有人会负责。单单让他情绪激动,给他喂药都不足以杀了他。就连那致命的四氢物,按照邢老的说法,也不完全能算是死者的真正死因。 在刑侦过程中,最容易引起法律争端的情况就是自然疾病与损伤的联合致死。这需要慎重衡量疾病与伤害各自的程度。单纯的情绪激动,单纯的高血压或单纯的四氢唑啉都不能够让陈金生毙命。如果真的如邢老所说,这一连串的联合死因是由不同人巧合造成的,那事情就真的很难办了。 看着罗川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邢老凑近他,斜睨着眼问道:“如果你对死因还有疑虑,吗你要不要再看看那位高血压的大脑?” “不用了,您都说的那么清楚仔细了,我怎么会不相信您。”罗川简单的回道。 邢老转头又看向了二队长:“大鹏啊……” 不等他说完,二队长就连连摆手说:“不用问我了!我从来就没想看过!虽然是全队出动,但我不负责这块儿!” 邢老哈哈一笑:“大鹏,你太紧张了,我没想问你脑子的事,我是想说,差不多你们可以询问嫌疑人们了呀!” 虽然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但二队长还是一本正经的问罗川:“诶,你沉思够了吗?抓紧时机吧,我让他们都一起过来。” 罗川抬起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嗯,好。” 二队长一副“懒得搭理你”的神色瞪了罗川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等二队长走后,邢老这才问罗川:“跟我说说,你在担心什么?” 罗川面色凝重的叹了口气说:“我刚刚……按照您的尸检结论反复推理了好几次当时的情形……但最后,我觉得一个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从头至尾全程下来,时间不会太短。在这里逗留的时间太久了,就太明显了。目前来看,还没有这样的人。” 邢老点点头说:“根据头部创伤的凝血和喉头肌肉的变化大致能看出死者从摔倒到窒息这过程当中,至少经历了两个小时。如果再加上死亡诱因,那恐怕就要不少于三个小时呢。” “您也了解了,这些人非富即贵,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我都有些怀疑是否能拘捕顺利。如果再是有争议的联合死因,他们的罪名就更难成立了。”罗川说着,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不多时,二队长就风风火火的先回来了,并且把柯雪和海歆都带了回来。 “罗川!赶紧的吧,你再不快点儿破案,你那个任总的面子早晚也会顶不住的!我刚才出去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在争执。人都在旁边那间屋子,你准备怎么问?”二队长急的满脸汗。来的时候,他还盼望着能被哪位领导赏识看中,他这匹千里马,也就算遇上伯乐了。可是现在,他严阵以待的模样,看起来和对待一般嫌疑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罗川收起了刚刚有些忧虑的神色,目光流转间,他想起了任少君说起过的那几个人,他们都各有嫌疑和动机。 想起任少君那几句调侃美艳花丛的话语,罗川决定,先从女人开始,死者妻子最后。 二队长不问原因,也懒得浪费时间听罗川说那堆他不一定能听懂的废话,干脆利落的去旁边的房间,把那名舞者陈清叫了过来。 别看身份和其他人比起来略微普通了一些,但是这女人的气势倒是一点也不低。刚一进门,就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屋里所有人,最后锁定罗川问道:“你就是那个管事儿的警察是吧?我们的时间就是金钱,你知道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们回去?” 罗川看得出来,这女人久经名利场,眼睛很毒,背后也肯定不是没有靠山。不过不管她有什么背景,在罗川看来,她只是一名可疑的嫌犯而已。所以,罗川点指了下对面的椅子说:“想快点儿,就多配合。坐下说吧。” 陈清想着不过这一关,肯定是走不了,不情不愿的坐下,翻了个白眼儿抱怨道:“真搞不懂你们给任总下了什么药,竟然能让他卖面子给警察。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赶紧问!” 罗川直截了当地问道:“相信警员们已经跟你说过情况了,在死者陈金生单独回房的那段时间里,你并不在大厅,同时,也没有任何监控拍下你。你这段消失的时间,大概有……”罗川翻了下柯雪给出的记录,接着说:“大概有一个小时。能解释一下那段时间你在干什么吗?” 听罗川问完,陈清的脸色竟然变得非常不自然。她扭动了两下妖娆的腰肢,换了个侧对罗川的姿势,左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说:“我忘记了,但我肯定不在陈金生的房间里,我从来没去过。” “忘记了?陈小姐,那这对你很不利。因为陈金生就是在你‘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死去的。”罗川十分平静的说着,好像完全不在意陈清是否说实话。 陈清白皙的脸庞瞬间因为着急而涨红,她像是有口难辩似的指着罗川说:“你还是刑侦队长呢!任总还对你称赞有加!你能不能拿出你的本事,去抓对的人啊?” “你不让我排除错的人,我怎么抓对的人?” “你……!反正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去找陈金生,而且我跟他也没有任何私仇,我为什么杀他?”陈清急于解释,但是又好像不能说出什么有利的证明。 罗川观察着她,又问:“没有理由杀他,总有个理由来这里吧?那段时间,你身边有谁吗?” 陈清的脸色更不自然了,她躲避着罗川直视的目光,看向一旁说:“那么多人参加宴会,我怎么记得身边有谁?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去问问陈金生的助理,吃饭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说悄悄话,一看关系就不正常。这事儿,多半和她有关系。” 第三百三十五章 罗生门(十一) 罗川皱了一下眉,很认真的问道:“你是说赵丽吗?” “对呀,我不止一次看见了他们俩举止暧昧的低声交谈。众所周知,那个赵丽啊,比他老婆管理的事务还要多,比他老婆的权力还要大。陈金生如果几天不见人影,问他老婆的话,未必能知道他在哪儿。但是问赵丽,一定能知道。包括陈金生的投资,产业,赵丽都比他老婆更清楚。所以在我看来啊,在杀了他的这件事上,赵丽也比他老婆更容易的多。”陈清颇有兴致的说着。 看起来,好像只要不涉及到她自己,这个陈清还是比较“话多”的人。但是她既然说不清楚那个时间段里她自己的去向,那罗川肯定也不能放她离开。 所以罗川又对她劝道:“你不说清楚那一个多小时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失踪又失忆的话,那除非等我破案结案,否则你的时间,你的金钱,就都要这么浪费了。我劝你,再好好想想,万一想起来了呢?毕竟,我的工作就是破案,我无所谓啊!我们有的是时间在这里慢慢调查,但你不一样。好好考虑下吧。”说完,罗川冷淡的垂下目光。 听罗川这样说完,陈清的脸色有些纠结。她好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有顾忌。但是眼看罗川已经摆手招呼“下一个”了,她最后还是别别扭扭的走出了房间。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罗川心里也有了底。这个女人不需要多久,就会自己找上门把该说的都说了。但这似乎也间接的证明……陈清的嫌疑不算大。 按照罗川的意思,第二个询问的人就是死者的助理,赵丽。 与陈清略有些艳俗的特质不同,这赵丽一看就是飒爽干练的类型。一身职业西装短裙,标准的秘书助理装扮。但是脸上不见谄媚,反倒是十分理智的冷静。 她坐在罗川的对面,完全不被动的说道:“罗队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吧,我不像那几位,游游泳,按按摩就可以打发这段时间。陈先生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这样特殊的时候,我真的很忙。” 二队长偷偷瞄了一眼罗川,其余的大家也都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赵丽,好像还真如陈清所说的那样,一副“当家作主”的气势。 罗川看了看手上的资料说:“调查显示,你做陈金生的助理已经有七年了。他的事业,他的交际,甚至是他的私事都是你负责打理。对他忽然的死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丽依旧冷静淡定,她直视罗川的眼睛,浅浅的笑了一下说道:“我想说的是,罗队长不必在我身上找动机。陈先生是我的老板,我的上司。您刚刚也说了,我跟了他七年,没有他,我就失去了工作和经济来源。按理说,我是最希望陈先生长命百岁,财源广进的人吧?他的处境,决定了我的人生。” “没毛病。”二队长不知道是不是抽风,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罗川登时斜了他一眼。 大概是感受到了罗川的“杀意”,二队长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说:“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吧,这话虽然听起来没毛病,但是也有例外的可能性。比如,你和你老板要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就不一样了。他的生意你打理,他的生活你打理,什么都是你打理,他老婆却是别人,这谁能不生气呢?” 二队长刚说完,赵丽就“噗”的笑了出来。这让二队长更加尴尬了,脸色也变得难看。 赵丽毫不避讳的笑道:“看来,刑警队的英雄们,对人情世故好像了解的并不怎么深刻。要想长久的维持我们这种雇用关系,最重要的一条法则,就是必须保证没有私情在内。若不然,他又怎么能放心把一切都交给我打理呢?女人,争风吃醋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请问,同样身为男人,您会在您的身边放一个定时炸弹吗?顺便说一句,我不但帮他打理一切事物,就连那些您口中不可告人的关系和秘密,也都是我负责打理的。如果因为这个杀人,那七年实在太久了。” 赵丽说的不慌不忙,二队长的脸色变了又变。要不是考虑到场合不对,这会儿恐怕别人也会接一句“没毛病”。 “在他出事的那几个小时里,你在做什么?有一段时间,你不知去向。”罗川直截了当。 赵丽也一点儿不含糊的果断回道:“我在做一笔帐,然后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转账。” “这么急吗?要在宴会中途办理?”罗川问。 “是的,一切都是按照陈先生的意思办的。因为这笔钱,就是要处理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我特意回到自己的房间,秘密操作的。”赵丽从容的回答着罗川的问题。 罗川稍稍想了一下问道:“你这言下之意……在宴会的过程当中,有人勒索或者索要陈金生一笔钱,而且还很急,必须马上处理。所以你才消失了那段时间,去处理那笔钱?” 赵丽好像习以为常似的耸耸肩说:“也不能叫勒索吧!毕竟是陈先生同意了的。才五百万而已,在过去三年里,我处理过的比这个价位高的……有的是。这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五百万?!!”二队长激动了,他站起来吼道:“市里的干部,一年工资才多少钱!!五百万,够我不吃不喝存多少年的!你这张嘴倒是很轻松啊,陈金生给的也很轻松啊!我现在怀疑,有必要查查他的账目问题!!” 从来不在外勤的邢老,在后面就快要忍不住笑了出来。海歆悄悄靠近了二队长,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说:“二队……人都死了,现在不是查账的时候,就算要查,也不是咱负责……您还是坐下来,让罗队继续问话吧,别打断他了。” 二队长气哼哼地坐了下来,赌气似的瞪着赵丽,听她继续说那些“腐败”的事。 罗川这时开口分析着说:“既然在宴会当中发生处理,那这个人肯定就在宴会人员名单当中。而且……我想,这个人也在最后这几个人当中吧?是那个交际名媛许艾吗?” 赵丽赞赏的笑道:“罗队长好眼力,在你手下办事一定很轻松。既然您看出来了,就不算是我说出来的秘密了。没错,许艾是陈先生现阶段的情人。虽然她有点儿贪得无厌,但是却很得陈先生欢心。她是目前为止留得比较长的一位了,已经有四个半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