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无情》 001 第三天 第三天了。 这是成为沈若棠的第三天。 因为臀部的伤,她依然只能保持趴卧的姿势。听见门帘摔打在墙壁上的声音,沈若棠转过脸看过去。 “老爷,您消消气,棠姐儿她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已经打过了,这事儿便就此揭过了吧。”温柔的嗓音仿似哭过太多而显出些许沙哑来,急切的劝说着。 “一时糊涂?”管府大家长沈安邦怒道,“谢敛那事便算她一时糊涂好了,可兰姐儿中毒却已不是一日两日。若非蓄意,兰姐儿怎会如此严重?我知你心肠软,但此事绝不能轻易放过,否则日后这府里还有安宁日子过?” 沈若棠轻叹,又来了。 意图勾引自家妹妹未来夫婿而被沈安邦捉奸在房的道德败坏、没脸没皮的荒淫无耻之徒沈若棠,被怒急攻心的沈安邦当即关押在柴房,还没等祭出家法,善良美丽的受害人沈若兰正苦苦为她求情时忽然晕倒不省人事。经诊治,发现沈若兰身中慢性毒药已有不少时日,沈安邦怒不可遏,下令全府彻查,当然最后不出意外的在沈若棠房间里发现了毒药。 不但勾引亲妹的未婚夫婿,还狠毒的想要谋害亲妹性命,沈安邦动了雷霆大怒,将柴房里的沈若棠狠狠仗打了一顿。 沈若棠被打死了。 沈若棠又活了。 …… 衣着素雅的美貌妇人红着眼疾步走到床边来,哽咽道,“你这孩子……瞧瞧你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啊,惹得你父亲大动肝火。你快跟你父亲认错,说你错了,以后再不犯了。快啊,叫你父亲消了气这事便算过去了,棠姐儿,你要听话啊。” 沈若棠微微眯眼,她认哪一桩?勾引姓谢的?毒害亲妹?无论哪一桩,只要她认了,那怒瞪着她的父亲大人保准会立刻弄死她! 端看这架势,不管她认是不认,这所谓的父亲都再也容不得她了! “不知廉耻的东西!做出那等腌臜事便罢了,你竟为了个男人,要狠心毒杀自己亲妹!孽障,你可知兰姐儿直到现在还为你求情,她如此维护你,你但凡有一点羞耻心,怎还好意思活在这世上!” 所以这是要她去死的节奏? 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女儿用上侮辱性的言词,可见沈安邦心里是多么厌恶她还活在这世上。 沈若棠微微垂下眼,害怕的往床里缩了缩,咬了唇哆哆嗦嗦不敢开口说话。 “老爷,棠姐儿被您吓坏了,您有话好说……”沈夫人忙替沈若堂求情道。 沈安邦挥开她,瞪着沈若棠的双眼里几乎要燃出火来,“我没你这么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女儿,沈家也容不下你这样恶毒的人!” 沈若棠唇边一抹冷笑转瞬即逝,如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绵羊,瑟瑟发抖的抓住床边沈夫人那保养得宜滑腻柔软的柔荑,早前叫丫鬟采青特意修剪的又尖又细的指甲毫不费力的深深扎进了沈夫人的掌心肉里:“母亲,救我。” 沈夫人痛的眉头直跳,直觉想甩开沈若棠的手,却没能甩开,只得生生忍着,“老爷,棠姐儿到底是咱们三房的嫡长女,不能这样不明白的没了啊。妾身不是棠姐儿的亲母,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妾身容不下棠姐儿。还有老太太,若惊动了她老人家又是一场风波。不如趁着事情还没传出去,将棠姐儿远远送走,只说她病了要静养,如此过几年风平浪静后再接棠姐儿回来,岂不是好?” 002 圣旨到 “老爷,宫里来人了。”下人匆匆禀告道,“是殿前侍奉的梁公公前来传旨” 沈安邦用力一挥袖,“好好看着她!” 既是接圣旨,沈夫人自也要跟着去。待他们一走,被拦在外头的采青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姑娘,您没事吧?” 沈若棠柔柔一笑,虚弱又可怜的模样,“我没事。你去打听打听,宫里传了什么圣旨来?” 既然不得不以沈若棠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她也只能打起精神在恨不得杀了她的沈安邦手下杀出一条生路来。眼下要紧的,自然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探听出对她有利的消息来。 采青去了,没多久,惨白着脸回来了。 沈若棠心下一沉,“怎么了?” 采青咬唇,半晌才支支吾吾道,“皇上要给姑娘赐婚,赐的是……是湘王爷。” 她说着,猛的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姑娘,咱们逃走吧!” …… 当今皇上亲自为沈若棠赐婚,令丞相府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送走传旨太监,沈安邦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圣旨。 沈夫人也盯着那纸圣旨,微垂的眼帘挡住了眼底深处的嫉恨与不甘,一扬头却笑得温婉而庆幸,“老爷,咱们棠姐儿就要成为皇家妇,皇上亲赐的姻缘,是咱们家的大喜事啊。” 苦心谋划这一切,为彻底激怒沈安邦,还不惜搭上了兰儿的身子。眼见就要大功告成,让那丫头永远的消失,却不想紧要关头来了这样一道圣旨,不但救了她的命,还让她一跃成为湘王妃…… “老爷可是在担心?”沈夫人细声说道,“虽然湘王爷在京里名声不大好听,到底也是皇亲贵胄,且又是皇上看好咱们棠姐儿,日后入了湘王府,定不会受委屈的。” 沈安邦没好气的说道,“你当这真是喜事?需知湘王并不得皇上的心,否则为何湘王二十有二皇上才赐婚?旁的王爷皇子哪个不是年满十八就成亲了?且谁都有差事在身,偏就这个湘王,吃喝玩乐、逞凶斗狠倒是在行,朝政诸事一窍不通。年初与人争风吃醋,为了个青楼小娘将人当众打死,皇上龙颜大怒将他拖到宫门口狠狠打了一顿……” 沈安邦越说越心烦,“这样的亲事算什么好事!” 沈夫人目光一闪,旋即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我也听闻过他一些事迹,还以为是旁人夸大其词,并不如何相 信。老爷这样说来,棠姐儿入了湘王府,岂不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安邦烦躁道,“我想不通的是皇上为何要赐婚我们家,这其中莫非有什么深意?” 沈夫人笑道:“这自然是皇上看重我们家。” 沈安邦却摇头,一脸忧色,“皇上儿子众多,却为何偏偏是湘王?难道皇上知道了我与晋王殿下暗中来往之事” 当今皇帝正值壮年,虽早已立了太子,可太子自小体弱多病,成亲三载仍是无所出,且他资质平平,性子软和,毫无过人之处。这自然让皇帝其他儿子们有了想法,晋王便是其中之一。相较于其他王爷皇子,沈安邦更看重晋王,其人手腕能力卓绝,朝中支持他的朝臣已有过半,若太子有什么不测,不管立长立贤,这晋王都是第一人选。然而皇帝尚在,太子也并没有不测,又怎么能容忍朝臣公然站队,尤其沈安邦还是当朝一品大臣。 003 湘王爷 沈安邦接了圣旨后没再出现在沈若棠面前,只吩咐人将她送回原先住的院子去,往她屋里拨了不少人伺候。 说是伺候,实则监视,确保她在十日后全须全尾的嫁到湘王府中。 采青替她换好药,怕她痛还小心吹了两下,“姑娘,这药真管用,才一天就开始结疤了呢。” 沈若棠也觉得轻松不少,懒洋洋的趴在舒适的大床上静心养伤,细声细气的对她说道:“你一会去回了厨房,午间我想吃螃蟹馅儿的饺子,口蘑鹿肉,酒酿清蒸鸭子,鸡髓笋并燕窝粥。若厨房做不出来,便不用送饭来了,送来了我也不吃。” 采青为难道,“姑娘,大厨房的饭食都是有定例的,姑娘要的这些,厨房恐怕没有。” 沈若棠眨了眨湿漉漉黑润润的大眼睛,“可是我真的很想吃啊。” 采青被她这样信任又依赖的看着,立时觉得不答应姑娘这要求简直不配为人啊!忙一拍胸口保证道:“姑娘放心,午间您定能吃上这些的,奴婢这就去传话。” 沈若棠一早就看了出来,这采青虽是丫头,却很有几分侠气与胆气,不然也不会在第一天她刚醒来时挡在沈安邦跟前为她求情了。果然只要她一柔弱,再不像样的要求,采青都会毫不犹豫应下来。 采青不明白她家姑娘为什么挨一顿打整个人从彪悍变得柔弱了,但若要她说,她更喜欢现在这样柔弱安静极需要她保护的主子。 早前她劝说姑娘干脆逃走,以避免嫁给湘王酿成一生的悲剧。姑娘只问她出了沈府她们可以去哪里,又以什么为生,更何况这是皇帝下的圣旨,敢违抗圣旨又是什么样的下场……采青这才打消了带姑娘远走高飞的念头。 因担心老爷又来骂哭姑娘,采青飞快跑到厨房交代了姑娘的要求后,又飞一样的跑了回来。 沈若棠正闭目养神,便有丫鬟掀了珠帘进来,满脸堆笑道:“姑娘,湘王爷让人给你送了礼物来。” 沈若棠半睁开眼,瞧那名叫采红的丫鬟将一方书本大小的锦盒递到她面前,小叶檀的盒子,描了精致的青花纹。 她看向采青,柔柔弱弱的说道:“采青,你让她站远点。” 采青立刻赶鸭子似的赶采红:“没听到姑娘的话?” 采红愣了下,随即红了眼眶:“姑娘,您讨厌奴婢了吗?” 采青白眼一翻,“没见姑娘是被你这副尊容吓到了吗?还不赶紧走远 些?” 采红发育的很是饱满的胸口一挺,就要跟采青理论一番,什么她这副尊容?再怎么样也比采青那副尊容强多了好吗? 但一见采青壮硕的体型,采红还是不甘的捧着盒子退开两三步远,“姑娘?” 采青抬下巴命令她:“再远一点。” 采红又退了好几步,才听见沈若棠轻轻细细的说,“打开吧。” 得了沈若棠的令,采红兴高采烈的将盒子打开,眼前一花,一条白条锦蛇倏地从盒子里窜出来,紧紧缠到采红的脖子上,激痛传来。采红尖叫一声,两眼一翻利落的昏死了过去。 004 大喜日 外头丫鬟婆子听到屋里的动静,纷纷跑了进来,一见眼前情景,俱都吓得尖叫失声。 沈若棠看着那条长约一米的白条锦蛇悠哉的在采红身上游移,头皮直发麻,眼睛一扫,发现采青亦是两股战战。但她即便被吓成这样,粗壮结实的身体仍是挡在她面前,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要自己躲开的意思。 沈若棠在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 采青故作镇定的喝道,“叫什么叫,还不赶紧将这东西弄出去,吓坏了姑娘当心你们的皮!” 沈若棠只在看到那条蛇时惊了下,倒没有如采青说的那样会被吓坏。 那湘王再如何荒唐,也不敢真弄了毒蛇来。她若有什么好歹,皇帝那里如何交代的过去。 看来这湘王对她很不满,才会弄这一出来吓唬她,顺便给她个下马威。 真是好笑,他湘王难不成还是什么好东西?竟还敢嫌弃她? 幸亏这两日采青给她讲了不少这位湘王爷的“丰功伟绩”,让她不得不对这位湘王爷提高警惕,不然方才中招的就该是她了。 眼见着采青令大胆的婆子将那令人发憷的东西弄出去后,她也松了口气。 不过这湘王讨厌她,是好事还是坏事? …… 皇帝给沈若棠十天备嫁时间,不过一转眼,就到了出嫁之日。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房间,脑袋上盖着红彤彤的盖头,连沈府是个什么模样都没看清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报答”沈安邦对她的棍棒招待。 由壮硕的婆子背着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折腾了好半天才到达湘王府。轿子落地,欢庆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四下里寂静无声。 花轿里的沈若棠早已料到,以湘王爷对这桩婚事的不喜以及他狂妄荒诞的行事作派,这婚礼注定顺利不了。可眼下这悄无声息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湘王府大门紧闭,拒绝她这个新妇入门? 不会,这到底是御赐的亲事,除非想死,否则湘王爷还不敢让她吃闭门羹。 她正思索间,外头就响起了采青怒到极点的声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身子不适,一切事宜从简即可。请王妃下轿吧。”外头响起个平板的阴柔嗓音。 采青气的发抖,“再从简,也断没有叫我家姑娘从侧门入的道理!” 太侮辱人了 !姑娘乃是堂堂正正的湘王妃,本该堂堂正正的由湘王领着进入湘王府,如今倒好,湘王不但面都不露,还使人这般欺负姑娘,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湘王府的年轻内侍轻轻抬了下眼皮子,不屑的目光在花轿上落了落,“王爷说了,若不是碍着圣旨,像王妃这样‘好’名声的女子,连进王府侧门都是没有资格的。” 他说着,顿了顿,平板的语气添了丝不耐烦,“王妃,您到底进不进府?” 不等轿子里的沈若堂出声,采青咬牙恨道:“进什么进?掉头,打道回府!” 采青话音一落,便叫同行的婆子捂着嘴拖到一边,“进进进,大人息怒,我们这就让花轿进府。” 005 新王妃 若棠被安安稳稳的抬进了湘王府里。 可以想见,这场婚礼没有宾客盈门、高朋满座,自然也没有没有衣香鬓影、杯觥交错的热闹盛举。 她就像一个见不得人的物事,被悄无声息的迎进了湘王府。 相较于采青的怒不可遏,若棠的反应算得上云淡风轻了。一进房间,她便径直取下了红的像血的盖头,随手扔在一旁。 正大骂着王府没规矩的采青连忙奔过来,急道:“姑娘,这盖头是要等着新郎来揭的,您怎能自己揭了?” 若棠秀气的皱了皱眉,“王爷不会来的。” 采青一窒,想着今天这令人憋屈又无可奈何的婚礼,气的眼泪啪啪往下掉,“王爷怎能这样对您?今日的事传了出去,姑娘您成了满京城的笑柄,他又能得什么好?又不是咱们上赶着要嫁来的,王爷他再是不愿,也不能如此下您脸面啊!” 若棠倒觉得没什么,最惨也不过就是从虎穴跳到狼窝罢了。且湘王摆明已经知道沈家发生的事了,也很明显,他看不起她,让她从侧门进府也不过是为着那纸圣旨罢了。没过门时已经拿蛇警告戏弄过她,过门后,最惨也不过是被他扔在一边不闻不问吧。 这点冷落,当谁受不住?更何况,谁又知道,新娘子自己也乐得被冷落呢。 …… “王爷,这是高卢进贡的葡萄美酒,奴婢喂您喝好不好?” 熏暖香甜的茉莉香自曲桥上的亭子里飘出来,娇笑声夹杂着暧昧的娇喘从层层纱幔后荡出来。微风起,幔帐轻盈而舞,露出亭中一张软榻,软榻上躺卧着衣衫半解的年轻男子。 轮廓优美的下巴,殷红欲滴的薄唇,雪白无暇的肌肤,映着双琥珀接近橙色的瞳孔,映衬着杯中血红的葡萄酒液,带着不可言说的妖异美感。 男子疏懒一笑,足以媲美苍穹的美好面容让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失了神,喃喃道:“您生的真好看……” 身体不舒坦不方便迎亲的湘王爷闻言,脸上的笑意被冰寒取代,琥珀瞳孔里杀机一闪,宽大的袖袍一挥间,美貌侍女便被一股大力毫不留情的摔了出去。 疼痛令她瞬间回过神来,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渍,连爬带滚的扑到楚千岚脚下,惊恐万分的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楚千岚再不看她一眼,懒声唤道:“来人,拖下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曲桥上现出两个 身影来,二话不说将狼狈不已的侍女拖走了。 “如意呢?” “王爷,奴才在。”面无表情的年轻内侍鬼魅般出现在幔帐外头。 “怎么样?咱们的新王妃可是在一哭二闹三上吊?”楚千岚低头瞧着自己精致完美的手指,嘴角勾起满是恶意的笑意。 如意躬身道:“王妃令人打了水洗漱,而后要了吃食,此时据说已经歇下了。” 楚千岚举杯的动作一顿,丹凤眼微微一眯,“呵,她竟这般自在?本王少不得要去会一会了。” 006 拖出去 楚千岚一脸无趣的瞧着躲在婢女怀里瑟瑟发抖的若棠,“你就用这模样偷了你妹妹的未婚夫?还成功的偷到了?” 若棠躲在采青怀里,眼睛耳朵却并没有闲着。 这湘王长得倒是人模人样,不过一双眼睛却生的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坊间有太多关于这位主儿如何凶残如何暴戾如何心狠手辣的传闻,却没有任何关于他容貌的传闻流出来。 难不成世人都是瞎的,看不到这张男生女相的好容貌?还是,他的凶残名声已经完全盖过了他的好皮相? 若真是这样,她可得处处小心了。 采青先前见王爷过来,还替自家主子高兴,结果那位爷一来什么话都没说,先就打量货物一样的将人打量一通,一出口又是这样伤人的话语,自家姑娘害怕的不成样子,她忍不住鼓起勇气道:“王爷,您怎么能这样说话?且不说我家姑娘根本没做过那样的事,您身为她的夫君,不是更应该维护她吗?” 怎么还能这般出口伤人?没礼貌! 楚千岚软骨头似的歪在圈椅里,闻言一挑雅致的长眉,“放肆!本王跟王妃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多嘴了。来人,拖出去!” 想到此人视人命如草芥,若棠可不认为他只是要将采青拖出去这么简单,自己身边就这么个忠心可靠的丫鬟,哪能让她的小命就这样断送了。 这般想着,若棠忙板了脸,用娇软的嗓音严厉呵斥采青:“采青,你怎可如此与王爷说话,还不快掌嘴。” 又转过头,拿她天生娇怯的模样对楚千岚道:“王爷莫要生气,都是妾身的错,往后妾身一定好好管束她们,不让她们再冲撞了王爷。” 采青犹自不服,不肯掌嘴,若棠娇喝道:“难道你也如其他人一般不拿我这个主子当回事?” 说着眼泪刷刷的落了下来,采青一下子慌了神,往地上一跪,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抽,“王爷恕罪,奴婢无意冒犯,奴婢该死……” “既然该死,那就去死吧。”楚千岚浑不在意的开口,一抬手,身边的如意便将小银剪递到了他手中。 尊贵无匹的湘王爷就在采青的掌掴声中悠哉悠哉的修剪起了指甲来,间或还哼两句小曲儿,一副完全拿采青的掌掴声当伴奏的模样。 若棠瞧的一肚子火,眼见着有婆子走进来要将采青拖走,她再顾不得装相,从大红的喜床上下来,移步到楚千岚身前,轻声道:“王爷要如 何才肯饶了妾身的婢女?” 楚千岚斜睨他的新婚妻子一眼,她一身大红中衣,如黑绸般柔顺的长发只用几根红色发带缠住,因是洗漱过了,脸上没有令人作呕的胭脂粉底,有种“珍珠不动凝两眉,铅华消尽见天真”的自然美态,仿萌芽的莲花般清雅脱俗,柔风若骨处偏又觉出几分清冷之态来。 此时镇定下来的模样,倒比第一眼见到她那个胆怯畏缩的样子顺眼了几分。 楚千岚忽然有了几分兴致。 007 很委屈 “要本王饶了她,也不是不行。”楚千岚漫不经心的开口。 若棠微微抬眼,面上依然是温柔恭顺的模样,目光却自长长的眼睫下窥着楚千岚的神色。闻言也并不接话,只是安静的等着他开出条件来。 “你当日是如何勾引谢敛的,今儿便也这般勾引本王一回,如何?”楚千岚勾着笑,银剪映着窗外夕阳的余光,偶有冷芒一闪而逝。 倒像极了这表面柔顺的女人眼底那抹幽幽冷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相较于楚千岚的愉快,若棠真心想一巴掌扇过去,她抬起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看向楚千岚的眼睛,头也不回的对采青说道:“你先出去。” 采青早被楚千岚开出的条件吓傻了,待回过神来,慌忙爬到若棠脚边,抱着她的腿放声大哭了起来:“姑娘,咱们回沈府吧,再不要待在这儿了,太侮辱人了……” 若棠拍拍她的头,平静道:“出去。听话,乖。” 采青将头摇的几乎要飞出去,她哪里敢留娇弱可怜的主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受辱,“奴婢宁死也不要您这般委屈。” 若棠红润柔软的唇瓣轻轻一勾,轻柔的嗓音仍是不带半点烟火气:“傻话,王爷都不觉得委屈,你有什么可委屈的?你若不听我的话,我便不要你了。” 采青这才不甘不愿的退出了房间。 她没有听出若棠的言外之意,楚千岚却听的分明,颇有意味的笑道:“本王为何该觉得委屈?” 屋里只剩楚千岚的人与若棠,她微微一笑:“妾身这才知道,原来王爷很乐意往头上戴绿帽子。王爷好肚量,妾身佩服。” 楚千岚并没有动气,将手里的银剪交给如意,佯作无奈的一叹:“其实本王很委屈,皇帝什么臭的烂的都往本王府里塞,本王连个说理儿的地方都没有,你说本王委屈不委屈?” 若棠也没有动气,“王爷的遭遇真是令人唏嘘,只是,即便再臭再烂的,也有不愿意被强塞进王府的,王爷感到委屈,却不知旁人是不是也委屈得很?” “这么说来,王妃对于嫁给本王很是不情愿啊?”楚千岚嗤笑:“凭你不知廉耻夺妹良人、蛇蝎心肠毒杀亲妹的名声,不嫁给本王难不成还有别的活路?” 他说着,忽的又一笑:“这样说起来,王妃与本王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行了,废话也说了不少,还不赶紧过来勾引本王?” 若棠干脆的 回他:“妾身不会。” 楚千岚挑眉,脸上笑意再也看不到,琥珀眼瞳蒙上了赤色的阴狠,出口的语气亦带着森森冷意:“王妃既不会,本王便着人好好调教你。如意,带王妃去快活楼。” 如意上前一步:“王妃,得罪了。” 抬手就要往若棠脖子上砍去。 “慢。”若棠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来,“我自己有腿。” 她迈步往门外走,临出门时,忽的回头一笑:“原来王爷这样大方,妾身倒有些期待,不知王爷今晚会挑中谁成为妾身的入幕之宾?” 008 别弄死 眼前一花,楚千岚那张精致的脸已经到了跟前。若棠还来不及有什么念头,就被他用力扣住了下颌。 “你这女人真跟传闻中一般下贱,跟青楼妓女有得一比。”邪佞狂妄的男人慵懒性感的勾起单薄唇瓣,毫不留情讥讽嘲弄。 “什么锅配什么盖,我这样下贱的女人,与王爷可不是天生一对么!”若棠忍痛反击。 她原是打算怯懦柔顺到底的,奈何这人太有本事,分分钟逼出她的本性来。 “好一张伶牙俐齿。”楚千岚修长精致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你既这样想要男人,本王偏不成全你将她丢去后院,陪本王的宠物们玩玩。” 如意却犹豫了下,平静无波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开口提醒道:“王爷,明日一早您要携王妃进宫谢恩。” 皇帝本就对王爷诸多不满,王爷就算再不满这门亲事,也断不能在王妃刚进门就弄死她,否则这藐视君威的帽子扣下来,不好过的还是王爷自个儿。 楚千岚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不耐道:“别把她弄死就成。” …… 藏香院。 “娘娘,娘娘”身着香杏色衣裳的大丫鬟黛脚步匆匆的进了屋,兴匆匆的禀告道:“方才得来的消息,王爷下令将王妃带去了后院。” 正对镜贴花钿的美丽女子,她一身绣金牡丹的碧色裙装,眉目低垂,唇瓣嫣红,微微转过脸来,露出优美的侧脸轮廓,修长的脖子与瘦削的肩构成一条美妙的曲线。 “王妃这才进门第一天,王爷怎好如此?”女子轻声叹息,唇角却微微上扬,含一朵小小笑靥,眉眼便显得越发娇艳柔美。 黛一边将妆盒里的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斜斜插进女子浓密的发髻间,讨好道:“便是个清清白白的进府来,王爷定都不会多看两眼,更别提她那样不知廉耻的。也不知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能将那样的女人指给咱们王爷,不是害了咱们王爷被人笑话吗?” “闭嘴。”女子娇喝道:“皇上岂是你能非议的,不要命了?” 黛慌忙跪下求饶,“奴婢只是替娘娘您不值啊,她一个声名狼藉的,有什么资格做湘王府的王妃。而娘娘这般容貌才情,却要屈居她之下,凭什么?” 女子红唇溢出一声轻叹:“凭她爹是当朝宰相,谁叫我没有人家那样显赫的出身。罢了,你起来吧。” 黛站起身来,“凭她再如何显赫的出 身,还不是被王爷扔进了后院,进了后院的人,能活着出来的有几个,到时她还是得给娘娘您让路……” 女子闻言却猛地站了起来,“不好,明日王爷还要进宫谢恩,倘若她有个闪失,王爷怕又要遭殃了。快去打听打听,看王爷在哪里,我得去劝劝他,这事可不能由着王爷的性子来。” 那女人就算死,也不能死在现在。 一群人匆匆忙忙往外走,经过百花齐放的花园,惊动了里头正兴致勃勃扑蝶的两名容色靓丽的女子。 “瞧她装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就恶心。” “可不是,这会子怕是听到消息,又要前去规劝王爷了吧。” 009 邓侧妃 “娘娘,您何不就让她自生自灭算了。”黛仍是有些不甘愿,“便是王爷因此受些责罚,也好过您与王爷以后一出门便被人嘲笑好啊。” “你知道什么。”最受湘王宠爱的邓侧妃瞥她一眼,“皇上能为王爷指婚一次,自然还有两次三次,相较于别的名门闺秀世家好女,我还宁愿是那沈若棠占了这王妃头衔。王爷本就厌恶她,她又是那样的名声,还能在府里掀起什么浪来不成?” 只要王爷不喜王妃,王府一应事务又被她牢牢拿捏在手里,她虽不是王妃,日子却过得比正经王妃还风光。 王爷虽不得皇帝喜爱,但到底是皇帝的儿子,死了个王妃,皇帝势必还会为王爷指婚。若再进门的是个出身好又难缠的,她的风光好日子也要一去不复返了。 因此,她一定要保下王妃,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然而等她领着人赶过去,却被告知,王爷出门了。 “这都快天黑了,王爷去了哪里?”邓侧妃微微蹙眉,询问王府外总管如意。 如意瘫着一张脸,声调毫无起伏:“王爷并未告知奴才。” 王府里头,如意主外,邓侧妃主内,好几次邓侧妃想将手伸到外院,都被如意毫不留情的打了脸,邓侧妃心里恨极了如意,奈何王爷对他信任有加,她也找不到机会下手除了他。 邓侧妃并不信如意的话,但也拿他毫无办法,只得忍气道:“那王妃呢?” “王妃娘娘已经去了后院。” “王爷胡闹,你怎么也不劝劝?”邓侧妃急了,“还不快去将王妃接回来?她若有个闪失,明日王爷进宫要如何跟皇上交代?” 说罢,就要领着人往后院去。如意也不拦她,冷声道:“没有王爷的允许,娘娘还是别去后院的好。” 邓侧妃顿住脚步,后院也属于她的统管范畴,可她却连如意也不如,连自由进出后院的权利都没有,如何能不恨! 她倒是也想勇闯一回,可后院养的那些个东西邓侧妃只要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当下打起了退堂鼓,“王爷何时回来?” “奴才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伺候王爷的?”邓侧妃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反正王爷不在,她再温顺谦恭王爷也看不到。 “娘娘恕罪,奴才只是个伺候人的。”如意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他一个伺候人的,如何能 逾矩询问主子去哪里以及何时回府? 邓侧妃对着这个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的如意,终究无可奈何,冷哼一声,拂袖回了藏香院。 …… 夜里,一直守在湘王院外的婆子过来回话。 “娘娘,王爷到此时仍未回府来。” 邓侧妃心烦意乱的将手里的缠枝牡丹翠叶茶杯砸了出去,“完了,王妃在后院呆上一夜,哪还有命出来。” 说着,又吩咐黛,“她到底是王妃,若是去了,王府总是要大办的,今晚先就将该准备的准备起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黛忙应了。 010 阿白 如意将若棠带进后院,交给其中一个驯兽的奴才便离开了。 他走的太急,以至于没有留意到若棠看清身处环境后眼里闪过的兴奋与迫不及待的光芒。 寻常人养的宠物无不是乖巧可爱的猫狗之流,但湘王爷不是寻常人,养的宠物自然也不寻常。 饶是若棠已经有了心理建设,在瞧见这偌大院子里蹦跶着的体型巨大的老虎狮子猎豹等,还是惊了那么一下,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喜了。 成日与凶兽呆在一处的,便是奴才也不是什么善类。知道被如意带过来接受惩罚的是新进府的湘王妃,那奴才对若棠也没有多少尊重,大约是想着刚成亲就被丢给凶兽们的王妃注定讨不了王爷的欢心,又见若棠生的柔美如玉,竟心生邪念。 想着反正是王爷不要的,就算他对王妃出手,以王爷对这些宠物们的看重,也定然舍不得发落他。 况且,新王妃本就有着淫荡的名声在外,倘若不幸事发,他大可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 色从胆边起,他见若棠直勾勾的盯着笼子里的体型硕大的雪虎,以为她是吓呆了,便趁机抬手摸向若棠的肩头。 “娘娘当心,别靠的太近,阿白的脾气可不好。”说着话头已经靠了过去,女性特有的馨软馥郁令他目眩神迷,眼睛盯着若棠脖子那一抹莹白,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若棠仿若未闻,对搭在肩上那只手也没半点反应。她只是着迷一般看着那只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的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那只名叫阿白的林中之王趴在那里,歪着脑袋也在打量她。 耳边喘息响起,带着口臭的呼吸越来越近。 若棠仍然没有动。 那人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另一只手也搭在了她肩上:“娘娘,王爷的吩咐您也知道,倘若您从了小的,小的便叫娘娘少吃些苦头,您看如何?” 若棠终于回头,冲他嫣然一笑。 她一笑之下,倾城笑容犹如世间昙花,无法形容的圣洁之美,令人一眼就将她铭记于心。 那人眼珠子都舍不得动一下,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可以打开笼子吗?”若棠眨眨眼,细声细气的问道。 “可、可以。”那人仿佛失了魂,目不转睛看着若棠,摸出腰间的钥匙将儿臂粗的铁笼门打开了,“娘娘,您……您笑起来真好看……” “真的吗?”若棠惊喜的语 调都往上扬了扬,“对了,你刚才跟我说,要我从了你?” 那人猛点头,眼中迸出狂喜的光来。 “我无所谓呀,不过要问阿白同意不同意。”若棠脸上笑意更甚,天真无辜的宛如懵懂稚儿。 “阿……阿白?”那人愣了愣,猛的回过神来,便见笼门大开,原本趴卧在笼子里的雪白大老虎正迈着矫健的虎步向外走来。“阿白,快回去!” “阿白。”若棠也开口唤道,与此同时,她伸出手指在空中飞快的比划了几个手势,最后抬手指向那人的手臂,眉眼一弯,咯咯而笑,“阿白,快去。” “嗷呜” 011 我的英雄 这一晚,除了夜不归宿的湘王爷,湘王府所有人都睁着眼睛熬过了这个无眠之夜。 翌日一早,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湘王爷精神抖擞的领着如意往后院去,“昨儿府里可有什么趣事儿发生?” 如意当然清楚他家王爷想要听的是什么,恭声回道,“昨夜阿白叫了一晚上,有人听见了惨叫声。” “哈。”楚千岚拊掌一笑,“不知那女人被吓死了没有。” “王爷的吩咐奴才吩咐下去了,那些人有分寸,不会将王妃吓死的。”如意回答的很是认真。 楚千岚又是一声笑,回想起那女人眼底幽幽冷冷的光芒,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见那女人狼狈的模样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后院,却在看清眼前一幕时,齐刷刷的顿住了脚步,就连如意都下意识的离楚千岚远了一点。 楚千岚原还得意满满的俊脸一片阴霾,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那个悠哉趴卧在阿白背上睡的正香的女子。 阿白是他斥重金从遥远的海那边的异国潘邦买回来的,远渡重洋而来,全大楚也找不出第二只。它比一般猛虎更凶暴嗜血,前前后后在它虎口底下丧生的驯兽师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快三年了,现在这个驯兽师才勉强将它压制下来,所谓压制,也不过是调教的阿白不像以前一样狂暴易怒,有时候它心情好,会听驯兽师的话,但更多时候,阿白都并不理睬驯兽师。因此令人称奇的是阿白竟允许这个女人骑趴在它身上而没有愤怒的将她撕成碎片。为什么?这女人凭什么就得了阿白的青眼? 楚千岚原本的愉悦心情荡然无存,正要发作,就见阿白背上的若棠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醒了过来。看见眼前杵了这么些人,先愣了下,目光才落在了楚千岚身上。 “王爷,早啊。”她抬手对着对面的人挥了挥,软软糯糯的嗓像是最甜软的桂花糕。 “你为什么在阿白背上?”没看到自己想看的,楚千岚脸色很难看。 “睡觉啊,”若棠理所当然的回答他,“昨晚王爷忘了让人给妾身一张床。” 看她无辜又煞有介事的模样,楚千岚脸色更黑了些,“本王可不是要你来享受的!本王问你,可是那贱奴让阿白亲近你的?” 阿白抬起眼皮看过来,仿佛不满意楚千岚的说法般。 若棠抬手顺了顺老虎毛,安抚的拍了拍,原本有些躁动的阿白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你说的贱奴是他吗?”若棠指一指不远处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奴才,他双臂尽失,看起来没有半点声息。她脸上一派天真无邪:“他意图轻薄我,阿白替我教训了他。” 她低下头来,对着骄傲的昂首挺胸的阿白轻声笑道,“阿白是我的英雄。” “不过一只畜生罢了。本王倒要看看,离了这后院,它还如何做你的英雄!”楚千岚慢慢笑起来,俊美的脸上,仍是满满的恶意,“来人,伺候王妃回屋。” 012 变态 若棠又被送回了新房里。 大概是为了折辱她,堂堂湘王妃所住的院子不但离兽苑很近,且还十分偏僻狭窄,比不上她在沈府的院子一半大。昨天若棠便注意到了,小院子的布置摆设根本没有用心,布置前更是连修葺一番都不曾,院子里还有疯长的野草呢。 若棠猜,这番布置即便不是出自楚千岚的授意,他也是很乐意见府里人为难于她的。 瞥一眼阔步走在前头的袍男子,若棠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将自己的乐子建立在别人的苦痛磨难之上,这人心理不知扭曲到了何种程度。 简言之,楚千岚他就是个变态! 被一个变态盯上是什么感觉,若棠表示,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毛滴。 一夜未睡的采青见若棠被送了回来,飞奔上前,含着两泡热泪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姑娘,您受苦了。” 楚千岚回头,哼哼阴笑:“姑娘?” 若棠生怕这变态抓到采青的小辫子又要发作,忙提醒采青道:“如今我已不是沈府的姑娘,你且记住了。” 采青这才不情不愿的换了称呼,“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若棠摇头,“替我梳洗吧。” 采青忙扶了若棠往净房去。 同是陪嫁大丫鬟的采红却顿了顿,见若棠连看也不看她一眼,脸上便带出了委屈来,偷偷朝楚千岚看去,见他正支了下巴似笑非笑的正打量自己,脸上一红,娇羞的低下头来,“奴婢服侍王爷梳洗吧。” 她自忖姿色不错,又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王爷又花名在外,听说只要他看上眼的,便是最低贱的女子,也能飞上枝头。她觑着楚千岚俊美的脸庞,悄悄挺了挺浑圆饱满的胸,对自己即将成为王爷的新宠十分自信。 楚千岚微微一笑,起身走向她,“好啊,你就服侍本王吧。” …… “姑娘您听。”采青竖起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采红那死蹄子,您往日里待她不薄,她竟敢如此行事,置您的脸面于不顾,姑娘您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你又称呼错了。”若棠有些无奈的提醒她。 “您放心,当着他的面奴婢不会这样称呼您的。”什么娘娘,他给了他们家姑娘娘娘的待遇吗? 若棠听她这般说,便也不再勉强她,洗好手脸后,接过采青递来的巾帕擦手。 “ 姑娘,您真的不能再纵容采红那蹄子了。否则,往后她还不得踩到您头上来耀武扬威了?”采青很担心,恨不能让若棠现在就将采红发落了。 “随她去。”若棠却无所谓的道。 那变态即便没有看上采红,为了给她添堵只怕也会收了采红的。她若真在这时候发落采红,还不知道那变态会做出什么事来。 以静制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湘王府里,是唯一的法子。 “王爷,可不得了了。”外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惊呼,“咱们府里出什么大事了,怎么邓侧妃让人将府里全换上了白灯笼,还命人给咱们姐妹送了孝衣孝布来,可把咱们吓坏了……” 013 告状 “王爷,邓侧妃这样的动静,可是咱们府上出大事了?这可怎么是好,王妃才进门,就出了白事,要是传了出去,对王妃的声誉可不好。” “是呢,王爷,咱们担忧的饭都吃不下,得了消息便紧赶慢赶的过来了。娘娘她没事吧,说起来,我们姐妹也该给娘娘磕头敬茶的。” “不过邓侧妃说了,王爷您没吩咐,我们不必赶早过来惹您心烦,所以我们姐妹才不敢来打扰您跟娘娘。不过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前来知会王爷和娘娘。” …… 若棠在里间听着外头的声音,颇有些兴味的勾起了嘴角。 她才嫁进来,这硝烟就已经平地起了。 听得出来,外头两名女子联袂而来是为告状的,状告何人?自然是手握王府中馈的邓侧妃。邓侧妃一早在府里挂上白灯笼,挨个分发孝衣孝布,不难推测,她必定是以为自己丧命于虎口,没弄清楚事情真相就操办起来,不想却给看她不顺眼或是素日有仇怨的其他侍妾抓着了把柄,一举告到了湘王面前来。 若棠猜测,除了告状,这两人大概也很好奇她是怎么虎口逃生的,又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本事,湘王对她态度又是如何,知道王府真正管事的邓侧妃巴不得她赶紧死又是什么态度……总之,除了探听情报,就是挑拨她动手收拾邓侧妃。 想到这二人对她寄予的厚望,若棠忍不住又笑了笑,她一个从侧门进府的王妃,刚进来就被新婚丈夫丢给刁奴猛兽的王妃,不紧着夹起尾巴做人,还上赶着收拾王府内院的掌权人,她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的? 外头热火朝天的告着状,若棠从净房出来,也不急着出去,示意采青拿了桌上的点心来垫垫肚子。 好戏才开锣,她就先不去凑热闹了。 正悠哉喝着茶水就着点心,就听外头又一阵环佩叮当后,响起来个悦耳动听的嗓音来。 “王爷,妾来迟了。” 邓侧妃匆忙赶来,衣裳发饰却一丝不苟丝毫不乱,只娇美的芙蓉面上带了些微微的汗意。 楚千岚懒懒看她一眼,“听说你让全府上下都挂上了白灯笼,可有此事?” 邓侧妃瞥了眼内室的方向,心里暗骂晦气,谁能想得到,进了兽苑呆了一整夜的王妃还能毫发无伤的活着回来? 她凡事喜欢先做好准备工作,哪想到这回却是白准备了,还被那两个长舌妇一 状告到了王爷跟前来。幸而眼下一切都被她抹平了,便是有个孝衣孝布的,她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清了清嗓子,她不慌不忙就要解释。 楚千岚却摆一摆手,“本王何尝不希望王府有一场盛大的白事,可惜了……” 他意味深长的顿住了话头。 却让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掀起了汹涌波涛。 原来王爷竟是盼着王妃死的! 告状的两女相视一眼,完了完了,揣摩错王爷的心思了,这回不知道要被冷落多久。 邓侧妃没被追究白灯笼的事,放下心来的同时,开始琢磨要如何折辱新王妃来令王爷开心了。 014 傻美人 采青气的浑身颤抖。 若棠安抚她,“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气了。” 采青的眼泪忍无可忍的落了下来,“姑娘,他怎么能这样说话!” 她家姑娘这样柔弱,就算面上装的再无所谓,心里肯定也难受的不行。姑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遇到这样的人,哪还有幸福可言啊? “他们巴不得我死,我就偏不如他们的意,咱们过得高高兴兴的,那些人想看笑话也看不成,日子久了,他们也没兴趣招惹咱们了。”有些变态就是这样,喜欢看别人的惨状,只盼这变态不是个有耐心的,早点对她撒开手才好。 邓侧妃并两个侍妾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蛇蝎心肠、淫荡无耻的新晋王妃,不由都呆了呆。 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肤色如雪,纤巧削细。 秀,似空谷幽兰。清,似凌波水仙,远观近看都只让人觉得气度清华,风采嫣然。只可惜,这样的气度风华,偏偏叫她眼里的畏怯懦弱破坏殆尽,让人忍不住在心里暗叹可惜。 装扮的再是华丽高贵,就这小家子气的畏缩模样,便叫人打从心里看轻了去。 邓侧妃悄悄松了口气,空有美貌皮囊是吸引不了王爷的。这位王妃,不会成为她的威胁。倒是她一进来时瞧见的立在王爷身后那眼神不正的美貌侍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规矩倒也罢了,她若敢起什么心思,看她怎么收拾她。 率先赶过来的秦、刘两位侍妾觉得心都凉了半截,还指望王妃跟邓侧妃掐起来呢,她们也好浑水摸个鱼,眼下看来,王妃还是自求多福吧。 心里再如何瞧不起,王爷再如何不喜新王妃,就算敷衍,来都来了,还有的礼也还得行。 若棠目光闪烁,要哭不哭的往众人跟前一亮相,除了楚千岚这个曾逼出她本性的变态外,所有人都对她放下了戒心。 她们甚至忘记了,若棠独自一人虎口逃生这件事。 偷眼打量众人的若棠表示很满意。 若棠满意了,楚千岚却不满了,他起身迎向她,仿佛方才恶毒的想要她死的人不是他一样,桃花眼里满满全是惊喜与怜爱,“昨日没瞧清,不想王妃竟有如此天人之姿,衬的本王这满府的美人儿都成了庸脂俗粉。早知王妃这般美貌,昨夜本王哪还会去快活楼,定然舍不得离开王妃半步……” 果然放心的太早的、拿她当枪使的、还没有飞上枝头的,看 她的眼神全都不对了。 若棠心里将他咒骂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变态,这个渣渣,他果然就是见不得她好,非要给她四处树敌就是了。 忍着气,不动声色的想要将手从楚千岚手中抽出来,木讷道:“王爷笑话妾身了。” 目光呆滞,不笑不动,就是个傻美人模样。 邓侧妃凛然的眸光柔了下来,“王爷说的是,娘娘天人之姿,我等站在娘娘身边,真是自惭形秽得很。王爷与娘娘站在一处,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再美的傻美人,又能吸引男人多久? 邓侧妃再一次放下心来。 015 进宫 时辰已经不早,楚千岚再想给若棠拉仇恨,也不能耽误了进宫谢恩这件大事。 他撇撇嘴,甚是遗憾的道:“本王与王妃要进宫了,你等明日再来给王妃请安吧。” 邓侧妃心平静气的微垂着头,柔顺应道:“是。” 秦氏与刘氏则有些气馁与不甘,但见邓侧妃都低头了,也只好怏怏道:“妾身恭送王爷、王妃。” 进宫这段路若棠总算得了一阵子清静,楚千岚并没有跟她一块儿挤马车,她先还有些疑惑,变态既然打定主意要给她树敌添堵,又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整治她的机会?封闭的马车里头,不是绝好的机会? 采青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说王爷晕马车。” 若棠恍然大悟,弯唇一笑:“晕的好啊。” 采青亦有同感,“您昨晚就没能休息好,趁着这会儿打个盹儿吧。” 其实若棠昨晚在阿白身上睡得挺好的,阿白身躯庞大,毛发蓬松细软,又自带温度,比顶好的绒毯还舒服。但她也不好拂了采青的好意,便依言闭上了眼睛。 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采青轻声唤她:“娘娘,到了。” 若棠刚睁开眼,楚千岚温柔俊美的笑脸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进她眼里。 他对她伸出手来,金子般灿烂的阳光底下,他也似散发着温煦金光般,看起来温暖又可靠。 若棠只顿了顿,就将手递给了他。 这变态又要演戏了。 她倒是很想拆他的台,不理会他的装模作样。可这是皇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她要是做出对湘王不敬的举动来,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祸事呢。 只是现在才来与她扮恩爱,会不会太迟了? 毕竟昨日花轿从侧门进府就不说了,大家长了眼睛都看得到。就说新婚之日,父母高堂没有就罢了,连个前来观礼的都没有,若不是这湘王人品太坏了根本请不来宾客观礼,就是湘王根本没有邀请宾客。 依着这人的行事,必定是后者无疑,说不定就算有宾客前来,也被他逐了出去。 昨天还是那样的态度,不过一晚上,他就对她这般深情款款温柔体贴,谁会信啊? 或许有人就要猜测了,许是湘王一见新娘子的美貌,就钟情上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若棠是不信的。 皇帝日理万机,楚千岚牵着若棠的手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会儿,才有内监出来请他们进去。 这种时候,若棠自是扮出紧张羞涩的小媳妇模样来,跪在楚千岚身后,不敢抬头去看高座上的天颜,耳边只听得皇帝低沉浑厚的声音不紧不慢又严厉十足的警告楚千岚日后再不可胡作非为。 “已是成亲的人了,倘若日后再有弹劾你的折子递到朕跟前来,你就给朕滚出京城去。” 楚千岚淡淡道:“是,孩儿谨记父皇教诲。” 皇帝似乎并不信他,只与他说了这么两句话,便摆手道:“去给太后与皇后请了安便回府吧。” 尊贵的皇帝一句话都没有对若棠说,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将他们打发出去了。 016 不待见 经过这次短暂的觐见,若棠就算没有看到皇帝的脸色,也能从他短短话语中听出他对楚千岚的不耐与不待见。 她心里一动,皇帝是有多厌恶楚千岚这个儿子,才会在她名声坏的不成样子后,将她赐婚给楚千岚。 赐婚,不像是恩宠,倒更像是一种羞辱。 他本就声名狼藉,偏还给他娶一个同样声名狼藉的妻子。 可是,老子羞辱儿子? 有什么地方不对! 若棠虽然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偏偏却半点头绪也没有。 眼看着永寿宫近在眼前,她忙将疑问先压了下去。 自御书房出来,楚千岚脸上虽仍挂着笑,然而眼底却是幽冷绵长如深海一般的冷寂,他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若棠很有些不适应。 宫人见了他们,忙进殿里禀告,不多会,太后便让人宣他们进去。 跟皇上的冷漠厌恶不同,太后对他们两人倒是温柔亲切得很当然,太后亲切的对象是她的亲孙子,对若棠这个名声不佳的孙媳妇,没给白眼就不错了。 “去见过你们父皇了?”太后询问楚千岚道。 楚千岚很懂得讨太后欢心,看得出来,他跟太后的祖孙情似乎还不错,这时候正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拿捏肩头,闻言便笑道:“回皇祖母的话,已经见过父皇了。父皇训了话,便让我们过来了。” 太后便轻叹了声,似怜惜与不忍一般拍了拍楚千岚拿捏她肩头的手背,“你父皇教训你,也是为你好。总算是成亲了,往后行事更应谨小慎微,别再惹你父皇动怒了。” 楚千岚很是恭顺的答道:“是,孙儿记住了。” 太后这才将目光投向被忽视了半天的若棠,淡淡道:“既然皇上看重你,想必你总有些过人之处。以前的事便不提了,往后好好伺候王爷,为王爷开枝散叶,切莫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否则,便是皇上饶你,哀家也绝不饶你!” 若棠小心翼翼又可怜兮兮的磕头道:“是,孙媳谨记皇祖母的教诲。” 什么嘛!弄得好像那变态娶了她还委屈了他似的。 全是皇帝老儿的意思嘛,又不是她哭着求着要嫁给他的好不好!冲她发什么脾气啊,有本事找皇帝理论去啊。 与太后的会见就在若棠的腹诽中结束了,比起皇帝不耐烦的打发,太后面上再不喜她,还是赏了她几样好东西。 从永寿宫出来,又直奔皇后的景阳宫。 皇后的态度与皇帝倒是如出一辙,宣了他们进去后,还没坐上片刻,便抚着额头道她头风发作了。 茶水都没上一杯,就将他们赶出了景阳宫。 若棠暗暗撇嘴,倘若不是皇后还顾忌着她母仪天下的风范,很可能连景阳宫的大门都不让他们进。 这楚千岚到底怎么混的,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是个走到哪儿都不被待见的。 跟这变态绑在一起过日子,她怎么觉得前景愈发的堪忧了呢。 “老七,这就要出宫了?”丰神俊朗气质温润的男子负手站在木槿树下,含笑望着他们。 017 俪贵妃 楚千岚见了他,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哥有何指教?” 端王爷楚千韧温和的对若棠点了点头,方道:“借一步说话。” 君子端方,大概就是形容这样风华与气度的男子的。 若棠柔顺的对他福了福身,暗叹贼老天实在对自己太不公了有这样的好货色不赐给她,偏弄个人见人厌心里还扭曲的变态给她,真的好想挠墙啊! 身形同样颀长洒脱的男子借步到一旁说悄悄话了,若棠站在原地,因四下都是宫女太监,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四处打量,只微垂了眼睫,在长长眼睫毛的掩护下打量着四周。 正是百花竞艳的时候,皇家的花园里自然少不了各种名贵娇艳的花儿。好歹进宫一趟,总要饱饱眼福才不辜负这受累的一趟。 姹嫣红中,一袭艳红宫装分花拂柳而来。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若棠跟前。 有宫女见她傻愣愣的站着,忙上前轻声提醒她:“湘王妃,这是俪贵妃娘娘。” 这么年轻的贵妃? “见过贵妃娘娘。”若棠屈膝行礼。 方才俪贵妃款款而来时,她已经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贵妃娘娘顶多十八九岁,容色白皙,眉目艳丽,又喜穿红,便使得这份艳丽更加张扬热烈,别说男人移不开眼睛,就连若棠都觉得她实在漂亮的让人惊叹。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位居贵妃之列。 俪贵妃也在打量她,细细长长满是风情的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她不说话,也没让若棠起身。 她身后的宫女上前一步,“娘娘,湘王妃给您请安呢。” 俪贵妃似这才回过神来,咯咯笑道:“湘王妃生的太过美丽,本宫都看的入神了。湘王妃,起身吧。” 若棠这才直起身来,呐呐道:“娘娘过奖了。” 俪贵妃见她神情木讷,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个不停,显是吓坏了,心里一哂,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蠢妇。 “湘王妃与湘王新婚大喜,既让本宫撞到了,少不得要添个喜头。”她笑着伸手接过身后宫女递过来的散发着幽幽香味的小檀木描花锦盒,“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湘王妃且当个把玩的玩意儿,别嫌弃。” 说罢,便有宫人上前,将盒子接了过来。 若棠少不得又要屈膝谢礼,“谢娘娘赏赐。” 俪贵妃无趣的撇了撇嘴角,显然她已经瞧不起若棠了,却还是没有走开,“听闻昨日湘王妃是从王府侧门进的门,可有此事?” 这位俪贵妃有点意思。别人就算知道这事儿,也不会当着面儿就这么直白的问出来让人难堪,她却似乎毫无顾忌,就这么无遮无拦的问了出来。 本性如此? 真要是这么毫无心机的女子,在这深宫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还能这样风光的来戳人痛脚? 若棠颤颤巍巍的开口,“是。” 说罢,眼圈迅速的红了,仿佛十分难堪。 “唉,湘王向来为所欲为惯了。你别太难过,想必皇上已经斥责过他了吧。”俪贵妃假惺惺的安慰了一句。 018 秘密 若棠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她这般木讷笨拙的模样,俪贵妃会觉得无趣转身走人。 没想到俪贵妃仍是没有挪步,“听闻湘王妃出嫁前在家中发生了些事情?” 若棠暗暗皱眉,这俪贵妃如此打人的脸,实在让人很讨厌。 她咬了唇,脸色刷白,一副被惊吓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俪贵妃仍是不肯放过她,又清脆的笑了一声,“本宫还听说,昨晚湘王妃是在王府兽苑里度过的?湘王妃生的这样细皮嫩肉的,湘王怎狠得下心?本宫也算是你们的母妃,一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王爷,叫他往后对你好一点。” 若棠低着头,不安的道:“多谢娘娘的关心。王爷若知道贵妃娘娘这般关心我们夫妻,定然也会很感激您的。” 俪贵妃脸上的笑顿了一顿,她顺口说的这些,不过只是场面话罢了。倘若这蠢妇真的将这些话全告诉了湘王,或者传到别人耳中,她一个皇帝的妃嫔插手皇帝儿子的事,且连人家后院里的事都知晓,一个窥视之名只怕跑不了。而身为皇帝的宠妃,为什么要窥视皇帝儿子府里的事…… 俪贵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一副懦弱畏怯模样的若棠时,眼里多了抹沉思,她那话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若是无意倒也罢了,若是有意只怕这沈若堂并不是表面看来的这般懦弱无用了。 俪贵妃觉得自己看人鲜少有走眼的时候,这会子盯着若棠看了半晌,却仍是瞧不出她是真笨拙还是装出来的。 正犹疑不定时,楚千岚与端王说完话,折身走了回来。 俪贵妃顿时忘记了正纠结的事,一双满是风情的美目便落在了他身上。 她柔柔地看着楚千岚,眼中万千情意,如烟波流转,潋滟含光。 若棠将头垂的更低了,哎哟我的天,她好像不小心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了。 知道这样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一旦被人察觉,必定会被灭口处理。 她还是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楚千岚神色如常,甚至有些冷淡的与俪贵妃请了安,便道:“贵妃娘娘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夫妻就先回府了。” 俪贵妃张了张嘴,有些急切的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楚千岚的衣袖。她身后那名宫女适时上前,恭声道:“娘娘,您该回去喝药了。” 俪贵妃慢慢呼出 一口气,笑着道:“是该回去了。湘王爷,本宫很是喜欢湘王妃,日后得了空便让她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你可舍得?” 楚千岚音色平平,“这是她的荣幸。” 俪贵妃又看了眼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这才扶了宫女的手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喏喏小小的声音,“王爷,贵妃娘娘长得真好看,人也很好。” 她嘴角的笑刚勾起,又听若棠说道:“而且娘娘好厉害,好多事情她都知道哦。” 俪贵妃脚下一歪。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快快,娘娘脚崴了,快抬轿辇来。” “太医呢,宣太医……” 眯眼瞧着前方乱成一团,换若棠不动声色的勾起了唇角。 019 偶遇 回府的路上,湘王骑着马凑到马车边,“俪贵妃跟你说什么了?” 若棠淡淡道:“贵妃娘娘没说什么,不过关心了王爷几句,嘱咐妾身好好照顾王爷。” 她一顿,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来,“妾身愚笨,很怕照顾不好王爷,有负贵妃娘娘的嘱托。” 她话音一落,马车窗帘被唰的一声拉开,楚千岚那张俊美的难辨男女的脸便探了进来,刚好看到若棠嘴边那来不及掩饰的讥嘲与冷意。 见她因猝不及防而僵硬的嘴角,楚千岚却缓缓笑了起来,仿佛将若棠的不屑抓了个正着而十分得意,他凑过来,那张红艳的薄唇几乎要碰到若棠的耳朵,“你吃醋?”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这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若棠也懒得在他跟前装相,淡淡道:“王爷在说笑?这笑话可不那么好笑。” “是吗?”楚千岚忽然抬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清淡的鼻息喷洒在咫尺距离的若棠脸上,慵懒一笑,“王妃对本王这么冷淡,本王心里很不痛快。” 若棠鄙夷的瞥他一眼,不动不避的迎着他调笑的视线,“倘若我对王爷热情似火,王爷心里就痛快了?” 当她三岁小孩哄呢。楚千岚不满这桩亲事,不管她怎么样,只要看到她,他都不会痛快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楚千岚轻言细语的怂恿道。 “有些事不必试也知道结果如何。”若棠微微一抬眼,目光顺着窗口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她敏感的察觉有人正在看她。 不远的布庄前,一个唇红齿白、目若朗星的少年郎正怔怔的看着她。 他的眼神很奇怪,热烈的、愧疚的、躲闪的、却又忍不住追随着。 若棠微微蹙眉。 只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 楚千岚几乎是立刻便转过头,顺着若棠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少年仿佛被吓了一跳,匆匆收回视线,脚步虚浮的转身离开,却不小心将挑着果子的果农撞到在地,框里的果子顿时滚落一地。 少年窘迫的连耳朵都红了起来,忙不迭的丢下随身携带的荷包,以袖掩脸,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原来是谢大公子。谢大公子看见王妃激动的路都不会走了,怎么王妃却半点反应也没有?”楚千岚嗤笑道,目光却密密实实的审视着若棠的眼睛。 若棠挑眉,心道原 来这就是与她捉奸在房的谢敛,也就是她那善良美丽的好妹妹沈若兰的未来夫婿了。 “本王在问你话。”没得到回应的楚千岚很不满,勾着若棠下巴的手指一紧。 若棠吃痛,却只是淡淡的扬了扬眉,“王爷想看什么反应?” 看来她有必要好好问问采青,那谢大公子跟她到底是如何被捉奸在房的。 见她神色仍是冷淡,楚千岚松了手,冷笑一声,“过两天本王在府里办个赏花宴,邀了你那心上人来赴宴如何?” 若棠微笑,“王爷不但喜欢绿帽子,还颇向往做那青楼瓦院拉客的龟公?” 020 流言 惹怒楚千岚的下场,若棠与采青被他无情的丢下了马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背影,采青忍不住跺脚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小心眼的人!” 心里越发替自家姑娘感到不值。 若棠无所谓的笑了笑,“适应了就好。” 这次得罪他,不过是被他丢下而已。以后少不了的摩擦,还不知道他要如何折腾。 采青也知道抱怨无用,四下看了看,发现她们被扔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便提议道:“姑娘,奴婢先送您到福鑫楼歇歇脚,再去套了马车来接您。” 这般说着,却有些犹豫不定,“只是奴婢去了,您一个人……” 若棠笑笑道:“我就呆在屋里不出来。” 采青这才放下心来,扶了若棠的手,走进京城有名的金楼。一直将她送进安静的厢房,才匆忙下楼去租马车。 既然答应采青呆在屋里不乱走,若棠便信守承诺不出房门一步。但屋里熏着香,着实有些闷,她便将窗户推开了,好散散屋里的香味。 正要坐回去,却听邻窗传出一串清脆的笑声。这本与她无关,但她们接下来的话题却提到了她。 “沈若堂到底是好运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嫁给了湘王爷。我虽然没见过湘王爷,但听我爹说,他这些年做的坏事简直罄竹难书,动辄便要打杀人,死在他马鞭下的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湘王这般残暴,也不知沈若堂能不能在他的马鞭下活下来。” “我还听说湘王府有个兽苑,里面养的全是吃人的凶兽,但凡谁惹了他不高兴,便将人丢进兽苑里,让野兽活活吃掉呢。你们说,沈若堂会不会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野兽吃人算什么,我可是听说过,湘王爷就爱吃人肉喝人血呢。听说他院子里每月都会失踪一名丫鬟,连尸骨都找不到,其实就是被湘王活活吃了的。” “啊!” 一片恐慌的惊呼声。 “真的假的?” “那沈若棠岂不是死定了。” “会被吃掉吗?” “说不定是被凶兽吃掉呢。” “沈若棠也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啊,她不知廉耻做出那种事来,寻常人早一根白绫吊死了,她倒好,不知怎么入了皇上的眼,若不是指婚给湘王爷,她也早就没命了好吗?” “说的也 是。不过我认识的沈若堂,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她跟沈若兰明明很要好的样子,怎么竟会做出勾引谢大公子的事来,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 “就是。这些事都是从他们沈府传出来的,若不是真的,沈府早就站出来说话了。” “哎,东西送上来了,咱们快挑吧。” 邻屋的人结束了对沈若堂与湘王的各种讨论猜测,纷纷挑起自己中意的首饰头面来。 若棠立在窗边的阴影里,唇角自始至终噙着抹淡淡的微笑。 早知道流言猛于虎,不知道楚千岚他自己知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他俨然已经化身为吃人肉的恶魔了? 021 扑朔迷离 采青很快租好了马车,扶了若棠上车,一边负气的说道:“照奴婢说,咱们干脆不要回去算了。” 若棠知道她这样说也不过是发泄心里的不快罢了,便没有接话,待到马车启动后,若棠方抛出酝酿已久的问题来。 “我跟谢大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青一愣,“奴婢不知道啊。” 顿了顿,见若棠脸上并无伤心失意,便壮着胆子又道:“姑娘您自己也不知道?” “挨了一顿打,醒来就忘记了。”若棠面不改色的撒谎,若有所思的瞧着采青,“你不是我的贴身丫鬟吗?” “奴婢是在姑娘身边服侍,可姑娘从前不喜奴婢,”若不是碍着她是过世夫人亲自为姑娘挑的人,姑娘早就将她打发走了吧。“您的事,也从不与奴婢说,因此谢大公子的事奴婢毫不知情。但奴婢相信姑娘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要害您,要毁了您。” 若棠见她咬牙切齿一脸忿忿的模样,斟酌道:“听闻当时我与谢大公子在外院书房,我怎么会去外院的书房,你当时不在我身边?” 虽然她初来乍到,却也知道,深闺中的女子,轻易不好去前院的。 采青虽疑惑主子竟全不记得前事,还是忍着愤怒认真的回答道:“那日早间,也不知什么人将一封信从窗棂塞进姑娘房里,您看了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奴婢因担心姑娘便多嘴问了一句,您却并不理会奴婢。” 说到这里,眼神幽幽的瞧着若棠,显出几分委屈来。 若棠忙安抚她:“以后再不会不理你了。” 采青抿嘴,似有些害羞的笑了下,又接着往下说:“您想了一阵便道想去园子作画,让奴婢先去园子里准备,奴婢就去了。没想到不过那么一会子功夫,前院便传出姑娘您……” 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奴婢平日里瞧那谢大公子是个仁义君子,不想他竟将这一切全推到了姑娘身上,道是姑娘约他前去,还道您从前三番四次相约于他,他为着姑娘的名声才一直没声张。呸!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分明是他三番四次在咱们院外鬼鬼祟祟的徘徊,还把这脏水泼到姑娘身上来!” 若棠想了想,不带希望的问:“那封信呢?” 若原本的沈若堂不是愚蠢轻信之徒,便是那封信有问题。她看了信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想了一阵,说明她其实也知道那信是有问题的。但最后她还是去了,说明那信里头必定提了 什么她关心或忌惮之事。 若还能找到那封信,就能知道沈若堂为何明知有问题还要前往外院的原因了。 至于谢大公子,若棠回想方才见到的那个少年,他怎么看都不像是无耻之徒,那有没有可能,谢大公子其实并没有撒谎,他真的接到过来自于沈若堂的邀约? “您瞧了那信,便命采红将信烧了啊。” “烧了?” 沈若堂自己烧的。 那封信的秘密,难道就是对方欲要置沈若堂于死地的原因?若果真是,那明明该是很好的护身符,为何沈若堂却要烧毁? 若棠愈发觉得真相扑朔迷离了起来。 022 无足轻重 “虽然奴婢不知道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不过采红应该知道一些。”采青见若棠若有所思,忙道,“那日是她陪您一道去前院的。” “采红?”若棠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漂亮却显得轻浮谄媚的丫鬟模样来,她一睁开眼就不喜欢在跟前伺候的采红,一看就是个精明刻薄,心术不正的。 也难怪沈若棠难逃算计,那采红估计在此事上出力不少,回去是得好好审一审她,看她都知道些什么。 “您醒后一直没问过当日之事,奴婢只当您全放下了,”采青道,“姑娘,如今再要查之前的事,恐怕有些难了。” 毕竟她现在已经出嫁了,再把手伸回娘家,会让人诟病的。况且,眼下她们已经举步维艰,要人没人,根本腾不出手来查这些事的。尤其,刚才采青也看到了谢大公子,她下意识的不愿意主子再跟此人有什么瓜葛了。 若棠并不知道采青的担忧,只淡淡道:“先回府,别的以后再说。” 采青便松了口气,忽然提议道:“姑娘,不如咱们在王府门口闹一闹再进去?就当咱们没银子租马车,请府里送银子来?也让人看看王府都是怎么欺负咱们的!王爷将您就这样丢在半道上,传进皇上耳里,少不得要将他骂一顿了,便是给您出出气也好。” “没用的。”若棠微微苦笑,皇帝若当真有半点看重她,就昨晚楚千岚将她丢进兽苑的事,皇帝便会斥责他一顿,可皇帝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敷衍应付他们几句,甚至连视线也不曾在她身上停一停,可见在皇帝心里,不论是楚千岚还是她,都是无足轻重的。 她只是想不明白,皇帝到底为什么会促成这一桩看起来就很荒唐的亲事。 “不必做无用功,免得到时候不自在的还是咱们。”想要别人没脸,关键得是那人还要脸,楚千岚像是个要脸的人? 采青撇撇嘴,不再胡乱出主意了。 马车很快到了湘王府,采青扶着若棠下车,扣响侧门门环时,若棠侧首看了高大光亮的正门一眼。 …… 王妃被王爷扔半道上的事,在若棠还没进府前府里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邓侧妃舒心的躺在软椅里,脚边一左一右跪着两个小丫鬟,正神色认真的给她捶着腿。 黛将晾的正好的茶递到她保养的非常仔细的手里,笑着奉承道,“娘娘说的果然没有错,那位虽虽身份贵重,却着实不需要上心。” 长得再漂亮又如何,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讨不了王爷的喜欢,一切都是白搭。 邓侧妃呷一口茶淡笑道:“空有其表,王爷便是开始喜欢她几分,过些日子还是得因为寡淡无味而厌弃她,她根本不需要我多在意。倒是那个叫采红的丫鬟” 黛立刻咬牙道:“方才王爷回来,便让人去叫了那贱人去服侍。奴婢瞧着那贱人野心不小,娘娘可不能大意了。” 邓侧妃眼神幽幽,“那就看她都有什么本事,能将王爷迷到什么地步了。” 023 若棠一回到王府就让采青去找采红。 没办法,肯跟她嫁到王府来的,只有采青和采红两个,为着沈府面上好看,倒是给她陪嫁了不少人,可是有什么用,那些人根本不听她的,才一进府,就被楚千岚打发了个干净。她屋里倒也不缺人,可王府的人,她们更指使不动了。因此就连跑腿这样的事,也得采青这个大丫鬟亲自去。 采青回来的很快,若棠见她独自一人回来,满脸又阴云密布,便知道她这趟是白跑了,可能还受了采红的气。 果然,采青恨恨道:“采红那贱蹄子,如今是攀到了高枝,连您也不放在眼里了,气死我了?” 那丫鬟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若棠早看出来了,“既如此,你且转告她一句话,叫她有空过来取她的身契吧。” “姑娘!”采青大惊失色,“您就这样放过了她,还要把身契给她!” 若棠叹道:“你不这样说,她怎会过来。” 采青眼睛一亮,“姑娘好计策,奴婢这就去。” 这回,采红来的比若棠预料的还快,她一进来,便难掩激动的跪了下来,“奴婢多谢娘娘的再生之恩!” 若棠见她一副桃花满面激动难抑的模样,笑了笑:“起来说话采青,你去屋里的箱笼里将身契找出来吧。” 采青装出副愤怒的样子,摔摔打打的进了里屋。 采红脸上显出几分尴尬来,然而眼里难掩的却是愤怒这样给她没脸,等她成了王爷的人,定要让采青哭着跪着求她放过她! “我这里有些事记不大清了,趁着你还在我屋里,不然日后怕是没机会再问你了。”若棠温温柔柔的说道。 采红也早就知道楚千岚半道上丢下她的事因此心里早看不上若棠了,脸上却还做出副感激恭敬的样子来,“娘娘您有什么话尽管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害我?”若棠直言不讳的开口问道。 “啊?”采红先还有些茫然,随即小心陪笑道,“娘娘您说什么,奴婢怎么听不懂。” “谢敛。”若棠看着她,徐徐吐出这两个字。 她不能说的太多,毕竟她知道的也不多。 有身契勾着采红,想来她会吐出些有用的信息来。 采红眼珠子转了转,还是想要糊弄过去,“谢大公子的事,奴婢所知并不多啊。奴婢只知道谢 家乃大楚的名门世家,跟咱们府上二小姐是早年就定下的亲事,平日里常过府来玩,有时候您也会一起玩儿……” 若棠听着她东拉西扯的敷衍,也不打断,只等采青拿着她的身契出来,对上她粘在身契上那激动的急切的目光,若棠淡淡笑道:“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说得好,身契就此还了你,说的不好,只好委屈你继续服侍我了。” 采红看着近在眼前的身契,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原本她只敢想想王爷身边通房丫头的位置。若她当真有了自由身,成为良民,便能像秦、刘两位侍妾一样…… 024 成全 若棠不再说话,也不再看采红一眼,只慢条斯理的端了手边茶水来喝。 啧,这茶可真难喝,又苦又涩还有股子陈年的尘味儿。也难为邓侧妃不知翻箱倒柜多久才能从王府的库房里翻出这茶叶来。 她放下茶杯,再不肯碰一下。 能把王妃当的这么憋屈的,她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唯一一个了。 正暗自自嘲着,就听底下的采红咕咚一声吞了一大口口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若棠于是抬起温和的眉眼来,鼓励般的对她轻笑了笑。 “谢大公子的事,奴婢真的知道的不多。”她说。 若棠沉下眼睛。 采红不知为何心里一慌,连忙道,“但是娘娘您与谢大公子事发之前,二姑娘屋里的小婵来找过奴婢,她也没说什么,只叫奴婢将一封信找机会从窗棂塞进来,别的,奴婢真的不知道了。” “果然不知道了?”若棠不信她。 采红犹豫了一下,眼睛再度落在若棠手边的身契上,到底是良民与侍妾的诱惑太大,她终于一咬牙,道,“奴婢曾听夫人提起过先夫人的嫁妆,说要将先夫人的嫁妆都给二姑娘。” 她终于说出深藏于心的秘密,说完后便浑身一软,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采青大怒,“你早知道,却一直藏着掖着不说,打的什么主意!姑娘与先夫人都对你不薄,姑娘这些年更是对你信任有加,这么重要的事你瞒着不说,良心被狗吃了不成?” 采青冲动,但并不笨,她从不相信主子会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来,一直觉得是有人要害主子,此时联系采红所说,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只是她没想到,她们害人的目的,竟是为了先夫人的嫁妆! 采红哭诉道,“非是我有意要隐瞒的,只是我仅凭听到的这么几句话,又没有别的凭证,便将这样的事说出来,如何能取信于人?只怕不但没人相信我,被夫人知道,我的命也要没有了。” 采青冷哼,“贪生怕死!” “好了。”若棠淡淡道,“将采红的身契给她吧。” 采青不甘,“姑娘!” 采红则是满脸喜色,跪下来给若棠磕头,“多谢姑娘成全。” “下去吧。”与其说是成全采红,不如说是各自成全。采红野心勃勃自命不凡,强行留了这样的人在身边,随时防备她捅自己一刀 ,还不如放她去跟这府里的女人斗个你死我活。也让她看看她的战斗力如何。 采红抬头,看向若棠,“姑娘的恩情,奴婢永生不忘。” 采青嗤道,“你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我们也不敢叫你永生不忘,以后真有那么一天,还请采红姑娘多多照拂,采红姑娘千万要保重!” 采红走了,采青仍旧气愤不平,“姑娘您也太好心了,不过问句话,就把身契给了她,太便宜她了。” “我现在给她,还赚了她一份人情。若等她自己来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敌人了。咱们现在敌人还少吗?”若棠解释给她听。 025 挨打 “我就是觉得不甘心。”采青嘟嚷道,“您从前对她那样好,什么事都不瞒她,她倒好,跟二姑娘勾结了来害您。二姑娘也真是狠,为了陷害您,连她未来夫婿都搭上了。” “何止是未来夫婿。”若棠眯眼叹道,“你忘了她中毒的事?” 采青张大了眼,“您的意思,竟是她自己给自己下毒?” 若棠也张大了眼,“难道你也觉得,那毒是我给她下的?” 原本陷害沈若堂勾引谢敛,沈安邦是没打算打死沈若堂的,真正令沈安邦动了杀心的,正是沈若兰的中毒。 “太狠了,太狠了。”采青犹自不敢置信的咕哝,“她们一步步的,算计着要姑娘的性命,就为了先夫人的嫁妆,太不要脸了!姑娘,咱们必须揭穿她们!” 若棠打量采青义愤填膺的模样,觉得总有些不对劲:“为什么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是了,从采红道出那个消息后,采青便只有愤怒,不见惊讶。连她都惊了一下,为什么采青却一点都不惊讶? 采青被问的一愣,自己也有些疑惑,片刻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直觉就该是这样。不瞒姑娘,奴婢一直都不喜欢夫人与二姑娘,即便她们面上装的再温和无害,奴婢每次见到她们,总觉得心里毛毛的,非常不舒服。” 这就是了,采青天生便拥有敏锐的直觉。直觉不喜欢沈夫人与沈若兰,结果证明,这两人果真是披着羊皮的狼。 “我母亲嫁妆很多?”若棠问道。 “那是当然。”采青骄傲的回答道:“姑娘,奴婢之前让您不要摘下的平安符呢?” 她受伤醒后,因养伤一直趴卧着,脖子上的平安符硌的她很不舒服,一看这平安符已经陈旧了,就想叫采青丢掉算了。那时采青很是紧张,道是沈若堂的外祖父在她小时候亲自为她戴上的,不能丢弃。 若棠想着老人家一片心意,便留了下来。此时听采青提起,深知其中定有蹊跷,便抬手将平安符从衣裳里头拉了出来。这平安符戴的久了,边角之处已有了些磨损。若棠捏了捏,里头薄薄的,若说是符纸,没人不会相信。 难道这里头并不是符纸? 采青已经拿了剪子过来,“您拆开看看。” 若棠依言剪开了平安符。 然后,看着那薄薄几张纸,若棠呆住了。 她看不出这些纸张是什么材质, 但这许多年过去,这些纸张只是微微有些泛黄,上面的簪花小楷流畅瘦洁,字迹清晰。 “原本奴婢也不知道周老太爷竟会将先夫人的嫁妆单子缝在平安符里头,是姑娘十岁那年,平安符的带子突然断了,姑娘让奴婢给您缝好,奴婢瞧这边也有些磨损”采青凑过来,指了指平安符的一角,“便将这边拆了打算细细的缝补好,因为好奇就偷看了一眼,结果吓了奴婢一大跳。” 若棠手里捏着那几张薄如蝉翼的纸张,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喃喃道:“我也吓了一大跳。” 这嫁妆之丰厚,连向来淡然的她都为之咂舌。 这就能说得通,沈夫人徐氏与沈若兰下了那样大的血本置沈若堂于死地的原因了。 主仆两个并头说话。 若棠因此从采青口中得知,原来的沈家虽也是名门望族,早些年却没落的厉害。又在先帝时遭人陷害,险些落得抄家灭祖的地步。沈老太爷便是再那时为沈安邦求娶的江南首富周家的小女儿,两家定下亲事后,沈老太爷借着周家的财富上下打点,沈家这才逃过了一劫。 先帝去世后,沈老太爷在拥立新帝时立了大功,这才有了后来沈府的风光,而后沈府平步青云,沈安邦更是凭着真才实学,被当今皇上钦点为状元郎,一步一步坐到了丞相的位置。 当时外祖父周老太爷自然满心欢喜,心爱的小女儿从江南远嫁入京城,又是这样的门楣,忧心沈家会因此瞧不上周氏商家女的出身,于是送来的嫁妆几乎是周家一半的财产。 彼时沈安邦与周氏也算举案齐眉,恩爱有加,只是成亲几年,周氏的肚皮都没动静。正逢沈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前来投靠,正是如今的徐氏,不知怎的徐氏竟与沈安邦有了勾缠,周氏心善,徐氏又一味装小白花扮可怜,周氏想着已是如此,便做主将她抬了姨娘。没多久,周氏与徐氏先后有了身孕,只是周氏体弱,生下沈若堂后,拖了三年终是撒手人寰,又两年后,沈安邦力排众议扶徐氏做了正室。 据采青说,徐氏母女明面上对沈若堂十分亲厚,尤其徐氏,待她甚至比待沈若兰更好,京中无人不赞徐氏是位好后妈。 只是她睁开眼,看见徐氏的第一眼便觉得十分违和。她虽然没有采青那样强大的直觉,但基本的逻辑还是有的。 不管沈若堂有没有对沈若兰下毒,但毒药的确是从沈若堂房间里搜出来的,徐氏在沈若兰还虚弱躺在床上时不但没有大失方寸怪责她,还 苦苦为她求情。作为一名母亲,她不论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怪异。 戏演的太过,也就太假了。 若棠正回想着徐氏的种种表现,采青忍不住道:“姑娘,明日回门,咱们就将她们母子两个的真面目揭穿吧。” “你有证据吗?”若棠收回时许,将平安符递给她:“把这誊抄一份,然后收好了。” 采青拿了纸笔过来,费了半天功夫才将几页纸誊抄完了。又将针线笸箩取了来,熟练的将拆开的平安符缝合起来,一边泄气的道,“没有证据,咱们就不能揭穿她们。她们都这样害您了,您看看昨儿个跟着过来的嫁妆,哪里是先夫人留给您的那些。这口气,您真打算咽下去不成?” 若棠安抚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明天就问她要。” 采青顿时高兴起来,“真的?” 若棠笑微微的点头,“这么多好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她们。” “正是,咱们周家的东西,凭什么便宜她们?” “时间不早了,厨房怎么还没送饭过来?”想着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棠很觉得应该赶紧吃了晚饭好好休息,才能养足了精神去打仗。 采青收拾好东西,抬眼看向一旁的铜漏,“是该送饭过来了,您等着,奴婢去厨房催一催。” 然而采青这一去,竟是半天都没有回来。若棠等的不耐烦了,正要让人去看看,就见两个婆子拖着奄奄一息的采青进了院子。将人随手一丢,转身就要走。 “站住!”若棠先探了探采青的鼻息,见她虽昏了过去,并没有生命危险,方才沉了脸,冷声喝道。 两个婆子不耐烦的停下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她们口中喊着娘娘,却连礼都没行一个,可见根本没将若棠这王妃放在眼里。 “这是谁打的?”若棠看着她们,原本湿润畏怯的眼睛黑黝黝冷幽幽,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波澜不兴的千古寒潭,多看两眼都要被吸入那寒潭中生生溺毙一般。 两个婆子一凛,神态中不自觉的就带上了恭敬,“采青姑娘跑到厨房大吵大闹,还打伤了厨娘们,侧妃娘娘去询问,还被采青姑娘推倒在地撞伤了。侧妃娘娘请示了王爷,这是王爷下的令。” 若棠用力闭了闭眼。 采青不会无缘无故大闹厨房,这必定是邓侧妃借题发挥,故意将此事闹到那变态那里的。 楚千 岚如此发落采青,打的何尝不是她的脸。他三番两次令她没脸,却没有哪一次,叫若棠这样愤怒过! 两个婆子走了,若棠深吸一口气,将怒气暂时压制下去。想喊人帮忙将采青抬回屋里,院里却半个人影都不见。若棠蹲下来,顾不得自己伤势还未愈,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采青一步三停的扶回了房里。 采青受的是杖刑,腰部以下的部位血淋淋一片。 若棠麻利的找来剪刀,先将采青受伤部位的衣裙剪开,以防止血肉与衣裙粘在一起会多受许多苦。旁边的耳房里有采青烧的开水,若棠取了来,将血肉模糊的伤口周围清理了番。但她也知道,眼下最要紧的,却是上好的伤药。 若棠盯着采青的伤,思索着用哪种法子能最快的拿到伤药。 有人挥开帘子走了进来。 若棠头也没抬。 这时候来看她笑话的,除了变态没有旁人。 楚千岚见自己正眼也没得到,也不恼,笑眯眯的瞧着若棠自若的将采青的伤处遮起来,“你需要伤药。” 他笃定的说道。 若棠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平静的问道,“所以?” “本王这里有最好的伤药。”楚千岚手指一翻,一只描画着精致花鸟纹的白玉瓷瓶便出现在若棠面前。 “我答应你。”变态是不可能单纯好心给她送药来的。 楚千岚挑眉,似没有料到她连问也没问一声就答应下来,“王妃还不知道本王要提的要求,这就满口答应了,万一本王要王妃的命呢?” 026 人品问题 “若只是要我的命,哪里用得着王爷亲自前来。”若棠淡淡道。 这种连生死都被人掌控的感觉很糟糕,若棠忍不住皱了皱眉。 楚千岚看见了,笑吟吟的上下抛玩着手里的药瓶儿,“本王教你个乖,太快让人知道你的弱点,你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不过一个丫鬟,她竟问也不问,什么都肯答应。 真没见过这样蠢的女人。 若棠乖顺的回应,“多谢王爷提点。” 才不信他会这么好心来指点她,而来自于变态的提点,她一点儿也不稀罕好吗? 楚千岚颇有些无趣的瞧一眼她顺从的模样,啧一声,便将手里的瓷瓶抛了过去,漫不经心的道:“阿白有些使性子,你去瞧瞧。” 若棠恨不得再将手里的瓷瓶给他砸过去! 闹了半天,把采青打成这个样子,不过只是因为阿白在使性子! 他直接过来跟她说,难道她会拒绝? 阿白是她的朋友好不好? 这变态真有把人活活气死的好本事! 若棠忍住气,“给采青上了药,我就过去。” “不过一个丫鬟。”楚千岚不满,“随便找个人给她上药就是,你跟本王走。” 担心他又闹出什么名目来整治她或采青,若棠只得道:“那还得麻烦王爷吩咐一声,您这府里的人,我可使唤不动。” “没用!”楚千岚鄙视她,“连个下人都使唤不了,你这王妃是怎么当的?” 若棠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好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王爷哪天有了答案,别忘了知会我一声。” 若不是这变态开的好头,她能这般举步维艰? 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若棠都替他感到脸红。 但很明显,真正该脸红的人却半点惭愧也没有,大言不惭的道:“自己没本事,还怪罪到旁人身上,这就是人品的问题了。” 真不错,他还知道人品这两个字。不过他真的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真正没品的到底是谁? “王爷好人品,让人敬佩万分。”若棠随口敷衍他。 楚千岚一个手势,便有丫鬟婆子进来了。 若棠将伤药交给其中一人,抬脚就往后院去。 不妨楚千岚人高腿长,一下子迈到了她前面,目的地也正 是后院。 若棠挑眉,这变态对阿白倒有几分真切的关心。 果然都是畜生的缘故么? 她是人,就不跟畜生一般计较了。 这样腹诽着,她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楚千岚跟过去,原因无他,他就是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阿白独独认定了她。 还没进入兽苑,若棠便听见阿白拖的长长的嗷呜声。随着它的嚎叫,整个兽苑安静的不像话,百兽之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若棠再顾不得研究眼前男人的心态,越过楚千岚径直往里跑,“阿白!” 她话音一落,那连绵不绝的嗷呜声顿时停了下来。 楚千岚挑眉,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抹兴味,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昨晚若棠用美人计将阿白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一早离开兽苑后,也没人敢再过来将阿白赶进笼子里,驯兽的下人也只敢将兽苑的大铁门死死锁上,任由阿白旁若无兽的在偌大的兽苑里走动。这一天下来,也不知道咬死了多少动物,还没靠近大铁门,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若棠让人打开铁门,眼前的景象险些令她脚下打滑。 就见原本干净整洁的兽苑一片狼藉,狮子、豹子、野熊、蟒蛇等动物的尸体摆了一地,残肢断腿肠肠肚肚到处都是。 阿白就站在这一片狼藉里,清澈澄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望住若棠。 若棠深深吸一口气,忍住欲呕的欲望,朝阿白伸出手去,柔声道:“阿白,过来。” 她认真的看着它,眼里没有害怕没有斥责也没有厌恶。 阿白这才动了。 嗷呜一声大吼,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数米远的距离,它一跃就到了若棠跟前。 铁门外的驯兽下人们早已跑的不见影踪了。 楚千岚站在门口没动。 如意悄无声息的挡在他身前,“王爷,此地太危险了。” 他警惕的注视着阿白,然而令他觉得更危险的,却是令阿白一瞬间从万兽之王变成温顺小猫咪一般的若棠! 王爷如何对她的,如意心知肚明。这阿白也是邪性了,偏就认定了她。万一这时候她心生恶意,利用阿白来攻击王爷,他可没有万全的把握能护王爷周全。 他又不能提议宰了狂性大发的阿白,因为王爷对于任何没 有驯服的东西,都非常有兴趣。 身后两人的动静,若棠全然不知。 她踮起脚,温柔的抚摸着阿白的大脑袋,一点也不嫌弃它一身白毛染的血红。 “阿白,你在找我吗?” 阿白温顺的低下头,惬意的半眯起眼睛,享受着若棠的安抚,喉咙里传出低沉的哼唧声。 若棠便温柔的笑了起来,“傻阿白,我可真喜欢你。” 阿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在如意寒毛直竖的注视下,伸出长满倒刺的大舌头往若棠脸上舔。 老虎舌头上的倒刺,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更长更硬。 如意眼瞧着那一把倒刺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舔上了若棠的脸,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觉得自己脸皮都跟着痛了一痛。 但预料中的血肉淋漓却并没有出现,若棠反而发出怕痒的咯咯笑声。 “老虎舌头上的倒刺跟它爪子一样能够收放自如。”楚千岚终于无法忍受如意不自觉间倒抽一口又一口冷气的愚蠢行为,开口说道,“退下去。” 如意没动,“王爷,危险。” 楚千岚脸上不再有笑意,冷冷瞥着如意,胁迫之意溢于言表。 如意无奈,只得退后几步,习惯性的隐于阴影暗处,眼睛仍是警惕的注视着那一人一虎。 “阿白,不许调皮。” 阿白“呜”一声,竟真的乖乖的收起了舌头,往她身旁懒懒一卧。 楚千岚往他们走去。 如意的脚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心脏立时蹦到了嗓子眼。 楚千岚警告的瞥他一眼,如意无奈顿住脚步,面瘫一样清秀的脸上终于露出心急的神色来。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过去。 阿白懒懒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便又闭上眼睛享受着若棠的安抚。 若棠唇边带着笑,“阿白,商量件事呗。以后不要乱发脾气好不好,你要是不发脾气,我就每天都来跟你玩儿,怎么样?” 大老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不满。 “我知道你憋屈。”将个万兽之王关在这狭小的天地中,能不憋屈吗? 若棠抱着阿白脑袋,小声道:“你忍忍,我会想办法的。” 对若棠来说,将阿白圈养在王府里,对它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它本应该属于广袤天地,在它的世界 它的领域称王称霸、自由自在才是。 “本王要摸摸它。”楚千岚立在若棠身边,傲慢的开口要求道。 阿白原本趴在爪子上的脑袋微微抬起,半睁开眼,毛茸茸的脸颊肉轻轻一抖。 那是独属于万兽之王的轻蔑与威胁。 若棠直白的替阿白拒绝,“阿白不喜欢。” 楚千岚冷嗤,“它允许你摸,却不允许一直养着它的主人摸它,本王不开心,随时可以杀了它!” 阿白竟仿佛听得懂一般,冲着楚千岚低低的咆哮一声,原本收起来的爪子霎时亮了出来,如同尖锐坚硬的钢爪,可以撕碎世间任何东西,森然可怖。 “在王爷杀了它之前,它早已经将您撕成了碎片。”若棠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一人一虎森然对峙,楚千岚的战斗力如何她不知道,但她却知道,只要阿白愿意,一爪子就能拍死他,眨眼间就能将他撕成渣渣。 楚千岚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为着本王的安危,这畜生日后是留不得了。” 正如如意担心的一样,阿白这样听她的话,若她指使阿白伤他,那可就……太有趣了。此时他盯着若棠的眼睛,想从那里面瞧出心动来。 “王爷只要不招惹它,它自然不会伤您。”若棠无视他兴味盎然的目光,淡淡道。 想激她驱使阿白伤他?她又不是疯了。 不到万不得已,若棠还是不愿意跟他交恶的。他就算再不得皇帝的心,也是皇帝的儿子。伤了他,且不说能不能逃出湘王府,就算逃了出去,这普天之下的王土又有哪里能让她容身? 犯傻的事,若棠才不会做! “好吧。”楚千岚眼神一动,看似妥协的让了步,“往后阿白就交由王妃驯养,不过本王将话说在前头,倘若它还敢伤人或伤了兽苑里其他畜生,本王唯你是问!” 若棠没说话。她自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轻视与嘲弄,让她堂堂湘王妃,像个低下的驯兽奴才一样成日里与畜生打交道,于他而言,又是一出别出心裁的侮辱。 但她还是没有动气。楚千岚心里生出了不悦来,她似乎轻易就能被他激怒而现出原形,又似乎不管他怎么激怒,她都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这到底是个什么女人? 027 回门 若棠再回到她那小院子时,采青已经醒了。见到若棠,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姑娘,奴婢给您丢人了。” “不是你的错。”若棠安慰她。 楚千岚打定了主意要折腾她,采青不过是刚好撞到他的枪口上罢了。她都不想询问事情的经过,无非就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那一套。 “来,先吃点东西。”若棠将她从厨房打包的糕点递给她。 采青还是哭个不停,“您身边能用的人本就只有奴婢一个,如今奴婢这样,还得要您替奴婢操心,奴婢真恨不能死了算了。” “说什么傻话?”若棠打断她,轻言细语的语气与温柔和顺的神态令人如沐春风。 采青的抽噎因此低了些,“奴婢连点小事都办不好,您不怪奴婢没用吗?”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若棠替她倒了杯水来,“你不必自责,我也不会怪你的。你也知道我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所以你得赶紧养好伤,别的不需要多想。” 采青用力点头,“奴婢一定赶紧好起来。只是,明日就要回门,奴婢这个样子……” 她一向以保护主子为己任,想到明天主子将独自一人回沈府面对那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采青就觉得很是忧愁与着急。 “你信我,我不会再让她们欺骗的。”若棠仍是柔声细语的说道。 采青到她黑亮的眼睛,幽深、粲然,不容人质疑的坚定,她浮躁焦虑的心情,慢慢变得沉静下来。 “您还是要当心。” 若棠点头,微笑。 …… 成亲是若棠一个人的事,原以为回门也是她一个人的事。因此,出门见到漫不经心坐在马背上俯视她的楚千岚时,若棠很是愣了下。 “王爷。”正愣神时,端庄优雅的邓侧妃领着一群莺莺燕燕走过来,见到她,也甚是恭敬的行了一礼,“妾身给娘娘请安。” 规矩礼数挑不出半点错处来。相较起来,秦氏与刘氏就敷衍多了。 “娘娘回门的礼妾身都备好了。”邓侧妃指了指后边那辆马车,又将礼单双手恭敬的递给楚千岚,“王爷与娘娘瞧瞧,若有疏漏的,趁着天光还早,还来得及补上。” 她将姿势做到十足,任谁也挑不出任何错处来。 楚千岚哪里会管这样的小事,随手将礼单丢给若棠,“王妃仔细瞧瞧吧。 ” 若棠扫了一眼,脸上浮起个感激的笑容来,“你有心了。昨日我身边那个莽撞的丫头撞伤了你,我代她跟你道歉了。” 邓侧妃飞快的看了楚千岚一眼,诚惶诚恐的道:“娘娘言重了,妾身哪里受得起。” 心里却得意受用得很,王妃当众给她道歉,也好让那些心存不轨的人瞧一瞧,这王府内院,到底是谁说了算。 若棠抿着笑将邓侧妃得意的笑意扫进眼里,也没漏过众人鄙夷轻视的目光,心下一片轻松。这样没什么不好,她们要争要抢要斗,才不会弄错了对象。 她这名义上的王妃,才有清净日子过。 …… 马车走到半路,有人拦了楚千岚的马,邀请他大白天去花船看表演。 楚千岚二话不说就随着那人走了。 马车里的若棠反而松了口气,这才像是那变态做得出来的事。规规矩矩陪着她回门这种事,她想一想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很。 当然,湘王爷抛下回门的新妇跑去喝花酒这件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她又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又怎么样呢,反正关于她的谈资已经够多了,再多一桩,她也不会少块肉。 很快到了沈府。 原本等在府里的沈安邦得知湘王半路撇下若棠走了后,气的一拂袖也出了门。因此满府迎接若棠的,也只有沈夫人徐氏一人而已。 “你别怪你父亲,他公务繁重才没能在府里等你。”徐氏亲手扶了若棠下马车,温柔的与她解释道,“你妹妹非要出来迎你,但太医吩咐了,她眼下只能卧床静养着,你别怪她。我让人备下了你爱吃的糕点,咱们先回屋里说话。” 她如同天底下所有慈母般,对若棠嘘寒问暖、周到体贴。 可她再善于伪装,看起热闹来,还是会不当心露出马脚。 “王爷想是很忙,才不能陪你一道回门吧,你心里千万不要怪他。男人家心思不如女子细腻,咱们女子出嫁从夫,万事都得听从夫君的话,才能夫妻和顺,知不知道?就算夫妻之间有些小摩擦也不打紧,你性子好,王爷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好,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湘王是如何嫌弃她冷落她,偏她还能善解人意的为若棠圆面子。说什么好日子在后头,是知道她根本不可能有好日子吧。遇到这事儿的若是她自己的女儿沈若兰,此时怕已经抱着沈若兰一道讨伐咒 骂楚千岚了吧。 所以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稍一留心就能看出来。 若棠平静地应答,不似在沈安邦或采青面前一般懦弱卑怯。那双清亮的眼睛却明亮的令人无法逼视,带着能透视人心般的锋利感。 徐氏的笑意微微有些僵,缓缓垂下眸,“棠姐儿为何这样看着母亲?” 若棠微笑,视线细密如丝,织聚成网。 徐氏心下一颤,仿佛自己便是她那网里奋力挣扎的小虫。她定一定心神,抬眼仔细观察脸色略有些苍白憔悴却仍是秀美绝伦的女孩。 她微微侧着脸看着自己,鼻子挺翘,眼睫毛又直又长,不经意的挑眉,看过来的眼神犹如暗夜闪电,令人触目惊心。 这不是徐氏所熟悉的若棠,她自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什么样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虽然性子骄纵却对她百依百顺、将她每一句话都奉若圣旨般的沈若堂,什么时候有了这么犀利迫人的眼神? “棠姐儿可是在怪母亲?”徐氏拉着若棠的手,变脸般换了另一种态度,瞬间红了眼睛,甚是自责道,“其实母亲也知这门亲事委屈了你,可这是圣意,母亲与你父亲也是无可奈何啊。若可以,母亲如何舍得让你吃这样的苦头,如何舍得让你被人这般非议,可母亲,母亲又有什么法子……” 若棠瞧着她信手拈来的表演,不自觉微笑,“夫人不必如此,我虽不得湘王青眼,日子也还过得下去。既然父亲不在,我先去给老太君请安?” 徐氏愣了愣,“你祖母昨晚头风犯了,需要静静养着。” “既如此,想必这府里也没有旁的人好见了。”若棠并不失望。 采青说过,沈老太君向来不喜沈若堂的生母周氏商贾出身的身份,连带着也不喜欢她这身上流着商贾人家血液的孙女儿。更何况她这个孙女儿还害了她最偏爱的乖孙女沈若兰,老太君会见她才是怪事。 徐氏略略有些尴尬,“你二叔三叔都不在家,婶婶和其他姐妹都去了普济寺上香,怕要下晌才能回来。” “不赶巧也是没法子的事。”若棠并不在意,只笑看着徐氏:“我这里正好有件事,要跟夫人谈谈。” 她一口一个夫人,令徐氏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棠姐儿心里怨怪着我吧,所以才连母亲也不肯叫了。” “夫人多心了,你抚养我一场,我如何会怨怪你。” 说话间,两人进了 若棠原先住的屋子。屋子看似没有变化,但一些贵重的摆设物件却已经不在了。想来她一出嫁,那些东西便被收了起来。 丫鬟轻手轻脚的上了茶,又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徐氏见若棠安安静静的坐着没说话,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便问道:“棠姐儿方才说有事要与我说?” 若棠不紧不慢的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采青誊抄好的那份嫁妆单子,将之推到徐氏面前,“夫人给我置办的嫁妆,明显与这上头的不符,还请夫人仔细看看。” 徐氏蹙眉,伸手将那单子拿过来,眼睛一睁,脸色大变。 “我母亲离世后,她的嫁妆一直经由夫人在打理。按理,我出嫁,母亲的那些嫁妆理所应当算作我的陪嫁。当然我并非嫌弃夫人为我置办的嫁妆有何不妥。”田庄铺子虽也有,采青说了,都是些没有出息不赚钱的,拿在手里也没用,其他物件看着多,也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只是这嫁妆是我母亲之物,她离世时也没留下什么,我也只能借由她的嫁妆留个念想罢了。” 徐氏的手紧了又紧,长睫下掩映下的目中凶光一闪,勉强扯了抹笑意来,“棠姐儿这话,我却听不懂了。你生母的嫁妆,早在当年她去世后,你外祖家便收了回去。你那时年纪尚小,恐怕不记得了。” 若棠眼睛更亮,“记性不好的怕是夫人吧,外祖家当时的确想替我保管生母的嫁妆,只是江南路途遥远,便与父亲当着族长与族中长辈们写了协议,生母的嫁妆暂由父亲保管,待我成亲之时全数交与我。这事夫人既不清楚,那便请父亲回来一趟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棠终于可以肯定,沈若堂落得身死的下场,其根本原因就是这令人眼馋的丰厚嫁妆! 徐氏脸色数变,惊讶疑惑以及恼恨全都藏在眼底深处,温柔笑道:“时日太久,怕是我记岔了。既如此,等你父亲回来我便与你父亲说去。” 若棠微笑,嗓音清甜犹如出谷黄莺,听在徐氏耳中却是刺耳之极。“夫人费心了,这份单子便留给夫人做个参详吧。” 徐氏从若棠的态度中彻底明白,她再也不是从前任她拿捏的无知少女了,难道是她发现了什么,才会突然变得这样强硬起来?徐氏脑子转的飞快,挂了笑意道,“棠姐儿放心,母亲会好好处理此事的。只不知,这单子是什么人给你的?” 从前的沈若棠任她拿捏,若这单子在她身上,她早已拿到手了。怎还会让她有机会拿出 来逼问周氏那贱人的嫁妆。 若棠微微眯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成亲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因此早前我便让人给送了信给外祖父,希望他们能上京来观礼。但江南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赶不上婚礼,我先还有些失望,如今想来,他们没有看到我是如何嫁入王府的,也是一件好事,省得他们还得为我伤心难过。这么些年没见外祖父,我还真想念他们。夫人到底不是周家人,这事还是与父亲商议一下才好,否则等外祖一家来了京城,知道这些个糟心事,恐怕就不太好了。” 徐氏皱眉,若棠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嫁妆的事不要妄想蒙混过关,若她敢动手脚,她就敢跟周家告状。到时周家的人一来,闹出什么事,脸上不好看的还是沈府。若非周家,沈府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富贵?折进去一个闺女也就罢了,如今外孙女出嫁却还扣着周家的嫁妆不放,像什么话! 沈安邦爱惜羽毛,为了名声连他的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到时候周家闹上门来,他又怎会为了徐氏而连累沈府的名声? 徐氏不敢赌。她虽与沈安邦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但这么些年只为沈安邦生了一个女儿,没有强硬的娘家能依靠,虽然老太君对她不薄,但她到底年事已高,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沈安邦。这么些年她战战兢兢细无巨细的服侍他讨好他,才能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坐稳这正室的位置。若她做出令沈府没脸的事,会落得什么下场徐氏也不能预测。 想到此节,徐氏终是变了神色,也不再刻意表现她泛滥的母爱,淡淡道,“我自会好好与你父亲商议,你只需好好服侍王爷,别再做出惹你父亲不快的事令沈府蒙羞。” 徐氏一离开若棠的院子,便再忍不住沉下脸来,怒气冲冲进了沈若兰屋里,见她神色萎靡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不禁又急又心疼,“太医不是吩咐了要静养么,怎不好生躺着又坐起来了?” 沈若兰生的纤巧削细,眉目如画,神若秋水,尤其眼下这般娇弱苍白的模样,瞧着更是说不出的柔媚细腻。她轻喘口气,看着母亲焦急的神色,笑着安抚道:“娘亲别担忧,我身子已经轻快了不少,坐一坐没大碍的。” 徐氏心疼的搂住她,“早知你这般受罪,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你用那药。你也是,你父亲向来疼你,便是装装样子也能瞒过去,你非要……” 沈若兰摇头,“父亲何等精明,若只是装装样子,必定会被他察觉,那时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娘放心,我心 里有数,那药伤不了根本,不过是让我难受些时日罢了。” 她说着抬头,细细打量徐氏的神色,轻蹙眉头,“娘亲不高兴?是那蠢货惹您生气了?” 徐氏瞧着自己女儿苍白的脸色,本不想将方才的事说来令她烦心。然而想着若棠不同以往的态度,到底有些不安,便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了。 越说越是生气,“那小贱人一回门,旁的不提,竟张口就问我要嫁妆,也不知这嫁妆单子她是哪里得来的。” 徐氏说着,气恼的将袖里的嫁妆单子摔出来,“短短时日,这小贱人也学会使心眼子了。” 沈若兰想了想,“按说那蠢货被咱们拿捏得死死的,咱们的话她从未怀疑过。这回,是不是有人教唆?” 徐氏肯定的摇头,“她身边两个丫鬟,一个采红早就是我们的人,采青就是个冲动的蠢丫头。后头陪嫁过去的,也都是我这些年用老了的人。更何况,那些人一进王府就被打发了回来,谁又能教唆得了她?” 沈若兰想了想,“难道那蠢货当真挨了顿打就变了一个人?娘亲别急,我这就瞧一瞧,她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子。” 徐氏仍是愁眉不展,“这嫁妆要怎么办?我可是全给你留着的,哪里能便宜了那贱丫头!” 沈若兰让身边的丫鬟将嫁妆单子捡起来,瞥了两眼,温声安慰道,“娘不必与她置气,她要,咱们就一定要给吗?” 徐氏见沈若兰甚是镇定,虽仍是焦虑,到底静下心来,“如今她手里捏着这份嫁妆单子,又使人往江南送了信,若咱们不依着她,这事一闹出来,不说旁人,你父亲先就要恼了咱们。你父亲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若是动了怒,也没咱们什么好果子吃。” “娘慌什么!”沈若兰不慌不忙,细声细气的道,“有我在,还能任由她翻了天去。” 徐氏一愣,忙附耳过去,听沈若兰轻声说了几句,轻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还是你有法子。” 沈若兰略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一翘,“娘与父亲说起此事时,不必多说什么,只与以往一样便是。” 徐氏想也不想点头应道,“我与你父亲到底也生活了这么些年,该怎么做我还是知道的。” …… 沈若兰此刻虚弱又无辜的拉着若棠的手,红着眼睛道,“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两日我一直担心着姐姐。你身上的伤可都好了??” 若棠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如果说她善于伪装成无辜的小白花,那么眼前这漂亮娇怯的小姑娘很明显比她更胜一筹。瞧人家这小巧红唇轻咬着,水蒙蒙的眼睛里满是哀愁与忧心,仿佛经不住风雨的柔弱的海棠花,比她惹人怜惜多了。 这就是业余小百花跟专业小白花的区别了。 “我的伤没有大碍,妹妹这些日子可好?”虽然拼不过人家专业的,但若棠也不能因此就认输认怂,于是跟着红了眼,无辜又委屈的道:“这么久没见妹妹,我还当你恨上了我,从此再不肯见我了。妹妹,你是不是也认为,是我给你下毒要害你?” 沈若兰慌忙摇头,陪着流眼泪,“谁都可能会害我,但绝不会是姐姐。都是因为我,才害姐姐吃了这么多苦头。我与父亲说了姐姐跟谢公子定是清白的,我中毒也与姐姐无关,定是旁人诬陷了姐姐。我求父亲相信姐姐,可是父亲不听我的。姐姐,你会不会怪我?” 若棠不自觉的掀起唇角,“妹妹这是哪里话,你不怪我已是万幸了。” 今日沈若兰若是来骂她两句,她倒还觉得可信些。可偏偏沈若兰却是这般姿态就算是亲姐,抢了自己的未婚夫,又下毒想谋害自己,那也是翻脸没商量才对。 这么小的姑娘家,到底是从哪里拼来这样好的演技? 沈若兰柔弱的摇头,轻声道:“我知道的,便是这世上所有人都会骗我辱我害我,姐姐永远也不会这样对我。我相信姐姐,你去见谢公子定是有你的道理,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姐姐放心,父亲那里我会劝着的,总有一日,父亲会相信姐姐的清白。” 若棠随口道,“有劳妹妹了。” 哪想沈若兰的眼泪因此落得更快了,“姐姐这般客气,可见你心里还是恼我的。” “妹妹体内余毒还未清,实在不该这样跑出来。”若棠看一眼她身边的丫鬟,淡淡道,“赶紧送你家姑娘回去歇着吧。” 她这样直白的下了逐客令,弄得沈若兰又是一怔,可怜兮兮的拭着眼泪,哽咽道:“姐姐要赶我走?” 若棠耐着性子道:“你我是至亲的姐妹,来日方长,你还怕日后咱们姐妹没有说话的时候?姐姐也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等你好了,想跟我说多久的话都成。” “那,等我好了,我可以去王府陪姐姐吗?”她下午就要回王府去,这么一会儿,沈若兰也观察不出更多来,眼下想多呆一阵都不成,只得往以后打主意了。 只要给她多一点时间,她不信摸不透她现在的想法! “当然可以。”若棠微笑。 只要她敢来,有什么不可以的? 沈若兰分明觉得她的笑容莫名有些诡异,可待她留心看去,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只当自己多心了。松一口气,开心的笑起来,“等我好了,就去找姐姐玩儿。” 028 吐血晕倒 若棠见她仍是磨磨蹭蹭不想走,便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谢家来人了吗?” 沈若兰闻言很是吃惊,她看向若棠的目光很复杂,有惊愕,也有审视和考量。 她做梦也没想到,若棠能这样若无其事的提起谢家来。依她对她的了解,谢家这两个字就能令她羞愤欲死。 沈若兰小心翼翼的瞧着若棠,“倒是没听娘提起过,应该没有吧。” “你跟谢敛的亲事……” “他竟敢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如此污蔑姐姐,坏了姐姐的名声,这样的人,便是再好我也不要!”沈若兰义愤填膺的说道。 “所以你们退亲了?”若棠似没发现她那一瞬间的失态,仍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盖。 “发生这样的事,两家没结仇已是万幸,如何还能结亲?”沈若兰微垂眼帘掩了眼底深处的不解与烦躁。从前她能轻易将这个人拿捏在股掌之间,现在的若棠却让她有了无法掌控的不安与无力。 “发生了这样的事,两家竟然没结仇?”若棠挑眉,勾了唇角微微一笑。 沈若兰因她这样仿佛讥诮与嘲弄的神色愣了愣,陪着小心道:“姐姐,你别怪父亲没能替你讨公道,很多事父亲也是身不由己,谢家有东平侯这样的姻亲,宫里还有太妃娘娘,实不好闹的太僵了。不过此次,谢家也知道他们理亏,三不五时的总上门来表达歉意。” 她顿一顿,神色重又变得哀伤起来,“可是对姐姐的伤害已然造成了,无论他们有多少歉意,又有什么用?我这一辈子,再不想见谢家人!” 若棠看着她哀伤却故作坚强坚定的模样,心里忽的一动,会不会谢敛其实也是个受害者,因为沈若兰根本不想要这门亲事?可听起来谢家门楣也不算低,她不想要,难不成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只是这样一来,你的亲事又该如何?”若棠轻轻一叹,脸上也带上了忧伤忧愁,“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若因此耽搁了你一生,姐姐心里只怕一辈子要愧对你了。” 沈若兰忙摇头,又去握若棠的手,“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会入他谢家门!” 若棠没有漏过她眼底飞快掠过的那一抹恼恨。 沈若兰恨谢敛亦或是谢家? 谢敛是她的未婚夫婿,她恨他的理由是什么? 她是回来解谜的,却不想谜团越来越多了。 也罢,生命里总要有些挑战,才不至于太单调乏味。 …… 午膳前,沈安邦回府了。 徐氏如往常一般体贴细心的服侍他更衣净手,又亲手泡了茶递到他手中,笑吟吟的道:“老爷,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这就让人去请棠姐儿过来用饭吧?” 沈安邦听徐氏提起若棠,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与不耐。 徐氏只作没瞧见,依然温声细语的道:“前头我还担心棠姐儿这几日过得不好,如今见她完整无恙的回来,我这心也算放下了。” 沈安邦冷哼一声:“嫁过去不过三天,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她还有脸回来?” “那些流言我也听说了,只是这哪里能怪棠姐儿?老爷,棠姐儿也够苦了,她到底也是您的女儿,您就别再生她的气了吧。” “我没有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沈安邦怒气难抑,“你去告诉她,往后再不许回我沈府来,我只当她已经死了!” “老爷,可不能说这样的气话,棠姐儿她好歹也是皇家妇,说不得日后还有咱们仰仗她的时候。” “仰仗她?”沈安邦冷笑,“她不连累我沈家就是万幸了。” 沈安邦越是厌恶若棠,徐氏心里越高兴,自然面上是一点都不显的,甚至还十分的难过:“棠姐儿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本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知道你一向待她如己出,”见徐氏掉了眼泪,沈安邦缓了神色宽慰她,“但她骨子里流着周家人的人,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你别太难过,多顾着些兰姐儿。” “是。”徐氏温柔的应了,神色却有些为难,“今个棠姐儿提了一事她提到前头姐姐的嫁妆,还给了份嫁妆单子给我,说是要留着做个念想。” 沈安邦淡淡道,“那本便是她生母的东西,她既要,便给她罢。” 徐氏抬眼,眼圈已是红了,“老爷,那嫁妆……老爷将之交给我打理,我是一日也不敢松懈。只是前些年日子不好过时,不得已典当了些姐姐的嫁妆,老爷可还记得?” 沈安邦脸上有些难看,他厌恶周家,不得已用了周家的东西都令他如鲠在喉,“怎么,典当的东西还未赎回来?” 徐氏偷偷瞧了他一眼,怯声道:“当时都是死当,我后来找了许久,也没能赎买回来。如今棠姐儿开口问我要,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安邦便皱起眉来,“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样心烦。当日给她置办的嫁妆,不都是捡了最好的给她,她还敢说什么不成?”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棠姐儿让人送信去江南,只怕江南那边有人来时,知道咱们给棠姐儿的嫁妆与姐姐当年的有出入,只怕会惹他们不快。”徐氏一脸为难的说道。 沈安邦浑不在意,神色淡淡,“周家不过商贾之家,就算心有不满,又能如何。这事你别操心了,我看到时谁敢在我沈府闹事。” 徐氏松了口气,眼里带着笑,细声说道:“有老爷这话,我便放心了。” 徐氏放下心头大石,伺候沈安邦用起了午饭。 …… 到用午饭时,正房仍然没有半点动静。 若棠便知道,回门这顿饭得自己一个人吃了。即便自己成了王妃,沈安邦仍是没将她放在眼里,连这点面子情都不肯留给她。 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个家以及这个父亲对她而言,也没有半点意义。 丫鬟摆好饭,安静的退了出去。 若棠淡淡一笑,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徐氏原本打算拖到若棠不得不回王府时再来见她,然而这如意算盘到底打错了。 她正陪着沈安邦小憩着,便听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浅眠的沈安邦不悦的睁开眼睛。 徐氏忙下地去,迎着匆忙而来的心腹嬷嬷低声道:“不知道老爷休息时听不得吵闹吗?发生什么事了?” 杨嬷嬷惊慌失措,“夫人,不得了了,大姑奶奶她吐血晕倒了。” “什么?”徐氏大惊失色,“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吐血?” “听底下的人说,大姑奶奶午膳还没用完,就突然吐血不省人事……” “还啰嗦什么,赶紧去请大夫来!”听到动静的沈安邦连鞋子都没穿,匆忙就要往外走。 他厌恶若棠是一回事,没嫁湘王前他恨不得她死。可她现在到底是湘王妃,就算湘王也厌弃她,巴不得她死了才好,那也不能死在沈府。否则他要如何对皇上交代? 等沈安邦与徐氏匆匆赶到若棠的院子,就见她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 嘴角下颌以及前胸的衣襟上,都是血迹。 徐氏见状,双腿一软,险些站立不住。她慌忙往饭厅扫了一眼,饭桌上一片狼藉 ,还没来得及收拾。 “去盯着那些饭菜,等大夫来了,让大夫检查看看。”不管是谁,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下毒,等她查出来,定不会轻易放过。 立刻有丫鬟往饭厅走去。 徐氏吩咐完了,嘤嘤啼哭着冲向若棠:“棠姐儿,棠姐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怜的孩子,你听得到母亲说话吗?” 若棠躺在那里,任由徐氏的眼睛雷达似的在她脸上与身上扫描来扫描去,只闭紧眼睛痛苦的蹙眉作要死不活状,不时吐点血沫子增强徐氏的视觉效果。 徐氏原还疑心若棠在装相,凑近了一看,见她脸色呈现出青之色,连嘴角的血丝亦是青黑的颜色,心头顿时一阵紧抽,这看着就像是中了毒的样子啊。 她六神无主的转头去看沈安邦,沈安邦自然也看到了若棠的脸色,愈发心烦气躁,“大夫怎么还不来,赶紧去催!” 想了想,又连声吩咐,“去王府送个信。” “老爷,现在给王府送信怕是不妥。”徐氏忙道,“倘若湘王爷闹将起来,咱们家就难看了。” 沈安邦如何不知道湘王的难缠,“如今她已是湘王妃,是皇家的人,出了事若是瞒着湘王爷,才更招忌讳!” 徐氏无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人往湘王府送信去了。 不多会儿,大夫便到了。 沈安邦看着那年轻大夫,气的胡子都抖了起来:“是谁去请的大夫?怎么不是请的回春堂的汪老大夫来?” “老爷,汪老大夫病的下不了床,这位陆小公子是汪老大夫的得意门生,汪老大夫推荐他来的。”小厮抹着汗,战战兢兢的回道,“说是医术极为精湛,不差他多少。” 沈安邦仍是皱着眉,又打量了两眼清雅俊俏犹如修竹般的青衣男子,勉强道:“那就有劳陆大夫了。” 说罢不再多看陆大夫一眼,转头吩咐小厮:“递帖子去太医院,请洪太医来一趟。” 029 掺一脚 沈安邦挥袖出了门,焦躁不安的在门口等着宫里的太医。 徐氏见来的是这么个年轻大夫,也失望的不得了,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命人放下帐幔,才请了陆大夫进来。 “还请陆大夫给王妃娘娘瞧瞧,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正青不卑不亢的对徐氏见过礼后,取了诊脉用的脉枕来。 “娘娘,请。” 便有丫鬟帮着若棠将柔弱无骨的手放在了脉枕上。 青年的手指隔着巾帕落在若棠腕上。 徐氏抱着希望问:“陆大夫,你可诊出什么了吗?” 陆正青神情寡淡而严肃,极度的认真仔细,“夫人且稍等。” 若棠的眼睛睁开小小一线,隔着幔帐打量外头过分年轻秀致的大夫,青年俊逸出色的面容虽严肃的板着,但清澈明亮的双眼却显出温和温润的气息来。他的手指真是漂亮啊,五指纤长,骨架分明,白如初雪,完美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若棠心里赞叹的同时,不由自主睁大了眼,想要把那双漂亮完美的手再看一遍,一个错眼,却发现年轻大夫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娘娘并没有中毒。”他突然开口,语气平静而自信。 徐氏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诧异,就听若棠“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夹杂着浓烈的腥臭气味又吐了出来。 陆正青没表情的俊脸现出愕然之色,抬手就要去揭帐幔。 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陆大夫,不可以。” 陆正青虽然皱了眉头,却仍是不紧不慢的道:“王妃娘娘,冒犯了。只是从脉象上来看,您并没有中毒的征兆,我需要观您面色,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若棠没说话,因为她正忙着吐血来打小陆大夫的脸。 徐氏见状,本就对这年轻的大夫没信心,此时更不信他了,“陆大夫,娘娘方才用的饭食还在饭厅,麻烦你随我一道去看看。” 陆正青没动,蹙眉盯着幔帐里一口一口辛苦吐着血的若棠。 有丫鬟正惊慌的替她擦拭着嘴边的血迹,不时有被血浸透的帕子送出来。 陆正青的鼻子动了动,看着那些帕子的眼神更困惑了。 “娘娘脉象上并无异常,除了有些气血亏损,并无别的大碍……”陆正青犹自说道。 徐氏不耐烦了,“娘娘这般 模样,陆大夫还道她无碍?陆大夫就算治不好人,也千万别做那杀人的庸医才好,你请吧!” 即便如此,陆正青仍是坚持着他自己的判断,“夫人,只要让我看看娘娘的面色……” “什么人如此放肆,本王的王妃,是你说想看就能看的?”随着清脆珠帘的落下,楚千岚冷酷威严的嗓音响在众人耳旁。 徐氏一惊,循声望去,就见衣衫不整的湘王爷正大步走进来,沈安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忙上前拜见道:“臣妇见过王爷。” 楚千岚桃花眼一扫,将个邪魅狂狷之徒的狂霸拽演绎的淋漓尽致,“沈夫人,是谁要谋害本王的王妃,你可查清楚了?” 徐氏吓得一抖,险些就要给他跪下了,“臣妇正、正在查。” 这湘王爷怎么来的这样快?不是说他压根就不在意那贱丫头的? 这个疑问,幔帐里面的若棠就能替她解答。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觉得好玩、有趣,所以特地跑来掺一脚。 瞧他那衣衫不整的样子,脸颊上还大模大样的印着两枚朱红唇印,真难为他特地抛下佳人美眷跑来看这场热闹。 这人从不按理出牌,就这么跑过来瞎参合,也不知会不会拆了她的台。 若棠想着,又“悲愤”的吐了两口血来应景。 不想那固执呆板的陆正青没一点眼色,对着楚千岚深深一拜后,又道:“王爷容禀,王妃娘娘真的不是中毒……” “不是中毒?那你倒是告诉本王,难道是本王眼瞎,看不见王妃那一口一口吐出来的血不成?”楚千岚不耐烦的打断他,“本王不想听这庸医说话,来人,把他请下去!” 他在沈府,自在的像是在湘王府一样发号着命令。 但没人敢不将他当回事,立刻有人上前来,强行“请”走了一心还要争辩的陆正青。 若棠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还好是“请”下去而不是拖下去。那呆子总算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陆正青被人拖出去,屋里一时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对沈安邦来说,他是纠结的,是十分纠结的。莫名其妙成了湘王爷的岳丈,但这并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可已然与他绑在了同一条绳子上,对方又是王爷,沈安邦也想与之亲近一番。但他素来看不上这位爷,还曾上了不少折子参奏他,如今却莫名其妙成了翁婿, 原以为依湘王对若棠的不待见,两人碰面的机会定然少之又少,不成想,这信一送过去,他竟连衣裳都没穿妥就巴巴的跑了过来。 难道,湘王对那孽障有几分在意? 沈安邦纠结的目光不由得转向了幔帐的方向。要说起来,这孽障像极了她的生母,容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若非如此,那谢敛也不会……但湘王常年流连于酒肉美色中,什么样漂亮的女子没见过,如何就会对那孽障另眼相看? 沈安邦想不明白,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调适了一番心情,正要上前说两句,就见楚千岚已大步走向若棠,将手一挥,露出若棠青憔悴又痛苦不已的小脸来。 楚千岚眯眼打量若棠,若棠紧闭着眼睛装死。 她感觉得到他打量的有多仔细,目光在自己的脸上一寸一寸的检视,有着一枪见血的锐利度,让她难得的有些不安。 最后,他伸出手,手指沾了她唇角的血渍。 他背对着沈安邦夫妻俩,将手指送到唇边。 英挺的眉头皱了皱,像血又不完全像。但仅从颜色来看,足以以假乱真。 他倒要看看,他这王妃费力唱的这一出,为的到底是什么。 若棠紧张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她在实施这个计划时,根本没有将楚千岚计划在内,要是早知道他会来,她一定不会这么鲁莽行事的。 这变态一定会拆穿她! 若棠心里哀叹,要是被拆穿了,她是像对付那呆子大夫一样继续装死呢,还是大笑三声说“你们都被我骗了吧哇哈哈”然后自认倒霉。 若棠也在紧张中纠结。 徐氏则是被吓得完全动弹不得,一会看看沈安邦,一会又胆战心惊的去看楚千岚的脸色。 要知道,这魔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啊!即便她是他名义上的岳母,他想杀她估计就是一个抽剑的动作罢了。 “瞧瞧,王妃早上出门时还活蹦乱跳的,就这么小半天的时间,”从不按理出牌的湘王终于开了尊口,摇头晃脑那是一脸悲叹:“沈大人,今天这事,你必须要给本王一个交代。否则,即便你是本王的岳丈,本王也要告到父皇面前,求他给本王可怜的王妃做主。” 沈安邦硬着头皮道:“王爷放心,这孽……棠姐儿定然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人去宫里请相熟的太医了,此事,一定会给王爷满意的交代。” 楚千岚深情款款的执 起若棠的手,心疼的无以复加的模样,“早上你还是朵开的正好的娇花,这么会子不见竟就成了朵蔫花。早知道,本王就不该应了别人的邀约,让你独自一人过来。说起来,都是本王的错啊。” 楚千岚的深情忏悔不但没让若棠感到一丝开心,还让她愈发的毛骨悚然起来。尤其那变态还握着她的手,手指一点点的缓慢又暧昧、轻佻又色情的摩挲着她的指节,让她全身的感官忍不住都集中到了自己的手指上,又酥又麻的感觉令她很不适应也很不喜欢。 她稍稍用力,想要不动声色的将手指抽出来。 指尖蓦地一痛,尖锐的痛感令若棠忍无可忍的睁开了眼睛。 这变态竟然用力的掐她指尖! 十指连心啊! 见若棠睁开了眼睛,楚千岚身体微微一斜,将她的脸挡住了,从沈安邦与徐氏的角度,是看不到她的脸的。 “王妃啊,这沈府看来是不欢迎你,才会发生你一回来就被人下毒这样狠毒的事,你莫怕,本王这就带你回王府。”他满意的看着若棠神色一震,继续深情款款的说道:“你如今嫁给了本王,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死人,本王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求求你千万别管我,赶紧滚蛋吧! 若棠咬牙,忍不住瞪着他,龇牙咧嘴露出一口大血牙来做了个鬼脸泄愤,声音幽幽细细、断断续续的道:“王爷,发生这样的事,父亲母亲也不想的,您、您不要怪他们。我……我若真的挺不过去了,王爷您记得,一定……一定将我生母的嫁妆与我陪葬。嫁妆单子,一份在母亲那里,如果” 她“艰难”的说着话,不时停下来喘息两声,仿佛当真命不久矣一样,“如果您有什么不清楚的,您问采青,她都记得很清楚。如此,我到了底下,才……才有脸去见我娘。王爷,您一定要答应我。” 030 死道友 若棠原本并没想过利用楚千岚来达到要回嫁妆的目的,楚千岚这变态邪性得很,利用了他最后她肯定要付出代价。可是,这变态非要凑上来,还非礼挑逗她,非要参演其中,不让他演还不行的样子,若棠自然“好心”的成全了他。 而楚千岚也终于弄明白了她要死要活闹这么一出为的是什么了。他松开若棠的手,甚是无趣的撇了撇嘴,而后就打算撂挑子走人了。 若棠一见他那鄙夷无趣的嘴脸,就知道这变态真的打算拆她的台了。她来不及细想,一把抓住楚千岚的手,以气声小声说道:“王爷,您帮我,我告诉您这血是怎么弄的。不然,您就是拆穿我,我是死也不认的,反正我就是中了毒。” 到时候就看沈安邦两口子是信这没有任何名声信用的楚变态,还是信她这个好歹生养过一场的所谓女儿了。 若棠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自是发现楚千岚对她吐出来的“血”表示出了一定的疑惑与好奇。 楚千岚低头瞧着自己被用力抓住的手,那手指修长纤细,白皙如玉,但因为用力,手背上显出淡青的血管,骨节已然发白。 她还是很紧张的。 楚千岚忽然又觉得有趣了,老实说,他对她弄出来的假血确实挺好奇,但也没有眼下这个时候,揭穿她会看到她怎样的反应更好奇。 “这血……” 若棠脖子一歪,果断的“晕死”过去。 “王妃?”楚千岚摇她。 “王妃!”楚千岚晃她。 “王妃。”楚千岚挠她。 任尔东风南北风,若棠说不动就不动。 楚千岚看着自己的手掌,想着要不要打一巴掌试试看时,沈安邦与徐氏终于回过神来。 眼看着楚千岚如此在意若棠的生死,“紧张”的不住呼唤着半点动静也没有了的若棠,沈安邦终于有些慌了,“来人,快去看看洪太医到了没有?” 看来这孽障还真是入了湘王的眼,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死在沈府,更不能让她死在湘王跟前。否则这湘王狂性大发,满府的人只怕都要被他屠戮干净了。 沈安邦当然不是杞人忧天。因为湘王确确实实干过屠杀朝廷重臣满门的事情,虽然最后被皇上按着亲自打了一顿,但又有什么用,那重臣满门还能重新活过来不成? 沈安邦不想死,这时候自然满心祈祷他最厌恶的女儿千万别死 ! 徐氏则惨白着脸不住的喘息着,她到底是个内宅夫人,所有的心机手段都用在内宅那一亩三分地上,湘王这样的人物,平时听说起他的斑斑劣迹都要打个哆嗦的,如今直面了,本就觉得压力山大,此时又见他犹如疯魔一般的摇晃呼唤着若棠,完了又魔怔一样的看着自己的手,更是吓得双股战战。 又听闻若棠竟要拿周氏的嫁妆陪葬,徐氏一时又怕又急又气,脑子木木的,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楚千岚见若棠打定主意赖到底的那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模样,想挥巴掌的手到底还是没有挥下去他湘王再没品,还没亲自动手打过女人。自然,这莫名其妙的怪女人也不值得他破例。 若棠的不“屈服”不但没有打退楚千岚,反而让他愈发的兴致高涨。不过此刻,他对如何弄醒若棠已经没兴趣了,转过身来,他一脸阴沉的看着沈安邦,“沈大人,本王的王妃已经没气了。” 若棠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你才没气了,你全家都没气了! 沈安邦脚下一个踉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眼睛不由自主往幔帐里飘。 “啊!”却是徐氏惊呼一声,双腿一软瘫软在地,绝望的拿眼去看沈安邦。 那贱丫头真的死了,他们是不是也死定了? “本王痛失王妃,心痛难当,想王妃孤零零一个人上路,本王这心便揪着一样的难受。”楚千岚阴恻恻的说道,“既然沈大人与沈夫人是王妃的亲人,不如就陪王妃一道上路,黄泉路上,你们一家人做个伴也好。” “不”徐氏歇斯底里一声惨叫,“王爷,别杀我们,求求您别杀我们……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楚千岚干脆的拒绝她,“不死不行!” 徐氏肝胆欲裂,眼睁睁看着湘王朝着自己走来,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凶恶的表情,只有些似笑非笑,然而嘴角却有着微妙的、邪魔一般的戾气。 “你就先死吧,记得死了后别乱走动,等着沈大人跟你汇合,还要记得,黄泉路上要好好照顾本王的王妃,若王妃给本王投梦来说她过得不好,那必定是你伺候的不好,本王说不得就要挖你的坟鞭你的尸了。” 徐氏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啧。”楚千岚撇撇嘴,表示徐氏就这么轻易的晕了过去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他都还没动手呢,白费他这么一番铺垫。 不过还有一个沈安 邦给他玩。 这样一想,楚千岚觉得心情稍稍好了些,就不知道这位肱骨重臣要怎么破眼下这个乱局。 帐幔后的若棠眼睛悄悄睁开一线,无奈的看着这位爷玩儿的兴致勃勃的模样。她可不认为楚千岚针对沈安邦夫妻两个是为了给她出气,他分明是把在她这里的不满发泄到了那两人身上罢了。 也罢,死道友不死贫道。 成功的转移了楚变态的注意力,沈安邦夫妻两个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如果他二人当真不幸都被吓死了,她往后定会给他们多烧些纸钱,以表达她对他们深切的同情与哀思。 至于现在,看戏看戏。 “沈大人……” “王爷。”沈安邦苦笑着冲他一揖,哪还敢指望这位大爷当自己是岳丈岳丈做到他这样窝囊份上的,估计往前数三百年,往后数五百年也无人能出他左右了。 偏他还发作不得,谁叫人家投胎投的好,做了皇帝的儿子呢。 “今日这事,我沈府必会给王爷王妃一个交代,拙荆胆小,让王爷见笑了。” “见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笑了?”楚千岚故意扭曲沈安邦的话,“本王死了王妃,如何还能笑得出来?难不成沈大人死了妻子还能笑得出来?本王倒是差点忘了,沈大人的确是死过妻子的人,难怪这么有经验。本王正好跟沈大人请教一番,沈大人是如何能笑得出来的?” 饶是沈安邦再深的城府,被楚千岚这般胡搅蛮缠的追问与逼问下,也不由得懊恼的皱起了眉头,“王爷慎言!” “本王死了王妃,悲痛欲绝,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哪些话是说得的,哪些话又是需要慎言的。不过管他是不是慎言,这些话本王说就说了,沈大人欲要如何?” 相较于怄的吐血的沈安邦,若棠的愤怒也不轻,变态一口一个“死了王妃”,不是诅咒她是什么! 不过说到无赖,这变态简直就是无赖他祖宗啊!瞧人家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沈安邦胡子直翘也拿他没有办法。 说到底,他仗的不过就是他特殊的身份而已。 “王爷乃天潢贵胄,一举一动都该代表着皇家的威仪与尊贵,如何能同无知稚儿一般顽劣淘气?”沈安邦干脆说起教来。 只可惜湘王爷是什么人,哪里肯听他说教,一巴掌排在桌子上,眼中戾气更甚,阴森森的逼视着沈安邦:“你说本王顽劣淘气?” “皇上赐了王爷与棠姐儿的亲事,不管王爷心里怎么想,王爷与沈家都是绑在一处的,沈家不好了,于王爷没有半点好处。” “沈家好不好的,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沈大人莫不是还要劝说本王回头是岸?”楚千岚嗤笑,“本王劝沈大人别白费那功夫了,有那闲工夫,还不如给你与沈夫人准备两口好棺材。要知道谋害皇室成员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就算如今沈家与本王绑在了一起,本王痛失爱妻,可是受害者,难道父皇还会因此砍了本王的头?” 连抄家灭族这样的威胁都出来了,若棠有理由相信,此人若认了天下第二赖,绝对没人敢认第一! 真是太长见识了! 沈安邦被逼的冷汗直下,到底对着他向来看不起的扶不上墙的烂泥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王爷到底要如何?” “哦,王妃生母的嫁妆,收拾收拾一件不落的送到湘王府去吧。”耍够了人的湘王爷轻描淡写的吩咐道。 跟他来硬的?这世上敢跟他来硬的,除了他老子,还真没有别人! 他二十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人一旦不要命不要脸时,谁都会忌惮几分。 沈安邦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湘王闹了这么半天,为的就是这个? “是,我这就让人收拾。” 而让他更上不来气的是,只见楚千岚转身走回若棠床边,语调欢快的说道:“好了,王妃,你爹已经答应把你娘的嫁妆还给你了,你不用再装了,起来收拾收拾咱们回王府吧!” “噗!”若棠抽着嘴角将血袋里最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个变态,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031 深情 最后,若棠在楚千岚的欢笑中以及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沈安邦的瞪视下,神色平静若无其事的坐起身来。 原本没有想过用这样激烈又不留余地的方式要回嫁妆的,毕竟她这个人崇尚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做人信条,就算日后根本不会再见了,她也不愿意让场面看上去太过狼狈难看她想做的是小白花,不是咄咄逼人的女战士。 但楚千岚就是有本事将原本好看些的局面弄得如此难看,让人颇有些下不来台。不过想到最后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她也就懒得气他了。 “你、你这个孽障!”沈安邦骂不得楚千岚,怎么忍也忍不住的骂起了若棠来。 若棠在楚千岚看好戏的旁观下,平静道:“我娘的嫁妆单子在沈夫人那里,沈大人切记,不要落下任何一样!倘若有半点出入,便是我不追究,我家王爷也不会罢休的。” 楚千岚欢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沈大人,本王不会善罢甘休的哦。” 沈安邦的眉头跳了又跳,脸色涨的红,最后,他用恶毒恼恨并厌弃的眼神深深的看了若棠一眼,便踩着怒火拂袖而去! …… 若棠当然不能顶着眼下这副尊容出门,她需要梳洗更衣。 楚千岚看完了热闹,也玩够了沈大人夫妻两个,自然没有耐心等若棠一起回王府,二话不说的扬长去了。 若棠倒不担心沈大人会去而复返的来找她麻烦,毕竟湘王给她撑腰的事才发生不久。于是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收拾干净了,一转头,就见沈若兰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满眼泪水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望着她。 “姐姐。”她一脸哀戚的喊道。 饶是沈大人夫妻两个已经跟若棠撕破了脸,沈若兰这小姑娘仍是忍得住气上门来找她,可见其心志真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 “妹妹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门吹风比较好。我就要回王府了,往后怕是难得见上面,妹妹好好保养身子,不用送我了。”既然若兰小姑娘都能忍得下这口气,若棠自然也不会恶语相向。 沈若兰激动的走向她,“姐姐,你对父亲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何不摊开来说,如何非要闹得这样不愉快呢?” 若棠叹气,“我也不想闹成这样。” 但楚变态来了,一切就都不受她的掌控了。 “他们现在很恼我吧?”若棠苦笑一声 ,“特别是父亲,他恐怕恨不得没有生我这样的女儿。往后我不能尽孝于父母跟前,还得妹妹受累,替我好好孝顺他们。” 好听话谁都会说,若棠尤其会说。 “姐姐,外头那些碎嘴的婆子说,你恨母亲是因为母亲将你亲娘的嫁妆据为己有,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的看她的?”沈若兰泪眼朦胧的问道。 若棠便叹口气,“如今这般,我如何看她还有意义吗?不管旁人怎么想,我们大家问心无愧也就是了。” 她这太极打的自然是好,大概除了她,谁也不能真正的问心无愧吧。 沈若兰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仍眼巴巴的看着她,“那,我还可以去王府看你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恼恨我,我随时都欢迎你来的。”只要沈大人夫妻两个放心得下让她去王府,她有什么理由不欢迎呢。 沈若兰便松松口气放下心的模样,深情的喊道:“姐姐。” 若棠比她更深情,“妹妹。” 两人犹如同胞姐妹般亲密无间的手拉着手,相视而笑。 送走了小白花沈若兰姑娘,若棠一转头,瞄见个瘦小身影正躲在墙角处眼巴巴的看着她。 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又瘦又小,因为瘦,更显得那双眼睛特别大,仿佛占去了整张脸的二分之一。 若棠看到他,心就软了几分,四下张望了下,沈府的人知道她彻底得罪了沈府的两大主子,自然没有人跑到她面前来寻晦气。至于王府的丫鬟婆子,都跟木头桩子似的。 若棠抬手朝他招了招。 小男孩忙忙的从墙角处走出来,小心翼翼的神色带着羞涩与紧张,“大姐,你要走了吗?” 这小孩是沈安邦庶出的儿子,因其生母出身卑贱,乃是青楼里卖笑的姐儿。沈安邦与其风流一夜后,留下了沈佑鹤这孩子。沈安邦膝下已经有了两个儿子,都是出自沈夫人的肚皮,于是沈佑鹤这样的出身,得不到沈安邦的喜爱也属正常。 沈老太太更是个注重血统的,便连沈若棠亲娘出自商贾人家都不得她欢心,更别提沈佑鹤这个亲娘地位更卑贱的。 因此,沈佑鹤在沈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若棠认得他,还是被沈安邦打了后的第四天,这个孩子偷偷摸摸的拿了伤药来给她。他带来的药当然没有太医开的药好,但若棠还是将这份小心翼翼的关心珍藏了起来 。 他是偌大的沈府,唯一一个关心过她的人。 “外头风大,怎么不去屋里等我?”若棠伸手摸了摸沈佑鹤秀气的小脸,触手一片冰凉,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 沈佑鹤的身体并不好,寻常吹个小风淋个小雨都要躺上好几天的。 “我看到二姐过来了。”沈佑鹤老老实实的说道:“不好叫她知道我来了大姐这里,我一会要去给老祖宗请安,不能跟大姐说太久话。” 若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倘若你二姐知道你来找我,她会打你?” “不会。”沈佑鹤抿了嘴,“但是夫人会饿我好几天。” 这可怜孩子。 若棠心里愈发怜悯起来,“你放心,我这院里,沈府的丫鬟婆子都溜了,这些人都是王府跟过来的,她们不会说出去。” 沈佑鹤小小的松了口气,抬头对若棠露出秀气的腼腆的笑容来。 “特地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若棠轻声问他。 “我听见底下的人嚼舌根子说的话……”沈佑鹤担忧的看着她,有些紧张的问她:“她们说,往后大姐再也不会回来了,是真的吗?” 若棠沉默了下,看着小男孩紧张期待的目光,她既说不出哄他的话,却也说不出实话来。勉强笑了笑,道:“就算往后我不回来了,你也可以到王府去找我啊。” 小男孩双眼一亮,“真的吗?” “当然。”若棠笑道,“等你来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大姐还会做吃的?”沈佑鹤眨眨眼,惊叹的看着她。 若棠在他这样毫无保留的崇拜的目光下,莫名觉得很满足,“嗯,我会做很多好吃的,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你能想到的,你想象不到的,我都可以做。” “哇!”沈佑鹤的眼睛愈发大了,“大姐你好厉害啊。会做东西,就不会饿肚子了。” 若棠心里一动,问他道:“你想不想学?学会了,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我想!”沈佑鹤想也不想的回道,复又垮了脸:“可是,我都出不了府……” 若棠有些诧异的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孩子:“你不用去学院念书?” 小男孩清秀的脸涨的通红,似羞愧的结结巴巴的说道:“夫人说我笨,去了也是白去。老爷他……他根本不管我。” 若棠眉 心跳了跳,张嘴就安慰道:“没事,我给你想想法子。” 但一时之间,她又哪里想得出万全的法子来。倘若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替他出头,就不是帮他而是害他了。 沈佑鹤高高兴兴的离开了,若棠却带着满腹心事,慢悠悠的坐上马车离开了沈府。 …… 马车才转上大路,就被迫停了下来。 “娘娘,有人拦下了马车。”丫鬟平板的禀告道:“是今日来沈府替您诊治的那位大夫。” 若棠微愣,“你问问他有什么事?” 随即扶额轻叹,那位呆子大夫不会是还没死心要跟她辩她到底中没中毒吧? 果然,丫鬟回来回话道:“陆大夫道他愿意拿身家性命来作保,娘娘您并没有中毒。” “世界何其大,难道这世上所有的毒药他都知道?可见他也是个骄傲自大之徒,不必多理会,赶他走吧。” 过了一会,丫鬟又来回话,“娘娘,他走了。” 若棠吁口气:“那就回吧。” “陆大夫说,等他将世上所有的毒药都了解了,再来与娘娘说话。”丫鬟又补了一句。 若棠:“……” 小哥儿,要不要这么认真啊! 这插曲很快被若棠抛到了脑后,正打算闭目养神一会,马车再度停了下来。 若棠发誓,如果还是陆姓小哥来拦车,她一定找人将他罩麻袋里揍一顿,告诉他做人不要太认真,太认真是会疼的。 但显然,这回拦她马车的人不是陆正青,因为若棠听到了如意的声音。 “娘娘,王爷在云雀楼等您。” 若棠哀叹,她可以选择不去吗? 如意没有起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王爷说了,倘若一盏茶时间内娘娘没到,嫁妆的事,怕是不能如娘娘的意了。” 032 穿膛手 若棠有什么办法,那变态总是能轻易就戳到她的弱点。 开始是采青,现在是嫁妆。 其实她并非非要那些嫁妆不可,但原本徐氏给她的陪嫁就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湘王府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又连饭都不给她们主仆两个管,就算借用人家的厨房,也还要给人家银两。 所谓手中有钱心中不慌嘛,总要做到有备无患才好。她好不容易才将周氏的嫁妆要了回来,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楚千岚那变态。 不肯便宜了楚千岚的若棠,内心里无数次哀叹着自己命苦的若棠,不情不愿的跟着如意走进了云雀楼。 …… 云雀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其装修摆设奢华华丽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几十万两一副的字画随随便便挂的到处都是,各种据闻失传的被毁的或者不出世的古董珍宝,在云雀楼也是轻易可见。 如此上档次的酒楼,能进得来的客人,只有银子是万万不够的,三品以下的京官想都不要想。即便如此,云雀楼作为富贵人家昭显身份瞎嘚瑟的最豪最贵的酒楼,依然每日座无虚席,生意火爆到令同行眼红嫉妒的不行。 也曾有人联手想要挤兑云雀楼关门大吉,但无一例外的,那些倒霉催的同行们都先关门大吉了。 而让这云雀楼更名声大噪的,是酒楼的幕后老板。其人之神秘,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酒楼的老板是谁。就连酒楼里的掌柜伙计,也说不清楚他们老板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但这仍是阻止不了贵人们对云雀楼趋之若鹜,阻止不了他们前来享受豪掷千金、挥金如土的爽快感。 此刻楚千岚正在云雀楼最大最豪华的房间里,没骨头似的躺在软榻上,无视眼前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小师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少年手持长剑,剑尖稳稳地指着软榻上视他为无物的楚千岚,凌厉的眼风便如他手中长剑一般,带着锐不可挡的势气。 “师傅就要死了,让你回谷里一趟。” “不回。”楚千岚干脆的拒绝,“当年本王从那活死人谷出来,就发誓再也不回去。” 少年双眼一睁,“可是师傅就要死了!” “那又如何?”楚千岚诧异的扬眉摊手,“是人都会死的,不过早死晚死而已。难道本王回去了,他就不用死了?” 少年恨得双眸发红,尖牙咬破了他的嘴 唇,“可师傅对你是最好的!” 师傅总是说,这些年来,他是他教过的孩子中最聪明厉害的一个! 少年眼里划过嫉恨。 楚千岚却张狂大笑起来,夕阳穿透窗户,将他的影子拉的极细极长,似一柄利剑硬生生的割断满地流泻的夕阳红,凌厉强势,充满杀机。 少年握剑的手一抖,但他尚且带着稚嫩的脸庞却带着坚定与倔强,“你是唯一一个让师父赞赏的人,在他心里,谁也比不上你。他就要死了,你应该回去看看他!” 无论他怎么努力,在师父眼里,他终究是比不上眼前这个当年叛谷而出的师兄。 即便他当年叛谷而出,师父临死前,想见的还是只有他。 少年目露杀意。 如果将他杀掉,师父没有了最喜爱的弟子,到时候他是不是就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了?反正师父就要死了,让他去陪师父不是正好。 少年思忖,他已举剑朝楚千岚攻来。 楚千岚眸色大亮,动也不动的迎着直逼而来的透着深深寒意的剑尖,极亮的眸,此刻半沉在泛着寒光的静水中,那是一种无可形容的夺人的黑。 “师兄没什么好教你的,唯一能告诉你的,我”他衣袍大涨,青丝在凌厉的割人肌肤的空气中张扬飞舞,笑意盈盈看着少年忽然瞪大的眼,那眼里满是错愕。 楚千岚笑意更深,他抽出刺入少年胸膛的手,那血慢慢染红了他的袖,“我的确是最厉害的。” 白色的衣,染了鲜红的血,刺目而诡异。 他看也不看倒地的少年一眼,只抬起手,就着夕阳仿佛欣赏着绝美的艺术品一般,目光沉醉而迷人。 “看够了吗?” 他忽然开口。 …… 若棠觉得自己的心脏有那么几拍是忘记了跳动的。 她向来自诩胆大,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有些脚软。 杀人,还是以如此血腥暴力又直接的方式。没有半点花样,甚至没让她有半点心理准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被一只手穿胸而过了。 那只手,还那么的好看。 若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的撒脚丫子就要跑,楚千岚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 若棠的双脚被钉在原地。 如意在她身后催促道:“娘娘,快进去吧。” 若棠吞咽了下,头皮发麻的看着如意:“你可以先把尸体弄走吗?” 就这样进去,压力实在太大了啊! 楚千岚冷哼一声,懒洋洋的道:“把他拖出去吧。” 如意得了他的命令,这才敢进去处理屋里的尸体。 “还不进来?”楚千岚眼风一扫。 若棠的双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忙不迭的走了进去。 如意的动作很快,不但将尸体弄走了,还顺便将染了血的绒毯一块儿弄走了。看着那光秃秃的一块地板,若棠还是觉得心里十分不适。 她知道这变态是个草菅人命的,但是亲眼看到的冲击比起听说,起码强烈一万倍不止。 楚千岚看她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模样,露出了若棠梳洗的慵懒和鄙夷,“你的血,比起他的,如何?” 他将血淋淋的手掌送到若棠跟前。 血腥气息扑鼻而来。若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飞快侧开头,干呕了一声。 这个要人命的变态,遇到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本万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原来也不过尔尔。”楚千岚又觉得无趣了。 若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觉得无趣,她心底就有“危险”的信号拼命提醒她。整个人猛的一凛,提醒自己眼下可不是害怕的时候。 她呼一口气,放缓声调尽量平静的说道:“他的血是真的,我的是假的。” 楚千岚笑了笑:“过来服侍本王净手。” 若棠不敢不过去,小炉上烧着水,她走过去用铜盆兑好水,将水端到杀人不眨眼的楚大爷跟前,挽了衣袖认认真真的服侍他。 只是看着那只血糊糊的手递到自己跟前,若棠还是觉得有些眼晕。 楚千岚似乎格外喜欢看她强忍着想吐又不敢吐的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你那假血是如何弄的?” “我以前住的院子里种有仙人掌,有一种胭脂虫就爱寄生在那上面。那虫的干体磨细后,用水提取可以得到红色色素……”作为一名合格的老饕,在无所事事的养伤期间发现胭脂虫时,若棠原本只是打算将这天然色素用在食物上的。 她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噼里啪啦将胭脂虫红这种天然色素怎么得来的,都有什么用途以及她又是如何将备好胭脂虫红的水液藏在身上的其实若棠的吐血也很简单 ,首先她准备了一只带盖的竹筒,里面装上像血的胭脂虫红液,将竹筒藏在被子底下,还准备了一节麦秸作为吸管。她只要躺在那里,避开众人耳目侧头吸一口胭脂虫红水,想吐多少血就能吐多少血。 为怕把戏被揭穿,她当然也不止做这一手准备,随身携带的另一只竹筒里,装了满满一竹筒鸡血这是应付像陆正青一样的大夫或太医的,至于会不会被揭穿?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装吐血,人家揭穿她也是要死赖到底的。那就是她的血,怎么样?谁规定她的血不能像鸡血了? 她越说越溜,毫无所觉的将自己的打算全说了出来。 “有意思。”楚千岚听得一笑,“那什么胭脂虫粉,给本王也弄点来。” 这个时候叫若棠做什么估计她都会答应的,别说区区胭脂虫粉了,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楚千岚盯着铜盆,她低着黑色的小头颅头也不敢抬的不住的揉搓着他的手指。一点也看不出紧张,除了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小嘴。 她可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可见刚才那一幕,她还是吓得不轻的。 “很怕?” 若棠当然怕的不行不行的,尤其她还得替这凶残的男人将手指一根一根洗干净。只要想到这只手刚才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她就觉得再好看的手指在她眼里都变成了索命的妖魔般可怕。 可若承认了她很怕,楚千岚就会觉得她无趣,若棠不敢赌,对于她这样一个无趣的人,他是会弃之不顾还是索性像刚才那样将她胸口击穿一个大洞。 这人根本就是捉摸不定的,攸关生死的大事,若棠怎么敢草率? 于是笑吟吟的抬起头来,“刚才觉得有些可怕,现在好多了。” 她脸色依然发白,虽是笑着,脸上表情却僵硬紧绷着,极其不自然,楚千岚就又笑了:“说谎。” 顿一顿,忽的低头凑近若棠耳边,气息暧昧的撩拨着她的耳后神经:“好姑娘是不说谎的。” 033 误会了 别说说谎,为了活命,叫若棠说什么都行。 对于楚千岚忽然这样暧昧的近乎于调戏的行为,若棠表示,她忍! 替他洗好了手,若棠又殷勤的拿过一旁雪白的软布将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擦干。 楚千岚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仿佛很是享受她的服侍一般,歪在躺椅上闭目由着她动作。 接下来,楚千岚没有再为难她,这令若棠稍稍的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还没彻底落下去,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衣袍的骚包男人公然搂着个姑娘亟不可待的走了进来,“王爷,您早来了啊。我们来迟了来迟了,这就自罚三杯。” 一边说着话,那滴溜溜的丹凤眼却在若棠脸上与身上打着转儿。 这评估一样的眼神令若棠觉得很不舒服。 楚千岚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方才慵懒笑道:“累本王等这么久,自罚三杯哪里够?” “是是是,王爷说罚多少,小的就喝多少。”那男人像是与湘王极为相熟,推开身边的女人,先就往旁边的小套间走去,里面早已备好了酒菜。 被丢下的女子并不尴尬,她穿着极为暴露的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口,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满是风尘味儿。但身段极好,柔若无骨一般,走动间,腰身扭得仿佛水蛇,非常直白的勾人之态。 她直接走向楚千岚,眼神一飞,勾的人魂儿都要没了一般,“王爷,奴家来服侍王爷可好?” 那厢骚包男已经自罚了酒走出来,猥琐的目光重又落在若棠身上,一边冲着楚千岚挤眉弄眼:“王爷,您这回带来的姑娘不错啊,是哪一家的,我怎么从没见过?啧,看起来很放不开嘛,是新到的货色?” 你才货色,你全家都货色! 若棠狠狠地剜了那其貌不扬的骚包男一眼。 那男人见状,顿时乐了,“哟嚯,还挺烈。这个我喜欢,王爷” 说罢搓着双手,涎着一张脸去看楚千岚,似乎只要征得了他的同意,就打算对若棠上下其手了。 若棠也看向楚千岚,她的脸色倒是十分平静。如果没有猜错,这两位同样荒诞的爷约在这里估计是要玩交换女伴的游戏的。 新婚之夜楚千岚就要将她送去什么快活楼公然侮辱她,他不在意她,随便将她拱手让人的事不会做不出来。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真的看不上好吗? 若棠不是外貌协会,可一点颜都没有,也是会让人心生抵触的。 但她心里再抵触,脸上也不会露分毫出来。 楚千岚这变态最乐意干的事,就是跟人对着干。她要是露出半分不情愿来,那变态定然会想也不想的将自己给骚包男。 所以她收拾好了心情,面上十分平静,甚至还懵懂而友好的对骚包男含蓄的笑了笑。 骚包男只觉得若棠那样坐在那里,端庄温雅的像个大家闺秀,于是愈发的心痒难耐起来,“王爷?” “哎哟”一声娇滴滴的痛呼声响起。 骚包男带来的女伴被毫不怜香惜玉的湘王爷一把推倒在地上,即使跌倒了,那模样姿态都分外的勾人,红艳艳的小嘴一嘟,眼里含着两泡泪,娇滴滴又委委屈屈的看向罪魁祸首,“王爷……” 楚千岚淡淡道:“庸脂俗粉,本王不喜欢。” 骚包男一愣,“王爷,上回您不是挺喜欢的嘛。” 楚千岚挑眉,危险的眯了眯眼,“本王这回不喜欢了。” 骚包男纵然十分不舍,看了若棠一眼又一眼之后,悻悻道:“那好吧,等我找到了好货色,再来与王爷聚。” 见楚千岚没有半点挽留的意思,只得垂头丧气的扶起还在搔首弄姿的青楼女子往外走。走到一半,还是觉得不甘心,便又回过头来讨好的笑道:“王爷,不知那位姑娘,您是从哪个楼里带出来的?” 楚千岚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欢喜楼。” 骚包男得了准信,开心的眼睛都笑没了,“好好,王爷您慢慢享用,改日再见。” 骚包男带着女伴离场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若棠见楚千岚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先开口道:“王爷要我过来,想必便是为了这个吧,既然他走了,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他看上了你,你很高兴?”楚千岚眯眼问她。 若棠勾了嘴角笑,“我高兴不高兴,结果不都是一样?王爷想将我送往快活楼就将我送去快活楼,想拿我与别人交换就与别人交换,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既然我没有权利决定,总能选择用什么样的态度接受吧。况且,王爷大概也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没得坏了您的兴致不是。” “你很生气?”楚千岚打量她半晌,她虽然在笑,清冷平静的眼睛里却半点笑意也没有。 若棠觉得自己真的败给这个变态了,遇到这种事,正常人哪个不生气? “怎么会?”她嘴上却轻飘飘的说道,“只是觉得王爷很不划算,那人用一个青楼女子就要换您的王妃来玩,我怎么想都觉得王爷您很亏。” “你只是气本王拿你跟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我只是替王爷不值,您随便拿我跟什么人相提并论,我都不生气。”生气这种有损身体健康的情绪用在不在意的人或事上,是很浪费的。 基于浪费是可耻的,若棠从不轻易将任何情绪浪费在任何不相干的人身上。 但楚变态,他就是有本事轻易就撩动她的生气神经。 “最好真的是这样。”楚千岚撇撇嘴,收回打量的目光淡淡道。 “我可以走了吗?”若棠又问。 她的神色冷淡到连敷衍都不耐烦一般,下撇的唇角在在说明,她实在气得不轻。 楚千岚还没答她,敲门声响起,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王爷,奴家来迟,让您久等了。”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丰盈窈窕的俏丽女子款步而来。 她的目光落在若棠身上时,微愣了一下,随即不依的掩嘴笑道:“王爷这里既然已经有佳人作陪了,还唤奴家来,也不怕奴家与这位姐妹吃心么?” 若棠看看她,又看看依然毫无形象摊在软榻上的楚千岚。 然后,她眨眨眼,觉得自己悟了。 但是悟了的她又怒了! 什么姐妹,谁跟她是姐妹!到底她哪里长得像是楼里的姐儿,一个两个眼睛瞎啊! “行了,回去吧,本王今日没兴致了。”楚千岚懒懒的伸手将人打发了。 那姑娘原还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主儿,也不敢有二话,秉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服务精神,踩着莲步翩翩去了。 等人一走,若棠便觉出了几分尴尬来。 “呵呵……”干笑两声,“好像是我误会了王爷?真是对不住您。” 原来他要与那骚包男交换的是后头来的这位吧,结果被她含沙射影一顿抢白,啧,还是赶紧低头认错,但愿这变态大爷心情好能不跟她计较这一茬。 楚千岚嘲讽道:“便是要跟人换着玩,也得是那样前凸后翘的尤物,你有前面还是后面?” 若棠噎了噎,不服气的 低头看了看胸前大的不明显的包包,拜托,她现在这年龄还没满十六好吗?发育空间大大的有好吗? 假以时日,她也会是有前有后的! “是,是我自作多情了!”若棠磨着牙说道。 “知道自己自作多情,还不赶紧滚回去,是要本王亲自请你回去不成?”楚千岚眯眼瞪她,“饿坏了阿白,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去服侍阿白了。”得,一转眼她就变成了驯兽奴才。 不过管她是什么,只要不被这变态送来送去的就好了。 唉,什么时候这变态才肯放过她,让她安安静静的过她的小日子呢。 若棠一路哀叹着回了王府。 …… 刚转回她落脚的院子,就听见采青激动的声音:“姑娘,是您回来了吗?您快进来看,沈府方才抬了好些先夫人的嫁妆过来,她们说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有的要明日送过来。还有各种地契身契也送来了姑娘您太厉害了,您是怎么做到的啊?” 听到采青充满活力的声音,若棠不自觉的漾开了笑,走进屋里一看,果然满满当当的塞满了大小不一的箱笼。 她打开来查看,古玩字画、翡翠珍宝、首饰头面……看得她眼花缭乱,惊叹不已。 而这些,都还只是周氏陪嫁的一小部分而已! 可以想象,外祖周家是何等的有钱啊! 采青趴在小榻上,也伸长了脖子在看,“姑娘,那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的镯子就很衬您的肤色,您赶紧戴上吧。还有那套孔雀绿翡翠头面可是先夫人最爱的一套头面了,您瞧瞧那翡翠绿的,都快滴出汁来了……对对对,您手边的赤金盘螭璎珞圈,是您小时候先夫人特特儿给您打的,那花样还是她亲手画的呢,谁想还没给您,先夫人就……” 她说着,情绪骤然变得低落起来。 若棠安抚了好一阵,才使得采青重又高兴起来。 034 被死亡 随后,若棠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兽苑服侍亲爱的阿白殿下。 阿白见到她,什么高傲高贵冷艳范儿全都不见了,变身温顺小猫咪围着她撒娇打滚,玩的十分欢快。 有奴才将阿白的晚餐抬了过来,还没走近就两股战战的丢下大木桶跑开了。 若棠笑着拍了拍阿白的脑袋,“你把他们吓坏了。” 阿白哼了哼,似乎很不屑。却转头就将大脑袋往若棠身上蹭,撒娇着要她继续跟它玩。 “好了,吃饭。”若棠拍开它。 阿白不依,还要闹。要知道它在这异国他乡寂寞了三年多,好不容易有个人类喜欢它懂得它,自然不舍得就这么结束游戏时间。 “阿白。”若棠脸上的笑褪的干干净净,微微弯下腰与它对视,然后缓缓摇头,“不玩,吃饭。” “嗷呜!”万兽之王大发雷霆,虎爪一拍,就将若棠压到了爪子下头。 …… “哎呀不得了了,王妃被阿白拍倒了。” “哎呀了不得了,阿白攻击王妃了。” “哎呀不好了,王妃被阿白咬伤了。” “哎呀出大事了,王妃被阿白吃掉了。” …… 一时之间,整个湘王府都陷入了流言的恐慌中。 邓侧妃忧虑的派人前去查看真相,“看仔细了再来回话。” 王妃新婚之夜被扔到兽苑,就因她太过自信肯定王妃逃不出阿白的虎口而白白落了个话柄给秦氏与刘氏,于是如今听到传的沸沸扬扬的“王妃不好了”的消息,她轻易也不敢信了。派了心腹嬷嬷前去打探消息,若是消息属实,又再说其他。 黛道:“消息是从兽苑那边传出来的,应该不会有错。” 见邓侧妃有些魂不守舍,黛提醒她道:“这事,要不要知会王爷一声?” “等嬷嬷回来再说。” 于是主仆二人伸长了脖子等待前去打探消息的嬷嬷。 这头秦氏与刘氏也没闲着,听到消息后,两人迅速在秦氏屋里会和。 “你听说了吗?” “你也听说了吧。” “王妃这回不会真的一命呜呼了吧?”秦氏莫名觉得有些惆怅。 原本觉得府里有个这样名声的王妃是耻辱,连带着她们这些府里的人都要抬不起头来, 可是这两天细想下来,正是有这样的王妃,她们的日子才能跟以往一样丝毫不受影响,虽然王妃的“无能”让她们不能看到鹬蚌相争的局面而有些遗憾。但要是换个厉害的王妃来,真的将邓侧妃收拾了,接下来岂不就轮到她们了? 于是听闻这个消息,两位想通了的侍妾都空前的关心紧张了起来。 “外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也不想想,阿白那畜生吃了多少人。”刘氏扯着帕子叹道。“虽然看起来阿白像是很喜欢王妃的样子,可它到底是畜生,兽性大发的时候,哪还管得了跟前的人是谁。” “倒也是。”秦氏对于刘氏的推测表示很赞同,“那,王妃死定了,这事要不要告诉王爷?” “有藏香院的在,哪用得着咱们多嘴多舌。”刘氏酸溜溜的指了指邓侧妃的院子。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嫉妒。 那邓侧妃论出身不比她们高贵,论才情也不过尔尔,便是容貌,勉强算个中上之姿,还比不得秦、刘两位风姿绰约,凭什么三人同时进府,她就成了侧妃,而她们只能屈居她之下做侍妾?又凭什么只有她能主持王府的中馈,连王妃进门都不能从她手里分到半杯羹?好吧,王妃是个没用的。 但是,凭什么只有她能得到王爷如此信任与器重!凭什么? 这是秦、刘氏嫉恨不甘的真正原因。 “刘姐姐,王爷这会儿不在府里,不如,咱们趁机把事情闹大?”秦氏眼珠子一转,倾身对秦氏小声耳语道。 刘氏忙问道:“怎么个闹法?” “你想,王妃再不得王爷待见,那也是皇上亲自指婚的。倘若,邓侧妃对王妃心怀不轨意图谋害王妃的事情传到皇上耳中,就算王爷不处置她,皇上会不会容她?”秦氏弯了嘴角笑道。 “意图谋害王妃?”刘氏没反应过来。 “她主持着王府大小事务,阿白的吃食也是其中一项,如若有人受她的命在阿白的吃食中放了不该放的东西,导致阿白兽性大发,这才伤了王妃的性命你觉得如何?” 刘氏听得双眼发亮,抚掌道:“好,好!咱们这就让人将消息传出去?” “嗯,这事宜早不宜迟,不然,就不能打她个措手不及了。” “没错,这一回,就算那贱人不死,也要脱她一层皮!” 两双嫉恨的眼睛里迸出无尽的期待与快意! …… “被死亡”的事件主人若棠压根不知道她在无意中引爆了一场王府的内斗事件。 她一身狼狈用尽力气的从阿白肚皮底下爬出来,一抬眼看见这庞大的家伙满眼睛的得意洋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呜”阿白见若棠当真生了气,忙委屈的摆着尾巴跟在她身后,呜呜低叫着,仿佛在哀求着若棠的原谅。 “呜你妹!”若棠转身,一手叉腰作茶壶状,一手点着阿白的脑袋教训道:“你还好意思委屈?刚被你压得差点断气的可是我!怎么样,一个两个的都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有个变态主人,你也要当个变态老虎是不是?” 大老虎阿白哼哼唧唧的拿大脑袋蹭她,做小伏低状的求她原谅。 若棠到底不能对它硬下心肠来,“吃好饭给我面壁思过去。” 阿白见她态度软化下来,立即得寸进尺的伸出舌头舔她的手,虽然还想跟她嬉闹一番,见她仍然板着脸,到底不敢放肆,在她脚边乖顺的不像话。 若棠出了兽苑,将大铁门锁上后,意外的发现外边一个人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奇怪。 自阿白的驯兽师废了之后,底下的奴才轻易不敢靠近兽苑,但也不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奇奇怪怪的,难不成发生什么事了?”若棠这样想着,慢悠悠的往她那名叫清秋院的小院子走去。 就算心里有些奇怪,她也并没有要去探寻答案的打算。好奇害死猫,她可没有猫的九条命。 等她不慌不忙走到清秋院门口,就听见采青嚎啕痛哭的声音,那泣血般一声声嘶吼着“姑娘姑娘”的惨嚎,听得若棠全身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连忙快步走了进去,就见采青拖着半个鲜血淋漓的身子一边嚎哭一边艰难的在地上“匍匐前进”,“我的祖宗,你这是要做什么?” 本来伤的就很重,好不容易从变态那里得来一瓶伤药,一下子用去了大半,这下子连另一小半也要用没了。 一边遗憾着今天出门在外都没买点伤药回来实在太失策,也不知道再问变态要,他还会不会给,一边抢步上前扶起乍见若棠惊的目瞪口呆状的采青,“我不在这一会,有谁欺负你了?” 若棠好不容易将采青架回床上,见她一脸鼻涕眼泪的呆滞的望着自己,不由得顺着她的目光也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哦,我身上有点脏,刚才阿白……” “姑、姑娘,您没死?”采青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死?我?”若棠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比采青更惊讶的道:“你刚才哭成那样,是因为我死了?” 采青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嗯,他们说您被阿白吃掉了,可把奴婢吓死了。” 若棠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沉默了一会,叹气,“这都是第二回了吧。” 她才嫁过来三天,就被死亡了两次。 头回邓侧妃连白灯笼都挂上了,也不知道这回她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采青犹自庆幸道。 “这三天两头的被死亡,就跟狼来了似的,万一哪天成真了,可就太冤了。”若棠却忧愁了起来。 …… 因府里的人争相相告着若棠不幸丧生虎口这件事,若棠回到清秋院这件事,除了采青竟无第二个人知道。 因此,她自然也不知道,邓侧妃谋害湘王妃的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湘王府。更不知道,因为她的“被害身亡”令湘王爷还没回府就被召到宫里见驾去了。 邓侧妃派去兽苑的嬷嬷又只见阿白不见若棠,料定这一回王妃是真的遭难了,便派了人手出府,满京城的寻找湘王爷,于是很快的,有人将她谋害湘王妃的消息带了回来。 邓侧妃顾不得震怒,忙让人将负责阿白饮食的奴才找过来。然而找来找去,竟是满府里也找不到那两个奴才了,邓侧妃心知,这回自己好像摊上大事了。 但她并未因此就认命,厉声道:“去找,赶快找到王爷!” 黛胆战心惊的看着她浑身颤抖的模样,“娘娘,这是有人要害您啊。” “我知道!”邓侧妃恶狠狠的说道:“那两个贱人,以为这样就能踩死我?没有那么容易!” 035 被背叛 黛见状,忙问道:“娘娘,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们用流言来中伤我,那就让她们也尝尝流言的厉害!”邓侧妃冷然笑道:“那两个贱人一直不甘我压在她们头上,设计害死王妃后将此歹毒之事推到我头上,还将那两个负责阿白饮食的奴才杀了灭口好令我百口莫辩让人传出去,传的越快越好。” 她就算死,也要拉那两个贱人垫背! 黛心下一松,忙道:“奴婢这就去。” 邓侧妃挺直了脊背坐在那里,“王爷回来了,立刻来告诉我。”“是。” …… 湘王府里已是暗涛汹涌,宫墙深深的皇宫里也不太平。 皇帝一把将手里的奏折砸在底下跪着的楚千岚身上,森然道:“三天!才三天,你就迫不及待的将朕指给你的王妃弄死了。你这孽子,对朕就这么不满?” 皇帝劈头盖脸就开骂,他甚至问也不问一声,就将弄死若棠的罪名安在了楚千岚身上,而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总是这样的,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了。 耳边听得皇帝的咆哮怒骂,楚千岚的思绪已经转到了若棠被阿白吃了这件事情上。虽然他听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赶回府去核实就被宣进了宫,但他认为那女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阿白吃掉了阿白对她的乖顺都令他嫉妒了,怎么可能忽然就兽性大发要吃了她? 如果那个女人没死,那为什么消息会这么快传进皇帝耳朵里?当然,皇帝在他府里安插了眼线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皇帝得到的消息,也必定是湘王府的人传给他的,那么,难道那女人当真已经葬身虎口了? 他撇撇嘴,有些遗憾,像那女人一样有意思的人实在不多,他还没玩够,她就已经死了,真没劲。 “儿臣什么时候对父皇不满了,您叫我娶,那么声名狼藉的,我不也娶了吗?至于她死的事,府里养着猛兽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要跑去招惹猛兽,怪得了儿臣吗?儿臣也冤得很……” “你冤!你冤个屁!”皇帝气的破口大骂,捡了案桌上的砚台就砸,“嫌她声名狼藉,你名声倒是不错,可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你?你想娶身家清白的大家闺秀,也要有人肯嫁给你!” 楚千岚嘟嚷,“怎么没有了?就算没有,父皇您金口一开,谁敢不嫁不成?” “好好好!”皇帝怒极反笑,“你这是怪朕没给你指门好亲事!” “儿臣可不敢。”楚千岚嘴里说着不敢,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敢的神色,反而将背挺得更直了些,“反正这回那女人的死赖不着儿臣。顶多,儿臣让人将她厚厚葬了就是了。” 皇帝坐下来喘气,深沉的眼睛里涌动着复杂莫测的光芒,半晌,冷冷道:“给朕滚回去闭门思过!” 楚千岚欢快的答应一声,谢过皇恩转头就要走。 有内侍脚步轻巧的走了进来,附在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帝听得眉头一动,挥手令他下去后,又沉声喝令欢欢喜喜要出宫的楚千岚,“站住。” 楚千岚低垂的眼里飞快闪过厌恶与不耐,转过头来,脸上却只剩下恭敬与不安,“父皇,儿臣这就回府思过去了。” “你王妃没死。”皇帝原本暴怒的语调缓了缓。 楚千岚的好奇被勾了起来,“没死?这事都传遍京城上下了,连您都惊动了,又怎么会没死?” 原来皇帝也有消息不准确的时候啊! “她没死你很失望?”皇帝把眼一瞪。 “儿臣不敢。” 他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皇帝因此知道,他还是盼着他的王妃死的。就算这回不是他,过不得多久,他依然会找到机会就弄死那沈若棠。 “朕警告你,你不许动沈若棠一根手指头,倘若让朕知道你敢伤她,朕定然不会轻饶了你!”皇帝板着脸,冷声警告道,“你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也该好好清理清理了。有了王妃,湘王府大小事务,都该交由王妃管理才是,难道你想让全天下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不守祖宗规矩宠妾灭妻不成!” 楚千岚皱眉,眼底戾气一闪而过。“是,儿臣知道了。” 皇帝原本并不喜欢那女人的,怎么如今竟公然的维护起来了? 他以为他跟她都是被皇帝厌弃的人,原来竟不是? 呵,沈若棠!原来她跟他还是不一样的! 怒火腾腾的湘王爷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 而“背叛者”若棠压根不知道自己更苦难的日子因为王府那三个女人正式到来了。 她打开院门,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见到一张又一张看见她后犹如见鬼一般惊骇欲绝的脸孔,除了无奈就是无力。 这王府里的人还真的都当她死了。 就算她真的死了, 也该来个人看看她怎么死的,到底还有没有剩下点骨头渣子才是吧。 就这样决定她的死亡,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哎”等等听我说。 “喂”站住听我说。 “嘿”好歹听我说啊。 “妈个蛋蛋,老子是人不是鬼!”终于,哎喂嘿一早上也没个人肯听她说话的若棠怒了! 刚毫无形象的吼完这一嗓子,就见邓侧妃身边的黛快步走了过来。 若棠脸色一整,垂首敛眉瞬间就是一副胆小怕事的小白花状。 黛疾步走到她身前,随便福了福身,“娘娘,王爷请您去宣和堂。” 她说着,微微抬头打量眼前这个引发了侯府好大一场乱战的罪魁祸首,神色有些复杂。 昨晚王爷一晚上没回来,好不容易早上刚回来,就将邓侧妃与秦氏刘氏三人叫了过去,二话不说劈头就骂,骂了还不算完,竟命婆子们将三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压在春凳上,一人杖责了二十才算让他稍稍解了气。 而后,就命心肝腿肚儿都发颤的她过来请王妃过去说话了。 邓侧妃她们都被王爷打了,这罪魁祸首的王妃,本就不受王爷待见,一会儿估计下场比侧妃娘娘她们还要惨吧。 黛领着一无所知的若棠前往宣和堂。 宣和堂位于王府正中的位置,算是王府的议事大厅。此刻府里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于是王爷发火、侧妃美侍挨打都被他们看了去。 见到随黛前来的王妃,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还不知道王妃并没有丧生虎口这件事。 不过当着王爷的面,又是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堆在一处,就算是鬼也不用怕她。 众人抱着这样的想法,目送若棠走进了议事大厅。 还趴在春凳上哀哀呻吟的邓侧妃三人见她走进来,三双怨毒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了她! 要不是因为她,她们会这样丢人现眼任人围观? 她怎么不干脆就死了算了! 若棠很快察觉了邓侧妃三人恨不得合身扑上来撕碎自己的彻骨仇恨,一时间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她貌似什么都没做,也没有不小心得罪她们三个吧。就算她们挨了打,那也是楚千岚下令打的,更不关她的事吧? 不过话说回来,楚千岚为什么会打她们?尤其是邓侧妃,听说 这位侧妃娘娘可是他十分宠信的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呢。连心尖尖上的人都狠的下手打成这模样若棠觉得自己的臀部很是痛了一痛。 “王爷。”她打起精神,对着金刀大马坐在主位上的楚千岚福了福身,胆怯的开口道:“这,发生什么事了?” 楚千岚冷眼瞧着她假模假样的样子,以前他或许还觉得有点意思,但知道皇帝有意维护她,知道自己被“背叛”后,他对若棠,就只剩下单纯的讨厌与憎恶。 但他却温柔的笑了起来,起身走近她,柔情万千的牵起她的手,“怎么这么久才过来?难不成是自己走过来的?那些该死的奴才,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走过来!府里养着她们有什么用,干脆一并发卖了算了!” 若棠听得惊悚万分,这变态又要怎么炮制她了? “王爷,不过几步路而已,妾身不累的。”将这些人都打发出去,这不是给她撑腰,是在给她拉仇恨好吗?“不知……邓侧妃她们犯了什么错?” 该做的还是要做全了,不管邓侧妃三人会不会领情,“只是妾身以为,不管她们做错了什么,总归是府里的主子。这般当众杖责她们,怕是不妥,且于您的颜面也不大好看,不如先让人送她们回房去吧。” “就你这没有城府的傻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楚千岚爱怜的摸摸她的脸,“你可知道,正是这三个蠢妇昨晚将你命丧虎口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宫里都惊动了。” 原本还因楚千岚摸她脸的动作而浑身鸡皮疙瘩的若棠结结实实的愣住了,她只当这些人满府里传传她死了也就罢了,却做梦也想不到,邓侧妃三人连核实都不曾就将这虚假消息传扬了出去。 干什么啊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这仨看着不像是那么冲动那么蠢的人啊。 036 娘你妹 若棠让自己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我?丧生虎口?这是从何说起啊。” 楚千岚道:“也不知是哪个奴才先嚷出来的,且先不管那些。王妃,你既已嫁进了湘王府,府里大小事务很应该管起来才是。” 他话音一落,若棠与邓侧妃同时变了脸色。 邓侧妃是做梦都想不到,她今日不但要当众受这皮肉之苦,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害自己受苦的人从自己手中夺走她引以为傲的权利! 不,不能! “王爷……”她忍着痛,哆嗦着开口唤道,眼睛一眨,眼泪一串一串的滚落下来。 楚千岚仿佛对她十分不耐烦,但见了她这样悄无声息的掉着眼泪,又好像十分心疼一般,叹息道:“说来,也是本王的疏忽。王府前头没有王妃时,本王将府里事务交由你打理,这两年你也算尽心尽责没出什么错。本王却忘了,如今已经有了王妃,自然诸事都该交由王妃来打理。即日起,你便将对牌钥匙都交到王妃手里吧。” 若棠回过神来,连忙细声细气的阻止道:“王爷,府里事务向来都是邓侧妃主持,她将王府管得很好,妾身心里十分感激。妾身身子一向不好,以前在沈府也未接触过庶务,底下的事全都不懂……” “不懂可以学。”楚千岚打断她,无比宠溺的对她说道,“你是王妃,你才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唯有你掌管着王府上下才算得上名正言顺,好了,此事就这样决定了。” 邓侧妃绝望的美眸凝着泪珠,射向一脸无奈的若棠时却如淬了毒的利箭一般。 王爷说的没错,唯有湘王妃掌管着王府才算得上名正言顺。 唯有王妃!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她会名正言顺的掌管着王府上下! 她邓雅芙对天发誓! 事情莫名其妙发展到眼下这个状态,看着邓侧妃悲愤欲死的神情,秦、刘氏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高兴的是,她们两个舍下一身剐,终于将这早就看不惯的贱人拉下了马。 不高兴的是,从今往后主持王府中馈的是害她们如此狼狈丢人的王妃,让她见到了她们这样狼狈凄惨的样子,往后还怎么底气十足的给她找麻烦? 大概谁也不知道,场中最不高兴的,当属若棠。 眼下她还只是个挂名王妃,就过得如此的艰难不易。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得罪了府里好些人,单 看邓侧妃那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若棠表示,她压力真的山大啊! 更别提还有秦氏刘氏以及这府里头没排上号的如采红那类的侍婢通房们,她真的还没准备好跟世界为敌啊! 尼玛楚千岚这大变态! 都是他干的好事! …… 若棠当家一事就在所有人都不满意的情形下尘埃落定了。 相较于若棠的不满不愿不开心,采青听到这个消息开心的都语无伦次了。 “早该这样的,姑娘您是王妃,很该让这满府的人都听您的才是!” 若棠苦笑,扒拉着碗里那数的清的米粒儿,“满府的人,谁会听我的?” 早上楚千岚那看似给她撑腰实则替她拉仇恨的举动,底下奴才看在眼里是不是该对她有所收敛?然而并没有。 看看她的早饭 一碗清得见底的粳米粥,一盘三只装的粗糙小花卷,一碟子味道都馊了的酱菜。 这就是她当家做主的湘王妃的待遇! 她想摔桌。 她想摔筷。 她想摔死那变态! 她堂堂一个王妃,伙食还没有阿白好,什么世道啊。 “姑娘,您也要拿出王妃的架子来,她们才会怕您敬您。”采青开心完了,也觉的依她家主子柔弱的模样与敦厚脾性,根本压不服底下的奴才,不由得也跟着发起愁来,“您看哪家的当家主母没有点雷霆手段?就算如今的沈夫人,表面上看着温和亲切又无害,但府里上下谁不怕她?姑娘,您也该拿出点厉害手段来给人瞧瞧,让那起子不长眼睛的人知道您也不是好敷衍的!” “连你都看得出来她们是在敷衍我。”若棠愈发垂头丧气心灰意冷。 她只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什么雷霆手段,厉害手段,她就算有,也不愿意整日里跟人过招玩手段啊。 累不死她还是怎么的? 采青见不得自家主子这副颓丧样子,安慰她道:“您也别太担心,这是王爷的决定,有他给您撑腰,往后总会好起来的。” “你不懂。”若棠哀伤的摇头,恨不得将脑袋扎进米汤碗里淹死自己算了。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楚千岚要这样整死自己?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哀叹够了的若棠一拍筷子,气势如虹的说道,“大 不了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再大不了,就是她被人灭了呗。反正最坏的结果已经摆在那儿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 吃过简单到简陋的一顿早饭,若棠打起精神迎接接下来的刁难。 邓侧妃以及她麾下的奴才们果然没有让若棠失望,虽然钥匙对牌是交给了她,但府上的人手,各个院子的情况,以及公中到底有多少银钱,各院每月例银是多少,厨房以及各方采买又是多少,迫在眉睫的午膳食材以及菜品又该怎么安排…… 若棠在晕头转向中,迎来一批批禀事的下人,又头晕目眩的送走一批批要东要西的下人。 尼玛,什么当家的!这分明是拿她当冤大头的! 一个子儿都不给她,难不成要她自掏腰包养活上到楚变态下到兽苑动物们的全体王府人人员与动物们?凭什么! 若棠想要撂挑子,可是人根本不给她机会。 “王妃,厨房还等着米下锅,您看这采买的银子什么时候给奴婢?”厨房的管事妈妈涎着笑脸请示道。 若棠扶额,一副不胜辛苦的模样,“秋妈妈,你刚刚不是来过了?” “是,奴婢将才来过,那会儿娘娘您正跟花圃的袁妈妈说话,让奴婢一会儿再来。”秋妈妈面儿上恭恭敬敬的回禀道,“奴婢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您的吩咐,眼见着快晌午了,主子们也要用膳了。” 若棠一点都不想拿自己的银子去贴补旁人,于是装傻道:“你要银子是吧?” 秋妈妈喜道:“是呢,厨下正等着菜下锅。” 若棠随手将对牌递给她:“账房领去吧。” “这……”秋妈妈接过对牌,眼珠子一转,迟疑着道:“往常主子们的一顿午膳用银约五百两,不知娘娘您这……” 若棠真想给她冷笑两声,当她真没当过家所以不知柴米贵?一顿午饭五百两,吃的什么,龙肉吗? 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的奴才们,胆子比天还大,太可恶了! “娘娘,奴婢是按旧例还是……”秋妈妈似拿不定主意的询问道。 若棠呼一口气,微笑道:“照旧例办吧。” “是,奴婢这就去。”秋妈妈眼里的喜色掩都掩不住,拿了对牌脚下生风的走了。 刚打发了秋妈妈,又来一堆丫鬟婆子。 “娘娘,侧妃娘 娘痛得厉害,可否先给奴婢对牌,让奴婢去请了大夫来给侧妃娘娘瞧瞧伤?”黛规规矩矩又恭敬有加的请示她。 “准。”若棠小手一挥,快走快走,别来烦我! “娘娘,秦姨娘每当痛的不行时,总爱看柳三石的竹魂图。因而命奴婢前来,问娘娘取竹魂图。”秦姨娘身边的丫鬟轻柳如此说道。 “图在哪里?”若棠喝口水,想要润润喉。 “现如今在昌宝斋里挂着呢。” “昌宝斋?”王府哪个院落叫这个名儿,她怎么半点印象也没有。 “是,昌宝斋乃是京城最大最有名气的古玩店,娘娘您竟不知道吗?”轻柳故作惊讶,眼底却是难掩的轻嘲与鄙视。 若棠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当场变脸,她扬起一抹微笑,温和亲切的看着轻柳:“我不知道,你很奇怪?” “……不,奴婢不敢。”轻柳与若棠对视一眼,方才发觉自己太过逾矩,忙将头低下去。 姨娘说了,再怎么样她是王妃,明面上决不能闹得太难看。 “只是姨娘那边还等着,还请娘娘示下。” “行,让昌宝斋的人将画送过来,银子从公中出。”若棠小手豪气的一挥,又打发了一个人。 反正公中的银子她又看不到,且那些银子也不是她的,轮不到她来心疼肉疼。 “娘娘,前些天侧妃娘娘身子不便,该给咱们流芳院的脂粉首饰现在也没给,您看”打扮的妖妖乔乔的女子们组团来了。 流芳院又是个什么东西! 若棠心里抓狂,努力保持住脸上的笑容,“要多少?” “一百两就够了。”领头的女子欢欢喜喜的伸出一根手指头。 “好,没问题。” “娘娘,王府新定了一批花树,已经送过来了,花农们正等着送银子出去。” “好,送!” “娘娘,刘姨娘的狮子狗儿没了,想要再买一只来解闷。” “好,买!” “娘娘……” “好,给!” “娘娘……” “娘娘……” …… 娘你妹! 037 没钱了 好不容易到饭点,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若棠正准备让人去厨房取饭开玩笑,五百两一顿的饭菜,她要是错过了就是个棒槌! 总要看看五百两都是怎么花的,增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结果饭还没送来,账房先生先找来了。 留着两撇山羊胡的账房先生苦着脸开口道:“娘娘,公中已经没有银子了。” 若棠的脸比他更苦:“你在跟我开玩笑?” 偌大一个湘王府,她一上午不过才撒出去几千两银子而已,这就没有了? “奴才哪里敢跟您开玩笑。”于管家将手里的账簿双手恭敬的递到若棠跟前,“不瞒娘娘您说,这几年若不是侧妃娘娘开源节流,替府里省下这些银子,府里只怕连锅都揭不开了。” 若棠只瞥了一眼厚的像砖头的账簿,“王爷的俸禄养不活王府里这些人?” 很好,才半天就敢跑过来跟她哭穷。 于管家精瘦的苦瓜脸更苦了,“娘娘您看,王爷岁俸禄为一万银,禄米一万斛。今年初刚发放的俸银,王爷就买了兽苑里刚被阿白咬死的大黑,将将一万两。而禄米也在发放下来时,就还了晋王爷五千斛。这几年王爷大手大脚的花钱,咱们账面上早就入不敷出了。娘娘,再有领银子的,您可千万别往奴才那儿支了,奴才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了。” 他说着,很是不满的摇了摇头。 这是逼着她拿自己的银子贴补了。若棠心里冷哼,面上却不胜惶恐状,“这样说来,湘王府就是个空壳子?” “是,府里真的没有银子了。” “这可怎么是好?也没人跟我说一声,王府原来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棠咬着牙,半晌狠一狠心道:“我这手里边也没有现银,不过你也不要太着急,我这就给我娘家递个话去,好歹让我父亲先接济着王府,旁的日后又再说。” 于管家脱口道:“这怎么行?” 若棠不解的眨眨眼,“为什么不行?” “娘娘,这样的事让外人知道了,要怎么看咱们王爷,王爷是好面子的人,若是让他知道娘娘您向娘家求助,这事再传了出去,王爷日后哪还有脸出去见人啊。”于管家苦口婆心的分析道,“娘娘您千万三思,若因这事惹怒了王爷就更不好了。” “外人?”若棠又眨眨眼,“我娘家的父亲算是外人吗?” “所、所谓出嫁从夫,娘娘您 还是先与王爷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于管家又劝道。 “哦。”若棠从善如流,“不知王爷眼下在哪里?” “王爷一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府。” “既如此,等王爷回来我就同他商量。还有别的事吗?” 于管家踌躇了一阵,“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你还提个屁啊! 若棠在心里大翻白眼,嘴上却很客气:“你说吧。” “那奴才就得罪了。”于管家对若棠抱拳告了声罪,随即抑扬顿挫的说道:“王爷将府里上下交给王妃,便是信任王妃的意思。所谓贤内助,便是能很好地操持打理好府里一应事务,令家中男主子没有内忧。娘娘您掌家第一天,就事事求助王爷……奴才觉得颇为不妥啊!” 说罢,还很是担忧的长叹一声。 若棠愈发没有主意的样子:“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呢?” “娘娘若能凭一己之力为王爷分忧解难,王爷心中只会更敬重您的。”说罢,眼神有意无意的往摆在屋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箱笼瞥去。 若棠气的笑了,说来说去,还是打着她嫁妆的主意呢。就不知这背后打着主意的到底是楚变态还是他心尖尖上的邓侧妃了。 “你说的很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去吧。”若棠敷衍着说了句,便将人赶走了。 想动她的嫁妆,窗户都没有! …… 清秋院的兵荒马乱,一见不漏的传进趴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邓侧妃耳里。 黛刚喂她喝了药,捧了精致的小碟子来,“娘娘,您用颗蜜饯,去去嘴里的味儿吧。” 邓侧妃摇头,“不用。” “那药苦着呢,娘娘,您便是再不高兴,也不能跟自个儿过不去啊。”黛心急的劝着道。 “苦吗?”邓侧妃神色淡淡,“比起……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比起当众被王爷斥责没脸,比起当众被王爷杖责,比起被王爷勒令着交出王府中馈丢尽颜面……这点苦哪里还算得上苦? 黛如何不懂邓侧妃的心思,闻言眼泪便落了下来,咬牙说道:“王爷怎么能这样对您?这些年你为王府做了多少事,若不是您,王府能这般井井有条吗?您瞧瞧那一位,当的什么家理的什么事?秋妈妈那贼婆子竟问她要了五百两采买今儿午间的食材,她竟真的就 给了。这一开了头,什么人都涌过去要钱要物,流芳院那起子低贱玩意儿也敢跟着浑水摸鱼。那银子跟不是银子似的,哗哗就流出去了……那些银子,可都是您平日里勤俭持家省下来的,她倒好,手一松就全给出去了。” 王府有多少家底,黛就算不知道确切数目,心里也是有一本账的。王爷的俸禄食邑,良田铺子的出息,在经营有道的邓侧妃手里,那是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的。断断不止王妃上午撒出去的那一点毫毛。但是,黛心里明白,再小的毫毛,在邓侧妃心里,那也全部都是她的。黛会这样说,是因为她知道邓侧妃喜欢听她这么说。 邓侧妃面无表情的听着,“你只管将这些人给我记下来,贪了多少,到时全都要给我吐出来!” “是。”黛忙应了,“那,这事儿咱们就什么都不管吗?” “管什么?”邓侧妃冷笑,“现在她是当家的,该头痛的也是她,我凭什么要管。咱们只管睁大眼睛看戏就是,我倒要看看,她那些嫁妆什么时候能撒完。对了,那两个贱人如何了?” 提到秦氏与刘氏,邓侧妃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阴霾与怨毒! 若不是这两个蠢妇,她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沈若堂可恨,她们两个更可恨! “她们也没消停过,不时要东要西,令丫鬟婆子给王妃添堵,想必心里也是恨着王妃的。” “恨着才好。”邓侧妃冷冷一笑,“这笔账咱们慢慢再算。” …… 原还开心她家主子终于能当家做主母的采青在旁听了一上午王府层出不穷的要钱戏码后,终于深深的悔悟了。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这王府上下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婪鬼啊!她家主子细皮嫩肉的,轻易就要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她怎么会认为主子当家做主就会一切都好起来呢? 采青含泪望着吃饭吃到一半开始打瞌睡的若棠,在她差点一头扎进汤里时忙出声唤醒她:“姑娘,您当心啊。” 若棠被她这一声咆哮吓得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唔,怎么了?” “奴婢饭吃完了。”采青看一眼放在她跟前的托盘,很有些羞愧的红了脸。她太愤怒了,以至于化悲愤为食量,竟用了两碗饭三个菜外加一个汤。 “饱了吗?没饱这里还有。”若棠打起精神,但眼皮仍是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饱了,姑娘您多吃点。”采青关切的道,又自责的要命,“要是奴婢没受伤就好了,就能为您分忧解难,不至于让您一个人这样难。” “那就快养好伤,好帮我分忧解难啊。”若棠笑笑道。 采青咬咬唇,“姑娘,要不然您还是辞了这差事吧。” “怎么?”若棠诧异的挑眉看她。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她这么辛苦这么难,就是要让采青看清楚,往后才不会再撺掇她当什么当家主母。 “您太辛苦了。”最主要的是,主子根本不是这块料啊! 真要继续当家下去,好不容易要回来的嫁妆不全赔进去才怪。 “刚才那账房说的话,您都听明白了吗?” 当然很明白。“他劝我别把眼前的难处告诉王爷,因为如果我凭一己之力解决了这些燃眉之急,王爷就会对我另眼相看是这个意思吗?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啊,反正我娘的嫁妆多得很,随随便便也能养得活王府这些人吧……” 采青听得出了一声冷汗,急的声调都变了,“不行!” “什么不行?”若棠逗她。 采青噼里啪啦竹筒倒豆一般说的飞快,“怎么能拿先夫人的嫁妆来养活王府这些刁奴贱人?姑娘您听奴婢说,这样的念头您有都不能有,若不然养肥了这些人的胆子和胃口,姑娘您便是有金山银山,也得被这些贪婪的东西全部吞掉的!您与老爷他们撕破了脸才将先夫人的嫁妆拿回来,这些东西,又怎么能白白便宜了这些刁奴?姑娘,这家咱们不当了,不能当了!您,您装病吧。” “装病?”若棠蹙眉,为难道:“这样不太好吧。” 采青雄赳赳气昂昂的拍板决定道:“没什么不好,姑娘您关好院门只管装病就是!” 038 逛街 依然是云雀楼最豪华的房间里,楚千岚以他惯常的没骨头姿势懒洋洋的窝在他最爱的软榻上,冲着对面的青年男子遥遥举杯,“这么急找本王出来做什么?” 青年俊挺的出色的一张脸上满是忧色,眼神肃穆,沉声说道,“有人出谷了。” 楚千岚微微一笑,“找到你了?” 青年抓着酒杯的指节隐隐泛着白,薄唇紧抿,闻言眉心一跳,“没有跟来人对上,但在我屋里留下了这个。”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放在桌上。 楚千岚眯眼一看,却见那是一枚女子所用的镶嵌珍珠碧玉金钗,似乎有些年头了,那金显得有些暗淡。他啧一声:“有意思,她竟然亲自出谷了。” “师叔亲自来了啊!”见楚千岚一点不着急,青年急了,“你还不知道她,但凡她出手,就没有落空的时候。这回她亲自来了,我,我死定了。” 说着又嘀咕一句,“明明这钗是你当年送给她的,她放在我屋里却是什么意思?” “她若真要杀你,留在你屋里的就不会是这金钗了。放心,咱们的好师叔不会杀你的。”楚千岚只当没听见他的嘀咕,没啥诚意的宽慰道,“昨晚上没睡好吧,赶紧回去补个觉。” 听到他赶人,青年也不好再呆,“师兄,你千万当心。师叔能轻而易举进我府里,一定也会去王府找你的。真是奇怪,好几年没动静,我还当谷里的人早忘了我们,没想到……” 他说着,忍不住沉沉的叹了口气,一脸沉重的走了出去。 楚千岚指间的酒杯转的飞快,半晌停下来,杯子里的酒液一滴也没洒出来。“如意。” 如意便如鬼魅般疏忽之间出现在阴影里,静等着楚千岚的吩咐。 “你说,本王倘若杀了他……”楚千岚看着门口的方向,眼里大盛的精光中挟裹着腾腾杀气。 如意平静无波的道:“唐世子不仅是宣平侯府的世子,还是皇后的娘家人。若您动了他,势必要惊动宫里。那么当年的秘密,说不定就要被人知道了。” 楚千岚啧一声,他当然也知道唐品茂轻易动不得,否则这几年他早弄死他无数回了。 “本王担心留着他也是个祸害,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将那个秘密说了出去。”楚千岚摸着自己的指节,眼里杀气不减反增:“何况谷里的人已经找上他了,瞧他被吓得那副德行……本王容忍他带着那个秘密活到现 在,也够意思了。” “王爷信不过他?” “本王谁也信不过。”楚千岚淡淡道,明明动也没动一下,手边的杯子却突然爆裂开来,碎片酒液都化作最尖锐的利器,射向屋子的四面八方,衬的楚千岚出口的话愈发冰冷锋利:“只有死人才不会将本王的秘密说出去。” “是,奴才即刻传信祝十一。”如意明白了主子的决定,知道唐世子是非死不可了。 “让他做的利索点,别到最后还要本王给他擦屁股。”楚千岚重又窝回软榻上,懒洋洋的吩咐道。 “是。”如意应了,就要下去传达命令。 “府里怎么样了?”楚千岚却又说话了。 “王妃病了,闭门不出。” “病了?”楚千岚扯了唇角嗤笑出声,“她就这点能耐?” 如意补充道:“王妃对外称病,自己扮作丫鬟拿了对牌出府了。” 楚千岚惬意的笑容僵在唇边,“胆子倒不小,她去哪了?” …… 顺利溜出王府的若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消磨时间,她站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头,深深的吸一口气,嘴角挂上大大的笑容。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茶楼、酒楼、当铺、作坊……春日午后的阳光,绚烂热烈的普洒在绿瓦红墙之间,优美的飞檐,飘扬的商铺旗帜,粼粼而动的马车,川流不息的行人,还有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无一不彰显着大楚百姓于泱泱盛世的自得其乐。 即便有那么多的不如意,看到这样的太平盛世,若棠表示,她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将王府那摊子烂事儿全抛到脑后,她打算来个古代街头半日游。 逛街,是女人天生最热爱的事业,不过一会儿,她就大包小包的扫了一堆货,刚出笼的热腾腾的素糕、刚摘下树的黄灿灿的枇杷、货郎架上廉价的头饰手帕…… 反正就是哪有热闹往哪儿凑,磨剪刀的抢菜刀的、江湖卖艺卖药的、卖肉的、卖油的……就连算命摊子前她都兴致勃勃的站了半天。 不远处的茶楼里,二楼一扇被打开的窗户后面,楚千岚探出头往外瞥了一眼,忍不住问如意,“她是不是傻了?” 莫名其妙站在算命摊子前头傻笑了半天,算命的又不是她,她到底有什么好乐的? 如意很诚实的给出答案,“看着不像。” 楚 千岚抬眼望了望即将落下去的太阳,“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发觉天快黑了?” 而后又不可思议的道:“难道她都不会累?” 一个下午的时间她根本停都没停一下,这边看看,那边玩玩,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儿似的,他看了都替她臊得慌。而且疯玩了这么半天,都还精力充沛得很的模样。跟了她大半天的楚千岚都表示疑惑了,那么个看着都要被风吹倒的小身板当真就不累? 若棠当然不知道,暗地里有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一直跟着她。此时她也察觉天色不早该回去了,正要转身,便瞧见路边有个婆婆在卖小奶狗。 三只白绒绒胖嘟嘟的小奶狗挤在篮子里,不时发生奶声奶气的“汪汪”声,若棠见了,大呼着“好可爱”便扑了过去。 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最后干脆将三只小奶狗都抱在怀里,亲亲这个又亲亲那个忙得不亦乐乎。 “姑娘,这狗你要买吗?”婆婆见她爱不释手,自然非常高兴。 “我……”买字还没说出来,先就泄气了。她是以小丫鬟的身份溜出来的,门房不可能让她抱着三只小狗进门。且就算她成功将小狗们偷渡回去了,养在哪儿怎么养,王府那破地方,她跟采青都自身难保,万一看不好这三只狗儿,再被人弄死弄残了就太可怜了。 她叹口气,依依不舍的将小狗们放回篮子里,“我不能买。” 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姑娘,你把它们买了吧。”婆婆唤住她,一脸不忍的道:“随便给我几个子儿便成。要是卖不出去,回去就得被摔死,我们这样的贫苦人家,哪里还有余粮来养它们。” 若棠听得于心不忍,可她也没办法完全负责这三只小狗的狗生,万一自己照顾不好它们,同样跟杀它们的刽子手没区别。 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正从身边经过,若棠回过神来,手已经牢牢拉住了那人的衣袖。 陆正青低头看着自己被拉住的衣袖,视线在拉着衣袖的那只手上顿了顿,咦?这手有些眼熟啊! “陆大夫。”若棠欢喜的弯起眼睛来,“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我刚去了病人家中。”连声音都有些耳熟。 陆正青愣愣的将目光移到若棠脸上,见眼前的姑娘微仰的脸精美剔透,清灵双眼,小巧粉唇,笑起来嘴角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又可爱又俏皮。 他的脸蓦地变得通红,往后退了一步,抢回自己的衣袖,结结巴巴道:“姑、姑娘,在下并不认得你。” 若棠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瞧着眼前被自己无意“轻薄”的青年那红的仿佛被丢进锅里煮透了的大虾似的脸,若棠很有些罪恶感,“那个,我也算是陆大夫的病人。在这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买了三只小狗,不方便带回去养,可不可以寄养在你家里?你放心,一应吃的用的,我全权负责,好不好?” 陆正青俊秀的眉头轻轻皱起来,“狗?” 他从未养过,而且他也并不喜欢这些长毛的动物。 若棠自然看得出他并不愿意,但好不容易遇到个“熟人”,而且她不买小狗们就死定了,虽然这世界并不崇尚众生平等,但好歹也是一条命,而且有时候,人还不如畜生有情有义呢。她没碰到就算了,碰到了,怎么也要想想办法尽尽力的。“你就当可怜可怜它们啦,要是不买走它们的话,婆婆说它们都会被摔死的,好可怜的,拜托你啦!” 她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拜托道。 “可、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并不认识你。”陆正青红着脸不敢看她闪闪亮的眼睛,挣扎着狠心拒绝道。 不看着她,拒绝的话才能说得出口。 否则被她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真的说不出“不”来。 他明明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也因此很是自豪。可是现在,他快想不起原则是什么东西了。 “你是大夫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狗一命也是一样的。”若棠义正言辞的忽悠道,“你看你一下子救了三条命,那就是二十一级浮屠了,以后定会有回报的。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哇,陆大夫,你真是好人,真是天大的好人,我代狗狗们谢谢你啦!” 039 卖身葬父 直到将三只小奶狗安置在了新做的狗窝里,晕陶陶的陆正青才回过神来,无语的看着正跟小狗们依依惜别的若棠。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不过看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富贵人家中的丫鬟。 想必正是如此,才不能买了小狗带回去养。 看着那三只雪白的小奶狗,陆正青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怎么答应她的要求的?不但将人带回了回春堂,还巴巴的献上自己新买的衣裳来给小狗们做窝。 看着其中一只小奶狗毫不客气的将新衣裳尿湿还若无其事的去舔若棠的手,陆正青再一次掩面。 “陆大夫。” 中气十足又清脆悦耳的声音将他的魂唤了回来,陆正青打起精神来,醒悟过来才谨记着男女有别的教条而离若棠远远的,此时听见若棠唤他,忙抬眼看过去。 若棠心里暗笑一声,这呆呆的大夫还真是好拐,也幸好他呆呆的,狗狗们才能有安生立命的地方呢。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若棠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就近的柜台上,“这是这段时间它们的伙食费,过段时间我再来看它们,麻烦陆大夫好好照顾它们。” 说罢,又挨个的亲了亲小狗们,“好了宝贝们,我真的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要乖乖的哦,不可以淘气惹陆大夫生气,不然你们就要无家可归了。” 陆正青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想要送她出门,又觉得不太自在,便木着脸道:“银子你带走吧,三只小狗能花用得了什么。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我没有养过狗,万一……养的不好,你不要怪我。” 若棠笑眯眯的道,“没关系,我相信陆大夫一定会养好它们的。陆大夫是最善良的人,一定会好好养着它们的。” 末了,马屁大大的拍一个,反正不要钱,“陆大夫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好人了。” 陆正青的俊脸轰一下又红透了,他似乎有些尴尬,努力板着脸道:“天都快黑了,你一个姑娘家不好这么晚还在外面,快回去吧。” 他那张红的跟番茄有一拼的脸再配上故作严肃的语气,令若棠实在很想戏弄他一番。 这呆子大夫一脸的“快来调戏我”的呆萌样儿,怎么就能让人心情这么好呢? …… 从回春堂出来,辨清了王府方向后,若棠便带着她的战利品 打算径直回府了。 没走多远,见不远处挤挤挨围着不少人,似乎正围着什么看热闹。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若棠顺势挤了进去,只看了一眼,便撇撇嘴要走。 “就这么走了?”凉凉的嗓贴着若棠的耳朵懒洋洋的响起来。 若棠都不用抬头去看,这懒洋洋的腔调,除了楚变态没有第二个人。 她第一反应是紧张,完了,她溜出府的事情败露了!还被楚变态抓了个正着,怎么办怎么办? 第二反应则是,反正这变态想要弄死她,发现就发现呗,紧张个毛球啊! “王爷也来看热闹?好巧好巧,我看完了,这就走了,您慢慢看。”若棠说完就要溜。 楚千岚可不是陆正青,一根手指头勾住她的衣领就将她轻松的拖了回来,“你不觉得她很可怜?” 他手指指向跪在路边身着粗麻孝衣的哭红了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身旁摆着个破草席,上面躺着个僵硬的尸体,尸体旁边插着块破木板,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若棠一看到这标准的卖身葬父的标配,就没有了兴致。 但此时脱不了身,她心里边腹诽变态坏变态坏变态是个大坏蛋,边点头回答道:“嗯,她真的好可怜哦。” 但是关她什么事! 楚千岚瞥一眼她敷衍的表情,想到方才她对那陌生男子笑的毫不设防又娇俏活泼的模样,莫名觉得她眼下这表情有些碍眼。 他的王妃,除了敷衍应付或者虚弱软弱的假笑,原来还会笑的那样清灵爽快。 只可惜那笑容不是对着他! 楚千岚撇撇嘴,话说回来,他为什么会觉得可惜? 莫名其妙。 “她这么可怜,你不将她买下来?”他挑眉,看她口不对心的模样。 若棠也想撇嘴,“是啊,她这么可怜,王爷不如将她买下来?” 围观的百姓们听闻围观者中竟有个王爷,哗一下,集体倒退三大步。 开玩笑,古来皇亲国戚便是只可远观的。看热闹是要紧,尤其卖身葬父那小姑娘长得美,还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但要因个热闹惹了王爷不快,那可就不妙了。 但是呢,好不容易见到个王爷,还是皮相如此俊美的王爷,看客们又舍不得就这样走了。 瞧瞧,王爷生 就一副风流模样,这葬父的小娘子也长得俊俏,可不就要成就一段佳话了? 这么激动人心的热闹,不看太可惜了。 便有人小声起哄道:“王爷,她实在可怜,您买下她吧。” 楚千岚撩起眼皮睨了说话的人一眼,“本王刚大婚,没征得王妃的同意,可不敢自作主张就买下什么人回府去。” 人群一静。 “刚成亲?” “我的娘啊,是湘王!” “快跑!” 若棠眨眨眼,又眨眨眼,看着方才还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方眨眼间就只剩下风卷残叶的景象,简直叹为观止啊! “……竟然一个都不剩。”什么叫避之唯恐不及,若棠算是长了大见识了,“王爷,小姑娘都不卖身了。” 若棠眼睁睁的看着卖身的小姑娘一跃从地上爬起来,连同地上那“爹”一道,撒丫子跑得飞快。又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些庶民,看到本王是该退避。”楚千岚丝毫不以为耻的说道。 若棠木木的点头,羞耻心啊羞耻心,这变态分明是一点都没有嘛! 楚千岚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你为什么不买她?” “王爷……看上她了?”她为什么要买那姑娘?难不成这变态看上那姑娘了,怪她没有及时准确的领会他的意思? 楚千岚皱眉,一脸嫌弃的看着她,“别侮辱本王的眼光。” 既然不是看上了人家,那干嘛非要叫她买?若棠以眼神询问道。 楚千岚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没意思,松了勾住若棠后领子的手,二话不说扬长而去。 她爱买狗就买狗,不爱买人就不买人,关他什么事? 若棠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想着变态的想法她这凡人肯定是理解不了的,也索性不再去想,见楚千岚先走了,她也脚步轻快的往王府里赶。 …… “采青,我回来了。”一路偷偷摸摸避人耳目的若棠绕过外头静坐等她的丫鬟婆子们,溜进了清秋院,“我给你买了好吃的,有素糕、八宝菊花糕、还有醉香楼的烤鸡和蹄髈,你想吃什么?” 采青趴在床上简直是望眼欲穿才终于把她给盼了回来,一颗提了半天的心这才放回胸腔里,“姑娘,您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若棠笑眯眯的将买来的吃食方到采青手边的矮桌上,“你家姑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不过上个街罢了,就把你担心成这样。” “您身边若带着人,奴婢也至于这样担心。”采青噘了嘴,这才觉出饿来,扒拉出香气四溢的烤鸡便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继续道:“往后您千万别再做这种事了,不然奴婢迟早被您吓死。” 若棠拉了椅子过来坐下,双手托腮笑眯眯的瞅着她,语气轻快的说道:“我跟你说哦,外面真的好好玩,有挑着货架沿街叫卖的货郎、有牵着骆驼背着褡裢卖药人……对了,还有卖身葬父的,好玩的我都不想回来了。” 采青已经听得呆住了,她是周家的家生子,她娘是周氏身边的管事娘子,周氏嫁来京城时,不知道已经怀了她的她娘也跟着周氏进了京。后来周氏离世,没多久她娘也病了,跟着周氏去了。后头那位由妾扶起来的沈夫人本想将她送回江南去,是那时还小的姑娘将她留下来的。 她跟沈若堂一样,生在沈家长在沈家,一年到头也出不了一回门,便是出门,也是套了马车匆匆办了事就要匆匆赶回府的,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看什么货郎跟卖药人。听若棠这般说来,脸上便露出了向往之色。 若棠心里暗笑,哪个小姑娘不贪玩?连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一出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个单纯丫头显然是很少出门的,听了她说的这些,不心动才怪。 看着采青的呆样,若棠慢悠悠的道:“等你伤好了,我带你一块儿出去玩。” “好啊好啊。”采青双眼放光,忙不迭的点头,却很快回过神来,“不行啊姑娘,您没瞧见外头那些等您的奴才?往后这些人都要这般盯着您,咱们哪能出的去,总不能一直装病吧?” 若棠笑的很神秘,“我已经想到法子了,你看着,不出两天,咱们就能过清静日子了。” 040 送礼 一连三天,若棠都装病不出。不管人找她要银子还是真的有事要禀,她一律不见,迫不得已必须要见的,她也必然一副要死不活的苍白样子。人家两句话没说完,她就开始吐血。人家要是再敢啰嗦半句,她就开启喷血模式。 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将人吓得立马逃窜,生怕跑得慢了王妃嗝屁了的账就要落在自己头上了。 也因此。若棠过了三天还算清静的日子。 采青也终于能够下地了,一边给若棠梳发,一边同她商量:“姑娘,咱们这清秋院没个库房,先夫人的嫁妆也不好总这么随意的摆放着,您瞧那些进来回事的人,哪一个不是眼冒绿光的盯着这些箱笼。咱们就两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便是有那顺手牵羊的,拿走了咱们的贵重东西咱也不知道。是不是腾个屋子专放先夫人的嫁妆?” “是该好好收拾收拾。”若棠也发愁啊,周氏的嫁妆太多了,清秋院里里外外都摆满了,尤其她的房间,连下脚的地儿都快没有了。那些个盯着她嫁妆的奴才眼睛发绿她当然知道。她自己的眼睛都还是绿的呢。 但她跟采青就两个人,采青还是个半残废,她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真要她两个亲自上阵来收拾,累不死她们才怪。 采青显然明白了若棠因什么而发愁,“可恨的是,咱们使唤不动她们。” 清秋院里也是有丫鬟婆子的。但这些人都是邓侧妃的,明面上不会顶撞若棠,但总是阳奉阴违不将她放在眼里。不但用不顺手,还尽给人添堵,更何况若棠也不喜欢她们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后跑去汇报给邓侧妃,因此能不用她们,若棠是坚决不肯用的。 就连采青,都是若棠亲自给她上药擦洗的,她不得不谨慎啊,就采青这么个用得顺手又忠心耿耿的宝贝疙瘩,再被人给害了,她还不得哭死去。 采青一开始当然也是死也不肯让若棠照顾她的。她是奴才,怎么能让主子照顾她呢。但听了若棠掰开了揉碎了给她分析她们的处境之后,采青才勉强点头答应了。只是到底还是不习惯,一下地就赶紧将活儿全抢了过来。 “姑娘,咱们需要人。”采青神色凝重的对她建议道。 若棠其实并不喜欢做什么事身后都跟着一串人的排场,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连放屁都得忍着憋着回了净房才能放,否则让人听见了就是失态失仪,一点隐私都没有。何况等她将王府中馈这个烂摊子甩脱手后,清秋院她只打算留下采青一个人 。因此若棠明知她们缺人,也没想过要重新添人或者收服收拢邓侧妃的人来为己所用。 她有钱,可以花重金来买这些丫鬟婆子为她做事,比如收拾嫁妆这一桩。但若棠很怕给了这些人甜头后,她们的眼睛就专盯上清秋院了。 千日防贼可是很累的。 “把妆画得比昨天更难看更虚弱些。”若棠端坐在梳妆桌上,把玩着妆奁里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只怕您一走出清秋院的门,那起子贪婪的东西怕就又要伸手问您要东要西了。” 若棠笑微微的道,“所以今天我们要做件事,若是做成了,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乖采青,把那套八宝翡翠头面和红翡翠头面装好,咱们今天去送礼。” 采青一听她出手就这样大方,不由得有些着急,“什么人啊,姑娘您就送这样重的礼。先夫人虽然嫁妆很多,但也经不得您这样挥霍……” “好了,咱们就割肉这一回。快去快去”若棠赶鸭子似的将喋喋不休的采青赶走了。 用过早饭后,采青便扶着苍白病态、死气沉沉的若棠出了清秋院。果然一开院门,便有丫鬟婆子一窝蜂的跑过来。 “娘娘,您终于好了,谢天谢地,奴婢这两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在菩萨面前为娘娘诵经祈福,总算是没事了。” 说得好像她没事都是她的功劳似的。不吃不喝?若棠瞧一眼她面色红润的大圆脸,精神抖擞成这样,她怎么好意思到她跟前来说不眠不休这句话?骗人也要带点诚意嘛。 “是啊娘娘,您生病这两天,可把府里上下都急坏了。这府里上下许多事,都离不开娘娘您啊。” 是离不开银子吧。她装病这几天,也没听说离了她谁就活不成了。看大家都白白胖胖滋滋润润的,她们又趁机收刮了不少吧。 不过她们再怎么收刮也无所谓,这王府从前不是她的,现在不是她的,以后也不会是她的。 若棠翻了翻眼睛,采青立刻道:“都嚷什么,没瞧见娘娘仍是病的不轻吗?这般围着娘娘,娘娘都要透不过气来了,赶紧散开。” “采青姑娘,我们也不想打扰娘娘,只是娘娘如今管着府里的事,许多事真的一时半刻也离不得娘娘。”有那嘴皮子利索的跟采青顶嘴道:“如今账房也病了,支不出半两银子来,眼看着府里真就要揭不开锅了。咱们也是无法,才不得不来扰了娘娘的清静……” 天天哭穷,天天揭不开锅了,怎么没饿死两个往她跟前摆摆呢? 采青将若棠的腹诽问了出来,“都吃不上饭了,那谁饿死了不成?厨房揭不开锅,娘娘不也跟着一起挨饿的?就你们要吃饭,娘娘不用吃饭了?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一会娘娘自会给你们交代,散了吧。” 采青也不管那些人如何讪讪,不耐烦的说完后,扶着若棠快步走了。 …… 凝香斋。 秦氏正大发雷霆,“贱婢,手脚不会轻点啊?” “这是哪里来的药,怎么敷上去反倒更痛了?打量着我如今不济事了,便拿这些不中用的东西来敷衍我是不是?” “止痛的药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端上来,你们是存心要痛死我……” 凝香斋里上到大丫鬟轻柳,下到洒扫的小丫头子,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光这几天,不少进屋里服侍的都挨了她的打,前天一个端药进来的小丫鬟因为紧张洒了一些药出来,当即就被她打了一顿撵出了院子。 有小丫鬟轻手轻脚走到轻柳身边,悄声道:“轻柳姐姐,王妃来了。” 轻柳掀了帘子出去,见果真是若棠亲自来了,忙屈膝行礼道:“娘娘恕罪,姨娘如今还起不得身,不能出来迎您……” 若棠摆摆手,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无妨,我就是过来看看她,跟她说两句话。” 轻柳悄悄抬眼打量若棠,见她连嘴唇都是白的,忙上前扶了她另一边,“娘娘快里边请。” 秦氏心里对若棠又气又恨,面上倒是半点不显,还装模作样的要挣扎着起身给若棠请安,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好不娇弱的模样。 这边若棠也毫无征兆的发出一长串惊天动地的嘶咳,秦氏的娇弱表演顿时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是该继续挣扎着起身还是索性躺着等若棠咳完了再说。 一时间倒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 若棠见秦氏光顾着纠结了,觉得自己也算打乱了她的步调节奏后,又再使劲儿咳了两声,捂住嘴的帕子似再也无力捏着了,轻飘飘的落了地。 采青一声惊呼:“哎呀娘娘,您又吐血了。这可怎么了得……” 若棠有气无力的哑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你别大惊小怪,吓到了人。” 采青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演戏不走心,这么浮 夸的表演……算了,这会儿人都注意她染血的帕子去了,也没人去看她一个丫鬟的表情。 王妃吐血了? 王妃竟然吐血了! 哇哈哈哈,这沈氏不但是个没用的,还是个病佬鬼!看样子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回过神来的秦氏开心的就差手舞足蹈了,她虽极力掩饰,但一双带笑的眼睛仍是出卖了她的欢喜心情。 忽然觉得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痛感都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秦氏欢喜无限的笑眼配上她假意关切焦急的神色,落在若棠眼里,简直比采青还要不走心。 “娘娘这是怎么了?可请太医瞧过了,王爷呢,王爷知不知道娘娘的病情?”又一迭声的吩咐轻柳,“还不快扶娘娘坐下,赶紧给娘娘倒水。” 轻柳领着小丫鬟有条不紊的服侍若棠漱口,好一番收拾后,终于可以好好说话了。 “我这都是积年的老毛病了,平日里也吃着药的,就不必惊动王爷了。” “这可怎么好?”秦氏趴在床上,原还觉得自己这模样让若棠见了很是狼狈,心里不舒服的很,眼下见了若棠命不久矣的样子,她早忘了自己受辱挨打这一遭。“王爷待您情深意重,若您有个闪失,不是叫王爷伤心难过吗?” 那变态只会拍手称快好吗? 若棠虚弱的笑了笑,“正是因为王爷待我好,我才不忍心让他知道这些,白累他担心罢了。秦妹妹,这件事千万别告诉王爷,好吗?” 她才交了一份胭脂虫红出去,不想连最后一点存货都被那变态收刮干净。 “这可怎生是好?”秦氏摆出副左右为难的模样来,“独我知道您身子是这般情况,心里难免不安的很,就怕哪一日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若棠懒得跟她打太极,开门见山道:“我初来乍到,身子又不好,早想跟你们一块坐坐说说话,趁着今日身上还有点劲就过来了。我这里有一套红翡翠头面,那日见了妹妹的好颜色,觉得也只有妹妹你才能衬得上这副头面采青。” 秦氏做梦也想不到若棠专程上门来给她送礼的,还一出手就是这样厚的大礼。她秦家也算得上书香门第百年世家,她自小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但当采青打开锦盒,仍是叫她惊怔了好一会,方才神色复杂的抬起头来。 “这头面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留着给以后的小郡主用吧。” 若棠苦笑,“我这身子,哪还敢想以后。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便当是我这做姐姐的,给妹妹的见面礼了。” 秦氏一双眼睛都要粘在那头面上了,真要舍得还回来,直接递给轻柳便是,哪里会抓的那样紧,生怕旁人会抢了去一样。 她本就是嘴上客气的推辞一下,听了若棠的话,便道:“那妹妹就厚颜谢过王妃姐姐了。” “不瞒妹妹,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事相求。”倒是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这就姐姐妹妹的叫起来了。 “您太客气了,我能帮上您什么呢?”她就知道不会有无缘无故的馅饼。 若棠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王爷将偌大的王府交给我一人打理,可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不争气,府里大小事务哪里管的过来。知道妹妹聪慧伶俐,便厚颜来求妹妹帮帮我了。” 秦氏张大了嘴,“娘娘您……您的意思是要我协助您管理王府?” 送了她昂贵的红翡翠头面不提,竟连她心心念念的管事权也送到了她手里来,她不是在做梦吧? 秦氏忍不住在被子里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好痛! 不是做梦!庄圣纵号。 这蠢妇是真的把管事权送到她手上来了! 哪想若棠却摇了摇头,“不是协助。” 秦氏发光的脸顿时垮了下来,“那您的意思?” 若棠看够了秦氏不停变换的嘴脸后,终于心满意足的道出了答案,“我希望妹妹能代我好好打理王府内务。” 秦氏的嘴再一次合不拢了。 协助不过是帮着王妃管理王府,而代管,则是王妃将管理的权利全权交到了她手上。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干掉邓侧妃从她手里抢过王爷跟王府的中馈啊! “这”秦氏紧张的喉咙发紧,面上却还勉强做出推辞之态来,“这不太好吧,我知道您是信任我,但我从未接触过庶务,很怕辜负了您对我的信任。” 若棠虚弱的笑了笑,“谁又是一开始就懂这些的?王爷不也说了,不懂可以学嘛。若不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我也不会来拜托妹妹受这份累。我知道管家不是个轻松活计,所以这边拜托了你后,我还得去见刘妹妹,你们平日里本就要好,若能相帮相助着管理好王府,我也就放心了。” 秦氏脸色微变,这权不是给她一个人的? …… 秦氏坚持要陪同若棠前往刘氏的渡月轩,接下来,基本就没若棠什么事了,因为从进门开始,话都是秦氏在说。 “刘姐姐,你可还好?王妃姐姐跟我来看你了。” “你快躺着好好休息,王妃姐姐仁慈善良,不会怪你没有礼数的。” 若棠悠闲的坐在一旁,看秦氏如何忽悠满脑袋顶着问号的刘氏。 “你的伤好些了没,我带了我屋里的伤药来,我用了几天,如今都能下地了,你也试试,要是觉着好,就让人去我那里拿。” 刘氏一头雾水的谢过她,她深知秦氏跟她一样恨透了害她们挨板子的王妃,又怎会毫无芥蒂的跟王妃手拉手的一起来探望自己?尤其还一口一个王妃姐姐的喊着,恭维着。 倘若王妃没有给秦氏足够的好处,是换不来秦氏这样的态度的。 那么,秦氏到底得了什么好处?这好处跟她们携手来探她又有什么关系? 刘氏心痒难耐,奈何秦氏东拉西扯了半天,才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方才王妃姐姐去了我那里,托我代管王府内务。王妃姐姐知你我一向要好,很希望你能跟我一道管好咱们王府,让王爷跟王妃姐姐没有后顾之忧,如此,王妃姐姐也好安心养病。”她看一眼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的若棠,轻声细语的说着话,生怕吵到了若棠一般。 刘氏一怔,也向若棠看了过去。 “方才跟我说话也是这样,而且在我屋里都吐血了,可吓人了。”秦氏凑近刘氏耳边小声说道,“说句大不敬的,就算她没有被阿白吃掉,只怕也命不久矣。其实她跟我说让我帮她管理王府内务时,我也吓得不轻,一个劲儿的推辞来着。只是她态度特别诚恳,一出手就是一套红翡翠头面,我也就不好拒绝了。想着你与我最是要好,便与王妃提议,请你以后帮着我些,她也同意了。” 她说着,顿了顿,似撒娇般的摇着刘氏的胳膊,“好姐姐,你会帮我的吧?” 刘氏对秦氏的话半信半疑。好歹也是一起生活过两年多的人了,对方什么样的人,刘氏还不清楚吗?倘若王妃真的委托她管理王府内务,她来她这里抖威风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提议让她协管?很明显,秦氏的话并不实。 刘氏假意推辞道:“好妹妹,难得你心里记着我。只是我压根不是管家的料,哪里能帮得上你。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省得到时帮不了你倒还给你添 乱就不好了。” “好姐姐,你就当疼疼我吧。”秦氏急了,小声哀求道,“便是看在咱们以往的情分,你也知道这王府从前都是藏香院把持着,我突然上手,她定然要从中作梗给我小鞋穿。好姐姐,你就答应了吧。” 041 她叫阿棠 见刘氏还要拒绝,秦氏一咬牙狠心道:“一会儿我让人将那套红翡翠头面给你送过来。我知道姐姐才不在乎那些个身外之物,姐姐就当看个有趣,好不好?” 刘氏被她恭维的浑身舒泰,虽深知其中定然还有猫腻。但秦氏连王妃送给她的头面都转送给了她,她终于不再拿乔,含蓄的点头道:“那好吧,只是倘若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不能怪我。” “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秦氏笑颜如花。心却不住的滴着血。 刚到手的红翡翠头面啊!那样纯净的颜色,普天之下怕也难找出第二副来了!罢了,送给她就送给她吧,等她将湘王府握在了她手里,什么样奇珍异宝寻不来买不起? 这厢若棠也“刚好”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秦、刘二人。柔声道:“秦妹妹,你可是与刘妹妹都说好了?” 秦氏忙忙点头,“您放心,刘姐姐已经答应了。”庄圣记技。 若棠便笑起来,“如此我也放心了。” 说罢对刘氏甚是歉意的道:“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才累了妹妹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刘妹妹不要推辞收下吧。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秦妹妹也有的。你们帮了我这样大的忙,我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们才好。采青。快把那套八宝翡翠头面给刘妹妹。” 她这两句话一出,秦氏与刘氏都变了脸色。 秦氏得知要与刘氏一道管理王府内务后,便动了她要做主的心思,因此一来便拿话误导刘氏,声称是她跟若棠提议希望刘氏协助她管理王府,如此,就能压刘氏一头。 而刘氏也明白了过来。王妃给她们两个备下相同贵重的礼物,根本不是让她协助秦氏,而是放权给她们两人的意思。可恨秦氏竟敢当着王妃的面误导她,而她差一点就信了她! 刘氏冲秦氏冷笑一声,挣扎着起身亲手接了采青手里的锦盒,感激的对若棠道:“娘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打理王府内务,不让您失望。” 若棠微笑着补上最后一刀,“你们俩本就要好,日后更要有商有量的才好。” 秦氏又是尴尬又是恼火,低着头应了声“是”。 “一会我让人将钥匙和对牌给你们送过来。这几日我病重在床,王府的库房还没去看过。也不知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邓侧妃也受伤静养,想必才会忘了将册子送过来。” 这是在告诉她们,她手里除了钥匙跟对牌,别的什么都 没有,她们想要什么,自己去问邓侧妃要。 说罢扶着采青的手“艰难”的站起身来。“是了,我还得去瞧瞧邓侧妃。” 话才落,人却摇摇欲坠险些摔倒。 采青忙将她扶了,拖着哭腔道:“娘娘,您都这样了,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 若棠喘息着艰难的摇摇头,“如果不去邓侧妃那里,怕她要吃心,更何况,从前她掌管着王府事务,如今我做了这个决定,总要先跟她说一声,否则她更要吃心了。” 这场局,怎么能少了邓侧妃呢?如果不将她算进去,让她焦头烂额的应付秦氏与刘氏,岂不是给了邓侧妃盯住她的机会?她是不会让邓侧妃高高挂起看戏的,因为看戏的人,只能是她。 采青见“劝不住”,转头去求秦、刘氏,“姨娘们,快劝劝娘娘吧。” 秦氏便忙上前来劝道:“娘娘,您千万别勉强。您要是放心我们,不如就让我和刘姐姐去跟侧妃娘娘说?” 若棠蹙眉迟疑道:“这样,不大好吧?” 采青抢着道:“娘娘,这样没什么不好。” 说着就冲秦氏与刘氏道谢。 秦氏与刘氏纷纷表示没问题,请若棠放心,保证按时按质的代她完成探望邓侧妃的任务。 若棠自然又好好地感激了一番,实在“支撑不住”了,方由采青扶着回了清秋院。 “原来您是要她们狗咬狗啊。”往回走的路上,采青忍不住咧嘴笑道。“您这招真是太妙了,往后她们净忙着争过来抢过去的,就没空再惦记着咱们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不就彻底得罪邓侧妃了?” 采青不由得又担心了起来。 谁都知道王府内院的主事人是邓侧妃,若棠就算要放权,也可以直接下放给邓侧妃,可为什么要略过邓侧妃放权给秦、刘两位?众人免不了要猜测王妃不喜欢邓侧妃才会如此做,而其实秦、刘氏分的权,根本就是分的邓侧妃的权。再有,秦氏与刘氏她都亲自去探望了,轮到邓侧妃,却只派了秦氏两人去,旁人看来,她不是完全没将邓侧妃放在眼里吗?如此,邓侧妃还不要恨死若棠了? “咱们早就得罪这位侧妃娘娘了。”当她看不到那日她趴在春凳上看自己那森寒阴狠的眼神?“不过你也不用怕她,秦氏与刘氏就够她忙的,她腾不出手来收拾咱们。” 若棠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以及那一脸的“快夸我聪 明啊”的表情,实在很想泼盆冷水过去。 话说,您才是王妃吧,您才是该收拾人的那一个吧?如今不过是施计让邓侧妃忙的没空收拾她们罢了,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 秦氏与刘氏还没到藏香院,邓侧妃就已经听说了若棠前去看望她们并且与她们商量的事情。 黛小心翼翼看着邓侧妃已然扭曲的面容,“王妃太过分了,竟是一点都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 “煽动那两个蠢妇来跟我作对。”邓侧妃气红了眼睛,冷笑道,“倒是我低估了她!” “娘娘,咱们该怎么办才好?难道真的要……把中馈拱手让给她二人?” 那秦氏跟刘氏可不像王妃一样好拿捏,那两人联起手来对付邓侧妃,谁胜谁负还真是说不准。 “做梦!”邓侧妃咬牙恨道:“我苦心经营这么久,岂是她们想抢就能抢走的?” 因此携手前来的秦氏与刘氏毫不意外的吃了闭门羹,“侧妃娘娘刚喝了药睡下,怕是不能见您二位了。” 秦氏翘了嘴角,似笑非笑道:“无妨,我们进去等着,侧妃娘娘她总会醒的吧。” …… 关于邓侧妃她们三人是怎么撕的,若棠虽然不知道,但也知道肯定战况十分激烈。 听说秦氏与刘氏从藏香院出去时,很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若棠就知道,这事成了。 “你去找秦氏,跟她说我的病需要静静地养着,园子里这些丫鬟婆子用不上,请她给她们重新安排差事。另外,给咱们置个小厨房,厨娘什么的都不必安排。” 采青高兴的应了一声,又迟疑道:“不要厨娘?” “不要。”若棠态度很坚定,咱们院子离府门太远了,你请她帮咱们再兽苑旁边开个角门。最后,记得借几个粗使婆子过来帮忙搬东西。” 采青一一记下了。 很快就回来了,安排了粗使婆子搬弄箱笼后,才进了里屋回话,“您的要求,她都答应了,不过假模假式的说要过来劝您,道您身份贵重,身边怎好没人伺候。奴婢就道,您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这决定,便是劝也没用,她这才没话说了。” …… 秦氏的办事效率果然非常高。 若棠满意的打量了一圈崭新的厨房,一应厨具柴火邓侧妃都帮她准备好了,今晚上就 可以亲自下厨做顿美餐犒劳自己了。 采青却神色不安的跟在她身边,期期艾艾的说道:“姑娘,奴婢的厨艺其实没有您想的那么好……” 她连煎颗蛋都要糊锅子,万一吃坏了姑娘的肚子,那她真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啊! “角门已经开好了吧?”若棠兴奋的打断她。 大楚的食物真心不难吃,但若棠一张嘴是在舌尖上的华夏国浸淫日久的,能忍受这些不难吃的食物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已经好了,邓侧妃也应您的要求,将角门钥匙交给了奴婢,没让任何人把守在那里。” “收拾收拾,咱们出去买菜。”若棠磨掌霍霍的吩咐道。 “买、买菜?”采青却又一次傻眼了,“姑娘您……您还知道怎么买菜?” “你家姑娘不是白痴好吗?”若棠不满的白她一眼,“快走快走。” 做足了准备功夫的若棠与采青从容的从角门出了王府,上回若棠出门时,就已经踩好了点。这回带着采青直接杀到菜市,采青各种别扭不自在,却再度惊讶的发现,她家姑娘在这又脏又乱、人蛇混杂的地方竟然十分的游刃有余。 货比三家,讨价还价,无所不知,乐在其中。 她看着眼前的若棠,就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陌生人。 她脸上有鲜活的笑容,那是无忧无虑的自在和满足。 这不是沈府里那个连微笑的弧度都精准的不错半分的名门贵女。 采青看着她快活的穿梭在人群中,即便觉得陌生,即便仍是不自在,终于也笑了起来,管他的,只要姑娘她开心就好。 …… 一人一只篮子装的满满当当,若棠才终于停下了她大扫荡的步伐。 一边随意就着袖子擦了擦额上晶莹的汗珠,一边兴奋的拉着采青道:“走,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采青默默地将刚递出去的手帕收了回来,反正她已经惊的够多了,惊的都麻木了,现在不过又多了桩擦汗用衣袖的小事而已。 但是,谁家的闺秀擦汗用衣袖这么豪迈啊!采青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了一声。 在路上,若棠买了几只肉包子,便直冲回春堂去了。 陆正青正在大堂给病人诊脉,一抬眼见若棠挟裹着满身阳光笑意融融的走进来,诊脉的手指轻轻一颤,不知为何脸上就有些红了。 “陆大夫,我来看阿大它们。”若棠对他甜甜一笑,那笑容带着熟稔与讨好,十分的乖巧可爱。 “……阿大?”陆正青呆了呆,试图从晕乎乎的头脑中找出阿大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身何疾脉象为何等信息。 “哦,这是我给狗狗们起的名字,阿大,阿二,阿三,你觉得好不好听?”若棠自来熟的将菜篮子往门后一放,拉着还呆愣着回不过神来的采青熟门熟路的就往后院去。 陆正青默默地抽了抽嘴角。 “小陆大夫,我没什么毛病吧?”被诊脉许久的病人见小陆大夫眉头紧皱脸色复杂,忍不住战战兢兢的开口道:“难不成,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王大伯你别慌。”陆正青忙收回手来,轻咳一声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这是胃热炽盛引发的脾胃失和,我给你开一服药,用了就能好。不过平日饮食须得注意些,少吃肥甘少饮酒。” 王大伯深深的吸一口气,“没问题你诊这么久脉?害我还以为这回死定了呢。” 送走了王大伯,陆正青在堂前坐了一会,竖起的耳朵却听到从后院传来的女子清脆欢快的笑声,忍不住起身,但抬起的脚在空中顿了顿,又犹豫着收了回来。 “我总该叫她知道男女有别,不可来往过频……”半晌,陆正青似终于找好了借口,理直气壮的抬脚往后院走去。 院子里,若棠正指导采青如何给小狗们洗澡。 “采青,你这手法不对,阿大会痛的。” “对,轻柔一点,先将它的发毛梳理一遍,防止它的毛发缠结。” “小丁,你帮我看看热水好了没有?” 小丁是回春堂的小学徒,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黑瘦的像个猴崽子一样的小丁手里捏着个豆沙糕一溜烟儿又扎进了厨房里。 陆正青抬手,扶额。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里是回春堂,不是她家吧。 若棠眼尾余光发现了陆正青,此时她因腾不开手,冲他喊道,“陆大夫,那边案桌上有包子……” 因一分神,阿二迈着小短腿迅捷的从她怀里跑开了,若棠扭身就去追,“阿二别跑,要洗香香了,你乖乖的,我就奖励你一个肉包子。” 阿二狗小腿短,很快被若棠捉拿在手。 “陆大夫找到包子了吗?麻烦你把包子给……”若棠一 转身,就看见陆正青嘴里塞着半个包子一脸错愕的站在案桌前,看到她正睁着大眼看他,俊逸的脸庞刷的一下涨得通红。 他慌忙抠出嘴里半个包子,转过身背对着若棠,死命盯着脚下的青砖缝看,恨不能顺着这条小缝钻到地底下去,再也不要见人了! 她这包子不是买来给他的,而是买给她的小狗们的! 若棠也明白了过来,见陆正青尴尬的恨不能消失的模样,忍着笑抱着阿二走过去,“陆大夫喜欢吃肉包子?你觉得这家的味道如何?” 陆正青不敢看她,连耳尖都红了起来,“还、还好。” 若棠抿嘴笑道:“其实我做的包子比他家的更好吃,要是陆大夫喜欢吃,改日我给你送些过来,就当感谢你收留阿大它们。小小谢礼,你可千万别嫌弃才好。” “不会不会。”陆正青胡乱摆着手,眼睛四下乱转,就是不敢看若棠,慌张的举步就要走出去,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外头还有事,我先出去了……” 他慌不择路的出了后院,途中不慎踢到两个花盆踢翻一盆水,这般出糗的他更不敢回头了,窘迫的恨不得撞死算了。 若棠真的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看着那呆子这般出丑的模样而没有冲口大笑出声。 她摇头想,这呆子也太好玩了。 采青不安的抱着阿大走过来,看着她脸上舒心的笑意,忍不住小声道:“姑娘,您到底已经成亲了,这般……这般与外男来往,若王爷知道,怕是不好,咱们以后还是别来了吧。” 若棠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她:“记住,我跟你一样,不过是王府里头的一个小丫鬟。除非你说出去,否则别人如何会知道?放心啦,我不会经常过来的。” 她见到了呆子大夫那副窘样,怕好长时间他都会觉得没脸见她,她也就不过来给他添堵啦。免得他真的悲愤欲绝,再想不开一怒之下不帮她养狗狗们就不好了。 采青见她的笑容淡了下来,似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很有些惆怅的样子,便道:“姑娘您若真的很喜欢小狗,咱们可以将它们带回清秋院去啊,现在院子里就咱们两人,就算养着它们,小心点别人也发现不了的。就算发现了,那也没什么,您闲来无聊养了来解闷子的,谁还能说什么不成?再不然,还可以将它们放去兽苑养着。” 若棠摇头,“放它们去兽苑,还不够阿白一爪子的。算了,先放这儿吧,往后又再说。” 其实采青的话未必没有道理,但若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下意识的抵触着,不愿意将阿大它们抱回王府里。 给狗狗们洗好澡,又玩了一会,见天色不早了,若棠与采青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回春堂。原本很该跟呆子大夫告别的,谁知却被告知陆大夫出诊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出诊,还是因为不好意思面对她而避了出去。 等若棠她们离开后,街角转角的地方缓缓转出个人影来。 那一脸懊恼的青年,不是陆正青又是谁。 他走回铺子里,小丁嘴里正叼着个包子出来倒水,见陆正青回来,连忙道:“陆大夫,您回来了,阿棠她们已经走了。” “阿棠?” “对啊,海棠花的棠。” “你怎么知道?” “阿棠自己说的啊。” “……阿棠。”陆正青站在那里,低低柔柔两个字,仿佛从舌尖滚下来的糯米团子,“原来她叫阿棠。” 042 知道怕就好 顺利的从角门进了王府,采青四下张望了下,“姑娘,没人。” “秦氏还算有点信用。”若棠笑着道,“这样就好。大家各求所得,相安无事最好了。” 主仆二人高高兴兴进了厨房,采青问她:“您要不要换件衣裳?” “不用。”若棠正忙着分类食材,“你先把火生了,姑娘我今晚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采青边生火边嘀咕道:“奴婢今日已经吃了好多惊了。” 她话是这样说。但当看见若棠熟练的煎炸烹煮着食物时,仍是又吃了许多惊。 及至若棠做完最后一道菜,吩咐她将菜端上桌时,采青才擦着口水回过神来,“您到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呀?” “早就会了呀。”若棠笑着忽悠她,“我偷偷看了好多做菜的书,那时候怕人笑话,不好轻易去厨房,如今可好了,这院里就咱们两人,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做什么吃就做什么吃,不好吗?” “好!”采青也笑了,“您高兴就好。” 她跟着姑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像今日这样开心过。什么规矩礼数,她想,这些东西又哪里有她家姑娘的笑容重要? …… 饭厅是若棠特地划出来的紧邻厨房的房间改造的,借用邓侧妃的粗使婆子收拾箱笼时,她就开始布置这个地方了。 在她心里,吃饭并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推开窗,外面绿柳周垂。山石点缀,满架绿油油的蔷薇随着微风泛起绿波,配以花团锦簇一带水池。饭厅里面也布置的温馨明亮,临窗的铜盆里养着新鲜的栀子花,满室都是栀子花浓郁的香味儿。 若棠很喜欢栀子花,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植物之一。虽然它的香味很浓,但浓的恰到好处,多一分会受不了,少一分又失了韵味儿。 在这样温馨的饭厅吃饭,饭都要多吃半碗的。 采青将做好的饭菜端去饭厅,若棠正将洗好切好的薯山药往蒸锅里放,打算吃完晚饭再做一款简单的饭后小点心。见采青去饭厅半天没回来。竖起耳朵也没听到隔壁饭厅有什么动静,正要出声唤她,听得采青受惊吓般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的响了起来。 “王王王王王……” 若棠听的好笑,随口问道:“你没事学阿大它们叫什么……” 话音未落,脸色就变了,顾不得手上的事情。飞快往饭厅 冲去。 能把采青吓成这个样子,除了楚千岚不会有第二人。 果然若棠一到饭厅,就见楚千岚一副主人家姿态般坐在饭桌旁,饭菜好端端的放在桌上的托盘里,而白着脸的采青站在门口手托空气。 看见若棠冲进来,楚千岚扯了扯嘴角,“你这丫鬟笨手笨脚不堪用,要不是本王眼明手快,你辛辛苦苦做的菜就要孝敬地板了。” 若棠一整天的好心情咻一下不见了,示意采青先回厨房,垂了眼恭恭敬敬的对他敛衽福礼:“妾身给王爷请安。不知王爷过来,怠慢了您,还请您恕罪。” 楚千岚打量她,她又披上了谨慎胆怯的那层皮。 不错,他倒要瞧瞧,在他面前她到底能装多久。 “这些,都是你做的?”楚千岚视线在红漆木托盘上轻轻一扫。 若棠的视线随着他看过去,抿了抿嘴,她倒是很想骗他说不是她做的,但她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换下来,一股子油烟味儿骗得了谁? “是,妾身闲着无事,就……不过妾身微末厨艺,恐会污了王爷的眼,妾身这就拿下去。” 楚千岚斜睨她一眼,忽的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若棠还来不及分辨他那笑是冷笑还是讽笑亦或是别的什么意思,耳边一凉,变态微凉的气息便拂在了她的肌肤上。 “王妃也太谦虚了,本王瞧着这些都很不错。” 其实楚千岚早就在清秋院了,眼看着她做贼似的从角门探个头进来,一路上与她的侍婢说说笑笑,直接进了小厨房。 他本来很忙,煽动府里其他女人对付她一个这种事于他而言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只是因为无意见到了她另一面,觉得有点意思,顺便让如意关注了一下。 然后如意在今天告诉他,她轻轻松松的将王府中馈送给了那三个女人,领着丫鬟又溜出了王府。 她出去了多久,做了些什么,他都知道。他专门等在清秋院,原本想看她被惊吓到的样子,但现在想来,好像他也被惊的不轻。 她竟然还会做饭。 还能把饭菜做的这样好看。 他以为她会张口就说谎话来骗他,没想到她倒诚实了一回。 “这菜叫做什么名儿?” 若棠站在他面前,眼观鼻鼻观心的回答道:“这道菜名为香煎鸡扒。” “怎么做的?” “……取鸡胸肉做成。”若棠慢慢深吸一口气。 搞什么,考试咩? 同时她心里也生出了警惕来,就做了这么几道菜,他不会跟她抢吧?复又安慰自己,不会不会,他到底是王爷,为防被人加害,轻易是不会乱吃东西的。平时吃个饭身边总有试毒太监服侍着,这会儿他可是一个人来的,定然不会吃她做的东西。 这样想着,稍稍放心了些。耳边又听得楚千岚在问 “这个?” “披萨。” “名字不好听,改了。” 若棠:“……煎饼?” 楚千岚勉强点了点头,“还有?” 若棠开始给他报菜名:“炸虾球,火爆鱿鱼,香辣鸡翅,松鼠鱼!” 楚千岚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松鼠鱼?倒是有趣的名字,长得还挺像松鼠。” 说罢,不客气的下筷了。 若棠眼睛一睁,脱口道:“王爷不可” 楚千岚正眯眼感叹这鲜嫩适口的口感,闻言挑眉看过去,“怎么?” 若棠偷瞄他暗夜流光般的眼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讪讪的提醒道:“您身边也没个人服侍……” “王妃不是人?” 若棠气结,这变态怎么可能听不懂她的意思?他明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偏还要扭曲她的意思,干什么,真要她服侍他不成? 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就为了伺候这变态! “妾身笨手笨脚,怕服侍不好王爷。”若棠灵机一动道:“妾身这里只有采青一个丫鬟,她也是个粗手笨脚的笨丫头,不如妾身让人去传您屋里的婉如姑娘来?” 楚千岚眯了眯眼,忽的倾身凑到若棠跟前,琥珀双目中跳跃着瑰丽的火光,危险而诱人:“嗯?” 若棠在心里叹了口气,得,他是大爷,他说了算。 楚千岚看似慵懒没正形,但好歹也是皇子出身,用饭时一举一动优雅完美,无懈可击。 他坐得很直,手指捏着汤匙的三分之一处,舀汤时没有一滴撒出来,开始进食后,便秉持“食不语”的规矩,一直到用餐结束。 大楚饮食向来以清淡为主,楚千岚吃了二十年,从没对什么食物有过特别的偏爱或期待。但她做的这些,不但他见都没见过,每一道菜都或香浓或香辣,味道好的他恨不得连同舌头一道吞下去。 这个女人就像是个宝藏,看着没什么特别,但总能一次又一次的,有意或无意的让他看到她的特别。庄向斤圾。 呵,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千岚放下筷子,仪态优雅的擦拭了嘴角,等了又等,也没等到若棠自觉服侍他净手,不由得不满的皱了皱眉。见若棠站在他身旁要死不活的盯着一桌空空如也的碗盘发呆,他勾起嘴角笑出一脸愉悦,“王妃厨艺还不错,就是分量少了点,记得明晚多准备些。” 若棠受惊的抬起眼睛。 什么,明晚还要来! “王爷,妾身……妾身明晚恐不能服侍您。” “原因。” “妾身……不舒服。” “原来王妃还有未卜先知的好本事,今天就知道明日会不舒服了?”他把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一摆,“本王说过,好姑娘是不说谎的。王妃要记得,事不过三。” 他的语气越温柔,若棠就越是肝颤。上回他说这话时,刚拿手开了人家的胸,那一幕害得她连续做了好几晚噩梦呢。 此刻被他明明白白的盯着左胸口,若棠脸色白了白。 “知道怕就好。”楚千岚笑,“知道怕,就不会做让本王不高兴的事。” 他说罢,起身往外走。 若棠憋着一肚子气恭送他:“王爷慢走。” 眼看着他出了清秋院,若棠才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干干净净的碗盘,她欲哭无泪的低下头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妈个蛋蛋,老子还一口没吃到啊!” 臭变态是属猪的吗,吃那么多! 采青偷偷摸摸探进头来,见饭厅只剩下她家姑娘悲愤欲绝的在哀叹,那令她害怕的根源已经离开了时,悄悄松了口气,“姑娘,您怎……” 她的目光也定在了桌面上。 眼神先是震惊,再是疑惑,最后变得跟若棠一样悲愤欲绝,“全、全没了?” 她流了那么多口水,结果全都白流了! “姑娘……” 若棠一见采青那撇着嘴巴泪眼朦胧的样子,头皮就有些发麻,“没事没事,厨房还有食材,我再弄两个菜来。” …… 楚千岚成了清秋院里的常客,一到饭点,准时出现。 这风雨无阻、持之以恒的精神,若棠都想给他点个赞。 事情是 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若棠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但好在,变态一天只来这一次,吃完饭就走,暂时没有流露出饱暖思那那啥的意思,一副纯粹来蹭吃的模样。若棠也就稍稍放心了点,每天晚上打起精神来好吃好喝的服侍楚大爷吃饱喝足,再恭送他大爷离开。 这情形尚在若棠能够容忍的范围内。于是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王妃,王爷今晚要吃地道的棒子烤肉。”奉命前来点菜的如意面无表情的说道。 但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如意提起棒子烤肉时眼睛飞快的亮了一下。 若棠有气无力的点头道:“知道了。” …… “王妃,王爷今晚要吃倭国料理。请您多准备些,上回王爷没吃饱。” 若棠抽着嘴角道:“知道了。” …… “王妃,王爷今晚要吃海鲜汤锅,一会有人将新鲜海鲜送过来。” 若棠习以为常道:“知道了。” 看看,她这个王妃不但沦为了驯兽师,现在还成了他湘王爷御用的晚膳厨娘。这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催的王妃吗? 若棠哀叹了一会儿,认命的开始准备起来。 虽然清秋院地处偏僻人又少,但是湘王每天晚上光临清秋院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 邓侧妃自若棠分了她的管家权后,她割地赔款忍着屈辱才没让秦氏与刘氏将管事权全分了去。如今府里三人,秦氏分走了厨房与花圃,刘氏得了针线房与洗衣房,她则将库贮与账房牢牢捏在了手心里。 虽然如此,秦氏与刘氏没少给她找麻烦添堵,今天要开库房拿这样,明天要账房带上账簿盘查清账,虽不至于让她焦头烂额,到底还是因此疏忽了许多事情。 尤其那两个贱人得势后,见王爷对此种情形没有意见后,愈发的嚣张得志起来,以前对她服服帖帖的奴才竟也开始巴结起了那两边,对她是愈发的怠慢了起来。 也因此,湘王天天光临清秋院这件事,才会到现在才传到她耳里。而这个消息,还是秦氏与刘氏二人给她带过来的。 显然秦氏与刘氏听到这个消息,也非常不高兴。 邓侧妃慢慢端了茶水来喝,瞥一眼将手帕都揉皱了的秦氏,“当初我是如何说的,王妃又不是傻子,白白将中馈交给两位妹妹,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秦妹妹还笑话我想多了, 刘妹妹也道王妃不是那样的人,现在可好?两位妹妹忙得分身乏术,无形中自然就怠慢了王爷,王爷可不就选了最闲的那个去处?” 她笑意凉凉,“我可是记得,王爷以前最爱去秦妹妹屋里。不知王爷有多久没去过凝香斋了?” 邓侧妃气鼓鼓的瞪着她:“幸灾乐祸什么,王爷没去我那里,难不成还来了你这里?” “自然不曾。”邓侧妃依旧不紧不慢的火上浇油道:“如今咱们王府最炙手可热的,可是王妃。王妃还真是好手段,先抛出中馈令你我三人争得头破血流,而她趁势攻占下王爷的心,待到王爷将她当成心尖尖上的人后,再夺回中馈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说不定到时候她看咱们姐妹不顺眼了,再将咱们扫地出门也是有的。” 秦氏咬牙,一掌拍在几桌上,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跳。 刘氏却若有所思,淡淡道:“侧妃娘娘是上过玉牒的,王妃赶谁走,也是动不了你的,你又何苦拿这些话来刺我们的心?王妃本就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妻,她身子骨不好,王爷常去看望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邓侧妃微笑起来,刘氏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共事这几天下来,她早已发现,此人城府心机不可小觑。 “王妃身子骨不好?刘妹妹这是从何说起?我可是听说王妃每天晚上都亲自下厨做饭,她做的饭菜王爷爱吃得很,这一个多月下来,竟是一顿都没有落下过。照此情景下去,只怕有朝一日王爷连府里还有我们这么几个人都要忘记了。我无所谓,反正我是上了玉牒的,王爷就算忘了我这么号人,王府也会供养我到老。就不知道秦妹妹跟刘妹妹到时要如何自处?” …… 邓侧妃这番挑拨不可谓不凑效。 秦、刘二人都意识到,管事权很重要,但王爷更重要。 尤其她们跟邓侧妃还有身份上的不同,又没有子嗣傍身的话,将来王妃真要将她们撵出去,可真要哭都没地儿哭了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毕竟她们身后的家族都不容小觑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于是这天傍晚,清秋院迎来了除了湘王的第二拨王府成员。 秦氏与刘氏都打着关心王妃身体的旗号来的。 到了清秋院,果见一筐筐的新鲜海鲜正从角门运进来,清秋院唯一的丫鬟采青正中气十足的指挥着运送海鲜的仆人们小心轻放。 若棠刚从酒窖出来,她见送来的虾蟹太多 ,这一顿根本吃不完,便取了花雕酒出来,打算做些醉蟹来吃。 一抬眼就见秦氏与刘氏正站在院子里,不由得皱了皱眉。 秦氏二人也看到了若棠,忙迎上前来,秦氏利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亲热的笑道:“今日风大,您身子骨不好,怎好出来吹风?我扶您进去歇着吧。” 说着,不由分说将若棠送进了房里。 刘氏紧跟其后,“娘娘,厨房那边吵吵闹闹的,怕是影响了您休息吧,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们,免得他们扰了您的清静。” 说罢,也不等若棠回应,便往厨房去侦查情况了。 若棠一见这两人,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人都来了,她也无可奈何,只好道:“静养了一个月,大夫道寻常走走没有大碍的。秦妹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看我?” 043 君子报仇 “早该过来看您的,不过府里事务太忙,这才没能分出身来。”秦氏笑吟吟的回道:“上回我让轻柳给您送的野山参您可用了,那是上百年的好山参,补身是最好的。” 若棠只略一想。就明白了秦氏与刘氏因何而来了,不由得有些懊恼。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也来的太快了些。 她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清静日子,估计从今天开始,这清秋院再也清静不了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以后有了专人服侍楚变态,她终于可以结束服侍人的日子了。 “还没谢过你,送了那么贵重的山参来。”若薇客气的与她应付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邀请她们留下来用晚膳。 当然得到了秦氏与刘氏一致的同意。 见若棠往厨房走去,秦氏忙也跟了上去,“您要亲自下厨?我在娘家时也很爱钻研这些个吃食,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我来帮您吧。” 若棠微笑,“当然不嫌弃,只是怕太辛苦你了。” 她握住秦氏的手,“这样细皮嫩肉的,伤着了王爷可是要心疼的。” 秦氏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娘娘笑话人家。” 若棠忍不住恶寒了下,连忙松开手,领着秦氏与刘氏进了厨房。 采青见状。不知所以的看向若棠。 若棠冲她使了个眼色,将花雕酒递给她,“你去料理醉蟹吧。” 采青没有异议的抱着花雕酒走了。她倒不担心若棠会被欺负,经过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她再笨也知道,她的姑娘并不是任谁想欺负都能欺负去了的。 “王妃,我能做点什么?”秦氏想起还不知道若棠要做什么菜。便忙问道。 “王爷今晚要吃海鲜锅,所以才让人送了这么些海鲜过来,要麻烦两位妹妹,将这些螃蟹却盖去须”若棠甚是歉意的指着跟前一筐活蹦乱爬的螃蟹对刷一下脸就白了的秦氏说道,又指了指一旁的大虾,“这些虾头上的尖刺也要去掉,还有鱿鱼的内脏也要取出来才能用……” 秦氏与刘氏看着那黏糊糊的鱿鱼,已经有些想吐了。 “这、这些都要?”刘氏也镇定不了了。 若棠便无奈的叹口气道:“王爷食量惊人,若是做得少了,他要发脾气的。王爷的脾气妹妹们都知道,若是今日妹妹们没来,我少不得又要被王爷骂了。” 她故意说得这样可怜。秦氏与 刘氏也争相出言安慰她,只是谁都不信她的话罢了。 给两位娇贵带上特制的袖套与厚手套,若棠示范了一下虾蟹鱿鱼的处理方法,便丢开了手,让那两位折腾去。 秦氏见她要走开,忙拉住了她的衣袖。“王妃,那您……您做什么啊?” “我要熬制锅底啊,哦,这个就不需要你们帮我了。”若棠笑着走开了。 见若棠走出去选熬制锅底的食材,秦氏忍不住垮下脸来,嫌弃的看一眼手臂上的袖套,“什么嘛,我怎么做得来这种事情?把最脏最累的交给咱们来做,她倒好……” 刘氏心里也发憷,但她深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犹豫了一会儿,忍着恶心伸手去捞又黏又滑的鱿鱼,“你要是不想做,那就出去。” 秦氏见她恶心欲呕却依然没有丢开手的打算,不由得也发了狠,伸手去捉张牙舞爪的螃蟹,“出去?一会儿让王爷只记得你的好吗?” …… 厨房门外,一上一下两颗脑袋悄悄地看着厨房里鸡飞狗跳的场景,耳中听得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采青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小声嘀咕道:“怕成这个样子,那就不要做了嘛。” 若棠从表象看实质,“若是这两人与我为敌,就冲她们这不屈不挠的韧劲儿跟毅力,我就是有三头六臂怕也不够看的。” 女人是很可怕的,尤其嫉妒中的女人更可怕。 楚变态这回当真要害死她了。 “那怎么办啊?”采青担忧道。 “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除非变态往后再也不要来,但可能吗?那变态的嘴最近好像被她养的越来越刁了,听说最近大厨房送过去的饭菜都只动几筷子就罢手了。 得想个法子让这祸害离自己远点才行啊。 若棠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想。 …… 楚千岚准点到了。 他一看到闻讯从厨房里出来的秦氏与刘氏,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见她们除却了朱钗,穿着与若棠一样怪模怪样的围裙袖套时,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你们怎么来了?” 秦氏闻言眼睛一红,痴缠的看向楚千岚,娇滴滴的道:“听闻王爷爱吃海鲜锅,我特地来跟娘娘学,等学会了好做给您吃。” 一边越过刘氏就往楚千岚走去,“王爷您快屋里 坐下,海鲜锅已经准备好了,这就服侍您用膳。” 楚千岚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女人听到声音也没有出来看一眼。 抬脚往饭厅走去,“既已经准备好了,就端上来吧。” 秦氏一边催着刘氏去端锅子,一边从丫鬟手里接过铜盆来,“妾服侍王爷浣手吧。” 刘氏被她挤到一旁,心里多有不甘,但她嘴比不上秦氏甜,终是失了先机,忿忿的往厨房去了。 “娘娘,王爷已经回来了,刚才问起您呢。”刘氏一见若棠还在灶间忙来忙去,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只可惜她打错了主意,好不容易可以偷懒一晚上,若棠是打死也不会走出厨房半步的。 “我这会丢不开手,你跟王爷说一声,我这边好了就出去。” “可是刚才那一会时间,王爷就问了您两次,您还是去一趟吧,免得王爷他生气。”刘氏不甘的游说道。 若棠蹙眉,那变态非要她出去干什么,不是已经有人服侍了? 鉴于深知湘王尿性的若棠并没有疑心刘氏,放下手里的锅铲,跟着刘氏领着刘氏带来的丫鬟婆子捧了汤锅一道往饭厅去。 还没进去,刘氏便扬着欢喜的笑高声道:“王爷,娘娘过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同时愣在门边。 就见秦氏满脸绯红的坐在楚千岚怀里,一见她们进来,羞的慌忙转过身去拢微微敞开的衣襟。想要站起身来,却又双腿一软,“哎哟”一声重又跌回楚千岚怀里。 “王爷,妾脚软。”她没骨头似的贴着楚千岚,咬了牙又是羞涩又是紧张的说道,扭捏着不好意思抬头看门口的若棠与刘氏。 若棠是真没想到一进门会撞见这样香艳刺激的场面,她惊叹一般的睁大眼,看着楚千岚胸前大敞的风光,啧啧,没想到这楚变态看着瘦,衣裳底下倒是蛮有料的。瞧瞧那坚实的胸膛,漂亮的肌理,精瘦的腰腹唔,腰腹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就这程度也已经很了不得了! 难怪秦氏舍不得离开啊,她都有点手痒想上前去摸一把…… 若棠打住乱跑的思绪,听见身边刘氏压抑的呼吸声,侧头一看,哎哟娘哟,这妹子可是气狠了啊,袖子底下的手抖的也太不像样子了。不过除了这一点,面上倒是看不出分毫,且还笑盈盈的看了若棠一眼。 若棠觉得自己好像悟了,刘氏是想看自己吃醋吧? 要是能再大闹一场,跟秦氏对撕个两败俱伤那就更好了。 真是,良心大大的坏啊!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就算拖了她这无辜的人过来,也没用啊,难不成她们当真以为她被楚千岚迷得五迷三道的,她在他面前失了态就能惹得楚千岚厌弃她? 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太好了。 楚千岚也在看若棠,见她一张脸上变换不停,一时眼露贼光,一时又唏嘘遗憾,便不难猜出她脑子里正想些什么。很快将视线收了回去,淡淡道:“既然来了,就过来服侍本王用膳吧。” 他这样说的时候,仍然没有放开揽着秦氏腰间的手。 秦氏眼里得意的亮光一闪,挑衅又得意的瞥了眼若棠。 妾又如何?只要她一日是王爷的爱妾,王爷一声令下,她这王妃便要连同她一起服侍! 也不枉她今天被螃蟹夹了好几回。 若棠不想过去,“厨房里还有几个菜没收拾好,不如让秦妹妹与刘妹妹先服侍王爷用着,妾身一会再过来。” 楚千岚见她想要避开,偏不给她避开的机会,沉了脸道:“同样的话,本王不想说第二遍。” 得,这就又羞辱上了。 正好,让他的爱妾们放下心来,她这个王妃在湘王爷心里不过就是个煮饭婆而已还是个没有薪水没有福利的煮饭婆。 她们尽管玩弄她们的手段来抢男人,就是最好别把手段浪费到她身上就行了。 这样一想,若棠就又舒坦了,上赶着过去找羞辱。 “王爷,妾身这就过来服侍您。” 这一个多月下来,楚变态什么口味她已经摸的差不多了。 他爱吃海鲜,尤其螃蟹,又钟爱螃蟹腿,蟹腿肉美味,但不好取。每次他想吃海鲜锅,若棠都痛苦的不行,因为那代表她要花上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能喂饱他那无底洞一样的胃袋! 刚庆幸完今天有人来代班,结果还是逃不了被磋磨的命运。不过这回的磋磨,她自己也有点跃跃欲试就是了。庄向肠技。 她眼里那抹雀跃落在楚千岚眼里,惹得他嗤鼻冷笑,为了她自以为是的清静,连这样的屈辱她都觉得快乐。 楚千岚的手很痒,他很想扒开那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又或者,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若棠走过去,楚千岚却忽然站起身,将 还挂在他身上的秦氏吓了个够呛。 屋里三个女人齐刷刷的看着脸色阴沉犹如雨前天空的楚千岚,就见他冷冷道:“不吃了,倒胃口!” 说罢,一手拉着秦氏就往外走。 秦氏一点防备都没有,被他重重一拉,膝盖砰一下磕在了桌腿上,痛的她当即就红了眼睛。 楚千岚却似没看到,依然扯着她停也不停的大步往外走了。 秦氏哪里敢呼痛,强忍着眼泪跌跌撞撞的跟着他往外走。 屋子里有短暂的一阵沉默。 片刻,若棠苦笑着扬起脸来,对犹自发愣的刘氏说道:“王爷又生气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做得不对,王爷总这样生气。” 她苦恼的叹一口气,“刘妹妹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陪我一道用晚膳吧。” 刘氏迟疑了下,才走上前来,在若棠的示意下坐下来,“王爷他常常这样生您的气?” 若棠挤出个更苦的苦笑来,“罢了,都是丢人的事,不提也罢。妹妹也知道我出嫁前发生的一些事,王爷不待见我我心里也知道,我也不敢奢求王爷待我如同妹妹们一般,只求王爷不要常常生气,让我在这王府里能有一处栖身之地就好了。” 刘氏紧绷的心倏地放松了下来,没错,王妃成亲前已是身败名裂臭名远扬,王爷又怎会对她另眼相看?每天过来吃饭,瞧她一下午忙成那样还得不了王爷一个好脸色,可见王爷根本就是想要磋磨她。若真的对她有半分情意,就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拉了秦氏离开,半点颜面也没给王妃留下。 想到这些,刘氏一颗提防若棠的心就淡了下来,温言安慰道:“您也别太难过,我相信您不是旁人说的那样的人,总有一天,王爷会看到您的好。” 若棠“感动”的无以复加,拉着刘氏跟她一块儿吃饭,可惜刘氏心不在这里,推辞几句就急急地走了。 …… “王爷太过分了,平日里使唤您也就罢了,当着侍妾的面竟也这般待您。”采青恼怒的替若棠打抱不平,心里更不待见楚千岚了。 若棠拿起一只螃蟹腿,狠狠一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采青一见她这样又吓了一跳,纠结道:“姑娘,胳臂拧不过大腿,这是您说的,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做出傻事来啊。” 若棠笑眯眯的拉了她坐下来,一块横扫鲜美的海鲜锅,“放心,我会小心,不会把自己搭 进去的。” 翌日晚上,楚千岚没事人一样的又来了,这回秦氏与刘氏不知是被事情绊住了还是怎的,竟然都没有来。 除了他特地点的海鲜面,若棠还勤快的做了几道小菜。 “王爷您尝尝这道蜂窝豆腐,是妾身新做的菜品,味道应该还不错。”当然是很不错的,采青在厨房吃的都停不下筷子来。 楚千岚瞥她一眼,她脸上看不出半点不悦,就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如同往日一样殷勤的为他布菜,不知怎的,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愉快。 都说泥人也有三分气性,这女人竟连泥人也不如? 楚千岚难得在面对美食时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将一盘子蜂窝豆腐吃的见了底。 吃完饭,他啪一声将筷子丢在了桌面上。 若棠对他阴晴不定的脾性已经习以为常,眼下基本都能做到视而不见了,她微微笑道:“厨房有刚出锅的松糕,我让采青送过来给您尝尝。” 这变态自从在她这里吃过一次点心后,就连饭后糕点他也惦记上了。 不过这正好方便了若棠今晚行事。 见楚千岚点了头,若棠才唤了采青将松糕端上来。 松松软软的松糕摆在楚千岚面前,一股子香甜的味道萦绕在他鼻端,这甜软的气息竟奇异的安抚了他微有些烦躁的心情。 “今天这个味儿,跟以往不一样。” “是,今天刚好有新送过来的新鲜蜂蜜,妾身就用蜂蜜替了红糖。您觉得不好吃?” “以后不用红糖了,就用蜂蜜。”楚千岚拍板道。 于是一碟子松糕也很快进了他肚子,他舒服的喟叹一声。 若薇看着空空的盘子,也舒服的轻叹了一声。 …… 是夜,前院湘王的长春馆灯火通明。 身体一向健壮的湘王爷跑肚了。 如意冷着脸找上门来:“王妃,王爷请您走一趟。” 若棠迷迷糊糊的揉着眼,佯装惊讶,“这会儿?不知王爷找我有什么事?” 哼,吃了那么多豆腐,又吃了她加了大剂量蜂蜜做的松糕,不拉肚子才怪! 叫你这变态有事没事羞辱人! “您过去就知道了。” 若棠只得不情不愿的跟着如意前往长春馆。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他的地盘来,还没来得及多打量两眼,就被如意带到了一脸苍白歪倒在拨步床上的湘王面前。 若棠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来,“不知王爷深夜找妾身是为何事?” 哇哈哈哈,拉的都快要虚脱了的样子。解气,很解气。 “你给本王吃了什么?”楚千岚磨着牙阴恻恻的问。 “王爷?”若棠抬起脸,满脸无辜与惊讶。 “太医说,本王是因吃错了东西才会……泻肚!本王晚上只在你那里用过饭菜,不是你是谁?” 若棠喊冤:“王爷用的那些,妾身跟采青也用了,可妾身与采青都好好的啊。王爷,妾身怎敢害您?便是给妾身天大的胆子,妾身也不敢啊!王爷千万明鉴啊!” 看着她唱作俱佳的模样,楚千岚嘴角抽了抽,肚子咕噜一声响,他的脸色就更黑了,“要是让本王查出蛛丝马迹来,本王活剥了你的皮!” 044 小福星 楚千岚查出什么来了吗?当然没有,证物都被他吃下肚了。就算太医查出他是吃了豆腐鱼蜂蜜的关系,她也完全可以推说她不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她又不是太医。 不过自那天之后,楚千岚倒是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再到清秋院来了。 当荷塘里粉嫩的荷花顽皮的露出尖尖角时。早让若棠抛到脑后的沈若兰来访了。 这一天若棠刚从兽苑出来,身上沾了阿白长毛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因跟阿白玩的太嗨流了一身臭汗,采青刚备好水唤她洗澡时,娇美可人的沈若兰就由邓侧妃陪同着走了过来。 乍一见到若棠时。沈若兰眼里闪过一抹嘲弄,但飞快就消失不见了,随即便是心疼与心急,踩着急急的脚步迎向她:“姐姐?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若棠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左右看了两眼:“你身边服侍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瞧见?采青和采红都去了哪里,难道都去偷懒了不成?” 采青听见动静跑出来,闻言忙上前请了安,“奴婢见过二姑娘。” 知道沈若兰母女两个构陷若棠就是为了先夫人的嫁妆后,若棠再见到她,又哪里肯给她好脸色。反正她现在也不算沈家的人了,又是光棍一个,也没有人会因此被她迁怒,因此她的脸色就很显而易见了。 沈若兰洞察力本就惊人。上回若棠回门时,采青受伤并未跟着一道回去,那时候她只觉得若棠像是变了很多,一直疑惑到现在。因若棠新婚,她也不好急巴巴的上门来查看个究竟,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果然一来就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微微沉了脸。训斥采青道:“你是姐姐身边的老人儿了,怎的还这般不懂事?里里外外就瞧见姐姐一个人,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采红呢?” 最要紧的是,采红这蹄子自跟着若棠出门后,便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了。她让身边的丫鬟以姐妹的名义往湘王府送过几回信,只可惜都没有半点回音。这更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似乎所有的人、事都脱离了她的掌控,往她再也无法预知与插手的方向去了。 “采红如今可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专门服侍王爷的,哪里有空来咱们这小小的清秋院。”采青神色不太恭敬的回答道。 沈若兰闻言愣住,张大了一双水雾蒙蒙的大眼,不敢置信的看向神色平静的若棠。“姐姐,这是真的吗?” 瞧瞧,她嫁的这是什么男人。成亲不过两月余,就公然的收用了她 身边的丫鬟,还让她住在这么偏僻冷清的院子里,身边除了采青。再没有半个丫鬟仆妇,这就是湘王妃啊!啧啧,随便一个小门小户的姑娘,只怕也比她得脸得多。 难怪要巴着死鬼周氏的嫁妆不放,没本事留住男人,也只好去留那些个铜臭之物了。庄找尽才。 若棠叹为观止的瞧着沈若兰走心的表演,若是她能离自己近一点,不嫌弃自己这一身汗臭味儿的话,怕是连她都要相信她对自己真真切切的关怀了。 她柔柔一笑,“我身子不好,不能好好服侍王爷,采红代我服侍王爷,挺好的。” 自将身契给了采红后,采红就离开了清秋院,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最后是如她所愿的到了楚千岚的长春馆服侍。不知道楚千岚到底收用她没有,反正听说她在长春馆里是极为得脸的,连服侍楚千岚日久的曼音与婉荷都要让她几分。 “但……”沈若兰颦眉,还想再说什么,瞥见一直没走的邓侧妃等人,便将到口的话先咽了回去。 邓侧妃也是极有眼色的,见状忙笑道:“娘娘,您跟沈二姑娘姐妹情深,又许久未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妾身就先不打扰了。” 顿一顿,又道:“午膳是吩咐大厨房送过来吗?” 若棠也没打算拿自己做的食物来招待沈若兰,自然满口应道:“嗯,让厨房送过来吧。采青,你去厨房说一声,让她们多做几道二姑娘爱吃的菜送过来。” 她看了邓侧妃一眼,这还是自杖责事件后,若棠第一次看见她。秦氏与刘氏争相往清秋院来围着楚千岚献殷勤? 采青应了,沈若兰身边的大丫鬟玉墨忙笑着去搀采青的手,“我跟采青姐姐一道去。” 自然是要一道去的,否则采青哪里知道沈若兰到底喜欢吃哪样。 采青带着玉墨走了,邓侧妃也借故离开,若棠领着沈若兰往屋里走。 “你随便坐,我先换件衣裳。”也不等沈若兰表态,若棠便丢下她径直进了内室。 沈若兰本要跟她一道进去的,闻言也只得留在了外面,抬眼打量着她的屋子,房间的陈设有些简单,但却不失华丽。进门所见便是一张大大的花梨木大案桌,案上堆着各种书本帖子,旁边的砚台墨迹还是新的,说明主人并非只是摆设而是真的常常使用的。紧挨着案桌的高脚几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长颈汝窑花瓶,瓶里的修剪得错落有致的鲜花开得正好。 西墙挂着 大幅的《烟雨图》,沈若兰眼瞳一紧,她早就看上了这副前朝名画,想着等她出嫁时,定要带着她压箱底。以前她要看,也只能偷偷的让娘亲拿出来过过眼瘾,她也幻想过有一日这幅图终会光明正大的挂在她的房间里。但现在,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沈若兰垂下眼,已经不想再去细看屋里那些摆设。因为那些摆设都是她眼红过的,曾理所当然视为自己的东西! 还能有什么法子拿回这些东西呢?除非她死了,湘王府归还她的嫁妆。 沈若兰慢慢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深深刺进掌心里的指甲。 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些东西终归会回到她手里的! 若棠换好衣裳出来,沈若兰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里。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对若棠露出个乖巧讨喜的笑容来。 只是刚笑完,就又满面愁容了,“姐姐,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在湘王府里,竟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你怎么也不往府里送封信,便是不告诉父亲,也该告诉我跟母亲一声啊!让娘亲她知道你受着这样的苦,不知该难过成什么样子了。” 是高兴成什么样儿吧!若棠心里腹诽着,面上却淡淡笑道:“没事,习惯习惯就好了。” “怎么能习惯?你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身边的丫鬟婆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如今竟就剩下采青一个,只这么个丫鬟,能服侍好你吗?”沈若兰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还有采红那蹄子,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她竟是个背主的玩意儿!早知道,就不该让她陪嫁来了。” 悲是假的,不过怒很可能就是真的。采红陪嫁过来,未必没有替她们母女看着若棠的意思,谁知道若棠会将身契还给采红,且还让她攀上了湘王爷,她们母女便是想要教训她动她,这手也伸不进湘王府里来啊。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若棠一副十分看得开的模样,不想让话题一直围着她打转,遂问道,“家里一切可还好,上回回去,老祖宗似有不适,可都好了?还有你身上的毒,已经没有大碍了吧?说起来,妹妹可查出到底是谁下毒害你没有?” 沈若兰微垂了眼睫,“祖母一切都好,我身上也大好了,只是落毒一事到现在都没有头绪,这么久了,怕是不好查了。” 若棠有心想问沈佑鹤一句,又怕给他惹麻烦,遂问道:“弟弟们可也好?” 沈若兰点头,笑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来:“大弟在学院表现突出,很是得夫子喜 爱。二弟虽不如大弟聪明,但稳打稳扎,父亲道他们日后都是有大作为的。” 两个弟弟与她一母同胞,是她以后的依靠,她当然希望他们越优秀越好。若不然,像若棠这样娘家连个可以依靠的兄长都没有,活该被人这样践踏。 “那就好。”若棠点头笑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若兰自以为不动声色的已经将若棠如今的情形全掌握了,只这一会时间,一条毒计便跃上了她的心头。 在清秋院用过午饭后,约定下次再来探望若棠,沈若兰便离开了。 若棠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她要赖着住下来,没想到就这样干脆的走了。 那她这次来,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 沈若兰一离开湘王府,便叫来玉墨吩咐道,“让人去谢府,给谢大公子送个信去,就说……” 玉墨仔细听了,“奴婢这就让人送信去。” 沈若兰捏着帕子冷笑:“那呆子一定会感激我的。” “是啊,姑娘您慈悲心肠,成全了他一次又一次,他可不得好好感谢姑娘呢。”玉墨笑着奉承她。 沈若兰笑的很得意,“这回,我不信那贱人还能逃过这一劫!” 那些嫁妆,很快就能回到她手上了。 “姑娘算无遗策,这回肯定能成了。” 主仆两个相视而笑。 行驶的稳稳地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玉墨正要喝问,就听外头一个声音贴着窗帘响起来,“沈二姑娘,主子在福鑫楼等您。” 那人说完,迅速的离开了。 玉墨有些担忧,“姑娘,那人……” 沈若兰的脸却悄悄红了,淡淡道:“吩咐车夫,去福鑫楼。” 马车很快到了福鑫楼,玉墨给沈若兰戴好帷帽,方才扶着她下车。 刚进门,就有小厮打扮样的小子不动声色的在前头带路,“沈二姑娘随小的来。” 沈若兰没有异议的跟了上去,原还有些忐忑的玉墨见那带路的小厮有些眼熟,想起是谁时,悄悄在心里倒抽了口冷气,而后再不敢抬眼张望。 小厮上了二楼,推开一间包厢的房门,侧身恭敬的让沈若兰进去。玉墨本想跟进去,被他拿眼一扫,便定在了外面。待沈若兰进去后,小厮将门从外面关上了,他自己则谨慎的守在门口。 房门一关上,沈若兰便落入一个急切的怀抱中,那人抱着她,不管不顾的亲了起来。 沈若兰仰起头,温顺的由着那人亲吻抚摸,只在那人将手摸进她衣襟里勾弄小衣的衣带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媚眼如丝的横一眼那人,娇喘吁吁道:“王爷,您弄痛我了。” “当真痛了?好乖乖,让本王瞧瞧,弄痛宝贝儿哪儿了?”说着就要伸手掀她的衣裳,一副急色的不得了的模样。 沈若兰哼唧着不肯,抬手推开那人不住往她身上凑的嘴,甜甜笑道:“好王爷,快别闹了。兰儿早晚都是您的人,您再多等些时日,到时候,兰儿……兰儿随您处置。” 她这般娇羞的说完,便慌慌的捂了脸,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 男人只好抬起头来,他的长相相当出色,高大瘦削的身材,穿一件不起眼的灰色长袍,此时看着沈若兰淡淡的笑,充满了掠夺与掌控的意味。 “反正早晚都是本王的人,兰儿不如早早给了本王,你瞧本王都难受成什么样了。”说着,一把拖了沈若兰的手,往他下身探去。 沈若兰似受了惊一般惊慌不迭的将手缩回来,红着脸嚷道:“王爷,不许这样欺负兰儿,您再这样,兰儿真的要生气了。” 说着,嘟了嘴转身要走。 身后的男人拉住她,“好了好了,小妖精,本王放过你了行不行。来坐下,跟本王说说话。” 沈若兰这才转嗔为喜,由着男人拉着她坐了下来,情意绵绵的看着他:“王爷怎么好出来的,要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本王要是再不来,可就要病入膏肓一命呜呼了。”男人调笑道。 沈若兰“啊”的惊呼一声,紧张的就要去摸男人的身体:“王爷您受伤了?哪儿伤着了,严重不严重?您也真是的,受着伤还往外头跑,是要担心死我吗?” 一边说着话,一边急的直掉泪。 男人满意的享受着沈若兰的关心与着急,拉了胡乱摸着他身体的沈若兰往腿上一放,双手便将她禁锢住了,“傻姑娘,本王得了相思病,相思入了骨,若不见你一面,可不就要一命呜呼了。” 沈若兰大大的松一口气,抬起粉拳砸了男人胸口一记,“您可差点吓死兰儿了。” “还没娶兰儿过门,本王哪里舍得死。”男人轻佻的亲了沈若兰一记,“本王看你的马车刚从湘王府出来,你去湘王府了?” “嗯,我去看望我姐姐。”沈若兰乖巧依偎在男人怀中,任由他把玩着她滑若凝脂的手指。“我姐姐真可怜,独自一人住在偏僻的小院子里,身边只得一个人服侍,我看了真是于心不忍。” “偏你这样善良。”男人冷嗤一声,不屑的道:“你可是忘了她把你害成了什么样子,那样的毒妇淫妇,你还特特儿去看她,就不怕她再害你一回?” 沈若兰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沉默了一下方道:“她总归是我姐姐,听说她在王府里不好过,我于心不忍,总要去看看她才能放心得下。” “看过了,可就放心了?” “若是湘王爷能对姐姐好一点就好了。”沈若兰一脸黯然。 “老七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万事只图他自己高兴,你那姐姐名声那个样儿,老七心里不憋火才怪。想要他对你姐姐好,这事儿难。” 沈若兰崇拜的望着他,轻声哀求道:“王爷,不如您劝劝湘王爷?姐姐她真的太可怜了,王府里的侧妃都比她风光得多,我看了心里真的很难过。”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男人心疼的替她擦了眼泪,“罢了罢了,你这小妖精一流眼泪,本王的心都要碎了。待到空了,本王就亲自去一趟湘王府,好好教训老七一顿,好了吧?” 沈若兰这才破涕为笑,仰头往男人唇上亲了亲,便害羞的缩回他怀里,“王爷对兰儿真好。” “对了兰儿”男人满意的看着她满面红晕的藏在他怀里,含笑道:“上回本王跟你说的事,沈丞相那里怎么说的?” 沈若兰的身子几不可见的僵了僵,随即笑道:“父亲让我告诉王爷,您说的那件事完全没问题,待过几日,就能给您满意的答复了。” 男人听了喜不自胜,搂着沈若兰大大的亲了一口,“好兰儿,这是本王这些日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你真是本王的小福星。” …… 天儿渐渐热起来,若棠便不爱出门了,她怕热,眼下这身子又是个易出汗的体质,稍稍动一动都要汗流浃背,每天光喂阿白就累的她没有往外跑的念头了。 这天采青独自出门去采买食材,若棠正在睡莲缸边查看睡莲的生长情况,一抬头见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还边跑边四处张望,贼头贼脑的模样。 “怎么了,后头有狗在追你?”若棠就着缸里的水洗了洗手,调侃着看向慌里慌张的采青。 采 青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紧张的声音都在发紧,“姑娘,屋里说话。” 若棠挑眉,顺从的被采青拉进了屋里。 采青顾不得擦去满头满脸的汗,又是关门又是关窗的,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走到若棠身边,“姑娘,刚才奴婢回来时,刚走到角门边,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孩子,将这信塞给奴婢就跑了。” “信?”若棠疑惑,“一封信把你吓成这样?” “姑娘可是忘了,您先前出事时正是因为一封信呢。”采青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典型表现。她又不敢将信丢了或撕了,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可不就被她耽误了吗? 若棠哭笑不得的看她地下游击队一样偷摸将信塞到她衣袖里,“您这回看了信,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去见什么人了。万一又被人使了坏,可怎生是好?” “同样的阴谋,不可能用两次吧。”若棠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信来。 信封上的字迹瘦劲清俊,结体严整,让人望之便生出好感来。 若棠打量完了信封,才拆开来,里头薄薄一张纸,只有短短三个字:得月楼。 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采青也探过头来,“得月楼?不就是西街那家新开的客栈。奇怪,这是谁送来的,没留名没留姓的,莫不是什么人在跟您开玩笑吧。” 不但没名没姓,连个时间都没有。 “拿去烧了吧。”若棠神色淡淡,半点好奇也没有。 采青点头,匆匆往厨房去了,边走边嘀咕,“让我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在耍人,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顿。” 这件事很快就被若棠抛到了脑后,直到小丁找到王府里来。 若棠跟陆呆子说过,若是有事就到王府后巷的角门找采青就行。 小丁是来报信的,他告诉采青,小狗们生病了。 采青忙将这事回了若棠,若棠顾不得天热,换了采青的衣裳稍微装扮了一下,就随着小丁急急忙忙往回春堂去。 回春堂里,陆正青正手足无措的围着三只已经长大了一圈的小白狗发呆。 他不时拿手指去戳它们:“喂,动一下啊。” “拜托,动一下吧。” “你们这样,一会儿阿棠来了,会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的。” 任凭他如何费尽口舌,三只小白狗都耷拉着脑袋无精 打采的趴着一动也不动。 “你们到底怎么了?我只会治人不会治狗啊。” “你们倒是动一下啊。” 结果头顶上有撮灰毛的阿大倒是一动,一动却又不停的呕吐了起来。 陆正青吓了一跳,忙忙摆手,“好好好,别动了,都别动……” 若棠一进后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她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的。 “阿大它们怎么了?” 陆正青还跪趴在地上,闻声转头望去,就见若棠满头是汗的跑了进来。 他心里惭愧的很,觉得自己有负若棠所托,羞愧的几乎抬不起头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早开始,它们就开始了……” 他指一指旁边阿大的呕吐物,“已经吐了很多次,之前有几次还带着血……都是我没照顾好它们……” 045 晋王妃 若棠上前查看了小狗们的呕吐物,又仔细观察它们的症状,松一口气对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的陆正青笑道:“不过是吃多了东西,有些消化不良,不是什么大事。饿它们一天就好了。” 陆正青长长舒口气,紧张过后,又觉得尴尬起来,“我还有病人……” “你忙吧。”若棠抱起阿大,“我陪它们玩会儿也要回去了。” 陆正青僵硬的点点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然后,在若棠的注视下,又红着虾子一样的脸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 不一会小丁跑了进来,“阿棠,有人要我把这个给你。” 他一边抱着装药的簸箕,一边拿过一封信给若棠。 又来一封信? 若棠颇有些不耐,什么人藏头露尾鬼鬼祟祟搞这一套,真的很烦人呐! 她拆开信,里面依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今申时一刻。 若棠撇嘴,这个邀约她的人倒是做的挺小心的,上一封信送来地址,这一封信送来时间,就算不小心被人截了其中一封。有地址没时间或有时间没地址,都是白搭。 有点意思。若棠的好奇心终于被挑起来了,这样神神秘秘约她见面的人,跟谢敛事件有没有关联?原本事情过了,她也没有兴起查探的念头,但是现在 离申时一刻还有半个时辰,若棠决定了。她要去看一看这个人。 采青很紧张,一路都劝她算了别去了,万一再发生像上次一样的事情可怎么是好。 若棠很淡定,上次沈夫人跟沈若兰谋害她是为了嫁妆,这次,如果还是陷阱,又是什么人为了什么这般处心积虑的要害她?她总要探个究竟,否则这条小命总被人家惦记着,她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得月楼离回春堂不远。 若棠远远看见了得月楼的招牌,悄声问采青,“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沈若堂以前认识的人,她可不认得。 采青紧张的跟做贼似的。好一会才抿着发白的嘴唇摇头道:“没有认得的人。” “走吧。”若棠抬脚往前走。 采青紧张的拉住她:“姑娘,真的要去吗?” “来都来了。”她的人生字典里可没有半途而废这四个字。 采青无奈,只得跟在她身后,进了得月楼对面的茶楼。 “姑娘,您刚才真是 吓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真要去得月楼呢。”采青拍着胸口。一脸后怕的模样。 “好采青,我脚酸了要歇会,你先帮我盯着对面得月楼,要是出现了你认得的人,就告诉我。”她们要的这一间包厢,窗户打开就正对着对面的得月楼客栈。 她才不会像沈若堂一样,看了信傻了吧唧的就叫人骗了去。她就算来了,也要先弄清楚骗她来的人是谁再决定要不要见面。 采青躲在窗边,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的得月楼看。过了一会,她小小的倒抽一口冷气,“姑娘,奴婢看到了谢大公子身边的小厮,谢大公子他进去了。” 若棠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情理之外却又是意料之中。为什么说情理之外呢,她上回见过谢敛一面,那少年看起来真不像是个坏人,偏偏对人说是她三番四次主动勾引的又是谢敛其人,若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分明他看她的眼里是有痛悔愧疚的。他把她害到如斯地步,于情于理都不敢再见她才是。可他偏偏来了,若棠提起的一口气悠悠落下,有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的感觉。 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害过沈若堂一次,若棠就不会再信他。 “谢大公子进去了,但他的小厮一直等在外头。”采青心惊胆战的实时直播道。 又过了一会,“姑娘,谢大公子也出来了,他好像有些着急,不停的走来走去。” 若棠坐在那里,稳若泰山,正认真研究着伙计刚送上来的香茶。她对茶叶所知不多,但姓楚的变态却是个中翘楚。最开始他嫌清秋院的茶叶难喝,然后自己亲自带了茶叶来,让若棠泡给他喝。若棠只泡了一次,楚变态就勒令她再不许糟蹋他的茶叶,往后再来,都是自己纡尊降贵的给他自己泡茶。当然有时候他心情好,会赏一杯给若棠。 不知道专业泡茶的跟楚变态泡出来的茶是不是一个味儿? 若棠等着不烫嘴了,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嘿,还真跟楚变态泡的一样好喝。 这边若棠不亦乐乎的喝着茶,那边采青终于振奋了精神道:“姑娘,他走了!” 终于走了,这回可算祸害不了她们了。 “等他走远了,咱们也回吧。”若棠随口道,摇了屋里的铃招来伙计,“你这茶叶,给我包一斤。” 专门服侍女客的茶娘看着她一副暴发户般豪迈的嘴脸,嘴角抽了抽,歉意道:“姑娘,不好意思,这茶叶并不是本店的,而 是贵客自己带来的。” “哦。”若棠有些失望。“你们这茶楼,还接受客人自带茶叶?” 茶娘恭敬道:“是。” 她顿一顿,又道:“这位贵客所带茶叶,年产不过三斤。” 你张口就要来一斤,当这是大白菜啊! 饶是若棠自诩脸大皮厚,仍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啊! 罢了,反正除了采青,也没人知道她闹了笑话。 付了银子,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然后,看着隔壁包厢走出来的人,若棠僵了僵。 头一个念头便是,不知道这茶楼包厢的隔音好不好?不知道刚才她跟茶娘的话楚变态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啊!不知道哪里有地缝可以让她钻一钻! 若棠一看到楚千岚那要笑不笑的讥诮表情,就知道她跟茶娘的对话他肯定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此时顾不上去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刚刚好在她隔壁房间,脑子里千万只冲过来撞过去的草泥马呼啸着变成了一句话:尼玛太丢人了! 显然,楚千岚也觉得她丢了自己的人,只看她一眼,脚跟一转就当不认识要走人。 与他同行的男子却已经认出了若棠,“老七,这不是弟妹吗?” 温和温润的英俊男人含笑对若棠点了点头,“弟妹也来这里喝茶?” 他语气听起来虽然惊讶,但他的表情却一点惊讶都没有。 “她不是来喝茶的,她是来丢人的。”楚千岚睨她一眼,“还嫌丢人不够,还不赶紧回去?” 若棠要死不活有气无力的对端王楚千韧福了福身,这才回应楚千岚的话:“是,王爷。” 深感没脸见人的若棠拉着采青一溜烟儿跑下了楼。 “老七,你对她未免太凶了些。”端王不赞同的微皱眉头,“她到底是你王妃,给她做脸,也是给自己颜面。” 楚千岚揉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忍着不耐道:“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三哥早些回府吧。” 端王犹自不放心,又殷殷叮嘱道:“她到底没有进去,也算不得什么,你也知道了,这是有心人故意设的圈套,就是为了离间你们夫妻,你可不能上了那人的当。” 但他们都知道,这不仅仅只是离间这么简单! 倘若今日若棠进了得月楼,不管她跟谢敛到底有没有什么,她都死定 了。 楚千岚跟端王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 先是端王接到消息,声称湘王妃与人在得月楼私会。端王这样的端肃君子,很自然就将这消息告诉了楚千岚,还非要拉着楚千岚过来捉奸,义正言辞的告诉楚千岚,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只要抓到两个人在一起,立刻禀明父皇,此事必须要严惩! 虽然这场捉奸戏码未能上演成,但端王还是很欣慰的,毕竟自家七弟脑袋上暂时是没有绿云罩着的。 …… 深觉丢人的若棠将自己狠狠丢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的好觉,一早醒来,昨天干过的丢人事件就被自动过滤了。 吃过精心烹制的精美的早餐,正想去兽苑跟阿白相亲相爱打发时间,邓侧妃身边的黛过来了。 “娘娘,晋王晋王妃来访,侧妃娘娘请您过去。” 一大早就要见客,若棠有些不高兴。 不过这还是她嫁过来这么久,头一回府里有访客。是头一回吧?反正她不当家,她也不知道。 “我身子不舒服……”还是不想去见客。 “侧妃娘娘说,这是王爷的意思。”黛顿了顿,又道:“请娘娘务必盛装出席。” 若棠更不开心了,所谓盛装出席,这代表她必须要在大热的往脸上一层一层的涂脂抹粉,代表着她必须把彰显身份的珠钗首饰往头上身上挂,代表着她要被热死啦! 再不情愿,若棠还是被采青捯饬了一番,跟着黛去见晋王妃。 此时待客的花厅里,气氛有几分的凝滞。 晋王妃生的十分美艳,尤其一双略微上扬的丹凤眼,在她抬眼看人时,不经意就流露出几分上位者的凌厉之气来,让她的美平添了张扬肆意之感。 邓侧妃站在她的下首,脸上虽然带着笑,笑容却有些僵硬。 在若棠进来前,晋王妃看也没看邓侧妃一眼。 若棠进来时,晋王妃终于撩起了她高贵的眼皮子。 “哐当”一声,她将茶盖丢回茶杯上,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想见七弟妹一面,还真是难啊。本王妃这都喝了两杯茶了,七弟妹若再不出来,本王妃都要过去找你了。” 她打量若棠的目光是直白的嫌弃,显然,她本身是并不乐意来见若棠的。 这大概就是夫唱妇随的意思了。 若棠含笑上前,以她一贯的娇弱羞赧 道:“让嫂嫂久等了,是我的过错。因不好蓬头垢面来见你,这才花费时间收拾了一番,我这儿给嫂嫂赔罪了” 她说着,认认真真的福了福身,又捧了晋王妃手边的茶杯送到她面前,“嫂嫂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晋王妃见她姿态谦虚,去又并没有卑躬屈膝之相,轻柔的嗓音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小女儿的娇憨可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亮有神,嘴角弯弯的带着笑,让人越看越舒服。悠悠凉凉就像是夏日里屋里摆着的冰盆,轻易就叫她满肚子火气消散了去。 “不是我这做嫂子的说你,这湘王府你也该上点心好好打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都往本妃跟前凑,这丢的不是本妃的脸,而是你跟湘王的脸。”晋王妃勉强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杯,开口就训斥道。庄农双号。 若棠瞥一眼僵在一旁的邓侧妃,她紧咬着唇,捏着帕子的手背青筋暴突。 若棠也觉得两难啊,迎合晋王妃的话,就是跟晋王妃一起打了邓侧妃的脸,但不打邓侧妃的脸,晋王妃搞不好就会继续打她的脸,在邓侧妃的脸跟自己的脸之间犹豫了一下,若棠还是选择牺牲前者。 “你说的是,往后我会注意的。” 邓侧妃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低下头,僵硬的行了一礼,“妾身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请晋王妃、王妃恕罪。” “你下去歇着吧。”若棠温和的对她说道。 晋王妃不满的冷哼一声,不等邓侧妃走远,便道:“这样不知上下尊卑的,你还给她什么好脸色。换了我,势必要将她治的服服帖帖,让她知道这个王府里,你才是说一不二的湘王妃!不是我说你,便是七弟不给你撑腰,你也要自己立得起来,那些个狐媚子才不敢不将你放在眼里。” 若棠没想到,晋王妃是这样直接爽利的性子,听着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她好,不免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凭沈若堂在外头的名声,是个人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你光看我做什么,我说的话你倒是听进去没有啊?”晋王妃似受不了般瞪着若棠,“看你那傻乎乎的样儿,难怪幽个会都会被当场堵在屋里。” 若棠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她敢打赌这位晋王妃肯定没有朋友,又跋扈又毒舌,谁敢跟她做朋友啊! “不知嫂嫂今日找我有什么要事?”总觉得跟晋王妃聊天什么的,会被她三言两语就虐的体无完肤,还是找个相对安全点的话题吧。 “哪是我要 找你,是我家王爷听说湘王爷对你不好,动辄打骂,还连丫鬟婆子也不给使唤,将你丢在个偏远小破院里不闻不问,便非要过来骂他一番。”仅存的这几个王爷皇子,晋王妃最不喜的就是湘王爷。 动辄打骂?这倒是冤枉了那变态。“王爷没有打过我啊,嫂嫂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晋王妃不以为然,“就算他现在没打你,也难保将来不会打你。” 若棠眉头跳了跳,这是预言啊还是忠告啊? 晋王妃却一点儿失言的尴尬都没有,仍然盯着若棠看:“她们说你骄纵跋扈、欺负亲妹、不知廉耻,毁了亲妹的终身幸福。不过看起来你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可见嫂嫂你一点也不人云亦云,是真正的仁者跟智者。”若棠奉承她。 晋王妃扑哧一声笑出来,“你这嘴还怪甜的。行了,日后有什么事就往晋王府送个信儿,你这府里妖妖媚媚的东西要是欺负了你,你也跟我说,我跟我家王爷说,让我家王爷再来骂湘王一顿,就当给你出气了。” 若棠再次受宠若惊,“这样可、可以吗?” “傻样儿!”晋王妃连翻白眼都显得那样高贵优雅,“对了,过两天端王府要办赏花会,我让端王妃给你发个帖子,你也过去玩玩吧。” 若棠不想去,贵族社会什么的,她会露怯的。 晋王妃见她迟疑,长眉一蹙,“怎么?” 若棠连忙摇头,“没,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到。” 就冲晋王妃敢叫晋王来骂楚变态这一桩,若棠就必须给她面子啊。 晋王妃很满意,又问她,“平日里都有什么消遣?” 若棠小心看她一眼,“……做菜,算不算?” 要是不算的话,驯兽勉强也算得上消遣吧?最近兽苑里的动物们都听话了不少,阿白在她的调教下也没有再胡乱发脾气,她感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消遣可不能对娇滴滴的晋王妃说出来,吓坏了人不说,她估计也要变成上不的台面的东西了。 晋王妃这可是明显想跟她交好呢。 晋王妃刚含了一口茶在口中,闻言险些喷出来,慌忙拿帕子捂了嘴,待那口茶咽了下去,这才把眼一瞪,“你在消遣我?” “我没有。”难道晋王妃口中的消遣是指琴棋书画那种陶冶情操适合装x的高雅爱好?可她的 确是样样不精样样不通啊! 晋王妃看着她诚恳的眼神,“你当真精通厨艺?不是只是动动嘴巴的那种?” 若棠明白她的意思,未出的大户人家中的姑娘们都要学女红厨艺,说是要学,其实也不过就是去厨房观摩一眼,动动嘴皮子吩咐奴才们怎么做,要不然劳动尊手往锅里放放材料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晋王妃会表示怀疑。 既然晋王妃对她表示了她的接纳与好意,若棠很该感谢她一番,遂笑道:“不如请嫂嫂移驾我的清秋院,午膳就在我那里用吧。” 046 郎才女貌 若棠只用了一碗酸辣鸭血粉丝汤就征服了晋王妃的胃。 晋王妃一面毫无形象的擦着眼泪鼻涕,一面哈赤哈赤的对若棠说:“再来一碗。” 若棠:“……你先喝点水。” 若棠偏爱味重的食物,犹以酸辣为甚,楚变态与她口味同步就令她很惊讶了,没想到晋王妃竟也是个重口味的。 晋王妃豪爽的喝了一杯晾的正好的蜂蜜水。再度朝若棠喊:“还有吗?” “你平日饮食多清淡,若骤然吃太多辛辣之物,怕是肠胃承受不住。不如你先缓缓,就当现在吃了个开胃小菜,不然现在吃饱了。一会就吃不下了。” 楚千岚喜欢吃她做的饭菜,若棠并没觉得有什么成就感,可晋王妃这样直白的喜欢,若棠却很是欢喜。 晋王妃闻言想了想:“好吧。那你到底还有粉丝汤吗?” 若棠眉头跳了跳:“还有。” 那是采青的份! “那太好了。”晋王妃眉开眼笑的唤来身边的丫鬟,“你去,给王爷送一碗去,让他尝一尝。若是喜欢,赶快来回我。” 若棠眉头跳的更厉害了,想也不想的阻止道:“怕怕是不妥吧。” 一碗粉丝汤,谁家拿这个来待客的?楚千岚看到了,还不得嫌她给他丢人了?到时候又来磋磨她怎么是好? “没什么不妥的。”晋王妃小手一挥,就令丫鬟将粉丝汤送出去了。 丫鬟没有回来回话,因为楚千岚带着晋王爷直接杀到了清秋院。 若棠下意识去看楚千岚的脸色,果然那变态脸色十分不好看。阴沉的像是谁欠了他好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见若棠偷瞄他,还特意冷哼一声瞪她一眼。 若棠心道,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要拿寒酸的粉丝汤招待客人的,客人自作主张,关她什么事? 晋王妃此时正迎着晋王爷说话,“王爷。粉丝汤的味道是不是好极了?” 晋王爷看向若棠,他面容英挺,笑容璀璨,言道:“弟妹好厨艺,我差点连碗都要吞下去了,还有吗?” 晋王妃的手很自然的落在晋王爷胸前衣襟上,替他抚了抚几乎看不出来的细小皱褶,方才还张扬爽利的女子一下子温柔了眉目,含笑道:“没有了,不过弟妹留了咱们用午膳,她亲自下厨。” 若棠闻言看过去,晋王正低了头。嘴角含笑的 瞧着晋王妃,两人站在一处,粉红泡泡都要将人淹没了。 这两人,绝对是真爱啊! 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不得了。庄农休技。 所谓吃人嘴软。等晋王爷与晋王妃心满意足放下筷子后,晋王爷当着若棠的面又骂了楚千岚一顿,“老七。家里有这样贤惠的王妃,你也给我收点心!再做出什么不三不四不着调的事儿,当心我告诉父皇去。” “知道了知道了!”楚千岚愈发不耐烦,总觉得心里烦躁得很。“吃完了?那就回了吧,我下午还有要紧事要办。”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晋王爷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听说你最近跟毅勇侯家的老三走的很近?那小子不但招猫逗狗,还招惹良家女子,你跟这样的人混在一处,小心御史抓到什么把柄再弹劾你。” 楚千岚在若棠幸灾乐祸的偷瞄下,终是忍不住气,“行了二哥,我的事不要你管!吃了饭就带着你的王妃离开我这湘王府,往后没事也别来了,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最好别沾上我,免得我连累了你!” 说罢,就这么没礼貌的扬长而去了。 晋王爷脸色难看,晋王妃脸色更难看,若棠看着她那一脸“冒犯晋王就是冒犯我”的模样,觉得尴尬极了。 “那个……王爷他脾气不好,我代他跟二哥二嫂赔罪了。”总要有人打破这令人难堪的尴尬吧。 晋王爷没说话,晋王妃怒道:“若不是为了他好,谁愿意说他!真是狗咬吕洞兵,你以后再不要管他,便是他被父皇打死了,你也别为他求情。” 晋王爷看了恨不能缩成一团消失不见的若棠,叹道:“我们到底是兄弟。” “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晋王妃柳眉一竖,“这些年不说替他求情,黑锅都为他背了不少,他怎么就不念你们是兄弟?” “芙蕖,别使性子了,这不是咱们家呢。”晋王爷小声哄她,“咱们先回去,别让弟妹为难。” 晋王妃深吸一口气,这才看向若棠,“你吓坏了吧?没事,他敢欺负你,你就狠狠挠回去,挠花他的脸,让他没脸见人才好。” “芙蕖。”晋王爷哭笑不得的打断她,“好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又对若棠温声道:“你别介意,她说话就是直。” 若棠忙摇头,讪讪道:“不介意不介意……” 看看,这就是被宠爱的人啊,难怪晋 王妃底气这样足。 虽然她对情情爱爱并不曾向往过,但瞧着眼前这一对璧人,若棠还是很羡慕的。 晋王与晋王妃告辞离开了,离开前,晋王妃又特特儿嘱咐她:“端王府的赏花会,你一定要来。” “好。”若棠应下来。 …… 原以为楚千岚会因为她看到他被教训这件事而找她算账,若棠还提心吊胆了一阵子,不想却是自己吓自己。 端王府的赏花帖子下午就送到了若棠手上。 她捧着帖子很发愁,采青看着她也很发愁。 “姑娘,咱们衣裳首饰都不缺,可是去端王府,身边不能只有奴婢一个人跟着啊,您会遭人笑话的。” 若棠打起精神,“丫鬟婆子让邓侧妃她们随便安排就是了,只是这帖子上说,可以带上府里一名女眷,你说,我带谁去比较合适?” 她话音才落,秦氏娇滴滴的声音便在院门口响了起来,“娘娘,您在里面吧?” 若棠与采青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将目光投在了帖子上。 “你说为什么端王妃要给我出这样的难题呢?”将那三个都带上不好吗?只给她规定一个名额,这不是让人为难吗? 采青却若棠这么悲观:“您急什么,眼下着急的是她们,您瞧,这不就找上门来了?要奴婢说,您就让她们三人自己决定好了。” “是我钻牛角尖了。”若棠如释重负,笑着道,“这就请她进来说话吧。” 秦氏见了若棠,将她巧舌如簧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若不是若棠定力够,都要被她吹捧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趁着若棠晕陶陶时,秦氏将自己的目的提了出来,“娘娘,听闻端王府的赏花会邀请了您,不知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跟着您到端王府去开开眼界呢?” “秦妹妹你这两天不是不舒服吗?既不舒服,就好好在府里养着,由我服侍娘娘前去端王府就行了。”秦氏话音才落,刘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也不知道在外头听了多久,专捡这时候进来的。 秦氏一见刘氏来搅局,就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原也是好姐妹,有着共同看不惯的敌人邓侧妃,自从若棠放权给她们后,两人彻底撕破了脸皮,当面背面掐的不亦乐乎。 “娘娘,我身子骨好,给您端茶倒水也不累,您就让我服侍您去吧。”一番 眼神厮杀后,刘氏转头对若棠请求道。 其实若棠也能理解她们那么想要去端王府的原因,她们进了王府,以妾室的身份,那么无论她们娘家如何显赫,终其一生,她们都要被困在这高高的湘王府里。她们不像若棠也不像邓侧妃,还随时可以出去应酬见人。而王府也不比其他府邸,她们的娘家人便是想见一眼,都是要在指定的日子指定的时间内,一年能见上一面已经不错了。而端王府的赏花宴会,势必会邀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的夫人与姑娘,秦家刘家定然都是有人去的,她们争着抢着想要去,也不过是借机见见自己的亲人。 “娘娘,我也可以给您端茶递水……” “端茶递水,那是丫鬟的活儿。怎么,两位妹妹要跟丫鬟抢活做?”邓侧妃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来。 若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忙清了清喉咙,“邓妹妹,你怎么来了?” “娘娘要去端王府赴宴,我来请示您,丫鬟婆子该如何安排?”邓侧妃倒是有十分正当的借口。 “你看着安排吧。”若棠生怕战火波及到她无辜的清秋院,忙赶人道:“还有两日时间,你们商量着办,有了结果跟我说一声就行了。这两天我不舒服,要静静养着。” 秦氏与刘氏再不甘,也不好再说什么,私底下交锋的眼神却激烈得很。 很快到了赴宴的日子,若棠一大早被采青挖了起来,一番梳洗打扮后,才让邓侧妃挑选的丫鬟进来服侍若棠用早饭。 辰时正,满面春风的刘氏打扮的整整齐齐的来了。 她是此次的胜出者,若棠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秦氏确实病了起不了身,邓侧妃也“不小心的”崴了脚。 “娘娘,咱们这就走吧?” 若棠看着刘氏,为了这次赴宴,她彻底得罪了秦氏与邓侧妃,以后势必会面对她二人的报复,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不知道她来日会不会后悔? 047 赴宴 端王府离湘王府并不很远,若棠觉得自己才刚坐上马车没多久,车轱辘就慢了下来。 “娘娘,前头是太子妃的车驾,我们要等一等。”此时已经到了端王府门口。 没想到连太子妃都来了。 可见端王两口子人缘是极好的。太子妃不但捧场到了,还来的这样早,说明她是极重视今日这场宴会的。 等太子妃的车驾驶入端王府,若棠身下的马车也跟着动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到达二门处。 刘氏先由她的丫鬟扶着下了马车后,亲自伸手来扶若棠。 若棠知道。在外头她得做足湘王妃的姿态,而刘氏,人前也要做好她的本分,便安之若素的将手递到了她手上。 若棠从马车下来,正好看到太子妃也正从车里下来。 太子妃长得娇小玲珑,模样儿虽不是十分漂亮,却自有一股子温婉和气的气质。她穿一件烟霞红遍地缠枝芙蓉花的夏裳,配着五凤朝阳金丝红宝的头面,华丽而贵气。难得的是,竟一点也不与她温婉的气质相违和,仿佛她本就该是这么高华的人儿一般。 若棠见了太子妃,自然要上前行礼问安的。 “妾身请娘娘安。” 太子妃没有见过若棠,原本他们新婚进宫谢恩时就该见上一见的,但太子嫌弃他们夫妻两个同样狼藉的名声。便装病没召见。太子不待见的人,太子妃自然也不好太过亲近。 因此,今天的见面,也算是太子妃第一次见到若棠。 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太子妃也早留意到了若棠乘坐的马车的规格以及马车上头的属于湘王府的徽记,忙虚扶一把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说着携了若棠的手。“听闻你身子骨不好,平日也没见你出门走动过,如今可是都好了?” “谢娘娘关心,都好了。”她们虽然是妯娌,可这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若棠可不敢像面对爽利的晋王妃一样应对她。 太子妃见她恭敬谨慎的模样,打趣道:“莫不是我长得太过骇人,才把弟妹吓得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不是的。”若棠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竟不知道你是这么个腼腆害羞的人。”太子妃笑道,“好了,本宫不笑话你了。既然身子已经好了,往后多出来走动咱们都是妯娌。说起来,却还是头一回见面。幸而是在这里 ,本宫认出了你的马车,若是在别的场合,本宫与你见面却不相识,怕要惹人笑话的。” 太子妃的敦敦教导。若棠自是连连应是,颇有些面对上级领导的意思。 正此时,此间主人端王妃正迎了出来,端王妃长了一张略圆的脸,五官很是清秀,随时挂在脸上的笑容让她看上去更亲和更平易近人。 她与太子妃果然私交很好的模样,见了礼后,笑着闲话了一阵,端王妃才将目光投向若棠。她打量的意味太明显,视线一寸一寸似贴着若棠的脸一般,而后,便又笑了起来。 若棠努力让自己心里不那么虚,上前与她见过礼,细声细气的道:“还没谢过三嫂给我发帖子。” “这是哪儿话,你肯赏脸来三嫂这儿,就是我的荣幸了。”端王妃的声音很好听,清脆的仿佛玉珠滚落玉盘,让人一听她的声音似乎就能暂时忘掉烦恼。“咱们进去说话。” 说着,一手扶着太子妃,一手拉着若棠往二门内走去。 比起湘王府无处不见的闪瞎人眼的富丽堂皇,端王府显得处处富含底蕴。刚进了垂花门,就见清一色的白灰墙、菱花瓦,佳木茏葱,奇花闪灼。 有婆子抬了软轿静候着,端王妃与若棠先扶了太子妃上轿,而后相互礼让着也上了轿。 沿途遍植古柏老槐,奇花异草,罗列着奇石盆景,处处显得绿意盎然。 软轿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道了端王府的后花园子里。园中通路相衔,山石点缀,花团锦簇,又别有巧思的架了大片蔷薇架和葡萄架。更有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潺潺流出,在园子正中汇成一道仿佛天然的小溪流。 若棠眼睛都快不够看了,太漂亮了,太有品味了,太有生活智慧了! 因端王妃今日是主角,自然忙得跟陀螺似的。将太子妃与若棠送进了临水,便又忙去了。 太子妃见若棠有些紧张,便与她闲话家常道:“湘王爷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若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知道,王爷的事,他从不与我说。” 太子妃眼里闪过了悟与怜悯,拍着她的手道:“男人都是这样的。” 她看一眼老老实实立在若棠身后的刘氏,听说王府里当家的,就是这样上不的台面的东西,堂堂王妃被压制成这样,可想在湘王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又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便陆陆续续的有客人进来了。 一个高挑妇人走进来时,刘氏顿时双眼一亮,倾身在若棠耳边祈求道:“娘娘,我娘家母亲来了,我能过去跟她说说话吗?” “去吧。”若棠并不为难她。 刘氏冲她福了福身,便欢喜的往那妇人走去了。 不一会,打扮的比那日若棠见到的还明艳美丽的晋王妃到了。 她一进来,顾不得应付与她问好的夫人姑娘们,径直朝着若棠走过去,若棠忙起身迎她。 “很早就到了?我看看,你这妆容怎么画的这样老气?”晋王妃一来就不客气的挑着刺。 老气才好,老气显得稳重。若棠呵呵傻笑两声,“二嫂。” 晋王妃很是嫌弃的对她翻了个白眼,这才敛了面对若棠时的自如,恭声给太子妃请安。 太子妃仍是笑吟吟的,但若棠敏感的留意到,太子妃那笑容分明冷了一分。 请了安,晋王妃便撇下太子妃只跟若棠一个人说话,“你带了你府里的谁来?” 若棠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晋王妃便淘气的掩唇一笑,“我这主意不错吧,你不敢动她们,就让她们自己去抢去斗,你只管好好看戏就成对了,你府里另外两个狐媚子怎么样了?” 若棠忽然恍然大悟,“原来这主意竟是二嫂你出的?” 她就说,怎么别家都是自己来的,带的女眷也是未出的姑娘们,只有她带着侍妾来赴宴。 “不过举手之劳,你不用太感谢我。”晋王妃得意的飞给她一个眼风,顿了顿又道:“改日请你去晋王府,你不许推辞就是。” 若棠只好点头,晋王妃又追着她问,“姓邓的怎么样了?” 想起上回晋王妃对邓侧妃就十分不满的模样,若棠一边回答一边观她神色,“她崴了脚,行动不便。” 果然话音一落,就听晋王妃嗤笑一声,“想不到常年打雁的这回却被雁啄了眼,估计都要气死了吧。” 若棠便好奇的问道:“二嫂你以前认得邓侧妃?” “这满京城的姑娘,怕也找不出像你这样不论成亲前还是成亲后都不出门走动应酬的,所以除了你,本妃谁不认识?”晋王妃鄙视的斜睨她一眼,“你们府上那个邓侧妃,原是寄养在泰安侯府的远方孤女,这样的女孩儿,嫁个家庭富庶门楣尚可的人家已经是顶天了,但她很有些手段,与她交好那些女孩儿,不论出身多高贵, 那些年竟无一人说她不好。后头,到了议亲的年纪,有一回她出门,不知怎的惊了马车,从马车里滚下来,正好落在你家湘王爷怀里嗤,那些个不明真相的,到现在都还替她感到惋惜,觉得凭她的才情样貌,明明是做正妃的料子,偏就因那一抱,让她错失了正妃的位置。也不想想,凭她的出身,让她做个侧妃已是父皇开恩了。” 若棠听得满脸惊奇,如果真如晋王妃所言,那邓侧妃能凭着孤女的身份一跃成为湘王侧妃,而且成为湘王侧妃,还有人为她鸣不平,实在是厉害啊! 晋王妃说完,见她点头称奇的模样,忍不住横了她一眼,“我给你说这些,是教你多长几个心眼,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去。你看着吧,这回她在刘氏手上栽了跟头,回头就会想法子炮制那刘氏。” 说的若棠越发觉得要离邓侧妃远一点了。 从晋王妃给若棠的科普里,若棠因为一个发现也大大的松了口气,那就是晋王妃说她成亲前也从不出门走动,这也就避免了人家认识她而她不认得人家的尴尬局面。 虽然晋王妃性子爽直还带有毒舌技能,但好歹身份在这里摆着,不时有人过来请安寒暄,晋王妃应酬她们的同时,也将若棠大方的介绍给她们认识。 当然,众人看若棠的目光,虽然因为晋王妃而极力收敛掩饰了,但其中好奇、讥嘲、鄙夷的目光她还是察觉了不少。 不一会,晋王妃的娘家人平国公府上的夫人姑娘们到了,晋王妃拉着若棠过去彼此介绍后,若棠不欲打扰她们说话,便借口喝水退了出来。 晋王妃犹自放心不下她:“你别乱跑,一会我们一道去赏花。” 若棠好笑的应了一声,这位很有大姐风范的晋王妃显然将她当成了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儿。 有人罩的感觉,还是不赖的。 若棠离了晋王妃,那些先前碍着晋王妃不得不与她含笑应对的夫人姑娘们都当看不见她,而碍于她自己的身份,虽然暗中给予白眼的人还是很多,却也没有人敢当面触她霉头。 “姑娘,夫人跟二姑娘也来了。”采青寸步不离的跟在若棠身边,见若棠正专注的看一盆她叫不出名字来的红色大花,没注意沈夫人母女两个的到来,便忙小声提醒她。 若棠闻言,顺着采青的提示看过去,果见沈若兰母女两个正走进来,正被各家夫人姑娘围拢在中心寒暄着,与她身边的清冷形成强烈对比。 作为丞相 的家属,这样的场合又怎么少得了她们?若棠早在来之前,就有会撞上她二人的心理准备。 她没过去,倒是沈若兰见了她,忙忙奔过来,亲热的拉了她的手唤道:“姐姐什么时候来的?” 她这一举动,自然让众人的视线再度落在了若棠身上。 若棠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含笑道:“来了有一会了,你今天这样,很漂亮。” 沈若兰今天穿一件粉红缎子刻五福捧云团花的夏裳,粉红色的衣裳将她本就姣好的肤色衬的更加清透红润。她挽了温婉的随云髻,额前系着一条镶红宝石的银链,戴了五彩蝴蝶赤金步摇,宽大的衣袖微微翻上去,露出右手上一直羊脂玉镯。这样少女的妆扮,既温婉又不失灵气,难怪一进来就能迅速抓住众人的眼球。 跟打扮的规矩老气的若棠站在一起,真是分分钟将若棠秒成渣的节奏。 这位二姑娘大概是来借她这片绿叶衬她那朵花的,听了她的夸,抿了嘴羞涩的笑了笑。却见若棠将手收了回去,面上的笑容似僵了僵,有些委屈有些难过的模样,却还是勉强扬了笑对她道:“母亲也来了,在那边说话呢。”庄何长划。 说着又要拉若棠的手去沈夫人那边。 若棠站着没动,“等夫人说完话,我再过去吧,不然也太不礼貌了。” 因沈若兰跑过来的举动,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沈若兰对若棠毫无芥蒂十分亲热,但若棠却始终表现的客气疏离,甚至当着众人的面,也只是称呼沈夫人为“夫人”,众人难免都有些好奇起来。 不是说沈夫人视沈若堂为己出?不是说沈若堂勾引谢敛惹得沈安邦大怒要打死她时,都是沈夫人跟沈若兰苦苦求得情?甚至在沈若堂受伤后,沈夫人都顾不上中毒的沈若兰,见天儿的守在沈若堂床边照顾她,直至把她自己累倒在床,也因此,有传闻说沈若堂与沈夫人不是母女却胜似亲生母女。 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猜疑的目光一会落在若棠身上,一会儿落在沈若兰母女两个身上。 沈若兰只愣了一瞬,便笑着往若棠身上蹭,“姐姐,难不成出嫁了就要跟我们生分了?那我可要去王府找姐夫说道说道,是不是他令姐姐与我们生分的。” 众人都被她娇嗔俏皮的话逗笑了,她们经常与沈夫人沈若兰接触,虽有那么一瞬间猜疑沈夫人或许并不如外头所传那般待沈若堂为己出,但她们此时更愿意相信, 沈若堂是一个负恩昧良、居心不良的喂不熟的白眼狼儿。 她们如何看待若棠,若棠根本不在乎,等沈夫人脱身过来,先对若棠恭敬的行了礼后,若棠才还以她家礼。 母女两个非要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和乐融融的景象,若棠有些不耐烦,寻了个透气的接口出了花园子。 …… “您看看,夫人跟二姑娘多厉害。”采青跟在若棠身后撇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您还将先夫人的嫁妆从她们手上抢了回来,她们面对您,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可见她们多会装相。” 采青这是忧心若棠会被她们几句甜言蜜语又哄住了,忍不住在若棠耳边絮絮提醒道。 “她们爱装相是她们的事,只要不牵扯上咱们。”管她们怎么装。 两人渐渐远离人群,穿过抄手游廊,眼前竟是一片河池。池面上铺着层层叠叠的圆盘似的荷叶,一眼望去竟见不到边际,鼻间萦绕着荷叶的清香气息,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若棠见湖面上有舟,手边有些痒,转头对采青道:“晋王妃一会怕是要找我,你去跟她说一声,我就在这边歇会儿。” 采青不放心她一个人,“要不我把秋露喊过来陪您。” 秋露是邓侧妃给若棠安排的顶替采红服侍她出门的丫鬟,若棠不惯身边有不熟的人,显摆了她身为湘王妃应有的排场后,就将人打发去了专供丫鬟婆子休息的地方去了。 “不用,你看这四下也没个人,大家都在园子里赏花,这会儿荷花又没开好,没人会过来的。你先去吧。” 采青只得先回园子找晋王妃。 若棠一见她走了,左看右看,因有一座大假山横出来,便是有人来了也留意不到,便再不多想,弯腰抱了裙摆就往湖面上的小舟里跳。 她本想来一个帅气的动作,哪想到衣摆太宽了,绊的她险些跌个狗吃屎。 “好悬没掉湖里去。”若棠悻悻的说了句,然后熟练的操起桨破开层层叠叠的荷叶,往湖面深处去。 若棠也不敢划得太远,担心一会采青来了找不到她再把人吓哭就不好了。因此很快停了下来,一个人全无顾忌的摘荷叶、捞鱼虾,又遗憾不能将这些小虾米带回去做成香喷喷的香炸小鱼虾。 兀自玩了一会,还是担心会有人误入,便又操着桨将小舟划回了岸边。 一边疑惑采青怎么去了这么久,一边 往回去的若棠却在此时,听到了假山那边传出来的奇怪声响。 048 落水 若棠虽然没来得及经人事就穿了,但是没有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路的。 因此当从假山里传出来的衣料摩擦声以及交换口水的咕叽声,若棠第一时间就猜到了里面正发生的事情。 她有些郁卒,真倒霉,竟然在端王府的后院撞到了偷情的野鸳鸯。 不过转而一想。这野鸳鸯未免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偷到了端王府的后院来。若棠后背心顿时一凛,哎哟妈呀,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想想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三品以上官员们的家眷啊。而敢在端王府偷人又能轻易进入后院的男人……若棠觉得头皮都要发麻了。 她猫着腰打算绕过假山。趁里面的人正忘我的偷情时赶紧溜之大吉。却不意从假山里头传出一个男人低哑轻佻的轻笑,“好兰儿,再让本王亲一口。” 若棠的双脚被定在原地,就像头顶打过来一个牛逼哄哄的炸雷,炸的她的头发全竖了起来。 她忍不住抬手抱住手臂,觉得又嘲讽又毛骨悚然。 昨天这个男人还那般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他的妻子,仿佛那是他的最爱! 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几乎能滴出水来,“王爷,今日这样多人,您也不怕被人发现了?且您的王妃今日也来了,若让她知道你我在此……只怕会生剥了我的皮,兰儿心里好怕呢。” 这对恬不知耻不要脸不要皮的狗男女!若棠心里大骂,什么破玩意儿,一个人前跟自己的妻子秀恩爱秀的闪瞎她的眼。一个人前装的跟那白莲花似的清纯天真! 我呸! 特别是晋王,这不是欺骗人民群众嘛,尤其晋王妃那么爱他。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老公原来就是头披着羊皮的色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跟女人搞东搞西几乎算是当着她的面了,若棠不知道那个爽利的女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罢了,这事是她管不了也根本不敢管的,还是先离开再说。 若棠抬脚。 “本王在。还能让那泼妇动你一根手指头?兰儿放心,等忙过这一段,本王就求父皇下旨,让你堂堂正正做本王的侧妃。” “当真?可是晋王妃能同意吗?兰儿听说,晋王府里好些爱慕王爷的俊俏丫头,都被王妃打杀了呢。兰儿好怕,万一王妃不愿意您娶兰儿,万一兰儿入了晋王府,王妃也像折磨丫鬟那般折磨兰儿……呜,兰儿真的好怕呀。” “兰儿不怕 ,只要咱们谋的事成了,你就是本王的大功臣。到时候谁敢欺负你,本王就活剥了她的皮。” “王爷可要说到做到才好。”沈若兰嘤咛一声,破涕为笑了。 “上次本王跟你说的事,怎么沈大人那还没消息吗?” “怎么没有?”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沈若兰拿了什么东西给晋王。 里头静默了一瞬。 “兰儿,本王要养那么多人。就这点于本王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本王那些御田或赏赐,多是宫里之物,一动就会引来别人注意。这些你到底跟沈大人说过没有?” “您别着急啊,您的事不就是我父亲的事嘛,我父亲说了,王爷您先拿着这些,其他的,过几天又再送到您手上,不会耽误了您的大事的。” 晋王勉强满意了,“那就好。你可得跟沈大人说,让他抓紧了。当年周氏的嫁妆可是半个周家的家产,沈大人处理的干净些,谁又会知道这回事。” 沈若兰哪里敢告诉她嫁妆已经被沈安邦强令母亲全送往湘王府了?幸好这件事沈安邦嫌丢脸,勒令府里上下谁也不许提。否则若传了出去,被晋王知道,怕是得生她好久的气了。 她得加紧些动作,让沈若堂那贱人快些下黄泉了。 可恨,上回那贱人明明都去了,谁料关键时候她竟去了得月楼对面的茶楼,害她的计划功亏一篑。再想找这样的机会,只怕不容易。 不过没关系,办法都是人想的,她一定要快点拿下那些嫁妆,为她以后的荣华富贵顺利铺路! 若棠没想到,偷听个壁脚,竟听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事。 原来沈若兰母女两个谋周氏的嫁妆,竟是为了晋王爷这小白脸! 听那两个贱人的意思,晋王还不知道嫁妆已经落在了她手里,而沈若兰也没有要告诉晋王的打算,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是安全的。她现在简直就是一块令人垂涎的大肥肉啊,沈若兰为了讨好她的情郎,会放过她才怪。 幸好现在她是湘王府的人,她们再要下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见里面两人沟通的差不多了,若棠也打算先溜再说。 哪想一抬眼,就见采青转过抄手游廊走了过来。 完蛋啦! 就算她现在躲起来,采青走过来一喊她,就暴露了她在这里的事实。到时候,那两人可不会管她有没有听到什么,只怕立刻就 要趁着没人弄死她! 怎么办怎么办? 若棠急的抓头挠耳,拼命跳脚给采青挥手,奈何采青只顾着低头走路,且左右树木又多,采青并没有发现急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的若棠。 若棠实在没办法了,听着假山里头已经传出往外走的脚步声了,她一咬牙,猛的转身就往湖边跑,闭了眼睛不管不顾纵身一跃,“扑通”一声,她狼狈的掉进了湖里。 “救命,救命啊!”为了逼真,她狠灌了两口湖水,呛得她拼命咳嗽,喉咙跟针扎似的火烧火燎的痛。 若棠喊得大声,采青听见了,慌得急急忙忙往湖边跑,边跑边喊:“姑娘您没事吧?您可千万别吓奴婢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姑娘掉水里了……” 好丫头,喊得好!只有先把人喊来了,她们主仆两个才能活命! 但最先出现在湖边的,是沈若兰。 假山横隔在若棠与采青之间,因此沈若兰才能先采青赶到岸边。 她低头俯视着在水中狼狈挣扎的眼睛都睁不开的若棠,脸上再没有平日里那娇憨羞涩的笑容。她盯着若棠,目露凶光,表情阴狠。 他们刚才过来时,并没有发现她,她是从哪儿出来的,又是怎么掉到湖里去的?她一直在这里?那她有没有听到她跟晋王的话? 这个贱人,实在不能留! 可是听着纷沓而来的脚步声与已经跑近了的采青,沈若兰敛了一身阴狠气息,趴在湖边朝水里挣扎的若棠伸出手去,“姐姐,你快抓住我的手,我这就拉你上来。快,我的手在这边” 跟在采青身后的是闻讯赶来救人的丫鬟婆子,她们都看到沈若兰“艰难”的趴在那里,将落水的湘王妃从水里救了上来。 等太子妃与晋王妃等人赶过来时,浑身湿漉漉的若棠正倒在沈若兰怀里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快抬了软轿过来。”太子妃见众人都愣住了,出声吩咐道。 晋王妃已经风风火火的赶了过去,“阿棠?阿棠你醒醒!” 若棠闭目装死,戏要演得像,才能真的将沈若兰骗过去。 “这肯定是呛水了,快将她翻过来,顶她肚子,让她把水吐出来才行。”晋王妃说着,捋了袖子就要亲自上阵。 她的丫鬟见状,又瞥一眼已经吓傻的采青,忙上前道:“娘娘,让奴婢来吧。” 沈若兰此时正泪 眼汪汪的抱着气若游丝的若棠不肯撒手,哀声求着晋王妃:“娘娘,您可千万要救救我姐姐啊。” 但抱着若棠的手却越来越紧,那劲儿都快将若棠痛“醒”了,恨不能就此掐死她一般。 “你先把人放开!”晋王妃娇喝一声,“抱着人让本妃怎么救人?” 采青终于回过神来,上前将沈若兰一把推开,“放开我家娘娘!” 她看着沈若兰的眼神,发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要是我家娘娘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众人眼神齐刷刷落在脸上刷白的沈若兰脸上,什么,这丫头的意思竟是沈若兰将自己的姐姐推到湖里去的? 沈若兰颤颤巍巍的松开手,悲愤道:“贱婢,你胡诌些什么?这是我姐姐,我还能害她不成?” 采青盯着她咧嘴冷笑:“是不是你害的,我家娘娘醒了立刻就能见分晓!” 沈若兰咬紧牙,在众人猜忌狐疑的注视下,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先前她巴不得若棠被淹死,但现在,她恨不得她立刻睁开眼睛醒过来。 否则这谋杀亲姐的脏水真要泼在她身上了。 有什么办法,她总不能说出晋王来证明她的清白吧! 沈夫人此时也赶到了,沈若兰伤心叫一声“娘” 便像受尽了委屈一般扑进沈夫人怀里痛哭起来,“姐姐不是我推下水的,不是我……我方才觉得闷,走到这儿来透气,谁知还没走到湖边,就听到姐姐喊救命娘,真的不是我推姐姐下去的。” “好孩子,你跟棠儿向来姐妹情深,你又是个善良的性子,娘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不怕不怕,等你姐姐醒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沈夫人心疼的抱着沈若兰好一通安抚。 若棠原本还想多看一阵蒙受着“不白之冤”的沈若兰表演的,奈何晋王妃那丫鬟太生猛了,将她整个人翻过去,顶着她胃使劲儿按,骨头都被被她弄碎了。 她只好吐一口水,“幽幽”的醒过来,“咳,咳咳……” “醒了醒了,没事了。”作为主人的端王妃也赶了过来,见状大大的松了口气,忙命婆子将软轿抬过来,“快扶湘王妃回屋里梳洗更衣。” 立刻有手脚麻利的婆子抬了软轿走过来,将若棠一路抬到了就近的房间里。 采青与丫鬟婆子又是一通忙活,给若棠更衣梳洗,煮姜茶,绞头发,围着她好 一通忙活。 这期间,晋王妃始终守在她身边。 若棠看着她,忍不住就走了神,这样的女子,怎么偏就嫁给了晋王这个渣,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关键是,晋王妃还很爱那个渣渣。 这可怎么是好,要不要说呢? 万一晋王妃是晋王的脑残粉,不肯相信她的话,又怎么办? 若棠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晋王妃亲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毛巾帮她擦手,“脸色这样难看,你再忍忍,太医一会就来了。” “我没事。”若棠朝她笑笑,“你别担心。” 你该担心是你家里那只不要脸的臭男人! “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湖里的?”晋王妃睨一眼一直跟在若棠左右的沈若兰,“不会真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沈若兰委委屈屈的看过来,“姐姐?” 若棠倒真想顺势打这一耙,到底还是害怕晋王直接对她出手人刚才可是说了的,谁敢欺负沈若兰,直接活剥了事不管真的假的,若棠可不想拿命去验证晋王的本事。 “不关妹妹的事,是我贪图湖里凉快,跑到小舟上去玩,等你时不知怎么睡了过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从舟上掉下去了,可把我吓坏了。”若棠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感激的对沈若兰道:“真的多亏了妹妹及时赶到,要不然……” 沈若兰眸光微闪,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奔过去一把抱住若棠:“姐姐,方才我也吓坏了,万一救不回来姐姐,我真的跳进湖里也洗不清了。” 说罢呜呜的哭了起来。 晋王妃瞧着若棠被她动作粗鲁的一抱弄得直皱眉头,不由得也皱了眉,不悦道:“阿棠才好些,你快放开她,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沈若兰一僵,抽抽噎噎的放开了手,一脸的愧疚不安:“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咳。”若棠咳一声,“没关系,你也吓坏了。你的衣裳怎么还没换,快去换下,可别受凉了。” 晋王妃看的很不是滋味,“得了,就你们姐妹情深,本妃倒成了坏人了。” 边吩咐人送沈若兰去换衣服,还不忘白了若棠一眼。 “二嫂,多谢你。”见沈若兰依依不舍的走了,若棠忙拉了拉傲娇的生着气的晋王妃的衣袖,“其实吧,我跟沈若兰的关系,也不是 你看到的这样好。” 她这话一出,晋王妃就顾不得生气了,瞪了眼睛道:“当真是她将你推下去的。” “这倒不是她推的。”若棠看着她,纠结的两条眉头都要打结了,她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真的好煎熬好煎熬! “她那人最擅长装可怜博同情,我因此不太待见她。”若棠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晋王妃便冷笑道:“本妃也最是讨厌那些个装模作样的,你那妹妹比起你,真是差太多了。” 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貌似她也喜欢装模作样啊!难道她的道行比沈若兰还高,晋王妃竟完全看不出她在装模作样? “你虽然也爱在人前装样子,心地倒一点也不坏。你那妹妹,我一看就不喜欢,总觉得她有满肚子的坏水。” “咳咳”若棠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什么!晋王妃早就看出来她在装样?亏她刚还自鸣得意……演技不行,还得磨练啊! …… 若棠落水的事,很快传到了前院男客的耳中,楚千岚打发了报信的婆子,皱眉不知在想什么。庄何台扛。 晋王眸光微闪,一脸担忧的走向他:“弟妹落了水,不知情况如何,老七你还是去看看吧。” 楚千岚有些不耐烦,却还是抬脚往后院去了,“真是麻烦,好端端的她去湖边做什么,净会给本王惹麻烦。” 晋王眼底划过一道冷芒,追上他的脚步,“你看你这个脾气,弟妹落水定然慌得很,你去了可得好好安抚安抚她,别拿你这张臭脸吓到了她。” “知道了知道了。”楚千岚愈发不耐,加快了脚步。 “你这家伙,说你几句就不耐烦。”晋王一副不放心的样子,“算了,本王陪你走一趟吧。” …… 看到楚千岚臭着脸走进来,正与晋王妃相谈甚欢的若棠顿了顿,再看清跟在他身后进门的晋王爷,若棠怕自己会流露出什么不该流露的神色来,慌忙把头低下了。 晋王妃回头,晋王眼睛不自觉的缩了缩。 “王爷,你们怎么进来了?”晋王妃起身迎向晋王,笑靥如花,百媚生娇。 晋王心头大石骤然落地,握了晋王妃的手温柔笑道:“听说弟妹落了水,我陪老七过来看看。怎么就掉进湖里了,本王记得三弟府里那湖可是很深的。” 晋王妃便 将若棠编的那段瞎话搬出来,又气笑道,“你说说她,这么大的人了,竟还这般糊涂,若当时她那妹妹没有恰巧也在那儿,她被淹死在那里都没人知道。” 若棠将头低的更低了。 从晋王的角度看,就好像她非常不好意思一般。 他刚进来时,她正跟芙蕖谈笑风生,若她当真撞到他跟沈若兰的事,就算能忍住不告诉芙蕖,见到芙蕖多半也会不自在吧。观她刚才的神色,可是半点不自在也没有。 如此想着,晋王就笑了起来,“你这嘴啊,快别说了,弟妹都不好意思了。咱们先出去,让老七他们好好说说话!” 049 请你走开 晋王与晋王妃携手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若棠见楚千岚不说话,她也懒得开口,靠在床头纠结,晋王跟沈若兰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晋王妃,如果说。又该怎么说才能把自己摘出来不给自己招来祸端。 只是怎么想,似乎都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啊。 楚千岚冷眼睨着若棠,这女人竟然当着他的面就发起呆来,当他不存在?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本王说?” “啊?”她跟他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掉进湖里的?”楚千岚问。 这个女人最是小心谨慎,大街上有没有马车都尽量贴着路边走。就连不满他下手整他也必定做的天衣无缝,半点痕迹与证据都不留。今日头一回来端王府,她只有更谨慎的,岂会无缘无故就落了水。 若棠无辜的眨眨大眼,秀秀气气的回答他:“刚才二嫂不是说过了?我就是不小心睡过去,可能翻身的时候就掉下水去了。王爷不用担心,妾身已经没事了。” “脸真大。”楚千岚毫不客气的吐槽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王担心了?” 若棠便不说话了。 “既然没事了,就呆在这里别乱跑。”楚千岚转身就要往外走,“在自己府里丢人就算了,还把人丢到旁人府上,你可真有能耐。” 谢您老人家夸奖! 若棠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却见那人似有所感般顿下脚步,吓得若棠慌忙把手放下来。 直到楚变态当真离开了。她才放心的吁出一口气。 …… 楚千岚在门外站了站,晋王与晋王妃站在不远处,见他出来,两人都迎了上来。 “没事了,她自己休息休息就好。”楚千岚淡淡说道,“太子还等着我们说话,二哥。咱们出去吧。” 说罢,自己先走了。 晋王见晋王妃神色愤愤,摇头道:“本王先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也别掺和太多,老七会不高兴的。” 安抚了晋王妃,晋王才追着楚千岚去了。 待他走出老远,垂花门旁的浓密葡萄架后闪出一个身影来,他神色冷淡的看着晋王的身影,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吉祥。” 一抹纤细身影仿若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女子冷冽的嗓音没有半分感情:“ 王爷。” “发生了什么事?”楚千岚简短的询问道。 “王妃撞见了晋王与沈若兰。”吉祥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上表情与如意如出一辙那就是没表情。 她用最简洁的话语。将方才湖边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楚千岚嗤笑,“她倒也不笨,这样都能保下命来。” 楚千岚站在原地,又短促的冷笑一声,“没想到竟是老二先沉不住气。继续跟着吧。” 吉祥并没有立刻消失,楚千岚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她一眼:“怎么。还有事?” “倘若王妃以后再涉险,属下帮是不帮?” 楚千岚眉心微动,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吉祥一动不动的贴着墙边阴影,她静的连呼吸似乎都没有。 半晌,楚千岚才淡淡道:“不暴露你自己的前提下,你想帮就帮吧。” 吉祥极快的抬眼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垂下眼睛:“是,属下明白了。” 她话音一落,人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楚千岚信步往前院走去,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讽笑。 刚转过朱红走廊,如意便出现在他身边,“王爷,谢家今日也来人了。” 楚千岚挑眉:“谢敛来了?” 如意点头,“他千方百计想往后头送消息。” 静了片刻,楚千岚忽然笑起来,“他这样着急,那就帮帮他吧。” “若王妃不肯见?” “配合吉祥,将他送到王妃屋里去。”楚千岚眸光微闪,“本王这就叫送佛送到西,去吧。” …… 直到站到若棠暂时休息的房间里面,谢敛仍是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身上的丫鬟衣裳,太顺利了,怎么会这样顺利?一路畅通无阻就不说了,到了这里,外面也没半个丫鬟婆子守着,就连她贴身的丫鬟都不在身边。 在这之前,谢敛知道她在王府的日子不尽人意后,做梦都想见她一面。可是这长久的想念忽然实现时,他却觉得像是在梦里一样不真实。 里间的若棠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只以为是采青回来了,但等了一会,外头却再没有声音了,她蓦地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倾身将床边几桌上的长颈花瓶够到手中,方才轻声唤道:“采青?” 神游天外的谢敛终于回过神来,再不敢耽搁,慌忙就往里间走。他担心一出声若棠便要吓得尖叫,也不敢回应,只匆忙的往里间小跑去。 若棠听见那重重的慌张的脚步声,心下就是一沉,不是采青,是个男人! 妈个蛋蛋,这端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后院不是禁止男人入内的?怎么一个两个的男人都跟入无人之地似的。不会是晋王返回来杀她灭口的吧? 若棠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但听着这脚步声,并不像是晋王的。 她正犹豫要不要张口呼救时,绣大幅海棠富贵图的石青色锦纹布帘被掀开,一张慌张苍白的脸现了出来。 若棠看清来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的溜圆。 好你个不要脸的谢敛,竟然敢这样大模大样的闯进来!以为扮成个丫鬟样子别人就认不出来?拜托,谁家有这么高挑魁梧的丫鬟! 这家伙害了沈若堂一次,现在还想来祸害她!那就别怪她对他不客气了! “棠妹妹,别喊别喊,是我。”谢敛生怕若棠唤人来,连忙指着自己的脸小声说道。 若棠冷笑:“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是嫌没有害死我,还想再来一次?” 谢敛脸色刷白,愧疚羞窘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嗫嚅道:“棠妹妹,是我对不住你,你别生我的气……” “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气我自己,”若棠打断他,“识人不清,错信他人!” 谢敛愈发窘迫,恨不能将头贴在胸口上,“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你气我恨我也是应该的。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才好,知道你在湘王府过得很不好,我真是恨不得……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棠妹妹,我不敢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有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他说着,视死如归般的抬起头来。 若棠微微一震,少年眼睛眨了眨,大颗的眼泪滚出来,像一个受够了委屈的孩子,伤心至极。若棠到嘴边的刻薄话语不知怎么的,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转过脸,冷冷的不再看他。 谢敛泪眼模糊的看着她冰冷的侧脸,心里更难受,却还是抓紧时间说道:“棠妹妹,你一定要小心兰妹妹,她并不是咱们想的那般单纯那般好,她……她不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小心她!” 可见这谢敛家教实在太好,怕是从没背着人说过人的坏话吧。若棠冷淡的道 :“她是我妹妹,你却叫我小心她?” 谢敛见她并不信他的话,不由得急了起来,往前迈了两步,又在若棠冰凉的目光下硬生生的止住脚步:“棠妹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害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口口声声对人说,是我三番四次的勾引你?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 谢敛眼神里满是痛苦与受伤,他的手抖的太厉害,不得不用力的扣住身旁的博古架子,“因为,兰妹妹她跟我说……我只要这样说了,就能跟你在一起。我只是太喜欢你,太想跟你在一起……” 他的话在若棠刺眼的嘲弄下渐渐低了下去,“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 “真好笑,弄得我身败名裂,就能跟我在一起了?你就没有想过,沈家或许根本容不下败坏沈家名声的女子?你就没有想过,你那所谓的喜欢,能害死人?” 谢敛在若棠的逼问下,踉跄着退了两步,嘴唇动了动,“兰妹妹说,她会帮我们……她说,你名声坏了,我到时候亲自登门去求,再有她从旁襄助,我们肯定能在一起……” 若棠终于弄明白了,是这谢敛对沈若棠的执念,最终害惨了沈若棠。 谢敛喜欢沈若棠,可他是沈若兰的未婚夫,沈若兰知道了他的心思,以助他抱得美人归的名义,借由谢敛的手,害死了沈若棠。 这个单纯的世家公子,他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就没有想过,谢家怎么会接受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成为谢家妇?”若棠始终想不通,就算姓谢的脑子里装的都是草,他也该想到,依谢家的门楣,又怎么肯委屈娶一个身败名裂的女子进门?庄页有才。 “如、若果是做妾的话,是……是可以的。”谢敛的声音低不可闻。 但若棠还是听见了。 这就是男人的喜爱! 再多的喜爱,也抵不过他们的私欲! 若棠深吸一口气,问他:“得月楼,又是怎么回事?” “兰妹妹让人来跟我说,说棠妹妹你在王府过得很糟糕,不但身边丫鬟仆妇全无,还要被府里的侧妃妾室欺负,我听了,实在放心不下,就想见你一面……”他说着说着,又低下头去,“我、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想帮我?”若棠都懒得回答她的蠢问题。 难道她会相信 楚千岚出现在那里只是个巧合? 谢敛点头如捣蒜,眼神热切的注视着她:“只要你说,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请你走开,从今以后,离我远远的。就算偶尔见到,也请你当做不认识我。”若棠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却仍是硬着心肠说道,“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讨厌的脸。” 谢敛此人心软耳软,沈若兰能利用他谋害沈若棠,他明知道沈若兰不安好心,还是与虎谋皮害了沈若棠,却还是不长教训,险些又害她第二回。再跟他纠纠缠缠下去,她有几条命够他害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谢敛放不下,她只好来剂猛药,断了谢敛对沈若棠的所有念想。 谢敛闭上眼,泪如泉涌,无声的哭泣仿佛会蔓延,这样一种仿佛看不到来路的悲恸,令他的哽咽喘息都加了他无法承受的重量! 若棠并不动容,她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声音沉锐,如刀锋:“不是说要你做什么都可以?” 谢敛已经无语,他抬手蒙面,十指微张,捧着一脸绝望。 最后,他终于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想,他此生总算为他最爱的棠妹妹做了一件事。棠妹妹对他说,请你走开,于是他就永远的走开。 很久很久以后,谢敛仍然记得,那时他心中传来的尖利的痛感,空荡荡的痛苦和绝望。 …… 待到午膳时,太子妃与晋王妃携手来看若棠,给她带了精致丰盛的食物来。 “还麻烦您来看我,我真是无地自容。”面对太子妃,若棠自是谦虚恭敬得很。 太子妃温和的拍拍她的手,“傻话,怎么就无地自容了?你没事才是最紧要的,外头要开席了,本宫想着你恐怕不能与大家同乐了,便给你带了些吃食来。” 若棠连忙又是一阵感激,太子妃又关切了两句,便被人请走了。 晋王妃却留了下来,“你一个人用饭也怪寂寞的,我就不出去凑热闹了,在这陪你吧。” “这怎么好?”若棠受宠若惊,晋王妃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娘家人,却为了陪她而舍了与母亲难得的相聚时刻。 她待若棠这般,令她面对她时愈发心虚难安。 她的丈夫跟自己妹妹有染,这件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 若棠纠结来纠结去,直到用完了饭,她才似闲谈般的对晋王妃说道: “你跟二哥的感情真好,二哥人前也对你这样好,真叫人羡慕。” “什么人前对我这样好。”晋王妃娇嗔的瞪她一眼,“他人后也对我很好的。” 她说着,嘴角翘起幸福的弧度来,“我跟王爷从小就认识了,我小哥是他的伴读,他时常跟着小哥来平国公府,我又最黏小哥,于是就这样认识了。他小时候对我可坏了,常常捉弄我,扯我辫子,捉了青虫丢到我碗里……” 若棠心里在咆哮,妈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叫她更张不了嘴了啊! “我那时候可讨厌他了!谁知后来长大了,他能对我这样好,我能嫁给他,还是他自己去求了父皇呢。大婚那晚,他对我说,会一辈子宠我护我待我好。”太子妃微微红了脸,全然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的模样。“阿棠,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笑话我,我觉得,我这辈子的幸福,就是他带给我的。” 若棠鬼神神差的问:“要是有一天没有了他,你会怎么样?” 晋王妃就跟变脸似的,那脸刷一下就黑了下来,“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没有了他,你这不是诅咒我家王爷吗?” 若棠连忙认错:“是我一时口误,你别放在心上。” 晋王妃狐疑的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没有没有。”若棠将手摆的飞快,“我吧,就是羡慕你们夫妻两个感情太好了。想到我自己,唉……” 晋王妃见她神色黯然,果然疑心尽消,也跟着愁眉苦脸的叹起气来,“父皇也是的,大楚王朝这么多优秀男儿,怎么就偏偏把你指给了那个魔星?且皇室也不比寻常人家还可以自请下堂……罢了,你也想开些,左右也没有比这更坏的事了,你若能生个一男半女的,在湘王府里真正的立起来,日子也要好过些。” 跟那变态生儿育女?算了吧,她宁愿到死都还是个老姑娘。 若棠想到或许真的要跟楚千岚绑一辈子,就心情不好。但她还是顺着晋王妃的话往下说道:“我也想呢。女子嫁人真是比投胎更要紧的事,我的事已无法更改了,不过我家妹妹说起来,妹妹比我小不了多少,又因为我的缘故与谢家退了亲,我心里一直非常愧疚不安。若她亲事波折,我只怕要日夜难安了。二嫂也知道我,平日里不爱应酬,也不知道哪家的男儿好,不如二嫂帮我参详参详?” 这是若棠吃饭时想出来的计策既然不能明着告诉晋王妃她老公偷情的事,那就想法子棒打 野鸳鸯,先将他们拆开了再说! 晋王妃皱眉,她实在很不喜沈若兰那副德行,但见若棠拜托的神色,又听她会日夜难安什么的,终是勉强点了点头,“行,我替你留意着。” 若棠感激道,“二嫂对我真好。” “知道我对你好就好,也不图你回报什么,只别对我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就好。”晋王妃随口打趣道:“我这人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 若棠陪着笑,心里却暗暗叫苦,也不知道瞒着她这件事算不算是忘恩负义之举,倘若哪天她知道了,又会怎样生她的气?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她也不管了! 050 主动出击 晋王妃虽然不待见沈若兰,但若棠拜托她的事情她还是很上心。 端王府赏花宴后,不过两日,她就又风风火火的上门来找若棠了。 “上回你不是让我帮你留意好男儿嘛,我这两天有信了。过来说给你听听。”晋王妃一点都不耽误时间,将她看中的几乎人家说给若棠听。 平心而论,晋王妃为沈若兰相的人家,都是很不错的。 晋王妃说完话,留下若棠要的人后。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待晋王妃走后,若棠便叫采青替她收拾一番,登上马车往沈府去了。 从来都是沈若兰算计她,这回,却要换她主动出击了。 若棠此时的心理是有些复杂的,她既兴奋期待接下来的这场战役,内心深处却又莫名有些抵触,总觉得搅入了这场风波,她将再也没有安宁日子过了。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沈若兰一日不对她的嫁妆死心,她就会毫无压力的害她一次又一次。 这局面其实已经由不得她再退缩,因为沈若兰的目的一直很明确,那就是她的命。 既然退缩已经无用,若棠只好迎头痛击。 若棠觉得血液中有一些好像兴奋剂似的因子在刺激着她。让她斗志昂扬闪闪发光。 …… 对于若棠的到来,沈府上下全都表现的十分惊讶。 因为事先没有告知,沈安邦得到消息已经来不及躲出去,若棠的马车直接驶到了二门处。 沈安邦上回在楚千岚跟前丢了大人,本就对若棠恨之入骨,又怎会出来迎她。沈家最老最尊贵的老太君依然借口不舒服避而不见。二房三房还是没人当她这个王妃是一回事,大概他们都在想。怎么搞的,这都多久了,湘王怎么还没弄死她。这样的一群人,自然也是避她如蛇蝎。 因此,即便若棠穿上了王妃规格的衣裳,用上了王妃规格的马车,可二门处除了沈若兰母女,多的一个人都没有。 随车的嬷嬷把眼一瞪,“沈大人家真是好大的规矩,王妃驾到,竟连个迎接仪式都没有,是没把王妃娘娘放在眼里。还是没将皇家规矩放在眼里?” 沈若兰与沈夫人都愣了,抬眼望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站在若棠身边,已染银丝的鬓发梳得整整齐齐,发间只插着一根银簪,身上穿着深青色对襟长衣。站得笔直,虽穿戴都极其朴素却更显端庄威严。 沈夫人与沈若兰对 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疑惑,这眼生的嬷嬷是谁? 两人又将眼神看向若棠,沈夫人虽也对若棠恨之入骨,她却是沈府的当家主母,由不得她不来接见。因此忍着怒火过来了,一来却被个老嬷嬷指着鼻子骂放肆没规矩,心里自然很不舒服。但观那老嬷嬷的架势,她又有些拿不准她的来历,若是个惹不起的…… 这般想着,她就朝若棠看了过去,指望若棠能为她解惑一二,但是若棠只是站在那里,嘴边含着清淡的微笑,不发一语。 她暗骂了一句小贱人不得好死,便赔了笑小心问道:“不知这位嬷嬷怎么称呼?” 若棠这才细声细气的回道:“这是晋王妃府上的赵嬷嬷,晋王妃看我身边服侍的人不得力,便将赵嬷嬷借给我一段时日。” 事实是,这是若棠自己跟晋王妃借的。她一提出借人,晋王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话不说将最是威严的赵嬷嬷借给了她。赵嬷嬷是早年宫里退下来的,后来被聘请进了平国公府做晋王妃的教养嬷嬷,晋王妃嫁入进王府后,赵嬷嬷也跟着去了。她为人严谨又自有威严,是昔年太后盛赞过的宫女官。 晋王妃一出手就是这样的人物,可见她是打定了主意要给若棠将腰撑起来的。 听到晋王妃三个字,沈若兰母女两个同时变了脸色。 若棠扶着赵嬷嬷的手,笑吟吟的看着沈若兰一变再变的脸色。 沈若兰很快回过神来,笑微微的上前要搀若棠的手臂,赵嬷嬷往前一挡,皱眉问道:“沈二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庄页系号。 沈若兰便一副受了惊吓不知所措的模样,眼泪汪汪的看向若棠,“我、我只是想扶着姐姐,外面日头大,姐姐快进屋里说话吧。” 沈夫人也适时的吩咐婆子们将软轿抬过来。 “等等。”说话的依然是赵嬷嬷,她板着脸,一点也不近人情的模样,“老奴知道沈大人位居一品,乃是我大楚王朝的中流砥柱。老奴也听人说起过,沈大人家风严谨,但今日见了,却着实不敢苟同!既然沈大人在家,还请大人亲自迎一迎湘王妃。否则老奴实在很担心走出沈家大门会管不住这一张嘴。” 沈夫人忙不迭的让人去通知沈安邦快来。 赵嬷嬷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丫鬟婆子们,“听闻沈府是几房人住在一处的,老奴记得,老太君国夫人的封诰旨意还没有下来吧?” 这回连沈若兰也怔住了。 这赵嬷嬷好大的口气,竟是要全府上下包括老太君都要来迎那小贱人! 她咬了细细的牙,怯怯的望向若棠:“姐姐,你知道的,祖母她老人家身子骨向来不好……” “嬷嬷,”若棠便从善如流的对赵嬷嬷说道:“老太君……不如就算了吧。” “娘娘。”赵嬷嬷转向她,神色恭谨但态度坚决:“礼,不可废!” 她说着,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扶着若棠就往马车里走,“既然沈府还没准备好接王妃的驾,您先回车里歇歇脚。” 若棠只好给沈若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被赵嬷嬷扶回了马车里。 …… 因为赵嬷嬷的坚持,沈府一阵兵荒马乱后,终于全部人员都到齐了。 若棠也终于有机会一睹沈府这个大家庭的所有家庭成员。 沈安邦扶着老太君站在最前面,两个人虽然都调整好了心态,但是面对从车里下来的若棠,母子两个的眉心同时跳了跳。 可不管他们心里再如何的不愿意,面对若棠,他们都得先对她行礼她是正正经经皇帝的儿子亲王的正妃! 待所有人对若棠行过礼后,才到若棠对他们行家礼的时候。 年已六十却保养得宜的沈老太君拄着檀木拐杖,皮笑肉不笑的道:“老身不敢受王妃的礼,王妃一路辛劳,还请入内说话吧。” “是,老祖宗。”相较于沈府众人的不忿,若棠表现的一直很淡定。 她甚至还悄悄地对缀在人群最后面的沈佑鹤眨了眨眼睛。 这令原本担心会扶不起来的赵嬷嬷终于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浩浩荡荡一群人,恭迎着若棠回了内院。 沈老太君借口身体不舒服,坐也没坐一下就告罪要回她的院子静养,沈安邦扶着她先走了。 沈老太君一走,二房三房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连点基本的寒暄都没有,可见这些人也只是表面上屈服于她的身份而已。 特别是沈夫人的两个亲生儿子,看若棠的眼神一直跟看杀父仇人似的。很快也被沈夫人打发走了,沈佑鹤也不好留下,跟着两个嫡兄走了。到最后,还是只剩下沈夫人与沈若兰母子两个接待若棠。 “不知娘娘此次突然回娘家来,所为何事?”沈夫人瞥了面无表情立在若棠身后的赵嬷嬷,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让自己挤出个恭敬的笑容来。 若棠心里嗤笑,真不用她特意提醒这是她娘家而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论起来她是皇妃,除了皇宫里的终极boss们,到哪里她不能横着走,又有哪个地方是她想去又不能去的? 只看她愿不愿意横以及想不想去而已! “前头妹妹因我的关系丢了亲事,我这做姐姐的一直心有不安。晋王妃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得知后,替妹妹相了几家少年郎,我今日回来,也是要征求沈大人沈夫人以及妹妹的意见的。”若棠轻言细语又轻描淡写的将来意说了,特别说明了,那几家少年郎是晋王妃亲自相的。 沈若兰与沈夫人都是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沈夫人先回过神来,朝沈若兰投去担忧的一瞥。 于是若棠就明白了,沈若兰跟晋王有一腿的事,沈夫人是绝对知情的。 “这、咱们家的事,怎好麻烦晋王妃?”沈夫人支吾着应对道。 “夫人已经为妹妹议好了人家?”若棠笑问道。 “没,没有。”前头才刚与谢家解除婚约,若立马就传出与别家议定的消息,自己女儿受害者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更何况,她们早就有了心仪的人选,只等着…… 沈夫人此时如坐针毡,她担心害怕沈若兰与晋王的事已经被晋王妃知道了,晋王妃保媒是假,实则是要打击报复沈若兰。 “既然没有,那就好说了。”若棠小小松一口气的模样,“我先跟夫人与妹妹说说这几家的情形参知政事福大人的三公子,年十九,才貌双全,年纪轻轻已经进了翰林院,沈大人便是从翰林出去的,可想这位福三公子日后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 沈夫人眸光微闪,脸上警惕的神色松了松,很明显,她也是知道这位福三公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佳婿人选。 沈若兰则低头垂眉,紧抿了嘴唇面无表情。 “吏部尚书左大人的幺子,年岁与妹妹相仿,虽还没有下过场,但满京里谁不知道他惊才风逸?还有督察院周御史的长子,年岁比妹妹要大上一些,因他坚持没功名前不成亲,这才耽搁到现在。夫人觉得晋王妃相的这几家如何?” 都很好,但又有哪一个比得上晋王?即便只是侧妃,那也是能上玉牒的、有地位有名分的妾室! “晋王妃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沈夫人抿了抿嘴,颇有些为难的道:“只是我们家才跟谢家退了亲,就又议亲,难免对你妹妹的名声有妨碍。还是迟些日子 再说吧。” 若棠似无意的看了赵嬷嬷一眼,“夫人担心旁人说三道四?其实夫人你多虑了,晋王妃亲自保媒,谁又敢说三道四?” “这事……还是不妥。”沈夫人再推脱道。 赵嬷嬷上前一步,一双锐利的眼逼视着沈夫人,“不知沈夫人口中的不妥,是指晋王妃与你等保媒不妥,还是晋王妃相的这些公子们不妥?” 沈夫人叫苦不迭,忙忙道:“都不是,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我还要与我们家老爷商量了才能给晋王妃娘娘回话。” 若棠岂会不明白她打着拖字诀的算盘,于是微笑着道,“那你就跟沈大人商量吧,左右沈大人今日休沐在家,而我府上也没什么事,不着急的,你们可以慢慢商量。” 沈夫人哑口无言,沈若兰却忽的抬起头来。 她脸色平静,这次并没有祭出白莲花的额杀手锏来,她看向若棠的眼神,又冷又恨。 若棠也很平静,“怎么,妹妹好像有意见?” 她装相若棠就陪她装,她不装了,若棠也懒得再装。 她跟沈若兰,撕破脸也只是迟早的事,早或晚,对她而言没什么区别,端看她乐不乐意奉陪她玩下去而已。 若棠在心里叹口气,其实她真的是个懒人,若非不得已,她都懒得对付她们。 “我只想问姐姐一个问题,”沈若兰开口,“帮我相看人家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晋王妃的意思?” “我刚才不是说了,因我觉得对不住妹妹,晋王妃得知后,热情的要与妹妹保媒。这……我也弄不清到底该算是我的意思还是晋王妃的意思了。妹妹何以在意这个,不论是谁的意思,终归是为了你好。”若棠仍是笑吟吟的。“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这做姐姐的也不会勉强你,这就去晋王妃将话回了。” 沈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若兰已经抢先道:“我不愿意,姐姐替我谢过晋王妃娘娘吧。” 沈夫人吓了一跳,忙去拉沈若兰的手,又飞快看了眼将目光直直落在沈若兰身上的赵嬷嬷,陪着笑道:“她这孩子说胡话呢,棠姐儿你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这姑娘家的亲事,哪有她置喙的余地兰姐儿,你还不回你房间去。” 沈若兰垂下眼,掩了眼里一闪而过的令人心惊的狠戾,起身回道:“是。娘娘,小女先退下了。” 若棠毫不手软的往她胸口捅刀,“妹妹是该好好歇着,养 好了身子,才能做最美丽的新娘呢。” 沈若兰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 她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娘娘一路辛劳,不如也先回你从前的院子歇着?” “夫人这是打算去同沈大人商议吗?”若棠像是纯粹出于好奇般的炸着眼睛。 “……嗯。”沈夫人只想快点将眼前的若棠扫地出门,早在上一回若棠拿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弄成的假血糊弄欺骗他们又联手湘王强硬的将她早已视为自己的嫁妆弄走后,沈夫人就再也不敢小瞧她半分。 通过这两件事,她也因此明白了,若棠极擅长借他人之势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上回借了湘王的势,而这回,她打着晋王妃的旗号来。 不论湘王还是晋王妃,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我也很久没有跟沈大人好好说过话了,这便陪夫人一道过去吧。”若棠软绵绵的说着话,仿佛没有半点攻击性。 “这……”沈夫人皱眉。 若棠只当没看见,赵嬷嬷则直接问道:“沈夫人有什么难处吗?” 沈夫人只得咬牙道:“没有。” 这才硬着头皮将若棠带去书房寻沈安邦说话。 沈安邦一见若棠,那嗖嗖的眼刀子恨不能将她扎成筛子。 自上次受了湘王之辱,沈安邦是日夜后悔,后悔当初没在那孽障刚出生时就掐死她! “不知王妃娘娘找老夫,所为何事?”沈安邦冷哼着开口。 若棠笑吟吟的道:“实则是夫人有事要同沈大人说,我只是太久没见到沈大人,想过来好好看看你而已。” 她说着,还特地将眼睛睁大了些,预备好好看看沈大人怒发冲冠的样子。 沈安邦的确很想冲冠,但赵嬷嬷在,他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故而狠狠瞪一眼若棠,便不再理会她。 只是被她钉子一样认认真真盯着的感觉,又令他怒火再度升了好几丈。不好拿她出气,便将炮口对准了沈夫人,“没见我这里忙着,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说?” “无辜”的沈夫人委委屈屈的开口,将若棠的来意说了。 沈安邦听完,捋着胡须的动作顿了顿,看向若棠:“晋王妃亲自保媒?” “是。” 沈安邦眼里狐疑更深,“你有这么好心,替你妹妹着急?” 这几家的儿郎都是非常不错的,自了悟皇上隐晦告诫他不可与晋王走得太近后,他就熄了将沈若兰嫁去晋王府的念头。沈若兰是他的爱女,虽然不能进晋王府,但他也不打算委屈她,势必要给她挑一门风风光光的好亲事。而福大人家那位三公子,他是极满意的。 但满意归满意,若这孽障是打着别的算盘来坑他女儿的,他就不得不防。 若棠叹口气,很想在沈安邦面前装一装相,又怕他想起上回她装吐血的事,便也懒得装了,“我害妹妹丢了亲事,想要弥补,就是这么简单,沈大人若不信,那就算了。” 051 很威风 从沈安邦的反应看来,沈若兰与晋王的事他是不知情的。 若棠眯了眯眼,他不知情就好办多了。 “此事我知道了,你代我多谢晋王妃,我会仔细斟酌。”沈安邦表示暂时相信了若棠的说辞。却还是冷口冷面以及冷声的表达他对若棠的强烈不满。 对于初一睁开眼睛就要弄死自己的便宜老爹,他如何强烈不满,若棠都不痛不痒。 “晋王妃说了,咱们若有相中的,就早些告诉她。沈大人要知道。这三个可都是炙手可热的女婿人选,多少人都盯着呢。”也就是晋王妃,还能允许插个队。 离开的时候,若棠随手抿了抿头发,似无意的喃声道:“奇怪,二嫂那句‘莫等她动手’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真笨,想了这么半天也想不明白……算了,回头再问问她吧。” 沈夫人恨她,磨磨蹭蹭的半天没有跟上来。 因此听到这话的,只有走在前头两步远的沈安邦与扶着若棠的赵嬷嬷。 沈安邦虽然没有回头,但瘦削的背影却僵了僵。 赵嬷嬷也抬眼,若有所思的看向若棠。 临上马车时,若棠又转过身来。果然看见巴不得她赶紧消失的沈安邦忍耐的神色,“还有一件事” “你还有什么事?”沈安邦不悦的皱起眉头,显是嫌若棠事儿太多。 他当着赵嬷嬷的面不好甩手就走,却也没有给她留半点颜面,若棠便也冷下脸来,“我想问沈大人,你这么多年心里厌恶的。到底是我母亲,还是我?” 沈安邦眉头剧烈一跳,却下意识的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垂了眼,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休要胡说。”沈安邦忍气道:“你母亲也是我的妻,我如何会厌恶她?若非你恬不知耻,我又怎会……” “原来是这样。”若棠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还一直以为是我母亲与周家曾见证过沈家的没落,以及沈家靠着周家才重新跻身书香名流世家的事实让你深以为耻,所以才会如此慢怠我们母女两个,原来竟不是?” 沈安邦的脸骤然涨的通红。 若棠就知道她猜对了,不仅沈老太君不喜周氏,沈安邦也从心底厌恶身上流着商贾血脉的周氏。他厌恶若棠,并不只是因为谢敛这一桩。这种根深蒂固的厌恶,连他自己都改变不了。 “好啦,我说错话了,沈大人不要生气了。” 她一副“好嘛好嘛算我说错”的敷衍模样,更令沈安邦气不打一处来。“沈大人人品贵重、高风亮节。很值得我学习并发扬光大。” 说着,还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说的绝对是大实话。 沈安邦被她这般嘲弄,气的险些仰倒,面无表情的道:“老夫还有事要忙,就送王妃到这里了。” “你留步。”若棠笑眯眯的看着他,“还有一件……” 她故意拉长语调,不出意外的看到沈安邦凶狠杀过来的眼刀,无所谓的勾了勾唇,“我那边有些事,需要府上的弟弟搭把手,你看大弟二弟谁有空,就让谁过来一趟吧。跟王爷有关的事,沈大人最好不要敷衍。” 挑衅完了,若棠这才潇洒的登上马车。 …… 马车才驶出沈府,赵嬷嬷便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方才娘娘特意在沈大人面前提起我家娘娘,不知娘娘是何用意?” 她总觉得若棠那句话不是无缘无故随口说的,听在旁人耳中,更像是一种警告。 她拿自家王妃警告沈安邦! 赵嬷嬷心里其实是有些不舒服的,她家王妃心肠好,同情这湘王妃,派了她来给她撑腰,这都无可厚非。可万一这湘王妃并不是个善茬儿,利用她家王妃在外头狐假虎威什么的,败坏她家王妃的名声,那可就太让人讨厌了。这样的人,也不值得她家王妃深交。 若棠看出赵嬷嬷的不悦,对她如此维护晋王妃很是高兴,高兴之余,她又松了口气。 “嬷嬷,有一件事,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因为如果让人知道是我说的,我可能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若棠却一脸苦恼的说起了旁的话,“可有一个人待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若不说,又怕她哪天因全无防备而吃了大亏。嬷嬷,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赵嬷嬷那双沧桑的充满阅历的眼睛紧紧盯着若棠的眼,若棠不躲不避,任由她看着。 “我家姑娘五岁时,老奴就到了她身边服侍。老奴这一生无儿无女无亲无眷,唯一要紧的,也只有我家姑娘的事。”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不再一口一个我家王妃,而是用了晋王妃还未出嫁前的称呼。 看着她坚定的神色,若棠轻轻笑了笑,“我与嬷嬷也算是一见如故,有些烦心事,就请嬷嬷帮我参详参详吧。” “这是老奴的荣幸。”赵嬷嬷眸光轻闪。 …… 若棠的 讲述已经停了好一会,赵嬷嬷仍是没有说话。 她的表情依然是端庄严肃的,整个过程中,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但等她开口时,她的嗓音却有些黯哑:“多谢娘娘将这件事告知老奴,而不是在当时直接告诉我家姑娘。” 若棠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闻言不禁好奇道,“倘若我当时同二嫂说了,她会如何?” 赵嬷嬷想了想,无奈的道:“她大概会直接抄上刀子去砍了那对狗男女。” 若棠:“……” 不过想到晋王妃那直率不做作的性子,若棠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捅破。 “嬷嬷,难道你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二嫂?”若棠疑惑的问道。 赵嬷嬷终于端不住她严肃的脸了,苦笑一声,“我家姑娘对晋王情根深种,若就这样告诉她,我实在很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娘娘您既然已经开始给沈二姑娘选人家了,这件事就早点尘埃落定吧。” 看来赵嬷嬷也觉得,眼下除了棒打野鸳鸯这一招,暂时也没别的好办法。 …… 若棠将晋王与沈若兰的事全倒给赵嬷嬷后,就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了。 赵嬷嬷赶着回晋王府回话,将若棠送到湘王府就急着离开了。 若棠回到清秋院没多久,沈安邦的长子沈佑峻就气冲冲的过来了。 小丫鬟将他送到清秋院就离开了,沈佑峻不管不顾的冲进院子里,找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找到,且四周都静悄悄的,冷清的哪里像个王妃住的院子。正欲叫人过来,采青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少爷?” “沈若棠那贱人呢?小爷来了,叫她滚出来见我!”十四五岁的少年咬牙切齿的恨声问道。 采青皱眉,“大少爷,姑娘好歹也是你的长姐……” “我呸!”沈佑峻满脸戾气,几步走到采青身边,双手一抬便死死地锁住了采青的脖子,“那贱人在哪里,不说爷就弄死你!” 沈佑峻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虽然他从前与沈若棠并不亲近,却也不像现在这般仇视。想着这个所谓的长姐毫无廉耻公然勾引亲姐的未婚夫,还对亲姐下毒,此事传了出去,他在外头半点面子也没了。想到若棠还敢回沈府要他们恭敬相迎,待她走后亲姐与母亲又是抱头痛哭,沈佑峻就气不打一处来。听了 父亲的吩咐,怀着满腔恨意急急跑了过来。 他比采青高出快一个头来,采青的力气虽大,那是在同性别的丫鬟婆子当中。此刻被沈佑峻死死掐着,任她怎么拳打脚踢也动不了半分,好半晌才哼哧哼哧的指了指兽苑的方向。 沈佑峻一把扔开采青,拔腿就往兽苑去。 采青跌倒在地,痛苦的捂着脖子咳嗽着,眼睛却狠狠盯着沈佑峻的背影,“看阿白咬不死你!” 若棠此时正在给阿白顺毛,大家伙懒洋洋的躺在若棠身边,帝王般惬意的接受着若棠的服侍。庄名布巴。 大铁门哐当一声被踢开,若棠头也没抬,阿白却有些不满的抬起了大脑袋。 沈佑峻的怒气在见到阿白庞大的身躯跟脑袋时,硬生生的憋在胸腔里发不出来了。他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先还盛气凌人霸气侧漏,一转眼就变成了软脚虾。 若棠拍了拍阿白的脑袋,阿白又乖顺的将脑袋放回了自己的爪子上。 她这才抬起头来,轻描淡写的道:“来了。那就过来搭把手吧,阿白是王爷的爱宠,它今天有些不舒服不想挪动,但我必须要让它晒晒太阳,你来帮我把阿白弄出去” 若棠随口胡诌。 阿白似乎听懂了,不满的哼唧一声分明是她命令它不许动的。 沈佑峻眼珠子都不会转了,抖着双腿看着阿白打哈欠露出的锋利的仿佛钢刀一样的牙齿。 “怕什么,阿白到现在也才吃了不到一百个人而已。快点进来吧” 她话音还没落下,沈佑峻已经见鬼似的拔腿就往回跑了,边跑还边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若棠撇撇嘴,对阿白说道:“你看,你还没怎么他呢,就吓成那副鬼样子。就这点胆子,也敢过来找我麻烦唉,人家本来想安安静静的当个软妹子,软妹子多好啊。” 说完,又自言自语的道:“那小鬼回去后,势必会叫阿鹤来的。我也该回去准备准备,答应要给他做好吃的,不能食言呀。” 阿白依依不舍的舔她手,痒的若棠咯咯笑了半天,想了想,才道:“等晚上的时候,我再放你出来透气。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你不许淘气,否则以后都不许你出兽苑一步。” 阿白早前就透露出要出兽苑,去她院子溜达的意思,不过因为楚千岚会过来蹭饭,她也怕阿白一出来就使性子不肯回去,到时候惊吓到了楚变态,阿白的小命就难保了,因 此一直拖到了现在。 想着楚千岚最近都没过来,清秋院里只有她跟采青两个,采青实在害怕的话,就叫她回房间躲起来,等阿白溜达完了又再出来。 阿白听了高兴得很,围着若棠走了两圈,才放她离开。 …… 果然没多久,沈佑鹤就来了。 相较于沈佑峻的怒气冲天,沈佑鹤则开心的嘴都合不上。 他虽然开心,仍是有些拘谨与羞涩的,“姐姐,王爷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 “有啊。”若棠笑吟吟的将刚出锅的薯糯米滋放在他面前,“把这个吃完。” 沈佑鹤双眼一亮,却并没有立刻就手吃起来,而是认认真真的对若棠道了谢后,方才一脸感激与珍惜的吃起来。 “你要是喜欢,一会回去我让采青给你装一些带走。”若棠见他虽很快却并不狼狈的吃相,忍不住笑了笑。 沈佑鹤不好意思的抿抿嘴,“我很喜欢,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 “以后你就可以经常过来找我了,沈府的人问起,就说是找你过来照顾阿白的。”这现成的借口想必沈佑峻已经告诉了沈家上下,事关阿白,沈夫人怎敢拿嫡出的儿子冒险,于是这“苦差”自然就落在了庶出的沈佑鹤身上了。 “阿白是谁?” “阿白是一只大老虎,你怕不怕?” 小男孩脸上却涌现出好奇来,“姐姐,我还没有见过大老虎,只听府里的奴才说过,说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大老虎可大可大了,有这个屋子一半大,是真的吗?” 于是若棠带着他去了兽苑满足他的好奇心。沈佑鹤虽然也很怕,但见若棠与阿白又亲热又自在的相处着,又有若棠跟他说阿白不会伤害他,到底放下心来,捏着若棠的衣角小心翼翼凑近阿白。 阿白不喜欢除了若棠意外的任何人,即便若棠对它耳提命面不许太凶吓到小客人,阿白还是顽皮的虎啸一声,万兽之王的威严与威风尽显。 “哇,它好威风!”沈佑鹤惊叹的瞪圆眼睛。 等从兽苑出来,沈佑鹤还兴致勃勃的与若棠说着阿白如何威风如何漂亮的话,说着说着,他不好意思的看一眼若棠,“姐姐今天也很威风。” “嗯?”若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在沈府啊,连老祖宗都出来迎你,谁都不敢再轻视你辱骂你,真好。”小孩脸上 满是孺慕与向往,“姐姐,要是我也能有这一天该多好呀。” 若棠心中一动,轻声问道:“阿鹤,你想读书吗?” 沈家乃是所谓的书香门第,不管老的中的还是小的,一门心思走的都是科举的路子。因而若棠想为沈佑鹤想到的第一条出路,就是读书。 沈佑鹤双眼一亮,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夫人不会让我读书的。” “你可以到我这里来,我们悄悄地读,不让她发现。”不过若棠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阿鹤读书,那就需要先生,先生可都是男的。 “真的可以吗?”沈佑鹤激动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姐姐,我想读,我想读书。” 死去的亲娘跟他说,唯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他想出人头地! 他想以后在沈府里,那些看不起他凌辱过他的人,心里再不甘愿,都要用恭敬的态度对他。 就像姐姐今日一样! 若棠无法拒绝这样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她笑道:“好,姐姐会想办法。” 沈佑鹤用力点头,无比信赖的看着她:“姐姐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 沈府。 沈若兰已经擦干了眼泪,沈夫人犹自搂着她不停垂泪,“我可怜的儿,咱们眼下可要如何是好?我看你爹对那福家三公子很是上心,万一他做主替你定下这门亲事,你可就再也进不了晋王府了。” “父亲不是还没定下来吗?”沈若兰哭了一场,愈发冷静与清醒,“您也别哭了,我会想法子的。” “你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沈夫人看一眼她的表情,咬牙狠心劝道:“晋王那边拖到现在也没给你个准话,不若就趁这次断了也好。听你爹说,那福家三公子当真不错,你若嫁给他,熬不了几年,就能给你请封诰命,同样也很风光……这次是晋王妃亲自保媒,我这心里实在慌得厉害,她是不是知道了你跟晋王的事,才会这样突然。” “不是她知道了,”沈若兰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是沈若堂那贱人知道了。” “什么?”沈夫人惊呼。 沈若兰面无表情的翘了翘嘴角:“若是晋王妃知道了,您觉得她会这般尽心尽力的为我相看好人家?晋王妃睚眦必报的性子,京里谁人不知。” 沈夫人松了口气,却还是紧皱着眉头,“便是晋王 妃不知道,被那小贱人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她哪天就告诉晋王妃了……女儿,咱们还是趁早算了吧。” “您别说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沈若兰打断她,“您让玉墨进来服侍我。” 沈夫人只得先走了,玉墨疾步走进来,见沈若兰已经移步到书案旁,正铺了纸要写字。她忙奔过去,轻手轻脚磨起墨来。 沈若兰很快将写好了,待字迹晾干后放入信封中,交给玉墨,道:“给晋王身边的来福送去。” 052 刺杀 惹怒楚千岚的下场,若棠与采青被他无情的丢下了马车。 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背影,采青忍不住跺脚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小心眼的人!” 心里越发替自家姑娘感到不值。 若棠无所谓的笑了笑,“适应了就好。” 这次得罪他,不过是被他丢下而已。以后少不了的摩擦。还不知道他要如何折腾。 采青也知道抱怨无用,四下看了看,发现她们被扔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便提议道:“姑娘,奴婢先送您到福鑫楼歇歇脚。再去套了马车来接您。” 这般说着,却有些犹豫不定,“只是奴婢去了,您一个人……” 若棠笑笑道:“我就呆在屋里不出来。” 采青这才放下心来,扶了若棠的手,走进京城有名的金楼。一直将她送进安静的厢房,才匆忙下楼去租马车。 既然答应采青呆在屋里不乱走,若棠便信守承诺不出房门一步。但屋里熏着香,着实有些闷,她便将窗户推开了,好散散屋里的香味。 正要坐回去,却听邻窗传出一串清脆的笑声。这本与她无关,但她们接下来的话题却提到了她。 “沈若堂到底是好运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嫁给了湘王爷。我虽然没见过湘王爷。但听我爹说,他这些年做的坏事简直罄竹难书,动辄便要打杀人,死在他马鞭下的没有一千也有九百。湘王这般残暴,也不知沈若堂能不能在他的马鞭下活下来。” “我还听说湘王府有个兽苑,里面养的全是吃人的凶兽,但凡谁惹了他不高兴。便将人丢进兽苑里,让野兽活活吃掉呢。你们说,沈若堂会不会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野兽吃人算什么,我可是听说过,湘王爷就爱吃人肉喝人血呢。听说他院子里每月都会失踪一名丫鬟,连尸骨都找不到,其实就是被湘王活活吃了的。” “啊!” 一片恐慌的惊呼声。 “真的假的?” “那沈若棠岂不是死定了。” “会被吃掉吗?” “说不定是被凶兽吃掉呢。” “沈若棠也太可怜了。”庄名妖巴。 “可怜什么啊,她不知廉耻做出那种事来,寻常人早一根白绫吊死了,她倒好,不知怎么入了皇上的眼,若不是指婚给湘王爷。她也早就没命了好吗?” “说的也是。不过我认识的沈若堂,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她跟沈若兰明明很要好的样子,怎么竟会做出勾引谢大公子的事来,我怎么想也想不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 “就是。这些事都是从他们沈府传出来的,若不是真的。沈府早就站出来说话了。” “哎,东西送上来了,咱们快挑吧。” 邻屋的人结束了对沈若堂与湘王的各种讨论猜测,纷纷挑起自己中意的首饰头面来。 若棠立在窗边的阴影里,唇角自始至终噙着抹淡淡的微笑。 早知道流言猛于虎,不知道楚千岚他自己知不知道在旁人眼里,他俨然已经化身为吃人肉的恶魔了? 053 她的筹码 这女人不但不信他,还防备着他。 楚千岚微微一笑,“你的意思,这事跟端王府有关?照理说,你不过就是在端王府丢了个人。以本王对老三的了解,他断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你痛下杀手。你还做了什么事?” 若棠当然不承认,“妾身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她不就是手痒贪玩,忍不住划了一会小舟嘛,要是早知道会撞到那么倒霉的事,打死她也不会过去的好吗? 楚千岚也不逼她。笑容甚至有些温柔的,“你不说就算了,但愿王妃你以后还有今日这样的好运气。” 说罢,跳下窗台就走了。 若棠缩了缩肩膀,变态你倒是随手关上窗啊! 其实若棠也很苦恼,她躲过了这次。下次呢?总不能寸步不离的将阿白带在身边吧,这样生活多不方便啊。而且总有需要一个人单独待着的时候,比如眼下这样,比如嘘嘘和嗯嗯的时候…… 唉,怎么办啊怎么办? …… 采红正等在净房外,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听见里头穿出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的惨呼声。 “娘娘,您没事吧?”采红愣了一下。急忙推开了净房的门,就见若棠穿着薄薄的单衣亵裤,痛苦万分的仰面倒在地上。 “娘娘,您怎么样?奴婢扶您起来吧。”说着就要动手去扶若棠。 若棠眉头皱的能打结,痛苦的吸着气,“你别动别动,我怕是摔断了腰,你让我先缓缓。” 采红观她满头大汗,“痛苦”的咬着牙,一副痛到不能忍受的模样。采红心里升起幸灾乐祸的开心,脸上却十足的关心,“这可怎么是好,娘娘您忍忍。我这就去禀告王爷!” 若棠似乎痛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虚弱的点了点头。 采红便飞快的走了。 楚千岚不耐烦的走进来时,若棠还在地上苦苦“挣扎”。 挥手令跟着的采红出去,他方才冷哼道:“装的挺像。再不起来,本王当真让你腰骨全折你信不信?” 若棠泪眼汪汪的瞅着他,委屈的嘟了嘴:“王爷,妾身真的摔得动不了了。” 嘶嘶的吸两口气,“妾身腰部以下都没了知觉,怕是以后都不中用了……” 楚千岚微皱眉,狐疑的盯着她的眼睛。 他刚听到这个消息 ,就觉得肯定是这女人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在装模作样。可是看着她眼下这模样,“痛苦”的这样自然,倒像是真的。 他顿了顿,方道:“太医马上就到了,你且忍着。” “这大晚上的,麻烦太医多不好。”若棠充分发挥为他人着想的奉献精神,全不顾自己的“伤痛”。 “那王妃的意思?”楚千岚挑眉。 “妾身只是滑了一跤,也许伤的并不重,说不定休息个两日就能下地走动了。”若棠忍着痛“深明大义”的提议道,“王爷无需太担心,让妾身在这儿休息两日,两日后若没好转,再请太医也不迟。” 楚千岚算是明白了,这女人是打算赖在他这儿不走,想出这么个蠢笨的法子来。 他在若棠面前蹲下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王可以收留你,但你要怎么回报本王?” 若棠原本想娇羞的说“随便您怎么样都可以”,又怕这变态因此会倒胃口更不愿意留她住在长春馆了,于是诚恳真挚的说道:“等妾身好了,王爷想吃什么妾身都做给您吃。” 这算得上她最大的诚意了吧。 可惜楚千岚不这样认为:“算了吧,本王还怕再被你害的泻肚说到这个,你告诉本王你是怎么做到的,本王就留下你,如何?” 若棠纠结了。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说了,会不会又给了变态一个炮制她的理由?可是不说,就不能赖下来,不赖下来,她的生命就有可能随时受到威胁。 不说,被他赶出去,结局多半是个死。说了,被他收拾一顿,结果很可能是生不如死。 楚千岚瞧着她纠结挣扎的表情,已经开始优哉游哉的数起数来:“十、九、八、三、二……” “七六五四去哪了?”若棠脱口问道。 “王妃考虑的如何了?”楚千岚笑微微的睨着她。 “我若说了,王爷会不会趁机打击报复我?”若棠期期艾艾的问道。 “本王大人大量,可以原谅你一次。”楚千岚非常“大度”的回应。 若棠于是抿了抿嘴,低下头对手指,“其实吧,那个豆腐不能与蜂蜜同食,同食就会引起泻肚的……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害您泻肚,就是那天刚好有新鲜蜂蜜送过来,想让您尝尝,就忘记了这一茬……” “忘记了?”楚千岚会信她那个心虚的样子 才怪,“罢了,本王说过原谅你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 变态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若棠不敢置信的抬头望住他,不失时机的狠拍马屁,“王爷心胸宽广海纳百川,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王爷您太好了,您就是个大好人。” 楚千岚才不会被她几句马匹吹捧的飘飘然,他依然似笑非笑的俯视着若棠,“本王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且记住,你欠了本王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人情,可是要还的。” 他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若棠腹诽,她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不过管他的,先应付过这茬再说。人情这种东西,口说无凭,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若棠就这样顺利的赖在了长春馆。 也终于见到了楚千岚屋里伺候的另两名美婢婉如与画眉。 婉如人如其名,看上去是个十分温婉柔顺的丫鬟,而画眉性子则要活泼的多,真如一只画眉鸟般一开口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们都作姑娘装扮,并没有梳妇人头,因此若棠也拿不准她们到底有没有被楚千岚收用。但这些都是楚变态身边的得意人儿,若棠自是不好使唤,只让她们去一趟清秋院,将已经醒过来的采青接过来照顾她。 她住进长春馆的事,在后院可谓引起了轩然大波。 邓侧妃恼恨的砸了她最爱的一套薄胎青瓷茶杯。 黛战战兢兢的宽慰她:“娘娘别生气,王妃能住进去,听说是因为摔着了腰不好移动。就算住在那里,也不过是暂时……” “我连暂时都没有住进去过!”邓侧妃恨恨的咬着牙,“王爷的长春馆,何时让旁人进去过,连秦氏那贱人在最得意的时候,王爷也不准她踏入半步!不一样,王爷待她是不一样的。” 她想着那个时候,王爷竟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一身单衣便赶到清秋院。他看到沈若棠浑身是血时,离他最近的她,分明看到他的瞳孔飞快一缩,有什么飞快的从他眼里一闪而逝。 黛壮着胆子道:“她到底是王妃,王爷待她不一样也是理所应当……” 邓侧妃阴恻恻的目光狠狠扫向黛。 黛双腿一软,慌忙跪在地上求饶:“娘娘饶命,奴婢嘴笨说错了话,娘娘饶命……”庄布杂圾。 “你说的没错,谁叫人家是王妃呢!”邓侧妃磨着牙,却露出个 大大的笑容,“你将这个消息告诉给那两个贱人,看看她们能不能忍得住。” “是,奴婢这就去。”黛悄悄松了口气。 不过这回却没能如邓侧妃的愿,秦氏心里再着急,可她起不了身,又兼病中实在不好看,她担心王爷见了不但没起怜惜之心,反还因此厌弃了她,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因此被刘氏害的卧病在床的秦氏心里愈发的恨刘氏了。 而刘氏呢,因为感激上回若棠带她去端王府,让她有机会跟父母亲人相聚片刻,且半点也没刁难催促,由着她们说话团聚。她心里对若棠就怀了些感激的情愫,因此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心里头不是滋味,倒也没做出什么动作来。 没人打扰使坏的这两天,若棠还算过的平静。 而相较于她的平静,晋王楚千川与沈若兰就显然不那么平静了。 手底下数一数二的死士派出去,连个响儿都没有,就这么肉包子打了狗。后头又派了人去,却道人已经不在清秋院,知道人藏在长春馆,楚千川就不好贸然再下手了。 一来他的人连靠近长春馆都做不到,二来若是动静闹得太大,终归不是他的初衷。刺杀不成,只好想别的法子他暂时能想到的,也不过就是拘着晋王妃不往湘王府跑而已。 但他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晋王妃,比如眼下 楚千川按捺住不悦与不耐,看向将他约出来的沈若兰:“不是跟你说了,最近没重要的事不要见面吗?” 沈若兰红着眼睛怯怯道:“王爷,我这两日吃不下睡不着,就担心您……王妃她是不是知道了?您气色看上去不大好,她是不是为难您了?都怪兰儿,帮不了您还总给您添乱。” 说着低下头,无声掉起泪来。 楚千川看着她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他的王妃对她的评价,不知怎的,往日还能升起的怜惜之心,今日瞧着她这般作态,便连陪她做戏的欲望都没有了。 “好了,本王又没怪你,你哭个什么劲。”楚千川的语气到底流露出了不耐之意。 沈若兰拭泪的手指微微一僵,微垂的眼睫掩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不甘与恼意,“这两日兰儿想了很多,王爷您与王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兰儿本就不该因倾慕王爷而与王爷私下往来,破坏您与王妃之间的感情,害您不开心不快活,这不是兰儿的初衷。兰儿思来想去” 她抬起泪意盈盈的脸,一脸的哀伤与决绝,“兰儿决定 应了福家的亲事,从此往后,兰儿不能再见王爷了……但兰儿会日日焚香为您祈福,祈愿您心想事成,终成大业!” 说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兰儿叩别王爷。” 楚千川听得眼皮一跳,忙伸手拦住她,不让她跪下去,手臂稍一用力,就将沈若兰圈进了怀里,“好兰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跟本王都这样了,如何还能嫁去福家?” 若没有她来牵制沈安邦那个老狐狸,那老狐狸又怎么会尽心尽力为他出谋划策?且他最近明显感觉到,老狐狸在不动声色的疏远他,难怪先前说好的事,也拖拖拉拉不肯替他办妥。 若是失了老狐狸的助力,他的大业之路就要艰难上几分。他虽排在太子下面,但论出生,他的母妃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嫔,且母家那一堆糊不上墙的玩意儿不给他添乱就谢天谢地了,指望他们成为他的助力,跟做梦也没什么区别。芙蕖的娘家平国公府倒是不错,但若让他们知道他待芙蕖不好,只怕也要与他心生罅隙。 而端王,乃是皇帝最宠爱的德妃所出,且皇帝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夸奖端王君子端方,是所有儿子中最像他的。端王妃也出自陇西世家,无论哪方面,端王的赢面都比他大得多。若是他再失了好不容易拉拢过来的沈安邦…… 不行,楚千川哪能看着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故? 于是抱着沈若兰柔声哄道:“你再给本王一点时间,等本王这边有了眉目,即刻就奏请父皇迎你入府。此事,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王妃好意为兰儿相看人家,父亲以为此事是王爷您的意思,私底下已经在跟福家的人接触了。兰儿担心,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婚事就会定下来。”沈若兰不动声色的朝他施压。 在楚千川大业未成前,他如何舍得抛下拥有周家一半家产的沈家?他需要沈家,势必不会在这关头抛弃她,没有她,他底下那么多不能光明正大露面于人前的将士要怎么养活? 沈若兰清楚的知道,他需要她! 这就是她握在手里的筹码。 晋王妃,她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来日方长,她们等着瞧! 楚千川沉吟着正要开口,包厢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054 尘埃落定 楚千川与沈若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啊!”率先回过神来的沈若兰惊呼一声,慌忙转过头将发白的脸藏在楚千川怀里。 门口石化的众人也发出不同程度的惊呼,这是一群前来挑选珠宝的女眷,当然能来福鑫楼消费的,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 于是乎。她们都认出了屋里相拥的难舍难分的狗男女是谁。庄布叉圾。 一时间,整个二楼的客人们都被惊动了。 楚千川脸色铁青,一时又怒又急,掩耳盗铃般将沈若兰的头死死按在自己胸口,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住嘴!还不快给本王滚出去!” 众女眷慌慌张张的跑了。楚千川气不打一起出来,高声喊道:“来福,来福!这个狗奴才不在门口守着死哪儿去了!” 被打晕拖到墙角的来福自然无法给气急败坏的楚千川任何回应。 …… 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房间,身材颀长优雅贵气却满脸病容的锦衣男子满意一笑,对身边另一人笑道:“不错,挺精彩的一场戏。还要多亏了你给本宫送了消息来。” 楚千岚与他同高却比他精壮许多的身体只是懒懒靠在门框上,闻言淡淡一笑:“太子殿下太客气了,您才是未来的君主,我只是做了臣弟该做的事罢了。” 太子对于楚千岚的识时务显然十分满意,“等本宫登上大宝,必不会亏待了你。” 顿一顿,又道,“今日这事,传遍京城需要多久?” “方才那一群女人中。不少是好嚼舌根的,太子殿下放心,不出一日,这事必定会传到平国公府与晋王妃耳中。” “为何不干脆直接将晋王妃诓过来,依那女人的性子,只怕当即就要闹起来,这戏看起来不是更精彩些?” “晋王妃来了就太着痕迹了。”楚千岚淡淡道,“况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是臣弟弄来的。” “嗯?”太子殿下表示疑惑:“不是你,那是谁?” 楚千岚朝晋王与沈若兰的方向努努嘴,“最狠得下心的,往往是女人。” “哈哈。”太子竟抚掌笑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老二算计本宫的时候,可曾想到他自以为捏在手心里的女人也在算计他?果然有意思。” “您出来的太久了,该回去了。”楚千岚不咸不淡的提醒他。 “是该回去了。” 太子站起身来,“有件事。本宫一直想着要不要告诉你。” “您说” “你知道对父皇提议将沈若棠指给你的人是谁吗?” 楚千岚挑眉,慢慢直起身来:“谁?” “是咱们的端方君子呀,你看他对你这弟弟可是好?”太子饶有兴致的看楚千岚微变的神色,笑容愈发的深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楚千岚抿着唇,沉默不语。 太子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老七啊,皇家哪有什么兄弟情,可别傻傻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他说完,这才在随从的护卫下,匆匆离开福鑫楼。 待他走远了,楚千岚撇撇嘴,“你又是什么好鸟不成……端王,呵!” …… 晋王与沈若兰在福鑫楼偷情的事,一夕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虽然晋王当时就赶回晋王府,勒令府里众人管好自己的嘴巴,谁敢在王妃面前嚼舌根就打死了算。府里仆从都满头雾水不知何事,随后,晋王下令除了采买的仆役,谁也不许随意出入晋王府。 即使这般严防死守,晋王仍然没有防守住。因为平国公府来人了,来的,是晋王妃的母亲李氏。 晋王亲自接待她,“您老人家怎么亲自过来了?” 李氏保养得宜的一张脸看上不去不过三十许人,人到中年,却依然美艳动人,晋王妃的好样貌正是遗传自她。 对于晋王的殷勤,李氏神色很是淡淡,“芙蕖许久没回平国公府,我过来看看她,也不晓得她最近过的怎么样。这外头流言四起的,我自己生的女儿我最是清楚,受了这样的委屈她断没有不回家的道理。” 晋王脸上的笑也淡了下去,他搁在桌面上的手紧了紧,方才道:“您是忘了吧,如今晋王府才是芙蕖的家。您这是要她回哪儿去?” 李氏毫不退让,这时候,她只是一个为爱女担忧着急的母亲,“这是芙蕖的家?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不再是了吧!” “娘,您怎么来了,也不知会女儿一声,若不是赵嬷嬷对女儿说,女儿还半点都不知情。”晋王妃娇俏的说罢,又嗔责的瞪一眼晋王:“王爷您也是的,我娘过来看我的,您拉着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视线在晋王僵硬的神色与李氏不怒而威的脸上转了一圈,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怎么了?莫不是你们两个背着我在说我坏话? 娘,我可是您女儿啊” “你要不是我生的傻女儿,我才懒得管你!”李氏哼一声,拉着晋王妃的手就要往外走,“收拾收拾,跟娘回国公府去,把你那院子给那不要脸的小贱人腾出来吧。” 晋王妃微愣,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却已经没有了笑容,她茫然的看一样李氏,又看向不自觉避开她目光的晋王,“小贱人?哪个小贱人?” 晋王牙根紧咬,强忍着被李氏挤兑的怒意,“您先回去吧,这件事本王会跟芙蕖说的……” “什么事?您现在就告诉我!”晋王妃显然也听明白了什么,黑色的瞳仁里闪着烈焰的光,直直逼视着晋王。 晋王终于看向她,那向来温柔蜜意的眼睛里除了痛苦,似乎还有哀求,“芙蕖,一会儿我跟你说,我什么都跟你说……” “我现在就要听!”晋王妃的声音平静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赵嬷嬷,你告诉她!”李氏看也不看有口难言的晋王一眼,吩咐赵嬷嬷道。 “是,夫人。”赵嬷嬷是平国公府的忠仆,不论平国公府的主子让她做什么,她都会毫无异议的照做,“姑娘,王爷与沈府沈二姑娘青天白日在福鑫楼幽会的事,被几位上福鑫楼挑选首饰的夫人撞破了。现在满京城,无人不知晋王与沈二姑娘的龌龊事。” 晋王妃双腿一软,若不是李氏早有先见之明的扶住她,她就要瘫软在地上了。 “沈家?沈若兰!”晋王妃眼前闪现出几个片段,忽的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弯下身来扶她的周嬷嬷的手,修建的圆润整齐的指甲深深的扎进周嬷嬷的手背,她恍若未觉,而周嬷嬷亦没有皱一下眉头,“嬷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有阿棠,你们早就知道了,才会让我给沈若兰那贱人选夫婿,是不是?” 周嬷嬷心疼的看着晋王妃惨白的脸色与压抑的粗重的喘息,连忙道:“湘王妃与老奴担心您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住,因此才将事情瞒下了。姑娘您别这样,您放松些……姑娘,姑娘!” 晋王妃面如纸色的晕死了过去。 …… 住在长春馆的若棠也听闻了这件闻名于街头巷尾的风流韵事,尤其这主角还是当朝亲王,流传的速度就更快,传的也就更远了。 估计要不了几天,全大楚的人民都该知道晋王偷吃又没做好安全防范措施的事情了。 若棠一边舒服的窝在柔软的大床上装她的病患,一 边忧心忡忡的替晋王妃担心着。 那样烈性的女子,知道这样的事,怎么承受得住哟! 这事是谁设计的,晋王?可能性不大,他不可能主动让人家去捉他的奸吧,对他不但没有好处且全是坏处。如今他的声誉在百官与民众那里可谓是一败涂地,这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甚至很有可能影响他将来竞争皇位的。这样赔大本的买卖,晋王是不可能做的。 不是晋王,难道是他的政敌知道了,所以阴了他一把? 阴的好阴的妙,阴的呱呱叫啊! 只是可怜了晋王妃。唉,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楚千岚一进来,就看见她半张脸舒坦半张脸纠结的唉声叹气着。 她自己知道她脸上的表情有这么丰富吗? “在想什么?”楚千岚随口问道。 原以为她又会跟之前一样随便敷衍他,不想她却抬起头来,很是郑重的问道:“王爷,您知道晋王府上现在如何了吗?” “你这么关心晋王的事?”楚千岚挑眉,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好。 谁关心他?她脑袋进水了都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妾身只是有些担心二嫂,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担心你们沈家的人,倒关心起一个外人来,可见你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若棠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与他争辩,只求道,“王爷听说了什么,一定要告诉妾身哦。” “你求本王啊。”楚千岚戏谑道。 若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带诚意的求他道:“求您了。” “晋王妃被平国公夫人接回平国公府了。”楚千岚觉得自己都被她敷衍习惯了,竟没有生出多少不悦来。 他话音一落,就见若棠眼睛亮了亮。 平国公府这样的娘家可真给力啊!先前还担心去晋王府探望晋王妃搞不好会有生命危险,现在换到平国公府,应该就没有这样的担忧了。 “依王爷您看,这事儿最终会如何?” 楚千岚嗤笑,“自然是如你妹妹所愿啰。” 果见若棠一双眼睛瞪的圆溜溜起来,楚千岚又心情甚好的加了句,“你难道不知道这事儿是你那好妹妹一手策划的?” 妈蛋,猜了晋王猜了晋王的政敌,就是没往沈若兰这小婊砸身上猜!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竟 然狠得下心自毁名声。她就这么笃定,晋王最后会娶她做侧妃? …… 此时的沈府。 沈安邦得知这闹得满城风雨的消息后,气的险些晕厥过去! “老爷,老爷您先别激动,您别只听外面的人说,您也听听兰儿怎么说啊。”沈夫人跪在地上抱着沈安邦的腿,阻止他拿着家法用的藤条往沈若兰身上打,边说边哭道,“兰儿已经够可怜的了,您没听外面将她说的多难堪吗?我可怜的儿啊……” 沈安邦气的头晕眼花,又被沈夫人紧紧抱着腿,压根迈不动脚,更是气的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还有什么好说的?啊,好好地姑娘家不在府里待着,跑出去跟男人幽会,这跟那不要脸的孽障有什么区别?我沈安邦到底造了什么孽,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今天我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可!” 沈若兰跪在地上,原本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听闻沈安邦的话,抬起满脸是泪的小脸来,“爹,明明是您自己说日后要送我进晋王府去,如今虽然进去的难看了些,但也达成了您一开始的目的,您不是更该高兴才是吗?” “闭嘴!”沈安邦气的发抖,这件事他只在酒后与沈夫人提起过,很显然,沈若兰会知道他的打算,全是沈夫人说给她听的。 沈安邦怒目瞪着瑟瑟发抖的沈夫人,抬脚就将她用力踢翻在地:“无知妇人!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沈夫人痛叫一声倒在地上,险些闭过气去,沈若兰爬过去又叫又揉的,沈夫人才幽幽吐出一口气醒转了过来。 “爹,都是女儿的错,您别怪娘。”沈若兰趴在地上痛苦道:“您要打要骂,女儿都认了,可事情已经发生,女儿……女儿不想死,求爹爹救救女儿吧。”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沈安邦看着这个自己向来疼爱有加的女儿,一时心寒一时心疼,“你要我救你,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你?” 沈若兰哀哀凄凄的啜泣着,偷看一眼沈安邦的神色,断断续续的说道:“如若爹能进宫……求皇上为女儿做主,女儿或许还能活命的机会,否则,否则便是进了晋王府,女儿也要被晋王妃磋磨死的啊爹!” 沈安邦面皮一抖,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乖巧听话孝顺懂事的女儿会要他舍下脸面去求皇帝的成全。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位高权重,表面看着风光,内里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就等着他行差踏错一步? 前头 那孽障的事,皇上器重他不忍他面上难看,做了个顺水人情将那孽障指给湘王,反正两个名声都一样臭,外人也无话可说。可是晋王,却是皇帝暗示过他不许过于亲近的,倘若他去求皇帝,其结果…… 沈安邦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他死死瞪着沈若兰,垂下的手猛然一挥,特制的藤鞭带着呼呼风声毫不留情的落在她身上:“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孽障不可!” “住手!”沈老太君威严的嗓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沈若兰虽然挨了一鞭,倒在地上痛的直抽气,但还是庆幸老太君终于来了。只要她来了,这件事,就差不多板上钉钉了。 果然孝顺的沈安邦忙丢下鞭子上前来扶老太君,“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沈老太君精明锐利的眼睛在沈若兰与沈夫人身上转了转,便径直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当真要打死她不成?” “母亲,就算打死她,也不能让她进晋王府丢人现眼。”沈安邦不好跟沈老太君讲他对皇帝赐婚若棠与湘王时的猜测,毕竟并没有证据来支持他的猜测。“我这张脸,如今都被她丢完了,不打死她,难消我心头之气。” 他在这一刻,对沈若兰的失望与厌弃,更甚于当初的若棠。他对沈若兰呵疼有加,倾注了多少的心力在她身上,连她小时候握笔写字都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于是事情发生后,他受到的冲击比当时听到若棠与谢敛有染时强烈不止一百倍。 “你若将她打死了,如何与晋王交代?”沈老太君沉声喝问道。 “晋王?”沈安邦皱眉,“他就算是亲王,对大臣之女做出这样的事,怎还有脸还问沈家要交代?” “倘若晋王有心求娶兰儿,你又当如何?” “不可能!”沈安邦脱口道,“皇上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知道?” 沈若兰与沈夫人正抱头哭泣着,闻言都抬起头来,紧张万分的盯着沈安邦。 “爹,皇上为何会不答应?我是您的女儿,您是当朝丞相啊!”若他爹肯去求皇上,说不定还能求来皇上的圣旨,怎么可能会如他所说,皇帝不可能会答应她进晋王府呢? 沈若兰想不明白,她唯有紧紧的盯着沈安邦,顾不得手臂上那火烧火燎的鞭伤。 沈安邦用力闭了闭眼,疲惫的叹一口气,正要开口,下人小跑着进来禀告道:“老爷,宫里来人了,皇上宣您进宫说话。” 沈安邦心里一紧,沈若兰与沈夫人却齐齐松了口气。 …… 沈安邦被内侍引进了勤政殿,他跪下山呼万岁后,听得高座上的皇帝半天不发一语,冷汗很快就浸透了他的衣衫。 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沈安邦终于听到皇帝威压而平板的声音:“沈爱卿,你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 沈安邦闻言,立时老泪纵横,将额头砰砰砰的直往地上砸:“臣教女无方,臣实在无颜面见皇上,求皇上赐臣一死吧。” “沈大人乃是我大楚王朝的肱骨大臣,朕如何舍得赐死你。不过,朕的确对你有些失望了。” 沈安邦听得心惊肉跳,“都是臣的错,臣罪该万死。皇上请放心,臣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绝不让您烦心的。” 他回去就弄死那胆大包天的孽障! “爱卿打算如何处理?”皇帝追问道。 “臣……”沈安邦顿了顿,老脸又红又涨的说道:“如此不知廉耻,不配为人。” “罢了。”皇帝的语气却缓了缓,“到底是一条人命。” 沈安邦闻言,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强忍着才没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错愕的开口:“皇上?” 他所知道的皇帝可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怎会对他两个女儿都这般开恩?难道,皇帝果然打算要弃用他了? “既然他两个两情相悦,晋王又求到了太后那里,朕就做主,让你的宝贝女儿以侧妃身份进入晋王府,这不算辱没了她吧?”皇帝的声音仍然没有半点起伏。 沈安邦却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皇上,臣惭愧,那孽障不洁身自好,哪里配进晋王府?” 皇帝如今身体康健,再活个十年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若眼下因为沈若兰而导致他仕途不顺,他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也不是你女儿一人的错,就这样吧。”皇帝拍板道,“爱卿若觉得愧对朕,日后更勤勉于政事就行了。” 沈安邦听了皇帝这话,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但同时,他又更疑惑了。 明明之前不愿意他跟晋王走的太近的也是皇帝,如今却又做主让沈若兰入晋王府,这是为何?沈安邦觉得自己越来越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了。 …… 虽然只是侧妃,但皇帝还是令钦天监挑选了黄道吉日,被沦为满京城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的沈二 姑娘将于半月后被抬进晋王府。 此事尘埃落定后,若棠觉得自己的人生安全基本不会受到威胁了,便对楚千岚提出搬回清秋院“养伤”的请求。 只可惜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王妃伤的太严重,不好移动的,就乖乖在长春馆待着吧。” 若棠没法,只好祭出阿白来,“阿白好几天没看到妾身,妾身担心他会发脾气。就算妾身不好移动,让人每天抬着去看看它也是好的,这是王爷交给妾身的差事,妾身不想办砸了。” 说罢,还对楚千岚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看她的小眼神是多么真诚。 只可惜楚千岚只当她的眼睛在抽筋,“你住在这里,就不能叫人抬着过去看阿白了?” 说着,就要叫人将若棠抬去兽苑。 若棠见敷衍不过去,只好如实道:“王爷,妾身躺了这么几天,骨头都酸了,所以妾身想要……想要出府松快松快骨头。” “你都伤的不能动弹了,怎还能松快骨头?”楚千岚冷嗤道:“到底想干什么,趁早痛快说明白了,否则你就给本王长在这张床上!” 他话音才落,若棠已经识时务的坦白道:“我想去平国公府做客。” 055 死缠烂打 若棠的及时坦白让她最终得以被楚千岚放行。 很顺利的到了平国公府,递上拜帖后,门房便将若棠的马车迎了进去。 一路上她都在做心里建设,被晋王妃迁怒可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的应对方案就四个字死缠烂打。 结果若棠最先见到的人却不是晋王妃。她在二门换乘软轿时,遇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晋王爷。不过短短时日,这位先还风头极盛名声极好的意气风发的王爷,眼下却是一副憔悴萎靡的模样,隔着一段距离,若棠都能看到他眼睛里满是血丝。下巴上胡子拉渣,好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得样子,看起来又憔悴又失落。 晋王也看到了若棠,那眼刀子飞的,若棠都感觉皮肤生疼了。 这是干什么,他做的龌龊事她还帮她隐瞒了呢。他这一副杀父仇人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这下你满意了?”晋王看着若棠,阴恻恻的开口道。 若棠装出一副被惊吓到了的模样,怯怯道,“见过二哥,我不太明白二哥您的意思,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惹您生气了吗?若是,您千万告诉我一声,我已许久没出门。前些日子受了伤又一直静养着,实在想不明白怎么惹您生气的。” 她这是在告诉他,不管他疑心哪件事跟她有关都是没有道理的,她一直在湘王府待着,没有出过门。 其实晋王也知道福鑫楼的事跟若棠无关,她并不出门应酬,且以她眼下的名声,又如何能指使得了那天闯进他房间来的那几位贵夫人。但他就是看若棠不顺眼,就是想要迁怒她!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里明白!” 若棠无辜的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我真的不明白。” 这时来福瘸着腿小跑到晋王身边,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晋王神色凝重,也顾不上找若棠的麻烦。急匆匆的大步走了。 若棠撇撇嘴,冲她发什么脾气啊,有本事去找沈若兰发火啊!哼,一个渣男一个小婊砸。还真是绝配呢。她边愉快的吐着槽,边扶着采青的手弯腰上了软轿,嘴里不自觉的溜出一句歌词来,“就不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他现在焦头烂额的,还不知道是沈若兰设计了整件事的样子。哼哼,就让他自己查去,祝福他二人婚后过上幸福的相爱相的生活。 哦,真是有趣啊! …… “哟,这是谁来了?” 饶 是若棠有了心理准备,被晋王妃这样冷嘲热讽的打着招呼时,她还是有些难过的,“姐姐,我来负荆请罪的,姐姐你要打要骂,我绝无二话。” 若棠乖觉的将称呼换了,这时候若张口还是二嫂,估计更要不受待见了。 “我可担不起,”晋王妃看起来比晋王好不了多少,短短几日不但瘦了一大圈,脾气似乎都古怪了不少,“你湘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物,说什么负荆请罪,太折杀我了。” 若棠求助的望向一旁的赵嬷嬷,指望她帮自己求个情。赵嬷嬷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她如今可都还是“戴罪之身”,哪有资格给若棠求情。 若棠就知道赵嬷嬷也是自身难保了,可想晋王妃此次气性有多大。 “好姐姐,我知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下回我再也不敢瞒你了。”若棠也顾不上脸皮这种东西了,上前拉着晋王妃的手哀求道,“我真的知错了……” “你心里还盼着有下回呢,怎么,这回的好戏还不够你看的?”晋王妃猛的甩开若棠的手,呵呵冷笑,语气凉薄而讥诮:“我视你为友,不指望你像我一样坦荡待我,可这般欺骗行事,实在欺人太甚!” 若棠不防自己会被甩开,手一下子收不住,砸在几桌的桌角上,手背上先是木木的痛,很快那痛便尖锐的传开来,痛的她忍不住皱紧眉头,另一手紧紧捂着手背,泪眼汪汪的去看晋王妃,“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想瞒着你,只是那时看见你跟晋王……你们感情着实太好,我担心你承受不住,这才会……后来我憋的实在难受,又怕你会吃那两人的暗亏,就告诉了赵嬷嬷。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才决定不说的。” 完了,事情真的大条了。 若棠忽然想起,一开始晋王妃就跟她说过,她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今天要是不能把她哄好,估计这辈子她都不会待见她了。 唉,她还挺喜欢晋王妃这性子的,不想跟她交恶啊。 晋王妃在甩开若棠手时,见她似乎伤的不轻,眼里便闪过一丝懊恼。她虽是纤弱女子,但盛怒时的手劲必定是很大的。虽然只来得及瞧上一眼就被她捂了起来,但她好像看到了她手背上迅速蔓延的乌青色。又见她顾不得手上的伤,急急忙忙的要解释清楚,说的跟赵嬷嬷所差无几,心里的怒气怨气终是消了些,然而语气还是冷硬,“为了我好?把我当成傻瓜一样蒙在鼓里就是为了我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骗,就是为了我好?你们的 好,我可真不敢承情。” 若棠自是瞧出了晋王妃瞧见自己手背的淤青便已然心软了,语气虽然严厉,却根本就是色厉内荏,索性也不捂手了,就拿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去拉晋王妃,软着嗓子可怜兮兮的道:“姐姐,我知道我跟赵嬷嬷这种方式错了,不管怎么样,都该先告诉你的,绝不会让你从旁人口中知道此事而失了先机。你就原谅了我们这一回吧。” 顺便还替赵嬷嬷求个情,果然得到赵嬷嬷感激的眼神一枚。 其实若棠也能理解,晋王妃这样骄傲一个人,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她不是第一个知道,而是全大楚都知道了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种自以为自己婚姻幸福丈夫忠诚的信念,一下子被打击的粉碎,且还被身边信任的人蒙在鼓里,这于她而言,就是一种不能原谅的背叛。换作若棠遇到这种事,定然也会气的不得了。 晋王妃瞪她一眼,到底还是软了语气,视线不着痕迹的瞥一眼若棠拉着她衣袖的手一眼,“只此一次!再有下回,你就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若棠喜不自胜,咧嘴傻笑起来,不住的点头道:“姐姐你放心,我用性命跟你担保,绝对没有下一回!” “瞧你这傻样儿。”晋王妃给她个白眼,又冷着脸吩咐赵嬷嬷道:“嬷嬷没瞧见她手受伤了,还不快取些冰块来给她敷敷?” 若棠与赵嬷嬷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件事在晋王妃这里算是过去了。赵嬷嬷忍着激动,低头将老泪抹去了,颤声应了是,便去取冰块。 若棠则忍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晋王妃,也不顾旁边是不是还有丫鬟婆子,“姐姐你真好,我最最最喜欢你了。” “油嘴滑舌。”晋王妃被她抱着虽觉得有些不适,到底没有推开她。 她是家中最小的小妹,兄长姐姐们净都护着她,虽然有庶出的弟妹,但到底隔着一层,平日里见了面,他们不是敬她就是怕她,她心血来潮想当个好姐姐,他们也不敢真的将她当姐姐看,害她好生没趣,往后也就越来越淡了。可现在听着若棠一口一个姐姐,叫的那叫一个欢快那叫一个自然,倒比那些庶弟庶妹更像她的妹妹。 赵嬷嬷取了冰块来给若棠冷敷,见若棠笑语如珠将晋王妃哄得虽然还没到开怀大笑的地步,但到底也比这几日阴气沉沉要好的多,不免老怀大慰,怂恿着若棠道,“老奴记得湘王妃仿佛很喜欢游湖?如今荷花都开了,姑娘您不如带湘王妃去瞧瞧?” “是啊姐姐 ,我可喜欢游湖了,你快带我去开开眼界吧。”赵嬷嬷一说话,若棠就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想来这几日晋王妃都闷在房间里不动弹,赵嬷嬷怕闷坏了她,这才侧面提醒她带晋王妃出门去散散。 看在她卖力撒娇卖痴的份上,晋王妃勉强点头,“那就走吧。” 从湖心远远地传出一串银铃笑声,湖边的赏莲亭里,平国公夫人李氏紧绷的脸色稍稍松缓了些,“想不到芙蕖倒跟这沈氏投缘,芙蕖竟也肯听她的。” 并未随若棠她们一块出游的赵嬷嬷闻言,笑道:“外头都传湘王妃如何如何,依老奴看却未必属实。姑娘是多聪明的人,人家待她虚情还是假意,她一眼就能看明白。湘王妃待咱们姑娘,真个是真心实意的。” 李氏点头笑了笑,那笑随即就收敛了,“只可惜,她亲妹是沈若兰那小贱人!” “夫人可是担心日后湘王妃会帮着那贱人对付咱们姑娘?那您大可放心,沈家人对湘王妃的态度,老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您且又想,自那事出了后,一直闭门养伤的湘王妃却并没回过沈府,而是稍好一些就来了咱们府上,这说明,她跟那贱人不过就是名义上的姐妹关系罢了。咱们对湘王妃好些,还怕她心里不向着咱们?老奴瞧着,湘王妃是极喜欢我们姑娘的。” 李氏深觉有理,“让厨上备些湘王妃爱吃的饭菜,我记得咱们库里有一尊半人高的白玉观音,你去找了出来。我听说那孩子也是个命运多舛的,那观音先送去龙泉寺开光加持……得让她的心一直向着咱们芙蕖才行。” “老奴明白。”她们都知道,即便她们与晋王妃再不愿回晋王府,旁人家还可以和离,可晋王妃是皇家妇,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她们再不舍,最后还是要让晋王妃回晋王府去。 …… 若棠去了平国公府后,向来不爱在王府待着的楚千岚却一反常态没有出去。还特意越过婉如与画眉,招了采红来服侍。 采红欢喜的都快疯了,打扮的比平常更娇艳迷人,手里端着托盘,摆着纤细小腰款款而来。 只可惜湘王爷正低头想事,并没有及时的接收到来自采红的秋波与风情。 “王爷。”采红走近楚千岚,见他仍是没有反应,搁下托盘后,壮着胆子假装不经意的碰了碰他搁在桌面上那修长如玉的手。 楚千岚抬起手一挥,采红只觉得一股压力排山倒海的朝她压了过来。她全身僵硬避无可避,只觉得身上每一 根细小的骨头都断裂开来,痛的她连叫都叫不出来。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飞了起来。不过一瞬,砰一声,她娇嫩的身子骨砸在了墙上,然后,滚落在地上。 楚千岚抬起的眼里骤然闪过厌恶与冰冷,却在迎上采红不敢置信的疼痛目光时,换上了自责与心疼,“哎,这是怎么回事?采红你何时进来的?都怪本王想事情太专注,没留意到你,伤得重不重啊,本王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 说罢,一迭声的命人将痛的说不出话来的采红送回她房间去。 采红一走,婉如便进来了,“爷,祝十一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 “唐品茂呢?”楚千岚的语气里挟裹着风雨欲来的阴沉与狠戾。 婉如低下头,“唐品茂,应是被人救走了。” “宣平侯府都找遍了?” “如意是这样说的,他顺着唐世子的踪迹追了下去,请爷耐心等待,不出几日应该会有消息回来。” “等?”楚千岚冷笑,“等本王死吗?” 他脸色一整,神色平静的接近幽冷。然而琥珀瞳仁里暗藏尖锐,没有温度,除了坚决到底的狠戾,只剩一种全凭自己意愿行事的杀伐之气! “传令吉祥,不必追杀唐品茂,命人集结,直攻活死人谷!”他们非要逼他出手,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一个不留! “那唐品茂和宣平侯府?”婉如平静的应了是,又征询道。庄叉阵扛。 “留意着宣平侯府就是,若唐品茂回府,直接给本王带过来。”楚千岚语气越发低沉,然而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渐渐漾上了笑意,那笑意却很冷,“当真以为本王怕了他们,无知之辈!” 056 割舍很痛 婉如应声而去。 画眉踩着急急地步子走了进来,“爷,那采红嚷嚷着要见您。什么东西,爷也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不理会就是。”楚千岚淡淡道。 “我就不明白了,您干吗要留这种人在身边?轻浮不说。还是个背主的东西。她能背叛王妃,就能背叛您,留她在这里,我始终觉得不妥。”画眉悻悻的说道。 “你看不住她?”楚千岚挑眉。 “我有时候也会出任务的,哪能时时刻刻看着她。那蹄子见天东打听西打听的,我就怕她不小心发现什么就不好了。”画眉漂亮的杏眸闪过一丝阴鸷。 “先留着吧。本王有用。”楚千岚不容置疑的拍板,“琉国使臣还有多久到?” “依他们的脚程算来,不出十天就能到达京城。”画眉很快算了算。 “查清楚,同来的都有什么人,咱们也该做些准备才好。”楚千岚随口吩咐完了,便又似平日里一般,懒洋洋的歪在拨步床上,“王妃怎么还没回来?” 画眉抬头见他一脸索然无味的模样,便知他是无聊了想找王妃解闷,“这就让人去平国公府催催?” “算了。”楚千岚嘟嚷,“免得她还当本王是想她了。” 画眉:“……” 您那一脸的悻悻,难道真的不是想王妃了吗? 当然这话画眉是打死也不敢说的。她想了想,道:“府上的舞姬排了新舞,您要不要传来看看?” “跳来跳去还不是那些动作。”不是扭腰就是甩屁股的,看来看去都烦腻透了。 画眉忍着笑,“那好吧。井里湃着王妃早上做好的凉糕。到这会儿时辰正好,凉凉滑滑很好入口。” 别说王爷,就是她们几个。在王妃住进长春馆后,对吃的都挑剔了起来。王妃不但厨艺好,关键还会好多奇奇怪怪的新鲜糕点甜品,人又和气,每次做都会都做些。分给她跟婉如。就这么几天,画眉觉得自己的脸都圆了一圈了。 果然就见原本还无精打采精神萎靡的楚千岚坐直了身体,“还不快拿上来!” …… 日子一晃,就到了沈若兰进晋王府的日子。 虽然也有皇帝的圣旨,但她跟若棠的待遇差不了多少。沈安邦力求低调,命沈夫人到了吉时将人送上轿子,一路上连吹吹打打都不许,就这样遮遮掩掩的抬去晋王府。 沈若兰一开始是不干的,鼓起勇气跟沈安邦抗争:“倘若连您也这般对女儿,女儿到了晋王府,还不要被府里的人看轻了去?女儿好歹也是王爷侧妃,哪里就让您蒙羞了?” 沈安邦忍耐住没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扇上一巴掌,冷笑道:“不是如你的意嫁去晋王府了,怎么进去的,重要吗?” “父亲!”沈若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外人如何说女儿,女儿都不在乎,怎么连您也这般看不起女儿?” 沈夫人忙上前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吉时到了,快盖上盖头,让峻哥儿背你上轿吧。” 沈安邦冷声道:“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有件事嘱咐你一声,进了晋王府,最好对晋王妃恭恭敬敬,一应规矩礼数全要做足了,若你敢动什么歪心思,就看着沈家上下几百口人被你害死吧。” “老爷。”沈夫人眼眶一红,“大喜的日子,怎好说这样的话。兰儿那么懂事,她去了晋王府,定然会谨守规矩礼数过日子的。” 沈若兰已擦干了眼泪,她终于明白了,为了这桩婚事,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可是她不会后悔的,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绝不后悔。父亲现在不理解她不原谅她,没有关系,总有一日,她会成为父亲乃至整个家族的骄傲的。 她发誓! “我的女儿,委屈你了。”沈夫人不忍的抚着沈若兰的脸,原本以为嫁给王爷做侧妃是一件很风光的事,哪想到不但晋王爷自赐婚之日没来沈府露过面,就连出嫁,沈安邦都不许敲敲打打的送嫁,非要这样悄无声息的抬去晋王府,理由是他丢不起那个人。 虽然皇帝网开一面,同意了将沈若兰指给晋王做侧妃,但沈家连续曝出两姐妹不知廉耻、行为不检,且还都是沈安邦的嫡出女儿,让他这个当朝丞相的脸都丢尽了,不论他走到哪里,背后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就连二房三房的弟弟们,也因此埋怨上了他,毕竟二房三房还有好几个未嫁的姑娘,如此一来,沈家家风不正,那些小姑娘将来的亲事只怕都没有着落,也就不怪二房三房的恨他们长房恨得牙痒痒。 所以比起朝臣们的指点以及整个沈氏一族被人鄙视鄙弃,还有平国公府若有若无的施压,沈若兰这点委屈在沈安邦这里又算得了什么? 总之,不管沈若兰乐意不乐意,她就像当初若棠一样,被一顶轿子从侧门抬进了晋王府。 只不过,若棠坐的是 大红花轿,而她,只有一顶粉红小轿。 没有宾客,没有高堂,没有喜烛,甚至没有新郎。 玉墨瞧着时辰不早,上前劝说道:“娘娘,时辰不早,您先歇着吧。” 沈若兰头上的粉红盖头尚未取下来,她摇摇头,“你去瞧瞧王爷去了哪里?” 玉墨踌躇着没动。 沈若兰从盖头下看到玉墨没动,这一天下来憋了满肚子气,她再也忍耐不住,厉声斥道:“怎么,现在连你也敢看不起我?” “奴婢不敢。”玉墨慌得忙磕头求饶,“您消消气,奴婢这就去。” “算了。”沈若兰却又拦住了她,幽幽道:“咱们初来乍到,不好一来就满府乱跑,没得让人道咱们没规矩。” 玉墨松口气,“是。” “我再等等王爷,你下去歇着吧。”仿佛所有的戾气都在刚才那一瞬发泄完了,她又变成了那个柔弱善良的好姑娘。 “侧妃娘娘,王爷去了王妃那里,嘱你早点休息。”沈若兰话音才落,屋外便响起个幸灾乐祸的尖锐嗓音。 沈若兰抓着裙摆的手一紧,半晌,那发白的指节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自取了盖头,面无表情的吩咐大气都不敢出的玉墨,“服侍我梳洗吧。” …… 晋王府正院,赵嬷嬷板着脸从屋里走出来,低眉垂眼的对站在夜色中的晋王屈膝行礼,“王妃已经歇下了,就不请王爷进去了。王妃让奴婢转告您,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王爷不要误了吉时。” 晋王原本期待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失望,“嬷嬷,你告诉她,我不会去偏院的。只要芙蕖开口,我一辈子都不碰她。” “王妃说了,那是王爷您的事,她无权干涉也无权左右您任何事。您还是回去吧。”赵嬷嬷一点也不委婉的说完,转身掀了门帘回屋去了。 晋王不甘又气恼,狠狠一拳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惹得输液纷纷从枝头飘落下来,“芙蕖,你到底想要本王怎么样!” 做小伏低,赔礼道歉他通通都做过了,可这些日子下来,他连她的面都没见到。若不是侧妃进府按规矩要向正妃敬茶,估计她都不会从平国公府回来。 明明他得到的消息是这些日子她的心情好了不少,时不时就约湘王妃过府,不是游湖就是赏荷,甚至两个人还悄悄溜出去看蹴鞠比赛。他还悄悄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终于过去了 。谁知道昨日刚回来,就以身体不舒服直接将他拒之门外。他倒是可以硬闯,到底还是害怕会惹她更恼。 可他心里就不恼吗?他是龙子皇孙,从来都是旁人对他低头哈腰阿谀奉承。晋王目光发狠的盯着正院那一排红色灯笼,终于一咬牙,转身往偏院去了。 沈若兰刚梳洗完,就见晋王大步走了进来,立时嘤咛一声,满眼含泪的扑进了晋王怀里,“王爷,您总算来了。兰儿还以为,还以为您再也不想见兰儿了……您要是不理兰儿,兰儿可怎么办啊?” 晋王满腔怒焰立时消散的干干净净,芙蕖不稀罕他,总有人这样稀罕他紧张他。他拍拍沈若兰的肩头,“好兰儿,本王这不是来了吗?” “王爷来了,兰儿就不怕了。”沈若兰抬头,满眼都是倾慕与依赖,“您来了就好。” …… 若棠天天掐着手指算,算来算去,也该沈若兰嫁去晋王府了,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任何消息,不免有些奇怪。 楚千岚一进她屋里就见她捧着脸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连他进去了都没察觉,凭他的耳力,也不用走近了听,就能听见她在叨咕什么。 “沈若兰昨日就进了晋王府,怎么沈家没有知会你一声?” 若棠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这人如入无人之地一样来去自如的出现在她房间里,闻言一愣,“已经嫁过去了?” 这么可能呢?不说沈若兰的性子,就说沈夫人,也必定要将她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门,哪会这般悄无声息的就将人送进去了?这跟她当初进湘王府岂不是一模一样的待遇? “你们家沈大人现在想要低调行事,可惜已经没用了。”沈氏一族被推到了舆论巅峰,沈安邦若还高调嫁女,只怕连皇帝都要厌弃了他。更何况,护女护妹心切的平国公府众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沈安邦呢,在时不时找点沈安邦或他两个儿子的麻烦来警告一番,沈安邦还不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也算他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也许是最近若棠足够卖力,将楚千岚的胃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因此楚千岚近些时日对若棠的态度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以至于若棠听了他的话后,都敢跟他开个小玩笑了,“王爷可是忘了,如今妾身是湘王府的人,沈大人可不是咱们家的沈大人。” 楚千岚眉头微动,这仿佛还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像是半点不设防的样子来。 不过很快,若棠就回过神来,觉得 自己脑子简直进水了,尴尬的冲楚千岚笑笑,“妾身孟浪了。” 楚千岚没接她的话,随手将一张帖子扔在她面前,“晋王府刚送过来的。” 若棠狐疑的捡起那张帖子来,看完后合上帖子,见楚千岚正瞧着她,便老老实实的道:“晋王妃约我过府玩儿,王爷,我可以去吗?” 楚千岚难得大方的一挥手,“去吧。” 若棠朝他露出个大大的讨好的笑容,软软说道:“多谢王爷。” 又极顺口的夸一句:“王爷您真好。” 楚千岚大言不惭的受了若棠的夸奖,“本王当然好。” 若棠腹诽,您脸真不嫌太大啊! …… 若棠当然不知道,每次湘王爷大方放她出府,不过都是因为他自己有事要忙。 采红自上回被他伤了后,伤情一直反反复复,当她觉得自己胸不闷了气不喘了,想要接着服侍王爷了,就又会胸闷气喘到说不出话来,只好继续郁闷的养着伤。 她老实了,婉如与画眉就都省心了。 “王爷,有消息了。”婉如脸上带着笑,快步走进来禀告道:“祝九传了信回来,活死人谷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他们守在各个出口,没有一个人活着逃出来。” 楚千岚脸上便也带了笑,“好。不过还有一个人,先前出谷了,也不知她回去了没有。” “奴婢这就传信祝九,让他务必留意。” “不必了,她若没死,会来找本王的。”楚千岚不甚在意的道,又瞧向画眉:“你那边如何了?” “唐世子被不下两拨人追杀,如意说他掉下了悬崖,等他找下去时,只剩下一滩血迹,尸体大概是被野兽拖走了。”画眉的表情却不如婉如松快,甚至是有些凝重的,“还有,同使臣一道来大楚的,有琉国三皇子。” “他?”楚千岚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 “是,再过两日,琉国使者就要到了,王爷到时候……是不是避一避?”画眉虽有些迟疑,却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婉如也皱起眉头,显然此事很有些棘手。 楚千岚却淡淡道:“本王能避到哪里去?文武百官哪个不认得本王,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正好也让本王看看皇帝对此是个什么态度。” …… 若棠被丫鬟领着前往晋王妃的院子时,竟在院子外头瞧见 了顶着烈日跪在门口的沈若兰。 也不知道她在这里跪了多久,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全身都被汗湿了。她的脸也被太阳烤的红通通的,只嘴唇是一种不正常的苍白色。她虚弱的靠在丫鬟身上,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会晕倒过去。 赵嬷嬷就等在院门口,见状忙上前迎了若棠往里走,口中却不咸不淡的对沈若兰说道:“沈侧妃请回吧,王妃要待客,没空见你。” 沈若兰原本见了若棠面上有些尴尬,但见若棠连正眼也没给她一个,全当她不存在一般,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恼恨,怯怯的开口唤道:“姐姐。” 若棠脚步顿了顿。 沈若兰眼里便闪过一抹喜意,愈发虚弱的说道:“姐姐,求你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跟王妃娘娘说一说,求她不要生我的气。我……我只是太过爱慕王爷才会情不自禁,但是王爷心里只有王妃娘娘,我不求别的,只求能在王爷与王妃娘娘跟前服侍,便是做牛做马也绝无怨言,求她千万不要生我和王爷的气……” “闭嘴!”若棠毫不客气的打断她,便不再看她,只看向脸色不好的赵嬷嬷,“嬷嬷,我们走吧,别让姐姐久等了。” “姐姐!”沈若兰气急,“我才是你嫡亲的妹妹……” 这个贱人,竟然向着外人也不肯向着她! 若棠懒得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跟着赵嬷嬷走了。 沈若兰跪在那里,气的几乎要吐血。 玉墨听着她的粗喘,担心的劝道:“娘娘,您的身子要紧,咱们先回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啊!来人,快来人,侧妃娘娘晕过去了!” 听着身后兵荒马乱的声音,若棠半点感觉也没有。赵嬷嬷一直留意着她的神色,见状,才算松了口气。 她与若棠也算是同患难的关系,又常常见面,因此私底下也随意了些。 赵嬷嬷便直接问道:“您真的不会怪姑娘不见她吗?” 若棠微笑道:“嬷嬷,不瞒你说,她们母女两个曾设计害得我差点没命,我有那样难听的名声,也是她们做的好事。我又不是那等肚里能撑船的人,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 赵嬷嬷一听,果然放心不少,也难得的笑了笑,“幸而您与她关系不好,否则咱们姑娘可就要为难了。”庄扑吐才。 若棠调皮的对她眨眨眼睛,“嬷嬷可以告诉姐姐,随便她要如何,我是半点 关系都没有的。不过嬷嬷,你们也不能小看了她。” 赵嬷嬷自信满满,“老奴不会让她有机会伤到姑娘的。” 再说,她从前在宫里服侍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沈若兰这碟小菜,都不够她看的。 提醒过了赵嬷嬷,若棠也觉得放心多了。 一进门,晋王妃就拉着她的手,“快快,比赛就要开始了,咱们赶紧走吧。” 若棠观她十分雀跃的脸上,没有半点勉强与情伤,不由得在心里给她怒点一万个赞! 赵嬷嬷是只要她家姑娘开心快乐,别的全都不在乎了,见状也跟着劝道:“是呢,还有一刻钟比赛就要开始了,要是想从头看起,可不就得立刻出门了?” 竟连口水都没给若棠喝,直接拉着人就往外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来时,沈若兰也正被扶到婆子背上,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多看她一眼都会被脏了眼睛一般。 …… 直到坐上马车,晋王妃才递给若棠一杯冰镇蜂蜜水,“一早就跑来跪着了,一副我不见她就不起来的架势。真是好笑,谁规定我必须要见她了?” 若棠无所谓的点头应和道:“她爱跪你就让她跪着。” “你这姐姐都不心疼,我当然更不会心疼。” 若棠脱口道:“人家自有人心疼,哪里轮得到你我……” 话未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歉意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口快。” 她在晋王妃面前太自在了,也因此有些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还以为晋王妃至少也要神色黯淡一下,谁知道她却跟没事人一样,“你又没说错,道什么歉。” 顿一顿,她又自嘲的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表面上看似若无其事,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当然是装的,虽然装的还算不错,可是哪里能逃得过若棠这双火眼金睛。 不等若棠回答,晋王妃已经自顾自的往下说了,“是,我眼下的确还做不到若无其事。毕竟我跟这个人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他求娶我的时候,偷偷跟我说,这辈子只会有我这一个王妃,什么侧妃侍妾,他一个都不会要。在我知道沈若兰这件事之前,他确实做到了只有我一个。他对我好,大热天的我想吃城西街头卖的酸梅汤,他二话不说亲自跑去买回来。我月信来了,他一宿一宿替我捂着肚子不肯合眼……” 晋王妃眼里似有泪光闪烁,但她微微抬起头,这是一种看起来很骄傲的姿势。“想要忘记都很痛,更别说割舍。可是有些事再美好,也没有用,回忆是温暖不了人心的。” “你说的很对。”若棠呐呐道,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遇到晋王妃这样对感情要求绝对纯粹的人。她有多喜爱晋王,她从她每次看晋王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可是一旦晋王背叛了他们的感情,她心里再痛,再不舍得,也非要割舍不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仿佛安慰的话语,并不是晋王妃需要的,只好跟着道:“要割舍是很痛的。” 晋王妃眼中水光闪闪,却望着若棠笑的一脸灿烂,“可是总会好的,所以你不要担心我。” 若棠也想回她一个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057 惊马 晋王妃却仍是笑着,玩笑般的说道:“阿棠,不要同情我。” 若棠忙摇头,她当然知道,晋王妃这样的女子。是不屑于被人同情的,她想了想,郑重的说道:“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同情的,我只是佩服你。” 很勇敢,很厉害! 若棠不知道换作自己,会不会也能如她这般随心随性的活着。 “那就好。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佩服过呢。”晋王妃故作轻松的笑道,“沈若兰,她若不来惹我,我也不会怎么她的。那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全怪在她头上也没意思。” 若棠踌躇了一下,还是将在端王府听到的关于晋王与沈若兰合谋周氏嫁妆的事以及福鑫楼捉奸一幕全是沈若兰自导自演的事和盘托出,晋王妃若想拿捏沈若兰,只需要拿福鑫楼的事就能将她死死拿住,让她再也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晋王妃听得一愣,随即大笑起来。这回倒真是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原来,原来如此。” “你可以将福鑫楼的事告诉晋王,想必晋王会因此厌弃了沈若兰。”就算晋王妃不想要晋王了,不过估计还是不愿意看到晋王跟沈若兰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吧。 若棠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将嫁妆在她手里的事告诉晋王妃,她倒不是不信任晋王妃,只是跟车的丫鬟婆子人多口杂的。虽说都是平国公府用老了的奴才,若棠还是不敢冒险。 “告诉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晋王妃含着水光的双眼却笑意盈盈,“你看,他自以为聪明,结果却被一个心术不正的小女人算计了?这么好笑的事。我绝不告诉他你想想,等到那两人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件事,他会怎么想?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最受不了旁人算计他。呵,或许还有一场好戏可以看,到时候我去信通知你过府来看戏。” 若棠嘴角抽了抽,您一个人看着就好。她要真的去看晋王的笑话,晋王非得劈死她不可。 “对了,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晋王妃疑惑的瞧向若棠。 端王府的事是她亲眼所见,这福鑫楼的事不会也是她亲眼所见吧? 若棠不好跟她说这事是楚千岚告诉她的,虽然楚千岚并没有说此事务必要保密,但没有楚千岚的首肯,若棠还是做不到将他和盘托出来,只随口编造道:“我家的庶弟,便是姐姐先前见过的那个孩子。他无意间听到沈若兰与贴身丫鬟说起此事,心里害怕,就告诉了我。” 若棠托陆正青给沈佑鹤找好了先生,在回春堂附近赁了个宅子,安排那位先生住下,沈佑鹤若有机会出府,便直接去先生那边上课。 上回若棠跟晋王妃出门游玩,经过那里时,便一起去看望了正在上课的沈佑鹤。所以她也认得沈佑鹤,知道那是个实诚的孩子。 因此晋王妃闻言,自然不疑有他。“所以啊,任那些人聪明用尽又有什么用,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罢了,旁人的事与咱们无关,我听说……” 她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剧烈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一般,若棠跟晋王妃同时滚落在地,还没爬起身,马车便像离弦的箭般疾驰而去。 外头响起一片惊呼声,不管是跟车的丫鬟婆子,还是街上的普通群众,全都吓得四下逃窜,口中嚷着“惊马了,惊马了”的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若棠在颠簸的马车里,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抬起头,眼前一幕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就见颠簸中的马车门不知何时打开了,而晋王妃已经被甩到了马车边缘,半个身子都在马车外面。若不是她双手死死抓住门框,只怕早就被甩下马车去了。 若棠顾不得多想,纵身一扑滚过去,想将晋王妃拦腰抱住。 不想马车却在此时戛然而止,若棠那一扑,又一压,导致的后果是她跟晋王妃都痛苦的哼了哼。 当然,晋王妃比她痛苦多了,毕竟被压住的是她。 马车停下来,外面响起欢声雷动,若棠晕头转向的从晋王妃身上滚下来,掀了车帘就往外看去。 她本来就已经没什么脸了,再丢脸也就是这样了,索性也不做遮掩,就这么大喇喇的拉开了车帘。 入目便是一个翩然凝立的青色背影,那人的背影在阳光下清晰分明,空气中微微扬起的微尘,在阳光底下像金融融的暖雾。 他仿佛听到身后的动静,慢慢回过头来,含笑望着若棠。 若棠微微一怔。 那人有一双似乎眼熟的琥珀色的眼眸,只是似乎比她见过的要深邃一些,但却十足的晶亮纯洁,透明干净。他脸上的微笑和煦温暖仿佛能直达人心,就像你正身处数九寒天,冻得快要不行了,然后有人适时的递给你一碗热汤,令你五脏六腑都因那碗热汤而温暖了起来。 她正发着呆,晕头转向狼狈不堪的晋王妃也回过神来,看到了立在马身前正抬手安抚马匹的男子。 她似乎也吃了一 惊:“咦?” 若棠花痴的低声道:“姐姐是不是也觉得他好帅?” 晋王妃却皱了眉头,“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姐姐认得他?” “你看他的脸,跟你们府上那位湘王爷是不是有些相似?”高贵的晋王妃就这样趴在马车里,兴致勃勃的跟同样高贵的湘王妃讨论起明显是她们救命恩人的那张脸来。 原本正要礼貌告辞的男子耳朵微微一动,听到若棠一迭声的否认:“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人家笑的多好看。” 她府上那个,只会笑的她心惊胆颤。 “是吗?”晋王妃犹在狐疑,“可是,从我这里看过去真的很像啊。” 惊魂未定的周嬷嬷疾步走了过来,刷一下将车帘拉了起来,隔绝了百姓围观的视线,也隔绝了若棠与晋王妃打量的视线。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您手臂伤的不轻,先去医馆包扎一下吧。”周嬷嬷客气的谢过那人,就要唤跟车小厮带那人去医馆。 那人却摆摆手,温和说道:“不必麻烦,不过一点小伤罢了。这马儿受了惊又受了伤,车里的贵人们最好另换一乘,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 “周嬷嬷,送他去回春堂。”马车里传出若棠的声音,“正好我们也可以在那里歇歇脚,你再安排马车来接我和姐姐。” 周嬷嬷虽觉得不妥,但也不好当众反驳若棠,又一想反正她们带的人多,便是去那回春堂歇歇脚也无妨。 于是便打算力劝救命恩人前往回春堂治伤,原以为要费不少口舌,不想那人竟爽快的答应了,冲着紧闭的马车门不卑不亢的一揖,“多谢夫人。” 此时马车里,若棠正拉着晋王妃说话,“姐姐,你快叫个丫鬟上来,我要换丫鬟的衣裳。” “这是为何?”晋王妃表示不解。 若棠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那个,回春堂的陆大夫认得我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若我这样过去,会吓坏他的。” 她这样盛装站在陆呆子跟前,保准吓得那呆子话都说不出来。 晋王妃虽然二话不说的叫了个丫鬟上车,却还是盯着若棠不放:“他怎么会误将你认成大户人家的丫鬟?” 若棠虽然觉得偷溜出来玩的事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隐瞒了她是在沈府遇到陆正青这一桩,“……陆大夫是个真正的好人,我托他帮我养着阿大它们,他 就一直尽心尽力的帮我养着呢。姐姐你若不怕狗,我一会带你去看看?” 晋王妃显然很动心,但是,“嬷嬷怕是不会允的。” 若棠大胆的怂恿她,“要不然,姐姐跟我一样?” 晋王妃美艳动人的脸上早已是跃跃欲试了,“可以吗?瞒得过嬷嬷?” “试试吧。” …… 回春堂离出事地点并不远,很快,在那位青衣公子帮忙安抚着马儿令它们成功将车里的主人送到了回春堂。 马车门打开,先下来两个低头垂眼的丫鬟,其中一人倒是恭恭敬敬不敢四处乱瞟,另一个就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从马车上下来时,还差点被裙摆绊一跤。幸而她身边的丫鬟眼明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赵嬷嬷双目一凛,自忖在她的调教与管辖之下,是不可能出现如此不合格的丫鬟的。 她凝目细瞧,认出那略有些慌张却十足兴奋的丫鬟正是自己的主子时,饶是淡定如她,都忍不住小小的抽了口冷气。 另一个扶了把晋王妃的,很显然就是湘王妃了。 赵嬷嬷觉得很是不妥,却又不好当众拆穿她二人,见四面的丫鬟婆子都低了头并不敢看时,才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此时马车里的“晋王妃”与“湘王妃”正戴了帷帽,战战兢兢的从车上下来。 若棠极自然的伸了手去扶,口中还恭敬的道:“您当心脚下。” 那扮作她的小丫鬟本就紧张的不得了,再听了她的话,险些慌得从马车上滚下来。 所幸众人都垂首敛目着,除了赵嬷嬷,就只有那位青衣公子注意着她们这边。 相较于若棠的自然,晋王妃自然是极不自然的,她一生下来就是奴仆成群的伺候着,什么时候伺候过旁人了?见若棠伸手去扶,她忙也伸出手去,但那小丫鬟哪敢让她扶啊,紧张的都快哭出来了。 赵嬷嬷已经虎着脸走了过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两位王妃扶进去?” 话是对着晋王妃与若棠说的,眼睛却是狠狠地剜着那两个无辜的小丫鬟。 小丫鬟们长期在赵嬷嬷的手底下受着调教,下意识就要屈膝应是,若棠已经抢先应了一声:“是,嬷嬷。” 说罢给晋王妃使了个眼色,晋王妃忙笨手笨脚的将扮作她的小丫鬟半拉半扯的弄下了马车。 自然有人先去回春 堂打点,若棠跟看什么都新鲜的晋王妃顺利的将伪装成她们的丫鬟送进了刚收拾出来的房间里。 刚出门,就被等在外头心急如焚的陆正青拦住了,“阿棠,这是怎么回事,你在王府里当差?” “嗯,”若棠很溜的说着谎,“主子们刚刚惊了马,救了咱们的公子手臂好像受伤了,你帮他看看吧。” “我帮他治伤没有问题,但你们主子……回春堂这样简陋,你主子要是不高兴,会不会罚你啊?”陆正青担忧的看着她,原本他并没有留意到跟若棠一块出来的晋王妃,但此时被她兴致勃勃的目光打量着,便是他想忽视都很难,不由得脸上一红,往若棠身后退了退。 若棠留意到了他的窘迫,不由得有些好笑,这呆子,难道看到每个女子都要害羞一番?那他平日里遇到女病人可怎么是好? “你放心,我们主子很和气的。况只在这里歇歇脚,等马车过来就离开。”她顿了顿,以目光征询了晋王妃的意见后,才对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姐妹,她叫……她叫阿芙。” 陆正青客气的对晋王妃点头致意,还是觉得不太自在,慌慌张张的对若棠说道:“那你、你们自便,我去看看伤患。” “你去忙吧,我们去后院看阿大它们。” 说罢,拉着晋王妃熟门熟路的往后院去。 陆正青胡乱的点点头,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转身:“哎……” 眼前哪还有那两人的身影?他抬脚正要追过去,却被赵嬷嬷唤住了,“陆大夫,还请你帮忙看看那位公子伤的如何了?” 陆正青无奈,只得先跟着赵嬷嬷去了堂前。庄扑丽圾。 …… 若棠领着晋王妃进了后院,边走边说道:“阿大它们很乖很乖,全身都雪白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特别漂亮,姐姐你看见它们定然也会喜欢的。” “你当我没见过狗啊。”晋王妃睨她一眼,忽然指着前面道:“那是你的狗吧,那人想干嘛,他是不是想偷狗?喂,你说的就是你,快把狗放下!” 若棠顺着晋王妃的手指看过去,果见一个背影佝偻的男子一手抱着阿大,一边惊慌的起身就要逃走的样子。 她注意到,那人瘸了一条腿,走路走的很不稳。 058 下手砸 听到晋王妃的呼喝,那人显然更慌张了。他似乎想要往厨房的方向逃去,但脚底下一个踉跄,人就摔了个大马趴。 但他虽然摔了下去,却依然紧紧抱着阿大没松手。 阿大被他压得呜呜直叫。 若棠怒了。三两步冲上去,“喂,这是我的狗!你……” 她看着眼前那张慌乱扭开伤痕交错的脸,消了声。 那是怎样一张脸,仿佛将整张脸皮生生剥了下来,血肉模糊。可怖之极。 晋王妃也冲了过来,“他胆敢不把狗还给你,看我不好好教训……啊!” 若棠连忙跑过去捂住了受到惊吓的晋王妃的嘴,“姐姐,你转过头去别看。” 地上的男子因晋王妃那半声尖叫愈发慌张,但他越是想逃走,就越是站不起来。只拼命在地上蠕动着,却还是不肯放开怀里的阿大。 若棠安置好晋王妃,又跑了回来,却放柔了声调道:“不好意思,你是陆大夫的病患吧?我们不是有意要吓你的,你手里那只狗。是我的。而且你这样勒着它,它很不舒服。你可不可以先放开它?” 那人抬起一双赤红的眼睛,那双眼睛几乎看不见眼白,除了红,就是黑黑的一对眼珠子。配着他那尽毁的脸,看的若棠都忍不住想移开眼睛。“你……你可以把阿大给我吗?” 那人终于松开手,阿大呜咽着。一下子跳到了若棠怀里。 若棠忙安抚它,“阿大乖,没事没事了,阿二阿三呢?” 她的视线却并没有从那人身上移开,见那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起不来,一时间急的满头大汗。汗水顺着发丝滚落在他那没有皮的脸上时,若棠总会看见他痛的脸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 她犹豫了一下,将阿大放在地上,快步走到他身边,“你不要着急,我扶你起来。”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若棠会对他伸出缓手,愣愣的看过来。 若棠忍住排山倒海闹腾着的胃袋,勉强对欲要挣扎的男子挤出个安抚的笑容来,“你不要害怕,我们是陆大夫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我先扶你起来吧。” 那人慢慢停止了挣扎,顺着若棠的力道终于顺利的站了起来,他看了若棠一眼便垂下了眼睛,用黯哑难闻的嗓音低低说道,“谢谢。” 然后抓起一旁做工简陋的拐杖,一手以袖子掩了面,一瘸一拐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待那人不见了踪影,晋王妃才回过神冲过来,“你傻啦?他、他那样你还敢去扶他,你不怕?” 若棠嘿嘿傻笑,“乍一看是怪吓人的,不过多看两眼就习惯了。” 正说着,小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阿棠阿棠,陆大夫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后院住了个病患,他样子怪吓人,别把你们给吓到了。” 晋王妃瘪嘴,“早不来说,都吓过了好吗?” 若棠笑笑的摇头,“他是病患,怎么会住在这里?” “陆大夫上山采药的时候捡到他的,当时都快没气了,咱们陆大夫硬是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小丁与有荣焉的骄傲说道,“醒了后,陆大夫本想知会他家人来接他,谁知他却是个孤儿,还是从外地来京城讨生活的。陆大夫见他没地儿可去,可怜他,就将他留下来了。” 若棠却有些担忧,这陆呆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什么不明底细的人都敢留下来,万一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呢? 小丁是个鬼精灵,见若棠蹙眉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偷偷凑到若棠身边,小声道:“阿棠你放心,陆大夫是个呆子,我可不是。这几天我都偷偷看着他呢,虽然他不爱说话也不理人,但还算老实,整日都乖乖的呆在后院,没有出去吓人。” 若棠哭笑不得,佯装恼怒的拍了拍小丁的脑袋,“怎么说话的,这话让陆大夫听到了,看他不打你。” 小丁眼珠儿一转,嬉笑道:“怪了,陆大夫都没生气,阿棠你为什么要生气?嘿嘿,该不会是你……” “臭小子,胡咧咧什么。”若棠见那小家伙挤眉弄眼的装怪,就知道他想调侃什么,扬手就往他背上拍去,“还不快出去帮陆大夫的忙!” “知道啦知道啦,免得累坏了咱们陆大夫嘛。”小丁边说边跑了。 晋王妃一直眨巴着眼睛看着若棠与小丁互动,见小丁走了,她才若有所思的道,“阿棠,你在这里,跟平日里很不一样。” 这明明是平民的地盘,可她在这里,与平民嬉笑怒骂,半点架子也没有,仿佛她也可以做他们中的一员,这让她感觉十分惊讶也十分新鲜。 “平时碍着湘王妃的身份,总要端着,但在这里,我只是阿棠而已,谁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想怎样就怎样,很自在哟。”若棠冲她眨巴眼,蹲下来跟阿大玩,她对阿大做着简单的手势,命令它,“阿大,蹲下。” 阿 大乖乖的以两条后腿着力蹲坐了下来。若棠奖励的摸摸它的头,又道:“阿大,跳。” 晋王妃又一次震惊了,星星眼的膜拜着若棠,“你好厉害,连狗都这么听你的话!快教我快教我,不是还有两只狗,叫它们出来陪我玩儿。” “它俩跑出去玩了,”若棠撇撇嘴,阿大它们显然也很怕刚才那个毁容又瘸腿的男子,才会跑出去玩,阿大贪吃,吃了那男子给它的肉包子,就这么被人家轻易的逮住了。 眼见着赵嬷嬷走了进来,若棠忙道:“下回有机会我再带你来。” 晋王妃也看到了赵嬷嬷,与若棠对视一眼,默契的闭上了嘴。 “车驾已经准备好了,这就回府去吧。”惊马一事着实把赵嬷嬷吓得不轻,想要再去看蹴鞠,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 两人跟着赵嬷嬷去请屋子里待着的浑身不自在的小丫鬟出门,两个小丫鬟已然紧张的手足无措,浑身僵硬的被若棠与晋王妃扶着往外走去。 走至大堂时,若棠留意到帮了他们拉住惊马的青衣男子还未离开,见到她们出来时,还友好的对她们笑了笑。 出于礼貌与对这人第一眼的好感,若棠也回了他一个笑,便转过头,扶着小丫鬟径直上了马车。 一旁被忽视的陆正青,忽然觉得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 乘兴而去,倒也不算败兴而归。 但是,留在晋王府用午膳的若棠,显然很倒霉的她又遇到了晋王爷。 这位爷是为了他的新侧妃来的,晋王妃原本不想见,但谁叫人家是晋王爷而这里是晋王府呢,晋王爷强行要闯进来,谁又真的拦得住? 若棠看着闲适坐在椅子里喝茶的晋王妃,觉得有些不自在,“要不,我先进去避避?” 再让恼火的晋王爷发现她还在这里,难免不会寻她晦气的。 显然晋王妃也想到了,朝她身后挡着内室的四扇寒梅凌放的堆纱画屏风努努嘴,示意她躲内室去。 若棠二话不说的端了茶杯进去了废话,不端茶杯走,岂不立马就要暴露了? 刚进去躲好,就听见晋王进来的声音。 他沉声吩咐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 晋王妃抬了抬眼睛,没说话。 丫鬟婆子全都站着没动。 晋王就冷笑起来,“好得很,本王养着你 们这群不听话的狗奴才有何用,来人,把这屋里的奴才都给本王打杀出去!” 晋王妃这才冷冷的开口道:“王爷有什么气尽管对着我来,冲奴才撒气能解气吗?” 晋王的气焰面对晋王妃时似乎弱了些,“芙蕖……” “王爷有什么事快些说吧,我乏了。”晋王妃却看也没看他一眼,神色冷淡的像是对着任何一个陌生人。 晋王皱眉,“本王有话要私底下同你说……” “不必。”晋王妃打断他,“她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没什么不放心的。” 晋王妃的一再拒绝,似乎终于惹怒了晋王,他终于不再低声下气,沉声道:“早上兰儿过来给你敬茶,为何你不肯见?” “我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她。”晋王妃虽然语气仍是淡淡的,但内室里的若棠却分明听出了那冷淡中几不可查的颤音。 她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她还是被伤到了。 “不舒服?”晋王冷笑,“不舒服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跟莫名其妙的人跑出去就舒服了?” 晋王妃皱眉,终于将正眼投向了晋王,“阿棠不是莫名其妙的人。王爷此次过来,是要我去跟你的侧妃道歉吗?如果是的话,我这就去。” “芙蕖!”晋王猛地一声大喝,似痛苦又似愤怒,“你非要这样不可吗?本王只是……本王是有苦衷的,你怎么就不肯好好听我说话?” “王爷既做了背信弃义之人,就不该妄想你我之间还能好好说话。”晋王妃淡淡说道:“往后,我会好好呆在我的正院里,沈侧妃也不必过来请安立规矩,我这话先说在前头,若哪一日又有什么人非要在我院门外头跪晕过去,王爷切不要再将责任推到我头上来。王爷也请转告沈侧妃一声,我的耐心不是很好,别当真惹恼了我,到时谁都不好看就不好了。” 她说完话,便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晋王却不肯走,他上前一步,近乎哀求的说道:“芙蕖,你听我说,我、我娶沈若兰当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答应你,等……以后,你要怎么处置她都行。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他见晋王妃抿了唇低着头不说话,心中一喜,忙上前就要握晋王妃的手。 晋王妃抬起的眼睛里满是厌恶,一侧身便避开了他的手。 晋王僵立在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芙蕖,怎么会用那样冷漠厌恶的眼神来看他? “芙蕖,你我自小相识,我对你如何,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感受得到我对你的爱!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看我?怎么可以……”他似被晋王妃的态度激怒,一把抓起晋王妃的手就欺身压了上去,“芙蕖,芙蕖你摸摸这里,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晋王妃被他的无耻气的发晕,厉声喝道:“你放开我!” “我不放!”晋王发狠的朝她亲了过去,“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到死也不会放开你!” 他的蛮力弄疼了晋王妃,赵嬷嬷不在,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晋王欺负晋王妃。 晋王妃的衣裳被粗鲁的扯开,夏裳本就宽大,晋王的手已经顺着摸了进去。 晋王妃悲愤欲绝,当着这满屋子仆从的面这样对她,内室还躲着若棠……她满是痛苦绝望的眼睛猛的一怔,抱着花瓶悄无声息出现在晋王身后的若棠,就这样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哐啷”一声脆响。 花瓶碎了。 “砰”一声闷响。 晋王倒地了。 衣衫不整的晋王妃还怔怔的回不过神来,若棠已经忍无可忍的往晋王身上踹了一脚,“最恨强迫女人的男人了!” 踹完了才惊慌失措的对目瞪口呆的晋王妃说道,“姐姐,我先回府了,你千万不要把我供出来,不然我就死定了。” 说罢,慌慌张张就往外跑了。 好半晌晋王妃才回过神来,似苦笑又似畅快的笑,“这个鬼灵精……” …… 若棠一路催着马车加快速度,愣是让马车跑出了汽车的速度来。 不过直到进了湘王府,她的慌张还是没有平复下来,跑进长春馆自己的房间后,一头扎进被子里装死。 楚千岚后脚就跟了进来,见状挑眉嘲弄道:“这又是玩的什么花样?” 若棠躲在被子底下发抖,瓮声瓮气的说道:“王爷,如您所愿,我这回大概真的活不成了。” 楚千岚眉头一动,上前就掀了她紧紧罩在头上的被子,见她果真躲在里头瑟瑟发抖,不像是装出来的,不由得沉声道:“怎么回事,你在外头惹什么祸了?” 若棠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晋王的事她想隐瞒也隐瞒不了,就算晋王妃帮她遮掩着,但是整个晋王府看见 她火烧屁股冲出来的人,不在少数啊!到时候晋王肯定会杀过来的,放阿白还是放湘王? 若棠选择了放湘王,一来,他们是两兄弟,有事可以先沟通嘛,就算沟通不顺,了不起打一架,面儿上却还得和和气气的过得去。二来,如果放阿白出来伤了尊贵的晋王爷,阿白哪里还有活路?所以思来想去,若棠决定放湘王来应付晋王。 可是,要怎么说服这位变态的湘王爷呢,若棠表示,这是个难题。 若棠哀哀凄凄的挤出两滴眼泪来,“王爷,妾身往后再不能服侍您了,再不能给您做咕噜肉叉烧肉水晶小笼包了,也不能再给您做白松糕水馒头和酸奶水果捞了……其实妾身还有很多好吃的想做给王爷吃,可惜妾身没有时间了,妾身就要死了,呜呜……” 楚千岚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一通干嚎,嚎了半天才想起要再挤出两滴眼泪来应景,嚎的倒是凄惨,但思维清晰、吐字清楚,可不像是真的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 “你要是肯好好说话,老老实实告诉本王你惹了什么事,本王或还会出手帮帮你。”楚千岚慢悠悠的说道:“看在本王今晚想吃香辣孜然牙签肉的份上。” 若棠心里小小的欢呼了一声,这些日子没有白养这变态的胃啊!所以任何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若棠跪坐在床上,一副惹了大祸的羞愧模样,低头对着手指呐呐道:“那个,我拿花瓶把晋王爷砸了……”庄丽找扛。 楚千岚正喝水呢,闻言一口水险些呛他鼻子里去,“你再说一遍,你把谁砸了?” 若棠双手捂脸,抽噎道:“王爷,怎么办?妾身把晋王爷砸晕了……” 楚千岚懒得看她装模作样的样子,走过去一把拉下她捂脸的手,盯着她的脸问,“你为什么砸他?” “因为……”若棠眼珠子一转,攸关晋王妃隐私的事,她是说还是不说呢? 楚千岚已经冷笑了起来,“你敢说谎试试!” 若棠被他一吓,一张嘴就全说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晋王妃都说了不要,而且屋里还有丫鬟婆子,若是就那样被晋王给……晋王妃以后还怎么见人嘛。” 楚千岚听得眉头直抽,他向来觉得自己已经够混不吝的了,他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王妃倒好,连亲王都敢下手去砸! 话说,她今天敢砸晋王,改明儿是不是也敢拿花瓶砸他? 楚千岚眯眼。 若棠敏感的察觉到了他眼底折射出的危险,蹬蹬蹬,就着膝盖往后退后了好几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王爷,妾身不想死,您救救妾身吧。” “下手去砸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你会死?”楚千岚冷哼,眼里那危险的光芒倏忽一下就不见了。 没有了这无形的压力,若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顺畅了些,“当时,妾身脑子都是懵的,又怕又惊,连做了什么都不知道。等妾身回过神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会信她这番鬼扯才怪,那花瓶分明就是故意砸下去的。 “王妃啊,你若只是将他砸晕了还好,若把人砸死了,本王也保不了你的小命。”楚千岚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 若棠一惊,“不能吧,我的力气能把人砸死吗?” 拜托,她是软妹子不是女汉子,力气应该没有大到能将人砸死的地步吧?不过,万一呢? 若棠这才真的慌了起来,眼珠子骨碌碌的直转,咬着手指飞快的思索起来。 要不干脆逃走算了,带上钱,带上阿白,开始亡命之旅。 可是阿白实在太大了,逃命带上它,根本就是分分钟暴露行踪的节奏。可若不带上阿白这个大杀器,她的生命安全谁来保障? 还是得带上阿白才行,至于往哪里逃……得先准备起来了,否则等晋王府传来晋王死了的消息再准备,那肯定来不及啊。 楚千岚任由她天马行空的跟自己纠结,抬脚走了出去。 “吉祥。” 那一抹幽灵般的娇小身影依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怎么回事?” “王妃说的都是实话。”吉祥面无表情的回道,“不过晋王的确是被打晕了,并没有被她打死。” “本王当然知道,凭她那小鸡崽儿似的力气,真能砸死晋王,本王倒要对她另眼相看了。”楚千岚嘲弄的勾勾唇,“晋王府眼下如何了?” “晋王妃让人去回春堂请了那位陆大夫进府替晋王诊治,伤得并不重,但晋王装的很严重,被那位陆大夫拆穿了。” “哈哈。”楚千岚开怀大笑,“他这也算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陆大夫……王妃近日可还去过回春堂?” “今日与晋王妃一道去看了她寄养在那里的小狗。”吉祥一板一眼的回着话,“王妃与晋王妃的马车惊马了,被一个与王爷您相貌有几分相似的男子将马拦了下来。” 楚千岚的笑意倏地一下不见踪影,“跟本王有几分相似?” “属下离得远,看的不是很真切,但王妃与他说过话。” 楚千岚若有所思的一挥手,吉祥便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的冷笑一声:“动作倒挺快,冲着她去?莫不是以为凭她就能拿捏住本王?” 若棠正思考着逃亡路线,就见刚出去的湘王爷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顿时一惊,“王爷,难道晋王府有消息送过来了,晋王爷他……” 当真被她砸死了? “你今日出门,遇到什么特别的人了?”楚千岚似不经意的询问道。 若棠脑子里顿时便浮现出那抹翩然而立的背影,那温暖的沁人心脾的笑容,还有那双……呃,跟眼前这双眼睛颜色很相似的眼睛。 若棠知道,这变态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来跟她求证了。 她咬着唇想了想,双手捧头痛苦万状:“哎呀,今天好像是遇到什么人了。可是我现在好怕,我脑子里好乱好乱,竟想不出到底遇到什么人了……” 059 赔罪 楚千岚看她妆模作样的样子,吩咐婉如道:“给王妃收拾收拾,这就去晋王府负荆请罪去吧。” “王爷。”若棠立刻头也不痛了,脑子也不乱了,“今日在大街上。确有个男子长得与您相似,尤其他的眼睛与您几乎一模一样。” 这变态,就会威胁她欺负她! “你跟他说过话?”楚千岚很满意她的识时务,又问道。 若棠想了想,试探的瞧着楚千岚:“好像他就跟我说了一句‘多谢夫人’?这也算他跟我说的话吧?” 声音温和干净,怪好听的。跟他人一样的温暖舒服。唉,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碰到这么优质的帅哥。 若棠忍不住拿眼偷偷打量楚千岚,晋王妃还非说暖男帅哥跟这变态长得像,这变态一脸的邪佞嚣张,才不像暖男帅哥呢! 楚千岚忍耐的看着她,眼皮却忍无可忍的跳了跳,“就这一句?” 若棠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可她绞尽了脑汁的回想,“真的只有这一句啊。” 走的时候暖男帅哥对她笑了笑,这应该不需要坦白吧? 话说,他现在的行为到底算什么?难道是担心她给他戴绿帽子?可她第一天嫁过来他就要给她找野男人的,所以她真要给他带了绿帽子。那也是他自己喜闻乐见的嘛。不过若棠左看右看,这人也不像是会担心她给他戴绿帽子的样子,反而是对那暖男帅哥比较关注? 楚千岚确定她没有撒谎,这才收回了逼视的目光,懒洋洋的道:“婉如。替王妃收拾吧。” 若棠睁圆眼睛,悲愤不已,她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啊。这变态还不放过她是怎么回事? “王爷,妾身去了晋王府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嘤嘤嘤……”若棠嘤嘤的哭了起来,晋王爷定然会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的。 楚千岚听着她那足以以假乱真的哭声,冷哼道:“再哭一声,你就自己去晋王府负荆请罪去。” 若棠的嘤嘤声戛然而止,放下捂脸的手,眸光闪闪的看着他:“王爷陪妾身一同去?” “给你一盏茶时间,不然,你就自己滚过去!”见她那期待的双眼发亮的模样,楚千岚别开了视线,凶巴巴的说道。 哎呀,这还有什么说的。必须要变态陪她一同前往晋王府,有他与晋王妃的面子,晋王肯定不会当着人掐死她就对了。 不过 ,她跟晋王的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 唉,这真的不是她所愿啊! …… 晋王爷后脑勺被若棠砸了个大包,稍微碰一下都痛得钻心,心烦愤怒加头痛欲裂,令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晋王妃只在最初大夫来时呆在他身边一会儿,隔着屏风问了大夫几句他的情况。想到那大夫,晋王又有了要杀人的欲望! 大夫走后,她不咸不淡的叮嘱丫鬟婆子好生伺候,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因此这会儿忙前忙后伺候在他身边的,是才进王府的沈若兰。 她瞧着晋王脑袋上的包,泪眼婆娑道:“王爷,姐姐她许是……许是一时错手,您看在兰儿的面上,能不能不怪罪她?姐姐也真是的,什么事也不能对您下这样的毒手啊。” 她说着,羞愧的低下头去,“兰儿都要没脸见您了。” 晋王原就是因为她才闹到晋王妃那里去的,虽然其实她只是一个他见晋王妃的借口,但一想到他在晋王妃那里受的辱,且他对晋王妃做的事竟全落在沈若棠那女人眼里,晋王就懊恼的想要杀人。 再联想到沈若兰与沈若棠的关系,晋王对沈若兰就有那么几分不耐烦了,“行了,本王头痛得很,你先回去吧。” 自两人偷情以来,晋王还从未如此直接的将不耐的神色挂在脸上过,沈若兰怔愣的看着他,原还想流两滴眼泪来搏他的怜爱,但他竟干脆的闭上了眼睛。 沈若兰不甘的咬了咬唇,这才起身,柔弱的道:“王爷您先歇一会儿,兰儿去厨上看着汤药。”庄丽史才。 说罢,正要退出去,就见丫鬟疾步走进来禀告道:“王爷,湘王携湘王妃过府来了,说是与您赔罪的。” 晋王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的阴沉恨意毫不遮掩,“她还敢来?” 沈若兰见状也不急着出去了,“湘王爷也陪着姐姐来了,王爷若是不见,怕湘王爷会与您起罅隙呢。” 她这番听似劝解,实则别有用心的话语落在晋王耳中,自然悦耳得很。晋王就着她的手坐起身来,阴郁的心情却并没有好多少,吩咐丫鬟道:“既是与本王赔罪的,那就让他们在门口多等一会吧。” 沈若兰垂下的小脸上,嘴角轻轻一勾。日头这样大,晒她个中暑才好。 见她的狼狈却视而不见,还故意在她面前凸显她跟晋王妃交好。接下来,也该是她看沈若棠那贱人的笑 话了。 “今日府上的粗使婆子好像都忙得很。”沈若兰又似无意的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怕是安排不出抬轿的婆子,这可怎么是好,难不成要让姐姐大老远的走着过来?王爷,您看是不是问王妃借几个粗使婆子使使?” 晋王看她一眼,“既然婆子不够,那也只好委屈湘王妃自个儿走进来了。” “王爷,姐姐身娇肉贵,外面日头又大,这样走过来,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万一姐姐因此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王爷……”沈若兰一脸焦急的模样,见晋王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便左右为难急的不住的扯着帕子,最终,她轻叹一声,咬了咬唇,小声道:“姐姐这样走过来,定然很辛苦,兰儿想……想先给姐姐备些解暑解渴的汤饮。” “不必。”晋王打定主意要折磨若棠到底,“既是来赔罪的,就该有点赔罪的样子。” 那回事的丫鬟却欲言又止的抬眼望了晋王一眼。 “怎么,还有何事?” 丫鬟支支吾吾的回道:“王妃已经令人迎了湘王与湘王妃进府来,此刻正陪着他们往这里来。” 晋王皱眉,随即大怒:“谁许她自作主张的?” 沈若兰也忍不住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好不容易有机会整治沈若棠那贱人一回,就这样又被晋王妃那蠢妇给破坏了! 还好,那蠢妇的行为,看似真的彻底惹怒了晋王! 今日晋王在她屋里挨了砸,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总归与她脱不了干系。她又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晋王从今往后想必都要不待见她了。 到时,这晋王府的内院,到底是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 晋王妃领着楚千岚与若棠到了晋王的院子,就被人拦了下来。 “王爷头痛已经歇下了,这会儿不好见客。”守门的婆子目光闪烁,“不过王爷一会就要喝药,不如那时您几位再过来?” 说是歇下了,又说一会就要喝药,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您几位就搁这儿等着吧。 晋王妃先就拉下了脸来,“既然王爷歇下了,阿棠就先随我去我那边,等王爷醒了,又再过来。” 至于湘王,他爱哪儿呆就往哪儿呆,她可没有接待他的闲情逸致。 原因倒也简单,除了一直不待见楚千岚,晋王妃很主观的认定若棠是被楚千岚逼着前来赔罪的。 说罢,拉了若棠就要走。 那婆子见了,脸上慌乱了一瞬,眼睛不自觉往院子里望去。 门帘一掀,沈若兰疾步走了出来,她苍白的小脸上还有泪痕未干,羸弱憔悴,好不惹人怜爱,规规矩矩的给晋王妃屈膝行礼,又转向若棠与楚千岚,“王爷已经醒了,姐姐与姐夫快请进去吧。” 楚千岚挑眉,仿佛颇有兴致的瞧了沈若兰一眼。 故意当众这般亲昵的唤他们,是在提醒他们,她跟他们才算是亲人? 若棠眉头也跳了跳,抬眼就见沈若兰满脸关切又担心的望着她,口中低低喊道,“姐姐。你别担心,王爷那边,我会替你说话的。” 替她说话?算了吧,她不火上浇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若棠暗暗撇嘴,嘴里虚应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姐姐,便是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我也总当你是我姐姐。父亲从前常常教训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又何须对我言谢,显得咱们多生分似的。”仿佛上午那个对着若棠背影恼怒喊着“我才是你嫡亲的妹妹”的人不是她一般,亲热又亲昵。 她有意无意的以主人姿态领着若棠往里走,将晋王妃撇在身后。 “王爷,姐姐跟姐夫来了。”进了屋里,她又疾步走到晋王身边,温柔仔细的往晋王身后放了个大迎枕,“您当心头上的伤,若痛的厉害,兰儿再给您呼呼?” 晋王皱眉配合她,“是痛的怪厉害的。” 沈若兰便当真旁若无人的捧着晋王的头一脸心疼的帮他吹着伤口。 若棠蹙眉,下意识往晋王妃看去。 晋王妃神色淡淡,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楚千岚不正经的嘿嘿一笑,“二哥这位侧妃真是娶得好,如此体贴善解人意,可比本王府上那一个强太多了。改日本王叫邓侧妃来与二哥的沈侧妃多学学如何体贴入微的伺候人。” 若棠简直都想给他点赞了。估计他是不满沈若兰一口一个“姐夫”的唤着他,这才说了这样的话讽刺沈若兰不过就是个会伺候人的玩意儿罢了。 沈若兰的脸都要绿了,却强忍着泪意,神色黯淡的低下头去。 晋王到底起了点怜惜之心,淡淡瞥一眼面无表情且看也没看他一眼的晋王妃,“会伺候人的,总比那帮着外人来谋杀亲夫的好得多。” 若棠皱眉,这罪名 安在晋王妃身上,可就严重多了。她忙低头上前,“二哥,是我一时惊慌害怕才会打伤您。我家王爷已经狠狠的教训过了,您若还不解气,我……我随您处置就是。” “本王哪敢处置你?”晋王看若棠的眼睛都似带着锋利的刀子,恨不能一刀一刀将她活剐了,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吃这样的亏,如何能不恨透了若棠。可是他若当真与若棠一般计较,这事儿传了出去,不管内里原因是什么,旁人定然都会认为是他没有容人之量。 他刚闹出与沈若兰的事儿,让不少原本看好他的朝臣都有了意见,如果再闹出他不容人,还是名声难听的沈若棠,难免会让人心生疑窦这沈若棠原就勾搭过谢敛闹出过丑闻,如今又跟他牵扯上,莫不是其中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秘事儿? 到时候,他可就真的难看到了极点! “二哥你放心处置就是,她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下手将你砸伤。弟弟领着她来,就绝不会袒护她,你想如何泄愤都行,弟弟绝无二话。”楚千岚义正言辞的说道,然而略有些急切的眼神却让人不得不多想。 晋王自然也多想了,难不成这老七是恨透了他的王妃,苦于无法亲自下手除掉他,所以想要借刀杀人?也是,任谁娶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都要日夜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的。 他可不能上他这当。 “罢了。”晋王紧盯着楚千岚的眼睛,摆摆手叹道。 果就见楚千岚眼里飞快闪过的失望,“二哥,你真的不用担心,父皇那里,自有弟弟去为你分辨……” 听着楚千岚不住的怂恿自己不要手软的放心惩罚他的王妃,晋王愈发肯定他借刀杀人的打算,又生恐他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混账弟弟到时候真的做出杀妻这事儿来栽赃在他头上,忙道,“弟妹也不是故意的,况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此事就此揭过,往后谁都不要再提了。” 若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轻易过关了? 她偷偷瞥一眼脸上难掩失望之色的楚千岚,这家伙到底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想要借晋王的手弄死她呢? 她怎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呢? 不过算了,就算他想弄死她,但现在她的确是受了他的恩,做人呢,知恩是要图报的! 让她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食物是相克的? 060 美男计 不过,到底若棠也没敢在楚千岚的晚膳上动手脚。 她已经承认了楚变态上一回泻肚是食物相克的原因,再来一次,她可不敢保证楚变态不会翻脸揍她。 尤其自晋王府回来后,人家就毫不客气的口口声声以她的恩人自居了。 当晚。楚千岚很满意的对若棠做的香辣孜然牙签肉点了赞,语重心长叮嘱她以后要更勤劳敬业,磨练厨艺,好为他挑剔的胃更好的服务。 若棠气的牙痒痒时,再一次恨自己心软,为什么不往他的饭菜里撒一把巴豆算了。 然而刚入夜。她的怨念就成真了! 楚千岚又一次跑肚了。 若棠还没高兴完,就被楚千岚拎了出去,脸色难看的质问她:“本王今天才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本王的?沈若棠,这段时间本王对你是不是太纵容了,以至于你都忘了本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若棠这回实在太冤了,这念头她是动过,但根本就没下得去手啊! “王爷,不是我做的!”她赤脚站在地上,看着楚千岚冰冷阴狠的目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从晋王府回来我就去了厨房。期间一直是画眉在帮我打下手,我若真的做了什么,又怎么瞒得过画眉的眼睛?” 楚千岚冷笑,“画眉可不会知道哪样食物跟哪样是能相克的!” 就连他都只知道吃,哪里知道食物之间也有那么多的讲究。这女人。不好好教训她一顿,当真要当他是泥捏的了。害了他一次还不够,竟还敢再来第二次? 若棠见他是认定了捣鬼的人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洗刷冤情,只得道:“今晚做的每一道菜,厨房里都还留着一份。您若实在不相信,我这就当着您的面吃下去。” 那是给采青留的份。自她留在长春馆,采青实在不得楚千岚青眼。不顾若棠的反对,愣是将她发配回了清秋院,让她呆在那儿照顾阿白。 若棠每次做饭,都会习惯性的给她留一份,然后托画眉或婉如给她送过去。今晚这个时辰,饭菜应该还留在厨房里的。 楚千岚这回跑肚比上回严重多了,这么一小会已经跑了数十趟,腿都有些发软了。听了若棠的建议,二话不说让人去将饭菜取过来。 他不好受,她也必须给他陪着! 不一会,画眉就将饭菜送了过来。若棠见她神色也不大对,惊了一下,“画眉,你不会也跑肚了吧?” 画眉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原本是有些喜欢若棠的,但此时对着若棠,却是面若冰霜,“王妃,奴婢将饭菜送过来了,你请用吧。” 这件事不对! 若棠蹙眉,“婉如呢?” “婉如还在净房,王妃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奴婢去做。”画眉咬牙说道,光洁的额上很快又沁出薄薄一层汗珠来。 “王爷您听我说,这件事不大对头。”若棠转头去看捂着肚子拿眼直瞪她的楚千岚,“今晚的饭菜,我跟你们用的是一样的,为何偏偏你们三人就有事,我却一点事都没有,这不对。” 他们当然不可能同一张桌子吃饭,若棠做好饭后,最先给楚千岚送去,然后分好画眉婉如还有采青的份儿,最后才端着她的那份回房间去吃。 如果饭菜不是在做的时候动了手脚,那么很可能是在送的时候被人钻了空子。 “王爷的饭菜是谁送过来的?”若棠反应迅速,看向画眉问道。 画眉眉心一蹙,“是采红。” …… 采红很快被带了过来,她见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她,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下意识的摆出自以为最优美的动作请安行礼,“奴婢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么晚召奴婢来可是有要事?” 楚千岚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淡淡瞥一眼若棠,就径直闭上了眼睛。 好嘛,这恶人是要她来做!若棠领会了楚千岚的意思,不情不愿的开口问道:“采红,今晚王爷的晚膳是你从厨房送过来的?” 采红眨眨眼,似这才留意到若棠也在一般,欲要屈膝行礼,若棠摆摆手,又问一遍:“我记得你最近这段日子都不舒服,王爷要你静养的,你怎么会去厨房?” “王爷特地开恩令奴婢好生休养,但奴婢也不是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今日身上松快了些,想为王爷做点事,便去了厨房。”采红娇滴滴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楚千岚。指望着他听了自己这话会感动,谁知他还是无动于衷的闭着眼睛养神。 “你将王爷的饭菜从厨房取走,是直接送到王爷房里的?这途中,你可见过什么人,有没有跟什么人说过话,或者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耽搁过,而让食盒离开过你的视线?”若棠继续问道。 她其实是没有怀疑采红的,第一,采红成天躺在床上养病,有画眉吩咐的小丫鬟看着的,她去哪里弄来泻药?第二,采红一心想成为楚千岚的人, 她就算想要霸王花硬上弓,那时候楚千岚都拉虚脱了,还有个屁用啊? 所以很有可能便是,采红被人给利用了。 采红似乎这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有些慌张起来,“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若棠盯着她的眼睛,“将你送饭这一路上遇到的人和事,不要隐瞒全部告诉我,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她毫不愧疚与压力的将责任一股脑儿往采红脑袋上推,看采红那个心虚的样子,若棠就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 采红慌慌张张去看楚千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王爷,奴婢……” “叫什么王爷!”画眉厉声喝道,“再不说实话,立刻将你逐出长春馆你信不信?” 采红立刻老实了,虽然垂下的眼底飞快的闪过恼意与恨意,嘴上却不敢有半点隐瞒,“奴婢取了王爷的食盒就要给王爷送过去,半路遇到个婆子,她说,她捡到一支五凤挂珠钗,问是不是奴婢掉的,奴婢……奴婢查看那朱钗时,是那婆子帮奴婢拎的食盒……” “那婆子是长春馆的人?”画眉柳眉倒竖! “我,我也拿不准,但那婆子的确眼生得紧……” 一直闭目养神的楚千岚却倏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犹如暗夜闪电,令人触目惊心。 “此事到此为止,都下去,本王要歇下了。” 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叫了停。 采红更是激动地泪盈满眶,觉得这是楚千岚袒护她的意思。 若棠原也想问一声,不过想了想又算了,反正她的嫌疑算是摘出去了,楚千岚爱怎么折腾,那都是他的事。听闻没事了,第一个转头就走了。 妈蛋,虽然是盛夏,但变态的屋里至少摆了四五个冰盆,她光着脚站了半天,很冷的好吗? 不过,到底是谁敢对楚变态出手?她都不知道该对那人点赞还是点蜡了,点赞自然是佩服那人的勇气。若让楚变态查出下手的人,可不就只得为那可怜的人点支蜡了? …… 待屋里人都走了,楚千岚依然平静的坐在那里没动。 窗户似有夜风轻轻吹过,没有罩灯罩的烛火便轻轻晃了晃。 “既然来了,藏头露尾还有什么意思。”他突然开口,沉沉目光定在窗棂那一大片阴影上。 有人慢慢 从那阴影里走出来,她修长的身姿丰盈窈窕,全身都罩在漆黑的夜行衣里,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简陋的木钗高高挽着,肌肤如玉,月眉星眼却放着冷艳,充满着极度的寒冷和杀气。 这是一个漂亮的冷美人。 楚千岚见到她,并没有半点意外之色,他甚至还懒懒的对她笑了笑:“小师叔,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冷美人凝视着他,满身紧绷,眼中幽光颤动,虽然面容苍白,周身却散发出极其恐怖的气场,仿佛连她身边的风都是冷的。 “是你,放火烧了死人谷。” 楚千岚大方点头承认,甚至还舒心的喟叹一声,“没错,是本王做的。小师叔想给那些死了的人报仇?” “为什么?”冷美人的声音说不出的冷冽,似一把利刃无情的割开这个没有星光的夜晚。 “为什么?”楚千岚嗤笑一声,重复着冷美人的问题,“小师叔认为呢?啧,经年不见,小师叔出落的越发漂亮了。不过本王还是有些好奇的,当年,你死活不肯离开活死人谷,如今怎么又离开了?” 冷美人的呼吸似有一窒,却也不过是瞬息之事,她冷冰冰的道:“师兄临终,并无恶意,只不过想要见见你,你不肯回谷也就罢了,如何要做出手刃同门之事?” “只想见见本王?”楚千岚冷笑,他的声音褪去了浮华与妖娆,只剩下凉薄与无情,“当真不是为了本王手中的东西?将本王诓骗回去,合你们所有人之力,要抢回本王手里的东西岂不是轻易的很?本王看起来像傻瓜,很好骗吗?” “那东西本就是谷里的!”冷美人厉声道,“你当年与唐品茂不辞而别,偷了谷里的镇谷之宝据为己有,你根本就是个叛徒!” “所以今日你是来替谷里清除门户的,还是替他们报仇的?亦或者,你也是为了本王手中的东西而来?”楚千岚讥诮的勾起唇角,看着冷美人动气而显得愈发生动漂亮的脸庞,忽然邪气一笑:“都忘了问小师叔一声,不知道谷里哪个男人那么幸运能娶到小师兄?可是我那人面兽心的师父?若小师叔早点露面,说不定那幸运的男人还能更幸运一些本王可以瞧在你的面儿上,饶你的男人不死。” 说罢,又惋惜的摇头,“可惜啊,如今说什么都迟了。” 冷美人终于没能禁得住他的激,“锵”一声抽出青锋宝剑,“楚千岚,你受死吧!” 锋利的剑刃如长虹划落九天,带着势不可挡的 决绝之意直刺楚千岚心口,转瞬便袭到他身前。 楚千岚依然懒洋洋的站着,一动不动,便连眼也不眨,眼见利刃就要加身,仍是傲然端坐微笑凝视,看向冷美人的目光却不再讥诮冰冷,而是温柔与宠溺。 冷美人先还提着一口气,恨不能捅他一个窟窿,可瞥见楚千岚的那样的神色,心尖便是一颤,手腕一抖,那剑尖就偏离了楚千岚的胸口,锋刃堪堪擦过他的手臂,静寂的夜色中,衣料破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一直没动的楚千岚却突然出手如电,在冷美人周身大穴上飞速一点,便将冷美人轻松制住了。 冷美人原本柔和了些的脸上,有凛冽寒气疯狂滋长,那般冰冷刺骨,换作寻常人早已经受不了。 楚千岚却毫不在意,将人放倒后,从容的去了一趟净房,片刻,又从容的从净房里出来。 冷美人依旧目眦欲裂的瞪着他,口中恨恨的逼出两个字来:“卑鄙!” “小师叔能在本王饭菜里动手脚,本王不过对你使了个美男计罢了。”楚千岚得意洋洋的蹲在冷美人身前,“说起来,小师叔对本王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真爱啊!当年本王出谷时,小师叔舍不得对本王下手,到了今时今日,小师叔还是舍不得本王,本王真是感动的无以复加,不知该如何报答小师叔这番深情才好。” 冷美人再不肯睁眼看他,死死咬住唇,仿佛他说的话让她难以承受,而他口中她对他的情意,更像是被他肆意取笑的笑话而已! 她恨! 如果当年,她没有手下留情!又或者,如果当年她跟他走…… 不不不,她不会跟他走的!她自有记忆起,就生活在死人谷里,是师父与师兄扶持着她长大,师父死后,更是师兄与谷里的师兄姐妹不遗余力的照顾她,她才能平安顺遂的长这么大。 如果当年,不是她贪玩非要出谷,见了大街上闲逛的楚千岚与唐品茂,因他们生的漂亮而非要师兄将他们抢回谷里陪她玩耍。如果不是她心仪楚千岚,将谷里的秘密说给他听,还告诉他镇谷之宝藏在哪里,如果不是她…… 她的一时任性,给谷里的师兄姐妹们带来的却是灭顶之灾!她恨他,但她知道,他何尝不恨她!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冷美人视死如归的说道。 楚千岚看着她满脸的屈辱,这份屈辱令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些。这模样倒比冷冰冰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他 调笑道:“小师叔这般花容月貌,本王怎么舍得杀了剐了你?本王这湘王府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本王的王妃也是个贤惠大度的,让她替本王收了你,日后安心服侍本王,岂不是好?” “你休想!”冷美人脸上红晕更甚,终于被逼到气急败坏的地步:“我是你师叔!” “收本王发钗的时候,你就没想过你是本王的师叔?”楚千岚撇嘴,见她羞愤欲死的模样,无趣的摆摆手,“罢了,你若不肯,本王也不勉强。不过还得先委屈师叔一段时间” 他起身,活动着手脚筋骨,曼声吩咐道:“如意,送小师叔去地牢住段时间吧。” “楚千岚,你杀了我!”冷美人自觉无脸苟活,“你若不杀我,总有一日,我要取了你这叛徒的脑袋以祭师兄他们在天之灵!” 楚千岚看着被如意拎走的冷美人,冷冷一笑:“叛徒?可笑。” …… 翌日一早,若棠就觉得今日的楚千岚有点不对劲。 “昨晚本王冤枉了王妃,王妃没生气吧?”楚千岚和颜悦色的对若棠说道。 若棠睁着圆眼睛,闻言简直受宠若惊,真想往他脑门上摸一把,这厮莫不是发烧了吧?如此想着,嘴上自然不敢这样说,一副被湘王爷关心而不胜荣幸的模样,“王爷折煞妾身了,妾身怎敢生您的气呢。” “今日本王无事,就陪王妃出门转转吧。”这臭丫头说的可是“怎敢”生气,可不是不会生气,看来昨晚上冤枉她的事,她心里还给他记了一笔仇呢。 若棠眼睛更圆了,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那个,王爷您日理万机的,妾身怎好耽误您忙正事。您不必陪妾身,妾身其实并不大想出门去转……” “嗯?”楚千岚眯了眯眼。 “不过若是王爷真的能陪着妾身出门,妾身……真的喜不自胜。”臭变态,又威胁她! 楚千岚微笑起来,破天荒的伸手拍了拍若棠的脑袋,“乖,本王就喜欢听话的姑娘。” 喜欢你妹啊! 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有看出来这变态有一丢丢的喜欢她好吗? 再说,谁稀罕他喜欢了?若是被他喜欢的人都要饱受他的磋磨,赶紧的,喜欢别人去吧! 直到画眉将准备好的衣裳送过来,若棠才惊觉,这人给自己准备的竟是一套男装。 男装她没有 穿过,有几分新奇,在画眉的帮助下穿好后,发现居然很合身。画眉又手脚利落的为她梳好了头发,将她往梳妆镜前一推,笑眯眯的道:“王妃扮作男子居然一点也不比王爷逊色,您瞧瞧,又英气又迷人。” 若棠往镜子里一瞧,那双被画眉稍微画粗了些的眉让她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英气的意思,不由得往镜子里多看了几眼。 结果就被等得不耐烦的湘王爷打击了,“再怎么看也不会真的变成男人,你到底走不走?”庄余每号。 啧,他是大爷,他最大! 若棠腹诽着跟在楚千岚身后出门了。 什么陪她出来转转,分明是她陪他出来转吧!而且,她再怎么像一个男人,也没必要真的将她当真男人使唤吧! 若棠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上挂着的大包小包东西,谁说只有女人是天生的购物狂,任何一个女人见了这变态估计都要甘拜下风。 “快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楚千岚不悦的回头瞪向有气无力的若棠。 若棠一甩脖子,将挂在身前的布袋子愣是甩到了背后去,方才拖着抱着大小包东西去追楚千岚。 “王爷,咱们王府不至于连个小厮都没有吧。”她真的要怒了,尼玛这么大热的天,他不但将她遛狗一般的在太阳底下遛着,还非要她大包小包的拎着抱着扛着,不是打击报复是什么! 关键她自觉自己最近表现良好,他凭什么就要打击报复她? 楚千岚睨她一眼,“你以为本王给你穿的是什么衣裳?还是你平时根本就没留意过,府里的小厮都是穿什么衣裳的?” 若棠欲哭无泪,谁他娘的有事没事去留意小厮穿什么衣裳干什么?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见她有火发不出的憋屈模样,楚千岚心情大好,抬脚继续往前走,“逛了这么半天,本王也有些累了。前头茶楼去坐坐吧。” 若棠闻言,简直就像听到了福音,抹把汗继续追着楚千岚而去。 没办法,谁叫出门的时候楚千岚催的急,让她忘了带荷包。她如今可是身无分文的人,再不跟着楚变态去蹭口水喝,搞不好立刻就要中暑翘辫子了。 …… 若棠累的像条狗,摊在桌子上哈赤哈赤的喘着气。 相较于她的狼狈,对面的楚变态则干净优雅的不像个人。 若棠一边抱着茶杯猛灌水,一边瞅着对面正往窗外打 量的楚变态。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还像个人。这变态就是不能开口说话,他一说话,她就想要掐死他! “过来。”才想着,楚千岚就出声对她招了招手。 那绝对是招猫狗的架势啊!若棠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不甘不愿的往他那边挪了挪,“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楚千岚瞧一眼她不情愿的小模样,指着城门口有序而入的大队人马,“本王可是特意带了你来看琉国使臣的,瞧瞧,琉国人长得是不是与咱们大楚人不一样?” “琉国使臣?”若棠一边腹诽着这变态有这么好专门带她来看热闹,一边探了头往下面看去,打头那骑着大白马的青衣男子就这样撞进了她的眼里。 是他!昨天那个救了她与晋王妃的暖男! 哎呀妈呀,这就是缘分呐! 061 琉国使者 楚千岚也看着打头那名青衣男子,然而他眉宇阴霾,眼神妖异寒冷,一如雨前沉郁的天空。这样略有些萧瑟的沉寂,似一张浸透了墨的纸。微微一动就要滴下水来。 马背上的百里文瀚似有所觉,他静静地抬起眼,入目便是若棠那双过分灵动与惊喜的眼睛。 他展颜一笑,如同晨风吹皱一池春水,浮起层层波澜。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面无表情的楚千岚脸上。 他依然笑着。仿佛认得他,又似乎并不认识,最后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 然而这看在楚千岚眼中,无疑是一种挑衅。 他静静看着百里文瀚,挑眉,冷冷的眼中是一片俯瞰众生的倨傲。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短暂交汇,百里文瀚便移开了视线,而后,仍是温和的对若棠笑了笑,方才收回视线。 若棠在心里叹息,暖男啊暖男,长得这么好。笑的还这么好看,虽然轮廓的确跟楚千岚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因着他是琉国人的关系,他的轮廓更深更立体些,不及楚千岚漂亮。然而那股子文士风流的味道却也让人心头小鹿乱撞。 可惜,再如何小鹿乱撞,若棠还是不会婚内出轨的。 第一。这是道德良心的问题。 第二,她还是有些担心楚千岚会因为脑袋发绿而掐死她。 爱情价很高,生命却最贵。 “咦?”若棠的目光落在刚进城门的一架马车上。 这架马车与大楚贵人们出行的密不透风的马车截然不同,只在四周以华丽的大红纱幔作为遮挡,虽然影影绰绰让人瞧不清里头人的模样。但只要十个人,必定都能看得出来,里头端坐着的,是一个姑娘。 “怎么使臣里头还有姑娘家的?”若棠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愣的自言自语道。 楚千岚鄙视的瞥她一眼,“大概是琉国送来大楚和亲的公主。” “琉国,比不上咱们大楚?”两国邦交,最好的纽带与牵绊自然是皇室联姻这一套,和亲的话,多半是战败国或比不上对方国力的国家,以寻求大国的庇护主动送上公主什么的,要不然就是强盛的大国对一直附属于自己的小国给予的甜头或赞赏。 但据若棠所知,大楚风调雨顺,国强民富,实在不像是附属于琉国的小国,因此她才斗胆猜测琉国不如大楚。 “从前琉国是比不上大楚,不过如今,琉 国将周边小国吞了之后,国力已经快与大楚不相上下了。且琉国个个骁勇善战,他们国家很有些意思,只要是男丁,年满十五便必须从军三年。可以说,琉国是个全民皆兵的国家。” 若棠听得好奇不已,“听起来是一个很强盛的国家啊。” 那这个琉国出使大楚还不忘带个公主前来和亲,其目的就有点让人不由得不多想了。 是真的想要建立友好邦交,还是借由这个和亲公主掀起点什么事情来?一个靠侵占吞并他国来发展壮大自己国家的可以说民风实在很彪悍的国家,未必就不敢打大楚的主意。 不过,就算真是如此,这把火也还未落到若棠脚背上来,她唏嘘两声后,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更何况,她心里已经盘算开来了,倘若真的有一天,她被逼的不得不远走他乡,这个琉国,不知道会不会是个好去处? 回去得多看看地理志了。 …… 琉国使者出使大楚,虽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负责维护交通秩序,但闻讯前来的百姓仍旧将街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 琉国使者团有名三皇子的事,大楚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因琉国出了个皇子,大楚这边若只派礼部官员相迎,未免显得礼数不够。但要太子殿下亲自相迎,又难免让人觉得有失身份。且太子殿下身子骨不好,大太阳底下站久了,难免会不舒服。原本这认为很该落在晋王身上的,但近日皇帝对晋王大是不满,直接越过他,将此事交给了君子端方的端王去办。 于是若棠就看见温和含笑的端王被一众官员簇拥着前来迎接琉国使者,两个相貌同样英俊,又都拥有温和温暖气质的青年正式会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若棠的错觉,她总觉得端王在初见到琉国皇子时,笑容似乎凝滞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如沐春风的笑了起来。 不知下面哪个年轻姑娘一时忍不住尖叫出声,紧跟着,整条街都响起了姑娘们激动不已的尖叫声。 楚千岚瞥一眼双手托腮嘴角含笑瞧着底下那静好的如同一幅画般美好的两名青年,凉凉道:“你怎么没叫?” 若棠心道,她内心里早已经尖叫了无数遍了好吗?口中却恭敬的回道:“王爷说笑了,妾身岂是底下那些无知的只看表面的小姑娘?” 楚千岚嗤笑一声,倒是没有出言打击她。 若棠却觉察出这人的不对劲来,若是往常,他肯定是卯足了劲儿 不遗余力的打击她鄙视她才对啊,今天怎么这么轻易放过她? 若棠想不明白,也不去想了,只当他是日行一善,暂时不找她麻烦罢了。 眼见着两位身份尊贵的人彼此相见寒暄之后,就往特地为琉国使者团准备的驿馆去了。 围观众人慢慢散了,若棠瞥一眼楚千岚,以为他就要离开,谁知他还是稳稳地坐着没有动。 若棠只得干坐着等他大老爷吃完点心喝完茶,再听他还有什么安排。 此时,城门口又一阵喧哗,是另一队不下于方才使者团的车队进城来了。 若棠原本只是随意一瞥,随即就睁大了眼,直直看着马车前头随风飘荡的挂着大大“周”字标记的马车队。 不会吧?如此豪华又长长的车队,不会正巧就是沈若堂的外祖江南首富周家吧? 她的确对沈夫人说过,她给周家去了信,周家不日就会有人来。但是,那话根本就是骗沈夫人的。她哪里认得什么周家人,周家真要来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岂不轻易就要遭人怀疑? 可是现在,这个周家到底是不是外祖周家啊? 楚千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正要招呼若棠回府,就见她眼睛发直的盯着下头,顺着她的视线一瞧,便嘲笑了起来,“怎么,你这是瞧见了周家的人,欢喜的傻掉了?” 楚千岚的话,从侧面证实了若棠的猜测,没错,这的确是沈若堂的外祖家来人了。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不去打个招呼?” 他会这么好心的放她去见周家人?若棠蹙眉,想了想,指着自己的衣裳道:“我如今这样,也不好相见。不如等他们安顿好了再说。” 若周家人是为了她而来,安顿好之后,必然会递上拜帖去湘王府见她。若不是为了她来的,她上赶着去相见,未免会令人看轻了去。 尤其,采青对她说过的,自周氏过世后,周家的人上过一次京城,这么些年除了不是给她送些银钱首饰或新奇小玩意儿来,并未再上京见过她想到这儿,若棠不禁有些心安起来,那么小的时候见过周家人,即便她说不认得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才是吧? 再有,她现在的名声跟沈若兰一样臭不可闻,周家会不会嫌弃她,根本不愿意见她?所以,一切还是等周家安顿好了,看他们如何行事,她再作应对也不迟。 周家的车队一进城,造成的轰动可一点也不比琉国使者团 小。虽然周家的根基在江南一带,但在京城还是有不少周家的商铺,要么是将商铺租赁给别人,要么便是族中子弟经营着各类铺子。因此,周家在京城,名气也是不小的。 尤其周家这一回,带过来的足足上百辆的车队,更是让众人看的眼睛发直。 若棠却有些不安,周家此次这样高调的上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 等周家的车队全部进城后,若有所思的楚千岚就带着若有所思的若棠回湘王府了。 “王爷,您买的这些东西给您放哪儿?”眼见楚千岚要走,若棠忙追着他的背影问道。 楚千岚头也不回,“那些东西都赏你了。” 若棠:“……” 拜托,她活了两世人也没有玩过蛐蛐好吗?更别提什么陀螺面人弹弓……她在心里嘲笑了半天楚千岚的“童真”后,现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变成了她的? “怎么?本王赏给你的,你不喜欢?”楚千岚挑眉。庄鸟名巴。 若棠不等他做眯眼的动作,便连声道:“喜欢喜欢,我就是没想到,原来王爷买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我,一时高兴坏了。” 妈个蛋蛋,是不是没人教过这变态,真心送人东西的话,好歹也送点人家喜欢的啊! 楚千岚很满意:“本王赏你的,你敢赏了别人试试看。” 我去!这是要她日夜对着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对他感恩戴德不成? “是,王爷。”若棠一肚子憋屈的恭送他离开。 062 牛气公主 琉国使者团到达京城,当晚,皇帝自然要设宴款待一番。 因同行有公主,于是,不但楚千岚需要出席接风宴。若棠等一干内外命妇也要进宫赴宴。 知道晋王妃也会进宫后,若棠稍微放松了些。 其实她是最不乐意参加这种宫宴的,要端着身份,要端着笑脸,要端着涵养,最后。还要接受各种各样的注目礼,真心累得慌。 且因是宫宴,连如何穿衣都有规制。大热的天,若棠再一次穿上了代表她身份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红色王妃正装。画眉与婉如帮她收拾了大半个时辰,若棠被弄得都没有脾气了,才听画眉满意的宣布:“行了。王妃进宫后,切记要少喝水少吃东西,以免花了妆。” 若棠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为了配合她们做造型,她午饭后就再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连晚饭都不让吃,这是要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节奏啊! “娘娘,您别听她的。”婉如瞧一眼可怜兮兮捧心状的若棠。横了画眉一眼,“不过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些就行了。” 若棠泪眼婆娑的看着她:“还是婉如你对我最好了,明天做了好吃的,只给你吃,不给画眉吃。” 这些日子。跟她走的最近的,就是传言深受楚千岚宠爱的这两个丫鬟了。画眉活泼性子爽利,婉如人如其名温婉体贴。若棠在这长春馆里孤立无援的,很快就用美食收拢了这两个丫鬟。当然她也明白,她们到底还是楚千岚的人。所以即便能与她二人打成一片,若棠心里对她们仍是隔了一层的,到底比不上她的傻丫头采青。 三人说说笑笑的刚收拾好。楚千岚就不耐烦的派人来催了。 若棠瞧一眼刚擦黑的天色,唉,她现在就很肚饿啊! 刚上马车,传闻晕马车的楚千岚竟也跟着上来了。 若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王爷,您不是晕马车吗?” “哦,本王想晕的时候就晕,不想晕的时候就不晕。” 若棠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无耻模样,觉得自己的牙齿与指甲都很痒痒。 但让她更崩溃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楚千岚当着若棠的面,打开了马车里的小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鎏金双层食盒来。 然后,他将不知何时备好的虾肉烧麦与蛋饼卷取了出来。 若棠默默地、痛苦的移开了眼睛。 这变态跟她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看她不好过, 他就那么开心,这是一种怎样变态的情结,若棠表示她真的很想撬开变态的脑袋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样的? 妈蛋,不诅咒他都对不起自己闻香翻腾的胃宝宝! …… 马车就在若棠痛苦的诅咒与楚千岚愉悦的用餐下到达了皇宫。 若棠与楚千岚下了马车便兵分两路。有宫女领着若棠前往命妇们赴宴的朝晖殿,因还不到正式开宴的时间,命妇们全都安排在侧殿等候太后以及皇后驾临。 若棠一进去,就看见了先她一步到的晋王妃,心中一喜,忙就向她走过去。 晋王妃也看见了她,停下与平国公夫人说话,笑吟吟的将目光望向她。 平国公夫人也对她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来。 与平国公夫人互相见过礼后,晋王妃便迫不及待的拉了她坐下,悄声问她:“湘王回去后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若棠笑道,也悄声问她:“那事儿,晋王会不会怪你?” “爱怪不怪。”晋王妃无所谓的笑了笑,与若棠咬耳朵道:“那个陆大夫,真如小丁说的,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呆子。那日替晋王诊治,晋王非说他伤的不轻,头晕头痛了不得的样子,那陆大夫偏就据理力争,说他那不过是皮肉伤,不出两日那包自己就散了,气的晋王脸都青了。憋得我回去笑了好半天,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较真的人?” 若棠也笑,“那呆子就是这样较真的人。” 想起那回他非要揭穿她没中毒这件事,若棠忍不住又笑了笑。 见她这模样,晋王妃心头一跳,“阿棠,你不会是……”喜欢那呆子吧? “姐姐别胡乱操心了。”若棠哪里不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笑笑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都知道的。” “那就好。”晋王妃松一口气,又兴致勃勃的问她,“听说琉国来的这位公主的美貌可是人人称颂的,害我都想赶紧一睹芳容,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会得到那美丽的公主。” 若棠昨日只影影绰绰看到个红色身影,真容什么样她自然也没看清楚,只瞧见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坐在那敞篷纱幔马车里,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若棠与晋王妃一样,当然还是有些好奇的。 不过晋王妃这样说“难道不是皇上收了她?” “听说皇上今晚赐宴,还有一件事就是为这位异国公主指婚的。” 若棠有些糊涂了,皇帝怎么放心将琉国公主赐给他的儿子们呢?楚千岚说了,琉国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家,倘若他将公主指给自己的儿子,他就不担心他的儿子联手琉国的兵力来篡他的皇位? 这未免也太冒险了些吧。 正想着,端王妃也到了,晋王妃便携了若棠的手上前与她招呼寒暄。作为除了太后与皇后,整个大楚第三尊贵的太子妃也姗姗到了,众人自然又是好一番的拜见。 正此时,内侍特有的阴柔嗓音响了起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摆驾朝晖殿。” 这意思就是让众位内外命妇赶到正殿严以待阵,准备恭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凤驾。 穿着繁复华丽的内外命妇们跟在太子妃身后,鱼贯进入朝晖殿,由宫女引着,按照身份品级入了座。 令若棠安心的是,晋王妃与她的位置是挨着的。 “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琉国国安公主到!” 众人忙整齐划一的起身,往侧旁跪倒在地,口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棠跪在那里,眼睛余光只扫到太后与皇后那同样黄灿灿的凤袍从她身边缓缓走过,然后,跃入眼帘的,是一双大红的缀满了拇指大小珍珠的绣鞋。 太后与皇后坐定后,方听得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来:“都起来吧。” 众人恭声唱过谢,这才起身回到座位上。这整个过程中,戴了满身满头珠翠的夫人们,也没有弄出半点碰撞声响来。若棠不由得暗暗庆幸,幸好当时拦着画眉没将她全身都挂上珠链首饰,要不然这会儿丢脸都丢到外宾面前了。 “国安公主,你到哀家身边来。”太后招呼还没有落座的国安公主。 若棠与众人一道偷偷拿眼风去打量那位据说漂亮非常的国安公主,见她肤白胜雪,樱口瑶鼻,嘴角噙笑,两弯梨涡隐然腮边,此时双目微合,却依旧不减她那倾城绝伦的美艳。 果真是一个绝色美人儿。 “多谢太后。”她一袭烈烈红衣,几乎要灼伤在座命妇们的眼睛。她吐字清晰有力,并不拖泥带水,跟柔弱的娇美人并不沾边,倒有股子英气逼人的利落之气。 若棠想着她的封号,号称国安,也不知琉国国主有多宠爱这位公主,才会给她这样的封号。可既然如此宠爱她,又怎舍得千里迢迢送她来大楚和亲? “国安公主乃是琉国国主最心爱的小公主,她远离故 土来到咱们大楚,诸位日后可都要多与国安公主来往些。”太后甚是亲切的笑着道。 众人便忙又道了“是”,紧跟着皇后又讲了几句话,无非也是希望大家最好能把国安公主当成自己人一样的来往,若棠发现,不管是言语间还是眼神间,皇后看国安公主的眼神都显得太过亲昵热烈了些。庄鸟岛划。 很有些看儿媳妇的意味。 若棠便忍不住偷看了太子妃一眼,果见太子妃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微微低了头,嘴角的笑容有些发苦。 难道国安公主夫婿的人选,皇帝属意的是太子? 若棠也听说过,太子身子骨不好,与太子妃成亲三年有余却至今无所出,皇帝对太子也是不冷不热的,这才导致了其他王爷们的野心膨胀。 可倘若皇帝真的将国安公主指给太子做太子侧妃,那么足以说明,皇帝对太子这个儿子还是很看重很满意的,根本就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 若棠似乎有些明白了,这国安公主就是个风向标,端看皇帝最后将她指给了谁,就能说明到底谁才是皇帝心中的继承人。 毕竟得了国安公主,就相当于得到了琉国的助力。 众人在太后与皇后的带动下,还算气氛热烈的与国安公主攀谈了起来。若棠怕说错话,只闷声不吭的垂着脑袋装木头桩子。 宫女们送上了酒水糕点以及水果上来,这样的宫宴,是不可能有热菜的。别说御膳房离这里有多远,再热的菜送过来只怕都变成了凉菜,就说真的送了饭菜过来,这满殿的饭菜味道,也影响人的心情不是。 若棠小心翼翼的吃了几颗冰镇葡萄,也不敢多吃,怕真的花了妆给楚千岚丢人。况这种场合,她只想做一个安静的小透明,一点都不想惹人注意。 歌舞也传了进来,国安公主颇有兴致的盯着歌舞看了起来。 不过看着看着,就对大楚的歌舞没了兴致,“这就是大楚最好的歌舞?真没劲儿。” 太后与皇后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公主不喜这个歌舞,换下一个吧。” 很快又换了一批人,又换了一段舞。 但国安公主还是没什么兴致,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她的目光不经意的在殿下转啊转,就转到了力求努力减低存在感的若棠身上。她嘴角微勾,忽然拿手指着若棠,脆声说道:“太后娘娘,那位是哪家的夫人?她还没有与本公主敬过酒呢,是不欢迎本公主来大楚 ?” 她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落在了若棠身上,连殿里的歌舞都停了下来。 太后微微皱眉,也不知是不满意国安公主当众为难若棠这般霸道的性子,还是不满意若棠竟被国安公主抓住了小辫子。 皇后觑了太后的神色一眼,方冷淡的说道:“既如此,湘王妃就敬国安公主一杯酒吧。” 若棠的表面是平静的,内心是咆哮的。 尼玛,她都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减到这个地步了,那国安公主是跟她有仇还是有怨啊,别人都不挑,偏挑她来作伐子,是觉得她好欺负咩! 晋王妃担忧的朝若棠看过来,微蹙眉头看向殿上的国安公主时,目光就不太友善了。 若棠悄悄自案下拉了拉晋王妃的袖子,红了脸扭扭捏捏的站起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我就是很好欺负”的模样,双手端了酒杯,声若蚊蝇的说道:“欢迎国安公主来咱们大楚,日后公主就将大楚当做自己的家,希望您在大楚过得愉快。” 说罢,先干为敬了。 若棠这话听着干巴巴的并没有什么,然而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又不一样了这里是大楚,她好歹是湘王妃,公主以后是要生活在大楚的,琉国再牛,还能时时刻刻给你撑腰?你一个外来户,再厉害又如何?就算做了皇帝的妃嫔,做了太子侧妃,那上头也还有皇后还有太子妃呢。夹紧尾巴做人都来不及,上来就得罪人,以后如何愉快的混日子啊? 国安公主的眸光微微一闪,举杯与若棠遥遥一对,“湘王妃,本公主记住你了。” 若棠微微一笑,迎着她挑衅的目光,轻声应道:“这是本妃的荣幸。” 她这还是第一次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下以“本妃”自称。好歹她也是个正妃,往后国安公主若真的进了太子东宫,再拽又如何,能自称的也不过就是一句“本侧妃”罢了,怎么样也算是她压了她一头吧,哈哈! 这一下,连太子妃与端王妃都忍不住朝若棠看了过来。 她还是那样一副很好欺负很容易就红了脸的样子,可是,分明又不是她们眼睛看到的这样。也许这湘王妃,并不是一个没有爪子的人。 否则,如何能在以乖戾残暴著称的湘王手底下活这么久? 她们似乎应该重新评估这位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湘王妃了。 不过太子妃很快又放下心来,再如何,她嫁的人是湘王,湘王是几个王 爷里头对太子最没有威胁的一个,毕竟他的名声在那里,哪个大臣眼瞎了才敢支持他夺位。更何况,太子与她说过,湘王是最不必去防的那一个。 然而这厢,国安公主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若棠,她笑容十分明艳的笑道:“在我琉国那边,不论男子还是女儿,喝酒都是用海碗,如此才能尽兴。今日本公主与湘王妃一见如故太后,您老人家不会介意我用琉国的礼节与湘王妃同饮一碗酒吧?” 怎么着,这是要灌醉她令她当中出丑的节奏? 来来来,姐好歹也是练过的,还能怕了你不成!若棠当然并不说话,只拿眼安静又信赖的看着太后。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是有些复杂的。皇帝不喜欢湘王,她从前其实也不喜欢他,虽然他身上除了一双眼睛,异族人的特点并不明显,但到底是从异族人的肚皮里出来的,在太后眼里,那就是混淆了皇室尊贵的血脉。但湘王幼年生的十分乖巧伶俐,嘴巴又甜,时常哄的她非常高兴,后来出宫玩耍不幸被人抢走,历经艰险好几年才得以逃回来后,太后对“苦命”的湘王这才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只不过这怜惜之情也并不多就是了,毕竟她的孙儿也不少,没了湘王,还有晋王端王康王贤王等不少的王承欢膝下……皇帝给湘王指婚,湘王闹到她面前,她也只不过斥责一声湘王不懂事便将他打发了出去,随后她才知道指给湘王的是那么个身败名裂的女子,她自然对若棠就没有好印象。 成亲后也不过是进宫谢恩时见了她一面,那会儿太后对若棠还算和颜悦色,也不过是因为,她也同旁人一样,认为若棠势必很快就会被湘王给折磨死,觉得她也算是个可怜人,才对她稍微客气了一点而已。 谁知道她却顽强的活到了现在。故而,才令得太后用了复杂的眼神看向她。 “湘王妃,你怎么说?”太后竟破天荒的问起了若棠的意见来。 顿时,连皇后看向若棠的眼神都变了变。 若棠便羞涩的笑了笑,“国安公主远道而来,不好让人道咱们大楚待客不周。皇祖母,儿臣愿陪公主尽兴。” 一般情况下,若棠都会选择息事宁人,除了遇到上赶着找不自在的那种人。况且,在这种场合若被国安公主欺负了去,以后她在这圈子里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好!湘王妃果然痛快。”国安公主美目一亮,大声叫好,“来人,拿你们大楚最烈的酒来!” 什么你们大楚,很快你 这小姑娘也要变成我们大楚人了。趁着现在还是琉国人,赶紧多牛一会吧! 大坛的酒,脑袋样大的大海碗陆续被送了来。 晋王妃担忧的拉了拉若棠的手指,“你行不行?” “放心。”若棠自信的朝她一笑,“姐姐你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挫这牛气公主的锐气的。” 063 诡谲 后宫波光诡谲,皇帝在前朝摆的百官宴也并不平静。 表面上自然是一派和气与平静的,皇帝与百官同乐,太子与众位王爷则与琉国三皇子百里文瀚进行着友好的交流。 然而,自知道皇帝无意将国安公主纳入他自己的后宫后。不少人就开始动了心思了。这要是得了琉国的助力,要谋权篡位什么的,那不就容易多了? 可是,有什么法子能令国安公主能为自己的呢? 除了笼络她的皇兄百里文瀚,众王爷们自然也在别的地方上了心。 全程没有掺和其中的,自然就是最没有威胁的湘王楚千岚了。 他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意。幽凉深邃的目光不时在众人别有用心的脸上转一转。 当然,也有人不时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再看向不远处风姿卓然的百里文瀚。楚千岚只作不觉,兀自把玩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皇帝的目光似也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微微皱着眉,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冷的令人心惊! 殿中一时酒酣耳热,气氛十分热烈。 正这时,使者团一个使者举了杯子步履不稳的朝楚千岚走了过来,“湘王爷,小臣敬您一杯。您长得与咱们三皇子真是相像,若你们坐在一处。小臣定然分不出来的。” 殿中仿佛一下子被消了声,那些原就觉得楚千岚的长相与这位三皇子过分相像的大臣们,全都安静的看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千岚身上。 当然啦,他们很想去看皇帝的神色,但他们不敢啊! 百里文瀚也看向楚千岚。和气的笑道,“是呢,小王先前见了湘王爷。也被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小王哪个兄弟跟着小王混进使者团来了。” 他说着,朝着殿上脸色不变的皇帝拱一拱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却是小王见识少了。” 楚千岚仍用他的指尖把玩着酒杯,对百里文瀚的话仿若未闻。只他双目微合,仿佛是为了阻挡眼眸中那骇人的戾气与冷酷。很快,他便敛了眼中神色,抬眼笑嘻嘻的望向皇帝。 “是啊父皇,儿臣昨日去城门口看热闹,瞧见琉国这位三皇子时,吓得险些从楼上掉了下去。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儿臣与三皇子也委实太相像了些吧。”他以一贯漫不经心的态度,恰到好处的惊奇高声朝皇帝说道。 皇帝神色平静的笑了笑,只 是在平静的眼睛里都夹着锋芒,像绵里的银针,闪着尖锐的光,“这有什么出奇的,你母妃便是琉国人,你身上流着琉国人的血脉,有些相似,也不足为奇。” 众大臣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湘王爷的母妃的确是个琉国人,纷纷点头称是。 楚千岚笑看百里文瀚,“原来是这样,儿臣母妃去得早,早忘了母妃长什么模样。方才所有人都在看儿臣与百里三皇子,害儿臣心惊胆战得很,还真怕儿臣就是三皇子什么时候失散的兄弟呢。” “胡说什么!”皇帝呵斥道,“当着众人的面,还有没有点王爷的样子?你是不是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 他的目光似碾压一般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百里文瀚身上:“皇子莫要介意,他就是混不吝,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诸位听听就算了。” 百里文瀚依然和和气气的,“湘王爷乃是真性情,小王最欣赏这样的人。” 一句话出,连太子看向楚千岚的眼神都有些不善了。 听这百里文瀚的意思,莫不是打算把他皇妹给湘王? 面对百里文瀚再一次给他挖的坑,楚千岚只朝他冷冷一笑:“三皇子的欣赏本王可担不起,只麻烦三皇子在大楚的日子离本王的王妃远一点,本王就感激不尽了。” 百里文瀚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众大臣闻言一片哗然。 皇帝板着的脸终于流露出疑惑并愤怒来,“湘王,怎么说话的,还要不要点体面了?” 便是寻常人,带了绿帽也要紧张的藏起来,生怕被人指点笑话,他倒好,巴不得这世上的人都知道别人勾搭了他的王妃一样。 再有,倘若他说的是事实,那么百里文瀚就不是今日随使者团入京的。皇帝垂眸沉吟,这百里文瀚偷偷摸摸隐瞒身份提前入京,所为何事? 虽说女人天性爱八卦,但男人爱起八卦来,这劲头也叫人吃不消。就见众人眼中都闪着好奇的兴奋的诡异的光,不停的在百里文瀚与楚千岚身上来回扫视。 百里文瀚心里素质还是十分过硬的,很快便微笑起来,“湘王爷,您的话叫小王听不懂了。众所皆知,小王今日才入京城,一直与使者团的诸位大臣在一起,湘王妃……小王真是从未见过。” “这倒是怪了。”楚千岚一副百思难得其解的模样,“前些日子王妃出门买首饰,回来告诉本王有心怀不轨的毛贼跟踪她,可把她吓坏了。昨 日本王携王妃前往城门看热闹,王妃一眼认出跟踪她的人就是你三皇子莫不是想告诉本王,本王的王妃有意冤枉你?那可就怪了,无缘无故的,王妃若真的没见过你,又如何能认得出你来?” 众人先还在心里怒骂若棠不知检点,连外宾都勾搭的这种无耻行径都做得出来,真是丢了大楚所有人的脸。听了楚千岚这话,才知是自己误解了。原来竟不是湘王妃先勾搭百里文瀚,而是百里文瀚这看似温润实则色胚的家伙见色起意,跟踪了湘王妃! 啧啧啧,这真是,丢人丢到大楚来了!难怪一开始湘王爷就对他不太客气,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百里文瀚苦笑一声,“许是湘王妃认错了人,误将小王当成了跟踪她的毛贼。”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的王妃眼瞎?”楚千岚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皇帝沉声喝道:“够了!依朕看来,必是一场误会。” 说罢警告的瞪了楚千岚一眼,楚千岚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 虽然气氛一时有些僵凝,但有想要讨好百里文瀚的王爷们在,不愁气氛炒不起来。庄鸟共号。 眼见着气氛重新变得热烈,众人的目光没有在落在他身上后,楚千岚这才装作醉眼朦胧的模样,借着净房更衣的借口,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 有眼尖的小太监忙上前扶了他,将他送往净房。 门一关,楚千岚眼里的醉意便消失不见,他不紧不慢的洗着手,随口问道:“后头如何了?” “不知为何,国安公主像是跟王妃杠上了。”那小太监垂首服侍在一旁,细声细气的回答道。 楚千岚洗手的动作顿了顿,“哦?” “国安公主非要与王妃喝酒,彼此都换了大海碗。” “王妃喝了多少,喝醉了?”楚千岚皱眉。 “王妃喝了两坛,国安公主喝了一坛半,当场就醉死了过去。” 楚千岚眉头松了松,“王妃在哪儿?” 那臭丫头还有这酒量,平时倒没见她喝过。不过,宫宴上没有东西可吃,在府里她又粒米未尽,喝了这么多酒,不难受死她才怪! “王妃这会儿在朝晖殿旁边的园子里散酒。” 楚千岚摆摆手,令小太监下去后,才不悦的撇了撇嘴,“净会给本王找麻烦。” …… 若棠此时正躲在人迹稀少的假山 后头抠喉咙。 她刚把那牛气的国安公主喝倒了,依她的量,她根本不到醉的地步,但是她肚子里没货啊,全灌了酒,这会儿才会这样难受。 借着众人全关心国安公主的当头,若棠请晋王妃帮她打掩护,偷偷的溜到这儿来抠喉咙。抠了半天,吐得差不多了,她却更难受了。 “这会儿要是有点吃的就好了。”她皱着眉,双手用力怀抱住膝盖,借着膝盖来顶着不停抗议的胃,好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活该。” 她话音才落,黑暗中便想起个毫不客气的嘲讽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她怀里,温温热热的手感,糕点香味扑鼻而来。 若棠先是吓一跳,听出是楚千岚的声音便松了口气,随即就手忙脚乱的拆开油纸包,半点形象也顾不上,先往嘴巴里塞了再说。 这黑天瞎火的,谁还顾得上形象啊! 再说,这变态看多了她的狼狈样子,多这一桩也算不了什么。 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松缓了些,若棠深深的叹一口气,放慢了塞糕点的速度,“王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本王听说你快醉死了,特地过来给你收尸!”楚千岚不悦的瞪着她,“一天到晚就会给本王惹祸,再有下一次,看本王饶不饶得了你!” 这变态,替她收尸带什么糕点啊?估计是来皇宫那会儿故意不给她吃的,心里愧疚了而已。 他居然还会感到愧疚? “是,妾身再不敢有下次了,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若棠借着夜色的掩护,胆大包天的朝着楚千岚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却不防楚千岚突地欺身上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粗鲁的往假山里推! 若棠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064 被啃了 若棠毫无防备的被楚千岚扑进了假山里,大热的天,惊的她背上寒毛直竖。 楚变态难不成是兽性大发趁人之危要在此处将她就地正法?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不过很快她就否认了这种猜测她住进长春馆时日不短,他若真要动她,委实不用等到现在才出手。更何况挑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间与地点。 除非这人有特殊癖好,偏就喜欢刺激,所以挑这么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 若棠努力睁大眼,运足了目力朝对面的楚千岚看去,见他正凝神静气的盯着假山外,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却正推着她的胸! 见若棠正瞪着他搁在她胸口上的那只手,楚千岚挑眉,顺手就在她胸口上揉了一把。 若棠倒抽一口冷气,这臭不要脸的臭流氓! 听见若棠抽气的声音,楚千岚看她一眼,撇嘴嫌弃道:“太小。” 若棠又抽了一口气,这回却是因为愤怒!胡说八道,她努力了这么好几个月,丰胸食谱天天吃,胸前的旺仔小馒头早就变成了大肉包子了好吗?别说她,就连画眉婉如几个最近都发育的挺好的! 既然这么嫌弃,您倒是把手放开啊!还不停的揉个什么劲儿。那不是面团好吗! 见楚变态半天也不放手,若棠狠狠地磨了磨牙,打算先拿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来练练她的牙口好是不好。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下口,耳边就听得一串轻巧细微的脚步声慢慢的甚是警惕的走了过来。 原来是有人来了。 若棠稍稍松口气,看一眼还搁在胸口上想起来就摸一把的大手。她表示,她现在还是有想要他的冲动! 楚千岚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贴近她耳边轻轻说道:“敢乱动本王就把你推出去。” 极轻的声音含混不清。从他喉咙深处出来,带着潮湿炽热的气息。黑暗中只看得见一双火热的黑色眼睛,半眯着,像野兽般危险的眼神。 若棠强忍住缩脖子的念头,但鸡皮疙瘩还是欢快的在她手臂上跳起了舞。 变态。说话就说话,有必要这么暧昧的说话吗? 很想再给他一个白眼,奈何这会儿几乎是面面相贴的状态,她要是翻白眼必定会被这人看见,自己已然落在了魔掌之中,还是识时务一点比较好。 于是她乖乖的不动了。 耳边听得脚步声已经到了离他 们不远的地方。若棠心里一紧,来人莫非也是冲着这假山来的? 那可惨了,假山入口那儿可还有她的呕吐物呢,气味这么大,来人就算鼻子堵了也该闻得到吧。 很显然,来人的确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酒味儿。听得脚步声顿了顿,有女声高声喝道:“谁?是谁在那里?” 紧跟着,她举起了手里的宫灯往四面照了照。 若棠眼角余光瞥见那昏黄的一点光线映照在她身后的石壁上。 完蛋了,要被发现了? 她忙用力的对着楚千岚眨眼睛,快想办法,要被发现了! 楚千岚眉头皱了皱,忽然一把抄起她,将她随手往咯吱窝里一夹,身体贴着石壁,不过一瞬间就移到了假山最深处。 若棠顾不得抱怨他粗暴的对待自己的方式,眼看着这里已是假山最里头了,万一外头的人走进来一看,那绝对是瓮中捉鳖的节奏啊! 若棠此时已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反正早就不清了,刚站定就踮起脚尖凑近楚千岚耳边小声说道:“会被发现的。” “你闭嘴别动,就不会被发现。”楚千岚瞪着她,似有些不自在的将头别开了些。 哪知若棠却对着他的脸哈一口气,“你闻,有酒味。” 她的气息兜头兜脑的朝着楚千岚砸了过去,淡淡的酒味夹杂着香甜的味道,像最软糯的糕点,却又偏叫他说不出是他吃过的哪一种糕点。 这气息,令他莫名有些口干舌燥。 他盯着若棠那张红润润的嘴儿,觉得自己的牙齿有点痒。 仿佛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无法满足的渴望想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生拆入肚,那滋味定然十分不错! 若棠被他那恶狠狠地目光盯得头皮都发麻了,她说错什么了,这变态怎么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已经往里走了进来。 楚千岚又是用力一扑,这回是将若棠扑倒在地上了。 若棠毫无防备,高大的男人砸的她头晕眼花,尖叫忍不住要冲口而出之际,唇上一痛,压着她的男人毫不客气的将她嘴唇咬住了。 若棠先是惊,再是怒,接着就是痛了。 妈蛋,这死男人把她嘴当成什么了! 若棠强忍住唇上被凶狠啃咬的疼痛,抬手就往变态眼睛戳去。 楚千岚看也不看,一把攥住她的手,嘴上的力道终于松懈了些,却并没有放开若棠的唇,而是就这般贴着,含着她已然破了的唇瓣无声说道,“来了。” 若棠一僵,虽然不知道楚千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被他这么压着还不如被人发现呢。 反正他们名义上是两口子,两口子偷偷摸摸在假山里头那什么,被人发现,也不过就是丢脸而已,总好过这变态不知道发什么疯真的将她给生吃活剥了去。 她想着,张嘴就要弄出声响来。 楚千岚又说了一句,“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吓她的,若棠都不敢动了。 她全身都僵硬着,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愈来愈近的脚步声上。 楚千岚却轻轻一动,将她的一截裙摆迅速拉进阴影中来。 这一方岩壁下头空出来的小空间,刚好够藏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晚上,假山里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两人的衣裳又都是深色的,完美的与阴影融合在了一起。就算那人转进来,用宫灯一照,也看不到贴着岩壁被凸出岩壁的阴影遮挡住的两个人。庄帅每弟。 小时候他常常躲在这里,从未被人发现过。 果然,那串脚步声在转角处停了停,便又转身往外走了。 若棠松了口气,她松这口气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嘴还被趴在她身上的人含着。于是好死不死的,这口气就送到了楚千岚嘴里。 她敏感的察觉到身上男人僵了一下时,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慌忙将头一甩,总算将自己的嘴巴救了出来。 正要说话,楚千岚已经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起身时,就借着她的胸口撑了下身体。 若棠咬牙,这变态要不是故意的,她就跟他姓!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外面,楚千岚看一眼还躺在地上一脸憋屈又愤怒的若棠,“本王知道你很心急想成为本王名副其实的王妃,不过,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 心急你妹!确定你奶奶个腿! 若棠一骨碌翻身爬起,嗖一下离楚千岚远远地。那架势,恨不能两人之间隔着银河才安全。 楚千岚施施然几步上前,就越过她将她丢在了身后。 若棠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方才的藏身之地,触目所及一片黑洞洞的,她心下一抖,再不敢多看,加快脚步跟在楚变态身后往外走。 但只走出几步,楚千岚就停了下来。他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伸手一把抓住了若棠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若棠也听到了,外头传来的男女对话声,不由得有些紧张的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起墙角来。 唉,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还觉得怪刺激的! “这里有人?”男人似乎也留意到了若棠的呕吐物,压得低低的语气便显得有些不悦与紧张。 “您放心,奴婢方才已经查看过了,许是什么人喝多了在这里吐过了就走了,这里没人。”先前那女人灭了宫灯,站在黑暗中与男人小声说着话,“公主就在霁月殿,她醉的人事不省,您若得手,公主就只能嫁给您了。” “好蓉儿,事成之后,本王定会将你要出去,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本王的爱妾。”男人显然很高兴。 “蓉儿为王爷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您高兴,蓉儿就高兴,就算不能陪在您身边,蓉儿也无所谓的。”顿一顿,又道:“只要您记得蓉儿的好,蓉儿就心满意足了。” “好蓉儿,你为本王做的桩桩件件,本王都记得牢牢的,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负你的。”男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蓉儿相信您。”宫女感动连连的道:“时辰不早了,奴婢先过去将霁月殿的宫人遣走,您稍待片刻便过来。” “好。” 两人商议完了,宫女先匆匆的走了。不一会,男人的脚步声也离开了。 这男人将声音压得很低,若棠听得都很费力,自然也就听不出他到底是哪个王爷了。 正要开口问,楚千岚冲她摇了摇头。 难得见他一脸谨慎地样子,若棠也跟着谨慎了起来。 周遭寂静的没有任何声音,然而却似乎在这寂静之下,隐匿着无声的萧杀! 若棠莫名紧张了起来,在这没什么声响的环境下,自己的心跳声就格外清晰,凌乱的让她有些不安。 她忍不住往楚千岚身边靠了靠,又慢慢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臂。 楚千岚看了她一眼,倒没有将她甩开的意思。 若棠不知不觉的就贴到了他身边,听着这变态一声声有力又平稳的心跳声,他的体温夹杂着特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笼罩着她,令她安心却又奇怪的很烦躁。 “王爷,端王过去了。”溶溶夜色里,有人轻声说道。 “等 本王回去后,将公主醉酒的消息也给咱们太子殿下送去吧。”男人的声音冷漠而讥诮,“今晚,咱们只看戏就好。” 假山里的若棠对这个声音却并不陌生,因为最近交集实在有点多。 待那两人的脚步声远去后,若棠终于吁出一口气来,看来今晚的好戏好真不少啊! 原来这么多人在打国安公主的主意,连那个据说人见人夸的端王都不例外。啧,果然不能相信这些王爷们当着人的那张脸,若不是听晋王点破他的身份,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端王竟也不是个好东西! 看来,这端王先起了龌龊心思,晋王跟着端王出来,发现了他的阴谋,然后让人将国安公主的消息透露给太子,太子一看,在座的哪个弟弟不在,那定然就是打公主的主意去了,自然也会匆匆赶往霁月殿,将心怀不轨的端王捉个正着。 这晋王,分明是打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等太子与端王因国安公主斗的你死我活,还轮不到他这排行老二的王爷? 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若棠想的入神,突然手背上一痛。 她吓一跳,低头看去,楚千岚掐她手背的手正从容离开她的手背,“你到底还要抱多久?” 若棠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抱着他手臂的爪子,然后默默地、讪讪的收回手。 什么嘛!刚才占了她那么大半天的便宜,她都没说什么,现在她不过就碰了下他的手臂,他就毫不客气的掐她! 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算了算了,还是别变魔鬼了,就现在她都吃不消,再变成魔鬼,遭殃受苦的还不是她。 “王爷,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回朝晖殿了。”走出假山,若棠就想离他远一点。 才转身,手臂就被楚千岚抓住了,她回头去看,夜色擦亮他琥珀的眼,盈盈月光下,那琥珀双瞳中似有火苗轻轻跳动,令这世间的一切,都在这男人无双的气势下黯然失了颜色。 “走,本王带你去看戏。” 可不可以不要! 若棠挣扎着,“王爷,我刚吐了,这会儿不舒服的很,您就一个人去看吧……” 楚千岚低头看她,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细碎的光,那光大约有些刺眼,令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若棠一见他眯眼,条件反射般不 敢再拒绝了,“是,您想去就去吧。” 呜,她这辈子是不是都要被这死变态吃的死死的啊! …… 然而,霁月殿并没有如若棠所料的闹腾起来。 她被楚千岚毫不客气的按在灌木丛里,借着树叶的间隙看见端王气急败坏的走来走去。 “不是说人在这里,人呢?” “奴婢方才明明将公主安顿在这儿的,怎么会……”那叫蓉儿的宫女急的手足无措,见端王神色不好,更是不安,“王爷您等等,奴婢这就去找。” “还等?等着别人来捉本王一个现成吗?”端王甩袖道,“算了,你先去找人吧,本王先走。” 说罢,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若棠趴在地上,费力的仰头往坐在高大繁密的树冠中的楚千岚投以疑惑的目光,国安公主的确是被她灌的醉醉的,怎么可能这么会儿就不见了踪影?这事儿很蹊跷啊! 眼见着那变态云淡风轻干干净净的坐在那儿,再看看自己正与泥土虫蚁相亲相爱的身体,若棠就又忍不住磨了磨牙! 分明他也可以将她带到干净的树冠上去的! 臭变态臭变态臭变态,诅咒你立刻马上从树上摔下来,摔成个稀巴烂! 正诅咒间,门口宫灯一闪,身着明黄太子袍服的太子殿下赶到了。 他怒气冲冲又势在必得的赶过来,谁知与端王一样也扑了个空,看着满殿跪着的惊慌失措的宫人们,太子殿下恼怒的骂了几声,也悻悻的赶紧跑了。 他是来捉鳖的,可别被人当成鳖给捉了,那他这大楚太子可就要颜面尽失了。 等太子走了,满宫的宫人都惊慌的四处寻找不知所踪的国安公主去了。 楚千岚飘飘然的从树上飘了下来,站在树下轻掸了掸衣裳上沾着的一片树叶,然后,他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走了! 被他丢下的若棠气的又骂了他一阵,才恨恨的捶了捶身下坚硬的土地,摸摸索索的爬起身,贼头贼脑东探西望的溜了出来。 这一身的土,她可怎么回朝晖殿去啊。 得先让人去丫鬟歇脚的地方去找婉如,让她将准备的衣裳拿过来,先换了衣裳才能进朝晖殿去,不然她这模样进去了,太后与皇后还不得治她个殿前失仪之罪啊! 一边躲躲闪闪的走着,一边分神想着事情,等若棠回过神来时,傻眼了。 妈蛋,这是哪里啊! 四面一瞧,荒无人烟。 好嘛,她是成功的躲过了宫人们。可是现在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唔……你谁?放开……放开本公主!” 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冒出国安公主那喝了酒而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来。 若棠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趴在了身边的灌木丛底下去。 趴下去了才想起来,她凭什么就是趴地的命,她明明也可以往树上爬的嘛!不过抬头看了眼那笔直的被修剪了枝桠的大树,算了,她还是乖乖地趴她的地吧! 国安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听动静似乎是她被人给捉了,又是什么样好狗胆的人敢捉她?难道还是那群吃饱了撑的想要谋权篡位的王爷们中的其中一个? 065 英雄救美 若棠原本想以悄无声息的壁虎趴地的不雅姿势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可国安公主一直不停的在挣扎,就算被对方捂住嘴,也拼尽力气的叫喊着,只是那呜咽不清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 紧跟着。若棠听见一个男人发出闷痛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巴掌落在国安公主脸上那清脆的啪啪声以及她痛极的呜呜声。 若棠后退的动作顿住了! 他奶奶个腿的,强迫女人就算了,还虐打女人!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做出来的事! 若棠于是又悄悄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过去。 唉。反正她今晚上跟灌木和泥土结下梁子了,爬吧。 待若棠快要接近目标时,突然听到一声义正言辞的厉喝:“什么人在那里?” 随后,若棠便见那原本压着国安公主施暴的男人闻声慌慌张张跳起来就跑。没有月亮的晚上,实在看不清逃跑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况他除了痛哼发出过声音外,若棠也没听他说过话,故而实在很遗憾强奸犯就这么跑走了。 但她并不觉得失望,因为后来这个义正言辞的声音,若棠听得又想捶地了。 她到底跟晋王是有多有缘?怎么到哪儿都遇得到他?刚才在假山那边,他明明说过要回宴席上去的,怎么一眨眼又跑到她跟前来晃了? 还莫名其妙的,居然成了救美的英雄! 这事有点不对劲啊!若棠摸着下巴。眼看着晋王高大的身影几步便跨到了一身狼狈的国安公主身边。 “你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冷宫吗?”晋王居高临下的看着国安公主,“此处是宫中禁地,你可知道擅自闯入乃是杀头重罪!” 纳尼?若棠也被吓得抖了一抖,她怎么好死不死的走到宫中禁地来了?难怪这四周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被人发现要杀头的,看完戏就赶紧溜吧。 然后。又兴致勃勃的盯着前头那两人看。 国安公主刚才险些被人强行欺负了去,她慢慢抬起一张肿胀的几乎变形的脸来,强撑着属于她公主的尊严站起身。拢紧衣裳,抿了抿被打破的嘴角,高高扬起她高傲的头颅,强作镇定的道:“本公主乃是琉国国安公主,你又是谁?” 都这时候。你还骄傲个什么劲儿啊亲!正常人的反应,不都是转头就跑吗? 还是这位国安公主见晋王 长得人模狗样的,干脆就不跑了? “你是国安公主?”晋王仿佛疑惑又不置信的打量她两眼,“霁月殿满宫的人都在找公主,公主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国安公主却并不回答,两只手紧紧抓着胸前衣襟,色厉内荏的再次问道。 晋王似有些不悦,“楚千川,大楚亲王,封号晋。” 若棠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鄙视的撇了撇嘴角。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真要是对这国安公主没兴趣,怎么会将自己的名字封号报的这么清楚?还不是为了能给国安公主留下深刻的印象呗。 还别说,晋王这一招英雄救美,的确要比端王他们那等霸王硬上弓的手段好看的多。 国安公主似松了口气,微眯了肿胀的眼睛,将一脸正气满身坦荡的晋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下,方才道:“晋王爷,幸会了。” 晋王看了眼国安公主身上那件遮不住身体的破衣裳,开始宽衣解带。 国安公主双眼一瞪,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公主别误会。”晋王将外衣脱下来递给她,温声安抚道:“你的衣服坏了,先用本王这件遮挡一下,本王这就让人给你送衣裳过来。” 国安公主警惕的盯着他,迟疑了一会才伸手将他的衣裳接过来。 “公主请稍等。”晋王说完,优雅的转身就要先离开。 “你等等。”国安公主脱口说道。 晋王不解,转身道:“公主还有什么事?” “你……你要是骗本公主,一去就不回来了,本公主一定杀了你!”国安公主故作凶狠的威胁道,只可惜那语气虚弱得很,半点没有威胁力度。 若棠虽然看不清国安公主娇滴滴的小表情,但这语气,还是让她忍不住抖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你妹啊,这公主真的把晋王给看上了! 这可怎么是好?这公主真要进了晋王府,别的不说,她要是找晋王妃的麻烦可怎么办? “公主放心,本王倘若失信于公主,公主只管来杀,本王绝无二话。”就仿佛誓言一般,晋王说的十分郑重。 也不知道他对着国安公主那张猪头脸,到底是怎么样强忍着恶心才逼着自己露出这么温柔倜傥的风姿来的。 国安公主这才点头,“那你快去……快回,本公主就在这里等你。” 晋王终于走了, 若棠便见那花痴公主站在那里,捧着晋王的衣裳,吃吃的笑了两声,然后将脸埋进了晋王的衣服上。 若棠再一次摸了摸手臂上疯狂起舞的鸡皮疙瘩,尼玛,再不离开这地儿,她就要被酸死了。 然而她才刚动,衣袂破空声就在脑袋上方响了起来,身旁树叶轻晃几下,重又归于平静。 若棠心一紧,难道是刚才那个施暴的,看见晋王走了,于是又回来了?难道她猜错了,这不是晋王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而是真的有要对国安公主施暴的暴徒? 怎么办?她再是讨厌国安公主,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强暴女人的事情发生在她面前!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皇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来人并不是刚才的暴徒,而是琉国三皇子百里文瀚。庄帅冬划。 国安公主也认出了百里文瀚,连忙跑向他,啊呜一声扑进他怀里:“皇兄,方才险些吓死我,你看你看,这皇宫里竟有如此可怕的恶徒……” 国安公主对百里文瀚展示着她脸上的伤,“本公主都表明了身份,那恶徒还不肯放过本公主,皇兄,这大楚人实在太可恨了。若让本公主找到那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解本公主心中之气!” 百里文瀚柔声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皇兄在这里,不会再让人欺负你这衣裳,是谁的?” “这是晋王爷的衣裳,刚才就是他救了我,他见我衣裳坏了,便将他的给了我,他这会儿去唤宫人给我准备衣裳了。”方才还戾气尽现的国安公主一下子又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女人,“皇兄,晋王他……他是个好人。” 这公主蛮横骄纵,只可惜,未免太单纯了些吧。 百里文瀚眉头轻皱:“晋王?” “皇兄,你去跟大楚皇帝说,我要嫁给晋王!”国安公主勇敢的抬起头对她的皇兄要求道。 若棠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姑娘喂,你这么快就决定了自己的终生大事会不会太草率了! 一辈子的大事,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你倒是再考虑考虑啊! 显然百里文瀚也是这么想的,“你这么快就决定?要不要再想想,皇兄倒是觉得,大楚皇帝最看重的是太子,太子体弱,膝下又无子,你若能成为太子侧妃,早日诞下太孙……” “我不管!”国安公主发起脾气来,跺着脚道:“当日离开琉国的时候,父 王许诺我的,你不能替我做主,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现在,我就要嫁给晋王,不要大楚皇帝不要太子谁也不要!” 哇哦,果然是有爱有宠的任性公主。琉国国主也是真爱她,她想嫁谁就嫁谁,似乎一点都不像是政治联姻一样。 难怪皇帝不收她进后宫,感情人家根本就没看上皇帝? 也不知道皇帝听了这话,自尊心会不会碎成渣渣。 百里文瀚显然也拿这骄纵的国安公主没有办法,头疼的道:“行行行,你先回去,我这就去跟大楚皇帝说。” 国安公主小小的欢呼一声,抱着百里文瀚的手臂娇笑道:“我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 “快回去。”百里文瀚催促她。 “可是,人家答应要等晋王来的……”国安公主又变成了羞答答的鹌鹑样。 “让人撞见你与他私下来往,于你们两个都不利。”百里文瀚耐心的说服她,“你先回去,皇兄在这里等晋王,这样也不算你失信于他了。” 国安公主踌躇着不肯应,百里文瀚便叹道,“你要知道,太子等人都对你势在必得,若让他们撞见晋王与你私下来往,只怕晋王立刻就要遭殃了。” 国安公主听的一惊,慌慌张张的点头道:“那,那我这就回去。” 百里文瀚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唤来身后跟来的丫鬟护送国安公主回驿馆。 原本若棠以为百里文瀚是哄那国安公主回去的,等拿公主走了后,他就会离开,而若棠也打算趁这时候溜走的。结果那百里文瀚竟真的站在原地,负手等着晋王回来。 若棠像条虫子一样蠕动了下,再不动一下她都要僵硬了。 她的动静极小,若不留意,听到的人也只会当成夜间的昆虫在活动罢了,可百里文瀚的视线却直直看了过来。 若棠被的目光盯得头皮都要炸了,心跳如擂。 完了,偷窥被发现了? 怎么办?勇敢的站起来认个错然后撒哟啦啦?万一,万一他根本没发现她,她这样跳出去岂不是多此一举?又万一,她也算撞到了了不得的秘密,他要杀她灭口又怎么是好? 若棠正纠结的不行不行的时候,百里文瀚收回了视线。 万幸,原来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若棠松了口气,这回再也不敢动一下了。 没多久,晋王果真又回来了, 见百里文瀚等在这里,纳闷之余似还有几分尴尬想偷人家妹妹结果被人逮个正着,是个人都会觉得尴尬的。 百里文瀚神色自若,将国安公主先回驿馆的事情说了,感激的道:“皇妹遇到这样的事,多亏晋王爷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晋王谦虚且惭愧的道:“哪里。公主刚来大楚就遇到这样的事,说起来,也是我们没能照顾好公主,才让公主受了惊吓。既然公主已经没事了,那本王先回宴席了三皇子与本王一道回去?” 百里文瀚却婉拒道:“方才在席上喝的有点多,这会儿正好散散酒气,晋王先回吧,小王一会就过去。” “那好。”晋王干脆的点头,“不过此地是冷宫,是为不祥之地,三皇子散了酒气还是及早离开的好。” 百里文瀚谢过他,目送他走远。 此时的若棠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哪里不能散酒气啊,你丫偏留在这儿散酒气!她再不动弹,就要化成土了好吗!你倒是走啊,走啊! “出来吧。”百里文瀚忽然看向若棠的方向,温声开口道。 若棠一僵,死命将头贴在泥地上。 他没看到我他没看到我! “我早就看到你的鞋了。”百里文瀚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笑意,“湘王妃。” 啪!若棠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随着这声湘王妃被扯断了。 她认命的活动了下手脚,方才慢吞吞的爬了起来,“你只看到我的鞋子,就知道是我?” 哄谁呢这是! 果然百里文瀚忍着笑意道:“好吧,其实我说谎了,刚才过来时,我就看到你的脸了。” 若棠已经无力吐槽。 “人生真是奇妙,那日后,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更没想到,你竟会是湘王妃。” “是啊,我也没想到。”若棠随口附和他,“那个,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是不是得罪了你?” “啊?”若棠一愣,“这是怎么说的?” 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他救了自己跟晋王妃,这是不争的事实,她感激他都来不及。得罪?这是从哪里说起? 百里文瀚便轻轻一叹:“方才席间,湘王当众道,是你与他说,我对你见色起意,曾跟踪于你。” “你见色起意,跟踪我?”若棠脑子有些发木, “湘王当众说的?” “他叫我离你远一点。”百里文瀚轻声道:“是我得罪你了吗?” 若棠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那个,他那样说,我觉得很抱歉。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事实上我心里很感激你,要不是你……” “没事。”百里文瀚轻轻勾起嘴角,盈盈笑意仿佛欲放的白莲,一瓣一瓣肆意舒展,清美不可方物,“你并没有这么说过,我知道了。” 若棠险些被那笑容闪花眼,娘哟喂,小哥快别这么笑了,她眼晕。 “那,那我先回去了。”若棠晕晕乎乎的说。 她刚才还嘲笑国安公主是花痴,原来她比国安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太丢人了,赶紧回去将自己埋起来! 不对,埋起来前还得先将国安公主与晋王的事告诉晋王妃,让她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湘王妃留步。”百里文瀚出声唤道。 “还有什么事?”若棠虽然回过头了,却压根没抬眼睛,她好不容易清醒了点,可不要再看他那样一笑就又开始晕,这感觉可不是一般的不好。 “今晚你看到的事,可不不可以当做没看到过,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毕竟,这事攸关舍妹的名声,”百里文瀚请求道:“还请湘王妃代为保密。” “这……”若棠迟疑了,答应了她就不能告诉晋王妃,若不答应……他会不会不让自己走啊?罢了,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 “好吧,我答应你绝不会说出去。”她信誓旦旦的说道。 但是,她可没有答应他,绝不会写出去啊! 哇哈哈哈,必须为机灵的自己点一百个赞! “我相信你。”百里文瀚微笑着看着她的眼睛。 若棠:“……” 人家这样信任她,她还将这事说出去,是不是有点不厚道了? 若棠想了想,“国安公主真的会嫁去晋王府?” “舍妹打小就极有主意,倘若她决定的事情,便是父王也拿她没有办法。”百里文瀚据实以告。 “可是,不瞒你说,前不久晋王才刚娶了我妹妹做侧妃。”若棠提醒他。 晋王可不是什么好归宿啊亲,你可得千万为你家妹子把好关啊! “而且,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跟我妹妹私下幽会的事。因了这个事,我妹妹才 嫁入晋王府里做了侧妃。”若棠也不怕丢脸,和盘托出道:“我觉得,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那你觉得舍妹嫁给谁比较合适?湘王吗?”百里文瀚玩笑道:“舍妹倘若当真选了湘王,湘王妃怕是要哭鼻子了。” 才不会呢! 不过,他们两个已经熟到可以开玩笑的地步了吗? 若棠抽了抽嘴角,“如果国安公主当真相中了湘王,我会很高兴的。” “可是真?”百里文瀚显然不信的模样。 当然是真的,大恶人撞上小恶人,让他们斗个天昏地暗去,到时候她又能过她的清静日子了。 但这话,若棠自不会告诉他,呵呵傻笑两声,“时辰不早了,那个……欢迎你到大楚来,希望你在大楚吃好喝好玩好,再见。” 话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 066 周家来人 这个夜晚,虽然发生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事儿,但好在,若棠她全须全尾的毫发无伤的跟着湘王回到了湘王府。 一回到长春馆属于她的屋子里,她简单梳洗了一番。就一头扎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她这头睡得人事不知,当然也就不知道,那头如意正将她所做过所说过的点点滴滴一丝不漏的说给湘王听了。 楚千岚听了,神色淡淡的挥手令如意下去。 他闭上眼,躺在轻轻晃动的躺椅中,神色惬意又安详。 片刻。他睁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子里的黑衣蒙面人。 他的眼神比平时更深邃平静,看着来人,并没有动怒。 那人却激动的了不得的模样,一把拉下蒙面的黑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热泪盈眶的对着楚千岚磕下头去,“小主子,老奴……来接您回去了。” 楚千岚微抿嘴角,向来懒洋洋的视线中透出一股子犀利的来,“你要本王回哪儿去?今晚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本王是他的儿子。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不必再来了,大楚挺有意思的,本王暂时没有想要换老子的打算。” “小主子!”那人急切的唤道,“难道,难道这么多年。您就不想您母妃吗?” “本王母妃早就死了。”楚千岚瞳孔一缩,声线似也紧了紧,“滚!” “小主子。娘娘她自离了您,这么些年一直以泪洗面闷闷不乐,身体已经不行了,您……您就回去看她一眼吧!” “滚!”楚千岚愤怒的皱起眉头,眼中燃着静怒的火焰。胸膛却起伏的厉害,琥珀色的眼眸渐渐变得赤红,犹如狂暴的野兽,他凶狠的看着来人,一字一字说道:“再让本王说第三次,你就死!” 黑衣人毫无办法,又怕真的激怒了楚千岚,他不怕死,但他怕完不成任务,没法子回去跟主子交代。 “老奴告退。” …… 翌日一早,若棠全身酸痛的醒过来。 得,昨晚上爬了一晚上的后遗症显露出来了。 一边哀叹着今天会很难过,一边磨磨蹭蹭的爬起来给楚变态准备早膳。 得知楚变态一早就出门了,她今天可以不必起早做饭,若棠简直觉得自己赚大发了,快乐的继续与床耳鬓厮磨相亲相爱。 然而,楚千岚放过了她,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会放过她。 画眉敲门进来,“娘娘,侧妃娘娘有要事找您。” “什么事啊?”若棠不满,所有权利都下放给她们了,她们还嫌不够折腾的,居然还能来找她? “她说要与您当面说。”画眉也不满,这是长春馆,邓侧妃借着有事找王妃就想踏进来?门儿都没有! “那就……”若棠正想说那就叫她进来吧,一见画眉的脸色,就知道这里是不接待后院任何女人的,当然,她是个例外。于是改口道:“那我收拾收拾就出去见她,你让她先回去等着吧。” 画眉这才笑了起来,“您也不用太着急,奴婢瞧着她也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大事的样子。” 既然画眉都这样说了,若棠自然光明正大的拖了好半天,将自己喂得饱饱的,方才前往邓侧妃的藏香院。 显然邓侧妃对于没能进去长春馆也很不满,若棠到了藏香院,邓侧妃只推说头痛,让黛出来打发她。 “这是一早送到门房的拜帖,是周家送来的,侧妃娘娘担心有急事,便心急的给您送到长春馆去,不想回来时日头太大了,这会子正犯着晕,不好出来见娘娘,还请娘娘您谅解。” “哦,谅解谅解,本妃很谅解。”若棠接过拜帖,随口说道。不过一封拜帖的事,邓侧妃犯得着亲自给她送去长春馆?还不是想见楚变态的关系。 真是的,想见就去见,弄这么矜持干什么? “邓侧妃好好歇着吧,本妃就不打扰她了。”若棠捏着拜帖往回走。 周家的人要上门来见她!昨天他们才刚到京城,只怕都还没有安顿好,今早就递了拜帖来。看来他们是很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她,这说明在周家人心里,还是很看重她的? 若棠让人回了信,表明任何时候都可以见周家的人,午饭后,周家的人就上门了。 来的是沈若棠的大舅大舅母还有排行第三的三表姐。 长春馆不接待任何人,安排会见的地方,自然就回到了若棠阔别……不久的清秋院。 大舅周厚清竟是个十足俊美的中年大叔,其翩翩风度一点儿也不输给沈安邦,全身上下半点财大气粗的气息都没有,温和儒雅的像是饱读诗书的大儒。庄帅庄亡。 大舅母秦氏就有那么点……不讨若棠喜欢了,她一进清秋院,先就挑剔的打量了一下清秋院的环境,眉头立刻皱的死死的。先前还挂着笑的脸上,立刻只剩下不耐与嫌弃。想必终于明白 若棠在湘王府的地位,这位长得就很精明的大舅母就显出了尖酸刻薄的样子来。 三表姐周靓云长相随大舅,脸上总是挂着笑,显得很是和气。只是,若棠既唤她表姐,她的年龄就该比若棠还大才对,可是她现在梳的,仍是姑娘家的发型。 长相不错,家境更不错的大姑娘,没嫁出去也定然早已订好了人家。一般定了人家的姑娘,轻易是不能出门做客的。可见,这位三表姐连人家都还没定下来。 若棠忍不住在心里犯了嘀咕,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众人客客气气的见过了,采青犹如一只小蜜蜂般又是上茶又是上糕点,忙得团团转,心情却非常好,嘴角一直高高翘起来。 大舅看着若棠,唏嘘着感叹了起来,“一晃,棠姐儿都出落的这样好了,真是……跟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可惜你外祖年纪大了不好奔波,不然这一回,你外祖也要亲自上京来看看你的。” 说着,激动地不能自已般,又仿佛透过若棠想起了他苦命的小妹,难以平静的抹起了眼泪来。 若棠真要劝他两句,就听大舅母秦氏捏着嗓子尖声道:“棠姐儿,不是大舅母说你,你如今都贵为王妃了,怎么还能住这样寒酸的院子?更离谱的是,连身边伺候的,都只有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小丫鬟!这府里上下,是压根没将你当成王妃对待吧。” “娘!”周靓云忙伸手拉了拉秦氏的衣袖,小声道:“不好这样说话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周厚清粗着嗓子吼道:“你给我闭嘴!这是说的什么话?身为棠姐儿的长辈,见棠姐儿过得这样不好,你不安慰就罢了,还一口一个风凉话,我都为你感到脸红!” 秦氏被当众斥责,也没有觉得多丢脸的样子,嘟嚷着扯着帕子道:“老爷凶什么嘛,人家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瞧瞧,这哪里像是个王妃住的地方……” 她这样说着,原本已经擦干了眼泪的周厚清听了,那眼泪就跟决堤了一般汹涌而下。七尺男儿,竟是不管不顾的当众蹲在那儿嚎啕大哭了起来。 “是我们对不住小妹,对不住棠姐儿啊……要是早知道,我们当年就该把你接回江南,便是拼着跟沈家决裂……棠姐儿如今这样,外头的人话说的那样难听,若父亲知道了,怕要生生气死了。还有小妹,小妹倘若地下有知,定也会怪我们没有照顾好棠姐儿……都怪我,都是我们没照顾好棠姐儿……” 若棠看的 目瞪口呆。 秦氏却觉得有些丢脸,悻悻的瞪一眼哭的毫无形象的丈夫,低下头去玩她的手指了。 只有周靓云略微有些尴尬的对若棠说道:“表妹,你吓着了吧?我爹他就是见到你太激动了,知道你过得不好,这一路上听得的又都是……说你坏话的,我爹他急的满嘴都是血泡子。一路都在自责,若是当年小姑母去世后他坚持将你带回周家,也许就不会发生后头的这些事情。” 若棠对周靓云摇摇头,她的眼睛也有些红。 周厚清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看在人眼里很搞笑,但若棠也感觉得到,这个大舅是真的很心疼沈若棠的人。 有亲人可以依靠,谁又愿意做孤儿? 若棠虽然对亲情并没有抱持多大的希望,她一向随缘,有了就珍惜,没了也不强求。自然,周厚清送上门来的这一份珍贵的亲情,若棠没有不珍惜的道理。 她走上前去,蹲在周厚清身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大舅,您别伤心,我过得挺好的。真的……” “都这样了,你就别安慰你大舅了。”秦氏不屑的撇了撇嘴,插嘴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在我们面前,棠姐儿你也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像哄得了谁似的。” “娘!”周靓云皱眉,显然她也有些生气了,“您别说话了行不行?” “你这臭丫头,怎么跟你娘说话的?”秦氏立刻扬起眉头,拿手戳着周靓云的额头道,“我是你娘,你倒好,跟你爹一个样,全向着外人去了……” “谁是外人!”周大叔立刻怒了,儒雅的外表早已经被凶神恶煞所取代:“你敢再多说一句,我立马休了你!” 067 撑腰 显然秦氏还是很怕被休掉,因而其后的时间里,她都闭紧了嘴巴不敢轻易插嘴说话。 若棠这才能好好与周厚清说话。 “大舅,您别担心我,我真的过得挺好的。不信您问采青。” 这些时日以来,采青也发觉她家姑娘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虽然嫁给湘王让她为姑娘感到委屈,但是能够想出门就出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起那些一辈子也出不了几次门的所谓贵妇自在多了。 于是用力的点头对周厚清说道:“是的舅老爷。我们姑娘真的过得很好,您瞧她脸色多好啊,红润润的,哪有半点受苦的样子,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有奴婢在,奴婢一定会好好服侍姑娘的。” 周厚清闻言,这才止住眼泪,细细的打量起若棠来,见她果真气色极好,脸上手上也没有淤青疤痕什么的,到底信了一半,“你嫁给湘王。当真没受苦?” “您是我舅舅,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我若受了苦,定会告诉您的。”若棠大力的对他保证道。 谁知周厚清听了,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出来了。若棠那句“最亲最亲的人”,岂不正说明了在沈家,根本没人关心过她。她才没有将沈家当成亲人。他因此而更加自责,当年没有将若棠从沈家带回江南去,她在沈家那个老虔婆与那伪君子身边,定然吃了不少苦。 “都是舅舅的错。” 若棠话刚说完就知道自己又戳中了周厚清的脆弱小心脏了,忙补救道:“我在沈家过的也还好啦。他们虽然不待见我,倒也没有饿着我!” “沈安邦他敢!”周厚清挂着眼泪再做出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其实真的很搞笑,“他敢饿着你,便是拼着这条老命,我也要找上沈府同他理论!” 周靓云心疼她家父亲,忙上前与若棠一左一右的扶了他坐下,“爹,您冷静冷静,先听表妹把话说完了好不好?您不是一直想知道表妹到底在沈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对对,棠姐儿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沈家那起子不要脸的陷害你的?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害你?你不要怕,都告诉舅舅。如今舅舅来了,再不许沈家任何人欺负你!” 若棠也没什么好瞒的,将沈若兰母女两个想方设法要夺周氏嫁妆的事情说了,听得周厚清目眦欲裂,直恨不能立刻冲到沈府去,打杀了沈若兰母女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周靓云担心她爹气出个好歹来,忙安抚他道:“如今表 妹已经将嫁妆要回来了,那对母女再想把手伸进湘王府来却是不能了,表妹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忍了半天没说话的秦氏闻言撇撇嘴,刚要张嘴就想起周厚清的警告,只得又悻悻的闭上了嘴。 人沈安邦好歹是当朝丞相,他们周家算什么,不过就是有点银子罢了,真要得罪了沈家,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一定是谁呢?为着个这么多年不见的外甥女,非要千里迢迢的上京来,真要得罪了沈家,看他们周家能怎么办! 提到湘王,周厚清只有更担心的,“听说这湘王……名声不大好,你嫁过来,他当真能对你好?”庄节估划。 到底是在湘王府里,虽然清秋院人不多,但周厚清提起湘王来还是谨慎得很,。只是再怎么谨慎,言语中还是流露出了对湘王的反感与不喜来。 “舅舅,您别听别人怎么说,您只听我的。”若棠笑着道,“反正我嫁过来这些日子,王爷他没有动手打过我,也并没有苛待过我吃穿,另外,我刚嫁过来时他还将王府中馈交给我打理,只是因我没管过庶务,便让底下的侧妃接手去管了。舅舅,现在这样的日子于我而言,已经很好了。” 秦氏听得王府中馈的话,眼睛亮了又亮,这回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棠姐儿你傻啊,王爷将中馈交给你,那是认可你。再说了,那个当家主母不管中馈反而由着底下姨娘主事的?也不怕人家笑话你,虽说以前你不懂庶务,但是现在舅母来了,舅母可以教你啊!不管怎样,你得把王府内院全掌握在你自己手上才行!” 虽然周厚清听得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斥责秦氏,想必他也是认同秦氏这番话的到底她才是正经的湘王妃,若是不掌管着王府内务,别人笑话事小,就怕府里那些奴才也要看轻了她,不将她当成主子伺俸着,那可不行! 若棠对这位大舅母实在生不出好感来,但为了大舅,她也只能先忍她,敷衍道:“那日后少不得要多请教大舅母了。” 秦氏闻言,得意洋洋的道:“那可不,咱们周家大小事务,我都是管理的井井有条的,连你外祖也常常夸我,经常与人道周家娶了好儿媳妇……” 听着她聒噪的显摆,若棠忍不住拿眼疑惑的望向周靓云,就秦氏这样的,外祖父还赞不绝口? 周靓云显然明白了若棠的意思,不由得绯红了一张脸,忙去拉秦氏的衣袖,“好了,娘,往后与表妹说话的时间还很多,您先让爹跟表妹说正事吧。” 秦 氏被自己女儿打断,十分不满,张口就要训斥周靓云,却被周厚清瞪得脖子一缩,再次悻悻的低下头去。 若棠不禁再次疑惑了,大舅可是周家长子,外祖父怎么就给他娶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媳妇呢?真要让她出门应酬,还不得把周家的脸都丢干净了?一般人家的长媳,那都是日后的宗妇来着,就秦氏这样的,不把周家全族得罪光了才怪! 还是这秦氏只是因为看不起她,所以在她面前才分外放肆些? 唉,她再不济也是个湘王妃,是皇家妇啊!别人家比如这秦氏,还有可能面临被休弃的风险,她这湘王妃可是终身制的好不好?听说过被休的皇家妇吗?她一个商家宗妇,到底哪一点觉得比她高人一等? 周厚清此时已经开始说起正事来,“此次上京,你外祖与几位舅舅都给你备了些礼物,一会儿就让人将东西给你送过来。” 这就是今天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若棠眨巴着眼睛,有礼物收她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欢喜的道谢道:“让外祖父跟舅舅们费心了。这么些年我也没有去看过你们,也不好与你们通信,外祖父跟舅舅们还能念着我,我真的很高兴。” …… 若棠这边高兴的与周厚清进行着亲情的建立与交流,长春馆那边,就有人将秦氏如何奚落嘲讽若棠的话传到了楚千岚耳中。 画眉听得愤愤咬牙,横眉瞪眼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瞧不起王妃!王爷,这哪是不将王妃放在眼里,分明是不将您放在眼里啊!” 楚千岚懒洋洋的抬眼看她,“依你之见,本王是该好好惩治一番那秦氏?” “那也不是,您若就这样惩治那秦氏,不是让王妃在周家人面前更难堪吗?显得王爷您一点也不给王妃颜面似的。”毕竟周家千里迢迢来看王妃,这心意是好的嘛。“我不就是怕那秦氏污言秽语的影响了王妃的心情,再影响了王妃的厨艺,坏了您的心情就不妙了。” 原还懒洋洋的楚千岚一听,立时从软榻上站起身来,“你说的没错,可不能让秦氏那颗耗子屎影响了本王的胃口。走,咱们给王妃长脸去!” 画眉笑眯眯的拉着婉如跟上去,“是,王爷。” 三人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往清秋院去了。 空荡的朱红走廊里,慢慢转出个纤细的身影来,“原来王爷在意的,不过是王妃的厨艺。如此,我也该好好跟着厨娘们学学怎么做菜了。” 说 罢,便亟不可待的往厨房去了。 …… 楚千岚领着大部队走进清秋院时,不但周家三人组吓到了,连若棠都很有些吃惊的茫然的看着客客气气喊周家人免礼的风度翩翩笑意盈盈的楚千岚。 她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变态不是出门了吗,现在跑过来,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啊! 周家这位大舅母已经够看不起她了,他若再不客气的折腾她,以后她哪还有脸见周家人?刚才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跟周厚清保证她过得极好极自在的……若棠仿佛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脸被打的啪啪声。 “本王早间有事出门了,不知道王妃外祖家来了人,是本王怠慢。”楚千岚到底是出自皇家,皇家礼仪也不是白学了的,本来人就生的好看,举手投足又皆是优雅贵气,不仅若棠看直了眼,就连秦氏都在这翩翩风流下红了红脸。 倒是周靓云,因是未出嫁的姑娘,湘王虽是表妹夫却也是外男,见完了礼,便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秦氏身后,微垂了头,眼睛一眼也没有乱瞟过。 这令若棠对她好感骤升。 周厚清原本也听了不少湘王爷的各种事迹,对于若棠嫁给他那是差点愁白了头发胡子,如今猛一见面,哎哟喂,不但是个风采极佳的男子,且对他们也客气礼貌,不由得就生出了些好感来。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何况外头还把他们家棠姐儿说的那般不堪,但事实上,他们家棠姐儿不知道多懂事多乖巧。这湘王,怕也跟棠姐儿一样,估计是被外界给误解了吧。 如此想着,周厚清看湘王的眼神就从质疑变成了满意,“王爷太客气了,是我们太鲁莽,等不及明天正式前来拜访,说起来,失礼的也是我们。” “你千万别这么说。”楚千岚邀他坐下后,才信步走到若棠身边,在她身边坐下来,亲昵的拉起若棠的手,“大舅他们来访,你实在很该让人知会本王一声。还有,长春馆虽不接待外人,但大舅他们算什么外人,你偏在这里接待他们。岂不要让大舅他们误会了去?” 又转过头,笑眯眯的瞧向秦氏,“没有令你们误会什么吧?” 秦氏此时正襟危坐,哪还有半点方才刻薄之相骄矜之气,她自然也明白了,原来这湘王竟是如此在意她家这个外甥女儿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日后可再不能像今日这般口无遮拦了,一时看向若棠的眼神,热烈的简直要将她给融化了。 听了湘王的话,慌 忙回道:“没有,没有误会的。王爷对我们家棠姐儿……” “嗯?”楚千岚微微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你称呼本王的王妃棠姐儿?” 秦氏心里一慌,原本还笑得客客气气的美男子忽然像要变脸,就这么要笑不笑的盯着她,却令她心里一阵发毛,双膝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了。 还是周厚清站了出来,羞愧的对着楚千岚一揖道:“王爷见谅,拙荆失言,回去后小民自会好好教导。” 说罢又去瞪秦氏,“还不快与王妃赔罪?” 若棠忙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大舅,不用了。大舅母下次注意些就行了,到底是一家人,又是私底下,没有大碍的。” 说完了,才忐忑的往楚千岚望过去,不知道她这应对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显然这位大爷是不满意的,嘴角一撇,翩翩佳公子就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来,“罢了,既然王妃不计较,本王便不追究就是。不过大舅,大舅母这性子,你可真的要好好教导才行。毕竟这京城不比江南,达官贵人到处都是,得罪了王妃不甚要紧,若得罪了别的贵人,便是周家再有钱,也是无济于事的。” 画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说是来给王妃撑腰的,可当着王妃的面教训王妃的亲人,这真的是撑腰不是给王妃难堪吗? 不过看那秦氏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画眉觉得还是很解气的! 给人难堪后,楚千岚也没忘给台阶,“时辰不早了,大舅就留在府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刚好府里也有江南的厨娘,做出来的江南菜还算地道,大舅就赏脸,留下来用个饭?” 068 太难伺候 听着楚千岚一口一个大舅的叫着,一点也不别扭心塞的模样,若棠却觉得别扭极了。 这变态到底又想干什么呀!这兴师动众的举动,像是来给她撑腰的,但谁请他来了? 而且。她跟他的关系已经好到他肯为她撑腰的地步了?若棠不但不觉得荣幸,反而觉得很惊悚。 不过湘王难得给人面子留人用饭,虽然仍然不是在长春馆招待客人,好歹也安排了另一处华丽的摆满了周家再有钱也买不到的各种限量版的奇珍异宝的听雨轩作为宴客地点。 秦氏先被湘王的气势震住了,又被这满屋子的珠光宝气看花眼,至此后。再也不敢在若棠面前高声说话了。一整晚对着若棠笑的那叫一个谄媚,叫人直起鸡皮疙瘩,若棠挂着假笑敷衍了秦氏几句,便转头跟周靓云说起话来。 而秦氏这般两极化的表现,最不自在的,大概就是原本还从容的周靓云了。 除了周靓云的不自在,这一顿晚饭,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若棠才知道,若楚千岚真的肯放下身段来同人交好,他也是有让人身心愉悦如沐春风的好本事的。 只可惜,鲜少有人能领教到湘王爷的这好本事。 若棠也不知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大舅感到荣幸。 用了晚饭,若棠亲自将他们送到二门处。 周厚清欣慰的看着她。“今日见了湘王爷,才知他并不是外间传言的那般不堪,王爷看重你,对你好,大舅就放心了。” “您放心吧。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过得很好的。”若棠笑着道:“不知大舅你们在哪里落脚,准备在京城呆多久?” “周家在京城有的是宅子。如今我们就住在城西的福仁胡同,那条胡同里差不多的房子都是周家的,你若要来,随便一问就能找到。”秦氏抢着说道,“我们会在京城待些时日。不急着回江南的,不知王妃娘娘几时到访,我们也好先做好准备。” “好了,娘,您跟爹先上车去,我同王妃说两句。”对于秦氏这般没事人一样的献着殷勤,周靓云比若棠更看不过眼,微蹙着眉将她往马车里赶去。 秦氏再不敢当着若棠造次,便不满的瞪了女儿一眼,磨磨蹭蹭跟在周厚清往马车走去,却还边走边拉长了耳朵,想要听听看周靓云到底要跟若棠说些什么。 周靓云只作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小动作,她略带歉意的对若棠笑道:“我娘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知道你过得很好,祖父、父亲还有叔叔们都放心了。往后你若有什么事,便差人到福仁胡同说一声。临走前祖父特地嘱咐过,你的任何事,都是周家的大事。” 若棠微微挑眉,相较于一脸想要攀附湘王的秦氏,这位三表姐似乎并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来往。秦氏热情的邀她前去周家做客,周靓云却只一句“差人说一声”带了过去,显然并不是很欢迎她去做客的。再有,最后转达外祖的那句话,虽然她神色半点看不出来,但若棠却听出了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看来,外祖与各位舅舅对她太好,这位三表姐是不大高兴的。 …… 送走了周家人,若棠没有坐轿,趁着月色慢悠悠的往长春馆走去,就当散步消食了。 画眉陪着她一道往回走,“娘娘,王爷今日在周家人面前给您做脸撑腰,您高兴坏了吧?” 若棠条件反射的问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高兴坏了?” 猛然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爷真的是去给我做脸的?” 真的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去打她的脸,结果谁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因而莫名其妙的做了半天绅士? “当然啊!”画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周家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那秦氏进了湘王府还敢对您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这不是在打王爷的脸吗?呃……奴婢说话直,您别介意。” 若棠当然不介意,楚千岚都不介意,这是他的丫鬟,她又有什么立场来介意?摆摆手道:“没事王爷是怎么知道大舅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事儿?” 怪了,清秋院一向没有人来,当时除了周家人就只有采青一个人。采青是不可能跑到楚千岚跟前说三道四的,那么她们又是怎么知道秦氏对她的态度的? 画眉一脸纠结的看着她,“您这时候,不是应该欣喜王爷对您的看重吗?” 看重?骗谁呢?若棠敷衍着点头,“是啊,好欣喜好欣喜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奴婢想起灶上还炖着汤,可别熬干了去,娘娘,奴婢先回了。”说罢,画眉心虚似的扭头跑走了。 采青难得聪明一回:“姑娘,她心虚!” 若棠咬牙笑:“没错,是心虚!” 但她也只能不爽的咬自己的牙,难道她还能冲到楚千岚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喝问他为什么要派人监视她吗?她倒是很想这么做昨晚 她就想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为什么要胡编乱造说琉国三皇子跟踪她的谎话,但她不敢啊! 惹火了变态的下场,她可一点都不想知道。 …… 这厢楚千岚正翘了双腿悠哉的躺在软榻上吃冰镇果子,身边跪着小丫鬟尽心尽力的给他捶着腿,身后还有小丫鬟兢兢业业的打着扇。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很快就要到他王妃就寝的时间了。楚千岚有些坐不住了,踢了踢捶腿的小丫鬟,“你去瞧瞧,王妃回来了没有?” 不就是送个人嘛,又不是再见不到了,还能在二门难舍难分这么半天? 小丫鬟忙去了,又很快回来回话道:“王妃一早就回来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什么?”楚千岚霍的站起身来,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他今天如此给她长脸,她居然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就这么心安理得睡了?“去,叫王妃给本王亲自做碗蟹黄羹来!” 楚千岚磨牙霍霍的等着若棠给他做蟹黄羹。 等若棠满腹怨气的将蟹黄羹端到楚千岚跟前,就见男人拿不满挑剔的眼神看着她:“做个蟹黄羹而已,怎么这么久才做好?” 若棠忍着气,“蟹黄比较难得,所以慢了点。” 但很显然,楚千岚很不满意她的这套说辞:“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敢跟本王脸色看。” “给你脸色看?”若棠不可思议的重复着他的话。 “你看你那张脸,那么不高兴给本王做饭,那就别做啊!”楚千岚怒而拍桌,指着若棠的鼻子喝骂道。 若棠百思不得其解,理直气壮的人明明该是她,怎么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无中生有拼命找她茬的变态了?关键是,她的脸上真的有很不高兴吗? 最关键的是,他要吃东西,她忍着犯困给他做出来,他到底是为什么不满意啊我摔!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这个王爷太难伺候了! 若棠也是受够了,她平静的看他一眼,默默地弯腰端起刚做好的香气四溢的蟹黄羹,“既然王爷并不饿,也不想吃我煮的东西,并且现在也不大想看见我,那我先告退了,王爷晚安。” “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给本王站住!”楚千岚见她竟真的敢掉头走人,愈发气急败坏起来。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若棠深吸一口气,她发誓,这男人再这么莫名其妙的对她叫骂,她就将手上这滚烫的蟹黄 羹泼他一身! 当然她最想泼的是他的脸,不过真要毁了这变态的容,估计她也离死不远了。 楚千岚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怔。 她的眼神依然清澈到底,像透明的湖水,比平时更平静。他看到她眼睛里的自己,她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清晰的映出他满脸怒气的脸! 因为这个女人无视他的好意没有跟他道谢,他就能愤怒成这个样子? 她不过只是他名义上的王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怎么会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愤怒成这个样子? 这不对劲! “把蟹黄羹放下,出去!”楚千岚在若棠平静的注视下,声线不复平时的慵懒华丽,略微有些生硬的命令道。 若棠放下蟹黄羹,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 翌日一早,还没睡好就被打包送回清秋院的若棠摸着脑袋迷迷糊糊的想,这变态一大早的又发什么疯了? 画眉自昨晚说漏了嘴后就没出现在若棠面前过,送她回来的是婉如。 “娘娘,王爷接下来会很忙,在府里用饭的时间就少了,”婉如委婉的表达了楚千岚不需要若棠给他做饭的意思,“王爷嘱咐您这段时间好好照顾阿白就是。” 若棠闻言,高兴的简直不能更高兴了,眉开眼笑的道:“好好好,我会好好照顾阿白的。” 末了随口加了句,“你也叮嘱王爷注意身体,再忙也别忘了好好吃饭。” 婉如认真的道:“是,奴婢一定转告王爷。” …… 据说会忙得脚不沾地的某人此时正无所事事的望着庭院里的那片石竹花发呆,听婉如转述了若棠的话,阴沉了一早上的脸色总算稍稍好看了些,却仍是冷哼一声,“别以为跟本王服了软,本王就会要她滚回来!” 他决定,不等到她痛哭流涕的跟他道歉认错,他绝不再让她踏进长春馆一步! …… 若棠安逸的小日子又回来了,比起长春馆,她觉得她这没有楚千岚的清秋院简直就是天堂啊! 知道那变态派人监视她后,若棠也不好见天就往外跑。但想到晋王与国安公主的事,若棠又心急的不得了。虽然赐婚的圣旨还没有下来,但百里文瀚说过的,他那皇妹定了的主意很难再更改,无论如何,也得让晋王妃有个心理准备才行。 因此这一天,若棠实在坐不住了,让采青备了马车,匆匆忙忙往晋王府去了。 不想她今日运气实在不好,刚进了晋王府的大门,就见晋王爷骑着马跑了过来。 “湘王妃莫不是真当这晋王府是你湘王府了?”晋王毫不客气的嘲讽道。 这是嫌她来的太勤了。若棠撇撇嘴,撩起车帘对他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我是该称呼您二哥呢,还是该叫您一声妹夫?” “你!”晋王勃然动怒,双眼倏地一眯,眼里便迸射出嫌恶与恨意来。 若棠无辜的表情简直能要他的命,“您看,不管您是二哥还是妹夫,这晋王府,都该欢迎我才对啊。您忙着,我就不打扰您了,这晋王府的哪个门朝哪边开,我还是知道的。” 瞧他一身鲜亮,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怕就是要忙着出府跟国安公主幽会呢!他这位想成大事的人物,还真是太不拘小节了。 若棠也更看不上他了,利用女人来达到自己目的的男人,就算成了大事,也依然让人看不起。 晋王怒瞪着她的马车哒哒的往二门去,犹自怒想着,那混不吝的老七怎么还没想到法子弄死她? 按说要弄死这么个女人,应该不费劲才是啊!难不成老七还在等着他动手? ……庄节沟才。 赵嬷嬷亲自出来迎接若棠,却并没有将她往正屋里迎,而是先请她去了旁边的屋子歇脚,“姑娘今日早起有些不舒服,便请了回春堂的陆大夫来诊脉,这会儿陆大夫正在屋里,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不舒服?”若棠担心的皱起眉头。 “应该不是什么大病。”赵嬷嬷虽然这般说着,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若棠有些坐不住了,在屋里等了等,听到旁边有声音传出来,忙走到窗口,就见陆正青背着他的药箱子一脸疑惑的出了门,还不时的回头望,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念叨着什么。 等他出了院门,若棠忙打开门往正屋走去,朦胧的纱幔还没有挂上去,若棠疾步走过去,将纱幔挂起来,露出晋王妃一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来。 晋王妃正要坐起身,见她匆匆忙忙冲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姐姐你哪儿不舒服?”若棠伸手扶她坐起来。 晋王妃的脸色变了变,强笑道:“没什么,你不要胡乱担心 。” “脸色好难看,怎么会没事。”若棠不信,抬手触了触晋王妃的额头,“你不与我说实话,我这就去找陆大夫问个清楚好了。” 晋王妃便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赵嬷嬷一直紧张的看着她,见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愁,“竟是真的有了?” “有了?”若棠一愣,又见晋王妃那轻轻地动作,顿时也明白了过来,“你有身孕了?” 这可怎么是好,晋王妃竟然怀了晋王的孩子! 不过,这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好吧,这个世界的女人好像都希望能有儿子傍身的。晋王妃又不能跟晋王和离,一辈子都要被牢牢拴在这晋王府里,身边若能有个贴心的孩子陪着,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但想到晋王妃跟这世上别的女子并不一样,若棠也不敢肯定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到底欢喜还是不欢喜? “姐姐?”若棠小心翼翼的唤着似有些出神的晋王妃,“这个孩子……” 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晋王妃笑了笑,那个笑容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以前没有的时候,吃了多少苦药,到了日子就要往寺庙里拜拜,求送子娘娘给我送个孩子来。可是,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来了?” “他来了,就是跟你有缘。”若棠握着她冰凉的手,轻轻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小婴儿一生下来屁股就有青色的胎记吗?” “为什么?”晋王妃目光闪了闪,睁大眼睛看着她。 若棠微笑,柔软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的说道:“听说每个宝宝在找到自己的娘亲前,都是送子娘娘身边的小小童子,他们都有一条尾巴控制在送子娘娘手里。当宝宝找到了在人间的娘亲时,他就要挣脱尾巴下凡尘来找娘亲。可是送子娘娘很舍不得他们,不舍得放开手。可是他们太想跟娘亲在一起,于是就拼了命的扯断尾巴,就是为了要来到娘亲身边。所以每个宝宝生下来,屁股都会有因此而产生的淤青。姐姐,他受尽苦难才找到你,你一定不要放弃他,好吗?” 晋王妃紧紧握着若棠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落下来,她的脸上终于没有了犹豫凄惶与不甘。 若棠见状,也放下了心来,她尊重每一条生命,虽然晋王妃肚子里的这条生命还没有成型,但那也是一条命。她转头对默默垂泪的赵嬷嬷说道:“姐姐的孩子有多久了?” 赵嬷嬷算了算,“有一月余 了。” 想必就是那回她陪着湘王妃回沈府,知道晋王与沈若兰勾搭事件的那天,她家姑娘就有了这个孩子。 “我听人说过,怀孕初期要注意的事情不少,寒凉的食物不能吃,尤其螃蟹之类的,还要注意多休息,不能太过剧烈的动作……”她说着,在晋王妃打趣的目光下渐渐消了音,“嬷嬷肯定比我懂得多,哪用得着我来操这些心。好啦,我也知道我像个唠叨的老太太一样啰嗦,姐姐就不要笑话我了吧。” “傻瓜。”晋王妃笑嗔她一眼,“你这样紧张关心我,我这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谁笑话你了?” 她说着,又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能有你这个姨母这般关心他,也是他的福气。” 若棠就知道了,即便晋王妃有了这个孩子,她还是不会原谅晋王,不会与他消除芥蒂回到从前的。 她们最亲密的关系,其实是妯娌,孩子生下来,理应喊她婶婶。可孩子要喊她姨母,那就是晋王妃根本不当晋王是她的丈夫。 “能做小王子的姨母,也是我的荣幸呀。” 这个烈性至此的女子,若棠也不知这样到底好是不好了。 若棠也不再多想,反正饭都是一口一口吃的,路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凭着晋王妃这要强性子,只怕没有路她也能闯出路来,她现在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姐姐你是有孕在身,又不是得了什么难缠的恶疾,怎么方才我见陆大夫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陆大夫怕是听出我的声音来了。”晋王妃歉意的瞧着若棠,“他恭喜我时,我太过惊讶同他说了几句,他当时就有些惊吓到了的样子。” 呃,被那呆子发现了? 这也没什么,反正这种事也不能瞒着他一辈子,总是会被发现的,不过早晚的问题罢了。 若棠很快将此事抛到脑后,今天的来意,她还没有说呢。 晋王妃现在有了孩子,很多事情更该好好防备起来了,于是若棠很是郑重请她遣退屋里的丫鬟婆子后,将晋王与国安公主的事告诉了晋王妃。 说完了,她自己也觉得颇为苦恼,晋王这倒霉催的,他那点儿破事,怎么一次两次的都被她撞到呢?这到底是晋王倒霉还是她更倒霉啊? 唉,她可千万别成了捉晋王奸情的专业户了啊! 听了若棠的话,晋王妃冷笑连连,“这么 快就勾搭上了国安公主,晋王爷还真是好本事。怕是别的本事也没有,就剩下这勾搭女人的本事了!” “姐姐你现在不能动气。我来告诉你,就是怕你不知情吃了亏。”若棠说完了,才觉得对百里文瀚不起,于是愧疚的、默默地在心里对百里文瀚说了声对不住。 “你放心,任他往这府里抬多少女人,我都不会再生气了。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值得我动气。”晋王妃慢慢冷静了下来,眼睛里只余一片冷清,笑微微的说道:“惹不起我就关起门来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大不了也学你一样,自个儿开个角门,再不与那些讨厌的人相见。” 若棠见她神色从容平和,便放心的笑道:“姐姐说的很是,不依靠男人,咱们也可以过得好好的。” 两人手握着手,相视而笑。 069 有钱任性 因赵嬷嬷道还孩子未满三个月不能往外说,且晋王妃也并不愿意让很多人知道她有身孕这件事,她连晋王都不肯告诉。于是只让人送了信去平国公府,平国公夫人当即就随着送信的婆子赶了过来。 母女相见,自是有不少话说。若棠便打算先告辞了。 晋王妃却一把拉住她,“母亲,您可不可以认阿棠做义女?” 平国公夫人与若棠同时一愣。 “胡说八道什么?”平国公夫人率先回过神来,“阿棠不只是阿棠,她还是湘王妃,母亲哪有这能耐认皇上的儿媳妇做义女?你这是要将平国公府架在火上烤不成?” “姐姐。夫人说的很是。”若棠也连忙道,“咱们两个感情好,便是没有这些,难道咱们以后的关系还能不好了?刚才不是都已经说过了,我还要做你肚子里宝宝的姨母呢。” 晋王妃还是有些失望的,“母亲,那您就私底下认了阿棠做义女吧。阿棠帮了女儿这么多,你也很感激她不是吗?” “这……”平国公夫人向若棠看过来。若棠出身也不低,当朝丞相之女,又是皇家媳妇,自己女儿这一头热的,就算她松了口。总归还是觉得占了人家大便宜似的。 因此,平国公夫人尊重若棠的意思。 若棠大方的对她笑笑,“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私底下我就唤夫人干娘吧。” 说罢,蹲身对着平国公夫人行了大礼。 平国公夫人忙起身将她扶起来。喜道:“不嫌弃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跟芙蕖这样好,我不可就像是多了一个女儿嘛。我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这镯子倒是跟了我不少年” 说着就着拉着若棠的手的姿势,将她手腕上那金镶九龙戏珠手镯顺势戴到了若棠手上,“这礼太轻了些,回头干娘再给你补上。” 若棠也不推辞。嘴甜的唤她道:“谢谢干娘。” 晋王妃高兴的直笑,“这下可好了,你这声姐姐往后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三人说说笑笑的说了一阵话,若棠吃过午饭后还是坚持走了。总要留些时间跟空间让人家母女两个多说说话才是,她这个干女儿干妹妹还是先回避了吧。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若棠没想到这一趟晋王府之行,能给自己找这么一座大山,高兴的一路上那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 她就算没有刻意的去 打听过,也是知道平国公府的厉害的。 平国公府的爵位可不是像京城里其他二世祖那样得来的,平国公靠的是真正的本事,一步一步的从战场上从累累尸体中拼出来的这国公府的荣耀。到先帝时,平国公已是手握大楚百万雄兵,这足以任任何当权者忌惮,可平国公却依然十分受先帝的信任。直到当今皇帝登基,平国公毫不犹豫的将百万兵权交还到皇帝手上,由此,平国公虽然没有了兵权,却是大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圣眷最浓的功勋之家。 而虽然平国公如今已处于养老阶段,但虎父无犬子啊,国公府大小公子,不管大小职位,也全都是沙场拼杀出来的,个顶个的国家栋梁。这么牛气的人家,一下子成了若棠的干爹干娘干哥哥,能不让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吗? “姑娘,福鑫楼到了。” 这两天闲着没事,若棠与采青整理了大舅从江南带来的外祖与舅舅们的礼物整整十大车的礼物啊!若棠都不知道外祖他们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自己准备的这些“不值钱”的小礼物的。 其中居然还有两坨不下十公斤重的翡翠原石,大舅的原话是这样说的,“这玩意儿不值什么钱,你外祖原本是想雕个盆栽与你摆着玩儿,你二舅三舅却道女孩子都喜首饰头面,应该给你做成头面带过来。只是你外祖道头面已经给你准备的够多了,就让我将原石带过来,看你自己喜欢什么,就自个儿去雕琢吧。”关键不是这原石够大够纯,关键是周家人的态度啊,轻描淡写的叫她自己雕着玩儿啊! 若棠由此对周家的富有有了更深层面的认识。 今天她就是带着这两坨原石出门的,听采青说福鑫楼的师傅最好,便打算让他们给看看,将这两坨原石雕琢成什么样比较好。 刚下马车,采青便眼尖的发现了情况,“姑娘,是表姑娘跟人吵起来了。” 若棠顺着采青的视线看过去,便瞧见福鑫楼旁边的成衣铺子的周靓云。 这家铺子挂了周家的标记,因而应该是周家旗下的子公司。 若棠再一看与周靓云争执的主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她灌趴下过的国安公主! 真奇怪,难道晋王今日出门不是为了与她幽会?又难道,他们的幽会已经结束了? 若棠正想着,忽然看见那国安公主一脸盛怒的扬起巴掌就甩在了周靓云脸上,力道大的周靓云踉跄的差点站不稳。而那“啪”的一声,即便还隔 着这么远的一段距离,若棠都听见了。 看着周靓云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以及紧咬牙关的屈辱模样,若棠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采青已经气红了脸,“这人是谁啊,她也太霸道了吧!” 眼看着那国安公主冷冷一笑,一扬手招呼身后的侍从似要将店砸了,若棠深吸一口气,扶着采青的手冷冷道:“乖丫头,咱们准备准备,姑娘带你去打狗仗人势的狗!” …… 国安公主趾高气扬的站在铺子里,冷笑着看着她带来的侍从嚣张的在店里放肆打砸,一会儿工夫,好端端的铺子便被砸的面目全非。 周靓云知道阻止已经无济于事,索性便也管束着店里的活计,让他们不必与他们硬碰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哎呀,这是谁呀?”做好了一番准备的若棠走到店门口,似惊吓到了一般猛的尖声叫了起来,“采青快来,我看到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女匪贼了!天啦,太可怕了,光天化日皇城脚下,这帮盗匪就敢这般嚣张的抢掠打砸,还有没有王法了?” 采青也尖叫了起来,“姑娘,咱们快逃吧。老爷夫人就是死在了这群坏人手上的,太可怕了,他们竟然明目张胆的抢到京城来了……” 两人的尖叫立刻引起了大群百姓围观。 “不能吧,莫不是小姑娘你瞧错了,哪有匪贼这样大胆敢青天白日行凶的?” “就是,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了起来,挤在最前面的,却是十多个身着簇新衣裳却目光闪烁的高大男子。这群人虽然衣裳簇新,但大多都不合身。经过了一番手忙脚乱的打理,但大概因为太赶时间,蓬乱的头发细节等处做得仍是不够好。 若棠一边听着他们像模像样的议论声,一边对他们的衣裳头发以及演技评头论足了一番。 “是真的,我们没有看错。”采青大声嚎哭这向众人道:“我家老爷夫人,就是被这些残忍的匪贼杀害的,可怜我家姑娘,一夜痛失双亲……没想到,我们主仆两个前脚刚到京城,这些匪贼竟也杀到京城了。大家请看看,他们这样的行事,哪家清白人家做得出这等事情来啊。” 这个时候,国安公主自然也瞧见了门口表演的不亦乐乎的若棠。 这分明就是仇人见面,国安公主那眼红的有多厉害,就不用说了。庄亩低圾。 她高高扬起下巴,展现出她 身为公主的高傲姿态来,身边的丫鬟立刻沉声喝道:“胡咧咧什么,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都给我散了,不然有你们这群贱民好受的!” “这什么世道哟,连杀人不眨眼的匪贼这样嚣张都没人管了。”采青继续大力嚎哭,这种活儿自然该她来做的,总不能让她家姑娘不顾形象的嚎哭吧,那她这丫鬟也做的太不称职了。“你们若不是匪贼,你倒是跟大家伙儿说说,你们到底是谁啊?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这样打砸良民的铺子,我大楚王朝哪儿有你们这样的子民?” “都给我听好了,我家主子乃是……”丫鬟得意洋洋的就要道出国安公主的名号来。 “闭嘴。”国安公主皱眉呵断小丫鬟的话,她倒是也想以身份压人,但此时此刻,周围围了这么多人,他们毕竟是琉国人,若事情闹得太过,激起民愤让此事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矛盾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怒瞪若棠一眼,总算明白了那小丫鬟又叫又嚎的目的是为了逼她们自己表明身份。哼,以为这样她就会上当?国安公主冷傲又不屑的看一眼微垂着脑袋做啜泣状的若棠,冷哼道:“反正我们不是匪贼,今日这事,是这家店铺的人先得罪了我,谁要是敢多管闲事,别怪本……别怪我对她不客气。” 若棠便适时的做出害怕的样子来,“你若不是匪贼,你倒是告诉大家你是谁啊?” “就是啊,这成衣铺子又是如何得罪了你,你说出来让大家伙儿听听呗。”带头的青年男子猥琐的目光落在国安公主身上,流里流气的起哄道,“你要是不说清楚了,咱们就送你们去见官,让你等知道知道,咱们大楚王朝不是没有王法的!” “对,见官见官!” 国安公主急眼了,真要把她扭送去见官,她的脸也全丢完了。这时候也顾不上跟若棠扯皮,指挥她的侍从道:“我们走!” 侍从们自然立刻就要上前驱赶围观的群众,采青单薄的身子往门口张臂一拦,“不说清楚不许走!” 她身后那十几个青年男子也大声叫道:“对,说清楚!” 国安公主的侍从哪管那么多,上前来将采青一把推开,就要去赶这一群青年男子。 若棠拉着被推了个趔趄的采青机灵的闪到一边,磨牙霍霍的握拳! 混混们,不要大意的上吧! 这群人,就是若棠让采青雇来的街头二流子。这些人常年不务正业,偷鸡摸狗投机取巧的赚取银子养活自己 。出来混,就不可能是一个人,他们通常是一个团体在作战。采青只需要找其中一个人,很快那个人就号召了一群人来。 他们的新衣裳,当然也是采青赞助的。没办法,谁叫她家姑娘多的就剩下银子了呢? 套用姑娘的话说,有钱,就是任性! 拿银子砸出来的混混们,勇猛的跟国安公主们的侍从们缠斗到了一起。 …… 若棠坐在放置了大盆冰块的房间里,喝着晾的正好的上好茶水,惬意的勾起唇角,看着底下被混混们追打的狼狈躲闪的国安公主主仆,很是歉意的对对面满脸笑容的周靓云说道:“表姐,真是对不住了,周家这家店铺怕是要关门整顿两天才行。” 周靓云两眼发亮的看着她,“关门整顿算什么,就算彻底关门,今日表妹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也是值了!” “你是怎么惹到她的?”若棠见周靓云并不介意将周家的店铺变成战场,也笑了起来。 “我打开店门做生意,自然是希望和气生财,谁没事会去惹主顾啊。”周靓云无奈的叹口气,“这位主儿一进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将店里所有的衣裳都贬的一文不值,活计稍有不周到,立刻就让底下的人拳脚相向。我跟着父亲跑了这么些年,还真从没见过这么刁蛮的客人。刚好我在铺子里查账,掌柜实在应付不了了,就来找我。我刚下去,她就看中了一套人家预定好了的衣裳,好说歹说都说不通,非要买走。我不过与她理论几句,她竟就动手打人了” 周靓云越说越气,“打人了不说,还二话不说就开始砸店,这到底是什么人,嚣张成这个样子。表妹你认识她?我看她刚看到你时,表情很不善呢。” 虽然若棠不想吓这表姐,但也不打算骗她,“她就是琉国那位国安公主。” “啊?”周靓云惊呼一声,“那,那咱们这样对她,岂不是将她得罪了?” 070 战帖 若棠听她说“咱们”,就知道这位表姐也是个厚道人儿。不然大可以将此事推到她头上来,反正本来也是她干的。 且她也从周靓云的话里得到不少信息,首先,下面那家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店铺不是周家的。而是周靓云的,因为她说的是“我打开门做生意”。其次,这位表姐可并不是自小养在深闺里的,而是“跟着父亲跑了这么些年”,是一个见识勇气一样不少的姑娘。 因此即便听闻得罪的是琉国公主,也并没有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来。 若棠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认识的姑娘家,没有哪个是简单的,就连沈若兰都白莲花的不简单。 “表姐不用紧张,我跟她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今日这账她必定也会算在我头上,不过我好歹是湘王妃,明面上她也不敢对我如何。”若棠笑吟吟的说道。她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国安公主再恼恨她,总不敢跑到湘王府来找她的麻烦吧,到时候她不管是放湘王还是放阿白,都是那娇滴滴的公主惹不起的。 周靓云却还是止不住担忧,“虽然明面上不好对你如何,但暗地里呢?暗箭难防。你不得不小心些。” 见她发自内心的担心,若棠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脱口道:“反正下午没什么事,表姐你这店估计也开不了了。不如我跟你回去看看舅舅。” 周靓云怔了怔。 若棠懊恼的暗叹一声,忙补救道:“我随口说说的,表姐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周靓云神色微微有些复杂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发觉了,我不太喜欢你这件事?” 若棠不料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由得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呵呵傻笑两声。“也不难看出来的。” 周靓云倒愈发坦荡了,“我是挺不喜欢你的,这些年家里上到祖父,父亲叔叔们,就连根本没见过你的哥哥们,无论哪个提到你,必然都是担忧难过的。不论谁得了好东西,都要第一时间拿出来,因为那都是要留给你的。我就奇了怪了,家里也不是没有小孩,为什么祖父还有父亲他们就非要将你视作眼珠子般?这次上京,小叔刚从海上回来,带了不少舶来品,你都瞧见了吧?” 其实不光周靓云想不通,若棠听了也十分的想不通啊。沈若棠这么些年都没有跟周家的人来往,周家人居然还这么惦记她,甚至连周家的孩子都嫉妒她,这怎么想,也觉得有问题啊! “本来小叔也要来的,因为他们听说了你出嫁,且还是嫁给湘王爷的消息后,都急的不得了。只可惜,小叔刚上岸就病倒了,祖父担心你,命父亲连夜启程。我心里不服,觉得若这辈子不见一见你,怕是死也不肯甘心,所以就跟着来了。”周靓云脸上再不是若棠熟悉的客套的温和亲切,而是将心结说出来后,彻底的痛快与坦荡。 她微微抬起下巴,那模样甚至是有些挑衅的。 似乎在问若棠,我原本就是这样讨厌你的,怎么样! 若棠能怎么样呢,她现在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周家给她的?她又不是真正的沈若棠,原本拿周家用周家的就手软嘴软,哪里还能理直气壮的起来。“我很抱歉。” 最后,她只能这样说道。 她不是真正的沈若棠,却代替沈若棠享受着周家人对她的关心宠爱。因为周家人对她的宠爱而使得周靓云不喜欢她,她也无话可说。总不好叫她将周家人送给她的东西退回去吧,如此一来,只怕周家立刻就要举家上京了。 因此,除了一句苍白无力的“抱歉”外,若棠也不知该对周靓云说些什么了。 周靓云却愣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的红了眼眶,却微微翘起嘴角:“你道的这是哪门子的歉?我心里明白的,是祖父与父亲他们愿意对你好,又不是你要求的。其实,也是我自己不甘心,非要跟自己过不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在迁怒你。” 她顿一顿,“大概你太像小姑了,所以周家的人才会念念不忘要对你好。其实我早就想过的,大概他们觉得对不起小姑,将对小姑的感情延续到了你身上而已。” 其实这也是若棠觉得离真相最近的猜测。不然真是说不通为什么周家人会对她这样好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末了,周靓云吸了吸鼻子,问若棠道。 “不会。”若棠如实回答道,“换了是我,我也要不高兴的。我就是不太明白,周家的根基在江南,那时候为什么要将我娘一个人嫁到远离周家的京城呢?” 周氏是周家最小的女儿,全家上下无不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宠,又怎么舍得她嫁那么远,离周家人那么远呢?难道他们就不担心周氏会过得不好? 这样的举动,就很不对劲。 周靓云又是一愣,显然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走,咱们回去问我爹。”最 后,周靓云拍板决定道。 “姑娘,表姑娘,官兵来了。”这时候,正观察着战场情况的采青禀告道。 不知道是谁报了官,一队官兵小跑了过来,混子们见状不好,一声唿哨,从打得火热的战场抽身而退,一个个滑溜的跟泥鳅似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国安公主的人为了护着她,显然没有混子们撤退的快,被官兵当场堵住了。 国安公主从铺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是拿衣袖挡了脸的。 采青犹不清楚国安公主的身份,还喜滋滋的做着现场讲解:“姑娘,那臭女人脸上挨了一记,哈哈,正好打中她眼睛,好大一个乌青眼啊,哈哈,活该,看她还敢那样目中无人的欺负人!姑娘快看,他们跟官兵起冲突了,这下他们可要惨了,连官兵都敢惹……” 想是官兵要将他们带回去问话,国安公主怎么丢得起这个脸,自然不肯答应。但又不能表明身份,因此跟官兵起了冲突。 这时候,就见一个光风霁月的青年分开人群走了过去。他低声的与领头的官兵交涉了几句后,就带着丢尽了脸的国安公主一行人快速离开了。 那青年,自然就是百里文瀚了。 听得底下官兵正大声询问店主何在?便有伙计从里面战战兢兢的走出来。 若棠与周靓云看见那官兵将一个荷包递给了伙计后,领队离开了铺子。 两人相互看一眼,忙让采青结账,一道出了茶楼回到成衣铺子。 那伙计见了周靓云,忙迎了上来,“三姑娘,这是方才那群人赔给咱们的损失。” 周靓云打开荷包,是满满一袋子金馃子。 若棠也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这位三皇子出手还真是大方。” 不过有这样一个走到哪儿惹祸到哪儿的妹子,若棠真想知道身为专门为她擦屁股的兄长此时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周靓云也不客气的收下了荷包,她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生意是天性与本能。 吩咐店里的伙计将店里收拾一番,近几日都不开门做生意,以防那刁蛮的国安公主再上门来找麻烦。 若棠观店里的掌柜与伙计对周靓云的安排都没有异议,且他们对她这个女流之辈半点不敬与看不起都没有,便知道周靓云做起生意来,是真的有好几把刷子的。 若棠心里不禁更佩服她了。 安顿好了之 后,周靓云便上了若棠的马车。 “表姐自小就跟着舅舅们做生意了?”若棠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周靓云笑道,“周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刚懂事就抱着算盘学算账了?我不过是比家里的姐妹们更自由一些,祖父也不愿意绑缚我,我这才有机会跟着父亲与叔叔们出门学做生意。” 她虽然面上坦然,但看着若棠的眼里还是多了几分警惕,仿佛只要若棠流露出看不起她的神色来,她就会立刻收回她的诚意一般。 不想若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讥诮,反而满是敬佩之色,“表姐小小年纪就能将铺子经营的像模像样,实在很不容易。”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不像我,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这样一说,她还真觉得就是如此,除了做做吃的,陪陪阿白,她还会做什么啊?太丢脸了,想她一个新世界独立女性到了这个世界,竟就成了好吃懒做的米虫。 不过能过上米虫的日子,若棠表示,她简直满意的不能更满意了。女强人什么的,就让厉害的表姐去做吧。 周靓云倒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也没什么难的,表妹若是有兴趣,我也可以教你的。你看你想开什么铺子,我可以先帮你选好铺面有几个铺面租期到期了,正要收回来,你若要,我就先给定下来。” 若棠摆手,“还是算了吧,我什么都不懂的。” 她还是想过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就陪阿白玩的悠闲生活。 再说,她不缺钱,做什么还要累死累活的挣钱呢? “这又不难。”周靓云却热情高涨,非要说服她不可的样子,“不是有我帮你吗?我这几天在京里转了转,发现卖舶来品的铺子很少,而且价格都哄抬的很高。反正小叔常常出海,若是能在京里开一间专卖舶来品的铺子,咱们有货源渠道,不缺货的话,生意一定会很好的!” 周靓云说起生意来,兴奋的眼睛都在发光。 若棠看着她,鬼使神差的问道:“表姐,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想要做生意所以才不肯定亲的?” 周靓云顿了顿,“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说罢撇撇嘴,“嫁人有什么好的,就关在那后宅里相夫教子,轻易连门也不能出。” 说罢叹口气,神色微微有些暗淡,对着若棠竟像是将满腔苦水都要倒出来一般,“也不是没有议过亲,只是江南稍有些底子的 人家,哪个不知道我打小跟假小子一般到处跑的。也有不少人家跟我谈过生意,你说像我这样不安分的媳妇儿,谁家肯要?哼,他们挑剔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凭什么女人就不能抛头露面了,一样是辛辛苦苦的赚银子,我哪里就比他们低贱了?” 周靓云这般说着,胸膛起伏却很是厉害,显然,她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的看法的。只是因为无力改变,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爱不娶不娶,她还不嫁了呢! “那些说表姐抛头露面低贱的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连表姐这样的女流都不如,心里不服气,才在嘴巴上占点便宜罢了。”若棠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却坚定的告诉她,“你若当真在意他们这些嫉妒眼红的话,才是着了他们的道儿呢。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反正我就觉得你挺好的,比那些只知道挥霍的姑娘少爷们不知道好了多少去!” 周靓云睁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她的父母都觉得她不该再抛头露面,带着她到京城来,也是觉得京城的人不知道她在江南的事,好趁机将她嫁出去。就连今天出来,也是瞒着母亲偷跑出来的。连父母都开始阻拦她,却是这个她一开始看不顺眼的表妹最理解她,如何能让她不意外? 但她并不是个善于处理感动这种情绪的,于是表情便有些生硬的转移开话题,脸却是红红的,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还特特儿的盯着若棠的眼睛说道:“那个,刚才跟你说的开店的事,就先这样决定了。等铺子装好了,我再通知你来看,若有不满意的,又再改。” 若棠看着她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她这个表姐,除了很会做生意外,原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她这一笑,立刻“惹恼”了周靓云,小姑娘到底脸皮薄,绷不住了,扑上去要捂若棠的嘴,羞愤的涨红了脸:“臭丫头,你笑什么?” “表姐,你怎么这么可爱呢?”若棠一边躲闪着,一边嘻嘻哈哈的笑道。 这样一闹,两人之间那点隔阂便迅速的消融不见了。 …… 一路就这样打打闹闹到了福仁胡同。 两人没有惊动秦氏,径直去了前院书房找周厚清。 周厚清见若棠跟着自家女儿过来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嘘寒问暖,若棠耐心的应对他。 见周厚清将该关心的都关心完了,就要关心起楚千岚了,若棠忙对周靓云 使了个眼色。 周靓云给了她一个白眼后,方才将她与若棠的疑问对着她爹问了起来。 周厚清一听,看着眼前两张满是好奇的小脸,轻轻一叹,又是惆怅又是怀念的说道:“其实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但这件事,却是你外祖与周家上下心里的一根刺,今日你们问了我,日后再不能问其他人。” 说罢,他就将昔年的事情和盘托出。 “当年先帝登基前发生了好几年的争斗内乱,王爷皇子们斗得天昏地暗的。这本不关咱们周家的事,可谁叫咱们周家是江南首富呢?争夺那个位置,也是需要大把银子的。沈家当年追随的正是先帝,沈家老太爷在那个时候找上了你祖父,言明如今周家正如一个香饽饽,京里的人都盯着,周家随时都有覆灭之险。他就在那个时候,替他儿子沈安邦求娶你的小姑姑。你祖父自然很不舍,但你小姑姑与周家全族,你祖父还是选择了后者。也因此,你小姑姑风光嫁入京城沈家,陪嫁几乎是周家近半的家产,此举不仅仅只是为了补偿你小姑姑,也是为了转移当时那些盯着周家的人的注意力。周家因为搭上了沈家,就相当于是搭上了先帝,自然就被划成了先帝一党的。那些年周家过得极不容易,还好内乱很快就结束了,先帝登基,周家才算得以被保全。可是保全的代价,就是牺牲了你小姑姑……” 周厚清一口气说完了,眼睛就又红了起来。 若棠与周靓云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周家的人觉得亏欠了的周氏。 只是周氏死了,这份弥补与补偿,就落到了若棠身上。 这样说起来,先帝争夺皇位,周家可说是功不可没的。会不会当今皇帝就是因为这个,才将坏了名声的她赐婚给楚千岚,也算是为了还周家当年的恩情? 可是,若棠怎么看,当今皇帝也不像是知恩图报的那种人啊! 知道了周家的这样一个秘密,若棠晕晕乎乎的回了湘王府。 认真说起来,周氏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而已。 …… 第二天,国安公主的战帖就送到了湘王府。 “她要我参加狩猎比赛?疯了吧。”若棠随手将帖子丢开,舒舒服服的趴在阿白身上,“就算不嫌天儿热,也该想想林子里的蚊虫鼠蚁吧。大夏天就该呆在凉快的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才是。” 采青自从自家姑娘口中得 知那打砸周靓云铺子的刁蛮女子就是国安公主后,对此人的印象简直低到了谷底,闻言撇嘴道:“我这就去回了她。”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算了,不想傍晚一道圣旨毫无防备的砸到了若棠手上。 送走了传旨内监,若棠捏着圣旨暗暗咬牙,那国安公主也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求到皇帝的圣旨。 妈蛋,这不是非逼着她大热天的跑去丛林受罪吗? 采青也在一旁忿忿道:“这公主怎么那么厚脸皮啊,您都已经拒绝她了,她竟然还不肯死心!依我说,姑娘您干脆带着阿白去,到时候将阿白放出来,吓死她,看她以后还敢找您的茬儿!”庄亩丸才。 已经能在清秋院自由出入的阿白听了,立刻甩着它的大尾巴蹭了过来。 显然,它对采青这建议是恨不得举四肢赞同的。 若棠见它这般,也有些动心,只是“阿白太大了,没有马车能装得下它。” “这有什么难的。”采青挺起胸膛道:“咱有钱,让人立刻做一辆大马车出来,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若棠看着采青那一副财大气粗、牛x哄哄的样子,忍不住眯眼笑起来,在阿白催促的舔蹭下,终于点头道:“那好吧,这事就交给采青大总管去办。后天咱就带着阿白王子去放风,顺便吓死那没事找抽的国安公主!” …… 狩猎比赛的前一晚,楚千岚破天荒的来到了清秋院,一来就不客气的质问若棠道:“你又给本王惹什么麻烦了?” 若棠哪里会告诉他成衣铺子发生的事,故作委屈的道:“妾身一天到晚都安分守己的呆在清秋院里,哪儿也没去。怕就是上回在宫宴上,国安公主还记恨我赢了她的事,故而才处处针对妾身。” 楚千岚冷哼一声,“凤头山树多林密,是最好的杀人毁尸之地,你就自求多福吧!” 求本王啊快来求本王救你啊! “听天由命吧,”若棠垂头丧气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活两世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估计老天爷不会这么一而再的要了她的命吧。 再说了,她可是会带着阿白这个大杀器的。 但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这变态,否则他要是不准她带阿白出府怎么办? 到时候她可就真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所以,绝对不可以跟他说这件事!至于之后,他暴跳如雷也好,怒发冲冠也罢,都 留待她活着回来再说! “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的。”还不求本王!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若棠忍住想打呵欠的冲动:“夜深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半天没等来回应,若棠抬头一看,眼前一张黑如锅底的俊脸正狠狠地瞪着她。 若棠吓的一窒,完了,这变态又要发什么疯了?她又哪句话说错了? 不等她回想方才的对话,楚千岚黑着俊脸,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071 看到鼻毛 国安公主因私心里想要报复若棠,邀她前往城外的凤头山参加狩猎比赛,但又担心这私心太过明显,若棠真的出了事,她就是唯一的嫌疑人。于是。这国安公主又邀请了几家夫人姑娘一道前往凤头山。 大楚的夫人姑娘们哪里干过这种事啊,就算皇家御苑每年举办的秋猎活动,这些夫人姑娘们也不过是去露露面,替自家的夫君儿子加加油打打气,顺便再做一番交际应酬,谁又真的真刀实枪的上马打过猎? 她们当中。估计许多人连马都没骑过,更别提打猎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皇帝亲自颁下圣旨,为此,还专门派了御林军护送她们这一干女眷前往凤头山。 于是,这一干被赶鸭子上架的夫人们与姑娘们就这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被送到了凤头山。 国安公主倒是早早的到了,穿一身大红的利落的骑装,手持同色马鞭,英姿飒爽的端坐在马背上,看着各家夫人姑娘穿着繁复美丽的衣裳由丫鬟扶着走下马车,不由得不屑的撇了撇唇。 这是打猎,又不是郊游。 大楚的女人。就是这么娇弱又矫情。 众娇弱又矫情的夫人姑娘们碍于情面,与国安公主简单的打过招呼见过礼后,便各自与相熟的聚在了一处,谁也不愿与她呆着。 国安公主当然也看得出来,她们表面与她客客气气。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她多少坏话。那又怎么样,她们再不待见她,她一句话。她们还不是得乖乖的过来? 看着正从马车里下来的太子妃,国安公主唇角翘的愈发的高了。 瞧,连太子妃都只能乖乖的前来陪她打猎,那该死的沈若棠估计也快要到了吧。 她要是敢迟到,回头她就去皇帝面前参她一个藐视君威罪! 正想着。远远地转角处转过来一辆比正常马车至少大上两倍的马车来,四匹高大的骏马撒开蹄子正往山上来。转眼,马车就跑到了众人眼前。 一看这马车规制,就知道是湘王妃来了。 这大的有些离谱的马车令所有人都忍不住瞧了过去,难不成为了今日的狩猎湘王妃带了什么秘密武器来,特别大的,必须用这样大的马车才能装得下? 就连国安公主也钉牢了若棠的马车。 若棠就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悠悠的扶着采青的手,走下马车来。 她今日也穿了一身利落的骑装,不同国安公主 那绚烂热烈的大红色,她身上那件青灰色的骑装,便显得有些不起眼了。她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站在那里,脸上脂粉未施,身上头上一件首饰环佩都不见。 国安公主看她的神色稍缓了些。 尊重对方的对手,才有资格成为她的对手。不管这沈若棠与她有多大仇冤,但在这件事上,很显然她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抱着敷衍的态度前来。 她是认真的,就值得她也认真的将她当成对手来对付她! …… 比起国安公主在意的重点,旁人显然更在意的是若棠马车的玄机。然而任她们瞪大了眼睛,也没有从若棠身后的马车里看出点什么来。空荡荡的车厢里,竟是什么都没有。 众人大失所望之际,又不禁更疑惑了,这湘王妃弄这么大辆马车来,到底图个啥?是比较好看呢,还是坐起来比较舒服呢? 被围观的若棠笑眯眯的与看着她神色微有些复杂的太子妃见过礼后,又受了众位夫人姑娘们的礼,方才遥遥的与国安公主见礼道,“又见面了,公主飒爽英姿,真乃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我等妇孺大开眼界了。” 国安公主听得若棠微笑着奉承她,那骄傲的小下巴抬得更高了,“湘王妃这一身也不错,看着不男不女像是谁家府里的护院似的。” 听懂了若棠话语里暗讽的夫人与姑娘们都忍俊不禁,湘王妃说她巾帼不让须眉,又自称“我等妇孺”,分明是在暗讽国安公主不是个女人。可这公主竟然半点没听出来,还以为湘王妃真是在奉承她。而这嚣张的没有半点礼貌的公主,将嘲讽这般直白的说出来,就显得忒没教养了些。啧,还是公主呢。 她这样当众奚落若棠,若棠也并不动气,只微微一笑,上前两步贴着国安公主的耳畔说了一句话,而后迅速抽身后退。 就见国安公主原本还扬的高高的下巴顿时收了回来,手中马鞭猛地一甩,尖锐的破空声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她气急败坏的涨红了脸,手中马鞭直指若棠,浑身都在颤抖,磨着牙狠狠说道:“沈若棠,我要杀了你!” 众人不禁拿更加惊奇的目光瞧着若棠,连太子妃也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她到底跟国安公主说了什么话,怎么就能将原还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人气的暴跳如雷? 若棠听了国安公主的话,立时装出副好怕怕的模样,直往丫鬟采青身边躲,“哎呀,公主这是怎么了,难道我那话有什么不对吗?你这样 凶,难不成真的想要杀死本妃?大家伙儿可都听见了啊,今儿我万一出了什么事,定然与国安公主脱不了干系的。到时候我家王爷问起来,还要劳烦诸位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才好……” 知道自己中了计的国安公主气的险些仰倒,指着若棠的手都在发抖,“你、你这个狡猾的女人,我要……” 杀了你这三个字本就是她平常的口头禅,哪想此时却成了那女人的把柄。她深吸一口气,未免又被若棠激怒,便看也不看她,硬声道:“方才是本公主失言,湘王妃不要放在心上。不过打猎本就很危险,连本公主受伤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倘若湘王妃硬要将莫须有的罪名推到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是不会认的!” 她一顿,大概很想又摆出她高傲的以鼻孔看人的模样来,但及时想到了若棠刚才说的那句话,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怒火就又有了抬头的趋势,好歹强忍住了,冷冷一笑,道:“湘王妃要是害怕,大可以现在就下山去。若大楚皇帝怪罪下来,本公主到时候会为湘王妃求情一二的。” 什么求情,分明就是火上浇油,以为谁听不出来呢。 若棠便客客气气的对她说道:“只要公主不在背后对本妃放冷箭,本妃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国安公主被她气的眼睛都瞪疼了,自己的目的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摆在台面来说,一会儿到底该怎么下手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看起来跟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呢? 国安公主正纠结着,若棠已经细声细气的开始问了,“既是比赛,不知公主如何制定的赛制?赢了可有奖赏,输了又当如何?” 她得摸摸清楚国安公主的底,才好决定是让阿白吓唬吓唬她就好呢,还是需要她留点什么下来才好。 “从现在开始,到酉正结束,以谁猎的猎物多为输赢准则。赢的人,可以得到本公主从琉国带来的稀世珍宝,输的人,必须答应为赢的人做一件事!湘王妃,你敢不敢?” 众人便都知道了,今日这场狩猎,根本就是国安公主与湘王妃的私人恩怨! 这国安公主也真是的,不就是上回在宫宴上湘王妃赢了她嘛,竟然一直记仇到现在,还要办什么狩猎比赛找回丢了的面子。此举更显得她小气爱记仇,以后谁还愿意跟她玩儿? 若棠对她微微一笑,“好,公主可需要击掌为誓?” “不用!”国安公主扭头,利落的跳上马背,“这么多人都听见了,想来湘 王妃不会失信于人才是。记住了,酉正!” 说罢,娇喝一声,催动身下矫健的骏马率先冲进了丛林中。 …… 众位娇弱无力的夫人姑娘们也换上了骑装,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罢了,由婆子们小心翼翼的牵着缰绳,就在林子边缘溜达着。 反正到时候,自有她们的护院进入林子里为她们猎来猎物充数,她们只要顾好自己的安全就行了。 没有意外的话,太子妃就是以后大楚的皇后娘娘。因此,尊贵如她,自然不需要亲自上马去打猎。早有宫人搭好了临时休息的帐篷供她歇脚,若棠见国安公主走了,这才与太子妃告辞一声,扶着采青的手笨手笨脚的爬上马背。 见她主仆二人走远了,太子妃身边的嬷嬷方开口道:“娘娘,那国安公主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 刚才她只顾着跟湘王妃针锋相对,当太子妃不存在似的,简直就没把太子妃放在眼里嘛。 太子妃冷冷翘了翘唇角,“随她吧,就这么骄纵刁蛮的货色,还好些人争着抢着要呢。她不是针对湘王妃吗,咱们就且看看,今日到底鹿死谁手好了。” “是,娘娘。”嬷嬷见太子妃并不将国安公主的无礼放在心上,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扶着她往帐篷走去,“奴婢方才见湘王妃连上马都困难,今儿个,怕是有些悬呢,就不知道国安公主最后会要湘王妃做什么事情。” “你觉得湘王妃一定输?”太子妃淡淡笑道:“可别小瞧了她,上一回的宫宴上,多少人以为最后输的一定是她,结果呢?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这还是嬷嬷你教我的呢。” …… “姑娘,您刚才到底在国安公主耳边说什么了,把她气的都要吐血了。”采青牵着马儿往林子里走去,实在忍不住好奇的追问道。 若棠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眯眯的说道:“我就是好心提醒她,我看到她的鼻毛了。” 下巴都快翘上天了,简直就是逼着人打击她的嚣张气焰嘛。 “咳。”采青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了一下,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稳坐在马背上悠哉的主子,“您就这么……这么直接的告诉她了?” 不然还要加什么形容修饰词吗?“是啊,谁知她将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还要杀了我呢。” 任谁听了这样的话,也要气急败坏吧!采青无语的看着她,她家姑娘又装傻了吧。算了,她高兴 就好。 “姑娘,咱们现在就叫阿白出来?不知道它跑哪儿去了?”采青又开始担心起阿白来,“听说阿白从没出过王府的,会不会咱们把它带来了,它就再也不想回去了?纵虎归山纵虎归山嘛,山林才是阿白的家……” 说着说着,愈发紧张起来,“万一阿白真的不想回去了,咱们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马车刚到山脚下,阿白似乎就感应到了什么,再也忍耐不住了。庄边边圾。 其实将它偷运出来真的太伤脑筋了,若棠得提前与它沟通好,一路上决不能流露出半点王霸之气来。它本就是万兽之王,拉马车的马儿虽然被提前蒙上了眼睛,但阿白的气息实在太强烈。若棠少不得又花了不少时间安抚拉车的马儿们,哄着它们好歹算是出了门。 一路上,她都能感觉得到马儿们强烈的害怕。绷直了身体一直往前跑,就像身后追着恶魔一般丝毫不敢松懈。因此到了山脚下,眼看着阿白兽王模式大开,若棠不得不先放它下车。 护送她们的御林军们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连阿白一根毛都没看清楚,更别提追上去了。 对于采青的担忧,若棠倒是镇定得很,“有我在,阿白舍不得跑掉的。” 再说了,这里又不是阿白真正的家,它会回到她身边来的。 她话音才落,阿白已经循着她的气息,如闪电般在丛林间几个跳跃,便到了她身边。 “好阿白!”最近采青已经不那么怕它了,不然也不敢跟它呆在同一架马车里,见到它果然出现了,高兴地拍起手掌来,“不枉咱姑娘平日里那么疼你,你今天可一定要保护好姑娘啊!” 阿白出现的时候,若棠便扶着采青的手从腿软的瘫软在地上的马儿身上下来了。 阿白跑过来时,那吓得瘫软的马嘶鸣一声,挣扎着爬起来歪歪扭扭的跑走了。 若棠摸摸阿白的脑袋,“高兴成这样?好了,我答应你,往后若是有机会,又再带你出来玩儿,好不好?” 072 家教不严 连绵的青山顶上,一身黑色劲装的楚千岚面色冷凝的望着脚下那片连绵浓密的仿佛没有边际的密林。 一条黑影几个起伏跳跃,便已经到了他身后。“王爷,国安公主自己带来的人并没有问题,但为她驾马车的人。是晋王府里出来的死士。” 楚千岚冷冷勾起唇角,“他到底还是容不下她,这就要动手了。” “国安公主的人正四处找王妃,晋王的死士已经直奔王妃去了。” “有阿白在,那人去了也是自寻死路。”楚千岚淡淡道,然而一直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身后那人亦是满心疑惑。“王爷,下山吗?” 楚千岚恼怒的回过头,瞪着那人道:“下什么山,这里日头好空气好,本王就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那人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属下多嘴,王爷饶命。” 他也是好心啊,太阳这样大,王爷在这儿站久了,难免会中暑嘛! “滚!”楚千岚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看着那人连滚带爬的飞快消失在眼前,他却更恼火了! 他在迁怒。任谁都看得出来。 他有问题,是不是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放着手头上的大小事情不管,明知道有阿白在那女人安全无虞,明知道她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懦弱无用,天生狡猾又奸诈。国安公主那蠢女人压根不是她对手。 这些事情,他明明都知道的! 可恨的是,他的腿居然不听他使唤! 回去就把这双腿卸了算了!楚千岚眼睛盯着密林。心里如此想着。 片刻,身后一道黑影又出现了。 “王爷,晋王今日的举动有些异常。” “说。”楚千岚神色一震,一个人站这儿也怪无趣的,听听他那好二哥又做了什么好事就当是乐子了。 “他独自一人去了回春堂。” 楚千岚心不在焉的想了想。“晋王妃有孕,不正是回春堂的大夫诊的脉?” 想到回春堂那陆姓大夫,他琥珀瞳仁里闪过一丝不悦来。 “晋王并不是为了晋王妃前往回春堂的,他在回春堂,见了借住在回春堂的一名病患。那病患虽然脸被毁了,但看身形,似乎跟唐世子有些相像。” “唐品茂?”楚千岚瞳仁飞快的缩了缩,一张脸瞬间变得坚硬 与肃杀起来,“本王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就死了!不但没死,竟还跟晋王勾搭上了。很好” “请王爷示下!” “给本王一把火烧了回春堂!”楚千岚神情冷酷,威慑迫人,一如他面前的冷峻山峦。 那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抬眼偷看到楚千岚的神色,那话就再也不敢说出来,“属下遵命!” “再出纰漏,你就别再回来了。”楚千岚头也不回的,冷冰冰的说道。 黑衣人一凛,“是。” “诸葛先生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楚千岚静了静,方才又问道。 “还没有。” “传信给他,让他抓紧时间。唐品茂见过了晋王,那秘密定然也已经告诉他了。必须要在晋王动作之前,将地方给本王找到!”楚千岚似已从晋王私会唐品茂这件事中冷静了下来,“本王找了这么多年,可不想被晋王捷足先登了。” …… 若棠这一天的刺激自不必说,先是明着来的暗杀,当然那人的命运跟那晚上偷袭她的刺客一个样,还没靠近就被阿白撕成了渣渣。 跟着就是一波接一波的冷箭,她只需要伏在阿白背上,任由阿白带着她飞快的窜起落下,就轻易的避开了这些背后放来的冷箭。虽然若棠没有伤人意,可阿白却被惹恼了,不管明着来的还是暗着来的,被阿白逮着了,就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若棠趴在阿白背上忍不住想,这到底是她打猎呢还是阿白打猎呢? 阿白被血腥激出来的兽性,若棠也根本控制不住,除了尽量安抚它,不让它主动伤人,那些自个儿要找死的,若棠就管不了了。 眼见就要到约定好的酉正了,若棠拍拍还兴奋纵跃在林间的阿白的脑袋:“好了,该回去了。” 阿白显然还没尽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原本绷得紧紧的身体都似一下子颓丧了下来一般。 它从极度的兴奋,变得极度的颓丧。 “你不想回去?”若棠觉得有些棘手了,这里虽然不是阿白的故土,但是广阔的丛林肯定比逼仄的湘王府更令它舒服自在。 阿白双眼亮亮的盯着她,大嘴上的虎须翘了翘。 若棠吞了口口水,“你若不回去的话,我没办法跟你主人交代,他也许气疯了会杀了我。” 阿白发亮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它似有些焦急的在原地 踏了一阵步,又拿亮亮的眼睛去看若棠。 “不行呢,我不属于丛林,就像你不属于人类一样。我若留在这丛林里,万一哪天你不在,我就会被别的动物吃掉啦。而且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会寂寞的啊。你忘了吗?我还有舅舅还有表姐,还要做晋王妃肚子里宝宝的姨母啊!”若棠觉得自己是挺自私挺不要脸的,她有朋友亲人割舍不下,又凭什么要求阿白回去它并不喜欢的湘王府呢?她留在这里陪阿白会寂寞,可是阿白回去湘王府就不寂寞了吗?她仗着的,不过就是阿白对她的喜欢。 阿白垂下了大脑袋。 若棠心里也难过的一揪一揪的。 可是,不带阿白回去,她就会死的啊! 楚变态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不要这样啦,最多我答应你,以后我再想办法,让你离开你不喜欢的地方。”她到底没办法眼看着阿白这样难过,只好出言安抚它。 不管她说什么,阿白总是信她的。闻言,它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亲昵的蹭了蹭若棠的脸颊,将背上的猎物抖了下来,撒丫子就要跑。 “别乱跑,回马车上等我。”若棠叮嘱它,“小心点,别吓到了马儿。” 阿白趁着奔跑的间隙回过头来,朝若棠咧开大嘴,仿佛是大笑,又仿佛是威胁。 若棠笑骂道:“调皮。” 阿白走了后,若棠将满地的猎物拾起来,顺着采青给她留下的记号,顺利的找到了她留在林子里的骏马。 将猎物搭在马背上,若棠便牵着马儿悠闲地步出了林子。 林子外面,却是暴风雨来临前平静。 所有人在狂怒的国安公主眼皮子底下都不敢开口说话,因为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太子妃问了两句,被国安公主直接无视,太子妃也就不再自讨没趣,兀自拉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夫人回帐篷里说话。 于是被留在原地的不那么幸运的夫人姑娘们,对着国安公主那张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的脸,俱都胆战心惊不知所措。 若棠从林子里出来,看见的就是众人这样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纳闷。随即,一双阴狠刻毒的眼睛就落在了她身上。 若棠蹙眉,朝国安公主望了过去。 她让刺客暗杀她,不停的在背后给她放冷箭,她没如这位娇蛮公主的意就此死去,就惹得她动了这样大的怒? 呵,她要杀她,她是不是还得将脖子洗干净了送到她跟前,对她说“请你慢慢杀,祝你杀的愉快”这位公主才会因此感到满意? 得了吧,她以为她是谁! “贱人,你把我的随从都怎么了!”国安公主咬牙切齿的开口,骑着马飞快的冲了过来,手上马鞭想也不想的朝着若棠挥过去。 若棠还没从她那声洪亮的“贱人”中回过神来,那带着锋利倒钩的鞭子便已经到了跟前。 旁观的众人齐刷刷的惊呼出声,有那胆小的,甚至紧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若棠想避,但一来她还控不好身下的马儿,二来,国安公主来势太快,她根本避无可避! 唯一的法子,便是不顾形象的从马背上滚下来,说不定还能避开那来势汹汹的马鞭。 当然在若棠这里,形象什么的,绝对没有脸和命重要。 千万别相信别人与你说什么心灵美最重要,你要是没有一张好脸,谁愿意浪费时间来跟你探讨心灵美这个话题啊?当然,脸又没有命重要,命都没有,还要脸来有何用? 因此,若棠毫不犹豫的滚了,但她人还没落地,一声震天响的虎啸从她身后传过来,紧跟着,便是夫人姑娘们那一声赛过一声的尖叫。 若棠心里一紧,人还没落地口中便疾呼道:“阿白,不要!” 然而已经来不及,“嗤”一声,滚烫的血液顿时洒了一地。 落地的若棠顾不上疼,猛的睁大眼看过去,国安公主连痛叫都不曾叫一声,人已经直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草地上落满了鲜血,一截小腿就那么触目惊心的落在那滩血迹里。 而阿白还虎视眈眈的瞪着地面上了无生气的国安公主,仿佛随时会再次扑上去咬断她的脖子! 若棠猛的一激灵,挥着手臂命令阿白,几乎是撕心裂肺般的大吼道:“阿白!” 阿白朝她看过去,眼睛里满是求表扬的得意。 “跑,快跑!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没等到表扬的阿白愣了愣,慢慢直起欲要攻击国安公主的身体来,似乎有些听不明白若棠的话。 若棠此时已经满脸是泪,“你快跑啊,你自由了,我不要你了,你走吧走吧!” 她虽然想过让阿白吓唬吓唬国安公主,让她以后再不敢找她的麻烦,可是当真的看到国安公主倒在血泊里,若棠却知道,阿白惹大 祸了! 国安公主是琉国国主的心肝宝贝,这搞不好是要引起两国交战的。而阿白作为罪魁祸首,定然第一时间就要被弄死! 就算拼着若棠自己被楚千岚弄死的风险,她也不要眼睁睁的看着阿白在她面前被人杀死! 只是以后,也许她再也见不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温暖她的朋友了。 可是阿白没有走,它看见若棠满脸是泪,连忙跑向她,伸出它的大舌头想要替她将眼泪舔干净。 若棠却转开了头,朝它怒吼道:“快走,听到没有!你这么不听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走啊!你不走是不是” 若棠神色慌乱的四处张望,捡起国安公主掉在地上的马鞭朝着它兜头兜脑的抽了下去,“走啊,你走,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你快走” 她下手凶狠,毫不留情,阿白被她抽的连连后退。但是若棠没有就此罢手,她仍是硬起心肠,一鞭一鞭的往它身上抽打。 终于,阿白似受不住的往后逃开,它跑开一小段路,又回过头来,用满是祈求的清澈眼神看着阿棠。 若棠定定的看着它,又举起了马鞭。 阿白终于低低的呜咽一声,仿佛受了伤一般,垂头丧气的大步跑进了密林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若棠浑身一软,顿时瘫在了草地上。 此时,退的远远地看呆了的女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望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国安公主,纷纷尖叫了起来。 早已经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如此血腥一幕的太子妃也傻了眼,众人的尖叫好歹将她震回了神,她深吸一口气,忙忙道:“快,过去看看国安公主伤的如何了?速速将此间事禀告太子与皇上。随行的御医呢,御医在哪里,赶紧过去给公主治伤!御林军呢?你们是怎么保护公主的?树林里有老虎,怎么一早没有来禀告上来?” 便有目睹了整件事发生的夫人悄悄对太子妃说道:“娘娘,那老虎,仿佛是识得湘王妃的,刚才也是湘王妃将它赶走的。” 太子妃定了定神,很快拿定了主意,看向似全身力气都被抽净了的若棠,叹口气道:“来人,请湘王妃上马车,送她回湘王府,等候皇上的发落吧!” “这是怎么了?”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在乱哄哄的人群里不紧不慢的响了起来。 众人闻言看过去,便见楚千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负了手站在不远处似疑惑不解的看着众 人。 虽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子妃仍是迎着他道:“弟妹纵虎伤了国安公主,湘王,你看眼下可如何是好?” “王妃纵虎伤了国安公主?”湘王似不敢置信的重复着太子妃的话,随即轻嗤一声:“皇嫂这是在说笑话诓骗本王?本王的王妃与皇嫂一样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罢了,纵虎伤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太子妃知道他就是个混不吝,也不跟他争辩,只实事求是的告诉他:“这都是大家伙儿看到的事实,那头白虎伤了国安公主后,被弟妹又打又骂的赶跑了。”庄妖广巴。 “老虎来了,伤了人,老虎又跑了,然后这事儿就成了本王的王妃做的了?”楚千岚阴郁的目光沉沉扫过在场的夫人姑娘们,“你们都看到本王的王妃纵虎伤人了?” 她们是看到老虎伤人了,但是湘王妃纵虎伤人,这个,她们倒没有看到湘王妃是如何指挥老虎出来咬断国安公主的小腿的。但那老虎确实是被湘王妃赶跑的,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谁看到了,给本王站出来。”楚千岚站在那里,凶狠的目光缓缓扫过,火狼似的杀气喷薄而出。 谁敢站出来,那就是一个死字啊!在场众人噤若寒蝉,挤挤挨挨的挤成一堆,齐齐低头在地上找地缝,大气都不敢出。 楚千岚对众人的表现表示很满意,“父皇面前,诸位若是说错了话,当心那白虎不小心闯进了谁家,再咬断了谁的腿,可别一股脑儿全赖在本王的王妃身上。” 这简直就是明明白白的威胁了! “湘王,这些都是朝中大臣的家眷,她们看到什么,自然就该说什么。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 楚千岚无辜的眨眨眼睛,“本王做什么了?” “你!”太子妃气急,“休要再胡闹!” 楚千岚看向太子妃,“皇嫂,很显然并没人看到本王的王妃纵虎伤人。皇嫂是对此事有些误会,还是对本王的王妃有些误会?” 太子妃简直对楚千岚的无赖感到无语了,但被他用这样灼灼的目光盯视着,太子妃也大感吃不消,抿了抿唇,淡淡道:“此事我方才已经让人禀告皇上与太子殿下了。湘王若有什么意见,只管去皇上面前分辨吧。” 楚千岚难得这么好说话的点点头,“那么现在,本王可以将本王的王妃带走了吗?” 谁又敢阻止这魔星做什么事呢?太子妃头痛的挥挥手,眼不见为净的 先走开了。 她还要忙着关心国安公主呢。今天这个烂摊子,她作为在场的最高级别的领导人,出了这样的事,她自己也是要担责任的。因此,方才才会想也不想的将责任一股脑儿推到若棠身上,道是她纵虎伤人。哪想到会冒出楚千岚这个程咬金来,唉! …… 若棠抽抽噎噎的被拽上了马车。 楚千岚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但她当时太难过,只觉得这变态定然是听到消息来找她算账的,本不想理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然而他那无赖的行径,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她耳朵里。 她没有想到,他是来带她走的。她更没有想到,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从容不迫的带她走了! 他强硬的替她分辨,威胁她们不许胡乱说话,若棠很是意外。她以为他会当众抽死她,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回,他的确是维护了她。 若棠想到这里,抽噎着对板着脸的男人道:“王爷,多谢您。” “哭哭哭,你就这么点出息,只知道哭!”楚千岚皱了眉,看着她自赶阿白走之后就一直没有停过的眼泪,嫌弃一般的训斥道,“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 “还会做吃的啊。”若棠也不知道自己脑抽了还是怎么的,一句话脱口就说了出来。说完后,见楚千岚脸色更黑,于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对不起。” 楚千岚见她用力低着头,纤薄的肩头却一颤一颤的,显得十分可怜的模样,“你哪里对不住本王?” “我把阿白赶走了。”若棠的声音低的不能再低,“我不该偷偷将阿白带出来,让它惹了这样大的祸事,也连累了王爷……” 皇帝本就不喜欢他,今次的事情虽说是她犯下的,但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判他一个连坐? “哼!”楚千岚冷哼! 昨夜他都纡尊降贵的亲自去清秋院,给她机会让她求他帮她!她倒好,赶他回去睡觉,终于惹了大祸,害怕了吧?后悔了吧?肠子都青了吧? “阿白是您买的,您才是它的主人,我事前也没跟您说一声就把它带了出来。”若棠犹自低着头惭愧的承认着她的错误,压根不知道眼前这变态的那点傲娇心思。“阿白会闯祸也是因为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打死……我对不起阿白,也对不起您!” “你竟敢把本王排在那畜生后面!”楚千岚不满了,黑着脸死死瞪着若棠。 若棠忍不住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个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她给他惹祸了,他怎么还没有要打她教训她的意思呢? 他这样反常,令她觉得更恐怖了难道还有更厉害的手段留到最后来惩治她? “这个……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放走了本王的爱宠,打算拿什么来赔给本王?”楚千岚恶狠狠地瞪着她道。 若棠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现在重点不该是国安公主吗?她,她的腿被阿白咬断了,变成一个瘸子了啊!” 赔偿他什么的,难道比国安公主的腿还重要? “那关本王什么事?” 若棠:“……” 这人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要跟他沟通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国安公主是琉国公主,到大楚是要来嫁人的,如今人还没嫁出去,就先瘸了,且不说嫁不嫁的出去的话,就说国安公主醒了,这事儿肯定要跟我没完啊!” “这又关本王什么事?”楚千岚依然事不关己的高高姿态。 若棠愈发弱弱的说道:“可是,我是王爷您的王妃啊……皇上因此震怒的话,会不会责怪王爷您家教不严?” “家教不严?”这句话意外的让楚千岚听得很顺耳,“是啊,本王就是太放纵你了,才会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本王惹麻烦!回去后,给本王好好地面壁思过去!” 073 如何交代 若棠一回湘王府,果真就被楚千岚锁在长春馆的屋子里面壁思过了。 画眉给她送晚饭进来,“娘娘,您送点饭吧。” 若棠面对着墙壁站着,闷闷说道:“我在思过。王爷不会让我吃饭的。” “但王爷也没吩咐我们不许给您送饭啊。”画眉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如果王爷真的要饿王妃肚子,早就吩咐她们不许送饭过来了。可是王爷没有吩咐,可见是没打算让王妃饿肚子的。“您就过来吃点吧,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吃饭重要。” 若棠一想。果然很有道理,于是也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转身过来,不好意思的对画眉笑了笑,“谢谢你啊。” “王妃您太客气了。在这王府里头,您也是主子,奴才们服侍您是应该的,哪能当得起您的谢?”画眉话虽如此,面上却并没有诚惶诚恐之意。 若棠哪里看不出来,她也明白画眉跟婉如两个在楚千岚身边的地位超然,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她两个却未必不知道。于是洗了手坐下后,就开口问道:“王爷不在府里吗?” “王爷送您回来后就进宫了,还没回来呢。”画眉给她盛了一碗火腿鲜笋汤,快人快语的说道。 若棠心下一紧,“去了这么久。王爷不会有事吧?” 画眉倒没有多担心,“了不起又被皇帝拖到皇城门口打一顿罢了,反正王爷都被打习惯了。王妃您真的不用担心,您快吃吧。” “我、我吃不下。”若棠皱眉纠结道。 唉,这下子欠楚变态的可就多了!先是要赔他弄丢的阿白爱宠,再来害他受了皮肉之苦,她可要拿什么来还啊? 还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国安公主。她伤她在先,阿白才怒伤了她的,说起来,自己是一丁点错都没有的。但若棠还是心虚啊,尤其想到那个笑容温暖又体贴的百里文瀚,伤了他的小妹,她怎么也有种对不住他的感觉啊! 好烦,事情到底会朝什么方向走去? …… 被若棠惦记之一的楚千岚此时依然跪在人来人往的御书房外。 所有自他身边走过的大臣看着他,都会忍不住有想要摇头叹气的欲望。 人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还真是很不同啊。 直到太后宫里的宫人前来回报:“皇上,国安公主醒过来了。” 一直奋斗在奏折中的皇帝这才扔下手中的朱笔,沉 声喝道:“叫那混账东西给朕滚进来!” 不一会,就有内监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湘王爷,皇上让您进去说话。” 跪的歪歪扭扭险些都要睡着了的楚千岚这才睁开眼睛,无所谓的笑了笑,就着内监递过来扶他的手站起身来,“父皇忙完了?” 那内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提醒他道:“您说话小心些,皇上他很生气。” 楚千岚面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令那内监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个湘王爷,怎么看都是个专会惹事扶不上墙的,可为什么,他敏锐的直觉却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绝不可小看了眼前这位混不吝的主儿? 楚千岚才刚踏进御书房的门,甚至他一只脚还在门外,一块镇纸以雷霆万钧之势擦着他的额角飞了出去。 得亏他闪避得快,不然砸中的可就不仅仅是他额头这么简单了。 楚千岚在心里撇撇嘴,皇帝老儿若不是顾忌着明面上的父子名义,顾忌着他那点可笑的自尊与面子,恐怕早就将他弄死了。今儿撞到他手里,不受点皮肉之苦怕是不行的。 这样想着,面对对面再度砸过来的砚台时,他再躲时就调整了一下角度,令那砚台擦过他的脸颊飞了出去。毫不留情的力道与精心计算过的角度,让那砚台在楚千岚右脸的颧骨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痕,立时就有血冒了出来。 他只是随手擦了擦,就跪在了皇帝面前,“儿臣请父皇安,您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也得息怒啊,怒伤身,您若有什么好歹,可让儿臣与大楚百姓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皇帝冷笑着盯着他,“把朕气死,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父皇可冤枉儿臣了。”楚千岚委屈的喊冤道:“儿臣惟愿父皇千秋万世,所以恳请父皇一定要保护好龙体,父皇好了,才是儿臣与大楚百姓的福祉。” 总算他还说了两句听的过去的人话,皇帝的脸色缓了缓,“朕问你,今日凤头山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老老实实的交代,一群女眷上山狩猎,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皇嫂不是已经禀告您了?”楚千岚正要不满,抬眼瞧见皇帝阴沉的脸色,便忙改口道:“儿臣到那儿的时候,看见国安公主举着马鞭就要抽儿臣的王妃,结果不知怎么回事,一头大老虎突然跳了出来,冲过去就将国安公主的小腿咬断了。然后,老虎就跑了。至于儿臣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儿臣可都是 按照父皇您的旨意行事的啊。”庄妖欢号。 “什么?”皇帝一愣,“朕什么时候命你去凤头山了?” “父皇您并没有下旨让儿臣一道前去,但上回您才训斥了儿臣,让儿臣对儿臣的王妃好一点,她若有什么闪失都要算在儿臣脑袋上。这不,儿臣知道她要去狩猎,担心她万一有什么不测,您回头又来赖儿臣身上可怎么是好,于是儿臣就跟上山去了。”楚千岚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这话给皇帝气的牙直痒,什么叫又赖在他身上?这话听着,怎么就觉得自己这皇帝对他做了多少不可理喻的事情似的,他这般胡搅蛮缠气的皇帝的嘴角都歪了歪,“放肆!再胡言乱语,看朕怎么收拾你你且给朕老实交代,那老虎是不是你弄上去的?” “儿臣冤枉啊,那么大的老虎,儿臣哪有那本事能把它弄到凤头山去?”楚千岚大声喊冤,“儿臣府上原本是养了老虎的,但那老虎刚从海外运回来,就水土不服死掉啦,儿臣府上可再没有别的老虎了。您若不信,尽可以传了儿臣府上的人来问。”楚千岚睁眼说瞎话。 如果他矢口否认自己府上没有老虎,是根本行不通的,谁不知道湘王爷的府里有个吓死人的兽苑存在?反正现在阿白不在王府了,他非要说阿白早就死了,皇帝又能奈他何?除非他派人将阿白捉回来跟他当面对质。当面对质他可不怕,有本事叫阿白开口说话啊! “朕可是听说,今日你那王妃坐了一辆足是旁人两倍大的马车上山,那么大的马车里头装个老虎,也是绰绰有余了。不是你,定然便是你那王妃的主意了?” “坐了辆大马车,就定然藏了老虎了?父皇您何不问问当时在场的那些女人,看她们哪一个瞧见儿臣王妃下车时有老虎跟着跑下来。”楚千岚据理力争道,“其实吧,儿臣也瞧不上她那副有钱没处使的暴发户嘴脸,以为自己花钱砸个比别人家都大的马车来,就显得自己特别有面子似的,儿臣的脸都被她丢干净了父皇,要不干脆您借此事替儿臣将她休了算了。免得她日后再惹出什么事来,还要算在儿臣头上,儿臣可不给她背黑锅。” 皇帝被他这一通话绕的有些晕,前头他还据理力争的证明他媳妇儿只是做坐了一辆比旁人大一些的大马车,那也是因为她有钱爱显摆罢了。听着像是在维护她,可后头又要他替他休妻,这是什么逻辑? “胡说八道什么!”皇帝被他弄得有些头晕,但闻言还是不悦的训斥道:“朕只问你,如今国安公主断了腿,伤成那模样 ,与你那王妃是铁定脱不了关系的,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楚千岚无所谓的开口道:“大不了,让她嫁给儿臣呗。我湘王府养个把没用的废人还是养得起的,不过父皇您就别指望儿子会对她有多好就是了。” “放肆!”皇帝忍无可忍的又要拿东西砸过去,才发现桌案上除了奏折,能砸的都被他砸出去了,便咬牙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人家国安公主看得上你?再说这种混账话坏了公主的名声,看朕饶不饶的了你!” 楚千岚嘟嚷:“儿臣还不是为了给父皇分忧解难啊。您要是看儿臣这般不顺眼,干脆把儿臣发落到封地去,不就眼不见为净了?” 皇帝冷笑,“你倒是想得美,让你去了封地,再把封地的百姓折腾的民不聊生?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呆在京城,哪里都不许去!” “说儿臣再惹祸就让儿臣滚去封地的是您,让儿臣老老实实呆在京城的也是您,您怎么一天一个主意啊。”楚千岚状似不满的嘀咕。 垂下眼帘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清冷与嘲讽,皇帝老儿根本就没想过放他去封地,还不是担心他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翅膀硬了他拿他没办法吗? 去,以为这样真就能困住他? 皇帝深吸一口气,只当自己没听到他的嘀咕,板着脸道:“这件事总归要给琉国、给国安公主与百里文瀚一个交代,你自己说,此事要如何交代?” “既是老虎伤了人,派人去凤头山将老虎捉回来任由琉国与国安公主他们处置就是了。”楚千岚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的懒样子,“难不成父皇还要儿臣押着府里那个专会给儿臣惹祸的女人前来任凭国安公主他们处置?父皇一句话,儿臣绝没有异议。” 这就是在告诉皇帝,反正那个女人不仅仅只是他的王妃,还是皇帝的儿媳妇,真要将那女人交出来任凭琉国的人处置,这丢的可不仅仅只是他湘王一个人的脸。这是皇帝直接将脸伸给琉国人打了,皇帝会同意才有鬼! 毕竟国安公主伤人在前,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的。如此还要将自己的儿媳妇推出去受死,皇帝的脸要往哪里放啊!他若真的在这件事上低了头认了错,只怕琉国的不平等条约即刻就要甩皇帝脸上来。 皇帝当然也明白其中的厉害,他瞪着楚千岚,“朕给你一个月时间把那伤人的老虎捉拿归案,若是办不到,仔细你的皮!给朕滚下去!” …… 如意 等在马车上,见楚千岚精神奕奕的走出来,不免有些惊讶。 “王爷,皇上没打您?”各色金疮药他都准备好了,怎么皇帝这回这么轻易就饶了王爷,这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楚千岚把眼一瞪,“你这是盼着本王被打?” “奴才不敢。”如意忙道,“奴才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平日里王爷犯了错,哪次少得了一顿皮肉之苦,这回委实有些出人意料了。 待马车动了起来,楚千岚才懒洋洋的撇撇嘴,“琉国人在,他就是再嫌弃本王,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收拾本王的,家丑啊。更何况……” 更何况那琉国的百里文瀚跟他长得那么相似,皇帝要是打了他,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打琉国皇子的脸吗?反正基于各种考量,他才能免了今次这皮肉之苦。 “算那女人幸运,没人看见她是怎么将阿白运上山的,要不然,这回她不死才怪。”楚千岚嘟哝一句,吩咐如意道:“明日起,派几个护院去凤头山捉老虎,声势浩大点,好让人知道咱们湘王府为了捉住老虎给国安公主一个交代是如何的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 “是。”如意领命道。 “想来本王亲自上阵,能更体现湘王府的诚意?”楚千岚摸着下巴沉吟,又看向如意,“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意领会了他的意思,点头道:“明日起,王爷将亲自带领王府众人上山捉老虎。湘王府也从即日起,闭门谢客。” 楚千岚满意的点头,接下来,是该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训府里那个女人的事了?看她以后还敢有事不求他? 始终耿耿于怀的湘王爷忿忿的冷哼了一声,他决定,回去就叫她做八八九十一道菜来给他赔罪! 074 不许吃肉 御书房里,皇帝的脸有一半在阴暗里,阴暗不定。令身边服侍的宫人皆小心翼翼,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因此而惹了皇帝的眼。 “顺子。这件事你怎么看?”皇帝不紧不慢的开口,将视线对准方才宣楚千岚进去的顺公公身上。 顺公公躬身上前一步,嗓音平稳的回道:“皇上,奴才不敢妄言。” “朕叫你说,你只管说。”皇帝朝他投去沉沉的一瞥。 顺公公佝偻的腰身更弯了些,“今次前去的所有夫人们都作证。的确是国安公主先对湘王妃无礼,琉国便是要怪,也怪不得大楚,怪不得湘王爷与湘王妃。” “朕何尝不知道,但人确然是在我大楚出了事,若朕处置不当,大楚与琉国只怕就要因此交恶。”皇帝叹息一声,眼神却是极度的阴鸷:“朕不怕与琉国交恶,只是一旦战事起,苦的却是无辜百姓。” “是,皇上仁慈,一心想的都是大楚与百姓。有您这样的明君。真乃是大楚之福、百姓之福啊!”顺公公将马屁拍的十分真诚与感动。 皇帝显然也被拍的十分舒服,眼里的阴鸷总算退散了些,“把太子叫过来,朕有话同他说。” 不一会,太子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他本就体弱。这一路这么着急的过来,脸色便显得愈发苍白,额头与鼻尖上都铺着薄薄一层汗。不待喘匀了气,忙就对皇帝磕头请安。 皇帝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身体不好,慢慢走来便是了,赶这么着急做什么。” 太子与皇帝相似的脸上便浮起孺慕的神色来。恭敬的回答道:“父皇若没什么事不会召儿臣过来,儿臣忧心有什么大事,心里着急……父皇不必担心儿臣的身体,儿臣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上松快了不少。” “那就好。”皇帝打量他几眼,慈祥的眉目与方才对着楚千岚时简直判若两人,让太子入座后,又吩咐顺公公给太子泡了他惯用的茶来,方才问他道:“今日凤头山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脱口道:“今日的事,也不能全怪七弟妹,太子妃当时也在场,倘若她仔细些,七弟妹也不会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来。” 皇帝皱了皱眉,“太子妃这样说的?” 太子心中一惊,偷眼打量着皇帝的神色,难道这回他们猜错了,皇帝没打算让老七夫妻两个来背这黑锅?“父皇,有什么不对吗?” 皇帝看着太子小心翼翼的神色,心头忍不住暗 暗叹息一声,脸上便带出几分失望来,“此事朕也听同去的各家夫人们说过了,老七媳妇并没有带凶兽上山,且事发之时,也是国安公主先出手鞭打老七媳妇在前。” 太子虽脑袋不是十分灵光,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一见皇帝对他露出失望来,心理立刻警惕了起来。 “父皇说的是,那么此事……” “国安公主原就想要嫁给老二,如今失了腿,朕打算尽快将这圣旨颁下去。”这是皇帝的安抚手段之一,表示即便国安公主成了个残废,他也不会嫌弃并愿意接纳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皇帝看着太子突变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他一直拖着没有颁发赐婚的旨意下去,何尝不是为了太子。太子小动作频频,哪里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当然,皇帝也是希望太子能够成事的只要国安公主成了太子的人,他就能做主立刻让国安公主嫁给他,如此,太子身后也算多了琉国这样的助力。 毕竟比起底下的几个儿子来,太子的优势真的……就只是他出生时跑得快这一项了,唉! 皇帝为着太子如此的殚精竭虑,可惜太子心里却并不领情,甚至,还颇为怨怪。既然让他做了太子,又为什么要任由底下的弟弟们做大成为他的威胁?既然早已经封了他们王,为何不早早将他们赶到封地,令他们终其一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来? 他哪里知道,皇帝为了防止底下几个儿子势大,担心他们到了自己的封地后势力更加壮大,到时候凭太子的才智,如何能压制他们?这才全部留待京城,一个都没有放到藩地去。 只可惜皇帝的苦心,太子根本不领情。 他对于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晋王,非常有意见了。 但他再有意见,也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表达出来,只得道:“父皇英明。” 皇帝一看他委屈的嘴脸,如何不了解他的心思,叹息道:“你可是觉得父皇偏心老二了?” 太子到底与皇帝情分不同,想了想还是直言道:“二弟身后本就有平国公府与沈丞相了,可说朝中的文武力量他都有了,再加上琉国这个强有力的外援,只怕用不了多久,儿臣这个太子之位就要拱手相让了。” “胡说。”皇帝连斥责听起来都温柔的不像话,“看来你心里还在怨朕将沈家二女嫁给老二的事。” 太子忙惶恐的要跪下来,“儿臣不敢,儿臣只是不明白……” 皇帝 摆手令他坐下,方才肃了脸说道:“你底下几个弟弟,老二的野心你自己也知道。他身后的确有平国公府没错,但朕为何会将沈家女儿赐给他?你可曾想明白过?” “儿臣想过的。”太子忙道:“平国公府一向视晋王妃为眼珠子,晋王妃又是刚烈的性子,若二弟与她生了罅隙,只怕与平国公府也要生出罅隙来。而沈家女便如那根刺,时时刻刻让二弟与晋王妃以及平国公府心里不舒服。如此,二弟就算得了沈丞相的助力,却难免会让平国公府不满。” 所以上次皇帝赐婚晋王与沈若兰,他不但没有阻拦反还助了一把力。 但琉国这个坚硬的后盾,如今也要归了老二,太子心里怎么能甘心?就算以后他坐上了皇位,一想到老二手里握着琉国这样给的底牌,他只怕也要日夜难安。 皇帝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让老二因沈家而渐渐失了平国公府这个助力,这是父皇当初赐婚给他的原因。但如今,朕成全的不是老二,而是国安公主,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如果国安公主因此事回了琉国,大楚与琉国必定就此交恶。而如果,老二能将国安公主留下来,安抚住她,大楚与琉国依旧是友好的邦交,不必因此事而掀起战事,令天下百姓受苦。明白了吗?” “可如此一来……”太子还想再说。 皇帝摇头道:“国安公主性情如何?倘若她去了晋王府,只怕老二不但会失了平国公府的助力,就连沈丞相那里说不定也要因此反目。他若失去平国公府与沈丞相这两大助力,就算背后有琉国又能如何,你要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 皇帝可说是掰开了揉碎了的与太子细细说着,终于令太子眉目舒展了开来。 “父皇,儿臣明白了。” …… 这厢皇帝正在敦敦教诲着儿子,那厢失了腿的国安公主正狂怒的大发着脾气。 为了更好的照顾她,皇帝将她安排在太后永寿宫的偏殿中。此刻整个偏殿便如遭遇了灾难的现场一般,能砸的,能撕毁的,全都被她不顾一切的拖着断腿打砸了个干净。就连屋里伺候的宫人,也被她砸的头破血流,个个争先往外跑。 得到消息的百里文瀚心急的踏进屋子,迎面便飞来一块尖锐的带着血迹的碎瓷片。 “沈若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国安公主癫狂的拖着断腿骑在一名宫女身上,血红的眼睛恨恨的瞪着尖叫挣扎不休的宫女,方才握在手里 的瓷片飞了出去,她又在地上随手摸索到一块,继续发狠的往身下的宫女身上狠狠地扎下去。 “皇妹!”百里文瀚瞳仁一缩,连忙奔过去,将她手中的凶器夺了过来,一把将她困在怀里,柔声而疼惜的安抚她:“好了皇妹,没事了没事了,三哥回来了,你别害怕,三哥回来了。” 国安公主浑身一颤,眼中的疯狂似这才褪去了些,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死死抱着百里文瀚的腰哭叫道:“你去哪儿了?我都要被人欺负死了……沈若棠那该死的贱人,我要杀了她……皇兄,皇兄,你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我的腿……呜呜,我的腿没有了,皇兄,我再也不能骑马,再也不能跑跳了……” “我知道,皇兄都知道。”百里文瀚抱着她回到床上,“你放心,会没事的,皇兄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他语气温柔犹如最能安定人心的定心丸,然而微微垂下的眼帘,那国安公主看不见的眼神里,却是一片冷清与残酷。 …… 宫里发生的事,身为当事人的若棠自然半点也不知情。 她焦灼难安的等了半天,吃了晚饭又因为不停的踱步而有些饿,忍不住跑到小厨房跟画眉两个做了绿豆凉糕来吃。不知是不是压力越大,她的食欲就越好,总之,当她跟画眉两个都吃的个肚儿圆时,楚千岚总算回来了。 楚千岚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吃不下睡不着的坐立不安的湘王妃,结果他看到了一个捧着肚子唉唉直叫“撑死了撑死了”的湘王妃。庄见尤血。 他觉得自己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他觉得自己的脸也让那唉唉直叫的女人狠狠地抽了抽! 这是个什么女人啊,惹了这么大的祸,一点不担心不说,他可是冒着皮肉受苦的风险进宫去的,跪了那么大半天,结果这女人一点也没担心过他的安危! “沈、若、棠!”楚千岚黑着俊脸,磨着尖牙恶狠狠地提醒犹未发觉他的到来的可恶女人。 他该怎么炮制她?不教训的狠一点,她是不知道厉害的! 这么喜欢吃,那就去厨房做个烧火丫鬟算了! “呀,王爷您回来了?”若棠这才发现楚千岚黑着脸站在自己身后,立时睁大了眼睛,“王爷您的脸伤着了?您快坐下,我帮您瞧瞧!” 说罢忍着被胀的抽搐的胃从拨步床上下来,却忍不住哎哟一声弯下腰来。 “怎么了?”楚千岚粗声粗气的不耐烦的 问道。 若棠捂着肚子,尴尬的笑了笑:“王爷您去了许久也没回来,我心里紧张,一紧张就忍不住想吃东西,结果不小心就吃多了。” 她边说边看楚千岚的脸色,果然这男人听了这话,虽然还是一脸从头到脚都嫌弃她的表情,但那黑着的脸色却缓了不少。 这小气男人,果然是觉得她该吃不下喝不下的忧心着急才是应该,哪想到一回来却见她吃撑的起不了身的样子,便笃定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人,这才黑了脸吧。 “有你这么蠢的人,本王也算是长了见识了。”楚千岚嫌弃的哼了哼,一屁股在椅子里坐了下来,“还不快去给本王取药来,是要本王这张脸毁了你才开心?” 若棠哪里还敢怠慢,忙叫画眉去拿药,又让婉如打了水来。 婉如一出去,便将如意拉到一边,“怎么回事,你回来的路上也没替王爷上药?” 如意目不斜视,冷冷道:“王爷不肯上药。” 倘若如意知道草泥马这种生物的话,此时他的心情就是上千匹的草泥马呼啸而过。他怎么没劝王爷上药了,可王爷是怎么说的,“小伤,不用”,结果一回来,听见王妃大呼小叫的吼了一嗓子,就满院的人都为了王爷那点“小伤”忙乱了起来。青年皱着眉想了一宿也没想明白,王爷那伤到底是小啊还是小啊? 婉如打好了水,画眉送来了药。 若棠睁大眼看着她们。 怎么回事,你们倒是动啊。你们没瞧见你们主子那张脸又黑了?还不动,是要大家集体挨骂的节奏吗?都看着我干嘛,看着我也没用,我自己还经常被骂的狗血淋头呢。变态若是恼了你们,别妄想我能帮你们求情啊! 她们也睁着眼睛看着若棠。 王妃您还愣着干什么?没见王爷正瞪着您要您给他上药啊?您倒是别发愣了,王爷的脸更黑了,您别连累我们跟您一道受罚啊! 屋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一般,若棠被三双视线盯得毛骨悚然,尤其来自楚千岚那双充满怒气并怨气的目光,更是令她脚下生寒。但是,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你们不动,她也不敢动啊! 眼见着楚千岚已处于暴怒的边缘,婉如当机立断拉了画眉退下去,“娘娘您快为王爷上药吧,奴婢们先退下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哎”没义气!你们倒是跑了,留她一个人承受这变态的怒 气! 你们倒是回来啊,她一个人真的承受不住啊! “王、妃!”楚千岚又开始磨牙了,阴恻恻的瞪着那个半倾着身体明显想要跟着跑出去的可恶女人! 若棠在心里惋惜的叹口气,早知道她就该先跑的。“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本王为什么会受伤?”楚千岚继续磨牙,那森森阴风几乎都要吹到了若棠耳畔。 若棠哆嗦了一下,“因、因为我?” “王妃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若棠看看他,又看看他脸上那道略有些狰狞却也算不得深的血痕,突然悟了。这人顶着个伤口回来,是要她的感激啊。于是立刻口若悬河的说道:“王爷的救命之恩,妾身真是没齿难忘,王爷对妾身的恩情,妾身无以为报,只盼望能做牛做马的服侍您。往后王爷叫妾身往东,妾身绝不往西,您叫妾身往左,妾身绝不往右。您叫妾身吃面,妾身绝不吃米饭,您叫妾身喝汤,妾身绝不吃肉……” “你还想吃肉!”楚千岚听得脑门一圈一圈的发蒙,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不就是要她给他上个药,她哪就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偏偏他还被她的信誓旦旦绕了进去,“你以后只许喝水,不许吃肉!” 气死他了!让她上个药就那么难?她到底是有多笨,他就差明明白白把“给本王上药”这话说出来了,偏这死女人还是不懂? 若棠真的不懂?楚千岚气的呼呼直喘,却依旧没有动手拍扁她,若棠垂下的长长眼睫下掩映着一闪而逝的狡黠地光芒。 她又不是真的傻。偷运阿白出府还放走了它,又害的他进宫被皇帝又骂又打的,还忍着怒气听她东拉西扯,他都没有动手削她,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变态看上她了啊哇哈哈哈! 哼,以为他看上了她她就该感恩戴德自动献身吗?拜托,也不想想他从前都是怎么对她的。 “一块肉也不给吗?”若棠眨眨眼,眼里便可怜兮兮的泛上了泪花花,“可是不吃肉,会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就不能好好服侍王爷,不能好好服侍王爷,怎么报答王爷您的救命恩情……” “给本王闭嘴!”楚千岚觉得自己都快要冒烟了,这女人真是笨的无可救药了!“还不快滚过来给本王上药!” 看,这不就说出来了?若棠在心里撇嘴,不过一句话而已,别别扭扭死也不说就痛快了? 075 一时花开 若棠故作恍然的走上前,“王爷这伤是怎么来的?” “还能怎么来?”楚千岚睨她一眼,然而随着她的走近,他却莫名的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若棠没留意到他一瞬间的僵硬,微皱了眉头。“还有墨迹,是被皇上用砚台砸的?您怎么也不躲开呢?” 她是看到过他的身手的,都能在刹那将手穿过人的胸膛置人于死地,只要他愿意,又怎么会躲不开皇帝砸过来的砚台? “不让他砸一下,怎么能解气。”楚千岚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要不是你没事给本王惹麻烦。本王能被他这么砸?” “是。”若棠一脸“愧疚”的走过去,先拿清水帮他清洗伤口。“您将头埋下来些,我先给您洗洗,若是没清理干净就上药,很容易感染的。” 她一顿,微微抿了抿唇,抬眼对他轻轻一笑,“王爷生的这样好看,倘若因此留了疤,就是我的罪过了。” 看在他这伤是因她而受的份上,若棠不介意嘴巴甜点哄他开心开心。 楚千岚脸上一僵,连声线都似紧了紧,放在椅把上的双手更是突兀的用了用力,“哦?本王哪里生的好看了?” 他似不经意的问道。 若棠正拿帕子打湿,因此并未留意到他那不动声色的变化,当然就更不会知道,刚才只差一点。她就要被他扔出去若不是他下意识的控制住自己的手的话。 闻言,若棠也只以为这傲娇的男人是在求表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用极其诚恳的语气赞美道:“王爷哪儿都好看啊,眼睛尤其漂亮。像琥珀一样晶莹明亮,比寻常人的眼睛漂亮多了。王爷的眉毛也生得好,看似秀气。却一点也不显得女气,又雅致又英气。王爷的鼻梁也生的好,不高不矮,刚刚合适……” 楚千岚握在椅把上那有些泛白的指节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的声音非常轻,柔的仿佛一缕绒毛,软软的不自知的挠着人心。 让他也忍不住软了声调:“真的?” 若棠站在他面前,他正仰起脸等着她替她清洗伤口,她一低头就看见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灯下她模糊的脸来,他看她的眼神却让人有种妖异的错觉,仿佛是严肃的,又似乎有些委屈。 若棠微愣,当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容貌这样在意,见他的眼神纯粹而深远。似乎带了不可言说的怅惘,她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 说完忍了忍,没忍住的多嘴问了一句:“难道竟没有人夸过您长得好看?” 楚千岚咧嘴笑,“当然有。” 他眼中掠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如蜻蜓点水般,短暂一驻,随即就消失不见。 若棠心里一紧,就听见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说过这话的人,都死了。” “啊?”赞他好看却是死路一条?这是什么道理? 楚千岚看着她傻乎乎惊愕的小脸,眼睛睁的很圆,漂亮的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神困惑又迷茫。来帅丽亡。 他狠狠地吞了口口水,怎么突然感觉这么口渴呢? “不过瞧在你是本王王妃的份上,本王今次就饶你不死。”他似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嗓门蓦地又变大了,“记得以后要夸得更好听一点,否则……” “怎样?”若棠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楚千岚脸一板,冷哼道:“否则有你好看的。还愣着干什么,本王脸上要是留了疤,你就准备好以死谢罪吧!” 若棠:“……” 刚才她还得意这变态竟看上了她。现在她只想狠狠的抽肤浅的自己两巴掌被个阴晴不定的变态看上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 算了,还是先做牛做马的报答他这一回的维护之恩吧。 若棠叹口气,认命的给这莫名其妙的男人上药。 “从明日起,你给本王呆在府里哪也不许去。”上完药,楚千岚命令的对若棠说道。 “是。”阿白惹了这样大的祸事,她就是想出门也不敢啊,“王爷,我就是担心阿白,我怕它会自己跑回来,那可就糟了。” “它非要笨到自寻死路的话,本王只好成全它!” 若棠扁了扁嘴,什么成全它?看他瞪自己的目光,这话分明是对她说的好吗?她又不是真的想找死,他就算不吓唬她,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会巴巴跑出去被人捉去泄愤吗? 临走时,楚千岚还不忘警告她一句:“好好给本王闭门思过,别的事,不要你管。” 听听,这货分明是想跟她说万事有他,她不需要担心吧,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叫人想抽他呢? 又傲娇又别扭,以前她怎么没发现他这些属性?莫不是因为看上她了,这些属性就出来了? 算了,多想无益,继续睡思过睡在床上面壁思过。 …… 楚千岚刚回到他的房间,如意便出现在他面前,“王爷,回春堂化作了一片灰烬。” 楚千岚眉头微皱,“祝九人呢?” 这事分明是交给他办的,回话的却不是他,不由得不令楚千岚多想。 “回春堂起火时,唐世子已经不在回春堂。”如意平板的禀告道:“祝九觉得事情办砸了,不敢回来见您。” 楚千岚冷嗤一声,“罢了,本王暂且饶了他。回春堂,可有活口留下来?” “火是下午起的,因此回春堂除了铺子,并无伤亡。”只除了回春堂那位陆大夫,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一趟一趟往起火的后院跑,好像受了点轻伤? 楚千岚气的笑出了声,“下午放火?祝九他脑子是不是被大便糊住了,他怎么就不光明正大的露脸去放火?” 趁着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回春堂以及……回春堂里的人,多省心多省事儿。这蠢货竟然大白天的去烧人铺子楚千岚都想挠墙了,他到底是怎么容许这样的蠢货留在他手底下的? 如意默了默,开口道:“唐世子已经离开回春堂,祝九不想伤害无辜,但王爷您吩咐他烧了回春堂,因此……” 楚千岚无力地摆摆手,“告诉祝九,最近都别出现在本王面前!” 他怕他一个忍不住就会掐断他的喉咙! “是,王爷。” “驿馆那边有什么动静?”楚千岚顿了顿,才出声问道。 “您出宫时,正逢百里文瀚进宫。他今天并没有呆在驿馆里,使者团的人也找不到他。”如意眉头皱了皱,“王爷,要盯着他吗?” “他身手不弱,”楚千岚微微闭目,沉吟了一阵,淡淡道:“跟着吧,总要让他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管他想做什么,都别想动到本王头上来!” 婉如正端了茶点进来,闻言蹙眉道:“王爷觉得百里文瀚是冲着您来的?” 她说着,向来温婉的眼中杀意已现,“既如此,咱们不如先下手为强。” “他是琉国皇子,国安公主已经在大楚出了事,倘若他再有什么不测,琉国势必不会与大楚善罢甘休。”如意冷声说道。 “那正好。”婉如咬牙狠声道:“反正琉国国主跟大楚皇帝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让他们斗个天昏地暗的,咱们正好便宜行事。” 楚千岚淡淡道:“以静制动, 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又再说吧。”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湘王爷,目前觉得还是挺不错的。要是有人胆敢破坏,他湘王也不是吃素的,端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 翌日,湘王府派出了大队人马,在百姓们不解的围观下,直奔凤头山打老虎去了。 听说乃是湘王爷亲自带队,只为了将老虎捉回来为断了腿的国安公主泄愤。 “要说这国安公主也真是的,大热天的非要去凤头山打猎,那山里头本就有猛兽出没。寻常猎人都不敢往林子深处去,她一个姑娘家,胆子也太大了。” “琉国姑娘跟咱们大楚姑娘可不一样,人家琉国人自小就是长在马背上的,难免胆大鲁莽了些。还是咱们大楚的姑娘好,安安分分养在深闺里,多让人省心啊。” “是啊,你说她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咱们大楚是不是还得跟琉国交代啊?听说那公主可是琉国国主的心肝宝贝呢。” “交什么待,又不是咱们大楚逼着她去打猎的。” “就是。不过咱们说了不算,你们没瞧见呢,连湘王都亲自去凤头山打老虎了,可想皇上还是很重视此事的。” “听说这事儿好像跟湘王妃有关?” “我也听说了,说是湘王妃指挥老虎咬断国安公主的腿的。我的娘哟,我真是再没听过比这更扯的笑话了,湘王妃不过就是名声难听了点,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还能指挥得动老虎?也不知道这么扯的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莫不是那国安公主贪恋湘王爷的美色,故而栽赃给了湘王妃,就是想进湘王府呢。” “那公主得有多缺心眼儿啊,湘王啊,她是吃饱了撑的想找死啊!” “那倒也是哈……” 人们口中议论着的正亲自领着护院上山打老虎的湘王爷,此时正悠哉悠哉的歪在四面环水的凉亭里,在凉风习习中好心情的刁难着他的王妃。 “唱支曲儿给本王听。” 唱你妹,她又不是唱曲儿的!若棠站在他面前,嘴角抽了抽:“妾身不会。” “那就跳个舞给本王看。” 跳你奶奶个腿,她又不是舞姬!若棠深吸一口气,柔柔笑道:“妾身还是不会。府里就有舞姬,您要是想看,这就安排她们过来跳给您看?” “弹琴?”楚千岚觉得自己的好心情被影响了,皱眉瞪若棠 。 “不会。” “作画?” “不会。” “填词?” “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本王要你何用?”楚千岚一拍案桌,横眉怒眼的瞪着若棠道,“你好歹也是沈丞相的女儿,他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若棠撇嘴,“您没瞧见他对妾身的态度?王爷觉得他会教妾身什么?” 楚千岚难得的噎了噎,随即声音更大了,“什么都不会,你还敢跟本王顶嘴?” 这变态叫她来,就是为了磋磨她的吧?果然昨晚是她想多了,她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才会觉得这变态是看上她了? 人果然还是不能自作多情,看吧,笑话立马就砸自己脚背上了吧。 若棠深吸一口气,微笑,看着眼前满塘荷叶与莲蓬,“王爷吃过莲蓬吗?不拘是生吃,还是剥了来煮甜汤,都十分的美味呢。” 想吃吗想吃吗?一看变态那眼睛都发亮的模样就很想吃!哼,不是嫌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吃这方面,她就会得很! 楚千岚若无其事的扬了扬下巴,“那就让人去采些来吧。” 让人采就失了趣味了,“王爷让人备条小船,妾身自己去采,丫鬟们不知道哪样的好吃,怕她们采了来也没用。” 楚千岚哪里知道她那点想要玩耍的小心思,“这湖水可不浅,你忘了上回就差点淹死在湖水里了?” “这回我会小心的。”若棠朝他露出讨好的灿烂的笑容。 阿白不在了,若棠心里实在空荡的难受,没有阿白与她混日子,她再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迟早要被闷死在这湘王府里就算闷不死她,估计也要被他磋磨死。 所以趁着还活着,有机会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就不要大意的去干吧! 楚千岚回过神来的时候,若棠已经跃跃欲试的要往划过来的小船上跳了。 她刚才笑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瞬间春暖,一时花开,某种仿佛不正常的却让人心底柔软的味道。 以至于他都回想不起来,他是怎么点头同意的。 他真的点头同意过了? 楚千岚眯眼,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若棠刚跳上船,船身忽的一荡,害她险些一头栽下湖去。 一只手臂牢牢抓住了她,“看吧,若非本王,你早 掉下去了。真是的,站都站不稳还要逞强!” 若棠眉角跳了跳,您老人家不突然跳上来,她怎么会站不稳? 076 施暴者 若棠劝他,“王爷您快岸上去吧,您身份尊贵,万一不当心掉进水里就不好了。” “啰嗦什么,还采不采莲蓬了?”楚千岚嫌弃的瞪她一眼。甩开她手臂的力道却有些大,迫不及待似的,“还不快划船。” 见他坚持,若棠也不敢再劝,只得道:“王爷您坐好了。” 楚千岚晕马车确实是假的,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晕船! 当然。晕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是,他一个花船上的常客晕船了。这就不得不叫人觉得奇怪了。 他扶着船舷,忍着一波又一波的眩晕警惕的盯着前面划船的若棠的背影,莫不是这臭丫头对他使了什么坏? 若棠并没有留意到楚千岚的不对劲,她听到身后的呼吸变成了喘息,骤然一惊,刚回过头去,就见楚千岚恶狠狠的摇摇晃晃的朝她伸出手来。 那只手,对准的是她的脖子。 他奶奶个腿的,这变态竟然打算趁她不备扭断她的脖子?这是要杀了她啊! 若棠惊的不能再惊了,顺手将就船桨横在了身前,“你要干什么?” 见若棠那防备的眼神,楚千岚一时恨不得真的掐死她!他不舒服得很,连看人都变成了重影,忍着恶心眩晕想拍她肩头叫她回去,她倒好,竟还敢拿船桨对着他! “你给本王……”他伸手就要去抓若棠身前的船桨。然而手软脚软,就跟中了软筋散似的,才一抬脚,噗通一声就跌进了湖里。 若棠是在他掉下去那一瞬察觉到不对的,他的额头鼻尖全是汗,她竟然没留意到。难道刚才他也不是要杀她,而是想拍她? 呃。她是不是又误会他了? 若棠想着,忙冲着他掉下去的地方喊了两嗓子:“王爷,王爷?” 别玩了,虽然是夏天,这水也够凉了,一会再着了凉,还得赖她身上。 她的喊声惊动了画眉与婉如,两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见若棠对着泛着波纹的湖面喊着人,大惊失色,险些双双栽进水里去,“王妃,王爷不会水啊!” 尼玛!若棠黑了脸。“不会水也不早说。” 一边说着,一边扔了手里的船桨,跟着跳进了湖里。 若棠一入水,就看见了憋得满脸通红正毫无章法的挣扎着,只是越挣扎,下沉的越快。 若棠忙拨开莲茎朝他游过去 。 她如一条鱼儿一般灵活的到了他身边,伸手拉住了楚千岚胡乱挥舞的手臂。可她才一抓住他,就后悔了。因为楚千岚反客为主,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将她拽到了手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若棠使劲想要挣,奈何她越用力,楚千岚就拽着更紧,带着她不断的往水底沉下去。 若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这不过是溺水之人的本能反应。但此时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该浮上去换口气了。再一看楚千岚紧闭双眼脸色惨白,连挣扎的动作都停住了。 若棠心里又惊又急,挣又挣不开,索性一咬牙朝他凑了过去,用另一只自有的手揽住了他的头,将自己的嘴贴了过去。 她原是想渡点气给他让他能再坚持一下。谁知嘴唇才贴上去,那先还毫无动静像是死去了的人突然就蛮横的掠夺了起来。 仿佛吞噬一般,不管不顾,像野兽一样啃咬着若棠细嫩的唇瓣,若棠惊慌的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楚千岚更深入的缠住舌头。 好像要把人吞掉的力度! 若棠觉得自己的胸腔憋痛的几乎要炸了开来,再顾不得许多,牙齿狠狠咬了下去。 趁着楚千岚吃痛的瞬间,若棠使出全身力气将他猛地一推,怕他还要拉她,往上窜起时脚上还用力的踹了他一记。也借着这一踹,终于顺利窜出了湖面。 狠狠呼吸两口新鲜空气,若棠揉着被啃咬的发木的嘴唇,很想任由那人死在水底下算了。 到底不够狠心,暗咒一声,重又认命的潜下水去。 这回顺利多了,因为楚千岚已经失去了意识。若棠托着没了意识的楚千岚浮上水面,在婉如与画眉的帮助下,总算将楚千岚弄上了岸。 将人一丢,若棠便像死狗一样的瘫在一边了。 妈蛋,变态也太沉了,差点没弄折她的手臂。 这时画眉正颤着手往楚千岚鼻子下面探去,“王爷……王爷没气了。怎么办怎么办?王爷真的没气了……” 婉如比画眉要镇定一些,闻言将她往后一推,但她探出来的结果与画眉一样,不由得双腿一软,瘫软在了地上,脸色煞白的呢喃道:“真的没气了,王爷死了……我们也死定了,死定了……” 若棠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做她的死狗,反正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楚千岚命该绝,她也命中注定该当个寡妇,但她却漏算了,万一楚千岚真的死了,上头的人 会不会留着她这个寡妇还是两说。毕竟,船是她划的,万一他们认定人是她推下去的……那还真是死定了! 若棠顾不得再装死狗,猛的翻身坐了起来,犹如大力水手附身,将碍事的婉如画眉一把推开。 楚千岚溺水的时间并不长,虽然呼吸暂停,但摸到他胸口仍有微弱的心跳时,若棠还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她跪在楚千岚身侧,一手放在他额上,用拇指与食指捏住他的鼻孔,另一手则握住下颌使他头尽量后仰,如此方能保持气道开放的状态。然后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往他口中吹着气,见他胸廓抬起,便忙松开紧贴着他的嘴与捏住他鼻孔的手,将脸贴到他唇边,感受是否有气流流出。 如此重复三五次后,眼见着楚千岚还没有醒过来,若棠不由得也慌了神。不会吧,这杀神真就这么死了? 一边懊恼自己刚才不该耽误时间,一边继续往他口中渡着气,一口气渡完,见他还是没动静,正准备换口气再来时,后脑勺被一只手狠狠一按,刚要离开的嘴唇就被用力的按了回去。 又是在水里时候那样的疯狂啃咬掠夺吞噬的骇人力道。若棠痛的直吸气,可笑的挥舞着双手撅着屁股用力挣扎,奈何脑袋上那只手实在按得太紧,她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反而激动的地上的人愈发兽性大发一般,咬破了她的嘴唇,咬破了她的舌头,还要往更深处钻去。 够、够了!她真的要杀人了! 楚千岚的一通疯咬终于逼得若棠动了真怒,只是她还没来及下手去掐他脖子,就撞上了一双倏然睁开的赤红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 若棠盯着这双眼睛,心下一颤。危险的讯号才从大脑传出来,眼前一暗,脑袋砰的撞到地面上的疼痛令她忍不住痛吟出声。 她的眼睛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才明白过来她是被一股大力掼倒在地了,紧跟着,楚千岚的脸代替了湛蓝色的天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变的更红了,她从未见过这样深切的红色,纯粹的一塌糊涂,却又出奇的干净。 脖子要被掐断了的激痛令她飞快回过神来,拼尽全力用力也不能将那只犹如铁铸的手掰开,她拼命瞪着他,大张的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听到自己的喉咙深处发出痛苦的“嗬嗬”声。 若棠郁卒的额要命,老子上辈子到底造什么孽了,这辈子要死在这种人手里? 早知道她就不要救他,让他淹死算逑!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来节向弟。 婉如与画眉终于回过神来,顾不得逾矩,慌忙上前帮忙。 “王爷,您快松手,王妃快上不来气了。” “王爷,王妃没有要害您,是王妃救了您,您快放开她呀!”相较于婉如只在旁边喊,画眉是直接上了手,要将楚千岚的手从若棠的脖子上拉开。 楚千岚瞳孔一缩,似有什么从他眼里飞快消逝。 他慢慢松开了手指。 若棠缩在地上捂着喉咙痛苦的咳嗽。 过了很久,若棠才觉得稍微好了些,她坐起身来,拒绝了画眉要扶她的好意,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她睫毛低垂,轻微颤抖,整个人仍在低低的喘气。 她看也不看刚才险些就要杀死她的那男人脸上难得一见的荏弱与迷茫,那模样,比她这个受害者看起来还要可怜。 可是分明,他才是施暴者! 若棠只走了两步,就听见不知从哪儿听到消息赶过来的采青的撕心裂肺的惊呼声:“姑娘!” 然后,她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 …… 若棠只是一时急怒攻心,才晕了过去,因此她醒来的比太医预计的时间还要早些。 只是听见房间里一直有不耐烦的踱步声,以及那杀她未遂的杀人凶手暴怒的呵斥底下人轻手轻脚些,她就不太想睁开眼睛了。 唉,果然做好事是没有好报的。 “王爷,太医说了王妃只是受了刺激,很快就能醒过来了。您还是先把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吧。” 若棠听到婉如正耐心的劝着那变态。 “不用了。”楚千岚不耐烦的打断她,又烦躁的走了两步,“什么狗屁太医,不是说很快就醒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醒过来?” 画眉便道:“我再进去看看吧。” 若棠原还想再装一会,听见外头哗啦啦一阵瓷器碎裂声,接着是楚千岚的爆吼声:“给本王拖下去!” 再跟着,响起了小丫鬟惊惧难当的求饶声。 唉。为了条无辜性命,她也不能继续装晕了。 若棠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睁开眼就着急忙慌的喊了起来,“王爷?王爷没事吧?” 瞧她这舍己为人的表现,连她自己都快要被感动了。 话音未落,还穿着湿淋淋的 衣裳的楚千岚已经闪身进来了。 只是他却远远地站在门口,并不朝若棠靠近。 若棠颤巍巍的抬起上半身来,焦急的看着他,“王爷您没事了?那就太好了……” 楚千岚看她的眼神着实有些奇怪,若棠努力想要分辨清楚,奈何他背光站着,又离她那么远,她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只觉得那双眼睛骤然变得深邃起来,瞳色发暗,深邃犹如寒潭,看得久了,疑心都要将人溺毙在那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他莫不是还想再杀她一回? 若棠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楚千岚清楚的看见了她眼中的惊惧。 他眼皮轻轻一跳,深深看她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身后响起的,是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的声音。 …… 采青难得被放进了长春馆来照顾若棠。 她连滚带爬的扑到若棠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您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里痛?呜呜……吓死奴婢了!” 若棠忍着嘴唇舌头以及喉咙的痛哑声安抚她:“没事了没事了,我哪里都不痛,你不要哭。对了,谁放你进来的?” “画眉姐带奴婢进来的。”画眉泪眼婆娑的打量着她,“姑娘您往后切莫再靠近水了,这都两次了。您要是出了事,奴婢可怎么办啊。” “是是,以后打死我也不靠近水了。”若棠也觉得她大概跟水犯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姑娘,水底下是不是真的有水鬼呀,您看您的脖子,都被水鬼掐青了,还有嘴也破了。”采青心有余悸的看着她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瘀痕,心疼又庆幸的道:“这回幸好王爷及时将您救了上来,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以前奴婢还觉得王爷挺坏,没想到……” “什么?”若棠顾不上脖子疼,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采青。 采青后头才来,没看到楚千岚对她施暴就算了,但是,那变态救她?这到底是哪个混蛋说出来的? “你说,王爷救了我?” 采青睁着无辜的大眼猛点头,“是呀,婉如姐和画眉姐都是这么说的啊。姑娘您一定是太害怕了,才会忘了王爷救您上来这件事。要奴婢说,咱们这一回真该好好感谢王爷才是。” “感谢他?”还要好好感谢?! “可不是要好好感谢本王!”门口响起个嚣张跋扈的声音。 若棠看过去,来的不是楚变态是谁? 她忍不住磨了磨尖牙。感谢他?感谢他没有掐死她吗? 采青看楚千岚不顺眼久矣,如今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倒是对他恭敬了许多。 请安行礼后,楚千岚随口打发她:“去看着你家王妃的药,熬好了就送过来。” “是。” 眼看着采青听话的要走了,这屋子里就剩下她跟楚千岚两个人,若棠一下子慌了神,“采青,你别走。” 采青回头,就见自己主子正眼巴巴的看着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奴婢去给您熬药啊。” “还不快滚出去!”楚千岚一见若棠那害怕的都不敢看他的模样,不知为何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气不好对着若棠发,无辜的采青自然就成了他的出气筒,“是等着本王将你拖下去不成?” 他说这话时,正阴恻恻的看着若棠。 若棠只得不甘不愿的道:“采青,你先去吧。” 当采青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却更凝滞更紧张了。 若棠是紧张的不敢说话,生怕她哪句话不对,这人又生了狂,再对她施以毒手可怎么办啊。 楚千岚满是风暴的眼睛里却有恼怒与心虚,见她垂了眼睛不说话,就更恼怒了,不耐烦的张口命令道:“说话!” 若棠脱口就道:“王爷为何要误导采青,明明是我救了您。” 现在可好,他又成了她的救命恩人。他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他还要脸吗?这样的谎话都说得出来! “你不该救本王?”楚千岚一步一步走近她。 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正搭在腰带上,只一挑,腰带便掉在了地上,然后,他开始一件一件的脱起衣裳来。 若棠吓得险些跳起来,“你你你要干什么!” 夏天的衣裳本就不多,楚千岚三两下脱完了,露出他优美流畅的肌理来。他走过去,一把抓住若棠的手,在她闭眼尖叫前指着自己胸口那枚脚印质问道:“你看清楚,你在水里时对本王做了什么?” 若棠定睛一看,就见他那白皙却绝不瘦弱的胸口上端端正正的印着一枚脚印。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完蛋了,她都忘了在水下时她为了挣脱他用力踹过去的那一脚!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脚下去居然能留下这么完整的脚印来,她难道真的是大力水手附身了? “沈若棠,还说你不是要谋杀本王!”看她心虚的眨眼睛,楚千岚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她“杀”他一回,他杀她一回,这账算是两清了吧。 “我冤枉啊,”若棠连忙喊冤,这谋杀亲王并亲夫的罪名要是成立了,她还有个屁的活路啊,“当时我若不这么做,王爷跟我就都要死在那水底下了……” “哼,本王还没问你,为何本王一上船就头晕眼花的厉害,是不是你暗中动了什么手脚,才害的本王掉下水去了?”楚千岚变本加厉的喝问道,“你竟敢对本王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说,本王该如何惩罚你?” 077 发誓 钻石过500加更 若棠闻言简直要凌乱了,“王爷您头晕眼花,分明是晕船吧?” “胡说八道,本王从不晕船。”楚千岚断然否认道。 “不晕船?”若棠愣了愣,“您坐在船里。看湖面上的水了?” “湖里除了荷叶就是水,本王不看水看哪里?”楚千岚义正言辞的质问道。 “你以前乘坐船只时,会盯着水看吗?”若棠又问。 楚千岚有些不耐烦,皱眉道:“本王莫名其妙盯着水干什么?休要再狡辩了,定是你趁本王不备,给本王下了什么药物。” “王爷您是不晕船,但您晕水。”搞什么。晕水也不早说,巴巴的非要跟她去采莲蓬。好了吧,这下莲蓬也没得吃了吧。 “又胡说八道!”楚千岚呵斥道:“本王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什么晕水!你为了逃脱惩罚,竟敢编这些瞎话来哄骗本王?” 若棠撇嘴,“您要是不信,再去那湖边看看,就盯着水看,看了您再回来告诉我到底晕不晕?” 他以前定是从未留意过,才不知道自己晕水这件事! 想赖她身上?门儿都没有! “好,本王暂且相信你这话,但这个脚印,你又要怎么说?”见她理直气壮的模样,眼睛里也没有了刚才那样畏惧闪躲的光芒,楚千岚觉得这次的惩罚也许可以稍微轻那么一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看着那脚印,若棠刚挺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也难免觉得理亏了。“难道您就是为了这个,以为我要杀你,才要杀我的?” 她说着,倒抽一口冷气,重又瞪大了眼睛。 “有人要杀本王,难道本王还要姑息之?”楚千岚眸光微闪,却仍是理直气壮的瞪着若棠道。 真是因为这个啊?因为他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以为她踹他是要杀她,因此他睁开眼睛才会想要杀了她? “我真的不是要杀您。”若棠忙忙解释,“我挣开您只是为了上去换口气,您瞧,最后还是我将您救上岸的嘛。我真要杀您的话,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好啦。” “你还打算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本王被淹死?” 这变态,要不要这么胡搅蛮缠啊!若棠觉得头都痛了,“我只是这么一说,再说我也没有袖手旁观啊。” “你倒是想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若棠举起三根手指头来发誓,“ 我要是敢欺骗王爷,就……就……” “就怎么样?”瞧。明明都心虚的说不下去了,还说没有想要袖手旁观! 若棠被他逼得心里直发急,想也不想的道:“我要是敢欺骗王爷,就让我立刻守活寡!” “沈、若、棠!” 楚千岚看着那咒他死的女人吱溜一下跟只没出息的老鼠似的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磨着牙想,刚才他怎么就没掐死她? …… 午后,若棠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装死的时候,晋王妃来了。 湘王府闭门谢客,门房的人原是不放晋王妃进府的,谁知彪悍的晋王妃直接让人将她抬到清秋院的角门,二话不说就叫砸。 她这也算是破门而入了。 晋王妃一路闯到长春馆,又一路闯进了若棠的屋子里来。谁要是敢拦,她就将肚子一挺,冷冷的指着肚子威胁道,“本妃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皇上的皇长孙。” 谁也没有活得不耐烦,又有楚千岚暗中放行的命令,晋王妃才得以畅通无阻的站到若棠跟前来。 她一见若棠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萎靡模样,吓了一跳,随即高声质问道:“是谁,谁敢伤你?” “好姐姐,快别喊了。”若棠慌忙跳起来拉她的衣袖,自上午当着楚千岚的面诅咒自己守活寡后,若棠哪还有脸见人。高声说话都心虚气短的很,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你怀着孩子呢,大热的天怎么过来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哪里还坐得住?”晋王妃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若不是听见府里的人在议论,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情呢。” 若棠惊了惊,“啊?你都知道了?” 这么快,她要谋杀楚千岚……不是,她跟楚千岚落水的事情就传出去了? “走在外头,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我还能不知道?”晋王妃虽然翻了眼白给她看,语气却十分关切并强势,“你莫怕,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相信你的。你这性子,只有别人害你的,什么时候轮到你去害人了?还纵虎伤人?说破了天去我也不信!” 若棠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晋王妃说的是国安公主的事。 她就说嘛,楚千岚落水这事都算得上家丑了,他怎么会任由这家丑被传出去呢? 唉,今天这刺激受大发了,才会连国安公主这一茬都忘了。 “外 头都传开了?” “都道她是自作自受呢,我让母亲打听过了,跟去的那些夫人,也多半是站在你这边的。且皇上也说了,只让湘王将老虎捉回来,想来这件事是不会算到你头上的。”晋王妃安抚她道,“只是驿馆的人闹得凶,竟还将我也给编排了进去。” 若棠听她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不解的问道:“还牵连了姐姐?这话可是怎么说的?” “今早圣旨下来了,晋王府两名侧妃之位算是齐了。”晋王妃语气淡淡的说道,“只待择了黄道吉日,便要将人隆重的娶进府里来。这圣旨一下,使者团的使者就道是我早知道了皇帝要赐婚的消息,心生嫉恨,而我又与你交好,于是授意你在狩猎时暗害了她。你说好笑不好笑?” “简直是荒谬!”若棠气道,又不由得赶到愧疚,“都怪我,是我连累了姐姐。” “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老虎还真是你指使了去咬她的?”晋王妃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来节东圾。 若棠觉得不好欺瞒她,于是期期艾艾的老实交代道:“不瞒姐姐,阿白的确是我带上山去的,只是,我也没有想到,那国安公主朝我挥鞭的时候,阿白会冲上来保护我……是国安公主先对我动手,阿白才咬伤她的。” 晋王妃愣了又愣:“阿白?老虎?” “嗯,阿白是原本养在后院的老虎,因为怕吓到你,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真的能指挥得动老虎?”晋王妃震惊了。 “不是指挥,阿白乃是万兽之王,谁能指挥得动它呀。我只是……懂一点兽语,能跟它交流,它视我为好友。所以见到国安公主欺负我,它才会忍不住冲出去咬她的。”若棠悔不当初的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带它去凤头山了。” “带得好啊!”晋王妃一巴掌拍在若棠给肩膀上,“那国安公主不是嚣张得很嘛,看她变成了瘸子还怎么嚣张?莫名其妙找你茬,活该她被阿白咬。对了,那只阿白虎呢?还在后院?快带我去瞧瞧……” 若棠更加垂头丧气了,“我把阿白赶走了,它咬了国安公主,岂不是惹了大祸,被人捉住,哪还有活路。” “那倒是。”晋王妃的热情一下子被扑灭了,恼恨的道:“都怪那活该倒霉的国安公主,算了,不提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这嘴上的伤跟脖子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晋王妃还没忘了这茬呢。 若棠只好将楚千岚误 以为自己要杀她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吧,也怪不得王爷,我不该踹他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不是为了救他!”晋王妃听完事情始末,对若棠还帮着楚千岚说话感到很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若棠诅咒楚千岚这一出。 若棠她自己也不好意思把这一出说出来丢人现眼啊。 “看在他昨日进宫替你受过的份上,这事我就不跟他计较了。”晋王妃想了想,摆手说道,“刚才我过来时,遇到了陆大夫。他也是倒霉,青天白日的,回春堂就起火了,烧了个干干净净,连个瓦片都没留下来。” 若棠一惊,“啊?那人呢?人没事吧?” 陆正青帮她照顾小狗们,好歹他们也算得上是朋友了。陆正青出事,若棠自然是担心的。 “我让人问了问,说是受了点轻伤,不甚要紧”晋王妃顿了顿,还是接着往下说了,“本来也不会受伤的,听说他非要去后院找狗,旁人拦都拦不住,这才被火燎伤了。” 若棠听得心头一悸,“阿大它们定然早就跑了,哪用得着他去救啊。这个呆子……姐姐看见他了?可是伤的严重?” “我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人是灰头土脸的没有精神,倒是没见哪里伤到了,想来不是很严重。” “那就好。”若棠长长的松了口气。 晋王妃看着她的模样,欲言又止,只是这一回,却到底也没有将话说出来。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晋王妃就告辞回去了。 晋王妃一走,若棠就唤了采青来,“你把银子带上,找到陆大夫就将银子拿给他,无论如何也要他将银子收下。” 回春堂被烧的干干净净,陆正青跟小丁还有阿大它们估计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真是奇怪,小丁不是个粗心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起了火? 若棠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个满脸恐怖伤痕的身影来。 不会跟他有关吧? 078 挖坑活埋 采青很快回来了。 “姑娘,陆大夫不肯收咱们的银子。” “嗯?”若棠皱眉,许是他自尊心强,不肯要,“你没跟他说。算是我借给他的?” “奴婢说了。”采青叹口气,“但是陆大夫还是不肯要,他只问了奴婢一个问题。” 若棠心头一跳,“什么问题?” “他问奴婢,姑娘您到底是谁?”采青眼巴巴的瞅着她,“奴婢被他问得没有办法,只好将您的身份告诉他了。陆大夫听了。连手上的包袱掉了都不知道,然后就那么失神落魄的走掉了。等奴婢回过神追过去。陆大夫早不见了人影。” 她见若棠怔怔的,又自责道:“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您责罚奴婢吧。” 若棠摆摆手,“跟你没关系。你去福仁胡同找表姑娘,跟她说一声,周家在京里铺子多眼睛也多,让她帮忙留意着陆大夫,若是他需要帮助,还请她出手帮帮他。” “倒也不用麻烦表姑娘。”采青说道,“奴婢虽然没有追上陆大夫,却逮到了小丁,他跟奴婢说了,眼下他们不缺钱。之前晋王妃遇到他们时,借了一笔银子给他们,陆大夫原是坚持不受的。是小丁那鬼精灵自作主张收下了。眼下他们两人吃住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回春堂被烧毁了,不知道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虽然明知道陆正青不会接受来自于自己的任何帮助,若棠还是想了想,道:“你还是得去找表姑娘一趟,前头她说手上有好几个铺子要到期了,让她给我留一个地段好的适合开医馆的铺子。” 采青又忙不迭的去找周靓云了。 她前脚才走。楚千岚后脚就又进来了。 若棠强忍着才没有再一次当着他的面藏被窝里去装死,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王爷,您来了。” 怎么又来了,这一天几趟的来,他也不嫌烦? “巴不得本王再也不来了?”楚千岚脸色依然很臭,“本王偏不如你的意。起来收拾收拾,随本王出门一趟!” “去哪儿?”若棠脱口问道。 楚千岚阴阴一笑:“深山老林,将你挖坑活埋。” 若棠一抖,“王爷,您别开玩笑了。” 楚千岚敛了笑,瞪她一眼,神色却有些焦急的看了眼外头。“快点,再磨磨蹭蹭的,本王立刻挖坑将你活埋了。” 什么人啊 这是!若棠吐槽无力,只得依着他的吩咐慢腾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口中小声的嘟嚷道:“头还晕着呢,就算要活埋,好歹也让人养上两天不是……” 她的小声嘟嚷自然毫不意外的一字不漏的落在楚千岚耳里,听他冷冷一笑,“还想养上两天?养肥了本王杀了能吃肉吗?罗里吧嗦个没完,是等着本王亲自给你换衣裳?” “不敢不敢。”哪里敢劳烦这尊杀神来给自己换衣裳,但见他依然站在那里不动,若棠眨眨眼,“王爷,我要换衣裳了。” “本王是捆了你手还是绑了你脚?”言下之意,还不赶紧滚去换! 若棠鼓起勇气看着他黑沉的俊脸,小心翼翼的说道:“麻烦王爷您回避回避?” “回避?”楚千岚眼神微眯,流露出的危险气息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您随意您随意。”若棠慌忙改口,罢了罢了,他爱看就看吧,反正他们名义上是夫妻,反正她也不会因此少一块肉! 就是,怎么感觉越来越憋屈了? 若棠还没开始换衣裳,画眉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王爷,来不及了,邓侧妃已经将人领过来了。” 若棠茫然的眨眼,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开口问,楚千岚已经大步走上前来,粗鲁的将她伸手一推,若棠就一头栽进了被子里。还不等她将脑袋拔出来透口气,那变态就跟玩弄没有生命的玩偶似的,将她三两下粗手粗脚的塞进了被窝里,若棠刚要松口气,被子兜头兜脑的罩了下来,世界一片黑暗了。 这尼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先吱一声再这样粗暴的对待她? 感觉到楚千岚并没有离开,若棠也不敢伸手去掀被子,只好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偷偷将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双迷惑不解的黑眼睛来。 却随即就对上了楚千岚凶巴巴的眼神,若棠泄气,算了,挺尸吧。 复又将被子盖上眼睛,反正她还有耳朵可以听。 不一会,就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走进来,接着响起邓侧妃柔婉的声音,“王爷,宫里的公公来传皇上的旨意,说这圣旨是给王妃的,妾身就把人领到这儿来了。” 被窝里正顺便练习憋气的若棠一愣,皇帝给她下旨?干什么,不是才教训了楚千岚,难道还要将他们夫妻两个挨个儿的教训了才算完?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连她也要被砚台砸一下 才好解皇帝心头那口恶气吧?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那传旨的公公尖着嗓子给楚千岚请安行礼,末了问道:“王爷,不知道湘王妃何在?” 楚千岚拖了把椅子金刀大马的往若棠床前一坐,淡淡道:“她病了,快死了。” 若棠:“……” 他才要死了! 怎么会有怎么小心眼的男人,她不过就是嘴快说了句不恰当的话,又不是当真要诅咒他去死。他竟然还记着仇,当着外人面也这样诅咒她! 传旨公公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位主儿是得罪不起的,陪着笑说道:“您说笑了。” 楚千岚睨着他,“本王很像是在说笑?” 公公抹了抹额上的冷汗,“王爷,奴才是来传皇上的旨意的,还请王妃娘娘出来领旨吧。” “她起不了身,有什么旨意,跟本王说也是一样。”楚千岚满不在乎的对那公公说道。 那公公看一眼他身后的大床以及大床上起伏分明显示那人呼吸情况良好的那一坨,终是不敢开口揭穿,只得清了清嗓子道:“皇上令奴才等人前来接王妃娘娘进宫小住些时日。” 楚千岚嗤一声那个,“本王这府上还缺了王妃的住处不成?” 明知他在胡搅蛮缠,那传旨公公额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却还是得陪着小心道:“王爷,这圣旨是国安公主求来的,她道与王妃娘娘之间有些误会,想亲自与王妃娘娘说清楚了。实则她是最欣赏王妃娘娘的,因在宫中养病颇觉无趣,便求皇上宣王妃娘娘进宫相陪……” 若棠差点从被窝里跳出来。 我勒个大去!这回真的摊上大事儿了!这国安公主当真把她弄进宫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她磋磨她呢! 难怪刚才楚千岚那么急着要送她走,显然是他已经听到了风声。唉,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磨蹭了王爷,您千万要挺住别让人将她弄进宫里去啊,不然她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天啊,地啊,这次是真的要亡她了吧! “你回去回禀父皇,王妃因昨日的事惊惧成病,已经无法起身,不能进宫陪伴国安公主,让她另外再找欣赏的人进宫陪她吧。”楚千岚果然断然开口拒绝了。 传旨太监却没动,支支吾吾的说道:“皇上说了,即便王妃娘娘只剩一口气了,也要让奴才们将娘娘抬进宫里去。” 这就是说,皇帝早就防着他们会 出这一招了。 若棠欲哭无泪,她这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想着不进宫不行了,若棠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被子,一眼就看见楚千岚一马当先的坐在她床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只不过,这气势再如何,也敌不过皇帝一纸圣旨。 但他尽心维护过她,在她诅咒他不久之后。若棠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的,这人再记仇,也没有真的不管不顾的将她推出去受死。 “公公,烦请你稍等片刻,我换了衣裳就随你们进宫去。”若棠伸手拉了拉背对着她坐着的楚千岚的衣袖,怯生生的对传旨太监说道。 那太监见她应了,别说稍等片刻,就算等到半夜去,他也是没有怨言的,再说不用杵在这儿看湘王那像是要杀人的目光,他打从心里感激若棠啊! “您慢慢换,奴才不着急。”说罢,领着人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这群人哗啦啦的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神色莫测的邓侧妃与僵硬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楚千岚,再加上一个尴尬望着邓侧妃的若棠。 “邓侧妃,你还有什么事吗?”见谁都不出声,若棠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邓侧妃抬眼,眼里飞快闪过一线冷幽光芒,随即又低下头,温婉的福了一礼,却是对着楚千岚说道:“王爷,娘娘要进宫小住,妾身这就下去为娘娘打点些物事。” “滚出去!”沉默的楚千岚终于爆发。 邓侧妃惊的蓦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委屈的眼泪滚滚而下,却只是咬紧了唇,重又柔顺的低下头,一声不吭的退出了房间。 只是她才一退出去,脸上那柔顺与委屈皆化作了最深沉的恨意。来节序弟。 王爷果然对那贱人动了心! 她早该下手,不该容她活到现在的! 邓侧妃修剪的圆润整齐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自己柔嫩的掌心里。 …… “王爷,妾身这一去,定然是凶多吉少。”若棠眼巴巴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犹如一座厚实山峦的后背,以前老恨不得他去死,关键的时候,怎么居然还想着要靠上一靠? 果然是人被逼到绝路,看谁都像是救命稻草了啊! 楚千岚坐在那儿,仍然没有动作。 除了刚才吼邓侧妃的那一嗓子,若棠觉得他安静的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 “可是,妾身真的还不想死。”他到底有没有在听她 说话,倒是给个回应啊? 若棠忍不住又摇了摇被她抓在手里的那截衣袖。 楚千岚的声音似淡漠又似冷酷的响了起来,“你要死也是死在本王手里,没有本王的同意,看谁敢弄死你!” 若棠:“……” 好吧,姑且当做好消息来听。这至少说明了一点,楚变态是不会不管她、任由国安公主弄死她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保证妾身的安全的。”到了关键的求生时刻,若棠自然要把能用上的办法全都用上,“宫宴那晚上,您先走了后,妾身就迷路了,然后,妾身看到了国安公主被人施暴,跟着就被晋王爷救下了,然后国安公主因此就认定了晋王爷,非要嫁给他不可。王爷您若把这话告诉晋王爷,想来晋王爷他……他知道事情的轻重,于国安公主面前,也会替我求求情的吧。” 这是在告诉楚千岚,快拿这事去威胁晋王那混蛋啊!让他好好管着国安公主,不许虐待她折磨她,否则就要将此事公诸于众,到时候,看太子啊,端王啊以及那些乱七八糟的王爷会不会因此饶了捷足先登拿下国安公主的晋王爷! 此事,若棠威胁起来是没有力度的,搞不好惹得晋王爷动了杀念,为免她将消息泄露出去,借着国安公主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而楚千岚却是最好的人选,他再怎么说也是亲王,是晋王的弟弟,是皇帝的儿子,晋王就算起了杀心,也要顾忌皇帝几分,不像弄死她那么轻易跟方便。一旦晋王爷有了顾忌,自然会跟宫里的国安公主通气,让她对她客气一点,好歹留着她的命吧这就是若棠打的好主意。 楚千岚僵硬的背脊微微一松,他慢慢转过头来,神色莫测的打量了若棠两眼。 若棠被他那凶狠锐利的眼神吓得心里又是一抖,“您、您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这事你怎么早不告诉本王?”居然连吉祥也没有告诉过他后来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我以为不是什么要紧事啊。”若棠替自己小声分辨道,其实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但是她答应了百里文瀚谁也不说的唉,第二次对他食言了。 性命攸关,也只好再一次在心里对他致以诚挚的歉意了! “王爷?”到底同意不同意,给句话啊! 楚千岚瞥一眼被她捏在手里的衣袖,拂袖起身道:“还不赶紧起来换衣裳,要让他们等多久?” 眼见着他就要走出去了,若棠对着他的 背影,鬼使神差的开口道:“那个,王爷,谢谢您。” 079 意外之喜 若棠没有想到,楚千岚竟一副要亲自送她进宫的架势。 她疑惑的频频打量随她一道上马车的楚千岚。 楚千岚被她看的恼怒起来,“看什么看?你都病的快要死了,本王不亲自护送你进宫,万一死在半路上怎么办?” 若棠已经习惯了从他别扭粗暴的语气中听出他要表达的实质东西来。闻言恍然大悟,他这是要她装病啊。 都病的起不了身了,到时候再抬到国安公主跟前……嘿嘿嘿,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楚千岚一见她忍不住就得意忘形起来的嘴脸,板着脸训斥道:“装也给本王装的像一点,要是被人拆穿……” “哎呀!”若棠懊恼的垮下脸来,“忘了带上胭脂虫粉了。”来亩引扛。 增强吐血效果的居家旅行之必备良方啊! 楚千岚冷冷一哼。随手就将一只精致的描青花小瓷瓶扔到她身上,一副嫌弃并不耐烦的嘴脸。“笨死你算了!” 若棠简直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的捧在手心里,仰起脸来对着楚千岚甜甜一笑,“王爷您真是太好了,我谢您祖宗八……我真是感激的无以复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 楚千岚别开了视线,但他白玉般耳尖却泛上了一层蔷薇般的粉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凶神恶煞的瞪着若棠,“知道感激本王,就别再给本王惹麻烦!一天到晚,就属你麻烦最多,本王烦都要被你烦死了!” 若棠暗暗撇嘴,怪我咯! 谁叫她有个专惹麻烦的体质,自穿过来后,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还通常都是麻烦找上她! “是,我一定谨言慎行。绝不行差踏错半步,再给您惹出麻烦来。”她没什么信心的对楚千岚保证道。 她真的可以不去惹麻烦,但求麻烦放她一马,就不知道麻烦肯不肯答应。 “还有,不许给本王丢人!”楚千岚还有要求。 若棠:“……” 她在楚千岚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若棠深深的疑惑了。 …… 时间就在若棠的疑惑中走的飞快,等她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一回神就见楚千岚又瞪着她,不由得头皮就是一麻,“您还有吩咐?” 给她个好脸是要他的命还是怎么的?就那么难吗? 楚千岚咬牙,从牙缝中一字一字的说道:“你病了。” 她好歹也做出点病人的样子来,如此才能取信于人吧。眼看着前头是个大坑,这女人不但不用心提防,还当着他的面发了这么久的呆。她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怎么就那么让人不省心? 若棠愣了下,随即醒悟过来,“是是是,我病了,哎呀,手也动不了。脚也动不了……” 她立马吩咐采青快手快脚的给她画了个病容妆,又手忙脚乱的往嘴里塞了点儿胭脂虫粉,一副脸色惨白嘴角溢血的命不久矣的模样就此诞生了。 楚千岚这才撩起车帘,冷声吩咐人抬了轿辇来,“都给本王仔细些,倘若王妃出了什么差池,本王饶不了你们。” 底下人俱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恭恭敬敬的应了是,将虚弱的喘口气都要吐血的若棠轻手轻脚的扶上了步辇。 这就是恶人的好处了。倘若楚千岚不够凶不够恶,宫里这些个捧高踩低的宫人们能对他们这般恭敬?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他,但谁也不敢轻瞧了他去,更别提惹他不悦。 抬轿辇的宫人们在楚千岚的监督下,愣是连一丝半点的差错也不敢出,生怕被这暴脾气王爷抓到把柄再把人当场活活打死了,身家性命要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因国安公主很是“识大体”的对皇帝道,住在太后宫中难免影响太后休息,皇帝便另外给她安排了幽静的适合养伤的醉霞殿。 若棠先被抬去见了皇帝,她挣扎着要起身行礼,皇帝摆摆手,难得和颜悦色的说道:“既不舒服,就先过去歇着吧。” 半点不问她的病情如何,随随便便就将自己交给国安公主令她好好泄愤,若棠表示,她在皇帝这里的待遇,多半跟皇帝厌恶楚千岚是分不开的。 这到底是楚千岚连累了她,还是她连累了楚千岚? 若棠喘了半天,才虚弱的应了一声:“是。只是好久不曾进宫,儿媳还想去给太后与皇后娘娘……咳咳,请安。” “太后年纪大了,你正病着,就别过了病气给她老人家,皇后那里也不必去了。”皇帝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若棠的要求。 “其实儿媳……咳咳咳……也很怕将病气过给国安公主的。”若棠又狠咳了一阵,嘴角一缕“血线”慢慢沁出来。 她装的太像了,连皇帝都有些拿不准她是真病还是假病,但他只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后靠了靠 ,“正好国安公主也病着,你去了,也好跟她做个伴。一会儿朕就让太医前去醉霞殿给你诊治,太医院的太医医术都很精湛,想来很快就能治好你的病。” 皇帝这意思若棠还是听懂了的,管你真病假病,醉霞殿你是去定了!另外,一会儿就有太医给她诊病,她要是敢装病,太医一诊就能诊出来,这是叫她省省呢。 若棠才不管那些,反正她就是病了,病的快要死掉了,就算太医来诊,她还是咬定青山不松口,反正她有大杀招,看那些太医要怎么解释她脉象正常但是吐血不止的这一现象。 皇帝不想在看见若棠那张惨白的堪比死人的脸,吩咐楚千岚道:“老七,带她过去吧。” “父皇,有句话儿臣是要说在前头的。”楚千岚却在此时讲起了条件来,“倘若王妃在宫里出了什么不测,儿臣可是要不依的。” 皇帝咬了咬牙,“你想如何?” “她若是死了,父皇须得再赔儿臣一个王妃。”楚千岚用满不在乎的语气睨着若棠说道,“儿臣觉得宣平侯府的七姑娘不错,正好儿臣也行七,也算是良缘一桩了。父皇觉得如何?” 皇帝被他气得笑了起来,“你还真敢开口!” 宣平侯府是皇后的母家太子的外家,唐七姑娘是唐侯爷与唐夫人的心尖肉儿,且这姑娘自小冰雪聪明秀外慧中,五岁就能出口文章,乃是闻名大楚的第一才女。就凭他也敢肖想唐家七姑娘? 楚千岚丝毫不脸红,“反正儿臣就看上了她,父皇您就看着办吧。人儿臣已经给您送来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儿臣府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说这些话时,一眼也没有瞧向若棠,似乎连看也不耐烦多看她一眼。若棠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听皇上那话,显然那位唐七姑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便是楚千岚贵为王爷,也是高攀不上的。 若棠于是隐隐约约的明白了,楚千岚这厮是在威胁皇帝呢反正人我是给你带来了,她要是死了,你就拿唐七姑娘来赔我。皇帝若不想把唐七姑娘嫁给楚千岚,想来也不会太过漠视她的生死吧? 就不知道这唐七姑娘的分量到底够不够重,值不值得皇帝出手干预国安公主对她的报复? 楚千岚走了,若棠莫名有些心慌。刚才还有两个人一起战斗的感觉,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战斗在第一前线了。 罢了罢了,楚千岚能为她做的大概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也只能靠她 自己了。 若棠病歪歪的被抬到了醉霞殿。 一路上,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皇帝要将国安公主安排在醉霞殿。尼玛,那老东西若不是打着让国安公主随意折磨她的主意若棠就跟他姓!瞧瞧,这一路过来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且还要登船过水,才到达了位于湖中心的独门独户的醉霞殿。 真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节奏啊! 若棠真想转身就跑,她觉得装病这一招屁用都没有,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因想到前路荆棘遍布,她连采青都没带,就这么独身一人闯虎穴天呐,你还是趁早亡了我吧! 若棠心里正哀嚎不已时,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那人衣着如雪,发黑如墨,长身玉立,流畅而华美。 他看着歪在步辇上怔怔看着他的若棠,迎着皎洁月光微微一笑。 若棠吞了口口水,心跳不争气的乱了几拍,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已经将疑惑问出了口:“你怎么在这儿?” 百里文瀚微笑道:“大楚皇帝同意我留在这儿照顾国安。” 他顿了顿,歉意的看着若棠道:“国安太任性了,我阻止过她,但她并不听我的。我只好跟着住进来,以免她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若棠原本已经绝望的心重又活了过来,“你不是来找我麻烦的,反是来帮我的?” 百里文瀚点头,“我知道国安的腿与你无关,她只是迁怒于你。我很抱歉,是我们将她宠坏了。” 若棠松了口大气,还好还好,这百里文瀚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妹控。这样一来,她在醉霞殿的日子应该能好过多了吧。 “听说你自那日后,也受了惊吓,正生着重病?我见你脸色十分不好,赶紧让他们送你回房间歇着,正好我们一行带着医女官,让她替你先诊治一番吧。”说罢,也不等若棠回应,就一脸关切的命人将若棠抬进一早准备好的房间里。 随使者团前来的琉国医女官是名约莫三十来岁的面容平凡的妇人。 若棠见她手才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就挑了挑眉,狐疑的看向她,不由得尴尬的笑了两声。百里文瀚那么急匆匆的将人从国安公主那边调过来给她诊脉,她还装病占用人家的医疗资源,这个……貌似不太厚道啊! 幸而那妇人并没有说什么,诊完脉后,只温声对她说道:“您好好休息吧。” 说罢就要离开。 若棠忍无可忍的唤住她,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我还没用晚膳。” 这一通折腾,她早就饿扁了好吗?刚才还担心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如今知道百里文瀚会帮着她,肚子饿就成了眼下的头等大事了。 妇人微微笑道:“您稍等。” 言罢,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她沿着朱红的抄手游廊往前走了一段,停在百里文瀚身后,恭敬的道:“殿下,湘王妃的确没病。另外,她还是完璧之身。” 百里文瀚挑眉一笑,一旦失去了脸上那一抹温柔,就突如而来的带着点凌厉不可抵挡的气势。 夜风中,他微笑着开口,“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他说着,抬手抚了抚光洁的下巴,“听闻他们已经成亲半年,那个家伙莫不是不行?呵,有意思。” …… 百里文瀚觉得有意思的时候,楚千岚也得到了百里文瀚竟然也在醉霞殿的这一消息。 他的脸当即就绿了。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头顶也隐隐透出绿光来! 最后,楚千岚砸了屋里所有的摆件还是觉得不够。 因为,他想杀人! …… 若棠做梦也没有想到,意料之中的折磨啊羞辱啊竟然并没有到来,她在来到醉霞殿的第一个夜晚,居然睡得十分安稳,连梦都没做一个。 然而这安稳却令她有些不安,她心再大,在这样情形下,也不会睡得人事不知才是。 碰巧百里文瀚亲自带了人过来伺候她梳洗,他是谦谦君子,若棠梳洗时,他自然是候在门外的。 等若棠收拾好了,他才走了进去,见她正蹙眉盯着香炉里的灰烬发呆,便笑着道:“在看什么?” 若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太过相信任何人,“没什么。” 百里文瀚眸光微动,仍是温和的微笑道:“是不是奇怪昨晚睡得有些沉了?” 若棠眨眨眼,就听他继续笑着替她解惑道:“我担心你晚上休息不好,让人在香里添了安神的香料,可是觉得这一觉醒来,身上松快了不少?” 若棠见他十分坦然又诚恳的说起这件事,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正奇怪怎么昨晚睡得格外好些。不过,以后还是让她们别给我添香料了,我不习惯。” 百里文瀚眉头微挑,“不习惯?香料的味儿?” “不。”若棠笑答道:“我不太习惯睡得这样沉。” 这里可还有个国安公主,万一在她沉睡中一刀送她上了西天,她岂不是冤得很。 “我明白了。”百里文瀚温柔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就住在你隔壁,真要有什么事,立刻就能赶过来的。” 呃,隔壁住着个美男子,这样真的好吗?真的不是故意惹她犯罪吗? 若棠看着美男子那皎洁如玉的脸庞,算了,看到他那双与楚千岚相似的眼睛,她就一点犯罪的欲望都没有了。 “不知道你口味如何,我让人为你准备了大楚的早膳。”百里文瀚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引着她往饭厅走去,“琉国的早膳我也备了一份,万一你想换换口味呢。” 他玩笑一般的说道。 若棠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下,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正好,我的愿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琉国的食物与大楚有什么不同吗?” “我们琉国人嗜辣,可说是无辣不欢,不过大楚的饮食十分清淡,想来你是用不惯的。” “用得惯用得惯。”若棠忙点头,“我们大楚的食物是有些淡而无味的,不瞒你说,我真的早就吃厌了。” 她这样说的时候,还挤了挤鼻子,带着几分俏皮的意味。 仿佛是她这样有些孩子气的模样惹笑了百里文瀚,“真的?那你若有机会,一定要去琉国,我们琉国的食物比大楚好吃多了。” 有机会能去琉国旅游旅游也不错。若棠想着,忙不迭的点头,“好啊,有机会一定去。” “时间尚早,你这会儿很饿吗?” “啊?还行吧。”若棠愣了愣,不太明白他忽然问这问题是几个意思。 “你跟我来。”百里文瀚对她粲然一笑,转身领着她往醉霞殿后边绕去,经过几个院落并假山,百里文瀚才停下来,引着若棠爬上最高的那座假山,“你看,这是早间最美的朝霞。” 眼前的朝霞似火,火一般的红,将层层叠叠的云层染得一会儿像火红的鱼鳞,一会儿像奔跑的猎豹,一会儿又似可爱的小鹿。很快,万簇金箭似的阳光从云层中迸射出来,仿佛火光映着金光,又像是金光映着火光,宏伟壮观的令人只能发出惊叹。 “好漂亮!” 百里文瀚转头看她着 迷的模样,略带些得意的笑着道:“对吧。这里真不愧叫做醉霞殿,不管朝霞还是晚霞,都美的让人惊心动魄。到傍晚,我再带你去最好的地方看晚霞,对了,还有晚上的星空你有没有试过泛舟湖上,就那么躺在湖面上,看着头顶上浩淼的星光?若能再配上一知己、一壶好酒,当真是人生无憾了。” 他描述的如此诱人,那简直就是若棠心里最美好最惬意的时光啊。她下意识的就想点头答应,但又觉得太不矜持了,于是找了个借口道,“那个,圣旨宣我来陪伴国安公主的,这样真的好吗?” 百里文瀚看起来有些失望,“那,好吧,用了早膳我便带你去看国安。她因为受伤脾气十分暴躁,不过你放心,我总不会让她伤了你的。” “嗯,”若棠冲他甜甜一笑,有他这保证她当然放心啦。了不起到时候就躲在他身后,看国安公主是要打还是要砸,前头有个挡箭牌也是好的,“我相信你哟!” 她微微歪着头,又是这样带着点儿活泼俏皮的看着他,语调欢快而清脆,仿佛极是信任他。 百里文瀚却愣了愣。 晨间的风将她的头发扬起来,她的笑容迎着朝阳,十分明亮,明亮的几乎有些刺目。让他忍不住微微的眯上了眼睛。 可是身体暖洋洋的,像是沐在五月的和风里。 这个笑容太突然,就这么突然的,猝不及防的带着晨间湖边特有的水汽在他胸口狠狠一撞。 …… 愉快的与百里文瀚用了早膳,若棠便与他一道前往国安公主的正殿。 说真的,与百里文瀚相处是一件让人十分舒服的事情。这人十分善谈,然而每次的话题又选的刚刚好,一点不带侵略性,看着就是个十足的好好先生,让人即便有心想要防备他,也总会不知不觉就撤下了对他的防备。 而且若棠还发现,他不但什么都能聊,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快速的令人吃惊,她有时候不小心说出的现代用语,她只需要解释一遍,然后他就能很好的融会贯通并举一反三的运用起来。若棠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与人这样愉快的聊过天了,一点隔阂与距离都没有,令她一时兴奋的都快忘了身在何方。 直到踏入国安公主的寝殿,若棠迎着满地狼藉与国安公主那嘶哑狠戾的吼叫声,才蓦地回过神来。 百里文瀚站在她身前,见她微微变了神色,安抚她道:“没事的,随我进去吧。” 若棠点点头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到底还是有些紧张的,亦步亦趋的跟在百里文瀚身后往里走。 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头破血流的宫女们跪在破碎的瓷片上瑟瑟发抖,却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 她们见到百里文瀚进来,都如见到了救星一般望向他,似乎在祈求他救救她们。 百里文瀚皱着眉头叹一口气,柔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医女官好好将伤口包扎一下,她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不会留疤的。” 宫女们忙不迭的谢了他,几乎是小跑着夺门而去! 国安公主恨恨的骂道:“贱人,谁许你们走的,都给本公主滚回来,否则我就杀了你们,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杀了!” “国安,一大早的怎么又闹了起来?”百里文瀚不赞同的走近她,“你不是说,只要请了湘王妃来,你就安安分分的养伤吗?” 国安公主那一看就泛着病态潮红的脸上浮出迫不及待的兴奋来,“那贱人来了?她在哪里,叫她给我滚过来!” 079 爱是软肋 你才贱人,你全家都贱人! 若棠慢吞吞的从百里文瀚身后闪出来,看着百里文瀚看过来的歉意目光,好吧,她改一下。百里文瀚除外。 “沈若棠,你这贱人还敢出现在本公主面前!”国安公主看见若棠那一瞬,发红发狂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的手掌无意识的一下一下用力拍着床板,身体猛地前倾,是一种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将若棠撕得粉碎的姿势。 “不是你非要哭着嚷着求本妃来的么?”输什么不能输了底气,“本妃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指教?” “贱人,你害本公主失了腿。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国安公主大声叫嚷道,眼里满是刻毒的怨恨,“皇兄,你快杀了这贱人,杀了她,给我报仇!” “国安,你冷静点!”百里文瀚皱眉上前,将手搭在激动不已的国安公主的肩上,“皇兄与你说过了,这件事只是个意外,跟湘王妃没有关系。如今湘王爷也正满山的捉拿那只咬伤你的老虎,等老虎捉到了,到时候随便你如何泄愤,好不好?” 国安公主用力甩开百里文瀚的手,似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说什么!你敢帮她说话!百里文瀚。我才是你的皇妹,她算什么东西,你竟敢帮着她……我要告诉父王,你就是这样任由贱人欺负我的!” “好了好了国安,是皇兄的错,都是皇兄错了,皇兄没有保护好你。”百里文瀚脸上满是痛苦的自责。痛声安抚着失控的国安公主,“可再如何,也不能冤枉了好人对不对,父王也时常教导我们要分清是非黑白……” “你闭嘴!”国安公主拳头雨点一样落在百里文瀚身上,一张脸憋得通红,因为她的用力与不停的挣扎,若棠看到她露在被子外头的伤腿有血沁出来,很快就染红了她腿下的床单,但她却毫无所觉,只将心头的怨气怒气一股脑儿发泄在自己兄长身上。 百里文瀚抱着她,并不躲避,任由她毫无章法的拳头落在他头上脸上以及身上,直到情绪波动的太大的国安公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百里文瀚才慢慢将她放在床上。 替国安公主盖好被子,又仔细的将她裂开的伤口重新包了,百里文瀚才领着若棠走出来。 看着他一张秀致的脸被揍的鼻青脸肿的,若棠不由得也有些自责,“你还好吧?” 百里文瀚苦笑着摸了摸破裂的嘴角,“没事,刚才国安吓到你了吧?” “还好。”若棠佯装若无其事的回答他,又 认真的看着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指使老虎咬伤她,这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你能将那天的事情详细告诉我吗?” 若棠有些纠结,阿白的事,要如实告诉他吗?可阿白是楚千岚的爱宠,没有他的允许,她随随便便说出来,那变态知道了,会不会又找她麻烦? 她想来想去,还是将阿白隐去不提,“因王爷担心我的安危,便暗中派了人跟着我进入了密林中,结果进去后,还真是险象环生,刺客啦,暗杀啦,冷箭啦,是一刻也没停过。我本不欲伤人性命,可他们总没完没了的要杀我,因而我也恼了……后头我从密林中出来,国安公主就冲着我问,我把她的随从怎么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国安公主就持着马鞭朝我打了过来。正这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只老虎,一下子就咬掉了公主的腿,公主晕了过去,我也吓傻了,等回过神来,老虎早就跑不见了。” “你是说,袭击你的人,都是国安的随从?”百里文瀚皱起了眉头。 “听她那意思,应该就是她的随从没有错。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惹到了她,令她对我痛恨的欲要杀之而后快。”她说着,猛然睁大眼,“宫宴那晚的事,你不会告诉她我看到了吧?” “怎么可能?”百里文瀚矢口否认道,认真的迎着若棠的眼睛,“国安暴躁易怒,又极好面子,我明知她若知道定会迁怒于你,又怎么会告诉她?” 若棠便佯装不解,“那就奇怪了,难不成就因为宫宴上我喝酒赢了她这件事,就令得她恨我至此?” 她当然不会告诉百里文瀚,她跟国安公主的恩怨里还有周靓云那一桩。 至于国安公主有没有将这丢她脸的事情告诉她家哥哥,若棠就管不着了,反正她是要装傻到底的。 毕竟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制别人的妹妹,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不悦吧。 百里文瀚似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苦笑道:“还是我们平日里太过宠她的关系,才令得她心胸如此狭窄。你不要放在心上,安安心心住在这里,我不会让国安伤害你的。” 若棠看着他认认真真保证的眼睛,微微一笑:“好,我信你。” 百里文瀚便静静地笑了起来,“湖里有鱼,你若闲着没事,便去垂钓,也是不错的消遣方式。” “你呢?” “我要回去守着国安,不然一会她醒了,又要闹腾。”百里文瀚颇有些头疼 。 若棠心头一动,问他道:“晋王来看过公主吗?” 百里文瀚一愣,“没亲自过来,只让人送了些东西来,怎么了?” “如果让晋王爷见见公主,劝一劝她,会不会比你这般守着她要好些?”听说爱情向来是女人的软肋,国安公主失了腿,未必不担心会遭到晋王的嫌弃,若让晋王来与她山盟海誓一番,那国安公主会不会因此而冷静一些? “但你们大楚不是有句话,男女未成亲前不好见面?”百里文瀚犹豫着道,“说是怕以后成了亲会不吉利,我也不是很懂,你觉得有必要请晋王爷来一趟吗?” 他极其自然的用商量的语气与若棠说话,似根本没拿她当外人一般。 若棠觉得有些不自在,熟归熟,可这样是不是也熟过头了些? “我也只是这样一说,该怎么办,还是要你这个哥哥做决定。” 百里文瀚似左思右想了一番,终于做下决定,“我这就让人去请晋王爷来。” 又迟疑着问若棠:“这样直接请他过来,是不是对国安的名声不大好?” “也无碍吧,毕竟皇上已经下旨了,他们也算是未婚夫妻了吧。”若棠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道。 “既如此,我这就让人给晋王爷送信。”百里文瀚很快说道,“那你……” “你就不用操心我了。”若棠笑吟吟的道,“我这人最知道怎么打发时间的。” …… 百里文瀚的信送往晋王府时,晋王妃正在福鑫楼与画眉说话。 “我家王妃临去宫里时,叫奴婢务必要见您一面,如果晋王爷能见一见国安公主,说服她不刁难我家王妃,王妃此行说不定就能化险为夷。” 晋王妃沉着脸,“你家王妃何时被带去宫里的?” “昨日傍晚就进了宫。”画眉神色焦急,“国安公主恨透了我家王妃,奴婢实在担心……王妃身边一个人都没带,这在宫里已经过了一晚上了,还不知道国安公主会怎么折磨王妃。奴婢能求的人,也只有您了。” “你家王爷呢?”晋王妃不悦的问道。 画眉神色微闪,似不经意的瞥了屋外一眼,“王爷昨晚将王妃送进宫后,一直没回来,奴婢让人去找了,却怎么也找不到。” 晋王妃气道,“定又是寻花问柳去了!自家王妃出了这样的事,他倒一点都不心急。罢了,也 指望不上她。” 她说罢,起身就要走。 画眉忙试探道:“不知您可有把握劝服晋王爷出面?昨日奴婢听王妃提到宫宴的事,因奴婢太过慌乱害怕,也没听明白王妃的意思……” 晋王妃神色一动,打断她道:“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这丫鬟还算忠心,先回去吧。” 画眉面上便是一喜,“是,多谢您了。” 晋王妃的身影才出福鑫楼,画眉眼前便多了道色身影。 “王爷,我按照您教的跟晋王妃说了,她看起来果然是知道宫宴那晚发生的事的。”画眉喜滋滋的说道,“看来王妃一早就将此事告诉晋王妃了。” 楚千岚冷冷一哼,脸色不大好看。那女人居然宁肯告诉晋王妃,也没有对他提一字半语。若不是昨日逼到那个份上,她估计一辈子也不会对他提起! “不过王爷,此事为何您不直接出面,还要经过晋王妃去与晋王交涉,我有些不太明白。”画眉表示对于楚千岚这般安排很是不解。 “本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是他的弱点! 倘若他直接去见了晋王,晋王只怕立刻就会看出来。而晋王手里握着他的秘密,倘若晋王要求他拿他的秘密交换并借此要挟他,他又该怎么选? 他不能给晋王这样的机会。 他也不会给任何人随意拿捏他弱点的机会! 他绝不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否则,他跟她都将是死路一条。 只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成了他的软肋? 她,是他的软肋吗? …… 晋王妃回到晋王府,一刻也没耽搁的闯进了晋王的院子。 晋王一见她来,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忙将手里的信笺随手扔在桌案上,含笑迎着晋王妃:“芙蕖,你怎么来了?” “王爷打算什么时候进宫探望国安公主?”晋王妃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他的手,淡淡问道。 晋王嘴角笑容一僵,在她坦然的注视下,难免有些尴尬,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掩饰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好去宫里看她。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阿棠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晋王妃也不与他绕圈子,径直开门见山的说道。 晋王便皱了皱眉,“本王略有所知。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但此事,乃是父皇亲自下的圣旨 ,你我实在不好掺和……” “我有了。”晋王妃忽然开口打断他,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半点悲喜之色。 晋王愣了愣,恍然明白过来,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眼中涌出狂喜的光芒,双手握着晋王妃的肩膀,激动的声调都变了:“芙蕖,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 他握住晋王妃的肩头时,她似乎想要忍耐,然而到底忍不下去,蹙眉扭着身子要挣脱他的双手。 晋王生怕伤到她,即便心里因为她的抗拒而感到不悦,仍是赶紧松开了手,“芙蕖,我太高兴了,我们终于有了孩子了,哈哈……我们的孩儿,咱们盼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 晋王妃的神色一直很是漠然,她淡淡的道:“阿棠没事,这个孩子就没事。王爷自己看着办吧。” 晋王惊愕的瞪着她,“你说什么?你竟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拿我们的孩儿威胁我?” “对我来说,阿棠不是外人。”晋王妃说完自己要说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晋王一把拉住她,咬牙切齿的盯着她的眼睛,“你不会这么做的!你跟我一样如此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你不会舍得……住手!” 晋王惊骇的语调都变了样,他抓住晋王妃那只毫不犹豫砸向她自己肚子的手,狠狠喘息了两声,“余芙蕖,你狠!你果然够狠!” 晋王妃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她没有拿若棠宫宴那晚撞见他与国安公主的事来威胁他,一来,威胁力度并不够,二来,他本就不喜她与若棠深交,若是他得知若棠竟一次两次的撞见他的丑事,只怕他不但不会帮她,还会怂恿国安公主趁机害了若棠的性命。 她思来想去,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最大的筹码。 他果然很紧张,她也真的赌对了。 只是看着他眼里的恨色,晋王妃清楚的知道,他们之间干干净净的完了。 他还在乎的,也不过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了。 也罢,都干干净净的,对谁都好。 “你的要求,本王应了!”晋王冷冷的看着她,“倘若本王的孩子有半点不测,本王便叫那该死的沈若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晋王妃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回正院的路上,赵嬷嬷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姑娘,您方才真是吓死老奴了,老奴知道您跟湘王妃很要好,但无 论如何,您也不能真的对肚子里的小主子下手呀!” 晋王妃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柔声说道:“孩子,娘亲方才不是真的要打你,娘亲是为了救你姨母,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不要害怕。” “您往后可再不能如此吓人了。”赵嬷嬷抹着眼泪说吓唬她,“别以为小主子在您肚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的,您若对他不好,他出来后可是要生您的气。” 晋王妃立刻紧张了起来,“真的呀?” “老奴还能骗你?” “那,那……”晋王妃急了,忙又低头跟肚子里的孩子道歉,“孩子,刚才的事你赶紧忘了,千万别记在心里,娘亲不是有意的……” 赵嬷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好啊,嬷嬷你居然骗我!”晋王妃这才醒悟过来,不依的跺着脚噘嘴瞪着赵嬷嬷。 “好了好了,姑娘别生气了,嬷嬷错了错了,您以后真的要对小主子好点,他眼下小不知道,再过几个月,他可就真的什么都知道了。”赵嬷嬷笑着陪着不是,扶着晋王妃转过了假山。 两人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假山后面慢慢转出个纤瘦的身影来。 她望着晋王妃的身影,娇美的面目已然扭曲,狰狞的眼里满是嫉妒与怨毒! …… 晋王到醉霞殿时,若棠刚钓上来一条尾指大小的小鱼儿。 钓了半天才钓上来一条鱼,她正犹豫着是放回去呢还是养起来留个念时,就见湖对面驶过来一条船。 除了每天早上会有人送新鲜蔬果以及各类物资,一般不会有人上这湖心小岛来的。 因此当船一靠岸,晋王的身影从船舱里出来时,若棠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晋王也看到了她,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然而虽然只是一眼,若棠仍是敏感的捕捉到了他眼中骇人的寒意与杀气! 定是楚变态找过他,拿宫宴那晚的事威胁他了。 若棠撇撇嘴,反正晋王以前就看她不顺眼,以后么,会更不顺眼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她收回视线,假装没看到他,继续坐在树荫底下钓她的鱼。 不一会,身边多了道身影。 若棠费力的抬起头,“你怎么出来了?” 晋王来了,依百里文瀚尽职尽责的兄长属性,是不可能放心得下让自己的妹妹与晋王单独相处的吧。 百里文瀚苦笑一声,“国安不让我呆在屋里,不过屋里有宫女在,这应该不算不合规矩吧?” 若棠哪儿知道这到底合不合规矩,她还没有正规的学过大楚的规矩呢,于是敷衍道:“应该不要紧。国安公主的心情可是好些了?” “你说的还真没错。”百里文瀚感激的对若棠说道,“国安见到晋王,心情果然好了不少。若不是你,我到现在还束手无策呢。但愿国安从此能安安心心的养伤,再平平安安的嫁去晋王府,我也就能放心回琉国了。” 若棠好奇的问他,“国安公主伤了腿,你回去后,你父王会不会因此责罚你?” “本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看好她,才让她受了伤,父王责罚,也是应该的。”百里文瀚云淡风轻的说道。 若棠心里却有些愧疚,唉,帅哥回去要受罚。早知道就不带阿白去凤头山了。 不过倘若不带阿白,她大概都死了好几十回了。 性命与愧疚?愧疚算个毛球,生命才是高于一切的! 晋王在醉霞殿待到日落时分才离开。 那时候若棠已经跟百里文瀚高高兴兴的去看晚霞了,回来后才听说他已经走了。听说国安公主已经不闹了,不仅乖乖的用了饭,喝苦的令人倒胃的汤药也没有摔碗打骂宫人。 百里文瀚表示很欣慰。 若棠撇撇嘴,可见晋王那人哄女人着实有一套。 只是他这一套,大概永远也哄不回他的晋王妃。 国安公主今天没折腾人,早早就睡下了。百里文瀚感到十分轻松,用了晚膳便兴致勃勃的前来邀若棠泛舟湖上。 若棠原也想要避嫌,毕竟他是男人,她是女子,且她还是有夫之妇,让人瞧见她跟百里文瀚总是呆在一块儿,难免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话来。 百里文瀚像是知道她的顾忌,将醉霞殿的宫人都远远调开后,才来敲若棠的房门。 见他这般诚心相邀,若棠也不好意思拒绝,稀里糊涂的就跟他走了出去。 百里文瀚自然早已准备好了小舟与上好的竹叶青。 若棠先还有些拘谨,见百里文瀚上了船,就那么随意的往舟里一躺,一手枕着头,一手拎着酒壶,就这么自在的喝了起来。不由得心也痒痒的, 想着反正都跟他出来了,还端着放不开手脚就没什么意思了。 便也学着他的模样,躺在小舟另一头,随手拎了酒在手中,就着满天耀眼的星光来下酒,竟也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见她先还不自在,却能很快就调适好心态,随他一道躺在随波轻晃的小舟上,百里文瀚眼中闪过一丝惊奇,玩笑道:“你对我是不是也太放心的下了?就不怕我趁着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将你推下这深湖做个冤死鬼?”来亩引巴。 若棠嘻嘻一笑:“这醉霞殿也就你跟国安公主两个主子,我若死了,总跟你们脱不了关系。再者说了,我可是亲王妃,真要出了事,你要如何跟皇上交代?” 百里文瀚笑着摇头,“要推脱,总是有办法的。傻姑娘,以后别再傻傻的跟着别人出去了,当心被人卖掉啊。” “是,多谢兄台的金玉良言。”若棠仍是笑嘻嘻的,她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回这样放松,望着无边广阔的浩瀚星空,与百里文瀚有一句没一句的胡扯着。 她这样毫不设防的放松落在黑暗中那双燃着熊熊火焰的眼睛里时,是何等的刺眼与恼怒! 081 你的男人 唯知己者,如自己也。 若棠这晚很高兴,因为她发现百里文瀚实在很够格做她的知己。她有时候不经意流露出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他不但不觉得怪异,还能兴致勃勃的与她展开辩论。 这种酣畅淋漓的唇舌之战。自离开学校的辩论社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 因此直到夜过半,她回到自己房间,都还忍不住回味刚才那一场关于有诸多小老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的辩论大赛。 想着两人面红耳赤、争执不下的画面,若棠忍不住笑了笑。 作为男人的百里文瀚,即便他表现的再成熟体贴魅力非凡,但骨子里还是推崇男人就该三妻四妾的观点,当然。他加强了他的论点,三妻四妾的男人。自然是很有本事的男人。而若棠则用大量实证力证后宅不宁宠妾灭妻导致男人后院失火官场不顺甚至巢倾族灭的后果,证明男人很该一夫一妻从一而终。 当然,最后他们谁也没有说服谁,但是,百里文瀚看她的眼神,分明带着十分的激赏。 “很开心?开心的睡不着?” 若棠悚然一惊,若非那熟悉的冰冷声调,她只怕都尖叫出声了。 淡淡的月光聪哥空中照耀下来,穿过窗格,从一身黑衣的楚千岚身边透过,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微微抬头看向她,垂在前额的头发,在他脸上打出一道阴影,轮廓深峻,玄玉般华美的一双眼睛里,有冷光流动。像正酝酿着剧毒的汁液。他看着震惊到失语的若棠,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那笑容是阴森的,或者说阴冷。 若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喵个咪的,这变态今晚看她的眼神怎么这么吓人?比起平日里他那总是恼怒或愤怒的样子更让她心惊肉跳。 “王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而且这四面环水的,他又不会水,湖面上也没看到船只过来,他是怎么过来的? 楚千岚一步一步走向她,平静却阴冷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掠过若棠震惊得小脸,“嫌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随着他的走近,若棠觉得脸周遭的空气都压迫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淡淡的酒味儿随即飘进她的鼻间。但她不太确定这是自己刚才喝的,还是楚千岚也喝酒了。“不是,就是……这个地方入了夜很凉,我见你穿的有些单薄,可别着了凉才好。” 楚千岚脚步一顿。随即就是一声嗤笑,“王妃还能分心来关 心本王,真叫本王意外又惊喜。” 他的笑声透着讥诮,话语满是凉薄,若棠若还没弄明白这人发的这是什么邪火就是大笨蛋一个了,“王爷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倒是说说,本王误会你什么了?”几句话的功夫,楚千岚已经走到了床边,低头俯视着有些紧张拉了锦被挡在胸前的若棠。 她神情是紧张的,眼神是充满了防备的。 楚千岚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湖面上她惬意的毫不防备的笑容,那笑容在此刻,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弯下腰,冰凉的手指轻轻落在若棠的脸上。 他的手那样凉,冷的若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而这哆嗦,彻底的激怒了他。 他勾起嘴角,笑的邪魅而残忍,“本王是不是该教王妃好好记着,谁才是你的男人!” 他话音一落,人已顺势将若棠重新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在她发出痛哼前,狠狠地吻住了她! 那几乎不能叫吻,而是粗暴的直接咬了下去,在若棠原就带着细小伤口的嘴唇上,野兽似的狂暴的又啃又吻。 若棠痛的直吸气,然而整个嘴唇都被他包裹住,她连吸气都做不到,不由得愤怒的皱起眉头。 前次她当他因误会她要杀他因而才凶暴的对待自己,可是这次又算什么?她恼怒的想要闭紧嘴巴,然而实在吃不住那痛,在楚千岚粗暴的催促下,不得不张开了嘴任由他长驱直入!当然她也不打算便宜了他,磨牙霍霍的等着他闯进来再好好收拾他。 然而他却早有所料似的,眼也不眨的看着她狼崽子似的凶狠的眼神,一把就掐住了她的下颌,叫她根本合不上嘴,更别提用她那没甚威力的牙齿来咬他。 他的愤怒经过最初的宣泄,似乎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托住若棠的后脑,霸道而绵长的蹂躏完后,才放她长长的急促的喘着气。 妈蛋,这真的是要逼死人的节奏! 若棠此时脑子里想的却是以前那些商家一到情人节七夕节就举办的接吻活动,那些一接吻就是一小时两小时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若棠抬起头,正要开口,唇上再度一热,又被他迅速的深深的吻住了。 这回他虽然没有再故意咬她,但已然狂肆霸气,仿佛扫平一切的龙卷风,依旧带着吞噬的力道。若棠被他吻得两眼发黑,勉强发出“ 呜呜”的抗拒之声。 楚千岚见她小脸涨得通红,又要憋不过气来的模样,到底还是温柔了一些。他如同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遇到活命的泉水般,贪婪而迫切、锲而不舍的不知疲倦的在若棠唇上辗转反侧。 若棠虽然觉得轻松了一些,但仍然被他吻得几乎要窒息,头脑昏沉之间,觉得胸口突地一凉。 醉霞殿邻湖靠水,即便是在盛夏,入了夜仍是更深露重,颇有寒意。 而楚千岚不知道在外头呆了多久,全身冷的都像冰块似的。若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唇,但他居然就将自己脱光光了,然后现在正努力的要脱掉若棠的衣裳。 我勒个去!这变态是兽性大发,要将她就地正法了不成? 若棠惊慌失措的伸手要挡他脱她衣服的手。 楚千岚正烦着呢,他脱自己的衣裳倒是顺利,但到了若棠时,就有些埋怨衣裳难脱了。若棠虽然只穿着单衣,但她嫌时下的单衣系带硌人,让她不能自由自在的大翻身,于是让采青将系带都改成了盘扣式的。楚千岚摸了半天没摸到系带,不由得恼火了,正要不耐烦的将衣裳撕成两半,就觉得被压下他身下的若棠的腿正蠢蠢欲动的要往他某处踢去! “废了本王,王妃真打算守活寡?”他暂时离开她的唇,带着与若棠晚上喝过的竹叶青的酒气的气息兜头盖脸的朝着若棠砸过去,一手捉住了她踢过来的腿。 若棠气喘吁吁的怒瞪他,忽的微微一笑:“难道一直以来,我不是正守着活寡?” 她在反击,她在嘲笑,嘲笑他无能? 楚千岚轻易被她激出了满腔怒火:“原来王妃对本王期待日久,倒是本王不解风情,让王妃独守空房这么些日子。今日本王就成全你” “王爷好气魄,是打算对我用强的?那多没劲儿。”若棠冲他吐口气,又抛出个她自认为十分魅惑的媚眼儿。 “哦?王妃有什么建议不成?”楚千岚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眼睛有点痛。 他的满腔怒火,也因为她那不伦不类的媚眼大打折扣,连语气都松缓了下来。 若棠一无所觉,继续吐气如兰的“勾引”他:“不如您先放开我?” 楚千岚这会儿倒想看她到底想出什么幺蛾子了,“你想将人招了来?百里文瀚?即便他来了又如何,本王与本王的王妃可是光明正大的行着闺房之乐。” 若棠牙尖有些痒,什么闺房之乐,分明就是他单方面的想要强迫她好不好? “这么丢人的事,我才不会叫人过来围观。只是你压着我的手,我的手有些发麻了,很不舒服呢。”若棠见他不似刚才那般狂怒,眼里还隐有兴致之色,便也换了副娇滴滴的语气来,顺便又送了个媚眼儿过去。 楚千岚真想一把遮住她的眼睛算了。 禁锢着若棠的大手一松。 若棠又朝他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当着他的面活动活动手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向他的眼睛。 楚千岚虽然有所防备,但到底还是太过掉以轻心,居然被她一戳就戳中了,顿时痛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在下意识要出手劈死她之前,咬牙切齿的捂着眼睛迅速退到了窗边。来边东弟。 “沈若棠,你死定了!”楚千岚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就怕眼泪掉下来,在这臭女人面前显得更狼狈。 若棠听他压低了声音的威胁,撇撇嘴,他也怕惊动了人,来看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呢。 死要面子的臭男人! “王爷好走,慢走不送。”她合拢衣裳,顺势将床上楚千岚的衣裳踢下了床,打个呵欠翻个身,竟就这样睡着了。 楚千岚站在原地,不停的呼气吸气,方才压抑住心里那狂暴的想要将那女人狠狠撕碎的冲动,也不穿回他的衣裳,就光着身体往椅子里一坐,等着眼睛的难受劲儿过去。 还好这死女人并没有用全力,否则非把他眼睛戳瞎不可! 他最近是不是真的太纵容这臭女人了,她才敢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待他? 082 吻痕 若棠真就这么睡着了?她心哪有这么大啊! 说实话,她自见识过楚千岚的穿膛手后,一直对这变态都是心怀惧意的。她总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对她的底线,就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变成下一个被他穿膛的人。 她也知道一开始他是不打算让她活的。因此故意将王府中馈交给她,打算利用后院的女人们争权夺利的欲望来借刀杀她,但后来,他开始吃她做的饭菜,那时候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而让若棠肯定这人看上了自己,正是皇帝宣她进宫陪伴国安公主而他金刀大马挡在她前头的时候。 他的维护确实令她有些动容。但是,他看上自己的方式。实在让人接受不了啊!夹枪带棍的别扭说话,二话不说上来就又啃又抱。用那种她出墙她偷人的眼神恶狠狠地谴责她,一副恨不得将她掐死的模样,他这到底是看上她还是仇视她,若棠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困惑当她觉得他看上她的时候,比如她冒死救他的时候,他想掐死她。当她认为他会掐死她的时候,比如刚才她痛快的戳他的眼睛,他却居然就这样轻轻地放过了她。 所以变态什么的,阴晴不定什么的,真的很令人讨厌啊! 她虽然闭着眼睛假寐,但却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生怕那变态再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来。 他站起来了,他走过来了! 若棠背脊一紧! 奶奶个腿的,他要是敢再对她做出刚才的事情,她一定将防狼三式彻底用在他身上! 楚千岚一声不吭的走过来,然后弯腰将若棠往床里一推。自己不客气的跨上了若棠的大床,大喇喇的扯过若棠身上的被子,盖在他自己身上。 若棠被他推得翻了个滚儿,看着理直气壮占用她的床与被子的男人,她愣了三秒钟。 “你这是干什么?”看着气冲冲背对着自己躺着的男人,若棠哭笑不得的开口。 “你眼瞎啊,看不到本王是要睡觉?”楚千岚不耐烦的转过身。压低声音吼她,“不睡就给本王滚下去。” 若棠也想滚下去,但是这更深露重的,滚下去了她要睡哪儿?难道去吵醒百里文瀚叫他再给自己安排个房间?得了吧,这会儿去找百里文瀚,这小心眼儿的男人说不定真会掐死她。 见那变态将被子全裹在他身上,连个角都不给她留,身着单衣的若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要去抢被子,“您倒是也给我留点啊。” 楚千岚冷哼,压着被子不动。 幼稚不幼稚啊?若棠都想扶额了。 “很冷啊王爷。”再开口时,她就换上了娇嗔又可怜的语气。 楚千岚还是没理会她,裹得紧紧的身体却动了动。让出一小角被角给若棠。口中却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你也会怕冷?跟人看星星看月亮谈天说地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冷?” 他都还没跟她看过星星看过月亮、那么愉快的喝酒谈天呢! “王爷一早就来了?”若棠也不嫌被子太少,就着那一角被角用力往外拉。 “本王要是不来,岂不就要错过了一场好戏?”楚千岚冷哼,霍的转过身去狠狠瞪着若棠,“沈若棠,你别忘了你早已是本王的王妃,是有夫之妇?你看看整个大楚,有哪个已婚妇人像你这样,半夜三更不睡觉跟陌生男人呆在一起喝酒还看星星看月亮的?” 若棠撇嘴,他到底是有多介意她跟百里文瀚看星星看月亮这件事啊?句句都离不了,这是要声讨她的节奏?再说,她认识的已婚妇女也没有几个,不好意思,实在无从比较。 “你还不服气?”见她撇嘴,楚千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守妇道就算了,你竟还敢谋害亲夫!本王的眼睛,也是你想戳就能戳的?” “您不也没说您的眼睛戳不得嘛。”若棠打算用嬉皮笑脸来将此事敷衍过去,“王爷您深夜赶过来,不会是因为太想念我了吧?” “我呸!”楚千岚激动的脸都红了,然而不停闪烁的眼睛却很能说明问题,“本王就是来提醒你,别乐不思蜀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早上看朝霞晚上看晚霞,湘王府里没有能看朝霞晚霞的地方?怎就没见你在王府里看过朝霞看过晚霞?” “王爷怎么知道我还看朝霞看晚霞了?”若棠跪坐在他面前,手里拽着半截被角,眨巴着眼睛似好奇的询问道。 得,不但要声讨她看星星看月亮的罪过,现在连朝霞晚霞都不放过了。 这语气酸的她都要掉牙了,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你管本王怎么知道的。”楚千岚盯着她,“本王就觉得奇了怪了,到底谁给你这有夫之妇这样随意与外男来往的底气的?” 一口一个“有夫之妇”,不用他特意提醒,她难道就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了? “王爷说笑了。”她这点儿底气还不是他给的。若棠看着他,“那个成天监视我的人,到底是躲在哪 儿的?” 刚才她跟百里文瀚看星星看月亮的事情他知道不奇怪,奇怪的是朝霞啊晚霞的,他竟然也知道。 楚千岚一副就不告诉若棠的得意嘴脸,“本王凭什么要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把她找出来。” 不说拉倒。 若棠又开始抢被子,“王府里还少了您睡觉的地方,您犯得着跑到这儿来跟我抢被子?话说回来,这儿是皇宫,您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本王爱睡哪儿睡哪儿,”楚千岚把眼一瞪,“你再啰嗦,本王就接着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了!” 若棠识趣的闭上嘴巴。算了,抢也抢不过他,就这样睡吧,不信一晚上不盖被子能把她冷死了。 她悻悻的松开手,对着已经闭上眼睛的楚千岚无声的做了个鬼脸,然后滚到大床最里面的角落,将自己团吧团吧,闭上了眼睛。 夜半三更,若棠冷的直哆嗦,半梦半醒的顺着热源就滚了过去。 很自然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那火炉一样的温度令她很满意的弯了弯嘴角。 一直没睡的楚千岚看着她就那么滚啊滚的滚进自己怀里来,不客气的伸指往她大穴上一点,“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 翌日,若棠浑身酸痛的张开眼睛时,楚千岚已经不在了。 她也并没有蜷缩在角落中,身上盖着的,也不是她那薄薄的夏衣,而是昨晚裹在楚千岚身上的锦被。 她吸吸鼻子咳嗽两声,一点鼻塞咽喉痛的症状都没有,可见昨晚睡过去后,那家伙也没有铁石心肠的没有管她。 “嘴硬又小心眼的男人。”若棠坐起身,听见外头传来宫女们轻巧的脚步声,忙将衣裳穿上起了床。 百里文瀚依然早早就起来了,看见她便绽出个大大的笑脸来,只是视线落在她结疤的嘴唇上与满脖子密密麻麻的吻痕时,微微一动,“你嘴……怎么伤到的?” 若棠耳尖一红,脸上便带出些不自在来,在心里将楚千岚又问候了一遍,方才随口敷衍道:“夜里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可怜若棠根本不知道,自己正顶着满脖子的痕迹到处跑呢。 百里文瀚看着她的眼睛里带了点深意,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含笑望着她道:“今日早膳是我亲自弄的,你可愿意赏脸尝一尝?” 虽然昨晚楚千岚并没有告诉若棠到底是谁在暗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但知道暗地里的确有那么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看着她,若棠还是觉得很不自在。楚千岚因为她跟百里文瀚过于亲近而醋意大发,留在她嘴唇上的伤口就是他给的惩罚。她还是注意着点,跟百里文瀚保持点距离比较安全吧。 可是要拒绝眼前这样一张诚意满满的脸,若棠到嘴边的“不”又说不出来了。罢了,不过一道吃个早饭,吃完早饭再保持距离也来得及。 这样想着,便点头同意了百里文瀚的邀请,“原来琉国的皇子也会做饭?在琉国,就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 百里文瀚不动声色的松一口气,“琉国也不是所有的皇子都会做饭的,君子远庖厨也不是只有大楚才有这说法。只不过,我的嘴比一般人挑剔些,有时候厨娘做的饭菜不合口味,我就自己偷偷的另作这事谁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了你,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不然该惹人笑话了。” 他朝若棠眨眨眼,一副拜托保密的模样,逗得若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这个秘密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之前他拜托她替她保守国安公主的秘密,她没能做到,这个秘密,她一定守口如瓶谁都不说。若棠信誓旦旦的想着。 老实说,百里文瀚的厨艺其实相当的一般,若棠都不知道他哪里的自信居然敢说厨娘做的没他好吃。不过看在他亲手准备的份上,若棠还是给他点了个赞。 吃完早饭,若棠原想跟他撒哟啦啦的。她终于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来往宫人看她的目光太诡异了,全都往她脖子上看,害得她不安的将脖子缩了又缩,打算吃完饭就回房去看看她的脖子到底有什么玄机,惹得他们一遍又一遍的看。看完了不说,还拿奇怪的眼神去看百里文瀚,更令若棠百思不得其解。 但百里文瀚又提出一起去探望国安公主,若棠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反正国安公主现在瘸了,眼下的武力值是连她都不如的。忠心于她的那些随从全都留在驿馆,醉霞殿配备的宫女内侍全是宫里的,他们受够了国安公主的打骂又怎会忠心耿耿的听她的差遣? 更何况,百里文瀚也是向着她的,有危险,他先上。 她也很想去看看经过晋王“爱情”滋润过的国安公主,眼下是副什么模样。 两人到了正殿,有宫女正小心的从里面退出来。 百里文瀚就停了下来,问她道:“公主怎么样了? 药都喝了吗?” 那宫女恭敬的回答道:“公主已经喝了药,刚才也用过了早膳,她今天精神很好,还问起了湘王妃娘娘。” 百里文瀚欣喜不已,“国安今日竟这样乖?” 说着,迈开脚步往殿里去了。 若棠挑眉,爱情的力量果然这样大? 一边想着,一边随着百里文瀚进了殿里。 相较于昨日若棠看到的疯婆子一样的国安公主,今日的她简直都称得上文静娴雅了。她安安静静的半卧在床上,见到百里文瀚,抬头甜甜一笑:“皇兄,你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若棠脸上,不再带有半点攻击与仇恨,用一种落拓与开怀的笑容对着她道:“湘王妃,你也来了。” 若棠惊讶的都快合不上嘴了。这真的是那个狭隘的暴躁的国安公主? 只是当她的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时,若棠才看到她眼中幽光微微一跳。 又是脖子,她脖子到底怎么了?若棠很想伸手摸一把,又觉得太失礼,便强行忍住了。 见若棠惊讶的神色,国安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耳边的碎发,“昨日我那个模样吓到你了吧,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若棠忍着心里的毛躁也笑了笑,“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就好。”国安公主一副放心下来的模样,“原本我的确是有些怨你的,皇兄告诉我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也听不进去。不过昨日晋王来了,他……” 她说着,羞涩的红了脸庞,微微低下头去,“他说他不会介意的,叫我也不必放在心上。劝了我许久,终于解开了我的心结湘王妃,我该跟你道歉的。” “不用不用。”若棠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慌忙摆着手道:“你想通了就好,呵呵……”来边休才。 原本只是有些怨她?骗谁呢?只是经过晋王一个下午的指导培训,这丫的演技就好成这样了?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呀! 晋王果真是个能人,除了勾搭女子有一套,这演员速成班也开的很有成效嘛。 “晋王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初来乍到的,日后少不了要你多照顾些,还望你不要嫌我麻烦才好。”国安公主又说道。 谁跟他是一家人?若棠忍着不屑,应付道:“好说好说。” 国安公主的演技再好,她跟若棠之间也不可 能立刻就发展到亲密无间的地步来,更何况,若棠还根本不配合她。于是说了几句话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百里文瀚便适时的开口道:“昨晚湘王妃睡得晚,不如先回去补个眠?” 若棠正愁没有离开的理由,闻言忙道:“是啊,睡得太晚了,我这会儿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就先回房去了。国安公主也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我下午再来看你。” “好,你也好好休息。”国安公主始终扬着笑脸面对若棠。 只是待若棠一离开,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瞧着百里文瀚冷冷一哼,“她昨晚睡得晚?皇兄你倒是清楚得很?” 百里文瀚便有些头疼的安抚她,“刚才还好好地,皇兄这又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能想通,对湘王妃客客气气的,皇兄由衷的高兴。” “你当然高兴了!”国安公主毫不客气的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看上她了吗?为了她连自己的皇妹也不顾,但你可别忘了,她是湘王妃,是湘王的女人,你就算看上了她,也没用你还能把她带回琉国不成?她那脖子上的吻痕,啧啧,真是激烈啊,不会也是皇兄你的杰作吧?” “别胡说八道了。”百里文瀚似有些头痛的模样,然而微微垂下的眼眸里,却迅捷的闪过一道幽冷光芒,“我视湘王妃为知己,只是如此罢了。国安,我与湘王妃是清白的,你不要乱猜,免得坏了她的名声。” “名声?你跟我说她的名声?”国安公主恶毒的冷笑起来:“你满大楚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沈若棠就是专门勾引男人的荡妇。怎么的,如今她连你也勾搭上了,你才会这样护着她。” “国安!”百里文瀚皱眉呵斥道:“我与湘王妃交好,其实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国安公主好笑的扬起眉头,“我倒要好好听听了。” “湘王妃与晋王妃十分要好,你若能与湘王妃交好,日后进了晋王府,有湘王妃从中为你斡旋,你与晋王妃的关系也不会太坏,如此你在晋王府也能立得住脚……” “真可笑!”国安公主冷笑着打断百里文瀚的话,“我堂堂琉国公主,会怕她区区一个晋王妃?” 她顿一顿,傲慢的抬眼盯着百里文瀚,“皇兄你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琉国?” 见百里文瀚哑口无言,国安公主又是阴沉一笑,“不过皇兄你能与她交好也挺好的,她既然有意勾搭你,你不如成 全她如何?到时候再把她如何淫荡的行径昭告天下,如此,也算是为我报了仇!” 083 洗干净等着 若棠足足三天没有出门! 她在看到自己满脖子密密匝匝的吻痕时,想到自己顶着这个模样见了百里文瀚以及国安公主,还被这满醉霞殿的人都看了去,若棠就恨不得撞豆腐死了算了。 然后当她抖着手解开衣裳,看到自己发育的正好的小肉包也没能幸免于难时。若棠悲愤的只想杀了楚千岚那个变态! 更让她悲愤的是,楚千岚对她做了这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她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抱着脑袋想的头都疼了,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被那变态轻薄了去的。 这三天若棠就在挠墙与诅咒楚千岚中度过的。 百里文瀚与国安公主都派了人来邀请她,只是任凭他们怎么邀约,她都打死不肯迈出房门一步。 还敢出门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到第三天,楚千岚亲自前来接她回府。 若棠一看到他那张懒洋洋的俊脸。就想狠狠挠上一爪子! 变态,人渣。王八蛋! “湘王爷。”闻讯赶来的百里文瀚客气的对他行礼道,“你这是?” “本王来接王妃回府。”楚千岚斜睨着长身玉立的青年,那打量与嫌恶毫不掩饰,“怎么,还要经过百里皇子的同意不成?” “湘王爷说笑了。”百里文瀚迟疑的看向正两眼冒火的若棠,“小妹与湘王妃相处的很好,因为湘王妃的陪伴,小妹也开朗了不少。如果可以,能不能请湘王妃再留几日?” “不能!”楚千岚笑容恶劣,毫不客气的拒绝道,“本王还要多谢百里皇子这几日对王妃的照顾,有机会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你太客气了。”百里文瀚的笑容里带了一丝担忧,“说到感谢,也该是小王多谢湘王妃。今日太过匆忙,小王也没准备,改日小王再将谢仪送到湘王府。还望湘王妃不要嫌弃。” “不用了,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若棠看清他眼里的担忧,微微一愣,果然连他也认为上次那些痕迹是他对她施暴的结果吧。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小王与公主的一点心意,还请湘王妃不要推辞。”百里文瀚难得如此坚持的对若棠说道。 若棠便没再推辞,因为一脸不耐的那臭男人看百里文瀚的目光已经十分不善了。道过谢后,楚千岚已经率先往前走了。 “还不快点,磨磨蹭蹭干什么?”当着百里文瀚的面,他就这样对 她大呼小叫。 若棠气怒的白他一眼,他这个无耻的色魔竟还好意思对她大小声,他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百里文瀚忍不住跟着她走了两步。 若棠深吸一口气,冲他落拓一笑:“留步吧,你多保重,再见!” 依着他们的身份,离开醉霞殿后,怕是此生再也不得见了。虽然后边三天她很尴尬,但不可否认,刚来醉霞殿的时候。她跟他相处的十分愉快。这份愉快也令她有些伤感,她跟他,注定只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短暂的温暖对方一瞬,便就此分别。从此天大地大,却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百里文瀚似乎想要对她挤出个笑容来,却怎么也没成功,眼底除了担忧,就是满满的温柔与伤感,他张了张口,才轻声道:“你也保重,一定要保重。” 他言语中的不舍那么浓烈,若棠又怎会听不出来? 虽然他刻意放轻了声音,但凭楚千岚的听力,他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脚下只一顿,便又往前去了。 …… “还依依不舍,很舍不得?”待若棠一上船,楚千岚就迫不及待的先发难了。 若棠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一眼,懒得理会他那副兴师问罪的嘴脸,径直坐了下来,拿背对着他。 楚千岚气的笑了,拿脚踢了踢若棠的小腿,“哟嚯,胆儿愈发肥了啊,竟敢不理本王?” 他倒也没用劲儿,不轻不重就如挠痒痒一样的力度。 若棠侧开身子,摆明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你就那么不想离开那个男人?”楚千岚见她一副嫌弃自己碰触的模样,动了真气,“沈若棠,本王果真太纵着你了,倒纵出了你这副脾气来……” “所以你是要掐死我还是把我扔湖里喂鱼?”若棠平静的打断他,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楚千岚眯了眯眼,“你以为本王不敢?” “怎么会?”若棠嘴角微翘,“湘王爷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连奸尸这种没有趣味儿的事情王爷都做的津津有味,真是让我等小民大开眼界!” 楚千岚显然没想到作为一个女人,她竟然真的敢将这种事摆到台面上讲,还这样理直气壮丝毫不脸红,简直……简直不知羞耻为何物! “原来王爷还知道羞耻这两个字?”若棠毫不留情的讽刺他。 楚千岚这才察觉自己竟将心里想的话说了 出来,因若棠突然提起那晚的事本就令他有些失了方寸,再听了若棠的嘲讽,恼羞成怒的眯起了眼睛,沉声警告道:“沈若棠,别以为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就会容得你放肆,最好管好你的嘴!” “真好笑,王爷都做得,我却说不得,这是哪一家的道理?”若棠今日偏就要触他的底线看看,到底将他惹毛了他会不会将她扔下湖去。来妖刚扛。 楚千岚胸中怒气愤愤燃烧,看着若棠扬着下巴,再无平日装出来的乖顺胆怯,就那么倔强又傲然的瞪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睁的大大的,水汽氤氲,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模样,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哭却又使劲忍耐着不许自己哭出来一样! 楚千岚被她这样瞪着,不知为何头皮有些发麻,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却还是恶声恶气的回答她:“本王就是道理!这话你最好给本王记清楚了,你本就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还碰不得了?” 说完见若棠语塞,愈发的理直气壮起来,“还有,你最好弄清楚,那晚是你自己滚到本王怀里来,对着本王上下其手,本王不过是顺应了你的要求罢了。” 若棠吃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对你上下其手?” 这颠倒黑白的变态!以为她是采青那么好骗? “没错,就是你!”楚千岚一副笃定的神色,轻视一般的瞥若棠一眼,“否则,本王才懒得碰你呢。” 若棠气的头都痛了,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那还真是委屈了王爷。” “本王自然委屈得很,你既投怀送抱了,撩拨的本王把持不住,却又偏不肯弄完,等回去后,就将那晚的事做完了吧。”说这话时,楚千岚的耳朵隐隐有些发红,但他神态傲慢随意,仿佛随口说着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这么久了,王妃也该侍寝了。” 侍你妹的寝! “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很好地侍奉王爷,幸而府里还有几位好姐妹,想来定能尽心尽力的服侍好王爷,王爷移驾她们处吧!”若棠忍着气,头一次这般硬气的当着楚千岚的面给他冷脸看,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侍寝要求。 既然刚才他都没有将她丢到湖里去,她再大胆些想来也是无妨的。 楚千岚都觉得惊奇了,这臭女人竟敢这样胆大包天的忤逆他,而他竟然还没有将她掐死会将她丢进湖里去喂鱼!他有病吧? 这样的他,连 他自己都觉得很陌生,而因为这样的不受自己掌控的陌生情绪,令得楚千岚连同自己也气了起来。 他阴恻恻的对着若棠一笑,“这世上还没有本王想要而得不到的,回去你就给本王洗干净了躺好。厌恶本王?再厌恶你也只能在本王身下承欢!” 他的目光闪烁着噬人的光芒,但眼里的怒气,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易的浮现出来,而是深深的沉在眼底,犹如静海微澜。 若棠就知道,只能到这里了,她若再往下试探,这变态铁定就要动手修理她了! 但是,当真要将自己洗干净了送到他嘴边去? 即便他是自己名义上的名正言顺的丈夫,若棠仍是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尤其他那样带着侮辱一般的言辞,更令她难以接受。 …… 一路上的气氛都紧张怪异的让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眼看着转个弯就要到达湘王府,众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俩主子赌气,受罪的只能是底下人。好在总算要到了,这趟苦差也就要结束了。 不免都有些松懈之时,从两侧的屋顶上竟飞身跃下数十个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齐刷刷的扑向了若棠与楚千岚所在的马车。 众人大惊失色,回过神来拔剑迎击,却已经让人杀到了马车上。倒霉的车夫连惨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就被人削掉了脑袋。 车夫喷射而出的鲜血在车帘上洒下长长一道血痕。若棠呆呆的眨眨眼,木然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粘稠的,真正的人的鲜血。 手却一下子被人打开。楚千岚皱了眉挡在她身前,粗鲁的扯出她的手帕,将她手指与脸上的血迹用力擦拭干净。 那种带着泄愤一般的力道,险些磨破了若棠细嫩的皮肉。 然后,他将手帕扔给她,“给本王躲好了!” 言罢,掀了车帘走了出去。 084 意志坚定 若棠其实并没有多紧张,一来,她是知道楚千岚的厉害的。二来,她又不是第一次直面这种情况。 不过上次挡在她前面的是阿白,这次换成了楚千岚而已。 且上次她还更直观的观看了阿白拍死、咬死、撕碎刺客与国安公主随从们的残暴而直接的血腥场面。这回她躲在马车里,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就没什么紧张害怕可言。 她刚才,只不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被他以为她是吓傻了。 然而外头的打斗却异常的激烈,刀剑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哀号惨叫亦是一声高过一声。 若棠有些坐不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令她忍不住心慌焦急起来。 可又不敢随便走动,外头都是会飞来飞去的厉害人物。她若一出去,保管一剑就能送她去见佛祖。正踌躇间,车帘刷的一下被刺客唰唰唰几剑绞成了碎片,闪着银光冷芒的长剑瞬间到了眼前。 这是第二次,她离死亡这样近。 上次是阿白从刺客手下救了她,这次 若棠想也没想,迅速蹲身的同时尖声叫道:“王爷” 话音未落,楚千岚的身影以一种奇特而刁钻的姿势从狭窄的车窗飞身而入。 若棠被他飞快的扑倒在地,而后,他压在她身上的身体一僵,若棠便听见他口中溢出一声闷哼。她霍然睁开眼,就见楚千岚将上半身扭转到极致,正将手中的长剑狠狠送入身后黑衣刺客的胸口。 黑衣刺客扑通一声倒在他们脚下。 若棠惊魂未定的看向楚千岚,他脸色极不好的皱了皱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便要从她身上起来。然而才一动。便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下来。 紧跟着落在若棠脸上的,是一滴快过一滴的温热黏腻的红色液体,浸透他的衣裳,滴落在她脸上。 她似没有反应过来,缓缓眨了眨眼,方才倒抽一口冷气,捏着楚千岚的衣袖惊呼道:“你受伤了?” “死不了。”楚千岚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依然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来,“大惊小怪什么!” 若棠骨碌一下从他身体底下翻身爬起来,先扶了他起来,才看到他后背窄却深的血洞正汩汩往外冒着血。 若棠一见那仿佛怎么也流不完的血洞就慌了神,扶着楚千岚急声叫道:“如意,如意你快来,王爷受伤了。” “闭嘴。”快速的失血令楚千岚 的嘴唇都变得苍白起来,“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本王受伤了不成?” 好在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了,若棠正犹豫着是继续在车里等还是干脆先扶楚千岚下车,就见如意绷着张冷峻的脸跳了上来,见楚千岚受了伤,那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青年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王爷,您真的受了伤?”他曾觉得。凭王爷的身手要受伤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刚刚那群人虽然实力的确不俗,可再怎么样,王爷也不可能会被伤到才是啊! “受伤还能是假的吗?你快通知府里,让他们做好准备,平日里王爷惯用的太医有没有,有就赶快宣过来。王爷伤的不轻,要尽快止血才行。”若再这么流下去,就是有再多的血也不够他流的。 如意却没有动,拿眼看向楚千岚。 楚千岚挥挥手,他才匆匆忙忙的去了。 若谈一边暗骂愚忠,一边拿着手帕将楚千岚后背的血洞死死堵住,只是不一会儿功夫,那方手帕便变得湿哒哒沉甸甸起来。 “王爷,你身上有没有带止血药?”若棠焦急的抬眼看他。连胭脂虫粉都随身带着的人,身上少不了止血药金疮药之类的吧。 楚千岚一低头,就看见她急切的关心的眼神。 “本王没事带那些东西在身上干嘛!”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她身边靠了靠。来妖投号。 若棠只当他失血过多都站不稳了,忙凑近一些将他扶的更稳当一些,“那你没事带胭脂虫粉在身上干嘛?” “那还不是为了你!”楚千岚脱口而出,末了在若棠略微有些震惊与复杂的眼神中颇有些狼狈的扭过头去,底气不足的冷哼了哼。 若棠愣了愣,心头骤然一软,这个男人,叫她说什么好? “是不是很痛,要不要靠着我歇会儿?”若棠看一眼他连脖子都要烧起来的窘迫模样,头一回这样发自内心的温柔的关切道。 “又不会痛死,靠什么靠,当本王是那没用的软脚虾不成?”楚千岚似乎想要瞪她,但刚转过头就撞进她温柔的眼神里,愈发不自在似的。 话虽这样说,但他的身体却一点也没客气的靠在了若棠的肩上。 难得她对他这么大方一回,不靠白不靠! 总算折腾进了王府,若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原想退开些让婉如与画眉来,却被楚千岚拽住手臂,不许她离开身边半步。 好在很快如意就将太医带了来,老太医一见楚千岚的伤口,就倒抽了一口气,“哎呀,王爷这伤可不轻啊。” 楚千岚虚弱的吼他,“本王要是伤的不重,还叫你来做什么!” 身家性命都在别人手上,还对别人这样凶,也不怕一会儿吃苦头。若棠不赞同的拉了拉他的衣袖,忍着焦急客气周到的对那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老太医说道:“您别介意,王爷他就是这样的脾气,还请您快给王爷瞧瞧吧!” 老太医摸着胡须笑眯眯的打量了若棠一眼,方才道:“王妃放心,王爷伤的虽重,但好在不是什么致命伤,止了血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若棠闻言松了口气,“您这就给王爷止血吧。” 楚千岚向来不爱穿白色的衣裳,今日却不知发什么疯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裳。此时后背已被他的血染得通红,看上去就愈发的触目惊心,若棠看了一眼,几乎有些不敢看第二眼,忙催促着老太医给他止血。 老太医虽然老的不成样子,但动作却十分利落,三两下就将血止住了,将伤口包扎好了后,对若棠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切勿让伤口裂开,更不能沾水。王爷爱洁,净身沐浴什么的就不要了,实在难受了,可以稍微擦洗一下,千万别让伤口发炎了。” 若棠认真的记下了,“饮食方面可有什么禁忌?” “别的倒没什么,不过王爷失血过多,倒是可以多吃些补血的东西。”老太医想了想,捻着胡须的手微微一顿,朝一旁的楚千岚悄悄眨了眨眼。 你小子运气不错,这是撞了大运才能遇到这么好的媳妇儿啊,跟传闻完全不一样嘛! 楚千岚自然明白他调侃的意思,甚是得意的冷哼一声,朝他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本王运气向来不错,你这臭老头羡慕不来的! 若棠脑海里正想着如何做补血营养餐给楚千岚吃,没有察觉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让画眉将老太医恭敬的送走了,打算扶楚千岚去床上躺一躺。 流了这么多血,他大概也有点晕吧。 当然若棠是不会问他的,问了这爱逞强又别扭的男人也不会对她说实话的。 “王爷先去躺一躺,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 话音未落,就被楚千岚粗鲁的打断了:“快去把你自己洗干净了滚过来!” 若棠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您都这样了, 快消停了吧。” 都失血过多了,还想着要办了她的事,她是该赞他意志坚定呢,还是骂他荒淫无度呢? “本王向来说到做到,”楚千岚居高临下的睨着若棠,就算只剩一口气了,该做的事还得先做了才能死得瞑目,他打量若棠两眼,“不想洗也行,反正也不脏,脱了衣裳床上躺好。” 若棠没动,“你别闹了,太医都说了你不好再折腾,伤口裂了很麻烦的……” 话音未落,就被楚千岚一只手丢到了床上,男人虽然痛的龇牙咧嘴满头虚汗,却还硬声说道,“啰嗦!不要以为本王受伤了就会放过你……” “行了!”若棠眼睁睁的看着他刚换过的衣裳迅速被鲜血晕染开来,头痛的大声喝道:“给我住手!” 楚千岚正艰难的解着腰带,闻言睁大眼睛看向她,这臭丫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这样吼他?“你找死啊,敢吼本王?本王向来说一不二,叫你给本王躺好就乖乖的躺好了,废什么话?” 若棠翻身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头痛的恨不能给他两棍子将他打晕了了事,“你才给本妃乖乖的躺好了!好了好了,等你伤好了,我再洗干净了恭恭敬敬的请你享用行不行?” 楚千岚解腰带的动作顿住了,眼中精光璨亮,眼神急切而炽热,恨不得立马就将眼前的人吞下肚去。早知道她这么痛快,当时就不该任由那刺客将他伤这么重了做做样子就好了嘛。 见他一副索要保证的模样,若棠无可奈何的举起手来对天发誓道:“我发誓,等你伤好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没?” 楚千岚这才撇一撇嘴,“看在你求本王的份上,那就暂时放过你了。” 085 无所不言 百里文瀚负手立于窗边,神色是漠然的冰冷。 他的身后,跪着一名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黑衣人。 他没说话,黑衣人也不敢开口。便是痛极,也小心的控制着他自己的呼吸。 “就是说。你们又一次失手了。”半晌,百里文瀚面色忽沉,眼里墨色凝成霜。 “殿下恕罪,”黑衣人忙用力磕头道:“虽然并没有当场取了湘王的命,但湘王也受了重伤。再要动手,得手的机会就会大得多。” “受了重伤?”百里文瀚转过头,慢慢重复着黑衣人的话。“不是说连靠近他都做不到,又是怎么伤到他的?” “当时有个兄弟试着偷袭马车里的湘王妃。湘王赶去营救,原本是伤不了他的,但他全然不顾自己,将背后空门暴露了出来,那名兄弟因此才得了手。不过实在可惜,那伤并不足以致命……” “混账!”百里文瀚眼利如鹰,“谁叫你们伤她的?” “殿下?”那人愣住。 “我要的是楚千岚的命,你们倘若再敢自作主张伤了她,我饶不了你们。”百里文瀚厉声警告道。 那人顿了顿,“可是殿下,湘王为了湘王妃连自己的命都不顾……咱们留在大楚的时间不多了,若是不能趁机除了他……此次成妃派人潜入大楚寻湘王,未必不是国君的意思。若湘王当真去了琉国,您的处境只怕更不妙了。殿下,您三思啊。” 百里文瀚阖眼,片刻。淡淡道,“不论如何,不许伤了她!” 黑衣人面上一喜,“是,殿下放心,属下自有分寸。” …… 若棠自楚千岚受伤后,就被迫的与他同住一室了。 没办法。人家救命恩人挟恩要她立刻就报,不报就要将她就地正法的威胁是用的越来越娴熟了。 “怎么又是这个汤?”等的不耐烦的楚千岚见若棠端过来的又是中午才给他吃过的花生红枣桂圆汤,那眉头立刻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腻死了,本王才不喝。” “老太医说了,您要多吃补血的,这花生、红枣、桂圆都有补血宁神的功效,您应该多喝点的。”若棠柔声劝他道,“王爷您把这汤喝了,一会儿就有好吃的糕点端上来。” “本王不喝。”楚千岚嫌弃的瞪着那碗汤,加重语气道:“现在就把糕点端上来。” 若棠笑眯眯的问他,“王爷是自己喝还是我喂 你喝?” 楚千岚苍白却依然不损半分美貌的脸立刻浮上了迟疑与挣扎,片刻哼了一声。瞪着若棠道:“没见本王受伤了?” 去,你老人家受伤的又不是手,碍着你什么了?不就是想要她喂吗,直说能死人啊? 若棠腹诽着,面上依然带着笑,“王爷手又没伤着,小心些应是没有妨碍的。” “谁说没有妨碍,本王一动,后背的伤口就要裂开,裂开了你负责啊?你负责得起吗?”楚千岚怒了,臭女人明知道他的意思,还敢拿乔! “是是是,我负责不起。”若棠见汤晾的差不多了,舀了一勺递到楚千岚嘴边,“王爷请用吧。”来见双亡。 “哼。”算你识相! 楚千岚一脸忍耐的喝完了汤,问若棠索要糕点,“怎么还没送过来?” “就要好了,您再稍微等一下。”若棠将搭在他腿上的绒毯整理了下,“王爷,今日那些刺客到底是冲着您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若说是冲着楚千岚去的吧,楚千岚人都出去了,刺客却还钻进马车里要取她的性命,这让若棠不由得怀疑起那些刺客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是国安公主?可是晋王不是已经劝过她,否则她也不会做出一副与她相安无事的表面功夫来。可倘若不是国安公主,还有谁会恨她恨得要取她项上人头的? 沈夫人?沈若兰?她们有这样的本事吗? “你一天到晚到处惹祸,不是冲着你来的,难道还是冲着本王来的?”楚千岚想也不想的将刺客推到了她头上,“这又不是头一回有刺客要杀你。” 若棠:“……” 好吧,就算刺客都是冲着她来的好了。 难道今日这些人,跟上回跑去清秋院杀她的那个刺客是同一伙的? 可是为什么那个刺客要挑晚上行事,今天这些人却半点也没讲究,青天白日的就来了?而且上次只有一个人,这次却是一群人?这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她的命不可啊! 若棠冥思苦想了起来,可她的沉默看在楚千岚眼里,让他又不爽了起来。 “说话!”楚千岚开口命令若棠道。 这人受伤后,脾气真是愈发的大了。若棠忍住不满,淡淡问道:“王爷想听我说什么?” 这句话立刻又点燃了楚千岚的怒气,“你跟百里文瀚就有说不完的话,怎么,到了本 王跟前,你就无话可说了?” “我说话,王爷会认真听吗?”若棠蹙眉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脸,平静的问道,“王爷除了对我大小声,真的认真的与我说过话吗?是,我很享受与百里皇子聊天,因为他会认真听我说话,他不会动不动就朝我大呼小叫,他让我觉得与他说话是一种愉悦的体验。王爷你,什么时候令我真正愉悦过?” 楚千岚似有些怔愣,皱眉凝目看着若棠。难道不该是她来让他愉悦? 若棠的音量并不大,却清清楚楚。她的表情很认真,认真的甚至有些凝重。 但很快,楚千岚那迷茫的眼神便化作了利刃狠狠地朝着若棠杀过来。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脸都涨红了。 若棠不避不让,平静的与他对视。半晌,还是她先软化下去,轻叹一声垂下了眼眸,“是我逾矩了,王爷觉得不舒服的话,就把我说的那些话全忘掉吧。” 唉,那谁谁早就说过的,女人永远不要妄想去改变男人。可笑她竟还想试一试,看吧,踢到铁板了吧。 楚千岚半躺在床上,脸色与枕头一样雪白,但是凶狠的目光清楚看见她脸上的沮丧时,慢慢变得清澈安稳起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唇边自嘲一样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孤寂而荒凉,仿佛被冰冻住了所有的生气一般。 “是不是,本王肯认真听你说话,不再对你大呼小叫,你就会像在百里文瀚面前一样,也对本王无所不言?” 午后纯净的光线里微扬着飞尘,干燥而柔软。 就如此刻若棠的心情,她听着楚千岚那略微有些生硬的话语,讶然的抬起眼睛看向他。 他说了那一席话,似乎特别不好意思的将脸转到了另一边去。但即便转了过去,若棠盯在他脸上的视线仍然令他十分不自在。他忍不住又要吼她,想到自己才说过的话,他就默默地将到嘴边的咆哮咽了回去。 若棠缓缓笑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泛着波光,兴奋又欢喜的点头道:“你以后不再凶我,也不再动不动就要弄死我,我自然就敢在你面前说话了。” 楚千岚听出她语气里的欢快,忍不住转过头来,冷不防对上一双乌浓的笑眼,那样欢乐无限,那样欢喜无度。 他想骂她傻样儿,然而却没能张开嘴,他也微笑起来,眉目难得的宁定,脸上亦有不自知的欢喜。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本王,那晚你到底跟百里文瀚都说了些什么?”隔 得太远,他一句都没听到。就看到她在他面前笑得那样无忧无虑又肆无忌惮的模样,气得他毁了身边好些花花草草。 若棠一脸黑线,他到底是有多介意那晚上她跟百里文瀚看星星看月亮兼喝酒聊天的事情啊? 不过既然他想知道若棠眼珠儿一转,笑盈盈的道,“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不过聊到三妻四妾这件事情。百里皇子觉得有时候齐人之福并不是什么福气,我深以为然。” 若棠在心里对百里文瀚说了句抱歉,不好意思借用你的名头说谎了。 楚千岚皱眉,不屑的道:“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享着齐人之福的?难道他百里文瀚身边就一个女人都没有?” 百里文瀚比楚千岚还大一些,这个岁数的男人自然是成了亲的。只是百里文瀚有点倒霉,他的皇妃在给他生孩子时没有挺过来,一尸两命,老婆儿子一夕之间都没了。都说百里文瀚重情重义,自他皇妃去了后,他亲自对外界道,他将为他的妻子守孝三年,因此到现在,百里文瀚还没有续娶皇妃。 “自然是有的,”若棠撇嘴道,那家伙不但坦然承认他有侍妾,还有红粉知己呢,“就是因为有,他才会生出那样的感慨。他说,他其实也渴求一份真挚的感情,也希望能遇到让他有白首不相离的那个人,不过他运气不好,遇不到罢了。” 楚千岚冷笑连连,“这话你都信?本王还从没有见过那个男人会一心一意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不说他的身份如何,便是升斗小民,但凡手头宽裕点儿的,哪个不想着纳妾逛花楼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楚千岚将这话说出来,若棠还是觉得有些难过的。大概的确是她太苛求了,想要在这样一个崇尚三妻四妾的世界要求一心人,果然是中奢求与妄想。 她忍不住又自嘲的笑了笑。 算了吧,连原本认定了会跟晋王一生一世人的晋王妃都被坑了,她还有什么想头? 她自嘲的苦笑落在楚千岚眼里,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不赞成?不许敷衍本王,你方才说过的,要对本王无所不言!” 若棠吁一口气,抬头一笑,“我只是不明白,人的心不过拳头一样大,这么小的地方,到底能装的进去多少人呢?” 她轻轻一侧首,微微皱起小鼻子的模样十分俏皮,“不知道王爷心里已经住了多少人进去?俪贵妃算不算一个?” 楚千岚正因为她那俏皮的模样而失神,心里正狂 叹着赚到了赚到了,果然他态度稍微一改变,她在他面前就跟在百里文瀚面前一样了时,毫无防备的听到她提起了俪贵妃。 “怎么突然提起她?” “因为我看得出来,俪贵妃心里住着的人就是王爷你啊。”若棠爽快一笑,“咱们成亲后进宫谢恩,不是凑巧碰到了俪贵妃?其实我更愿意相信,那根本不是凑巧,俪贵妃听闻你进宫,找了个凑巧的时机想与你偶遇一番罢了。她还讽刺挑衅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更别提她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 “行了。”楚千岚打断她,“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如今是皇帝的嫔妃,我是你的夫君,若与她有什么牵扯,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说到“守活寡”这三个字时,楚千岚的脸色顿时不好了。很明显,他想起了某段不那么愉快的记忆。 若棠自然也想了起来,看楚千岚那憋气的模样,以为少不了又要被他吼一顿,没想到这人当真生忍下了,只脸色难看的别过头不看她。 哎呀,这话说开了,效果竟是意想不到的好啊!若棠都想感激百里文瀚了,若不是他激的这变态醋意大发,非要跟百里文瀚比,依他的脾性,哪里听的进去她说的话。 她摇一摇楚千岚的衣袖,抿嘴一笑,仿佛撒娇,“我又不是傻瓜,这话还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不成?还不是因为王爷你,我才敢说出来的啊。” 楚千岚听得简直全身都舒泰了起来,他眉目舒展的看着她,她的神情柔媚而温婉,不带一点敷衍与应付,低眉浅笑间,仿佛是全然的交付与信赖。 他忍不住就对她说道:“若没有意外,俪贵妃原该是本王的王妃。那年她刚及笄,去庙里上香,被一群流氓缠上,本王那时刚好有些无聊,就顺手管了回闲事。谁知她会从马车里出来,当面与我道谢。见她长得还不错,本王就求了皇帝赐婚。谁知道赐婚旨意还没下来,封她为妃的圣旨就昭告天下了。就这样,进宫短短几年时间,她从俪妃一跃成了俪贵妃。” 若棠听得嘴都合不上了。 搞什么?皇帝竟然跟自己的儿子抢女人?这老不要脸的! 086 今朝有酒今朝醉 楚千岚见她一脸愤愤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又道:“本王倒也没亏,作为补偿,他一下子赐了三个女人给本王。” 要知道他的湘王府是人憎狗嫌的。若非因为这一桩,她嫁进来后府里一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还不定会怎么嘲笑他呢。那三个爱装模作样的女人,也算是装点了他的门面了。 若棠倘若知道他此时心里所想,定要怄的吐血。 “邓侧妃她们是皇帝赐给你的啊?”若棠若有所思,想到后院那三个异常热衷于争权夺利的女人,撇了撇嘴。皇帝还真是干得出来。抢了自己儿子的女人,再补偿几个给他。是不是就觉得扯平了? 万一那俪贵妃是楚千岚一生所爱,他就算赔十个二十个女人给他,又有什么用。 楚千岚也撇了撇嘴,视线却有些闪烁,“那当然,本王原是不要的,她们非哭着抢着要跟本王,本王也没办法,这才让她们进府了。”来见边扛。 事实的真相却是,那三个女人知道要进湘王府时,都是又哭又闹又上吊的不肯进府来。迫于圣旨无法反抗,一个个抽抽噎噎的来了,见了他的面,立刻惊为天人,别说嫌弃,恨不能一拥而上将他嚼吧嚼吧吞下肚去。 肤浅的令他嗤之以鼻。 若棠瞧着他那不自然的傲娇姿态。恐怕事实跟他所言极有出入吧。她现在也算是明白了,这人说话嗓音忽然大了起来,不是心虚就是撒谎。 “听起来王爷心里并没有留位置给俪贵妃,那么邓侧妃三人,谁又有幸入住王爷的心里呢?”若棠换了个问题继续问道。 楚千岚眨眨眼,忽然有些悟了,“你在吃醋?” 那么介意他心里有没有住别的人。不是吃醋是什么? 若棠见他得意的几乎要平飞起来的长眉,算了,就让他得意一回吧。于是认真的说道:“听说邓侧妃是王爷一生所爱,王爷为了她原是不打算娶正妃的?” “谁这么胡说八道的!”楚千岚瞪眼,“本王可从没这么说过。” 他顿了顿,又道:“也没有这么想过。” 还是觉得不对,又加一句,“她才不是本王一生所爱!” 若棠抿了抿嘴,却还是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她看着楚千岚,似认真又似玩笑般的说道,“这么说来,王爷心里还没有住人啰?不如。让我住进去怎么样?” 楚千岚眨眨眼,又眨眨眼,他的眼睛睁的很圆,剔透 明亮犹如水晶,带着孩童一样的幼稚,几乎有点冒傻气。 若棠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王爷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反正你心里暂时也没住人,就让我住进去试试看?” 楚千岚喉头一干,眼前女子笑意盈盈的眼里磊落赶紧的不带一点浮沉,他张了张嘴,鬼使神差的说道,“既然住进来了,就不许再走出去!” “当然,除非王爷你把我赶出去。”若棠失笑,因为看清了楚千岚眼底坚定与炽烈的火光,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个她很多地方都看不惯的男人,此刻将他的一切都收起来了,所有嚣张锐利的锋芒,所有气势逼人的杀性,以及他气死人不偿命的傲娇别扭。 变得简单纯白,让人一眼就懂。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楚千岚一愣,脸上止不住的红了起来,这回却并没有扭开脸避开若棠,璨亮的眼眸里火光跳跳的,“本王让你住进来了,那你的心里,本王可也是住进去了?” 若棠一本正经的点头,“自然是住进去了的。” 不过,目前还在观察期,若不合格,随时将他踢出来! 当然这个话,她是不敢当着露出得意笑容来的男人说的。 楚千岚轻咳一声,努力想要将不断上扬的唇角压下来,斩钉截铁的说道:“既如此,本王现在就要跟你睡觉!” 若棠:“……” 果然男人什么的,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这么严肃的话题,他一下子跳跃到了那种事上,好歹也考虑考虑她的感受行不行? 她可是难得的被他感动一回,她还想再说点煽情的话来感动他呢。算了,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先这么着吧。 “说什么呢,你现在受伤,要避免……剧烈动作。”虽然力持镇定,但想到这种事,若棠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楚千岚好笑的睨着她,“虽然你很想侍寝,本王也很想成全你,但你说的不错,本王眼下有心无力,怎么着也要等到伤口愈合后才行,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什么呀!若棠皱眉瞪他:“不是你说要……睡觉的?” 怎么听起来反倒像是她欲求不满求着他把她那啥似的,她哪有那样的意思! “是啊!”楚千岚一脸认真又无辜的说道,“本王有些累,想让你陪着睡一觉,你想到哪儿去了?” 若棠闹了个大红 脸,瞪着那一脸无辜的男人,到底只是重重的哼了一声,耍她很好玩就对了! …… 藏香院里。 三个各有千秋的女人沉默的坐在一处,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秦氏略有些尖利的嗓音打破了满室的寂静,“我说刘姐姐,你跟王妃的交情不是最好的?咱们府里也就只有你有幸陪王妃出门应酬过呢,想来在王妃那里,你也是有几分薄面的,不如你去长春馆求求王妃,让我们见王爷一面如何?” 刘氏冷着脸,淡淡道:“秦妹妹说笑了,谁不知道王爷最喜欢的就是你?王爷受了伤,秦妹妹很应该随侍左右才是。” “你!”秦氏气急败坏的瞪着刘氏,谁都知道长春馆难进,三年来,能随意进出的女人,只王妃一个。她就算再受宠,王爷也没让她踏入过长春馆半步。刘氏说这话,分明是在剜他的心。 “好了,都别吵了。”邓侧妃抬眼看向她们,“在我这里吵的再厉害也没用,王爷听不到,王妃也看不到。如今府里是个什么情形,王爷真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谁,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了吧。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就看秦妹妹与刘妹妹有没有法子了。” 她说着,低低一叹,满是伤感,“我们也不是要跟王妃争宠夺爱,不过知道王爷受了伤,却连看上一眼都不行。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愈发难熬了。两位妹妹好自为之吧。” 刘氏扯了扯嘴角,“侧妃娘娘也别高高挂起看好戏,王爷心里只有王妃,了不起王妃将我二人赶出王府也就罢了,但侧妃娘娘可不同,你可是上过玉牒的,赶又赶不出去,留着又碍眼,你说王妃她会怎么做?与其说我与秦妹妹处境艰难,我倒更担心侧妃娘娘你呢。” 邓侧妃眼皮一跳。 秦氏回过味来,也紧跟着笑道:“刘姐姐说的很是。不过王妃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只要我们两个安安分分的不出幺蛾子,想必还是能留我们一条性命的。毕竟我们于她又没有威胁,了不起将手里的掌事权再还给她就是了。侧妃娘娘可就不同了,王爷从前最是信重你,焉知王妃会不会因此而吃心呢?侧妃娘娘可要多保重才好。” 她刻意将“从前”二字咬的很重,不出意料的看到邓侧妃的眼皮重重一跳。知道这把火烧的差不多了,便笑微微的起身看向刘氏:“刘姐姐,咱们回吧,日后关上门来小心做人,想来总能保住性命才是。” 刘氏也起身,二 人对着邓侧妃轻轻一福,便相携着出去了。 邓侧妃看着她们的身影,气的直想抓起手边的茶杯砸过去。她长长的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来,脸色方才好看了些,阴恻恻的一笑:“那两个贱人想激我动手,我就成全了她们又如何?” …… 楚千岚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再不耐烦躺着了。若不是若棠一日日拿话哄着他,他连三天都躺不住。 到底年轻,底子也好,还有最上好的伤药供他使用,才三天,伤口已经开始结疤。若棠便不再老妈子似的管着他,只告诫他道,“稍微活动活动手脚就成了,什么拉弓射箭、耍刀舞剑那些暂时还不可以。” 楚千岚想也没想,将一个孩子气的眼白送给了若棠,“你这罗里吧嗦的劲头,都快赶上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了。” 听着他嫌弃的语气,若棠气的笑了,“是是,我太啰嗦了,真是抱歉,这几天让王爷的耳朵受累了。” 她要不一天三遍耳提面命的管着他啰嗦他,他的伤口能好的这么快?不感恩就算了,还敢给她嫌弃? “咳。”楚千岚摸了摸鼻子,目光落在她咬着泄愤的丰盈水润的唇瓣上,“你亲本王一下,本王就不嫌你啰嗦了。” 若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一天好几次的嫩豆腐,他还没吃够是不是?而且,好歹他也换个索吻的借口啊,天天都这一套,他不烦,她也很腻的好不好? 见若棠不动,楚千岚脸色又不好了,“快点过来亲我!” 若棠站的远远地看着他,还是没动。 楚千岚恼了,但又不能打不能骂,想了想,威胁的拍着左边胸口道:“你再不亲本王,本王就让别人也住进来。” 若棠朝他猛翻白眼,“你再威胁我,我也让别人住进来!” “你敢!” “王爷要试试看?”若棠扬起下巴,挑衅的看着他。 楚千岚的嚣张气焰顿时连渣都不剩了,嘟嚷道:“你是女人,好歹也要守点妇道啊!” “王爷似乎忘了我是个有着什么名声的女人,妇道于我而言,屁都不是。”反正是他要求她在他面前无所不言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脏话,“王爷也别跟我提什么规矩妇道,在我这里,只遵从平等法则。”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起平等法则,却是楚千岚第一次真的将这话听进去。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他丝毫不会怀疑, 倘若他也让别的人住进他心里,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同样的事情来,说不定,还会干干净净的将他从她心里赶出来! 他越是跟她相处,越是明白她跟其他人的不同。 这女人,是半点亏也不肯吃的。 若棠也想通了,楚千岚是喜欢上她了不假,她对他也不再反感,其实要喜欢上这样一个傲娇别扭货也不是很难的事,尤其这货还肯舍身救她。但是喜欢是一回事,相守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当然希望楚千岚能守着她过一辈子,可是这现实吗?楚千岚就算不是王爷,凭他这长相,稍微收敛些性子,就有多少女子投怀送抱。他现在喜欢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喜欢上别人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不定,她比他更快厌烦他呢? 感情本就是说不准的事情嘛,该享受时就好好享受,真到了两看两相厌时,又再说呗。 若棠是这样的乐天派,她连两看两相厌的结果都想到了,自然也就不再畏惧在一起这件事了。 楚千岚当然没有若棠这样豁达乐观,他盯着她在想,要是这臭女人真的敢做出移情别恋红杏出墙的事来,他一定饶不了她! 正这时,画眉捧了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四套或鲜艳或素雅的衣裳,“针线房送过来的,说是就要入秋了,先给娘娘做了几身秋装。” 说着抿嘴一笑,“娘娘住进来这么久,针线房还是头一回送衣裳来呢。” 楚千岚眉头皱了皱,“头一回?” 若棠倒是无所谓,“我又不缺衣裳穿。” 见楚千岚神色依然不好,一副要去找人麻烦的架势,便劝道:“算了吧,眼下她们也当我是正经主子了。再说,以前若不是王爷您的态度摆在那儿,旁人又怎么会不将我放在眼里?” 若棠当着画眉的面这样一说,楚千岚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眼一瞪,正偷笑的画眉忙放下托盘识趣的跑了出去。 若棠正翻看着送来的衣裳,果然是用了心的,不管是料子还是花样,都十分的赏心悦目,且也熏过香了,淡淡的草木果香,让人闻着心头异常宁静。 “换上本王瞧瞧。” 087 什么鬼 左右无事,且哪个女子不爱穿新衣裳,若棠便顺应了楚千岚的要求,将四套分别绣着流彩飞花、寒梅吐蕊、如意流云以及富贵牡丹的新衣裳一一穿了一遍。 “怎么样?”她穿着流彩飞花的衣裳欢快的在楚千岚跟前转了个圈,女人啊。果然从来只有嫌衣服不够穿的。 楚千岚知道她最喜欢这一套,前面三套她换上后,也没见她高兴成这个样子,便道:“还行吧。” “只是还行?”若棠挑眉。 夸她一句是会死吗?没情调! 楚千岚又有些不自在了,视线微微闪烁了下,方才道:“比前面三套好看。” 若棠毫不掩饰的对他翻了个白眼,扳着手指头对他说道:“去掉‘比前面三套’这五个字行吗?” 直接说好看是拉低了他的品味了还是怎的? “行行行。好看好看,行了吧?”楚千岚越不自在。就表现的越不耐烦,“女人真是小肚鸡肠得很!” “是呀。”若棠一手叉腰,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女人这么麻烦,王爷干脆不要喜欢女人好了。” “说的什么混话!”楚千岚把眼一瞪,“好了,今日天气不大好,这身衣裳正合穿,走吧。” “去哪儿?”先没听说要出门啊。 “本王前些日子在福鑫楼定了个东西,想来已经做好了,正好去看看。”楚千岚摸摸鼻子,抬脚率先往外走了。 “小样儿,还害羞呢。不会是给我定做的吧?”若棠也懒得再折腾,穿着新做好的衣裳随着楚千岚往外去了。 一路走一路想,这算是他两个头一次约会吗? 于是对于这头一回的约会,若棠心里还是揣了两只小兔子的。 马车很快到了福鑫楼,楚千岚先下车。等着若棠从车里下来时,他顺手扶了她一把。却得到若棠一个大大的开心的笑容,顿时令他受宠若惊。 要迈门槛时,得了甜头的楚千岚立刻体贴入微的牵起若棠的手,告诫她道:“当心脚下。” 若棠毫不吝啬的赞美他:“王爷你真好。” 楚千岚倘若长了尾巴,此刻必定都要翘上天了,故作平静的回道。“本王当然好了。” 等了一会,又道:“要记得本王对你的好。” “是,不敢或忘。”若棠笑嘻嘻的朝他道。 两人一进去,就惹来众 人视线,若棠早习惯了别人对她行注目礼,因而毫不在意。楚千岚也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旁人看他关他屁事。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随着殷勤的伙计往二楼去,刚走上楼梯,就听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道:“姐姐。” 若棠顿了顿,回过头去,拿热烈眼神看着她的,正是沈若兰。 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遇上。偏偏第一次约会就遇到个碍眼的,今天这约会还能顺利进行下去吗? 若棠有些不悦,一看楚千岚的模样,只比她更不悦。 此时沈若兰已经领着丫鬟走了过来,含笑对楚千岚行了礼后,便望着若棠道:“许久不曾见过姐姐了,姐姐一向可好?” “好,好。”若棠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两句,不想理会她吧,众目睽睽之下干晾着她也不好,旁人也会道她没有教养。 沈若兰似没有觉出若棠的冷淡,兀自笑着道:“姐姐有些日子没去我们府上了,还不知道吧,我们王妃有了身孕,王爷每天都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我今日过来,也是想早点准备,免得王妃生了后才手忙脚乱就不好了。” 若棠愣了愣,晋王妃有孕的事,原本不是打算瞒的死死的,并不告诉任何人的?而且,赵嬷嬷还说过,未满三个月前是不好到处说的,沈若兰怎么会知道的? 且她用这样的借口出府来,又毫无顾忌的将晋王妃有孕的事宣扬出来,那么晋王妃有孕一事,在晋王府就不再是秘密了。怎么会一下子传开的?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妹妹除了勤勉的服侍晋王妃外,自己也要多用心,好为晋王爷多多的开枝散叶。”若棠温婉的说道,“也是妹妹的福气。” “姐姐说的是。”沈若兰亲昵的笑道,“难得见到姐姐,我刚才都快挑花眼了,不若姐姐帮我挑一挑?” 楚千岚已经很不耐烦了,若棠瞥他一眼,淡淡笑道:“下次吧,我跟王爷还有点事。” 沈若兰只微微有些失望,她凑近若棠,仿佛只是姐妹间的亲昵打趣,“姐姐与姐夫感情甚笃,真是羡煞旁人了。” 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后,她眼中便有兴奋诡异的光芒飞快闪过,“姐姐可要一直都这样幸福才好啊。” 若棠微蹙眉,她那未尽的语气似有太多深意。 楚千岚已经开口催了,“快走吧,时间不早了,一会还要去别处。” 沈若兰便规矩又恭敬的与她行了个礼,“姐姐保重。” 识趣的带着丫鬟先走了。 若棠看着她背影轻快的若不是极力克制,简直都要跳起来了,不由得愈发狐疑,她到底在开心个什么劲儿? …… “娘娘,您闻到了吗?是真的吗?”一出福鑫楼,玉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沈若兰极力压抑着心里头的欢喜,舒心的笑着道:“她一进来我就闻到了,她那身上的香味儿,真是……啧啧,那蠢女人什么都不知道,还大模大样的穿了出来。咱们先不回去,就在这儿等着原来已经有人这样恨她,倒是省了我的功夫了。” 玉墨也跟着笑起来,“奴婢瞧着方才他们进门时,湘王爷还扶了她一把呢。” “湘王爷不过扶了一把,倒也不甚要紧。”沈若兰撇撇嘴,想到湘王爷那张令男女皆要失神的俊脸,“不过倘若湘王爷也受了这无妄之灾,看他还会不会对沈若棠那么好。” “不是说原本湘王爷对她并不好么,怎的今日看起来却跟传闻中不一样?”玉墨有些疑惑的问道。 沈若兰嗤笑一声,“哪个男人不贪鲜,何况她的确有几分姿色。不过,很快就会有她哭的时候了。” “是呢,奴婢先扶您上车,让车夫将马车驾到那边的角落,您也好看的更清楚些。” …… 若棠没多久就觉出不对劲了。 她很痒。开始只是手臂有些痒,慢慢的那痒意便像是顺着血管经脉蔓延开来一般,手臂,胸口,小腹,大腿……现在连脸都开始痒了起来。 楚千岚正低头查看掌柜送上来的水晶海棠花步摇,并未留意到一旁坐立不安的若棠。 还是采青喊了一嗓子,“姑……娘娘,您的脸怎么了?” 若棠忍着痒意,抬手就要去摸,楚千岚已经丢开了手里的步摇一步跨到她身边来,“怎么会这样?” “采青,给我镜子。”若棠在他与采青眼里都看到了不可思议,他们都紧紧的盯着她的脸,采青的眼中还有惊惧。 采青迟疑了下,楚千岚已经拉她起身,“还看什么镜子,先去看大夫!” 若棠苦笑一声,“我的脸到底怎么了?” 原本她还没当一回事,以为忍一下也就过去了,第一次约会,她不想搞砸了。但是现在看来,这痒意来的太突然也太奇怪了,怕是其中大有文章。只是她一直呆在长春馆,所吃所用与楚千岚别无二 致。若有人在他们的吃用上做文章,没道理中招的只有她吧。 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新衣服,眼神微微一动。 “王爷,你先别碰我。”她快速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采青,你小心点将这衣裳收起来,一会拿给大夫看看。” 她语速极快,声音却颤抖的不像样。 楚千岚的脸色阴沉如水,看着她迅速覆盖了整张脸的可怕红斑以及极力忍耐着痒意的痛苦神色,想要杀人的念头几乎要破膛而出。 “走!”他将若棠打横抱起,疾步往外走去。 “等等” 若棠颤声喊住她,越来越强烈的痒意令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麻烦把我双手绑起来。”来沟有圾。 她恨不得将全身都抓挠一遍,但她清楚的知道,一旦她开始抓挠,身上只会越来越痒,然后再也停不下来,到最后,她的身上估计留不下来一片好肉了。 她管不住自己的双手,但楚千岚可以先帮她管一管。 这样的手段,可谓真正做到了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若棠咬着牙一脸狰狞的想,等她查出是谁对她下的这黑手,定然也要对方好好感受一番她眼下所受的这种折磨! 楚千岚没有丝毫犹豫的照着若棠的话做了,再度将她抱起来,看着她连眼珠子都变得红了起来,他狠狠一咬牙,腮边的肌肉都绷了起来,琥珀瞳仁里燃着烈焰的光。但他语气却难得的温柔,“你忍一忍,很快就没事了。”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王府,早接到消息的如意已经请来了上回给楚千岚止血疗伤的老太医。 见到楚千岚黑着脸抱着若棠进来,老太医不满的抱怨道:“这才几天!才几天你就忘了老朽的嘱咐了,你就算与王妃再恩爱,也稍微忍耐一下,过几天再抱人行不行?伤口定然是又裂开了吧,王爷啊,老朽也是很忙的,就算不忙,老朽一把老骨头被你们府里那如意麻袋一样的扛来扛去,也是会散架的啊……” “闭嘴!”楚千岚朝他吼道,“快过来给王妃瞧瞧!” 老太医估计也没被他少吼,早习惯了他的脾气,“王妃怎么了?” 虽然若棠身上只穿着中衣,但他一把年纪了,又被楚千岚吼着催着,也顾不上避嫌,迈着八字步就走了过去。 若棠正从楚千岚怀里抬起头来,老太医一眼对上了,吓得利落的往后蹦了蹦,“娘哟,这是什么鬼 ?” 楚千岚瞪着他:“找死啊你!” 若棠此时当真恨死了对她下黑手的人,这样其痒无比的折磨,让人昏过去缓一缓也是好的,偏偏她越是痒,意识便越是清楚!这种无法言喻的折磨,令她真的恨不能开口求楚千岚杀了她算了。 她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露在外面的手背小臂的肌肤却是能看到的,上头密密麻麻的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红疹子,随着痒意的加强,那些疹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仿佛在她的肌肤上生了根发了芽,肆无忌惮的飞速生长着。 难怪会将老太医吓成那样,若棠自己看了,都恨不能撕了这层皮! 她很想推开楚千岚叫他不要看她,这么丑陋的样子,她自己看了都想吐,他若看了必定会有心理阴影的。就算治好了,以后他心里只怕也有了疙瘩,还能愉快的跟她谈恋爱吗? 一个小人叫她赶快推开他别叫他看她眼下这副尊容,一个小人反驳道推什么推,趁着现在还能靠一靠,赶紧多靠一会,否则日后想靠也靠不了了。而且,他衣裳上的花纹印在她脸上,让那痒意稍稍的得到了些缓解。她很想大力蹭一蹭,理智堪堪占了上风,让她强忍着没有用力蹭几下。 但是,真的越来越痒了! 若棠难受的抓心挠肝,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 “出去,出……去!”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快要疯了! 楚千岚忙伸手要抱住她,若棠却往后退了退,似乎连眼睛都要被那红疹子全部覆盖了,看不到她那总是璨亮的黑眼珠,只余一片血红。 他愣了愣。 他那一愣神,就像是加诸在若棠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出去,求你了……不要看我,出去……都出去啊!” 她踉跄着往后退,脚绊倒了凳子腿,眼看就要跌倒。 楚千岚慌忙抢身上前,若棠却就地一滚避开了他,“出去吧。” 她的眼睛里有源源不绝的眼泪滚出来,却用哀求的语气求着他不要靠近,不要看她。 楚千岚顿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将手指死死抠进地毯里的若棠。她全身早已被汗水浸透,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诡异疹子,血红的脸,血红的眼睛,像一个血红的血人! 他紧紧抿了抿唇,眼睛变得如狼一样的凶残专注,透露着摧毁一切的欲望! 一把将吓坏了的 老太医拽到跟前来,“治好她!” 随后再不停留,大步往外走去,边走边厉声吩咐画眉道:“把针线房的人全给本王带过来!” 若棠听见他离开的声音,终于松开了在地毯上被抠的血肉模糊的手,再无顾忌的满房间滚来滚去,咬破的嘴唇也终于溢出了痛苦的呻吟来。 老太医吓得慌了手脚,“哎呀,王爷啊,老朽医治外伤是把好手,可是这……这不是为难我这个老头子嘛。” “太医,求求您,求求您快给娘娘诊脉吧。”看着地上痛苦狼狈的忍不住拿头去撞击地板的若棠,采青大哭着给老太医跪下磕头求道。 “唉。”老太医认命的一拍大腿,“你扶着王妃,我先给她诊脉。” 采青哭着跑过去将若棠扶起来,幸而她力气大,才能勉强压制住几欲发狂的若棠。 老太医皱着眉苦着脸诊了半天脉,都快哭了,才在采青满带希望的眼神中痛苦的说道:“老朽是真的诊不出来啊,姑娘,你还是赶紧去劝王爷,让他赶紧另外请大夫来,这真的不是老朽的强项嘛!” 采青气的大骂他,“诊不出来你不会早说啊!” 她说着,将若棠小心放在地上就要往外跑。 若棠却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住了她的裙摆,“打晕我。” 采青想也没想就执行了若棠的命令,在老太医张口结舌的注视下,抓起桌上的花瓶就要朝若棠脑袋上砸。 “住手!”老太医颤抖着胡须大叫道:“王爷,您快来给王妃点一下昏睡穴!” 这个不要命的丫头,真要砸下去了,将王妃砸出个好歹来,她死不要紧,可也不能连累他也一起死啊! 楚千岚还没进来,一抹幽灵样的影子飘了出来,出手如电的在若棠的昏睡穴上点了下去。 若棠终于如愿的昏了过去。 …… 但是很快,若棠就被痒着清醒了过来。 她听到楚千岚在外头发脾气的怒吼声,听到采青在放声痛哭,“陆大夫,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姑娘啊……” 陆正青来了?若棠下意识想要伸手挠痒,才发现这回不但手被绑住了,连她的双脚都被绑了起来,全身上下都被柔软的布条绑在大床上,除了脖子能动,她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此时楚千岚也走了进来,沉声喝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没有办法 治好王妃?若是治不了,就给本王滚出去,不要耽误了王妃的病情!” “我刚才看过她穿的衣裳了。”陆正青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王妃身上的熏香的确有问题,我曾在一本失传的古医书上看到过,一种叫做水诃的香料与九香虫等制成香料熏于衣裳上头,熏足两日两夜后,人穿上这样的衣裳,就会生出痒意,且奇痒难止。一旦人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抓挠,便会越来越痒,那痒毒随即就会攻心,人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若棠听到这里,不禁后怕不已!倘若之前她不是强行控制自己,在再也控制不住时果断令采青将自己打晕过去,只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楚千岚见他说的头头是道,倒对他另眼相看了几分,“本王只要你速速解除王妃的痛苦!” “草民这里有两个法子,”陆正青的声音仍是不紧不慢:“一个是让王妃恢复美丽但很快就死去,一个是救活了她,但是代价则是她以后只能顶着这样一张脸活着,王爷要草民怎么做,草民洗耳恭听。” 若棠一口气险些上不来,这个陆呆子,这个时候还做什么选择题啊?必定是她的命比她的容貌更重要啊! 然而她的心却越来越沉,因为楚千岚没有说话! 她拼命扭过头想要看清楚千岚背着光线的那张脸,她死死睁大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楚。 她想喊,妈蛋,你个变态要是敢舍了我的命,老娘这就跟你拼了! 可是她喊不出来,为防止她伤到自己,她的嘴里被塞了帕子。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心灰意冷的若棠终于听到了楚千岚的声音,他的嗓音低沉而黯哑,“本王要她好好活着!” 若棠死了的心终于又活了过来,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而这时,她也听到了陆正青松一口气的声音。 “既然如此,王爷请在外等候吧,草民这就开方子。”陆正青开口说道,“王妃这情况十分严重,须内服外用,才能彻底将那水诃的毒素清除干净。” “外用?”楚千岚原已经打算出去了,听见这一句话,又顿住了脚步,疑惑的挑眉看着陆正青。 “便是药浴。”陆正青好脾气的解释道,“王妃需要在药汤里头泡上两个时辰,每日都要泡一次,泡上七日后,草民会换另一种药方,继续泡上七日,如此,配合内服的汤药,方才能见效。” “好,就照你 说的办!”楚千岚冷声威胁道,“倘若这过程中王妃有任何不测,本王就杀了你!” “是。”陆正青仍是不卑不亢的姿态。 待楚千岚走了出去,方才对采青说道,“药方我早已开好,就在那边的案桌上,你去抓药来熬。” “我,我要守着我家姑娘啊。”采青不肯离开若棠半步,生怕一个错眼主子就会撒手人寰似的。 “耽误了你家姑娘的病情,你要负责任吗?”陆正青难得的板起脸来。 采青这才跑过去拿过桌上的药方,哒哒哒的又跑了出去。 “我知道你醒过来了。”待采青走了,陆正青隔着床幔对若棠说道,“方才王爷在,我不好多说,怕他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来。你既醒了,有件事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若棠简直对这呆子惊为天人,刚才生命跟容貌这样攸关性命的事他都交给了楚千岚选,还有什么问题能比刚才那道选择题更要紧? 还有 若棠“呜呜”两声,你倒是先把我嘴里的帕子拿开啊! 088 示弱依赖 楚千岚照顾若棠的面子,因而屋里只留了采青服侍,采青却又被陆正青支了出去。 听见若棠的呜呜声,陆正青才想起她嘴里还塞着帕子。在喊人与自己动手之间犹豫踌躇了下,才低声说道:“王……王妃娘娘。得罪了。” 若棠忍着钻入心尖的痒意翻了个白眼,这时候还虚什么礼啊! 可即便如此难受,她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怅惘与难过。 呆子为什么会难过?因为她欺骗他吗? 床幔被那一只漂亮的无与伦比的带着药香的手撩开,若棠略有些模糊的视线定在陆正青微有些沉重的俊秀脸庞上。 那手抬起,在距离她一尺远的上空微顿了顿,才平稳的递过来,取出她口中的手帕。 若棠呼呼喘气。哑着发痒的嗓子问他:“陆大夫,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她很想跟他道歉她不是故意要耍他玩。但她此时此刻难受的只想撞墙,其他事情都先抛到一边,先解决了她这要命的痒毒又再说。 “你身上的水诃之毒,除了草民方才所说的内服外用的法子,还需配合针灸疗法,利用针灸达到快速排毒的作用,你也可以少受些罪。”陆正青一鼓作气的说完了。 他难得这般认真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眼里没有半分害怕或嫌弃。不像之前,他看她时总不敢用正眼,与她说句话都紧张的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若棠心道,果然是变丑了的缘故吗? “那就针灸吧。”能少受谢罪,若棠想也没想就应了。 “若要针灸,草民难免会……会碰触到你。”陆正青白净的面上微微泛起红色来,“这样冒犯,湘王爷想必是不会同意的。” 若棠这才明白了过来。他为她针灸。再小心也难免会碰触到她的肌肤,而她即便不是身份“尊贵”的湘王妃,男女有别,男女大防也不是说着玩儿的。但是为了使她少受些罪,他又忍不住将这个法子提了出来。然后,交给她做决定。 “你刚才,将我的性命都交给湘王去选了。为何这个问题不一并交给他?”若棠实在好奇极了。 “那不一样。”陆正青垂下了眼睛。 “不一样?”若棠实在有些好奇,如此说话倒也能暂时转移那要人命的痒意。 他忽然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若棠的眼睛,“因为草民知道,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你还……”若棠忽然顿住,她恍然明白了过来,这痒毒并没有性命危险,陆正青故意对楚千岚说的那么严重,还要他选择容貌还是她的性命这呆子是在帮她试探楚千岚到底是在意她的人还是在意她的颜? “可是针灸的话,王爷就未必会同意了。”陆正青似有些无法面对她感激的眼神,视线与她微微交错,“所以草民觉得,应该由你来选。” “医者父母心啊陆大夫。”若棠虚弱的喘口气。“病人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作为‘父母’看着自个儿孩子这样你不难过啊?及早而有效的为病人解除痛苦,不正是你们这类父母该有的责任与操守吗?” 陆正青闻言一震,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若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而后苦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迂腐拘泥于世俗的眼光了。我身为医者,就该以解除病人苦痛为己任。那么,针灸的事,草民需要与湘王爷说明吗?” “倘若他不肯同意,你又当如何?”若棠问他。 依楚千岚对百里文瀚的介意程度来看,这男人小心眼的很,未必会同意陆正青对她施针。不过,他刚才在颜与命之间,选了她的命,针灸的事,说不定还是有希望的吧? 端看这男人更介意她的名声还是更心疼她受苦。 陆正青也皱着眉头思索,万一湘王爷不同意施针,他要用什么法子来说服他。就听若棠道:“你帮我叫王爷进来,我跟他说。” 陆正青看她一眼,似乎在问她“确定吗?”。若棠点点头,总是要说的,如果背着那男人偷偷摸摸就做了针灸若棠想到昏睡之前不知从哪儿飘出来的将她弄晕的黑影,就觉得……还是坦白坦荡坦然的好! 楚千岚进来的很快,若棠听到他边走边问陆正青,“王妃醒过来了?” 他的步子迈的又快又大,陆正青跟在他身后几乎要小跑才能追的上,“是,阿棠……王妃有话与您说。” 楚千岚在听到“阿棠”二字时,脚步很明显的顿了顿,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身后的陆正青,才又抬脚往若棠走去。 床幔已经被重新放下了,楚千岚站在床边,下意识想要抬手揭开床幔,手指在龙凤呈翔的赤金镶红宝石挂钩上顿了顿,又收了回来。 若棠看着他的动作,不满的撇了撇嘴,果然还是嫌弃她,怕她这副尊容吓坏了他! 她这时候倒忘了,分明是她先前口口声声求着他不要看她的。 “觉得好些了吗?”楚千岚开口,仿佛想要尽量将语气放的轻柔一点,不过效果并不太好,因为听在若棠耳里,只觉的生硬又别扭。来肠刚亡。 “并没有。”若棠喘口气,她可不想说什么好些了之类的话来宽慰他,不然还怎么跟他提针灸的事?若棠的破锣嗓子带上了哭腔,该示弱的时候,绝对不能逞强啊,“王爷,我难受的快要死了。这痒毒太折磨人了,我实在受不住了,你干脆成全我,让我就这么死了算了。” “说什么傻话。”楚千岚皱眉呵斥道,“陆大夫能解毒,你只需再忍忍就好了。你听本王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 “我也不想死,”若棠哭了出来,“我也想陪着王爷,春天赏花,夏天看海,秋天数落叶,冬天泡温泉……可是我真的好难受,难受的就像有数以万计的蚂蚁同时在啃咬我,我真的受不了了。王爷,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楚千岚听着她嘶哑的哭声,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揪的难受,她鲜少在他面前哭,就算哭,也是假哭来达到她的目的。可是这一次,他只听着她的声音,就知道她真的难受的恨不能就此死掉。 他垂在腿侧的手指紧了紧,“你,你乖一点,别哭了,药马上就煎好了,喝了药你就能好起来的。” 听了半天当了半天的木头桩子的陆正青总算反应了过来,“王爷,草民也有法子缓解王妃眼下的痛楚,只是” 楚千岚一腔没处发泄的火气自然全数落在了陆正青身上:“你有法子不早说,竟还眼睁睁的看着王妃受罪?” 陆正青也知道此时不能卖关子,于是硬着头皮坦然的望着楚千岚道:“若能对王妃娘娘施以针灸疗法,便能很好的缓解娘娘此时的痛苦。” “针灸?”闻言的楚千岚果然愣了愣。 好你个楚千岚,竟还真的犹豫了这么久! 若棠心里有气,口中哭的愈发卑妾凄惨,“呜呜……王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让我就此解脱了,我不想活了,不想活着活受罪……” 楚千岚叫她哭的心烦意乱,他的确犹豫过,自己的女人被人看被人摸,哪个男人不觉得膈应的慌。可是她凄楚无助的哭声落在他耳中,又让他心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爷若不放心,可留在房中。”陆正青再度开口。 “可是需要将……将衣衫除尽?”楚千岚干巴巴的问道。 “并不需要。”陆正青忙说道,“王妃穿着单衣即可。” 于是若棠与陆正青同时听到楚千岚长长的舒一口气的声音,接着就是他中气十足的吼声,“既如此,那还愣着干什么!” 吼完了陆正青,又安慰若棠道:“你可听到了?马上就不难受了。再忍一忍,本王就在这里陪着你,你若受不住,就跟本王说……” 跟你说有屁用咩!若棠心里腹诽着,嘴上却是乖乖的应道:“嗯,王爷在这里,我心里也安稳了些。” 听着她软绵绵的说着需要他的话语,楚千岚愈发觉得心软难言。“你不要怕。” “王爷在这里,我就什么都不怕了。”甜言蜜语于若棠而言,根本就是信手拈来。比起楚千岚千篇一律的“本王在这里”,“你不要怕”之类的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她也不介意让楚千岚知道她此时是多么的需要他的陪伴与安慰,以此满足楚千岚身为大男人被需要着的骄傲与怜香惜玉之心。 一旁默默地做着针灸前准备工作的陆正青,垂下的眼帘里锁着深深的黯然与失落。 …… 不得不说,陆正青的医术真的非常好。 他将银针精准的送入个穴位后,若棠就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原本那些噬骨般的难受的痒意被抑制住,眼下这点子痒痒跟刚才比起来,简直不足一提了。 “你感觉怎么样?”陆正青捻着她后背的银针问道。 若棠趴在床上微微闭了眼。方才为方便陆正青施针,便将捆绑着她的布条全都解开了,“感觉好多了,多谢你。” 端坐在一旁的楚千岚听着她语气里浓浓的睡意,也松了一口气,今天折腾了这么久,她怕早就体力透支了,能这样轻松的睡一觉,自然是好事。 果然没一会,就听间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起来。 楚千岚神色微有些复杂的打量着嘴角微抿神色严肃认真的陆正青,他是王爷又如何,他位高权重又怎么样,最后解了她痛苦的,让她免受毒物折磨的,却是这个名不经传的他从没放在眼里的民间大夫。 不过那又怎么样,她嫁的人是他,他才是她丈夫。 …… 陆正青暂时在王府住了下来,楚千岚将他安排在长春馆住下,方便他更好的治疗若棠。 若棠小睡了一会,就被唤醒喝药。喝了汤药不久,药浴也准备停当了。 采青正要扶着虚软无力的若棠往净房走去,楚千岚大步走过来,将若棠拦腰抱起送往净房。 “王爷,让采青伺候我就是了。”若棠窝在他怀里,看着他轮廓优美的下巴,这人连下巴线条都格外美丽,紧紧抿在一起的嘴唇与线条优美的下巴形成了天衣无缝的组合。 楚千岚呵斥她:“废什么话!” 若棠便扁了扁嘴,一副委屈的模样,“果然我以后要变成丑八怪,王爷就对人家这么凶了。王爷既不待见人家,连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又何必委屈你自己?你放我下来,采青,采青快来扶我……” “闭嘴。”楚千岚低下头,看似凶巴巴的眼睛里却带着怜惜与自责,“不是你求本王不要看你的?” 好吧,这算是她的错好了。“那往后人家的脸毁了,一辈子都这个样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说着,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楚千岚叫她哭的心烦意乱,“一辈子都这样又怎么了,大不了往后你就不要再出门了,就在王府吓吓本王得了。” 若棠满腔满肺的感动哧溜一下就没了,什么叫就在王府吓吓他得了?他果然还是觉得有一个毁了容貌的王妃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不许她出门?她就偏要出门,把他的脸丢个精光! 哼,在她脸好以前,打死也不告诉他她的脸根本就不会有事! 话说回来,对她下毒手的人,是不是就是打着毁她容貌让她再也见不了人的主意?当然,最主要的,是要楚千岚视她为恶鬼,从此远离她、嫌弃她甚至憎恶她? 原本楚千岚还打算亲自给若棠脱衣裳的,但若棠死活也没有同意。 她倒不是害羞啊什么的,反正这身体迟早都会被他看光了去。 但是! 绝对不要是现在这个时候啊!她再怎么样,也是希望他看到的是美美的自己,而不是眼下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最后,楚千岚败下阵来,就这么将身着单衣的若棠塞进了浴桶里。 若棠沉在苦涩的药水中,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王爷,你找出疑凶了没有?” 089 倾城没问题 “已经将刘氏关了起来,不过她不承认是她做的。”楚千岚颇有些恼火的说道,见她低了头将药水往脸上泼,露在外头的耳朵脖颈上的红疹似有消退的迹象,不由得微微一顿。 不是说保得了性命就保不了脸吗?难道刚才自己出去后。这女人竟改了主意要求姓陆的大夫为她保住脸? 若棠闻言正要惊讶的发问,就被他粗鲁的一把拽起身来,“给本王出来!” 一抬眼对上他怒气冲冲的模样,若棠惊了惊,这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发什么疯了?果然人变难看了,他对她的态度立刻就回到了解放前了是不是? “你干什么呀?”若棠语气不甚好,身上好不容易轻松些了。他还要阻碍她解毒治病,是不是压根不希望她好起来啊?“王爷你是盼着我赶紧死了好把这位置腾出来给你那位唐七姑娘是不是?” “胡说八道什么。”楚千岚不耐的呵斥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本王说过。就算你变丑了,你也还是本王的王妃,你当本王说话是放屁不成!” 什么不要命了?她这命又值钱又金贵,谁不要了?“王爷都这样说了,我当然要努力坚强并顽强的活下去的,你放心好了。” “既如此,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楚千岚指着她的脸跟浴桶里的药水问她道。 “什么怎么回事?”若棠一头雾水:“我不是正积极的接受着治疗吗?” “你脸上的红疹子变少了。”楚千岚语气略有些激动的质问道。 “变少了,这不是好事吗?”说明她真的开始好起来了啊,怎么他还一副像她要死了的样子? “姓陆的不是说了,想要保命就得舍脸,唯有不要脸,方才能活命!”楚千岚振振有词的说道,“方才本王明明选了活命,你的脸却好了起来,不是你擅自改了决定是什么?” 若棠嘴角抽了又抽,什么不要脸。他才不要脸呢! “许是陆大夫他医术高明,能暂时让这些鬼东西退下去也不一定呢。你刚才不也看到了,他就扎了我几针,我立马就觉得舒服了不少。说不定陆大夫不但能保住我的命,还能保住我的脸呢。”当然不能告诉他陆正青拿她的脸跟命试探她在他心目中重要与否这件事,否则陆大夫的小命哪能保得住? 楚千岚见她如此乐观,也不好打击她。只好道:“但愿能如此。” 之前那陆大夫让他选脸还是命时,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可不像是能两 样都给她保住了的样子。 若棠怕他继续追问下去,忙将歪了的楼重新拉回来,“你说害我的人是刘氏?” “针线房的绣娘谁也不肯承认在衣裳上头动了手脚,本王严刑逼供了一番,有个绣娘熬不住,站出来指认了刘氏。本王已经查过了,针线房正是刘氏管着的,在她手底下出了这种事,就算水诃的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难辞其咎。” 若棠只注意到他恼恨不已的神色,没留意到他的目光落在她湿哒哒黏在身上的那薄薄里衣下的身体曲线上。犹自站在浴桶中沉思道,“刘氏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若是她主使安排的此事,必定会做的滴水不漏才是,又怎么会有绣娘站出来指认她?那个绣娘的话全然可信,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等了一会没等来楚千岚的回答,若棠这才诧异的朝他看了过去。 一见他盯着自己胸口眼也不眨的模样,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了。慌忙重又将身体沉在浴桶里,只露出个红脑袋出来。 这变态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她都这个样子了,他竟还能紧盯着她不眨眼,他也不嫌瘆的慌。 楚千岚微微有些可惜的露出遗憾之色来,平日里她穿的整整齐齐的倒不觉得,就算他有时候想要摸两把,她也是扭扭捏捏的不肯。哪里想得到这丫头竟有副不输任何人的好身材,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王爷?”若棠瞧着他那又遗憾又回味的表情,真恨不能大脚丫子踩他脸上去,她可还是个病人啊病人!来肠亩血。 楚千岚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见她脸上那恼羞之色,还直往浴桶里缩的模样,理直气壮的开口道:“藏什么藏,本王迟早都会看到的。” 说完了,才回答她提的问题,“王府的人乱七八糟的,你又不肯管,本王正让人查她是谁的人。” 虽然他是最没有可能夺嫡的人,但他那些所谓的兄弟可也并没有因此就对他放松松懈,除了皇帝的眼线,这府里自然也有他们塞进来的人。平日里他对内院的事情留意不多,因他并不住在内院,将内院交给邓侧妃后,几乎便从没有过问过了。 “你怀疑是外面的人要害我?”若棠蹙眉,“我觉得不大像,你看先前那些刺客,若是冲着我来的,多简单直白,上来直接取我性命就是。可是这次却不一样,这分明是要我活受罪呢。你知道女子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了,这是有人恨我要毁了我的脸,好看我痛不欲生的活着。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不会是男人,很可能是某个嫉妒我美貌的女人。” “美貌?”楚千岚挑眉。 “你这是什么眼神?”若棠不满了,“我以前,好歹也算得上个美人儿吧。不说倾国,倾座城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她那自信满满的模样,楚千岚都懒得打击她,“不管这事是谁做的,本王都会把他揪出来,让你好好出一口恶气!” …… 翌日一早,若棠刚喝了药,就听采青禀告道:“邓侧妃在长春馆外等着,非要见您一面不可,说是有要紧事要跟您说。” “让她进来吧。”楚千岚一大早就出去了,若棠睁开眼睛,身边早就没人了也真是难为了他,对着她这样一张脸还能睡得着。 当然原本她是想要分房睡的,要不然分床睡也成。但脾气上来了楚千岚坚决不答应,就算她都这样了,他还抱着她吃了好几把嫩豆腐好吧,那分明是红豆腐。 正想着,画眉皱着眉将邓侧妃领了进来。 邓侧妃规规矩矩的按规矩对她请安行礼,她微垂着眼帘,一眼也没有往若棠的方向打量,依然是那副恭谨的绝不逾越的姿态。 “听闻娘娘出了事,这时候我本不改过来打扰您休养,只是想到一些事,实在坐不住,不得已过来打扰您,还请您原谅。”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都是服侍王爷的姐妹。且你过来,也不算是打扰,我如今躺在这床上,正愁没劲得很,你来了,正好同我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若棠淡淡开口,隔着床幔打量她谨小慎微的模样,“我见你神色焦急,什么事急成这样?” 邓侧妃闻言似乎有些吃惊,若棠看得出来,她虽然极力想要控制住抬头看她的欲望,但一双捏着帕子的手却紧了又紧。 也难怪邓侧妃会吃惊,虽然她心里明白,这个王妃并不是她表面上看来的那么懦弱无能。但是,她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每每瞧见若棠那副模样,她还是会不自觉地小看她轻视她。因此,这还是若棠进府半年后,她头一回直面没有伪装成可怜小白兔模样来麻痹误导他人的若棠。 而且,她语气虽淡,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度,但她言语间,却是不动声色就掌控了这场谈话的主动权。她已经不耐烦做那人人可欺的小白兔了? 邓侧妃猜的没有错,若棠的确已经不耐烦做小白兔了。相较于楚千岚怀疑府外的人对她行凶,她倒觉得府里的女人更加可疑。她既然已经决定 了要跟楚千岚在一起,往后要跟他其他的女人打交道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她不可能一辈子拿那副模样面对她们。她也必须要让她们知道,她绝不是个好惹的,否则往后类似于这痒毒的事件还不得随时都会发生? 虽然昨天跟楚千岚说的话有些煽情,但她的确还想活着春天赏花夏天看海呢,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唯独她的命,是绝对没有商量余地的! 见邓侧妃半晌没说话,若棠微微一笑,“邓侧妃来找我之前,对于那件你想起来就坐立不安的事,竟没有事先打过腹稿不成?怎的到了我面前,反而说不出来了?” 邓侧妃一凛,回过神来,忙请罪道:“娘娘责问的是,妾身听说针线房的人疏忽,导致娘娘您中了痒毒,王爷已经将针线房的人都关了起来,这事还牵扯到了掌管针线房的刘妹妹。妾身原是不信刘妹妹会做出毒害娘娘的事来,但是” 她似为难的蹙了蹙眉,轻叹一声接着道:“昨晚我放心不下,便让黛前去柴房看看刘妹妹。黛见刘妹妹穿着单薄,便好意去了刘妹妹的渡月轩,想寻个丫鬟给刘妹妹送件御寒的衣裳过去,谁料她刚进院子,就见一个小丫鬟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正往花树下埋东西。她只当那小丫鬟是偷了主子的物件要先藏起来,就上前呵斥,不想那小丫鬟竟慌慌张张的丢下手里的东西掩面跑走了。黛心里生了疑,自作主张将埋在花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 090 狗咬狗 邓侧妃说到这里,顿了顿,往身边的黛看了一眼。 黛忙上前,将一直拿在手里荷包交到她手上。 “妾身起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闻着像是香料。便让黛拿去让府里侍弄香料的老嬷嬷看了,那老嬷嬷一看便道,这正是令王妃身中痒毒的水诃。妾身听了吓得不得了,原想直接交给王爷,可王爷的脾气……刘妹妹到底也服侍了王爷好几年,妾身实在不忍心,左思右想。这才冒昧前来打扰您。” 她说完,将那荷包递给了采青。 采青愤愤的接过荷包。咬了咬牙,还是没能忍住,“娘娘,既然已经人赃并获了,咱们这就将此事告诉王爷,请王爷给您做主!” 若棠只让她将荷包给陆正青送过去,才询问邓侧妃道:“那个丫鬟没找到?” “是,因天色太晚,那丫鬟又掩了面,黛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邓侧妃很想抬头看一眼,看看她此时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娘娘,刘妹妹她虽然有错,但她素日里服侍王爷也算是尽心尽力……还求您看在王爷的面上,这次就饶了她吧。” “我听说你与刘氏其实关系并不大好,刘氏甚至好几次顶撞了你让你人前很是没脸?”看起来这邓侧妃是来给刘氏求情的,但是。拿着所谓的证据给刘氏定下确凿的害她的罪名的,也正是她。 邓侧妃惊讶的抬起头来,“这话您是听谁说的?妾身与刘妹妹向来融洽,何来关系不好之说?定是府里头那起子没事乱嚼舌根子的奴才们胡乱说的,您可千万别信他们。” 她模样惊慌,看上去跟真的似的。 “那本妃倒是有些好奇了。”若棠仍是微笑着,然而自称却换上了她一向不大爱用的尊贵的称呼。“邓侧妃你既与刘氏一向要好,又怎么会拿着她害本妃的证据到本妃面前来?” “妾身虽与刘妹妹要好,但谋害王妃这样天大的事,妾身又岂能替她隐瞒着?倘若妾身将此事守口如瓶,岂不成了她的同谋。妾身胆小,辗转反侧一夜后,虽觉得对不住刘妹妹,却也不敢将此事瞒下来。您、您若是不信”邓侧妃急的眼泪都下来了,“妾身可对天发誓,倘若妾身所言有半句假话,便叫妾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娘娘,您莫不是怀疑妾身?” “本妃并没有这么说。”若棠神色淡淡的看着她表演,顺带在心里点评几句这位的演技。其实她真的演的挺好的。若棠不相信她,也不是因为她演技上有任何纰漏,而是若棠对人心与人性的 揣摩,比旁人要仔细些罢了。 邓侧妃此人若真是个毫无心机的,又怎会令楚千岚另眼相看而将王府中馈交予她打理?她虽与邓侧妃没打几次交道,但却与刘氏秦氏接触过几回,这两人随便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邓侧妃能在王府独占鳌头三年多,没有点手段与魄力,怎么可能做得到? 所以邓侧妃这一番无辜的表演,演的再真,若棠也不会相信。 再来,她与邓侧妃的关系不但说不上好,更因为她一进府就伙同秦氏刘氏分了她手上的权利,邓侧妃只怕恨都要恨死她了。若这件事当真是刘氏所为,她恐怕不但不会将此事揭发出来,反还会替刘氏瞒下,然后拿着这所谓的证据,威胁刘氏交出她被迫分出去的管事权不是更好?如此一来,刘氏更是相当于一辈子都拿捏在她手上了。刘氏成了她手上的枪,指哪儿打哪儿,她岂不是省事得多可她偏偏将此事揭露了出来,除了欲盖弥彰,若棠想不到更好的解释。 不,或许也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邓侧妃恨毒了刘氏,欲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这样吧,让人将刘氏带过来,趁着邓侧妃也在这里,咱们一起审一审。”说罢,也不待邓侧妃回应,便吩咐画眉道:“去把刘氏带过来吧。” 邓侧妃有些慌张的道:“娘娘,妾身是不是……是不是先回避一下?” “你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回避的。”若棠微微一笑,“本妃自中了这水诃之毒,身体一下子就垮了。这不,才与你说了这么会子话,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本妃知道邓侧妃是个能干人,这一点从王爷将中馈交予你打理而这些年你也从未令王爷失望过便能看得出来。” “您过奖了。”邓侧妃诚惶诚恐的说道。来狂长才。 这回是真的有点惶恐了,因为拿不准若棠说这话的意思她当然不会以为若棠仅仅只是为了夸她而已。 “邓侧妃在本妃面前何必谦虚?一会刘氏过来,还得劳烦你帮本妃问问,也好给本妃一个明白,本妃怎么就成了她下手的对象。” 邓侧妃眼皮一跳,她过来之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若棠会叫她当面锣对面鼓的与刘氏对质。本来告密这种事,不是很应该悄悄进行的吗?怎么这王妃却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将人带过来当着她的面审不说,竟还要叫她来审?她原是想看她们两个狗咬狗的,谁料事情却出了这偏差! 她是不是已经察觉了什么?她在怀疑她? 邓侧妃想 到此,虽觉得有些心慌,倒也并没有乱了方寸她也出自官员之家,且还是上了玉碟的王府侧妃,沈若棠并没有真凭实据,就算她心里怀疑她,也没有用! 只不过从此后,想要再下手,怕就没有这般容易了。 邓侧妃脑子飞快转着,面上神色却丝毫也没变,她依然恭恭敬敬的对若棠说道:“既如此,妾身便逾矩了。” 说罢,对着若棠又福了一礼。 从最初若棠见到她,那时候若棠致力于做一个人见人怜的小白花软妹子,一般人见了她大概都会放下戒心,唯有这邓侧妃,从开始到现在,她对她都是毕恭毕敬半点规矩礼数都不曾错过的。 一个心思缜密行动谨慎的人,若棠又怎么敢小看了去? …… 刘氏很快被带了过来,她虽然力持镇定,模样也算不上狼狈,但满脸的苍白与憔悴还是让人轻易就看出来她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她看见邓侧妃,眉头微微一皱,便面无表情的跪在了若棠床前,“贱妾刘氏,给娘娘请安。” 若棠仿佛睡着了,半点声息也没有。 邓侧妃此时的内心是尴尬的,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娘娘自中毒后,精神便有些不济。刘妹妹,我知道你对王妃能住进长春馆独占王爷的事很有意见,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竟会因为这个原因毒害娘娘!刘妹妹,你实在是……太叫人心寒了。” 刘氏直挺挺的跪在那里,看也没看邓侧妃一眼,冷声道:“侧妃娘娘诬告贱妾乃是毒害娘娘的凶手,听说侧妃娘娘在贱妾的渡月轩找到了水诃,物证有了,人证呢?” 邓侧妃自然又将方才那一套说辞搬了出来,“天色太晚,并没有瞧清楚那丫鬟的容貌,但可以肯定,那必定是你院子里的丫鬟。” “侧妃娘娘这话不觉得自相矛盾得很?既没瞧清那丫鬟的模样,却可以肯定是贱妾院子里的丫鬟?那贱妾是不是也可以说,那丫鬟其实是侧妃娘娘屋里的人,为了嫁祸给贱妾,侧妃娘娘便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好戏?”刘氏的目光轻轻滑过邓侧妃的脸庞,眼神里并不带半点激烈的因子。 邓侧妃绷紧脸皮,蹙眉冷声道:“刘妹妹这话却令人费解了,你疑心我谋害娘娘?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何要谋害娘娘?” “因为你嫉妒娘娘。”刘氏淡淡道,“你嫉妒娘娘比你貌美,嫉妒娘娘能住进这长春馆来,嫉妒娘娘……成为了王爷 心尖上的人。你不但嫉妒,还恨娘娘。一个人心里存了恨,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笑!”邓侧妃断然冷笑道,“王爷对娘娘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早在进湘王府之前就已经想到王爷与娘娘伉俪情深的画面,又怎会因此而心生嫉妒?更别提仇恨了。且不论这些,我对香料可是半点不懂。刘妹妹你就不同了,谁不知道刘妹妹进湘王府之前,乃是调香圣手令狐玲最得意的弟子?” “没错,世人都知道我曾是调香圣手的弟子,如此将此事栽到我头上,顺理成章又不会惹人怀疑,多方便侧妃娘娘行事。” 刘氏在柴房想了一晚上,自己擅长调香,这件事看起来确实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可她没有做,必定便是有人在害她。她第一个怀疑的,是秦氏。秦氏向来胆大,又是真的对王妃怀恨在心,可她念头才起,就知道不会是秦氏。倘若是秦氏要害王妃,又要借机除掉什么人,那人最有可能是邓侧妃,而不是她!当然秦氏因为上回去端王府的事对她怀恨在心她也是心知肚明的,但相较于邓侧妃而言,秦氏对她的恨,还是要排在邓侧妃后面的。 排除了秦氏后,唯一可疑又会这么做的,就只有邓侧妃了。 可是,她也只是怀疑,因为她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这件事就是邓侧妃做的。但她知道,倘若谋害王妃的罪名真的落在了她头上,她这辈子就完了。 “愈发可笑了。”邓侧妃唇边噙一抹冷凝的笑意,“若真是我做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娘娘,听闻昨日针线房的一个绣娘已经招供了,收买她利用熏香毒害您的,正是刘氏!刘妹妹不是道没有认证?娘娘不妨将那绣娘带过来与刘妹妹对质,看看到底是谁再冤枉谁?” 若棠这才似“清醒”过来,沉吟了下,道:“也罢,倘若人没被王爷打死,那就带上来与刘氏对质吧。” “娘娘容禀。”见若棠“醒”了,刘氏忙磕头道:“自娘娘嫁入王府,对贱妾等无不关怀备至,不但让贱妾分管了针线房与洗衣房,更带着贱妾前往端王府,令贱妾得以见一面病重在身的母亲,贱妾心里对娘娘只有感激与感恩,断然做不出谋害娘娘的事情来,还求娘娘明察啊!” 若棠颇觉有理的点了点头,看向邓侧妃道:“凡是害人都有动机,你说刘氏害我的动机是什么?” “妾身曾听刘妹妹抱怨过,觉得王爷宠爱您而冷落了……冷落了咱们,故而……” “刘氏会如此想,邓侧妃你呢?你可 也曾这样想过?” “妾身不敢。”邓侧妃慌忙道。 “不敢?”若棠玩味似的重复着她的话,“本妃一来就夺了你的中馈,你当真一点也不恨本妃?” “王府内务,本就该娘娘您掌管,妾身明知如此,又怎会恨您?”邓侧妃也有点扛不住了,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替自己辩解道:“娘娘若是不信,妾身即刻便交出手里的管事权……” “又像上回一样,只给本妃一些无用的对牌跟钥匙?”若棠冷嘲道,“你若真心敬服我这个王妃,就不会在本妃一进府时,就迫不及待的为难本妃。” 邓侧妃这才真正的慌了起来,连连磕头道:“妾身不敢,妾身所做一切,都是……都是按照王爷的指示,妾身绝不敢自作主张,更不敢为难娘娘,求娘娘明鉴。” 她怎么也没想到,若棠会在此时翻她的旧账。不由得暗恼今日不该心急的跑过来,很该再观望观望再说的。 只是想着早点将刘氏这贱人置于死地好解她心头之恨,这才……如今最要紧的,是将自己从此事中摘干净。 “本妃倒有些听不懂了,你的意思是,王爷一边令你将中馈交给本妃,一边又令你暗中为难本妃,是这样吗?”若棠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 邓侧妃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妾身并没有这么说,妾身只是……” 王爷并没有明着要她为难王妃,再说,那是王爷,是真正主宰她们命运的人,是她的夫,她的天,她又怎么能、怎么敢说王爷的不是?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管娘娘您怎么看妾身,妾身并没有害您。倘若有人非要将这盆脏水泼到妾身身上来,妾身虽没有办法,却也要死个明白!妾身身子有些不适,不能再侍奉娘娘了,妾身先行告退!” 言罢,依然恭敬的磕了个头,方才从地上爬起来,慢慢退出了房间。 091 身先士卒 邓侧妃就这么走了。 刘氏仍跪在那里,她心里有些不安,却也知道,眼下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娘娘,侧妃娘娘这般。着实没有将您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娘娘,您相信贱妾,贱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针线房如今是我在掌管,可是针线房里的人,却都是听命于她的。娘娘,说来不怕您笑。针线房的人表面对贱妾恭敬有加,但背地里给贱妾使绊子的不在少数。这样的奴才。贱妾又怎么指使得动她们来谋害您?” 若棠便叹息,“可眼下的情形于你实在不利的很。人证是王爷亲自审出来的,物证又是邓侧妃亲自找出来送到本妃面前来的。本妃便是相信你是无辜的,若没有证据能证明,也是无济于事啊。” “娘娘您相信贱妾?”刘氏猛的抬起头来,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床幔后半躺半卧着的若棠。 “虽然在旁人看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在本妃看来却漏洞百出你素爱调香,本妃因香中毒,若真是你所为,你会选这么愚蠢的作案方式?本妃虽与你未深交过,却也知道你不是个蠢笨之人。” 刘氏闻言,激动的热泪盈眶的拜倒在地,“娘娘所言极是,贱妾多谢娘娘的信任。眼下贱妾深陷囫囵,还求娘娘救救贱妾。贱妾若能侥幸留得一条性命,往后必定做牛做马尽心尽力的服侍娘娘。还求娘娘救救贱妾啊!” 对于刘氏的投诚,若棠也只是笑了笑,便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本妃相信你无辜,也很想救你于水火,但眼下,本妃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证明你的清白。这可真是叫人头痛啊。” 刘氏定一定神,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王妃也许真的相信她没有做谋害她的事,但是一来没有证据能为她洗刷冤屈,二来,她的投诚力度不够,还不足以打动王妃为她出手,替她平了这一场冤案。 是的,这样的王妃让她不得不相信,唯有她才能将她从这一场囫囵中捞出来! 可是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打动王妃?刘氏勉力镇定下来,脑子却转的飞快。 “娘娘,贱妾愿为您鞍前马后、身先士卒!” 若棠仍是“头疼”的说道:“此事不单要说服王爷,还有邓侧妃,毕竟她发现了于你不利的物证。她若要求王爷彻查,本妃也没有法子能保得住你。唉,本妃左思右想,怕还是没有万全的办法帮到你啊。” 刘氏心中一动,偷眼看了看若棠,迟疑道:“如若是……邓侧 妃她自顾不暇,管不了贱妾这件事呢?” “可什么样的事情能令邓侧妃自顾不暇呢?”若棠又“苦恼不已”的叹息道。 刘氏膝行几步上前,压低声音献上计策道:“娘娘,贱妾有一法子,或许能……” …… 邓侧妃自回到藏香院后,十分懊恼后悔自己冲动莽撞的行为。 虽然长春馆她插不进去手,但是让人留意着长春馆外面的动静还是轻而易举的。听说自她离开后,没多久刘氏重又被送回了柴房关起来。听说王妃已经拉了那打得半死的绣娘与刘氏对质,那绣娘自然一口咬定指使她的人就是刘氏,还十分详尽的将刘氏如何交代她偷偷往王妃的新衣裳上熏香的过程以及收买她的银钱数目。 如此,此时也算得上“水落石出”了吧,但令邓侧妃坐立不安的是,两天过去了,也没听说王爷与王妃要如何惩罚刘氏的事。似乎刘氏已经被他们彻底忘到了脑后。 刘氏对他们来说是不足一提的小人物,但对邓侧妃来说,她若继续存在王府里,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毕竟,她们两个可算是当场撕破了脸,而刘氏分明也知道了陷害她的人正是自己。倘若还将刘氏留在府里,她往后光是应付刘氏,就得分散她多少的精力?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贱人就一定留不得了! 正此时,沉寂了几日的秦氏却上门来了。 “她这时候过来干什么?”邓侧妃虽然疑惑,却还是让人将秦氏放了进来。 秦氏一进门,便气呼呼的说道:“侧妃娘娘,王爷与王妃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都这么几天了,刘氏那贱人还好好地在柴房里活着。我可是听我娘家那边的人说过了,这几天刘氏的家人想方设法想要见王爷,还说倘若见不到王爷,就要将此事闹大了告到皇上面前去!真可笑,自家女儿做了这么恶毒的事,还好意思告到皇上那儿去,也不怕丢了他刘氏一族的脸面。” 秦氏说话向来都是这样刻薄的直白,邓侧妃以前多少是有些看不上她的。此时听了她的话,却顾不上鄙视秦氏的刻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刘氏的家人想告御状?” 她的家世及不上秦、刘两人,这一直是邓侧妃心里的痛!而秦氏与刘氏轻易就能通过娘家人得到的消息,她有时费尽心思也不一定能得到,这也是她一直容忍着秦氏张扬的活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最主要的原因秦氏仗着出身好,消息来源多,总爱来她跟前显摆,而她需要 秦氏的显摆收集对自己有利的消息。 “可不是?眼下正四处的活动呢,非说他家女儿是被人冤枉的,啧,人证物证齐全,他还好意思喊冤?”秦氏撇撇嘴,一脸的鄙夷与不屑,说完话,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便皱起眉头,“侧妃娘娘这里的茶水怎么一股子涩味,不好喝轻柳,你回去把我新得的茶叶拿过来,也让侧妃娘娘尝一尝。” 很显然,秦氏这显摆劲头又上来了。邓侧妃虽不悦,却还是忍下来了,“你今日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刘氏的事咱们府里到底是怎么说法?总不能就这么将人关在柴房里一辈子吧。”她说着,神色变得幽怨起来,“我倒是想亲自去问王爷,但长春馆那门却不是我轻易就能进去的。侧妃娘娘好歹也去过几次了,不如你去问问王爷?” 邓侧妃听着她那怂恿一样的话语,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此事王爷与王妃自有定夺,何须你我操心。如今刘氏出了这样的事,秦妹妹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说起来,秦妹妹与刘氏的交情也算匪浅了,她出了事,你却半点不心急?” “交情匪浅?”秦氏撇撇嘴,“侧妃娘娘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谁跟谁不都是表面的那点子情分?为着去端王府的事,她就敢对我下黑手,哼,此次我没有落井下石已经算好的了,怎么,侧妃娘娘难不成还寄望于我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给你看不成?” “好歹姐妹一场,你若不闻不问,落在王爷耳中,就不怕得一个‘冷血’的印象?”邓侧妃“好意”提醒她道:“更何况,秦妹妹在我这里得不到的答案,说不定就能在刘氏那里得到呢。” 秦氏眼珠儿一转,果然动了心的模样,抚掌一笑:“侧妃娘娘言之有理,我实在很该去看看刘氏的。” 正说着,轻柳已经取了茶叶过来。秦氏原想起身的动作便顿住了,吩咐轻柳道:“借侧妃娘娘的地方给我冲泡一杯来,也别忘了让侧妃娘娘尝一尝鲜。” 轻柳应声,邓侧妃朝身边的黛使了个眼色。黛便笑眯眯的上前挽了轻柳的胳膊,道:“轻柳妹妹泡茶可是一绝,今日这样难得,我是一定不要错过这个机会的,轻柳妹妹不要嫌弃我才好。” 轻柳有些为难的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大方的摆摆手,“就让黛跟你一道去学着点吧,黛学会了,往后来侧妃娘娘这里,你也轻省了些。” 这话说的邓侧妃与黛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不过都 知道秦氏那爱显摆的性子,很快就将她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邓侧妃虽然很想赶秦氏走,却也知道,若没有让秦氏将她新得的茶叶显摆完了,秦氏一不高兴起来,很可能就不会去看刘氏了。 有些答案,比如那天她离开长春馆后,刘氏到底与王妃说了些什么以及王爷王妃对刘氏的态度,她也就无从得知了。 因此,邓侧妃也只能忍了。 …… 陆正青替若棠诊了脉,收起脉枕后,神色恭谨的对她道:“娘娘体内的余毒排的差不多了,照这样的情形,再行两日针,便可以停了。只需要继续服用汤药以及药浴,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原本每日陆正青诊脉楚千岚都一定要陪在若棠身边的,不过今日一早宫里来了人,让他进宫面圣,这才没能陪在旁边。因此,这痊愈的话,陆正青才敢对着若棠说出来。 若棠感激道:“这些日子若不是陆大夫精心诊治,我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来狂边巴。 “娘娘言重了,这是草民应该做的。”陆正青垂了眼,一板一眼的回着话,“草民还有脉案没有整理好,就先告辞了。” “陆大夫留步。”若棠出声唤住他,轻轻一叹:“陆大夫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草民不敢。” 什么不敢,这幽怨之气都快扑面而来了。若棠在心里腹诽着,嘴上却充满了歉意与不安,苦笑一声道:“陆大夫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你拿我当朋友,我却如此隐瞒戏弄于你,换了任何人,都会不高兴的。” 陆正青到底不是隐藏情绪的高手,闻言低垂的眼睫毛颤了颤,回道:“既如此,娘娘为何当初要如此戏弄草民?娘娘觉得这样很好玩?还是觉得草民的愚笨能给您带来乐子?” 再老实的人,也有尖锐的时候。 但若棠却是高兴的,陆正青这样,代表他愿意跟她将这件事摊开了谈,总比继续藏着捂着然后心结越来越大来得好。 “陆大夫,当初倘若我老老实实告诉你,我是湘王妃,就是那个名声烂大街的沈府长女沈若棠,你会答应收养照顾阿大它们吗?你还会愿意我去回春堂吗?” 陆正青愣了愣,不自觉地抬起眼睛看向半卷了床幔温温和和看着他的若棠。她脸上的红疹子少了不少,显得不像之前那么恐怖,因而才愿意卷起帐幔来透口气。 若是楚千岚在这里,是打死也不许她将帐幔 卷起来的,就算任何男人此时看了她的脸都不会有任何想法,但那变态还是觉得放下帐幔最令他安心! “我与陆大夫相识的日子不算短了,对于你的脾性,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倘若你早知道我是谁,定然会避我如蛇蝎,别说帮我照顾阿大它们,便是远远瞧见我,都恨不能长出对翅膀飞走吧?” “也……也没有这样严重。”见她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那笑里分明透出几分苦涩与无奈,陆正青伪装出来的强硬立时便如被针戳破的气球,“可后来,你为什么也不说?” 后来,他已经知道她跟传闻中不一样,她是一个热情善良又开朗乐观的好姑娘,她一出现,就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有时盼着她去回春堂,这样就可以见到她,可有时候又希望她不要去,这样他就不会总在她面前出糗。可当她真的许久不去的时候,他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直到那日看到她对那个陌生的俊秀男子微笑,他看的心里不舒服时,小丁那小鬼道破他喜欢上了阿棠,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他从前对银钱并不在意,但那之后,他开始在意了起来。因为他想,等他存够了银子,就可以将她从王府赎身出来,到时候他们一起打理回春堂,照料阿大它们……可是,这一切都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成了无望的一戳就破的泡沫。 陆正青如何能不气她?然而再生气,看到采青哭着跑来求他救她的性命时,他只记得自己脑子一懵,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抓着医药箱跌跌撞撞的跟着采青来了这湘王府。 他看到她被痒毒折磨的痛苦模样,心里哪还有半点气。只是日日相对,她却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阿棠,这样的想法,却也在时时刻刻的折磨着他! 092 其人之道 “后来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若棠叹息,“不管你信不信,我视你为友,很怕因此你与我决裂此生再不来往你瞧。你现在知道了,不就立马对我疏远了?” 陆正青本就是个老实人儿,被若棠这么一忽悠,觉得也有些道理,脸色就缓和了一些,“那你也不该隐瞒我这么久,你知不知道我都已经准备着筹银子替你……算了。不说了。” 他话说半截就不说了,若棠也不知道他筹银子要为她做什么。但定然是为了她。忙就笑道:“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妥当,给你带去了不少麻烦与困扰,你愿意原谅我这一回吗?” “你言重了。”陆正青轻叹一口气,对着她那张笑脸,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气得起来,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你身份尊贵,往后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跑出去了,不安全。” 若棠瞧着他失落与闪躲的目光,自然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的身份跟以前不同了,她不再只是单纯的阿棠,他不希望以后两人还有更多的交集。 到底,还是要疏远了。 “好。”若棠微微一笑。 陆正青是她来这世界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他的任何合理的要求,若棠都愿意成全。 …… 眼看着若棠的脸与身体肌肤上的红疹越来越少。楚千岚不但没有高兴起来,那脸反而愈发的黑沉了。 看到若棠一脸哀怨的瞪他,“你到底是有多希望我毁容变成丑八怪啊?” “胡说什么。”楚千岚瞪她一眼,他都快习惯她身上那些红疹子了,想来再适应适应,下嘴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谁知他这厢准备的差不多了,她这红疹子却越来越少。这不但让人担心她的小命,还令楚千岚颇有些懊恼你看你看,我原本就不嫌弃你变丑了毁容了,你这么难看我依然下得去手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啊! 好歹也能令人感动一下下的嘛。 “陆大夫到底怎么说的?”虽然若棠与他保证了不下一百次她真的没有性命之忧,但楚千岚每每瞧见她脸上的红疹子少了,就要不厌其烦的问上这么一句。 若棠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朝他招手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楚千岚对她这种招呼小猫小狗的姿势很有意见,但还是三两步到了床边。 若棠又将手招了招,“凑过来点嘛,人家精神不好,声音就小。一会儿你该听不见了。” 楚千岚最近发现,他最无法抗拒的,居然就是若棠的撒娇。 只要她娇滴滴软绵绵的这么一对他说话,他就觉得心口都会跟着酥一下,一种飘飘然的心情油然而生。 他听话的弯下腰,打算将耳朵凑到若棠唇边。 若棠却飞快的伸出手,捧了他英俊的脸庞,对准他微薄的嘴唇“吧”的亲了一大口,在楚千岚尚未回过神来时又推开了他的脸,笑眯眯的说道:“陆大夫今天说了,我的小命保得住,我的脸也不会有事的。王爷放心,陆大夫医术高明,过不了几天,就可以还你一个美美的王妃啦。你高不高兴?” 楚千岚看着她红润润的嘴唇,他如今已能做到对她嘴唇周围的红疹子视而不见的地步了,“你再亲本王一下,本王会更高兴。” 说着,合身就要朝若棠扑过去。 若棠咯咯一笑,就地一滚,让他扑了个空,“好啦,别闹了,我最近精神头还是不怎么好。等我全好了,陪你闹个够,行不行?” “闹个够?”楚千岚挑眉,眼里便有了邪魅的神色,微微一动的耳尖却又有些发红的迹象,她说的这个意思,可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若棠都快被他打败了,跟他同处一室这些天,若棠也更了解楚千岚了。这人看上去霸道骄傲腹黑别扭很难搞的样子,但是居然,他的身上还有纯情的特质。每次都想撩拨她一番,结果又被自己反调戏回去后,他都会恼羞成怒的红了耳朵。但偏偏记吃不记打,弄得若棠都开始觉得,这人是不是一天不被自己调戏他就浑身不自在啊? “是呀,王爷想怎么着都行。”若棠做出一副西子捧脸的娇羞模样,“哎呀,一想到王爷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对人家,人家就好害怕呀。” 再眨眨眼,“王爷,你会对人家很温柔很温柔的吧?”来吉华划。 楚千岚伸手就将她抓了过来,大概想要做出一副邪佞的模样来吓她,偏偏脸又红了,弄的若棠都快有罪恶感了幸好楚千岚已经成年了,要不然她都快有调戏未成年少年的感觉了。 话说,这男人都不跟他其他的女人们调情吗? 还是,邓侧妃她们都是娇羞的依人小鸟,根本没人像她这么彪悍的还敢反调戏他? 不得不说,若棠不知不觉的真相了。 两人闹了好一会,楚千岚才终于在她的求饶声中放过了她。 “今日府里可有什么情况 ?”自那天她要求将她中毒之事交由她全权处理后,楚千岚就被勒令不许插手管这件事。 听听,勒令!他觉得最近他宠的她都快爬他脑袋上去作威作福了。 若棠枕着他的手臂,嘴角轻轻一翘,极得意的笑了起来,“今天邓侧妃好像有些不舒服,请了好几个大夫进府来瞧病。对了,还让人回禀了我,王爷要不要过去瞧一瞧?” “生病?”楚千岚垂下眼睛看着笑的宛若小狐狸一样的若棠,自她明令禁止他暗中让人监视她一举一动后,他就将吉祥调离开了,因而好些事,都要从她嘴巴里才能听到了。 楚千岚原是有些不爽的,可是又很期待每天都能跟她这样亲近的说话,惬意又舒适的相处方式,很容易令人上瘾。 “是的,她病了。”若棠抬眼对他微笑,“王爷你应该去看看她,也许她那病,你会觉得很眼熟。” 然后,他见了邓侧妃,就该知道,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她到底不是个小白花软妹子,他又是她最亲近的人,她没有信心能瞒他一辈子。与其躲躲闪闪隐藏自己的本性,还不如就让他看清楚。他若觉得这样的她没有问题,也不会打从心里对她生出芥蒂来,两人的未来,大概能走的顺畅一些。 楚千岚原本不想去,但看到了若棠眼睛里的坚持。 也是相处久了,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他只需要看着她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弯眼一笑就像说了许多许多话的眼睛里,总会告诉他一些她不想说出口亦或者她不能说出口的话。 于是他起身,“好吧,本王就去看看她。你别睡着了,本王很快就回来。” 若棠没事就睡觉,白天睡得足足的,这时候自然是睡不着的,便乖乖的点头应承道:“嗯,我等你回来。” 楚千岚觉得自己的心又是一软,几乎都有些迈不动脚离开了。 他咬牙切齿的想,这丫头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她都丑成这个样子了,他不但下得去手,还一天比一天的更…… 一定是自己太没出息的原因! 不对不对,肯定是那臭丫头给他灌了迷魂汤的原因! …… 楚千岚一边嫌弃着自己,一边信步走进了藏香院。 守门的婆子远远看见他,忙往屋里送信去了。 等他进了藏香院,却见四处都是烟熏火燎的样子,黛忙忙的迎了出来,手上还拿着 一把艾草,她自己则被熏得眼睛红肿满脸是泪。 “这是怎么回事?”楚千岚屏住呼吸,懒声问道。 “王爷恕罪,奴婢不知道您会过来。因侧妃娘娘病倒了,大夫交代要用艾叶熏……”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屋里传来邓侧妃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踉踉跄跄往外奔走的声音,不时有东西被她撞到在地,砰咚砰哐的声音不绝于耳。 黛一惊,慌忙放下手里的艾草转身去扶邓侧妃。 “王爷救我,王爷,求求您救救妾身……啊!妾身受不了了,妾身再也受不了了……”邓侧妃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跑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跑,双手还不住的大力抓挠自己的身体,一会抓着手臂,下一瞬就又尖叫着去抓自己的脸。 等她跑到近前来,楚千岚才看清楚她的模样。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 邓侧妃那疯狂抓挠的动作以及她满脸满身的红疹子,与前些天他在若棠身上看到的,几乎如出一辙! 但很显然,她没有若棠那样的自制力,她裸露在楚千岚眼前的肌肤,已经没有了一块好皮肉,全叫她自己抓挠破了,血肉模糊的好不瘆人。 邓侧妃发疯一样的在楚千岚脚边翻滚尖叫,“王爷救命,您救救我,救命啊……我不想死,不想死……求您救救我!” 楚千岚忽然有些明白了,若棠坚持要他过来的原因。 他蹲下身来,眸光沉沉的看着不住翻滚痛苦哀嚎惨叫的邓侧妃,“王妃的衣服,是你动的手脚?” 邓侧妃与若棠一样,身上越是痛苦,意识便越清楚。她疯狂的摇头呐喊道:“不是,不是妾身做的!王爷您信我,真的不是我……王爷啊,救救我,那位、那位陆大夫,他能治好王妃,也一定能救妾身。王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跟您发誓,我对天发誓,妾身就算保住了这条贱命,往后绝不再见您,绝不再给王妃心里添堵……求求您救救我。” “你是说,你会这样,是王妃害你?”楚千岚神色不动,只淡淡问道。 “妾身不敢,妾身不敢说王妃任何坏话……”邓侧妃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住他的衣摆,“妾身错了,妾身再也不敢妄想……再也不敢跟王妃争了……” 她话里话外,无不向楚千岚传达着一个意思是若棠害她变成这个样子,因为她痴心妄想的想要与若棠争他。 旁的男人听了,只怕就要动容 ,毕竟这女子痴心一片全是为了他才会遭遇正妻的毒手,管他真假心里先就要怜悯几分。 被女人爱慕争抢本就能满足男人那有些变态的优越感与虚荣感,而怜花惜玉同情弱小,又是男人的通病。 邓侧妃对男人的心理显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但她悲哀的地方在于,她了解了一般男人的心理,偏偏没能了解眼前这个她视为天的男人的心理。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肠到底能有多硬。也不是随便哪一个女人,哭一哭闹一闹,就能令他心软或者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酥麻难耐。 能撩拨的他不像那个冷血冷情的男人的,这世上,似乎也只有长春馆那一个而已。 “你最好跟本王说实话,本王还会考虑救你一命。”楚千岚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除了冷漠与冷酷,再也没有其他,“王妃中毒,是不是你做的?你老老实实告诉本王,本王看在过往的情分上,饶你不死。” “王爷?”邓侧妃巨痒难忍又惊惧难当,她不敢置信般的抬起血红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楚千岚。 他的眼睛里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她的生死与他无关,她的痛苦与他无关,她的卑微求怜打动不了他一丝一毫。他在意的,真的只有那个女人而已! 三年了,她进这王府已经三年! 那个女人不过才进府半年而已! 她也曾想过,就那么默默地陪着他也好,只要他永远不爱上别的女人,她愿意就那样默默地守着他陪着他,反正谁也得不到他!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沈若棠那个贱女人!她有什么好,勾引亲妹的未婚夫,毒害自己的亲妹,名声臭的连三岁小儿都要唾骂一句不要脸!这样一个无耻的女人,怎么能配得上他!他一开始,明明也是讨厌的啊! 怎么短短时日,就什么都变了? 她曾以为,他对她也许并不是全然无情,他也会对她温柔对她笑啊……原来她以为的这些珍贵的温情,抵不过沈若棠那贱人一根手指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你杀了我吧,是我做的,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她崩溃一般又哭又笑,依旧不停的抓挠全身,胡乱翻滚,然而嘴里却已经不再发出痛苦的嚎叫,而是一声高过一声犹如夜枭一般可怕的惨笑,声声入耳,听在胆小的人耳中,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了。 黛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慌忙对着楚千岚 磕头哭泣道:“王爷您行行好,您就救救侧妃娘娘吧,她纵然有天大的错,这些年尽心尽力的服侍您为您打理着王府内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王爷。而且侧妃奶娘她那么爱您,一心一意的将您放在心上,您便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给娘娘一条活路吧!” 说罢,用力的磕起头来。 “她爱本王,不能成为她毒害王妃的理由。”楚千岚转身就走,“本王不会杀她,也不会救她。想要活命,就问王妃同意不同意。” 他的话轻飘飘的落在邓侧妃耳中,引得她又发出一串骇人的尖笑声来。 …… 楚千岚回到长春馆时,若棠果然还没睡,正歪着身体躺在软榻上翻看地理志。 她腿上松松搭着一张薄毯,毯子都快掉地上了,她仍是一无所觉。 楚千岚站在门口看她,半晌,她仍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微微偏头咬着手指蹙眉思索的模样很专注,仿佛是遇到了什么理解不了的东西。 这样一副总是给人天真不解世事的娇弱模样,却有一副与这外表一点都不搭的睚眦必报的冷硬心肠! 他早知道,她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这回受了这样大的罪,他只看见她成天躺在床上乖乖养病,却不知道背地里是如何筹划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还以为她需要他来为自己报仇,她却不声不响的自己就吧仇报了。 她有时候表现的好像很需要他很依赖他的娇软样子。 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她自己就能把自己顾好,根本就不需要他。 虽然她强硬的手段他也很欣赏,但他更喜欢她依赖他需要他一步也离不开他。 楚千岚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毯子重新搭在若棠膝上时,若棠才发现他回来了,忙将手上的书放下来,打量他的神色。 “入秋了,晚上有些凉,你也注意着点儿,毯子都掉地上了,也不曾留意到。采青那个笨丫头去哪儿了?” 见他平静的面上并无恼意,若棠才稍稍放心了些不管怎么样,背着他对他的女人下手,虽说那邓侧妃是活该,但她也还是担心他会因为邓侧妃而生她的气。 “我突然想吃桂花饼,采青去给我做了。”若棠随口答了,也不再绕圈子了,直接问他道:“邓侧妃怎么样了?” “看上去比你惨多了。”楚千岚神色依然淡淡,“本王没想到会是她,她在本王面前,一贯 十分懂事体贴,倒是本王小看了她。” “你不生我的气吗?” “气你不声不响就给自己报了仇吗?”楚千岚挑眉斜睨她,“还是气你不信任本王能为你做主?你是不是觉得,本王一定会偏袒她,因而才不肯告诉本王?” 若棠被说中心事,又被他这样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忍不住有些心虚的眨了眨眼睛,“我是觉得,王爷您也挺忙的,有些事我自己能做到,就不用麻烦你了嘛。再说,那邓侧妃再怎么说也陪了你这么几年,你为了我将她怎么样的话,我是担心你会良心不安什么的。” 越说,越是理直气壮,胸也挺起来了,腰也板起来了,声音也高起来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王爷你好啊!” “那本王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楚千岚敛了笑,沉着脸瞪着若棠。 得,还是认怂认错吧。 若棠识时务的低下了她扬起的小下巴,“王爷我错了。我很应该将邓侧妃的事提早就告诉你的,您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是我的依靠,我怎么能瞒着您这么重要的事呢。我应该万事都交给您的,只要躲在您身后信任您,依赖您,凡事都等着您替我解决的。王爷您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着她那分明不服气的毫无诚意的道歉,楚千岚哭笑不得瞪了她两眼,脸上终是绷不住,嗤笑一声,“你就敷衍本王吧。” 连她这样敷衍他、暗讽他,他居然都对她生不起气来。 唉,他是喝了多少迷魂汤来着? “邓氏行事向来小心谨慎,你到底是如何得手的?”楚千岚难免好奇的询问起来。 “我可没有动她。”若棠连忙撇清道,“是刘氏心里恨死了她,于是偷偷找上秦氏,说服了秦氏,演了一出好戏罢了。邓侧妃拿水诃害我然后嫁祸给刘氏,刘氏本就擅长制香调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容易多了。不过王爷您说的没错,邓侧妃这人十分小心,要怎么样下手,的确是个难题。我也跟你一样好奇,闲着没事就找刘氏过来说话。刘氏就告诉我啦,原来水诃不但与那什么香虫一起可以熏在衣裳上外用,还可以内服的。不过内服见效就没有外用那么快,但是呢,内服却又比外用惨烈多了我还能强行忍住那痒意,邓侧妃则是从内而外散出来的,那痒痒的滋味,啧” 她只是这般说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见前几日,她是当真被那痒毒折磨的怕透了。 若棠只顿了顿,就又接着道,“刘氏将内服的水诃调制好了后,就交给了秦氏。秦氏前些天去找邓侧妃,抱怨了一通后,就显摆起了她新得的茶叶。轻柳带了些茶叶过来,当着黛的面冲泡的,那茶秦氏当着邓侧妃的面用了,当然邓侧妃是没有用的。不过秦氏大方,顺手就将剩下的茶叶送给邓侧妃了。邓侧妃也的确小心,但那茶叶确实很好,千金才得那么一两啊!” 若棠说着,都忍不住心疼的吸了口气,那千金可是她出的啊! “邓侧妃舍不得丢了那茶叶,让外头的大夫检查过没问题,便安心的留了下来,”若棠眨巴着眼睛摊摊手,又是一派无辜天真的模样,“然后,她就遭殃啦。” 093 夫为妻纲 “刘氏又是如何说服秦氏帮她的?”虽然楚千岚平日里对内宅并不上心,却也有耳闻那两人之间也是有不少摩擦与矛盾的。 若棠摊摊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关心结果。还好,结果没有令我失望王爷。你这后宅里的女人,可个个都不是省心的,日后,说不得要把本妃累成什么样呢。” “你会怕?”楚千岚见她伸手要抱抱,自然的弯腰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去。“这次邓侧妃的事,你不就做的很好?” 也没脏了她自己的手。就将这仇给报了。 这丫头借势总是借的那么顺手又恰到好处,就如同要回她母亲的嫁妆那次。她借的不就是他的势吗。 若棠撇撇嘴,“怕倒不会,就是觉得烦。” 日子应该往美好了过,而不是浪费在这些勾心斗角之上。 楚千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想起受伤那日她跟他提起与百里文瀚的对话,百里文瀚觉得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他原还不以为然,眼下瞧着她无精打采的无奈之色,忽然也觉得他那话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儿道理的。 “有什么好烦的,凡事都有本王给你撑着。”见不得她这个模样,楚千岚粗声粗气的说道。 “不管怎么样,你总是挺我的?”若棠心头一动,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楚千岚听岔了,“什么本王听你的,凡事你都要好好听本王的!夫为妻纲,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若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啦,你放心,我会一直乖乖听你的话的。我家王爷就是我的天,我的信仰,我会坚定的跟着王爷走的!” 这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听她变着花样的表决心。 这些好话听起来,就真的能让他那么爽? 唔。什么时候也该让他说点好听的来让她爽一爽才是呀,他一个人暗爽着,多没意思! 末了,若棠又大力的拍了一记马屁,“不过王爷你也要像今天一样,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给我信任。你知道吗?你刚才去藏香院时,我心里可紧张了,就怕你会因此怨怪我心狠手辣。可是你都没有怪我,我心里就如同吃了糖一样甜蜜又快活。” 楚千岚定住了脚步,“本王看你这张嘴倒是吃了不少糖,让本王好好尝尝。”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的嘴居然能甜成这个模样。 他低下头, 薄唇坚定的摄住她柔软水润的唇瓣。 …… 黛是个忠心的丫鬟。 她在长春馆外跪了一晚上。想要求见若棠。可无论她如何求,也没人替她通传一声。 当然,黛也是个聪明的丫鬟。 她知道王爷不会再管邓侧妃的事,她也知道王妃恐怕不会轻易出手救她的主子。她跪了一晚上后,将目标锁定在了陆正青身上。 她趁着陆正青前往门房见小丁的路上,拦住了他并苦苦哀求于他。 陆正青是大夫,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心态随着黛去了藏香院。 采青得知此事后,恨得直咬牙,“陆大夫怎么能这样做?那邓侧妃将您害的这么惨,他还过去替她诊治,真是太过分了!” 若棠却很淡定,“陆大夫又不知道她就是害我的人,再说,便是他知道了,他身为大夫,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有病患而不医治,他那样脾性的人,还不得自责死了?” “他不知道,奴婢等他回来就告诉他!” “不必了。”若棠忙道,“这内宅纷争,是很有脸的事吗?与他说了,他跟我到底相识一场,替邓侧妃诊治吧,又怕我不高兴心,不替她医治吧,自己良心上又过不去。他本就是无辜的,何必让他左右为难?若邓侧妃能侥幸逃过这一劫,便是她的运气。” 正说着,陆正青匆匆忙忙的回来了,他是来拿他的药箱的。 若棠便使人将他请过来,“听说邓侧妃与我症状相似,陆大夫可有把握治好她?” 陆正青神色沉重的摇摇头,“就算勉强保住了她的命,她一身皮肉却是被毁了。” “先前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你提起过,说那水诃之毒,若是忍不住那痒意抓破了皮肤,毒入心肺什么的,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那个,”陆正青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我与王爷信口胡说的。藏香院的病人还等着我过去,我就先去了。” 说罢,几乎是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不用说,他故意说的这么严重,也是为她在试探楚千岚了? 这个呆子。若是让楚千岚知道他敢戏耍于他,还不知道要怎么修理他呢。 若棠并不阻止陆正青救邓侧妃一事,也惊动了刘氏。 刘氏自邓侧妃当着楚千岚的面亲口承认了若棠是她害的后,就被放了回去。邓侧妃害的她险些性命不保 ,她对邓侧妃就恨之入骨,自然是巴不得她就此死掉的。 听闻此事后,她忍不住跑了过来。自她对若棠投了诚之后,若棠对她还算照顾,时常叫了她过来说话,因而这长春馆,她进来的倒也不算费劲。 “娘娘,听闻陆大夫正在藏香院给那位诊治?”她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 若棠合上书,邀她坐下说话,“陆大夫到底是大夫,哪有见了病患而无动于衷的道理。要说啊,邓侧妃也算是幸运,身边能有黛那么个聪明又忠心的丫头。” 刘氏眉头轻轻一皱,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是黛替她求的陆大夫?那倒真是个忠心的好丫鬟了。只是娘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您就不怕留着她的命,到时候再给了她害您的机会?” “若本妃再让她害一次,那就只能说明本妃太无能了。无能的人,活在世上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就让她害了去呢。”若棠无所谓的笑了笑。 刘氏见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咬了咬牙,低声恨道:“娘娘您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我却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咽不下去。” 若棠端了手边的茶水浅浅啜一口,微微笑道:“那是你与她之间的恩怨,本妃不想管,也不会管。” 所以刘美眉,不要大意的尽管上吧! 刘氏闻言双眼一亮,脸上阴郁之色渐渐消散,喜不自胜的起身对着若棠拜下身去,“妾多谢娘娘成全。” “只是她到底是王爷侧妃,又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你要拿捏好分寸才行。”若棠懒懒的提醒她一句。 “娘娘放心。”刘氏抬头一笑,“我兄长在刑部任职,他那儿多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 若棠的痒毒清除的差不多的时候,晋王妃才知道消息,非要赶过来看她不可。赵嬷嬷好说歹说劝不住,给若棠来了封信。 眼下正是秋雨天气,天冷路滑的,万一出了点事那就后悔莫及了。 若棠看了信,忙不迭的回信告诉晋王妃,她眼下已经没有大碍,过不了两天就能出门了。信里跟晋王妃保证她能出门就立刻去晋王府看她,万望她一定保养好身体,照顾好她的小外甥云云,如此才将晋王妃安抚了下来。 不过晋王妃是没来,平国公夫人李氏却带着厚礼过来了。 若棠受宠若惊,她也知道李氏当着晋王妃的面认下她这个“义女”,不过是因着晋王妃的 关系,她们不过就见了两次面,哪里来的“母女”情分?可李氏能赶来看她,还是令若棠意外并感动的。 李氏视自己的女儿如眼珠子,若棠对晋王妃好,李氏自然而然的就对若棠另眼相待了。她要待人好,那是真正的好,热情关切的若棠都有些晕陶陶了起来,那种出自内心的关怀,若棠是真的抗拒不了。 因平国公府还有一大家子要李氏操心,因而李氏并不能留很久。陪着若棠说了一阵贴心话,又说了不少内宅阴私手段给若棠听,教了她不少正妻如何大战小三小四小五的法子,就又急急忙忙的回去了。 表姐周靓云也来了,若棠越是与她相处,越是发现她这表姐就是个生意狂、钱串子。真是三句话离不开她的生意、她的铺子以及她的银子。 前头与若棠说过要给她打理一家专卖舶来品的铺子,今次她来除了探望若棠的病情,也是为了告诉她,铺子已经打理好了,只待货品上架,就能开张赚银子了。来医何技。 她倒是打过若棠这里的舶来品的主意,不过若棠因觉得那是小舅送的,是小舅的心意,哪能将心意拿出去卖了的?因此坚决没有同意,周靓云无奈,只得等着江南那边若棠的小舅她的小叔亲自押货上京城来。 “到时小叔到了,你也差不多能出门了。那好歹是你自己的铺子,你也过去看一眼。”周靓云替她剥了个橘子,熟练又仔细的将那橘络撕干净了喂到若棠嘴里,“你出事的事,也只有我知道,没敢告诉父亲,不然得把他老人家急死了。” 若棠闻言,忙吞下嘴里的橘子肉,“是不能告诉他,徒惹他担心就不好了。何况我现在也没事了,大舅定然也想念我了,过几日我就去福仁胡同看他。” 周靓云白她一眼,“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两人正说笑着,采青进来禀告道:“陆大夫过来给您诊脉了。” 因陆正青常住长春馆中,若棠也吩咐过底下的人,他过来不需要等通禀,直接将人领进来就是。 因而陆正青随着采青一道进门来,就看见了来不及躲起来的周靓云。 他疑惑的皱眉看看拿着橘子站起身来的周靓云,又看看神色略微有些尴尬的若棠,“周姑娘怎么在这里?” 若棠请周靓云帮陆正青留意手底下可有合用的开医馆的铺子,周靓云将此事当成自己的事亲力亲为的选出了一间地段好环境好总之各方面都非常好的铺子留给了陆正青。然后让人引着陆正青 到了那里,各种便宜啊,各种好话说了一箩筐,就是为了将这铺子顺利的租给他。周靓云为这事还差点憋坏了身体,想她那好的不得了的铺子,便宜出租不说,还得哄着劝着捧着让陆正青租下铺子,这口气她可是咽了好久才咽下去的! 因她不清楚若棠与陆正青的关系,便只以房东的身份与陆正青进行交涉。 这件事后来周靓云写信告诉了若棠,若棠觉得依陆正青的性子若知道是她暗中助他,定然不会接受她的好意,因而就请周靓云不要提及任何关于她的事。 而现在,陆正青在这里见到了他的房东,两人说笑间神色熟稔不说,周靓云还亲昵的喂若棠吃着橘子。他便是再呆也明白了过来,这房东与若棠关系匪浅。 连小丁那小鬼都时常在他耳边唠叨,那么好的铺子租子却那么便宜,会不会是那房东姑娘不安好心啊,别不是有什么全套等着套住他们吧。他也疑惑了一阵子,但想着自己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好让别人图谋了,为着小丁与阿大它们有个稳定的安生之所,一咬牙就将那铺子租了下来。 如今想来,那铺子之所以那么便宜,全是因为阿棠的关系吧! 若棠看清陆正青眼里的恍然大悟与一点一点累积而起的愤怒,顿时觉得要遭。 果然,就见陆正青涨红了脸,咬着牙望着若棠道:“原来是王妃在可怜施舍草民,草民便是再落魄,也不敢接受王妃的施舍,你的好意草民心领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若棠忙唤住他,弱弱的道:“你要出府了?你走了,我的病怎么办?” “王妃身体已好的差不多,只需要再喝两剂药便能恢复如初,草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陆正青气的不轻,瘦削的背脊僵硬的对着若棠二人,胸膛一下一下起伏的厉害! 任何人可怜他施舍他都可以,但不能是阿棠! 不可以是阿棠! 他心里知道若棠是一片好意想要帮他,可这别扭与愤怒劲儿,连他都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说完就大步的走了。 若棠神色黯然的叹口气,这呆子觉得自尊被她伤到了,怕是要气好一阵子了。 周靓云盯着陆正青的背影,忽的冷笑一声,“假清高什么,等着我去教训他!” 094 严重孕吐 “哎!”若棠只来得及喊一声,就眼睁睁的看着周靓云风风火火的追了出去。 “这可怎么好啊?”若棠担心的追了两步,心急如焚的说道。 采青不以为意的道:“娘娘您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表姑娘惹恼了陆大夫,陆大夫那样的正人君子也是不会对表姑娘动手的。您就放心好了。” “我哪是担心表姐啊,我担心的是陆大夫,你没见表姐气成那样,”若棠叹气,“随便打一顿出出气就算了,可千万别把人打出个好歹啊!” 采青嘴角抽了抽:“……您是说,表姑娘揍陆大夫?” “你真以为你家表姑娘是个省油的灯啊?”若棠难掩对陆正青的担忧。“本来便宜将铺子租给陆大夫她就是一肚子的气了,偏陆大夫还叽叽歪歪生怕表姐骗他。表姐割了肉不说,还得哄着他求着他把铺子租下来。”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怎么想都觉得陆正青十分不妙,“采青,你还是追上去看看吧,让表姐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好把人伤的太重了。” 她这条命可是陆正青救回来的,但愿表姐看着这件事上,稍微理智那么一点点才好啊。 采青听了,连忙追了上去。 不过很快她就回来了,表示没有追上那两人。 若棠担心也没用,想着陆正青总还要进府来给邓侧妃瞧病,到那时再好好跟他谈谈,希望他能放下这芥蒂。 然而第二天,陆正青没有来。 第三天。陆正青还是没有来。 若棠就有些坐不住了,让人去藏香院打听了下,才知道陆正青让人交代了邓侧妃一些用药的注意事项,过几日再进府来给邓侧妃诊脉。 若棠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直觉了不得了,她那彪悍的表姐定然是将人打的下不了床了。要不然凭着陆正青对病患积极负责的态度,怎么会丢下邓侧妃好几日才肯进府的? 正要让采青去陆正青落脚的地方瞧一瞧。刘氏与秦氏便联袂而来了。 两人请过安后,秦氏便抢先笑道:“今日瞧娘娘的气色好了许多,看来娘娘已是没事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的示好若棠表示收到了,微笑道:“今日怎么一起来了?” 虽然不知道刘氏到底如何说服了秦氏,但是两人虽完美的合作了一次,私下里秦氏仍是瞧刘氏不顺眼,自刘氏能出入长春馆后,秦氏也试着来了两次。但都是自己 单独前来,今日还是头一回两人一起过来的。 当然,画眉严格的替若棠把着关,楚千岚在时,是坚决不会放这二女进来的。若棠知道后。笑了半天,告诉画眉不必如此。倒不是她大方,愿意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只是将秦氏她们防范的再严密又如何,倘若男人想,而秦氏她们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就算不在长春馆,也可以去凝香斋渡月轩嘛,所以防范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用。但画眉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出去了,照旧将秦、刘两人防的跟贼似的。 秦氏见楚千岚没在,果然神色就有些失望起来,“过来的路上瞧见了刘姐姐,就一起来了。王爷,这么早就出府了?” “王爷近来有些忙。”若棠淡淡道,“你有事寻王爷?” 刘氏微微皱眉,袖子下的手轻轻拉了拉秦氏的衣袖。秦氏忙低头回道:“没、没事。” 秦氏笑着将手上的账簿与钥匙递到若棠面前,“娘娘请过目,这是今早黛送到妾身手上的,说是侧妃娘娘病重,没有精力再操持府里内务了。” 若棠也没问黛为何要将账簿与钥匙交给刘氏而不是她,很显然,黛那个小丫鬟打着借此事令若棠与刘氏之间生出罅隙的算盘,想借若棠的手来收拾刘氏。 打量谁不知道那点小心思似的。 刘氏见若棠浑不在意,方才将提了一早上的心放了下来,“黛那丫头因为邓侧妃的病怕是都急糊涂了,才会将这些东西交到妾身手上。妾身也懒得训斥她,忙就将东西给您送过来了。” 生怕若棠误会她要贪权一般。 “放着吧,我空了再看。”这回,若棠并没有顺手将这些东西推出去。 做个没有实权的王妃很容易被人害,还是做个有实权在手的王妃安全些。 秦氏目光闪了闪,“娘娘身子才好,不好费太多心力,倘若有用得上妾身的地方,娘娘千万不要与妾身客气,妾身一定竭尽全力将娘娘吩咐的事情做好。” 这就迫不及待的要帮若棠排忧解难了。若棠笑着道:“好,知道你是个得用的,本妃这里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不会与你客气。” 秦氏与刘氏不一样,在打击报复邓侧妃这件事上,与若棠直接接触的是刘氏,因而现在刘氏不管当面还是背着若棠,必定都是恭敬有加,暂时不敢有半分别的想头的,因为她真正见识过若棠借刀杀人毫不心软手软的好手段,故而她对若棠的敬里,是有很大一部分怕 的。 且她通过邓侧妃的事,也清楚的明白了,王妃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邓侧妃跟了王爷三年,王爷还不是说舍就舍了。 她又算得了什么? 但秦氏又不一样,刘氏虽然暗示她,要她联手对付邓侧妃都是王妃的示意,且王妃并不是她们以往认为的软弱无能之辈,王妃的心机手段都不容小觑。但明显性子骄纵又深受楚千岚宠爱过一段时日的秦氏还是没有将刘氏好意的警告放在眼里。 就如此刻,她还想取代邓侧妃成为王府内院的第一人一样。 刘氏除了暗骂她愚蠢,也懒得再理会她了。 该说的她都说了,她非要找死,她拦不住也不想拦。 要不是看在这回她帮了她的份上,她连提醒都懒得提醒她。 …… 九月初八,是国安公主嫁入晋王府的大喜之日。来医尽号。 比起沈若兰悄无声息一顶粉红小轿从侧门抬进晋王府。同样是侧妃的国安公主的风光大嫁就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沈若兰的脸上。 若棠也接到了喜帖,不好不去,因为到底是皇帝亲自赐的婚。且也是皇帝赐了国安公主风光大嫁,谁的面子都可以敷衍,皇帝的面子谁又敢敷衍? 一大早,若棠就收拾妥当独自前往晋王府楚千岚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府了,只让如意回来通知她一声,有要事要离开京城几天,最迟就在这几日赶回来。 若棠是有些担心他的,他离开京城的事是保密的,且如意带了他的话回来,让她无论如何要帮着他遮掩,务必不要让人发现他不在京中。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若棠想到此,不免有些头疼,往日还好随便敷衍过去,毕竟湘王府那是她的地盘,可是今日要去晋王府,别的王爷皇子都去道贺了,唯他不去,便是编了合适的理由,只怕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到时候难免会发现他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正在做的事惹来麻烦。 若棠其实是有些不爽的,他去了哪里,在做什么,究竟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活着回来,他一句都没告诉她,就是某天醒过来,他突然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若棠揉着额角郁闷的吐出一口气,这种感觉令人非常不舒服。 等他回来,少不得要就此事跟他好好掰扯一番,总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重他人! 这边忿忿的想着,那边采青已经伸手过来扶她下车了,“娘娘,已经到了。” 若棠下车,第一眼看到的是打扮的素净雅致的沈若兰。 她满面笑容忙的不可开交,接待客人,吩咐下人,忙得团团转,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丝毫没有被人大巴掌甩脸上的不悦与尴尬。 她也看到了若棠,忙与身边的夫人说了两句,便让丫鬟将人引去专门接待女客的园子里。 “姐姐,你终于来了。”沈若兰拉着若棠的手,笑的真诚又欣慰,只是目光落在若棠完好的似乎比以往还要细滑的脸上时稍微停留的久了一点。 若棠想起上回在福鑫楼,她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显然那时候她就知道她的衣裳有问题了,自己没有毁容,她心里一定失望得很吧。若棠笑了笑,手指似不经意的抚了抚脸颊上的碎发,“我没有来晚吧?” “没有,离观礼还有好一会呢。”沈若兰忍下嫉妒笑吟吟的说道。 她挽着若棠的手要往园子里走,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娘娘,您快去库房看看吧,林嬷嬷说找不到您说的那种花瓶……” 沈若兰神色微变,“怎么会找不到,我明明造好了册子让人锁在库房里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摆出来,难道还能消失了不成?” 那丫鬟急的都快哭了,“可是,可是林嬷嬷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才叫奴婢来知会您……” “别说了,我随你去看看。”说罢,歉意的对若棠说道:“姐姐,原还想陪你说说话的,谁料底下的人这么点子事也做不好,还得我亲自过去看着” “你去忙吧。”若棠笑着将手抽回来,“总不好因为陪我说话,就误了晋王爷的喜事。这晋王府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不用特意陪着我。” 沈若兰便点头道:“也好,姐姐你随便走走。不然去正院陪陪王妃也是好的,她这些日子害喜有些严重,王爷跟我都担心的不得了。” 这还用她说?当真将自己当成晋王府的女主人了! 若棠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半点痕迹也不露。 等沈若兰匆匆走了,便转道去了晋王妃的正院反正园子里那些女人她也不熟,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去那里应酬她们。 赵嬷嬷听闻若棠来了,亲自出来迎她。 若棠观她脸色果然不是很好,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便咯噔一声,“嬷嬷,姐姐的情况是 不是不太好?” 赵嬷嬷没拿她当外人,“姑娘这喜害的太厉害了些,不论什么东西,刚吃进嘴里就吐了出来,吃了多少汤药都不见好转。” “上回姐姐去湘王府,我观她气色都还挺好的,怎么突然就害喜的这么厉害了?”若棠没怀过孩子,自然什么都不懂。 赵嬷嬷耐着性子说道:“姑娘这一点倒是随了夫人,夫人以前怀着姑娘时,孕吐的也厉害。可是老奴又记得,夫人那时候再厉害也没有姑娘这般厉害。老奴实在担心的紧,再这么吐下去,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是好?” 若棠加快了脚步,还没进屋,果就听见晋王妃吐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她忙提了裙摆,顾不得形象什么的,三两下冲了进去。 就见李氏正心疼的搂着晋王妃的肩头,而晋王妃伏在床边,虚弱又艰难的呕吐着。若棠看着丫鬟手里捧着的痰盂,里面半点食物残渣也没有,可想晋王妃胃里早已经吐空了。 “不能再这样吐下去了!”若棠震惊的看着短短时日已经瘦成皮包骨的晋王妃,她脸色蜡黄,全无神采,眼窝都深深的陷了下去,眼底的淤色也证明这些天她大概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大夫都是怎么说的?” “宫里的太医全来过了,方子倒是开了不少,可是怎么也不见好。”李氏眼圈泛红,说着话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姐喝过的药渣子可还在?”若棠上前握住晋王妃冰冷的手指,皱着眉头问赵嬷嬷。 赵嬷嬷忙道:“都在的。这些药渣子,夫人也让平国公府的大夫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晋王妃虚弱的连回握若棠的手的力气都没有,勉强朝她挤出个笑脸来,“别担心……母亲怀着我时也是这般,不也顺顺利利的将我生了下来?母亲能做到,我也……”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波让人看的惊心动魄的呕吐开始了。 若棠将赵嬷嬷叫到门外,“姐姐这样到底有多久了?” “已经有好几天了,这些天也只能勉强喝些水下去,只是就算是喝水,也还是会吐。”赵嬷嬷异常自责,“都是老奴没有照顾好姑娘。” “姐姐虚弱成这样,再这样下去,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很难保住。”若棠神色凝重,“得想办法让姐姐吃点东西下去才行。” 若棠虽然疑心有人对晋王妃动了手脚,但老辣如赵嬷嬷都找不出一点疑点来,若排除他人暗中暗害晋王妃的猜测,那就真的只 是晋王妃的身体问题了。 “这些天小厨房换着花样给姑娘做了不少吃食,有些姑娘还没吃,光闻着味儿就吐了,有些是吃了下去,但很快就会吐出来。老奴如今也毫无办法……”她说着,看向若棠的眼睛忽的一亮,“上回娘娘您过来时做的那道水馒头点心,姑娘很是爱吃。能不能请您再做……” “说什么请不请的。”若棠打断她,转身就往小厨房走去,“采青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很快做好了水馒头,赵嬷嬷满怀希望的送到晋王妃屋里,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晋王妃皱着眉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吃了两个。刚要松口气,晋王妃“哇”的一声,又全部吐了出来。 若棠咬牙看着晋王妃痛苦的模样,一转头又往厨房去了,总要想办法令她吃些东西下去才行。 先前的烧火丫鬟不妨若棠又回来了,吓得忙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若棠双眼一眯,目光凌厉如箭的瞪着那惊慌失色的小丫鬟,厉声喝道:“你藏了什么?拿出来!” 难道真的是赵嬷嬷疏忽了,果真有人买通了正院的人要害晋王妃? 那丫鬟啪的一下跪了下来,在若棠气场全开的骇人瞪视下,战战兢兢的将藏在身后的东西交了出来,边哭着求饶道:“娘娘饶命,饶了奴婢吧,奴婢实在太饿了,忍不住才……但是奴婢没有偷吃厨房里的东西,这个变蛋是奴婢的姐姐给奴婢的……” 若棠瞧着小丫鬟交出来的她称作变蛋但若棠更习惯称之为松花蛋的椭圆形鸭蛋在地上滚了两滚,轻轻地吁了口气。“你起来吧,是我错怪了你。” 那丫鬟一愣,抬起泪眼模糊的小脸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若棠,“娘娘您真的就这样……饶了奴婢?”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打你一顿不成?” “那,那奴婢可以把变蛋拿走吗?” “当然可……等等!”若棠忽的大喝一声,吓得正要伸手去拿变蛋的小丫鬟手一抖,含着两泡泪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娘……” 若棠忽然想起,以前有个同事刚怀孕,胃口莫名其妙大变,以前绝不碰的东西竟成了她最爱吃的,味道越怪她就越吃的欢。 晋王妃口味正常,应该没有吃过松花蛋。且这种东西,因长相不好看难登大雅之堂,寻常富贵人家根本不会吃。晋王妃别说吃,怕是见也没有见过。 若棠精神一震,问小丫鬟道:“你姐姐那里还有没有这 变蛋?” “还、还有吧?”小丫鬟也不确定,她被若棠一惊一乍的吓得实在不轻。 “你把这蛋给我。”若棠弯腰将变蛋从小丫鬟的手指下抢了过来,头也不回的吩咐采青道:“看她想吃什么拿给她。” 小丫鬟正委屈的直扁嘴巴,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的采青都为刚才那强盗似的抢走小丫鬟变蛋的主子感到汗颜,闻言忙将刚才做的剩下的水馒头全拿给了她,“吃吧吃吧,这可比变蛋好吃多了。” 小丫鬟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见若棠没有惩罚她还给了她比变蛋好吃的多的点心,一时对若棠倒没有那么怕了,见采青正帮着若棠打下手,要将那变蛋剥出来,却剥的坑坑洼洼的十分难看,忍不住壮着胆子上前道:“姐姐,我帮你剥吧。” 若棠要做一道最简单的皮蛋豆腐给晋王妃,让采青处理松花蛋,自己则将豆腐切成小丁,耳朵也没空着,听采青逗着小丫鬟说话。 “晋王妃是少了你吃还是怎的,你竟还藏在厨房里头偷吃东西,让赵嬷嬷瞧见了,少不得要好好教训你了。” 小丫鬟边利落的剥着松花蛋边说道,“人家还小,总觉得肚子饿嘛。其实,也不独我一个人会在厨房里偷吃啊。有天晚上我饿的不得了,想起厨房还有剩下的馒头,就偷偷溜过来,结果看到娘娘屋里的绿莹姐姐也躲在厨房里偷吃东西呢。” 若棠切豆腐的手一顿,那叫绿莹的丫鬟她也认得,是晋王妃屋里的二等丫鬟。容貌在几个丫鬟里头是最出挑的,虽然做事手脚也还利落,但若棠直觉不喜欢她,总觉得她那双眼睛不安分得很。不过碍于是晋王妃的陪嫁丫鬟,且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若棠便也不好跟晋王妃提起。 她听到这里,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你可曾看到你的绿莹姐姐偷吃了什么东西?” 小丫鬟见偷偷瞧一眼若棠,方才小声说道:“绿莹姐姐从那边的橱柜里拿了什么东西放在王妃的参汤里,她,她胆子可大呢,敢偷喝王妃的参汤,不过也只偷偷喝了一口,就将参汤给王妃送去了……” 若棠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拍在了菜板上,果然有那要害晋王妃的人! 大概赵嬷嬷也没想到,千防万防,却是家贼难防。 小丫鬟被若棠那锐利的气焰吓得一抖,见若棠猛的转过头来盯着她,忙将小脑袋深深的埋了下去。 若棠这才发觉自己把人吓坏了,忙深吸一口气,换上她平日 里那无害又温和的笑脸来,“你告诉我,那绿莹是在哪个橱柜里拿的东西?” 小丫鬟颤着手指往她左边一指,小声道:“就是那个。” 若棠忙吩咐采青,“快来帮我找……等等,你去找赵嬷嬷来!” 小丫鬟一听赵嬷嬷就吓坏了,忙又跪下要磕头,若棠将她拉起来,“好丫头,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一会赵嬷嬷来了,我会让她奖赏你的。现在你告诉我,绿莹在哪一层拿的东西?” 095 催吐药 若棠让采青去找赵嬷嬷的同时,一名身着绿衣的容貌出众的丫鬟神色慌张的从正院角门溜了出去。 她专捡偏僻无人的小路,不时四下张望着,终于在库房外面看见了她要找的人。 沈若兰身边的玉墨最先发现她,紧走几步。与她一起避到了过道旁的假山后。 “娘娘今日很忙,你有什么要紧事非要这时候见她?”玉墨微微蹙眉,“今日人多眼杂的,让人瞧见你来寻娘娘,你还要命不要了?” “玉墨姐姐,求你让我跟娘娘说两句话吧,大事不好了!”那丫鬟哀求着玉墨说道。 玉墨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道,“那你呆在这里。我过去跟娘娘说。藏好了,别叫人发现。” 那丫鬟闻言忙将身体往假山后又挪了挪。 玉墨这才向沈若兰快步走去,“娘娘,是绿莹,说是有要紧事与您说。” 沈若兰眉头轻皱,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倏地皱的更紧了,“沈若棠才进了正院没多久,她就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了,怕是真出什么事了。你这边安排一下,许嬷嬷陪我过去见见她。” 她身边那名年纪约莫与赵嬷嬷相仿的妇人便忙上前来扶了她,让玉墨引开旁人的注意力后,方才往假山后去了。 “娘娘,不得了了,湘王妃怕是有所察觉了。她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喊了赵嬷嬷过去……怎么办。倘若被发现,奴婢就没有活路了,娘娘,娘娘您千万救救奴婢吧!”绿莹跪在沈若兰面前慌张的哭诉道。 “小声点,你是想把人全都招来吗?”许嬷嬷压低嗓音呵斥她,“慌什么慌,给你的东西。你不是全都毁了吗?便是她在厨房里,还能找出什么来不成?” 绿莹一噎,眼神有些不自在的躲闪着,“嬷嬷给我的东西,并没……并没有……” 沈若兰眸光微闪,“剩下的东西你还留着?” 那绿莹不敢看她的眼睛,吞吞吐吐的说道:“奴婢,奴婢一时太害怕,忘记了……” “忘记了?”沈若兰气急败坏,“我看你不是忘记了,而是打算留着那东西作为把柄反过来拿捏我吧!” “不敢不敢,奴婢绝对不敢啊!”绿莹这般喊着冤,脸上却有心虚一闪而过。“便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绝不敢拿捏您,娘娘您千万要相信奴婢……” 沈若兰嘴角一抿,眼中有了杀气,她看了一眼许嬷嬷,才淡淡的问道:“你过 来这一路,可有人发现?” “没有没有。”绿莹不疑有他,忙答道:“奴婢趁着正院的人忙忙乱乱的没有注意,专捡了小路过来的,绝没有任何人发现奴婢来寻您了。” “那就好。”沈若兰不动声色的松一口气,“若让人发觉了,我可就真的保不住你了。” 绿莹闻言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惊喜的抬起头来望着她。 “许嬷嬷,你先带绿莹回去吧,切记,别让任何人发现了。”沈若兰看着许嬷嬷的眼睛,吩咐完了,又柔声安抚绿莹道:“你先到我院子里躲一躲,今日宾客众多,正院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会在这当头细究。否则触了皇上与国安公主的霉头,也不是她平国公府或者湘王府能担得起的。等我忙完了这边,就让人送你出府躲一段时间。” 绿莹却迟疑了,“出、出府?可您之前答应了奴婢,要让奴婢服侍王爷……” 许嬷嬷阴恻恻的开口笑道:“绿莹姑娘,这当头娘娘能保住你一条命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了,别的事,往后又在谋划吧。” 绿莹眼里似有不甘,却也知道这当头保住命才是最要紧的。只得一点头,随许嬷嬷去了。 不多时,许嬷嬷独自一人回来,沈若兰望向她的眼神带了些许急切。 “您放心。”许嬷嬷只简短的说了一句。 沈若兰这才放松下来,柔声笑道:“多亏了母亲将你送到我身边来,否则今日我在这晋王府里,还不知要手忙脚乱成什么模样。” “能服侍娘娘,是老奴的福气。”许嬷嬷笑着扶了她往外头走去,“夫人怕是已经到了,咱们这就出去迎迎吧。” …… 赵嬷嬷雷厉风行的在厨房里一番查找,果然在壁橱角落那只看似盐罐子的罐子里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 她脸色铁青,气的险些拿不住罐子。 若棠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一些白色的粉霜样的东西,不注意看,当真会将此物误认为是食盐或糖霜。 “嬷嬷,这是什么?” “胆矾,具有强烈涌吐功效的催吐药!”赵嬷嬷咬着牙,眼睛里头几乎要冒出火来,转身就往正房走去,边走边吩咐身边的婆子,“去,把绿莹那贱丫头给我绑过来!” 若棠连忙也跟了过去。 平国公夫人李氏恨恨的盯着摆在眼前的罐子,冷笑道:“好好,这阴私手段竟然用在了我女儿 身上,把那贱蹄子带过来,我要亲自审!” 然而绿莹却遍寻不着了。 丫鬟婆子慌慌张张的来回话,找遍了正院四处,也没有发现绿莹的身影。 “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李氏发了大火,“连个人都看不住,你们平日里就是这样照顾王妃的?” 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求着饶。 晋王妃靠在若棠身上,虚弱的拉了拉李氏的衣袖,“娘,别气坏了身子。现下找出了原因,也知道是谁在害我,那就简单多了。那贱丫头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一世不成?” “总要先弄清楚这背后指使她的人是谁!”李氏气道:“这事你别管了,今日娘在这里,断不能眼看着你被人如此谋害!” 晋王妃却劝道:“今日这样的日子,不适合大动干戈,不然,坏了娘的名声,还要连累国公府。到底,这里是晋王府,晋王与国安公主的脸面,还是要顾一顾的。” 倘若此事闹大了,众人只怕都要当晋王妃乃是容不下国安公主,故意触她霉头才在她的大喜日子闹出不愉快的事情来。 若棠明白,晋王妃并不是怕事之人,她虽口口声声要给晋王与国安公主留颜面,心里担心的却是李氏与平国公府!毕竟平国公府再是圣眷加身,在皇帝特地赐婚的大喜日子里闹出不愉快来,难保皇帝不会对平国公府生出不满来。 李氏只得按捺住,“等过了今日,势必要叫晋王爷给你一个交代才行!” “姐姐这些天的参汤只怕都被动过手脚了,只怕胃被伤的不轻,要不要再请太医过来瞧瞧?”若棠并不回避李氏看过来的目光,轻声提着建议道。 “今日就算了吧。”晋王妃还是摇了摇头,她在摇头的时候,看向了李氏,眼中似有哀求之意。 若棠心里一暖,又是一酸,握着晋王妃的手指,道:“义母您放心,倘若此事真是沈若兰所为,我绝不会偏袒她更不会为她求情的。她虽是我妹妹,但我跟她却并没有什么姐妹情分。论起来,姐姐才更像是我的亲人,我断不会维护她的。” 不说李氏疑心沈若兰,若棠也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沈若兰。毕竟这晋王府里,除了晋王妃,就只有沈若兰了。若棠原也怀疑过国安公主,毕竟那公主心胸狭隘气量狭小,听说晋王妃有孕,难免会因嫉妒而对晋王妃下手。但是转念一想,那国安公主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还未嫁进来前就能收买了晋王妃屋里服侍 的丫鬟,那也太神通广大了一些。 只是若棠再疑心沈若兰,也需要证据来支持她或者说她们的怀疑。 李氏眼中神色微缓,有些歉意的拉住若棠的手,“义母不是有意要疑心你,只是她到底是你亲妹,义母怕你在这中间两头为难。你是个好孩子,我心里都知道的。” 顿一顿,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就像是芙蕖的福星,有你在,她总能化险为夷似的。义母该好好感谢你才是,否则再这样下去,不说孩子保不住,怕她的命也很难保全。” “您太客气了。”若棠笑着回握她的手,诚恳的说道,“若不是厨房里那烧火小丫鬟的话,我也无法帮姐姐揪出害人的丫头出来。只是往后,姐姐的饮食须得更谨慎些了。毕竟,这府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赵嬷嬷原就自责的要命,闻言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眶来,“您放心,就算拼了老奴这条老命,也定要护姑娘与小主子周全的!” “嬷嬷也不必自责,你忙着照顾芙蕖,这偌大的院子又是这许多的人,看不过来也是有的。”李氏连忙出声安抚她。 此时有丫鬟进来禀告道:“新人已经进门了,沈侧妃让人过来请湘王妃与余夫人前往正厅观礼。” 李氏闻言立时又要发怒。 若棠抢先说道,“你去回了沈侧妃,就道本妃与余夫人身上有些不舒坦,就不过去看热闹了。等到开席,我们自会过去的。” 见那丫鬟出去回话了,李氏脸色方才好了些。 那国安公主再是身份尊贵,到底也只是个侧妃罢了,李氏与若棠前来,给的是皇帝的面子。反正人来了,贺礼送到了就好了,等开席时露个面,谁又能说她们失礼不成? 偏偏沈若兰要大张旗鼓的前来请她们去观礼,这其中还有晋王正妃的母亲,存的什么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就是想给晋王妃与李氏添堵吗? 想到新进门的这一位侧妃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若棠不禁为晋王妃的日后担忧了起来。 那两人若是相互争斗不波及晋王妃也算好的,就怕她们联手对付晋王妃一个,晋王又是那样一个功利主义者,未必会护着晋王妃,那么晋王妃日后的处境可就更艰难了。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所幸晋王妃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更何况,为母则强,便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晋王妃也定会让自己有事的。 ……来爪引号。 京郊外的官道上,两骑快马正马不停蹄的奔向京城的方向。 前面一人的身子几乎是贴在马背之上,用力抽打着身下的骏马,身上有血滴答滴答的伴随着阵阵马蹄声落在道路上。 两骑骏马先后飞驰入城,方才将速度减缓了下来。 “王爷,您伤势要紧,先回府……”拉下脸上面巾的如意开口劝说着跃下马背闪身进入一家不起眼的成衣铺子的楚千岚。 一路风尘兼身上有伤,楚千岚的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他一踏进成衣铺子,掌柜便立时将门关上了。楚千岚与如意一前一后进了后院,如意拉开后院地窖的门板,率先跳下去,紧跟着跳下去的是成衣铺子年轻却丝毫不起眼的掌柜,两人点燃了地道里灯后,楚千岚才下去。 “京里情形如何了?”楚千岚微有些干裂的薄唇开合着,仿佛病过一场的嗓音十分黯哑难闻。 “看起来很平静。”年轻的掌柜轻声回话道:“晋王爷在京里并没有说明大动作,倒是百里文瀚曾出过京城。还有,今日正是晋王爷迎娶国安公主进门的日子。” “王妃已经去了?”楚千岚顿了顿,方才问道。 “是,王妃一大早就过去了。吉祥没能赶回来,王妃身边没有人,怕是不太安全。” 楚千岚眉头轻轻皱起,“吉祥怕是被人绊住了。” 他说着,加快了脚步,吩咐如意道:“不必叫那老头子过来了,你随便给我包扎一下,我即刻要赶去晋王府。” 如意难得不赞同的道:“王爷,您伤势不轻,若不好好包扎,去了难免叫人瞧出端倪来。” “瞧出端倪又如何?”楚千岚满不在乎的轻嗤道:“哪条律法规定本王不不能受伤了?” 他眼尾扫到那掌柜欲言又止的神色,便问道:“还有何事?” “属下最近留意到琉国使者团的一名使臣,他买了不少药,但是很怪异的是,明明同一个铺子里就能买齐的药,他却偏偏跑了许多铺子,这边买一味,那边买一味,这行为虽然让人起疑,但是属下未能查出更多来。” 096 与人为善 直到开席时,若棠与李氏才相携着去了宴客的花厅。 沈若兰依然脚不沾地的忙前忙后,见到若棠二人过来,忙上前领了她们入席。 她面上半点异样也瞧不出来,略带了些担忧的问若棠:“姐姐。王妃身子可好些了?我原也想前去探望王妃的,不过王爷说王妃需要静养,不叫我去打扰王妃。王妃没有生我的气吧?” 她大庭广众下这般作态,仿佛真心实意担忧着晋王妃的身体,但又做出一副胆怯的模样来,像是怕极了晋王妃的模样,看在众人眼中。还不得以为晋王妃有多不待见她? 众人难免就要想了,晋王妃连沈若兰都不待见。今日晋王迎娶国安公主,也就难怪她连面都不肯露了。女人善妒到这个地步,是会让人耻笑的。 李氏冷眼看着她,“沈侧妃这般作态,倒好像我家芙蕖欺负了一样。我家芙蕖虽是个直性子,背地里却做不出什么害人的阴私之事来。沈侧妃若是觉得委屈,不若将你的委屈当众说与大家听听,看看我家芙蕖是如何苛待你的?” 沈若兰被李氏这般不留情面的喝问,又被这许多双眼睛盯着,脸上自然有些下不来,微微红了眼睛,直往若棠身边靠去,“余夫人对我是不是有些误会?我、我几时说过王妃欺负了我?姐姐,我不懂余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若棠微侧身子,离她远了些,淡淡道:“若想要余夫人不误会你。妹妹便不要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来,不然只怕谁都要误会了去。当然我是相信二嫂不会苛待你的,否则王爷迎娶国安公主这样重要的事,二嫂又怎么能放心交给你来操办?刚才二嫂还与我说了,等国安公主进了门,她会在王爷面前为你请功的。你啊,就将心好好地放在肚子里。照顾好晋王爷与晋王妃,才是你的本分。” 这是在讽刺沈若兰,你今日蹦的再欢快又如何,这王府里真的能说了算的,还是晋王妃。你再是以女主人的姿态自居,落在旁人眼里也不过跟猴儿一样,徒惹人笑话罢了。再有,晋王妃都将迎娶国安公主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了,你好意思在众人面前黑晋王妃苛待你?即便你黑了,会相信的又有几个?最后,则是警告她,守好她自己的本分! 沈若兰气的要死,她知道若棠私下里不给她面子就算了。但当着这么多人,她也毫不顾忌她们是亲姐妹、丝毫不将沈氏的脸面放在眼里,反而真的去维护一个外人…… 沈夫人此时忙走了过来,陪着笑与冷着脸的李氏道:“这孩子就 是不会说话,是我这做母亲的没教好,余夫人千万不要怪罪于她。兰姐儿,还不快与余夫人道歉?” 众人闻言,愈发的张大了眼,将目光来来回回的在若棠几人身上流转。 若棠与余夫人闻言都不由得皱了皱眉,沈夫人这看似服软的话,却说的太不合适了。来爪低才。 若棠正要开口,李氏看她一眼,将她拦了下来。她神色依然冷漠,语气倒是松缓了些,“沈夫人此言不妥!沈侧妃,如今已是晋王府侧妃,你便是身为她的母亲,大庭广众这般斥责数落沈侧妃的言行,打的是皇上的脸还是晋王爷的脸?至于让沈侧妃与我道歉,更是大大的不妥,沈夫人此举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若棠在心里为李氏叫了一声好,这些话也是她想说的,但倘若从她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就算心知肚明她与沈夫人母女两个不合,她这般针对沈夫人母女俩,只怕会给她招来更多的非议。 李氏此举,也是在维护她。 沈夫人闻言,勉强笑着道:“余夫人教训的是,往后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与沈若兰越是示弱,便越显得面无表情的李氏与面都没露的晋王妃恃强凌弱,将她们母女俩欺负的狠了一般。 这母女两个一贯爱用这副模样来欺骗世人。若棠撇了撇嘴,笑着打圆场道:“沈夫人也太小心了些,余夫人与晋王妃可都不是那起子不讲理的人,也是私底下来往少了,沈夫人不太了解余夫人与晋王妃的缘故才会如此吧。哎呀,这时辰不早了,众位夫人们怕都饿坏了,还是赶紧入席吧。妹妹?” 她当众也不肯叫沈夫人一声母亲,又不遗余力的替李氏说话,众人看着沈夫人那张红红白白不停变换的脸,私底下的猜测就更多了。 沈若兰打起精神来,感激的对若棠笑一笑,“姐姐,余夫人,这边请。” 这小插曲便算是揭过去了。 若棠与李氏入了座,这一桌的女客,除了李氏与端王妃,她一个也不认得。 与端王妃相互见过礼后,就有夫人姑娘们起身给她行礼。若棠便和气的笑一笑,嘱她们不必拘礼。 她留意到对面那个梳着姑娘发髻的姑娘目不转睛的打量了她好几眼,不由得微微挑眉,也含笑定定的望着那姑娘。 那姑娘容貌不俗,一双长眉让她看上去少了些寻常女儿家的娇柔,多了几分英气。见若棠回望她,也不见有多慌张,朝着若棠礼貌 的颔首后,便垂下了眼睛。 这样评估打量一般的眼神,若棠可真不喜欢。她在记忆里使劲的找了找,发觉那姑娘除了陌生还是陌生根本不认识的人,做什么这样打量她,太莫名其妙了。 李氏见她盯着那姑娘出神,便轻声与她说道,“那是建安侯府的君六姑娘。” “我不认得她,但她一直盯着我看。”若棠将自己的疑问说与李氏听。 李氏瞧着她愣愣的模样,这一天来心里窝的火不由得也散了些,嗔笑着道:“你平日里倒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建安侯府正与谢府那位谢大公子议亲呢,说的正是这位君六姑娘。” 若棠恍然大悟,沈若棠“勾引”谢敛的事大概实在太轰动了,也难怪这位君六姑娘会盯着她看了。 不过,不管是沈若棠还是她,都从没做过勾引谢敛的事,因此不论那君六姑娘如何打量若棠,若棠始终神色自若。 端王妃也微侧身子与若棠搭话道:“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一场,如今可都大好了?听闻你病了,我也不好给你下帖子邀你去府上玩儿。” “多谢三嫂关心,都好了。”若棠朝她笑道,“原还想趁着荷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去三嫂府上叨扰一番的,只可惜这身体不争气,倒叫三嫂偷了清闲去,待明年荷花开了,定要日日去你府上打扰,三嫂可别嫌我烦才好。” 端王妃便抿唇笑道,“我巴不得你天天去烦我才好。说起来,也有许久不曾见过湘王了,他最近都在忙什么,今日晋王爷大喜的日子竟也没有来?我们王爷还曾去湘王府找过他,门房也只说出去玩了。” 若棠眸光轻闪,掩唇轻笑道:“我们家湘王爷,三嫂你还不了解他?自是哪里好玩就往哪儿去了。前些日子听说京郊出了只常胜将军,这天不见亮就往外跑,今早我特地嘱咐了他,要来晋王爷府上道贺的,谁知道他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等他回府了,少不得要唠叨他上门来给二哥请罪。” “老七性子就是如此。”端王妃笑意深了些,意味深长的看了若棠一眼,“也亏得如今娶了你进门,总还有人唠叨他两句。” 说的好像她真能制得住老七那个顽劣不堪的混账东西似的。 …… 气氛还算热烈的结束了宴席,若棠正打算陪李氏回正院。那位建安侯府的君六姑娘却突然对她做出了邀请,“听闻您棋艺出众,不知小女可有幸与您手谈一局?” 若棠想 也不想就要拒绝,别说她根本不会下棋,就算会,这君六姑娘算老几啊,她想跟她下棋她就必须要同意?何况,她还拿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俯视她,长的高了不起吗? 李氏却代她答应了,“也好,你们年轻人多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 “夫人?”若棠有些不解。 李氏在她耳旁小声道,“知己知彼,总不会有错的。” 说罢,拍拍她的手,转身扶着丫鬟的手先走了。 若棠一想也有理,不管这位君六姑娘想要干什么,她总得先了解了解这君六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便没有异议的随着她往不远处的凉亭走去。 早有丫鬟先过去忙碌起来,铺了暖和的白色长绒毯,摆好了瓜果差点,正要点香,叫采青毫不客气的阻止了。 “我家娘娘不爱熏香。” 自被衣裳毒倒之后,若棠对香料就生出了一种抵触的心情,但凡她在的地方,绝对不想闻到香料的味道她实在是痒怕了。 君六姑娘便摆摆手,令丫鬟婆子退了下去,邀若棠落座后,便看向一动不动杵在若棠身后的采青。 采青不为所动,依然柱子一样的立在若棠身后。 君六姑娘便又看向若棠。 若棠只作不觉,笑盈盈的开口道:“君六姑娘见谅,本妃并不擅棋,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您恐怕也看出来了,小女邀您下棋,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亲自拎了茶壶给若棠沏茶,“实则,是小女有些话想与您说,若有得罪之处,还盼您莫要恼我。” 这姑娘倒有些意思,一上来先不说明来意,只叫她不要恼她,想来她要说的话,多半是会得罪她的了。明知会得罪她,她还是敢说,丝毫不怕会得罪她,想来这位君六姑娘在君家,也是极得宠的。 “君六姑娘想要与本妃说些什么?”若棠轻轻一挑眉,仍是笑的温婉又和气。 “我所见的您,与外头他们说起的您,似乎很不一样。”她倒也直接,上来就是这样的话。 “哦?那你是更相信你所看见的我,还是他们口中的我?”若棠饶有兴致的瞧着她。 这姑娘不但底气十足,还很有勇气,有意思。 君六姑娘与人说话时,酷爱盯着人的眼睛,她又长得有几分英气,如此很容易给人造成压力。 但若棠却丝毫 不受她的影响,依然言笑晏晏的模样,令她眉眼间便多了几分莫名的焦躁。“所谓眼见为实,我自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越是自以为聪明的人,便越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很欣慰。”若棠笑道。 君六姑娘却垂下了眼来,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我请您来,是想问您,您觉得谢大公子,为人如何?” 若棠笑出了声来,“姑娘,我若告诉你,我跟你口中的谢大公子其实根本不熟,你信是不信?” 君六姑娘猛的抬起眼,很显然,她是不信的,“我知道这般鲁莽的请您过来,逾矩的与您说这些,让您不高兴了。只是,嫁人终究还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等嫁过去才发现……一些不堪的事实。” 若棠点头表示理解,但是理解归理解,她的确是帮不上忙,“旁人都只记得我曾勾引过谢大公子,却不记得谢大公子原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婿。君六姑娘相信我是清白的,那么自然就该知道,我与谢大公子的确不熟。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妨去问问沈侧妃?” 君六姑娘看着她,像是在努力分辨她话里的真伪。 若棠坦然的任她打量。 半晌,君六姑娘收回视线,“多谢您替我解惑。” “这世间女子总是比男子更不易些,我愿与人为善,若真能帮到你,也是我的荣幸。”若棠不要钱一样的释放着她的善意,笑着说道。 不管怎么样,就算不能多结交一个朋友,总也要少一个敌人,她可不耐烦整日与人斗智斗勇,自家府里那几个就够她操碎心了。 …… 与君六姑娘将话说开后,若棠领着采青要回正院,一名丫鬟低眉垂眼的走到她面前,福了福身,恭敬的说道:“娘娘,我家公主请您前往新房说话。” 嘿,都嫁进晋王府做侧妃了,还摆着她的公主谱儿呢! 若棠在心里嗤笑一声,“不知百里侧妃邀本妃前去,可是有什么事?” 那丫鬟显然被若棠那句“百里侧妃”弄的懵了一下,回过神来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若棠便明白,这不是晋王府的丫鬟,而是国安公主的陪嫁宫女。 “这许多的宾客,我家公主只与您相熟。她初来乍到,心里紧张,因而想寻您说说话。我家公主正等着您,还请您去一趟吧。”小丫鬟的语气有些不悦了。 请她过去还要跟她摆谱?这是当她这湘王妃不 是王妃是吧? “可本妃眼下着实有些累,想要先休息一会。”若棠睨着她,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就回了百里侧妃,且等本妃休息好了,再去找她说话。” 说罢转身就要走,那丫鬟一咬牙,就给若棠跪下了,口中大声说道:“湘王妃,还请您看在我家公主视您为知己的份上,前去陪陪她吧。” 园子里或赏花或喝茶或看戏的夫人姑娘们早察觉有异,此刻听了那丫鬟的话,都纷纷看了过来。 若棠恼火的皱了皱眉,这是要赶鸭子上架的架势啊! 那丫鬟见状,忙将头往地上用力的磕,“求湘王妃可怜可怜奴婢,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如此一来,若棠倘若不肯走这一趟,就是为难这小丫鬟,就是没有同情心并铁石心肠的坏人一个了。 “起来吧,本妃就随你走一趟就是。”她倒想要看看,这国安公主非要她过去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国安公主的新房在晋王妃的东边,一处名为凤安园的院子。 凤安园?哼。 若棠冷笑,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 她大概还没听过一句话,叫做落地凤凰不如鸡,若棠思忖着,一会儿要不要把这话说给国安公主听听? 凤安园里自是张灯结彩,四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听说连新房都是皇帝派了宫里的人前来打理的,一切全按国安公主的喜好布置。若棠边往里走边点评,这处处金碧辉煌,随处可见的明珠与珊瑚树以及那些若棠叫不出名字来的摆设,果然很是高大上。 弄得比晋王妃的正院还像正院,这司马昭之心,只差没有昭告天下了。 丫鬟领着若棠往满是红色的正房走去,采青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临要进屋时,那丫鬟拦住了采青,“这位姐姐随我到隔壁去喝茶吧,我家公主有些话想要单独说给湘王妃听呢。” 采青皱眉道:“我不想喝茶。” 那丫鬟便抿嘴一笑,“姐姐不想喝茶我也不好勉强,你若不放心湘王妃,便等在门口可好?总不好主子们说着私密话,你还站在一旁听吧?” 她说着话时,伸手往若棠背上推了一把,“湘王妃请吧,公主可是等了您许久了呢。” 若棠还没反应过来,那门就自身后关上了。 她只听见采青似乎拍了一下门,而后外面便 再无半点声息。 若棠心里一惊,返身扑到门上用力想要将门拉开,才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上了。 “湘王妃才来就急着要走?”国安公主那阴冷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若棠倏地转过身去,就见一声粉红嫁衣的国安公主正端坐在床边,精心修饰过的小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意,“湘王妃难不成害怕了?” 若棠勉力镇定下来,“百里侧妃这话就有些好笑了,本妃有什么好害怕的,百里侧妃难不成还能在这里杀了我不成?本妃随你的侍婢前来,可是许多人都看到了的,倘若本妃真的出了什么事,百里侧妃也难逃干系。” “所以湘王妃大可放心,这众目睽睽之下,本公主能将你怎么样呢?”国安公主试图温和的对若棠笑道,“不过是这般坐着太过无趣,身边的丫鬟也说不到一处去,便想着请你过来陪本公主说说话,也好打发这漫长的等待时间。” “把本妃的丫鬟打晕,将本妃强行关在这里,就是百里侧妃你邀请本妃的诚意?”她一口一个本公主,若棠就还她一个百里侧妃,气不死她总能给她添添堵! 当然若能激怒她,那就更好了,这样也不用再这般假惺惺的与她周旋。 不想这次国安公主的耐心竟然十分好,对若棠生气的质问也依然含笑以对,“你当真是误会我了。因我与你要谈的事,不好再叫旁人知道,否则与你的名声有碍我那皇兄可是最怕毁了你名声的。” 若棠愈发警惕起来,无缘无故的她提起百里文瀚做什么。 “湘王妃当真不必如此防范于我,我请你来,是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国安公主便一副受伤的模样,“你先坐下来,我慢慢与你说吧。” “站着挺好,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这屋里又没有旁人,若棠实在没耐心与她装相。 国安公主眼尾似不经意的扫过临窗的金珐琅九桃小熏炉,一缕轻烟打着卷儿缓缓升起,变换着各种形状慢慢的变淡,然后消失。 “你知不知道,我兄长十分喜爱你?”国安公主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不知道吧?自你离开醉霞殿后,皇兄就住进了你住的屋子,他盖着你的被子,留着你的衣裳,用你用过的茶杯……皇兄对你真真是一往情深呢。” 若棠蹙眉,国安公主的话,她半句也不会信。“如此诋毁自己的兄长,真的好吗?” “诋毁?”国安公主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 认为我是在诋毁他?” 她顿一顿,唇边那抹好笑的笑意便化成了诡谲的笑,她看着踉跄了两下却用力咬唇想要保持清醒的若棠,微微笑道:“你错了,我分明是在帮他啊!别费力挣扎了,这可是你们大楚最厉害的夜夜娇,听说湘王爷根本没有碰你?倒是便宜我皇兄了来人!” 语毕,那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头打开,正是方才引着若棠来的丫鬟。 国安公主朝倒在地上死死咬牙瞪着她的若棠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嗤笑道:“瞪吧,过了今日,你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瞪本公主了。皇兄那边如何了?” “殿下已经在屋里了。” “那还不赶紧将人给他送过去?别让我亲爱的皇兄等久了。” 097 宝贝,我在 若棠此时双颊通红,全身上下热血沸腾,烧出她满身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像呼吸再多也不够一般! 她被人拿被子密密实实的裹了。而后被人扛着走了出去。 有人跟扛着她的丫鬟打招呼,“芸香,你怎么将公主的喜被抱出来了?” 那芸香不紧不慢的笑道:“公主不喜这一床,让我换一床过来。” “那你赶紧去换吧,别让公主等久了。” 若棠试图发出声音来,可她全身无力,连张嘴的力气似乎都丧失了。她被身体里的热焰烧的眼冒金星。口干舌燥,连意识都有些不清了。 若棠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原还想努力感受一下方位什么的,但全身的意识都与体内的燥热搏斗开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芸香终于停了下来。 若棠听到她吩咐门口守着的婆子离开,然后推开门,又迅速的将门合上了。 “芸香,国安这么着急让我过来,到底有什么急事非要在此时跟我说?” 若棠听到百里文瀚依然温和但此时略微有些不耐的嗓音,心里咯噔一下,暗叫要遭。 在心里将国安公主狠狠地问候了一通,若棠使尽全身力气咬破自己的舌尖,痛的一颤的同时,神志总算稍稍清醒了些。 她听到芸香咯咯在笑,“让殿下久等了,公主说了要送殿下一份大礼,这就嘱咐奴婢将礼物给您送了过来。公主还说,您不必太感激她。” “大礼?”百里文瀚疑惑的问道。 芸香上前几步。将裹在被子里的若棠放在床上,轻轻一挥手,罩着若棠的大红鸳鸯锦被便散开了。 百里文瀚微微一愣,若棠软软的躺在鲜红的锦被上,被汗水糊湿的脸蛋泛着桃花,颊上火红妖艳生动。她气息紊乱的半睁着漂亮的眼睛,眼神朦胧却火热。 她看着他。用力的摇了摇头,眼里似有哀求之意。 百里文瀚眸光微闪,一脸恼怒的瞪着芸香:“你对她做了什么?” “殿下何必动气呢?公主说了,既是殿下日思夜想的人,您不好下手,公主不过是帮您一把罢了。还请殿下抓紧时间,不然,一会子来了人,撞见殿下总归是不好的。”芸香毫无惧意的解释道。 百里文瀚微一愣,已经明白了过来他那皇妹的打算,眼里有盛怒一闪而逝,他上前,弯腰将若棠抄在怀里就要往外走。 芸香却拦在 了他面前。“殿下,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滚开!”百里文瀚怒气上涌,沉声喝道。 这向来待人温和的皇子忽的散发出这般骇人的气势来,芸香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身形一闪便重又将百里文瀚拦了下来,“殿下哪里也不能去。” “贱婢,我要去哪里,还由不得你来指点!”百里文瀚怒极,毫不留情的拍出一掌。 芸香不闪不避的站在他跟前,看着他慢慢变得惊愕的眼神,淡淡道:“公主知道殿下定然舍不得湘王妃,因而早在您进来前,便在您的茶水中落了软筋散。奴婢劝殿下还是赶紧享乐吧,半个时辰后,奴婢会领着人过来。” 她说罢,转身出门,将门从外面锁了起来。 若棠此时被百里文瀚打横抱在怀里,她那好不容易激出点清明来的理智又所剩无几了,却也知道此时抱着自己的是谁,她开口求他放下她,不要管她,“求、求你……” 她听见自己气喘吁吁的声音,娇媚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她发出来的。而她也渐渐地迷惑了,求他什么呢?求他放开她,还是求他抱紧她? “热……难受……”若棠断断续续的说。 “湘王妃,湘王妃?”百里文瀚紧走几步,将她重新放回那鲜红的锦被上,“我很抱歉,让你遇到这种事。你且忍忍,待我有了力气便带你离开这里。” “不……不离开……”若棠已经分辨不出他说的话语,只听到他说要离开,伸出的手慌忙在空中乱晃乱抓。 百里文瀚嘴角微微上扬,将手伸出来,任由她仿佛抱着无价之宝的抱住他的手。而后将她那如桃花般艳丽的脸庞使劲的在他手背上蹭着。他嘴角的笑意因此而更浓了些,伸出另一只手拨开她脸上汗湿的碎发,嗓音却依然带着浓浓的担忧与自责,“湘王妃……若棠,你还好吗?” “她很好!” 悄悄漏进紧闭的门窗的日光照着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房间里的楚千岚的侧影,他从角落里一步一步走出来,半边轮廓晦暗,阴暗如同鬼魅。 百里文瀚陡然一惊,“湘王爷?” 楚千岚暴戾有余,冷如鬼魅的俊脸缓缓漾起一丝微笑,“百里皇子在这里见到本王,很是意外?” 然而他冰冷的眼中,却充满着极度的寒冷与杀气。 百里文瀚警觉地皱了皱眉,缓缓从床边站起身来,“湘王爷怕是有些误会,我并没有 对……” “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本王心里清楚。”楚千岚嘴角微微一勾,狂妄的放声威胁道:“但很显然,百里皇子倘若继续留在这里,本王少不得要先跟你算算账了。” 百里文瀚此时恼恨的要死,眼角余光扫一眼犹自在锦被上磨蹭着的若棠,就差一点就得手了啊! 该死的国安,倘若不是她自作主张给他下什么软筋散,说不定这时候他还能跟楚千岚争一争。但现在,还是先全身而退才是上策。 想罢,对着楚千岚敷衍的一拱手,“既然湘王爷来了,湘王妃也就不需要小王照顾了,小王先走一步,告辞!” 说罢,走到门边,手边银光一闪,一把精巧的匕首已经落在了他手上,将匕首从门缝中递出去,不出两下,原本锁上的房门便开了。 为了方便他行事,院子里自然是一个人也没有留的。 …… 若棠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楚千岚的声音。 她想开口喊他,但口中依然发不出别的声音来。 她一时觉得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一时觉得脸上贴着个冰凉的东西很舒服,一时又觉得腾云驾雾的失重感令她有些难受。 而这难受,也让她难得的清醒了些,费力睁开眼睛,却真的看到了楚千岚那绷得死紧的下巴弧线。 “王、王爷?”她不是在做梦吧? 他明明离京好几日了。 楚千岚面无表情的低头看她一眼,冷嗤一声,“你还认得出本王?” 她该庆幸,倘若她认不出他来哼哼,过后有她好看的! “真是你……”她放下心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才是别、别人……” 见她一副“是他她就放心了”的模样,楚千岚那自看见她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那样娇媚姿态而衍生出来的想要杀人的怒火稍稍平复了一些,“笨成这个样子,你怎么不干脆笨死算了。” 他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晋王妃,对晋王只说刚从外面玩了回来,差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罚了两杯酒后,就得到了暗探的消息,说这笨女人出事了。来欢木亡。 他简直不敢想象,倘若他迟了一步,这女人就要……想到此,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更用力了一些。 他顾不得自己是什么脸色,就这样抱着她要从晋王府出去,晋王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有了 不好的预感,拉着他希望他们在晋王府先待一阵,等宾客离开再回湘王府。 倒不是他想给晋王留面子,而是眼下情形确实太过紧急,他身上有伤,而她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若要硬闯出府,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实在不划算,因此,才勉强答应了晋王暂时留在晋王府中。 晋王府的地形他自然也是了然于胸,不待晋王安排,他就已经抱着若棠找了处僻静的不受人打扰的院子。 想将她放到床上,若棠却紧抓着他不放手,“你不许走,我、我难受。” “这会儿知道难受了?”楚千岚被她抱的紧紧的,一时竟动弹不得。 他听见自己喉咙深处传来的“咕噜”声,那是他吞口水发出的声音。 “小、小棠,你在做什么?”他有些傻眼的看着她轻易就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她咯咯笑着压了上来。 她水润却火热的唇毫无章法的落在他的额头脸颊上,找了半天,才终于对准了他的嘴。 这,这本来是该他做的事情才对吧! 楚千岚只听见他的心脏好似烟花冲入夜空所发出的那一记沉响,她之前可从没有如此的主动过! 若棠胡乱又急切的亲着他:“不够啊……” 心底的燥意又蔓延火热了起来,这回无论她怎么做,也再缓解不了那令人疯狂的折磨。她开始嘤嘤的啜泣起来,挫败的用拳头捶着被她压在底下的楚千岚。 楚千岚闷哼一声,黑着脸一翻身,利落的调换了两人的位置。 他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缠着她迫着她跟上他的节奏。若棠被这并不陌生的颤栗感完全击败,陌生的感觉狂猛的席卷了她的所有感官。 “臭丫头……”楚千岚的视线牢牢的锁着她,他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有着深入骨髓的渴望。他早已不满足每晚只能与她相拥而眠,“本王不想伤你的,谁叫你保护不好自己……” 他捧着她的脸,而后迅速低下头,将她溢出口的痛呼封在他的口中。 汗珠滴落在若棠洁白的颈脖上,她秀发散开,铺陈在枕间,晶亮的眼里盈着氤氲的雾气,平添了楚楚可怜的气质。 “王爷……” “宝贝,我在……”他沉哑的声音在说话,听在她的耳里像是清风拂过,她想凝神去听,却再次沉醉在他带着焰火却不失温柔劲道的大手下。 …… 如意冷着脸,离房门远远地。 采青踩着焦急的脚步,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 “大总管。”采青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跑到如意面前,陪着笑道:“您看,王爷跟娘娘进去那么久了,这天色都黑了,是不是……” “嗯?”如意垂下眼,冷冷瞥她一眼。 “是不是该叫他们出来用晚膳了?”采青小心翼翼的开口,“饿坏了主子,总是不好嘛。” 呜呜,她家姑娘被王爷蹂躏了大半天了,开始屋里还有声音,如今姑娘连声音都没有了,可怎么是好啊? 依着采青以往的脾性,早就上去拍门砸门了。 可是今天她不敢啊,她又心虚又自责,明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危险”的,可她还是不够小心谨慎,险些害的姑娘出了大事。 幸好王爷及时赶过来了,否则她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因此,原就对湘王爷愈发有好感肯自觉松口喊若棠“娘娘”的采青,此时对湘王爷的感激就不说了,这好感度自然也就蹭蹭蹭的上去了。所以,打扰王爷这种事,她就不太好意思去做了。 “你饿了就去吃饭。”如意冷着脸说道。 采青一噎,这人到底是真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假听不懂啊?他不知道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道理吗?还是外院大管事呢,这管事都是怎么当的? 采青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游说如意去敲门,就听见里头传来楚千岚沙哑低沉的声音,“备水。” “是,王爷。”采青如释重负的放下心来,也终于放过如意,一溜烟跑去准备热水来。 刚跑到院门口,就见一顶软轿急急朝着这边走来,陪在轿边的正是赵嬷嬷,便知来的人是晋王妃,忙迎上前去行礼。 轿帘被撩开,露出晋王妃仍然气色不好的苍白的脸来,她的眉宇间全是焦急的神色,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忙问道:“你家王妃现下如何了?” 采青忙回道:“您放心,娘娘眼下正与王爷在一起,没什么事了。您身子不好,夜里风凉,不好出来的,我家娘娘要是知道了,定然要担心坏了。” 愁眉苦脸的赵嬷嬷忙趁机劝道:“正是这个理儿。姑娘,湘王妃眼下没事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晋王妃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采青好好照顾若棠,方才让人回了正院。 098 不高兴 就这么被吃干抹净的若棠此时气若游丝的将脑袋埋在被窝里,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 楚千岚伸手拍拍她,没好气的道:“别闷死了。” 若棠气得要命,顾不得害羞,把气呼呼的一张红脸蛋露了出来。“你刚刚才……那啥了人家,这就开始摆脸色了?” 她这一抬头,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惊骇的瞪圆眼睛看着楚千岚后背那交错的裂开的伤口,“你” “噤声。”楚千岚见她惊骇担忧的模样,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不甚在意的拿起她的单衣往血肉模糊的后背擦了一把,“不要怕。死不了人。”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少说也有十来道,之前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眼下全都裂开,血糊糊的一片,看着就很吓人。 “你要是害怕就别看。”见她嘴唇都轻微的颤抖起来,他抬手想要捂住她的眼睛。 若棠一把抓住他的手,气怒的瞪他一眼,“你给我趴好!” 不由分说将他连拖带拽的弄上床来趴着,三两下套好衣裳跳下床当然那被楚千岚的血弄脏了里衣她是不敢穿的。 却因为腿软险些跌个狗啃泥,幸而楚千岚早有防备的勾住她的腰,才让她幸免于难。她垂下眼睛看也不看他,掰开腰间的大手便往门口走去,“如意。” 远远守着的如意一瞬间就到了她面前,不等她说话就将早准备好却没派上用场的伤药交到了她手上:“腰腹那处伤的最厉害。” 若棠面无表情的点头,退后一步就要将门关上。 如意在房门就要合上的瞬间又开了口。“还请王妃提醒王爷,请王爷节制。” 若棠的脸皮倏地一下又烧了个透红,如意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在怪她缠着他那啥,所以才要请她提醒楚千岚,却分明是在提醒她的意思? 拜托,就算是她缠着他那啥。那也是她神志不清,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她后来都昏过去了,是他一直不肯停,将她翻过来又覆过去的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的好不好? 若棠觉得很冤枉,她也觉得很悲愤,但是这种事,她难道还能跟如意去掰扯清楚不成? 最可恨的就是床上那男人了,都伤成那样了,他也不知道节制一点儿! 愤愤的拿着药瓶走近楚千岚,见了他满背伤痕与血迹,心里的邪火因此散了个一干二净,“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楚千岚脸色苍白。神色慵懒倦怠,然而眼神却是餍足,无所谓的回答道:“刺客。” “你到底去哪儿了?”若棠一边就着屋里的清水给他清理伤口,一边将药敷上去,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楚千岚没有说话。 若棠抿了抿嘴,便也不再发问了。 楚千岚一侧头就看见她紧抿的嘴角与微微蹙起的眉头,知道她不高兴了,轻叹一声道:“隔墙有耳,回去后你想知道什么,本王都告诉你。” 若棠这才抬眼横了他一眼,水盈盈的眼里那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心疼的眼神,勾的楚千岚心里又是一痒,却也只能暗叹眼下真不是时候,“怎么还不高兴呢?” 若棠往他伤口上撒药,“你伤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还能高兴的起来?又不是真的想要当寡妇。” “不想当寡妇,日后就给本王安分点,少让本王劳心劳力,本王自然长命百岁。” 若棠实在太冤了,她不过就是来参加个婚礼罢了,结果险些被人阴了不说,她……她到底是个女人嘛,哪个女人心里没有点浪漫情节的?她设想过的第一次,根本不是这样的嘛! “你以为我想这样啊?”说话的语气难免就带上了委屈,“谁想得到国安公主竟然胆大包天的选在她成亲这天对我出手?”来欢吉弟。 “她让你去,你就乖乖的去了,这怨得了谁?”这记性她得好好给他长着,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她才不会傻傻的吃亏。 “我是想着,众目睽睽之下,量她也不敢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情来,毕竟有眼睛的人都看到我是被她请走的。谁能想到她的胆子会这样大你没来之前,我真的被吓到了。” 楚千岚还想刺她两句令她记忆深刻,一侧头见她泪光闪闪的小模样,可见之前的确被吓得不轻,心就软了一半,握住她正要给他包扎伤口的手,“是本王回来晚了。” 若棠噘嘴看着他,“我知道你已经尽力往回赶了。” 要不然身上这些新新旧旧的伤疤也不会反复的结疤了又裂开,可见他一路赶的有多急。 “本王都不怪你了,怎么还嘟着个嘴不高兴?”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又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你又还伤着,我哪里笑的出来。”若棠深吸一口气,眼中火光闪闪:“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楚千岚点头,很好,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此事 须得从长计议,慢慢筹划。不然闹大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总归还是要顾忌着点儿的。今晚就先收点利息吧。” 若棠立刻来了兴致,“你要怎么做?” 楚千岚却故意卖起了关子,朝若棠勾勾手指头,一点一点靠近她,眸中光影流丽,很暧、昧的眼神,别有深意一般,“最后那个姿势,本王很喜欢,回去陪本王练练?” 练你妹! 若棠抬手就想往他脑袋上招呼,到底想着这是尊贵的湘王殿下的头,不是阿白的大脑袋,方才忍耐了下来,气呼呼的道,“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你对本王的服侍不满?”楚千岚又开始瞪眼了,“刚才你没有很舒服?” “这不是我舒不舒服的问题好不好?”好吧,其实那个姿势她也挺喜欢的,但是,重点不是这个!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楚千岚理直气壮的问她。 若棠微愣,悻悻道:“你受伤了,我自然不高兴。” “不对。”楚千岚毫不客气的拆穿她,“你那时候还不知道我受伤这件事。” 他还没有停下来,就察觉到她虽然身体很热情的配合他,但是情绪却一点也不高。 若棠又是一愣,这回她不太自在的先撇开了视线。 楚千岚便一副果然有鬼的模样盯着她:“快说!” 若棠目光含水,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似乎又哀怨,又委屈,却偏偏欲言又止。 看的楚千岚心头一软,缓和了口气问:“到底怎么了?本王不在京城,除了国安公主还有人欺负你?” “不是。”若棠因为委屈而撅起的小嘴红嫩水润,脸颊因为气鼓鼓嘟起,就像一个软乎乎肉嘟嘟的包子。 “你不说叫本王从何猜起?”楚千岚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忍着笑诱哄道:“难不成是本王不够温柔,让你难受了?” 那就真的太对不住了,他能忍着没有将她拆吃下肚已经很了不得了,不过嘴上还是哄着她:“本王下回一定温柔些,行了吧。” “烦人,谁跟你说这个了!”若棠嘟嚷着瞪他一眼。 “那本王可真猜不出来了你自己说过,有什么话要说出来的,快说吧,本王洗耳恭听着。”楚千岚提醒她并催促道。 “我就是觉得不高兴嘛!”若棠咬了嘴唇,不满的说道,“人家设想过的第一次,根本不是这个 样子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随随便便的将自己交付出去了,更让她呕血的是,这地点不是湘王府不是长春馆而是在晋王府中!无论怎么想,都有一种类似于野、合的奇怪感觉,让她怎么想都高兴不起来就对了! 楚千岚实在太好奇了,同时又有些高兴她竟然还设想过他们的第一次,可见她也是很渴望他的?“那你设想过的第一次是什么样子的?” 若棠见他并没有嘲笑她,方才开口说道:“先要在浴桶里放上很多很多的花瓣,泡的香喷喷的,然后大红的婚床上,要铺满木槿花瓣、蔷薇花瓣、还要最香最香的九里香,还有合卺酒……可是现在呢,什么都没有!” 时间地点以及环境全都不对,让人怎么高兴的起来? “就因为这个?”楚千岚显然不能理解她不高兴的点,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见她犹自嘟着嘴不高兴,忍不住笑道:“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不是还有本王吗?” 若棠眉角抽了抽,好吧,总算她设想过的人没有被换成别的人,要不然就真的哭都哭不出来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若棠的不悦楚千岚丝毫不能理解,她也知道男女的不同,刚才也不过就是想抱怨两句,说出来了就觉得轻松了,于是将话题又引了回去:“咱们到底要怎么收取利息啊!快点收完利息回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 “好。”楚千岚眸光柔和,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虽然不理解她如此介意的理由,但她真的介意到眼睛都红了,他又怎会不放在心上?“我们很快就回去。” …… 晋王府的梦兰园中,沈若兰正温柔而熟稔的站在晋王身后,替眉头紧锁的晋王按揉着太阳穴。 “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去凤安园了。”她看一眼一旁的铜漏,温顺又体贴的提醒道。 晋王一听凤安园,就气不打一起来,眉头锁的愈发的紧了,一掌拍在几桌上,“这才刚进府就迫不及待的给本王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还真当本王这府邸是她公主府了?” “王爷您别生气,”沈若浪忙轻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气,一边轻言细语的宽慰道:“这不是最终也没闹出什么事来吗,虽不知公主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她到底是琉国公主,又是皇上赐婚,您若太冷落她,难免叫她吃心,惊动了皇上,怕是不好的。” “若不是本王极力劝阻,今日任由老七抱着他的王妃 走出晋王府,明日本王这脸也别想要了!”晋王仍是气怒难消,决心要好好的冷一冷胆大妄为连知会都不曾知会过他一声的国安公主。“本王务必要让她知道,从今往后,这晋王府没有国安公主,只有百里侧妃!” “王爷说的是,既然已经进了晋王府,是该按着晋王府的规矩来的。”公主又如何,嫁的风光又如何,还不是侧妃一个,有什么可得意的?还凤安?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到底是琉国来的,咱们大楚许多规矩也不懂,难免会给王爷惹出什么麻烦来兰儿刚才听说,王妃听闻此事亲自去看湘王爷与姐姐,您想,凭王妃与姐姐的交情,焉有见不到之理?可王妃还真的连面也没见到就折回正院去了,想来湘王爷此次真的动了大怒。兰儿实在担心,湘王爷的脾性,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可要如何收场啊?” 这是在委婉的提醒晋王,你新娶的侧妃真是个不懂事的惹事精,得罪了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湘王爷,只怕这关不太好过。该好好管教就的管教,否则他日再因为不懂规矩惹出别的祸事来可怎么办? 这何尝不是楚千岚的担心,但是人都已经娶进来了,且还是他千方百计才娶到手的,日后还有大用处的,管教的过了吧,怕惹怒了她,将此事轻轻放下吧,又怕老七不肯同意,一时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将事情圆满的解决了。 晋王想到此,不免有些头痛起来,“那边有没有动静?” 沈若兰代管着王府内务,内院的动静自然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只要了热水。” “你没让送桌席面过去?”晋王皱眉看她。 沈若兰忙道:“我让厨房送了的,不过下人又原封不动的撤了下去,姐姐她说……说晋王府的东西,她可不敢随便吃,万一里头又有什么要人命的东西……王爷,姐姐气性向来大,您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吃就算了。”晋王气道,难不成还要他这个王爷拉下脸面去求她原谅?他虽然现在还不能跟老七交恶,但总有一天他们要反目,反正今天的事已经被他压了下去,就算他们到时候出去宣扬,他只要咬死了不承认,他们又能把他怎么样? 了不起就是名声难听了点,上回为了娶沈若兰,他的名声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毁损,反正暗地里站在他这边的官员都有把柄在他手上,他也不担心他们敢背弃他。名声再坏一点,又能坏到哪里去? 成王败寇,等他登上宝座,又有谁敢质疑他的品行不成? “ 王爷,大事不好了。”正这样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个拔的尖尖的嗓音,刺的晋王的太阳穴重重一跳。 “什么人在外头喧哗?”晋王气怒的看着沈若兰,“你这园子里人怎也这样没规矩?本王大喜的日子,喊什么大事不好,是存心要触本王的霉头吗?” 沈若兰忙怯怯说道:“兰儿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在喧哗,这就让人出去瞧瞧,王爷您别动气来人,还不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玉墨忙急急地出去了,很快便回来回话道:“王爷,娘娘,外头那仆妇是凤安园的。” 沈若兰松了口气,“王爷,不是兰儿园子里的仆妇。” “凤安园出什么事了?”晋王霍的站起身来,没有理会沈若兰的辩解。 沈若兰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将身体往后头的阴影中藏了藏,让阴影遮挡住她脸上那明显的妒忌与不悦。 “不知为何,凤安园里突然进了蛇,国安公主吓坏了,还摔了一跤,不想……不想正摔在蛇身上,被那蛇一口咬住了下巴。”玉墨结结巴巴的禀告道:“那仆妇说,那蛇看着像是有毒的,虽然已经按照常规处理了。但国安公主吓坏了,非要您过去陪着她不可。” 玉墨说着,小心的看了看沈若兰的脸色,“还有,湘王爷已经让人备好了车,要回湘王府去。” 晋王睁大眼睛,“他就这么回去了?” 竟连辞别都不曾跟他辞别一声,就这么走了? 这一个两个的,全都不把他这晋王眼里了。 “是,湘王爷临走时让人转告王爷,您的招待他刻骨铭记,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与您。” 这哪是要报答他,分明是将他记恨上了的意思。 晋王气道:“随便他!” 说着便大步往外去了。 沈若兰倒是想跟,但想到国安公主的性情,不管她是真得伤了还是假的伤了,看到她与晋王同去,那炮火说不准就对着自己了。 虽然她不敢去,但还是没忘记叫个人跟过去看看情况。 …… 此时国安公主的凤安园乱成了一团,请太医的,捉蛇的,安抚国安公主的,还有被国安公主责罚着出气的…… 晋王一踏进凤安园,那一直没有松缓过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沉声喝道:“慌慌张张跑什么跑,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国安公主在屋里听到 了晋王的声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王爷,你可算来了,快帮我把那条该死的蛇捉住,我一定要将它剁成肉泥!” 晋王撩了珠帘疾步走进去,脸上的不耐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心疼:“快让本王瞧瞧,伤到哪里了?没事没事,太医即刻就到了……” 099 大圆盘子 钻石过1000加更 国安公主这才想起自己伤的相当狼狈的模样,忙将头扭到一旁,拿袖子将脸遮挡起来,啜泣道:“王爷,我、我的脸定然已经毁了……” “不是说已经处理过了?”晋王走近她。温柔的要将她的手拿下来,“让本王瞧瞧到底伤的如何了?” “你、你答应不笑话人家,人家就给你看。”国安公主显然对晋王的温柔毫无抵抗之力,眨巴着眼睛柔弱又可怜的看着他,早没有了先前的扭曲狰狞样儿。 “本王担心都来不及,又怎会笑话你。快别闹了,倘若伤得厉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琉国不是有医女官陪嫁进府,怎么没看见她人?” 晋王心里本就不满国安公主头一天进府就给他找麻烦这件事。此刻又见她这般扭捏作态的模样,心里的不耐又更深了些,真想甩袖就走人,偏又走不得。 国安公主自然察觉不到晋王对她的不耐,见晋王一脸的担忧与焦急,这才慢慢放下遮脸的袖子,“这晋王府,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毒蛇?定是有人要害我,王爷你可千万不能姑息要害我的人……” 晋王愣了愣,她刚才将脸遮的严严实实的,他只看到一双发着狠却偏要装柔弱的眼睛。现在她将衣袖撤了下来,他看到的,是一张乌青的肿胀的比平常大了一倍的脸。下巴处两个深深的牙印还在往外冒着血,幸而那血是正常的鲜红色,说明她中毒不深且及时将毒拔了出来。 “这是什么蛇咬的?”毒素蔓延的如此之快,虽然及时清了毒。但脸仍然肿胀乌青的像个烧坏了的大圆盘子。 这蛇也太厉害了些。 “我也没有瞧清楚。”国安公主紧紧拉着晋王的衣袖,她虽然伤腿好的差不多了,但是单脚站着仍然很吃力,于是也顾不上羞涩,将身体往他靠了过去,“那蛇突然就从房顶上掉了下来,正落到我身上。险些没把我给吓死了。王爷,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找出要害我的人,将她大卸八块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他晋王府怎么可能会有毒蛇这种东西存在,看来的确是有人要害她。府里的人?芙蕖是不屑的,沈若兰也一贯柔弱胆小,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此般行径,倒很像老七所为。 他心头一动,扶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竭力让自己的眼睛落在她脸上时看起来真诚又心疼,轻叹一声道:“你能否告诉本王,为何今日要对湘王妃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国安公主正为他的体贴感到开心,闻言脸色就是一 变。“那贱人害我变成这副模样,先前你说没有合适的时机,叫我忍。我忍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今天这个机会!哼,若不是湘王突然出现,我皇兄早得手了,再让众人看到她那淫、荡的样子,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恨,竟让她逃了过去!” “你皇兄?他早知道?” “怎么可能让那个假正经知道,他若知道了,哪里肯配合我?”国安公主不悦的嘟了嘴,“王爷,你不是也讨厌她吗?我今日若是成了,不也替你解了气?” 关键是这事没成,还惹恼了老七那个深不可测的。 晋王强忍着才没有将目光从国安公主那肿成香肠嘴的嘴唇上仓促移开她是不知道自己这副尊容还是怎的,都这样了还敢嘟嘴,是要恶心死人不成? “今日这事就算了,往后你再有什么计划,先知会本王一声好吗?”晋王温声说道,“如此,你若有什么纰漏之处,本王也好给你周圆了。” “王爷,你对我真好。”国安公主闻言,幸福的靠在晋王胸膛,拿手往他胸口画着圈圈,羞涩的垂了眼睛道:“时辰不早了,王爷,咱们歇下了吧。” 晋王眉心一跳,嗓音愈发温柔,“不急,太医还没来看过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方才我那医女官已经帮我处理了,她说……说圆房是没有问题的。”国安公主娇羞的低声说道,手底下却愈发紧的抓住了晋王的手。 晋王嘴角一抽,“……咱们来日方长,并不急在这一时。” “王爷是嫌弃我了?”国安公主骤然发难,猛的一把将晋王推开,“你总这般推脱,是嫌弃我没有一条腿了是不是?可当初是你口口声声告诉我,说你不会介意,说我就算没了一条腿,在你心里仍是最漂亮的……如今这些话都不作数了?” 晋王看她顶着那张脸气急败坏的样子,一时只觉得倒尽了胃口,偏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好声好气的哄着她:“你当真误会本王了,本王从没有嫌弃过你,你要相信本王。本王今晚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国安公主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笑睨晋王一眼,娇嗔道:“这还差不多。” …… “哈哈……”若棠自出了晋王府,笑声便没有停过,直笑的腰都直不起来,还停不了。 “可是解气?”楚千岚懒懒靠着软垫,笑望着她那开心的手舞足蹈的模样。 “解气解气,太解气了。 ”若棠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只要一想到国安公主那张猪头样的脸,就觉得痛快极了!今晚最痛苦的定然是晋王殿下,哈哈,对着那么一张脸,可怎么下得去嘴啊!”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楚千岚拉着她一只手,垂眸把玩着她的手指,“你该关心的是本王。” “怎么没关心你了,你不在这些日子,担心的我食不安寝难眠,生怕你出什么意外。”来厅双划。 “当真?”楚千岚眼睛一亮。 “这还能是假的,你瞧,我都瘦了好多了。”她指着自己的脸颊凑过去让楚千岚看。 楚千岚伸手捏一把她光滑细腻的脸颊肉,嗤一声笑道:“怎么本王听说这些天你四处玩的乐不思蜀?常常天不亮就出门,深更半夜才回府,可有这回事?” 若棠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呵呵干笑两声,“这、这是谁跟你说的?” “本王前去晋王府前,曾回府换过衣裳。”楚千岚哼笑道。 若棠扁了扁嘴巴,“定然是画眉说的,那丫头就喜欢打我的小报告。其实人家出门也不是为了贪玩,我那周家的表姐你知道吧?她帮我打理了个铺子,专卖舶来品的。我小舅正好将货送上来,我就过去帮帮忙那毕竟是我的铺子嘛,不出钱总要出点力才好,不然多不好意思呀。” 她原本是要给周靓云银子的,但周靓云只说了一句话,“你的银子不都是周家给的?”若棠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没事就跑过去帮帮忙,这些天跟小舅周厚元也混的极熟。周厚元经常出海,不论谈吐与见识都十分不俗,身上既没有商人的狡狯,也不似大舅那般沉稳厚重。若棠特别喜欢跟他天南地北的乱侃,非常羡慕他去过那么多的地方。 因小舅的到来,若棠更喜欢去福仁胡同了,虽然总有秦氏时不时的跳出来让人心里膈应,不过大舅总会及时的制止她并将她赶走。 “我是不是不能开铺子?给你丢脸了?”若棠挑眉看他。 李氏跟晋王妃手底下的铺子可都不少,李氏还说过,银钱就是女人在后宅安生立命的根本,男人的宠爱?看看她那可怜的女儿就知道了。 “你缺钱?”楚千岚挑眉看她。 “我有多少嫁妆,王爷你还不知道。”她就算真的缺钱,周家也会大把大把银子送上来给她花用。“说到嫁妆,嘿嘿……” 她像想起了什么来,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模 样几分狡黠,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期待的快意! “怎么?”见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深觉被冷落的楚千岚不愿意了。 “我想到要怎么惩戒沈若兰了。”她兴奋的小脸通红,抚掌得意的笑个不停,“你说晋王现如今可知道我母亲的嫁妆已经全归了我的事?” 虽然没有证据能证明害晋王妃的幕后指使就是沈若兰,但这事八九不离十是她的手笔。她得想办法也让她阵脚乱一乱,自顾不暇方才顾不上去害人。 “据本王所知,他到目前并不知情。” “那就是了。”但随即,她又犯了愁,眨巴着眼睛求助的望着楚千岚,“要怎么让晋王知道这件事呢?” “简单啊。”楚千岚的主意眨眼之间就冒了出来,“你明日让人拿个赝品回沈府去闹,就说沈府送过来的你娘的嫁妆好些都换了赝品。不过这样一闹,你跟你娘家人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反正我也不指望他们做靠山。”若棠表示无所谓,并对楚千岚眨眼之间就能想到办法的能力表示十分佩服,边朝他竖起大拇指,边扯着嘴角笑:“王爷你这脑子怎么生的,太厉害了。” 楚千岚朝她暧昧的眨眨眼,大手就摸上了若棠的臀、尖儿,意有所指的问道:“本王只有脑子厉害而已?” 100 搁以前,若棠就反调戏回去了,但今天他们的关系刚突破盖着被子纯聊天的境界,楚千岚的手又不老实的在她身后抚摸着,令她难免回想起在晋王府时那犹如惊涛骇浪般的似火热情。于是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难得没有呛声回去。 楚千岚却是难得见她吃瘪的模样,自然不肯轻轻放过,“本王问你话呢。” 手上就更胡来了,抚上她的腰侧极尽暧昧之能事的打着圈儿,她这里可是最为敏感的。 若棠的身子果然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慌忙伸手推他,口中胡乱搪塞道:“王爷自然是哪里都厉害的。王爷最厉害了。” 楚千岚眼里闪着得意的笑意,展开双臂就要将她揽进怀里坐着。 若棠忙道:“小心你的伤。” 楚千岚撇撇嘴。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但这也并没有打消他调戏若棠的热情,轻佻的在她耳旁吹一口气,“那你喜欢本王这么厉害吗?” 若棠捂着发红的耳朵往后挪了挪,瞪他一眼,还没完了? 眼看着他又要凑上来吹气,若棠举双手投降道:“喜欢喜欢,最喜欢了,满意了没?” 楚千岚颇觉满意的勾唇笑道,“以后这话天天说给本王听,本王满意了,自然就更厉害了,你说是不是?” 若棠转过脑袋,懒得再看以调戏她为乐的楚千岚一眼。 罢了,且先让他得意着,日后又再找回来就是。 两人回到王府。如意早将老太医带了过来。 看着老太医一边絮叨,一边重新替楚千岚上了药包扎好伤口,若棠才放下心来。 “王爷,您便是为我这把老骨头多想一想也好啊,老朽今年已经快七十了,经不起这时不时的折腾,您往后多少爱惜爱惜您这身体。就当是放老朽一马了。” “若不是本王,你这老东西早没命了,还能在本王跟前要求本王放你一马?”楚千岚冷睨着他。 老太医一噎,“好吧,就算不为老朽这把老骨头着想,您也该为王妃想一想不是?您这三天两头的受伤,王妃她得多担心您?王妃,是吧?” 老太医寻求同盟的模样令若棠忍不住失笑,不忍年事已高的老人家连续遭受打击,她坦然点头道:“老人家说的是,我也极担心的。” 老太医正要得意洋洋的朝楚千岚炫耀他同盟支持他这件事,就听楚千岚不耐烦的赶他了,“如意。将这把碍 人眼的老骨头扛走。” 吓得老太医脸色顿变,慌慌张张的摆手不让如意靠近他:“不必麻烦如意了,我自己走自己走。” 这天渐渐冷了,不需要如意那冰棍子来增加降低温度了。更何况,如意哪次扛他不是随便的像是扛着麻袋一样,他着实不想现在就变成一堆老骨头啊! 老太医腿脚灵活的一溜烟儿跑了。 “老人家跑的真快,身体真不错。”若棠随口赞了一句。 两人都没有用饭,若棠也累的像条狗似的,趴在椅子里就不想动了,“今晚要委屈王爷一下了,让采青跟画眉随便做点什么吃吧。” 楚千岚看她慵懒中平添了娇媚风情的小脸,笑的格外餍足,“本王今天吃的很饱。” 若棠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还会回应他的取笑,“王爷是不是有事忘了要告诉我?” 楚千岚眸光闪了闪,嘴角的笑意也凝住了。来厅边号。 他并不想说。 若棠心里虽有些不高兴,但谁还没有个秘密呢,就像她不是沈若棠这件事,不也永远都不会告诉他?这样一想,若棠就释然了,微笑道:“王爷只要告诉我,往后还会遇到像今次这样危险的事吗?” 她意外的体贴令楚千岚微微扬眉看过去,心里也稍稍的松了口气,他一个人扛习惯了,虽然她已是他的王妃,又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但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没有做好要对她和盘托出的准备。 这是攸关他生死的秘密。 他并不能确定,她能很好地替他保守秘密。 女人,其实并不值得信任! 就像他曾经那么相信她,可是最后,她还是丢下了他! 想到这里,他原还有些内疚的心里顿时变得坦然起来,无所谓的笑了笑,“这种事从小到大本王都在经历,想来往后也不会例外。怎么,你怕了?” 若棠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想了想,朝他粲然一笑,“看来我还是得早些做好守寡得心理准备,免得哪一天成真了再措手不及,姿态就难看了。” 楚千岚嘴角抽了抽,“你能不诅咒本王吗?” 若棠又摆出她天真无辜的模样来,“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我可不敢诅咒王爷。你身上有伤,我睡觉惯来不太老实,让婉如将之前的房间收拾一下,我住过去……” “你在生气?”楚千岚拧眉打断若棠的话。 “王爷也太小看我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我能理解的,自然就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生气。我是真的觉得,咱们分房睡有助于王爷伤口的愈合!”若棠耐心的解释道,见那男人阴沉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方才玩笑道:“当然,王爷若不想那么快恢复,我极愿意成全你的。” “就你那小鸡崽子似的力气,能伤到本王。”楚千岚轻视的睨她一眼,“赶紧用了饭睡觉。当然,你若睡不着的话,正好陪本王练练,本王想,你是极愿意成全本王的,是不是?” 若棠完全败给了他,他还真是调戏她上了瘾不成? 见若棠不肯配合他,楚千岚也不失望,想起一事来,提醒她道,“本王还未见过你小舅,他是你长辈,本王若怠慢了他,你是不是也没面子?” “怎么,王爷想要宴请我小舅?”若棠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楚千岚想了想,“这几天让如意安排一下,弄个宴请的名目出来,请周家的人都过来坐坐吧。” 嫁妆的事,她算是彻底与沈府闹僵了。周家对她不错,她也喜欢跟周家人呆在一起,既然如此,该给周家的脸面,他还是会给的。 若棠忍不住笑出一脸灿烂来,毫不吝啬的将他夸了又夸,“王爷你真好。” …… 翌日一早,若棠兴致勃勃的与养伤中的楚千岚制定了大闹沈府一事的详细细节,便丢下养伤不便外出的楚千岚出门了。 今日这场好戏,她就算不亲自上阵,总也要躲在旁边看个热闹才是。 采青捧着一堆一早上不知道从哪里淘出来的各种赝品往沈府大门口一坐,就哭天抹泪的嚎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就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沈府门房见了,就要上前来撵人。采青一看他要碰到自己,一吸气尖声哭叫道:“沈府要打死人了,各位乡亲,各位父母,还求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我要是死了,就是沈府把我逼死的。” 她这样一闹,门房哪里还敢碰她一根手指头,“你是谁,到底为什么要来沈府闹?你知不知道咱们老爷是谁?再闹就报官,将你锁进大牢里!” “我是谁?瞎了你的狗眼!”采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门房喝骂道:“仔细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要报官?好啊,这就把我锁起来,我正好跟官老爷分辨分辨,沈府到底是如何苛待我家姑娘的!” 那门房仔细一瞅,还真将采青认了出来,顿时就有些慌了,“胡咧咧什么,你就这么跑来,湘……大姑奶奶可是知情?一会子让大姑奶奶知晓了,看你还有命嚷嚷!” 一边说着,那门房一边朝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想里头禀告去。 没多一会,若棠就瞧见沈夫人脸色难看的匆匆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