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死》 第一章 风起凉州 大楚皇朝西北凉州镇,朔风大起了一连好几日,大风夹带着沙子击的人脸生疼。凉州城头大楚军旗在风里咧咧作响,一名旗头军把帽子往下压了压,巧妙的挡开了飞击而来的沙石。 “诶!都提点神,给我起来。”旗头军双手插在腋下,躬着身子踢了踢几个躺在城头下面躲风沙的普通卫兵。卫兵们很不情愿的站了起来,一脸疲倦掩不住满身的牢骚。说牢骚这名旗头军的牢骚比这些卫兵更多,这名旗头军本是大楚武院毕业的,但是因为成绩差,家里关系又不硬,这才被分配到这偏远的凉州镇来当旗头军。 凉州镇为大楚皇朝的西北重镇,北临居延泽南至陇西郡,北面要防已故的北莽王朝余孽,西面还要防一些不容于大楚的妖邪门派,以及无数游散的马贼强盗。 “武安侯到!”城下先至的传令兵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城门立刻吱吱响成一片,几十来个士兵拉住手臂粗壮的大铁链一齐用力放下城门大闸,内门旁边有一座大转轮,士兵们一齐发力转动转轮,转轮把力通过精钢铁链传至城门,封死的城门才露出一条缝隙逐渐被打开。风沙透过正半开的城门大肆袭了进来,不过这些士兵对这些似乎习以为常,不为所动依然继续发力打开城门。城门是由大楚皇朝亲自拜访莫邪谷,请莫邪谷专门锻造,据说可以承受八品甚至九品修士的攻击。 城头的卫兵早已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扫满身的慵懒与牢骚,一个个屏住呼吸凝视前方。城头几里外沙尘平地而起,马蹄声掩过风声传至城头。一面黑底白字的大楚军旗引领着一群嘶风烈马正往凉州城赶来。领头的是一位满脸络腮的大汉,大汉一脸粗犷,胯下的枣红色骏马跑的飞快,但大汉双腿依然拼命的击打着马肚子。 大汉的后面跟着十几位精骑,这些都是他手下的精兵,每位都是武院毕业的才俊,而且又经过多年大漠风沙与战争的洗礼,每个人都是兵中之王。十几人包括大汉,每个人除了一脸的军人坚毅还洋溢着多年军中生活的劣气,但此刻每个人的眼神中却都多了一分落寞。 大汉回头瞧了瞧身后囚车中的两个人,心中既恼怒又凄凉。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次围剿巨剑门竟然会损失如此惨重,他带出去上百凉州铁骑,此刻只剩下身后的十几骑。 囚车是用特殊精钢锻造,叶三试了好几次也动不了这囚车分毫。最后索性躺在囚车里不去理,只当是免费旅途欣赏大漠风景。只是他旁边的马四爷却不饶他。 马四爷见一旁的叶三一脸的无所谓,心中更是不打一气来。只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贪图小便宜,见这小子身上随便一掏便是百两千两的大银票,又露了几下身手,再经他几声花言巧语那么一说,自己仿佛跟中了魔障一般,真的跟他去干那样的勾当。 “三哥,我说,我们都要死了,你能不能上点心。”马四爷比叶三大出许多,只是这些日子来三哥也叫的顺嘴了,这会也不愿改了。 叶三背过身去,一路来耳朵早就被马四爷吵的起了茧。这会要不是在囚车里,早就拳脚上前招呼马四爷去了。 马四爷见叶三背过身去,只当是叶三心中惭愧,心中的千言万语来的便更加起劲了。嘴里叨叨的更加没个完。马四爷透过囚车,望着车轮碾过带起的烟尘和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无限悔恨,现在才觉得做马贼强盗是多么幸福有前途的职业,只恨当初自己被猪油蒙了心,领着自己的弟兄硬要去跟叶三创立什么巨剑门。“巨剑门,听着就怪怪的。”马四爷垂头丧气的嘀咕。 叶三敲了敲身后的巨剑,巨剑被叶三的指尖敲的叮叮作响,算是对刚刚马四爷嘀咕的回应。巨剑看着极重,此刻正被叶三倚在囚车上当靠背靠着。 粗犷汉子领着一行十几骑还有囚车中的叶三和马四爷,此刻已经到了城下。城头上的卫兵见武安侯只领着十几骑回来,都是一脸惊疑。只听说最近凉州镇附近新成立了一个巨剑门,武安侯昨日午间便率领着上百骑出城围剿。昨天大家还在谈笑武安侯牛刀杀鸡,今天却见武安侯已经折了一大半的人马回来。 城头极高,不过夹在十几骑中间的囚车倒是醒目的紧,城头的普通卫兵只瞧见囚车内模糊的坐着两个人。不过旗头兵却瞧的清楚,旗头兵毕竟是武院毕业,成绩再差,也算是个入了境的修行人,在普通士兵眼里那也算是个高手。只是此刻旗头兵只比其他卫兵更加惊疑震撼,这两人一个是普通的邋遢中年人,一个是看着比自己还稍小的年轻人,抓这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损下武安侯上百位精骑。 那名粗犷汉子正是武安侯,武安侯领着一行人进了城。一到城中,武安侯便勒住缰绳对着身旁的一骑吩咐道:“俊元,速去请金城郡王!”声音沧桑利落自有一股威严。旁边的年轻人只应了一声便调转马头,顺手点派了几名普通骑兵随行,便一阵风似的出了城。 城外风沙紧,城内却比较安逸,只是这里地处西北,城门挡的了风沙挡不了寒气。妇老百姓们冒着寒气涌上街头,武安侯折了大半人马的事情早已像瘟疫一般扩散。平时天寒地冻,城中百姓生活本来就无聊的紧,此刻闻此大消息,那肯定是要奔走相告,非得亲眼目睹然后侃上好几日的。 “啧啧!你看那个年轻的后生真可怜,年纪轻轻的便做了马贼。”妇人看着囚车里的叶三对着旁边人嘀咕道。 “我看啊!肯定是旁边那个汉子蛊惑的。”旁边人附和道。 “可不是,这种汉子早就该杀千刀,自己做了强盗还要强拉年轻人入伙。”一名妇人又指着马四爷低声骂道。 “诶,我可听说他们可不是什么马贼强盗,我有个侄子在军中任职,听说这伙人是开创门派啊。”老头双手插在袖管里,身上的棉衣旧的比他年纪还大,肩上和袖口早已破裂的不成样子,黑黄的棉花裸露在外面,特别显眼。 老头一脸得知天大机密的傲气,顺带故意把他侄子在军中任职的事情抖了出来。旁边听到此话的人都是大骇。“私自开创门派,在我们大楚可是要杀头灭族的啊!”旁边一人低声言语道。 众人听完都是一脸同情的看着叶三,然后满眼愤怒的盯着马四爷。很明显,在他们看来,囚车里那个靠坐着不说话的年轻后生,肯定是旁边那个贼头贼脑在囚车里探着脑袋四下瞧的汉子,带坏蛊惑的。 一路上,马四爷都在四下张望,自己也是凉州镇人士,只是自从做了马贼便再没进过凉州城了。 “娘的,还是那个鸟样,跟自己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马四爷淬了一口浓痰低声嘀咕。看着两旁的父老乡亲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一会气愤一会怜惜,马四爷只以为父老乡亲们是怜惜自己的一身才华,又为自己选择做马贼而感到惋惜气愤。 念及至此,马四爷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如果自己当初不做马贼而是去参军,现在也许已经是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了吧。一声叹息,马四爷脑中忽然生出自己胯下战马嘶风,身后人马鼎盛,两旁百姓爱戴的模样。只是,他如果要是知道街道两旁百姓嘴里的真相,肯定是会扶车叫屈,然后把叶三掐死的。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武安侯府内一名小厮小跑着进了侯府大院。刚刚安静的大院立马跟被捅了的马蜂窝一般,各自疯狂的忙了起来。 “老钟,你吩咐厨房准备饭菜,记住要先烫好两壶西凉刀子,老爷沐浴的时候就要喝。” “席管家,你吩咐下人准备好皂角、木槿叶还有南枝,老爷一回来就要沐浴。” 罗夫人使整个武安侯府瞬间转动了起来。罗夫人是武安侯的正妻,也是唯一的妻子。整个武安侯府都是她一人持管。 叶三一行人已经到了武安侯府,刚刚的十几骑已经被遣散了,此刻只有三四个普通士兵看着囚车,看来武安侯对自己的囚车还是很有自信的。武安侯先进了院子,并从院内又陆续招来几人,吩咐众人把囚车抬往府内正厅的中央。 众人见侯爷如此吩咐,心中都很奇怪,平时侯爷抓了人要么直接压往刑场正法,要么直接往大牢里送,却没有开过往家里压犯人的先例,而且还要摆在正厅中央,更是没有道理可言。只是侯爷既然如此吩咐,大家即便有疑,也只会不问缘由照做。 武安侯龙行虎步的进了内院,罗夫人一上来便熟练的卸下武安侯的帽子盔甲。“老爷一路风尘,先沐浴吧,我已经吩咐老钟准备好饭菜了。”罗夫人边把卸下来的盔甲交给随行的仆人,边理着武安侯额下和耳边散乱的头发,满眼怜惜。 “沐浴就不必了,夫人先命人收拾一下君乐阁,我已经派俊元去请金城郡王了。”武安侯道。罗夫人见夫君一幅心中有事的样子,但是作为人妻,虽然夫君对自己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是夫君军中的事物,以及平时的宾客往来,她是从不过问的,只一心操持侯府内事。 第二章 神都来客 马四爷趴在囚车里伸着脑袋四下张望,侯府大厅对他来说简直是个神仙地方。以前自己虽然老是跟属下吹牛,说自己在凉州城是如何如何的风云人物,武安侯是如何如何的把他当作座上宾,然后自己又是怎样的孤傲离开凉州城另立山头。实际上他连武安侯府的朱大门都没摸过。 “想不到自己临死之前竟然还能与武安侯有这样的机缘,哎,看来也是天意!”马四爷回头瞧了瞧叶三,心里无耻的想道:“待会审起来,就把所有的事情往这小子身上推,再嘴软几句,说不定武安侯看在自己本是凉州人士的份上,一心软就把老子放了。” “三哥,你见识广,你看看这堂前的泼墨大画是不是书圣王继忠的手笔。”马四爷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做污点证人了,心中难免有些惭愧,赶紧趁机夸两句叶三聊表心安。 叶三靠坐着,抬眼瞧了一眼大厅堂前的泼墨大画。只见一幅关山万里图气吞万里,图下正是一块王继忠的大章朱印。大图近景以重墨着色,下笔极重,笔力直透宣纸,显得笔下山势极有质感。远景则以浅墨点缀,生出许多灵动。整幅画大部分是留白,但留白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留白与墨色相映,使整幅画不仅神仙似境而且沧桑万里。 “假的!”叶三瞥了一眼道。 王继忠的书画虽然是稀世珍品,但他瞧的却也不少。王继忠从不画大山大水,画的更多的是怪石草木,书圣的妙处正是以小见大。而且眼前这幅画匠气太重,几乎每一笔都有考究出处,尽是束缚,显然没有一分誉满天下的大自信。 马四爷见叶三一副说他一声胖就敢大声喘的样子,心中别提有多少个不待见了。只是想到自己目前的一身遭罪虽然跟叶三脱不了干系,但叶三好歹还是很讲义气的,心中便欣欣然释了怀。巨剑门被剿灭时,几乎是叶三一个人独挑武安侯和他的上百骑人马。本来叶三已经杀出去了,但是为了救自己又原路杀了回来。 话说回来,这小子年纪轻轻身手确实不凡,那把巨剑看着极重,却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武安侯的人马不知被他打退了多少次。马四爷瞧了一眼叶三,心中忽然生出些许不忍。如果老子能活着,以后一定年年到你坟头去烧纸钱元宝。马四爷在心里暗暗发誓。 马四爷眼见讨好叶三无趣,便细致的打量起武安侯府的这座主厅。整个武安侯府都铺设了地热龙,外边且冰且寒,里面却不见半分冷意。主厅里雕花门窗,青白茶几,皆有考究,即便是马四爷这种山里来的,没文化的人都觉得好看。大厅中央更有兽脑大铜香炉,囚车正好被放在香炉旁,马四爷被香炉暖的一身汗,嘴里一边骂娘,一边感叹还是做朝廷的人会享受。 不过马四爷没感叹多久,外边便忽然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整齐划一,一听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武安侯率着一众侍卫已经到了大厅口。眼见这架势,马四爷心中豁然敞亮,这明显不是要就地正法的阵势,不然武安侯也不用亲自来了。马四爷瞥了一眼叶三,心中拿定了主意。 武安侯带着一身寒气便进了大厅,想是刚卸下盔甲便直冲冲的赶了过来。一进大厅,身后便出列出三四个随从,出列的随从一齐抬着一把大银锁链向着囚车走去,二话没说,便上前先把靠坐在囚车里的叶三捆了一圈。刚刚叶三至少还能在囚车里自由动弹,现在却被大银锁链死死的摁在了一处。 叶三也不说话,心知这武安侯肯定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敢下重手。刚刚拿铁链捆自己的侍卫明显受过武安侯的特殊指示,没敢把铁链勒到肉里捆太紧,只让自己刚好不能动弹。 马四爷见叶三被捆着一言不发,心道这小子平时的火爆脾气去哪了,莫不是真被吓傻了不成。武安侯只把叶三先捆住,马四爷心中无比欢喜,看来这武安侯是要先审自己,那可就别怪哥哥我一张嘴说破天去了。 “先把他押去大牢!”武安侯指着马四爷对着身旁的随从吩咐,没有多瞧马四爷一眼,只直勾勾的盯着叶三。 两名随从道了一声诺,便开了囚车把马四爷架了出来,直接便要往屋外走。这可不是要审人的节奏啊!情况变化太快,马四爷心中恍惚尝了一把大起大落。等回了神才开始不停挣扎,嘴里直呼着要做污点证人,自己本来是凉州人士,是如何如何被迫从了罪等等,说的声泪俱下。只是架住他的四只手如铁钳一般,任凭他如何挣扎也脱不了半分,武安侯更是连瞥都不瞥他一眼。 不一会儿,马四爷的声音便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了屋外。 马四爷押走了,侍卫们便又把囚车关死了,武安侯遣人把大银铁链撤了下来。刚刚锁住叶三只是因为要开囚车押走马四爷,此刻囚车已经关死,锁链便也用不上了。 “我只问一句,你和渤海叶家有什么关系?”武安侯站在叶三面前居高临下,怒视问道。不过这样的威严气势对叶三明显用处不大,不然武安侯也不会在巨剑门损下那么多人马了。 “天大的关系!” 叶三只抬头嘴角一笑,轻声道了一句。 武安侯见这小子一脸的有恃无恐,只怒气冲冲的道了一个好字便出了大厅。刚刚侍卫已经在他耳边通知他,金城郡王此刻已经到了侯府,如果这小子真是渤海叶家的人那还真不好办了,此次知会金城郡王过来便是问问他的主意。 武安侯表面看着是个粗莽武夫,行起事来却是绣花一般的精明。请金城郡王量情拿主意,自己只当个处事,这金城郡王自大好面子,真出什么事,他自会顶着。而且金城郡王有个做贵妃的姐姐,也算的上是半个皇室。他渤海叶家再横,也万不敢逆了大楚皇朝的鳞。 武安侯步履匆忙,一进君乐阁便见一袭书生公子模样打扮的金城郡王正一边持杯品茶,一边踱步观赏挂在君乐阁里的书幅字画,自有一身得意。不过他旁边却坐着一位素未谋面的中年人,金城郡王漫步赏画,此人却独坐一旁,显然不是金城郡王的仆人或随从。 “金城郡王安好!”武安侯一扫粗凛之气,欢笑着上前问候。 “子年兄龙身虎形,可惨了这一屋子的宝贝风雅咯。”金城郡王大声笑道。武安侯俗名章武,子年是武安侯的字号。 金城郡王可以亲切称呼武安侯的字号,武安侯可不敢真顺坡下驴直呼金城郡王的名号,只一脸赔笑道:”宝贝要是郡王喜欢,随手取了去便是,这风雅之物常居我这里,那才是真遭了秧。哈哈!”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府上前几日可请来了一件宝贝,大手笔,王继忠的字帖真迹。”金城郡王一脸兴奋,要说王继忠的画难得,这字便更是绝迹之珍品,书圣以书扬名,画当次之。如果说画是当世第一,那字便是后无来者了。更有云“书圣笔下一点墨,神都城头万两金。”可见王继忠的字是何等之难求。 武安侯比起附庸风雅来肯定是要被金城郡王甩出好几十条街的,不过要是比人情世故往来,那可就要反过来把金城郡王甩的没影了。中年人正襟危坐,并不搭话,武安侯一眼便知此人身份不凡。两人一众笑谈岂能冷了贵人,武安侯转话便道:“今天我尽地主之谊,我可不能光顾与郡王悠谈风雅冷了贵人啊。”说完向中年人瞟了一眼。 金城郡王一听武安侯所言,心中顿觉失礼,刚刚只顾与武安侯闲谈却忘了先引见,还好武安侯适才提醒。 “这位是上大夫耿文,神都来的。”金城郡王急忙引见。“现在武院任职。”金城郡王又补了一句道。 武院直属于天枢机构,天枢下设上卿、同卿、上大夫、中大夫、参赞、堂主事、主事等职务。同卿以上便可见异地封王而不行礼,上大夫虽低同卿一级,但是武院的上大夫就不同了。武院是整个大楚皇朝军职人员的主要出处,也是大楚皇室的直属力量。这里的上大夫可比普通的同卿还要有权威。 武安侯岂能不知金城郡王最后补一句的妙处,脸上的殷勤之色更浓,不停的赔罪道:“在下军旅生涯造就的一身痞气倒是怠慢了神都贵客,还望上大夫恕罪啊!” 金城郡王则在一旁打圆场道:“上大夫常居于神都,早已经受教化开明,岂会怪我等山野之人。子年兄不必过于自责。” 中年人也无甚责怪之意,只道:“凉州城是大楚的西北屏障,侯爷多年镇守于此兢兢业业,功在千秋。耿文哪里受得起侯爷的自责,侯爷也不必上大夫上大夫的称我,如果看得起在下,称一声耿先生便是。” 武安侯见此人直白豁达,心中陡然机灵了一番,改口便笑道:“既然如此,耿先生也不必称呼我什么侯爷,直接喊我老章就行。” 第三章 纨绔子弟 武安侯心如明镜,只要上大夫应了他这一句“老章”,那便是承了他这一份交情,以后要打开武院的人脉关系那便算有了突破口了。 “侯爷这样可折煞在下了,耿某离开神都之时,便受了上卿大人教诲,出门要知上尊下卑之礼,见庙拜庙,见佛礼佛,可不能坏了规矩。”上大夫从神都一路到此,想必受到的巴结也是一箩筐,武安侯这点伎俩他一路不知应承了多少。 武安侯见此技不通,心中不免失望。金城郡王则话题忽转道:“本王独爱舞文弄墨,求了姐姐不知多少回,还好姐姐疼爱,上大夫此次前来,便是帮姐姐给我这个不肖的弟弟送字帖来的。只是刚闻子年兄府中有事,又悉关大楚防务,上大夫听了便要与本王同往。这才有了这样的机缘。” 武安侯见话入正题,便脸色一转,无奈道:“近日有传言,说凉州城外有人纠结马贼强盗私自开创门派,事先我以为是群乌合之众,便私下派了一支队伍前去剿灭,只是没过多久便全部覆灭,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事关重大,昨日我亲自领了百余精骑前往,虽然成功剿灭,但也折了大半人马。实不相瞒,这百余精骑是我部下主要精锐,都是武院毕业的才俊。” 说到这里,武安侯故意顿了顿,看了一眼上大夫,见上大夫一脸怒容又继续道:“领头人我已经抓获,此刻正在府上。” “侯爷只当直接将一干人等就地正法便是,有何顾忌!”上大夫此刻见武安侯一脸的无奈,似有顾忌,心中便更是怒不可揭了。没有经过大楚皇朝准允,在大楚私设门派,本身就是灭族死罪。这是大楚死一般的忌讳,即便是异地封王也不敢碰这样的死穴。何况还与守备军激战造成大量伤亡,这简直就是相当于与大楚直接宣战啊。 “难道还有人敢在凉州翻大楚的天不成?子年兄只管将心中疑虑说出来便是。即便是皇室成员,本王与上大夫也会助子年兄秉公处理。”金城郡王也知此罪必死,自己一个异地封王加上一个武院的上大夫,要治一个犯了灭族死罪的皇亲国戚,有何不可。 武安侯一脸的扭扭捏捏。“倒也不是什么皇家成员,只是……只是此人使得是渤海叶家的幻剑法决,不知此人与渤海叶家的干系如何。我不敢妄下决断,只将其困住,现正囚于府上。” “渤海叶家,一条已经死僵了的百足之虫而已,我就不信他还敢与真龙叫板。”金城郡王抢声怒道。“渤海世家的宗主一脉早就毁尽,除了一个病怏怏的少主,剩下的都是一干嫡系。叶人王生前都不敢翻天,难道还怕他这个病怏怏的儿子翻腾?”金城郡王继续道。 上大夫耿文在一旁怒色不语,武安侯只轻声道:“郡王有所不知,这渤海叶家有件东西。只要这件东西在,谁也不敢真动他们。” “这根毒刺迟早要被大楚拔了。”上大夫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低声怒道。 金城郡王可受不了这个气,早就没了刚刚的风度翩翩。“不是渤海叶家的便好,真要是渤海叶家的也不能轻易饶他。子年兄这就带我们去瞧瞧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 “天色已晚,反正也跑不了,明日瞧也不迟。郡王和耿先生不如先用膳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备好了。”凉州这个季节夜的极早,只是君乐阁灯火通明让人不觉。 武安侯却不知这金城郡王已经到了气头上。金城郡王只道自己不解下这口气,饭菜也难以下咽,执意现在就见去。上大夫不言语,不过看神情也颇为赞同。武安侯只能吩咐仆人掌灯,自己在前面引路。 金城郡王想是真气急败坏了,一把抢过仆人的灯,自己举着在前方一路急行。侯府大厅中,叶三依旧靠坐在囚车里百无聊赖,只是心中不停惋惜着自己又一次破灭的开宗立派梦想。 金城郡王到达大厅口,随手便把灯扔给了随行的仆人,自己则第一个踏步上前进了大厅。却只见一个少年坐在囚车里,心中疑惑顿生,只瞧着一旁刚刚到达的武安侯道:“难道就是这个毛小子,折了你的百余骑人马?” 武安侯一脸惭愧,只低声道:“郡王莫看此人年纪不大,但修为却不低,我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把他擒住。”武安侯回头瞧了瞧上大夫耿文,只见他一脸惊诧,似是知晓些精怪,便转头又道:“耿先生见多识广,还要烦饶耿先生赐教了。” 上大夫耿文此刻却一言不发,只双目如电直射囚车中的叶三。如果说此人能击杀几十位武院毕业的精骑,那么此人肯定是个修行之人,可如果是修行之人,为何自己却探不出对方的修为。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不可能!”上大夫嘴里不停嘀咕道。 自己刚过而立之年,修为已经四品,这样的修行速度已经实属罕见,即便是在武院,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可眼前的人才多大,便是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大过自己的修为,更别提把自己的修为远远甩在身后。好吧!就算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妖孽,修为远超自己,可那就更不可能被武安侯擒住了。自己对付武安侯的那百余骑还是绰绰有余的,何况修为远在自己之上的人。 “你是渤海叶家的人?”上大夫耿文对着囚车中的叶三询问道。 叶三本来在囚车里百无聊赖,此刻见武安侯忽然深夜领着两个人来见自己,叶三瞧这两人的衣着气质,身份地位都应该在武安侯之上。心中直骂武安侯这个老狐狸,自己怕招腥惹事,便让两条大鱼先冲在前头。“大胡子,你没告诉他们么?”叶三笑的一脸纨绔,直接拿武安侯的一脸络腮打趣道。 “此人确实声称自己与渤海叶家关系重大。”武安侯向着金城郡王与上大夫,似是赔罪的说道。 金城郡王见叶三真真是个纨绔子弟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顶着个渤海叶家的帽子到处犯罪,更不怕招惹仇家是非。想到自己有个做贵妃的姐姐,自己又是个郡王,平时舞文弄墨不思进取,自封纨绔子弟,可是要与眼前的这位比起来,金城郡王瞬间感觉自己还真是光宗耀祖了。 “不管他是不是叶家的人,都不能轻易放过。虽不能先正法,但也要废了他的八脉,消了他这一身的修为。”上大夫忽然大声怒道。 修行之人,修的便是八脉。修行之人靠着八脉汇聚天地元气,将元气在体内自由聚散,元气行至指尖,指尖便能错金断玉,行至掌间,手掌便能开山劈石。当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时,元气甚至能破体而出,隔空击杀。 耿文想废叶三的八脉,一来,武院甚至整个天枢机构,都不愿看到天枢以外的地方,出这么一个修行奇才,何况还是渤海叶家。二来便是私欲,耿文想借着废八脉之机一探叶三八脉里的秘密,叶三修行如此之快的秘密。 武安侯一听上大夫要废叶三的八脉,心中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武院的人果然心狠手辣。金城郡王刚刚觉得自己纨绔的名头被比了下去,感觉甚是失落,此刻见上大夫要废叶三的八脉,心中铁定是要十二分同意的。反正渤海叶家真要追究也寻不到自己头上,行刑是在武安侯的地头,出手的又是武院的人,自己当个看热闹的何乐而不为。 也不等武安侯和金城郡王准允,上大夫便已经暗运元气,整个身体瞬间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叶三呼啸而去。眨眼之间,已经到了囚车旁。上大夫早已经在行径中化拳为掌,此时手掌一侧,便如鬼魅一般探过囚车,向叶三的手脉擒拿过去。叶三见上大夫来势汹汹也不躲闪,心中只道:“你自己要寻死,我也不拦你。”任其拿住自己的右手手脉。 武安侯和上大夫都是心中一惊。 武安侯惊的是上大夫修为之高,一把就能擒住叶三要害,只要他把元气顺着叶三的手脉直下八脉,瞬间便能将叶三的八脉捣毁,破了叶三的修为。上大夫则更多的是惊疑,心疑此人修为不低,为何如此方便便让自己擒住要害,而且一脸的有恃无恐。 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此刻他的元气已经滑入叶三的手脉,正朝着叶三的八脉行去,一路并没有什么异常。只当自己心中多疑,此人还年轻,想是入世不深。 上大夫驱着自己的元气,一路行至叶三的八脉,却见叶三八脉的脉门像是被什么封印了一般。自己得门而不入,心生疑惑,又换了八脉的其他几个脉门,只见叶三的其他几脉也被封死。“八脉被封死,那这小子一身的修为从哪来的?”此刻遇到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武院上大夫的理解范畴。 无论八脉里面元气多雄厚,只要八脉被封死,元气便不能行筋入脉,化为功法,那与废物又有何异? 金城郡王与武安侯在一旁见上大夫耿文此刻眉头直皱,像是非常吃力。而一旁的叶三则一脸邪笑的看着一脸吃力的耿文,像是对目前的情况早有预料。武安侯见上大夫面色越来越狰狞,冷汗都冒了一身,想上前帮忙却无法下手,只能在一旁干看。 第四章 家有一老 情势如此突变,让金城郡王和武安侯都所料不及,刚刚还一脸气势要下狠手的武院上大夫,此刻已经额头青筋直冒,面色狰狞,且一脸惊恐。武安侯心急如焚,这小子如何处置都是后话,这要是堂堂武院的上大夫在自己的地头上出事,自己这个侯爷怕也是要当到头了。 耿文的痛苦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自己见此人的八个脉门尽被封死,自己本来是想突破封印进去一看究竟。谁知晓,自己花了大半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其中一个脉门的封印拉开了一个小口子,还没来得及喘息,自己的元气便瞬间被小口子吸进了叶三的八脉之中。自己本来的目的也是打算用元气进入叶三的八脉察看,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进入。 元气被吸进去之后,耿文瞬间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片血海,里面元气雄厚暴戾,八脉再大也不可能藏下这么多元气,他简直闻所未闻。但他可以肯定那绝不是修行出来的元气,修行出来的元气哪里有杀气如此之盛的道理,而且这种杀伐之意除了满带血腥味,还有一股鄙夷天下的气势。这绝不是杀多少人就能成的气候。 自己的元气一进入便被瞬间绞杀,封印虽然只破了一个小口,但里面强大的吸力,完全有可能把他体内剩余的元气抽干。 “臭小子,你使得什么妖术?还不赶快住手。”武安侯也是修行之人,一眼就看出上大夫吃了大亏,而且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千钧一发之际,心中不停权衡利弊。 叶三一脸无奈,表示不关自己的事,自己也帮不了他。 宁愿得罪渤海叶家,也不能招惹武院。武安侯思量了一番,武院上面是天枢,那个庞大的机构想想都可怕。实在不行,只能现场击杀这个渤海叶家的小子了。 金城郡王也不希望上大夫出事,他毕竟是姐姐派来行事的,真要出了事,姐姐也难免受到些牵连。只是自己修为极低,旁边站了个修为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武安侯,真要插手,也轮不上自己。耿先生此刻脸色已近惨白,武安侯见情形已经到了危机边缘,心意已决,立刻以拳化掌直接越过囚车向着叶三的天灵盖击去。 叶三见武安侯此刻竟出了一手绝命的招数,心觉不妙立刻侧头躲闪。只是身在囚车之中无法伸展,而且右手又因为吸住了上大夫无法挣脱,难以挥臂阻挡,左手又被自己压在身后,此刻想抽出已是来不及了。 眼见武安侯的手掌已到眼前,无论自己如何躲闪,都碍于空间太小无法彻底避开。加上武安侯这一掌走的是巧劲,出掌之际,方向不停变幻,一直在扑捉叶三的要害。叶三只能稍稍侧身拉开距离,但武安侯的掌风已经到了耳边。慌乱之际,叶三左手本能的向身后巨剑击出一掌,巨剑嗡嗡一响,叶三侧身之际,巨剑刚好被击到身前。 叶三脑袋一低,武安侯一掌刚好击在巨剑之上。巨剑代替叶三化去了武安侯的一掌之力。 武安侯咦了一声,自己堂堂三品修士,这尽力一掌,竟是被这巨剑挡的严严实实,掌风一点都没透过剑身。“这小子身上奇怪的事还真多。”武安侯想道又跟进了一掌,这一掌来的极快,刚刚叶三狼狈躲开已是侥幸,此刻当真是死路一条避无可避。 武安侯暗运元气,元气行至掌间,这一掌下去便已经是开山劈石之力,任凭你如何铜筋铁骨也能瞬间击个粉碎。 叶三暗叫一声不好。 武安侯见掌风已经锁定叶三,心中一笑暗暗发力,力求一招击毙。 手掌与叶三面门只在毫厘之间,武安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在杀人之际陡然生出许多血腥痛快。只是就在他这一掌即将拍下之际,身后却忽然多出一股剑气,剑气强横,气势滔天,不可能是金城郡王。这一剑仿佛凭空而生,却携带山河之力。 武安侯想回身去挡,却因为刚刚向叶三拍出的一掌是倾全力而出,自己此刻想收都收不回来。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眼前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小子同归于尽,刚刚还感觉杀伐痛快的武安侯瞬间心如死灰。剑气的余势已行至武安侯的脖颈之间,只要剑气在进一分,他这个侯爷的脑袋便要瞬间搬家了。 就在武安侯感觉自己马上要身首异处的时候,身后的滔天剑气却又忽然凭空消失了,就跟它刚刚凭空出现一样。还来不及惊疑和庆幸,武安侯便发现自己离叶三面门只差毫厘的手掌,却再也不能前进一分了。自己的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只手来,手腕被这只手生生擒住,瞬间卸掉了刚刚的一掌之力。 那只手力道忽转,对着武安侯的手腕轻轻一拍,一股巨大的气力瞬间通过武安侯的手臂传至身体,武安侯立马被这股气力击打的飞了出去。 还没定神看个究竟,武安侯便发现上大夫耿文也被击飞了过来。上大夫此刻已是脸色煞白,一半是因为元气消耗过度,另一半却是被吓得。刚刚上大夫正好与武安侯面对面,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武安侯根本来不及回神细看,上大夫却瞧了个清楚。 正当刚刚武安侯一掌拍出之际,一道虚影忽然破空而至。虚影与金城郡王擦肩而过,金城郡王便瞬间如石化一般动弹不得。随即又是左手双指化剑,瞬间祭出剑气滔天,自己便被迎面扑来的剑气激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等到自己睁开双眼,刚刚铺天盖地的剑气却忽然消散,还没瞧清虚影模样,便见武安侯被击飞了出去。 随后自己被吸住的右手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力道强悍如排山倒海,瞬间隔开了自己与那股强大的吸力,自己也被这股力道冲击的如落叶一般飞了出去。 此人手中并无剑,却只靠双指便能祭出如此强横的剑气,而且对这种铺天盖地的剑气收放自如,仿佛只在抬手之间。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般高手?武安侯和上大夫都本能的向着囚车方向瞧去,却见囚车旁多了一个老人,老人一身褪色灰袍,佝偻着身子一脸风霜,与寻常百姓又有何异。 那老人仿佛发现了武安侯和上大夫在瞧自己,随即身形又是一转,化作一道虚影。武安侯和上大夫瞬间感觉自己肩井穴一股大力灌入,八脉瞬间被锁死,全身动弹不得。见两人不能动弹后,老人又回到了囚车边。 “这次差点玩大了。老徐,你要是再晚来一会,我可就要去见老头子了。”叶三对着囚车边的老人道。老头子是他已经死了好多年的亲老爹。 老人咧嘴露出一口老黄牙,憨厚的笑道:“还是少爷英明,如果不是少爷取个巨剑门的名字,我也寻不到这里来。”说着右手一抖,一柄寒光出现在右手掌间,随手一带,囚车便如豆腐一般瞬间被划出一道大口子。 叶三拿着巨剑从囚车的开口处钻了出来,大力伸展了一下四肢,囚车矮小,叶三只能保持一个姿势,一路过来早就累坏了。“老徐,你这锁脉的指法倒是不错,等以后有时间了,记得也教教我。”叶三走到武安侯和上大夫面前,用脚踢了踢,试了试,心道这锁脉的功夫真心不错。 武安侯和上大夫虽然身形不能动弹,但心神却清明的很,此刻见自己被人踢着当玩物一般,何曾受过如此大辱。两人都是心中憋屈,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叶三。 那个被唤作老徐的老人依旧一脸憨厚道:“少爷什么时候想学都行。”这种话叶三不知对老徐说过多少次,每次叶三都说要学,但过后便又忘了。叶三小时候倒是因为好奇,学过一段时间,但一直不得要领。后来老徐真要教他的时候,他便又不情愿学了。 叶三见武安侯和上大夫两人都是一脸哀怨,也没理他们。转身便把大厅正堂上的泼墨大画扯了下来,直接扔进了囚车旁边的兽脑大铜香炉。“一个堂堂的侯爷,正厅之中挂幅假画算是怎么回事?”这句话把武安侯说得一脸通红,他当然知道这是假画。如果买的起真画谁会挂假画,他也只不过是想讨好金城郡王附庸一下风雅。 躺在不远处的金城郡王,脸色更是涨的通红,自己一向以风雅之士自居,竟然没发现这幅画是假的。想到自己曾经还广邀宾朋,在武安侯府为这幅画大摆赏画宴,自己还在宴上对这幅画大肆品鉴,不停的道出这幅画是出自王继忠手笔的佐证。此刻叶三撕下那张画便如撕下他的脸皮一般,平时就把自己脸面看的比命还重要的金城郡王,此刻既羞愧又恼怒。 叶三自不会理会金城郡王的恼怒,只紧了紧身上的布条,把巨剑重新系在背上。“老徐,我还有个伙计,现正被关在凉州城的大牢里,你还要帮我跑一趟。”叶三边说着,边与老徐肩并着走出了大厅。 “是少爷在外结交的朋友么?”老徐在一旁试探着询问。 “不是!” “那这人肯定是个义气之士。” “也不是!”叶三斩钉截铁的说道。 整个凉州最大的三位领导人此刻都躺在大厅里,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大摇大摆的离开大厅,还当着他们的面,把劫狱说的跟吃饭拉屎一样平常。武安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脸实在是挂不住。只苦于自己实力不济,被锁了八脉不能动弹,不然肯定是会和他们拼了这条老命的。 第五章 天机老人 叶三和老徐一路大摇大摆的出了侯府,叶三还趁机去厨房顺走了两瓶西凉刀子。来凉州这边有一段时间了,叶三对这边的饮食确实不敢恭维,天天跟那帮没文化的马贼们厮混在一起,自己倒渐渐喜欢上了这边独有的烈酒。凉州这边地处荒凉,饮食粗糙,这酒也是用粗粮杂酿,烈性的很,入喉如刀绞。这西凉刀子确实名如其实。 府中时有武安侯的亲兵巡逻,但见叶三和老徐两人有说有笑大摇大摆。巡兵心中虽疑倒不敢上前查询,只听说今天侯爷家中宴请贵客,这两人又如此肆无忌惮,谁敢保证这两人和侯爷今天宴请的贵客有没有关系。巡兵们也只当没看见,不去触这个霉头。 两人在侯府中瞎转悠了一通,只在出侯府大门的时候,门丁才一脸诚惶诚恐的上前询问试探。叶三见状,顺手便扔给他一块牌子,牌子是叶三在踢弄武安侯的时候,顺手从他身上摘下来的。也没看牌子上的字,叶三只拿在手中掂量把玩。门丁双手接过牌子,只瞧了一眼便吓得瘫坐在地上,连滚带爬着赶紧给叶三开了门。叶三出了门接过门丁双手奉上来的牌子,定眼一瞧,竟然是武安侯的兵符,这下武安侯可有的急了。 一出侯府,叶三瞬间便感觉脖子一凉,外边果然比侯府要冷出不少。残月如钩,街上早已不像白天那般人潮涌动,四周一片冷清,仿佛月亮也是冰雕的一般,感觉不到半丝温度。叶三开了一壶西凉刀子,猛灌了一口,烈酒如火焰一般下腹,整个人瞬间暖和了不少。 叶三灌了一口便把酒递给了旁边的老徐,老徐接过酒壶憨笑一声,露出一嘴的残缺老黄牙,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壶嘴才喝了起来。叶三在旁边瞧得心里一阵别扭,特别是老徐仔细用袖子擦壶嘴的时候。 “老徐,你那个锁脉指法能坚持多长时间?”叶三知道这锁脉指法只是暂时让武安侯他们不能动弹,迟早是要自行消解的。武安侯他们毕竟是大楚皇朝的人,只能这样困住他们,倒不敢真对他们下杀手。 老徐瞧了一眼月色,估摸了一下时辰。“应该能坚持到天亮。”街上空无一人,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两人的影子被月光从街的这头拉到街的那头。 叶三双手插在身前,望了一眼月色,忽然想到自己的病情。“近日,我越来越感觉体内的封印和身上这把巨剑,对那股怪气的压制力越来越弱了。恐怕不消半年时间,那怪气便会冲破封印。”叶三埋着头边踱步边道。 “少爷,老爷生前说过,如果这个世上还有人能解你身上的劫,只能是知不得道人。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打探知不得道人的下落,一直无果。倒是近日在凉州这边寻到了确实消息。”老徐不紧不慢的说道。 叶三微微惊诧道:“还真有这号人?我还以为是老头子随便编了个人来唬我呢。” 叶三一出生娘便难产死了,他倒也不难过,这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有时候想思念,都不知道怎么开始。娘这个字对他来说,就是家中堂前的一幅画像和一个木头牌位,每次到他生辰的时候,老头子就会带他去画像面前拜拜,然后两个人就坐在那里发一天呆。老头子看着画像发呆,他看着老头子发呆。 后来老头子疯了,没多久便死了,堂前便多了一木头牌位,每年生辰的时候,堂下发呆的也少了一个人。一个人发呆总比两个人发呆来的孤独,不过叶三倒也不是特别想念老头子。从记事开始,老头子便天天逼他练幻剑法决和避水剑法。后来老头子好像因为一件事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疯了,性情大变,还不顾整个渤海叶家的反对,生生拔掉了叶三身上的火神咒。 火神咒是渤海叶家宗主一脉的先天咒法,也是渤海叶家几百年来无论王朝如何兴替都一直薪火不灭的原因。因为火神咒,莫邪谷的荣誉长老一直有渤海叶家的一席,每次莫邪谷开新炉,都要请拥有火神咒的渤海叶家用真火起炉,只有渤海叶家的真火,才能让莫邪谷在打造神兵时更加得心应手。 不过,叶三的父亲叶人王死了之后,再加上叶三身上遗传的火神咒也被拔了,叶家宗主一脉遗传的火神咒算是彻底断了。叶家与莫邪谷算下来也有百年的交情,莫邪谷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叶家荣誉长老的名头还在,只是这些年来渤海叶家势微,这百年的交情怕是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老徐原名徐泉之,是当年北莽王朝时期突然崛起的一位高手。也不知其何门何派,许多当年叫的上名的高手都输在他的一柄神符之下。后来老徐便打算去渤海挑战叶人王,渤海叶家攻有幻剑法绝,守有避水剑法,攻守兼备再加以火神咒辅助,叶人王又号称渤海叶家几百年来不世出的天才。老徐要挑战叶人王的消息一出,瞬间便惊动朝野上下。 老徐为了激叶人王应战,更是允诺,只要输下半招,便一生任叶人王驱使。后来叶人王应战,老徐真的只输了半招。天下人都以为老徐会引剑自刎,不受寄人篱下之辱。却不料,老徐真的一生随叶人王做了仆人,叶人王死后,便成了叶三的仆人。当然,叶家上下除了叶三没有人真敢把他当仆人。府上之人每次见到他都会尊称一声徐老,就叶三喜欢喊他老徐。 叶三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寻常修行之人都是拼命的用八脉汇聚元气增加修为,叶三却一出生体内的八脉便满是元气。叶三小,八脉弱,小时候元气冲八脉的疼痛一直让他苦不堪言。老头子除了让他练功便是带着他四处寻医。从此,渤海叶家出了一位病怏怏的少主之事,便传的天下皆知,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病罢了。 叶三体内的元气霸道异常,生命力极强,甚至多次想反客为主。叶三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在风清门养病,当时就发过一次病,十来岁的叶三,便把整个风清门搅得不安宁了一个晚上,后来老头子闻讯赶来,才把魔性的叶三制服。最后叶人王实在没办法,便请了昆仑三圣、灵宝寺的智圣和尚以及玄音阁的狮吼菩萨,还有幽州王,加上自己和老徐,八人一齐封了叶三的八脉。这才让叶三消停了。 不过叶三体内的元气一直是个迷,有说先天元气的,但翻遍古籍也找不到关于先天元气的记载。封了八脉的叶三,在别人眼里已经算是个不能修行的废人了,至少叶人王也这么认为。只有老徐,老徐让叶三试着藏气于八脉之外。 修行之人藏气于八脉,只是因为八脉四通八达,行气聚散方便,而八脉之外的其他无数的旁脉,太过交错复杂,光是要理清便不知要花多少时间,而且有些脉脆弱,根本过不了元气。 修行之人不可能放着先天的藏气圣地八脉不用。叶三没办法,只能从零开始,不过叶三倒是遗传了叶人王的天赋,加上老徐的悉心调教,这些年来,叶三已经把八脉之外的筋脉熟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怎样行筋入脉了。用旁脉藏气倒有两个好处,一是别人无法察视自己的真实修为,二是旁脉相较于八脉虽然复杂,但藏气量却比八脉多出不知多少倍。 叶三平时的功夫都花在调理筋脉上,修为上也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所幸元气雄厚,自家的剑诀功法又属上层绝学,这才把武安侯的百余骑人马折了大半。老徐嘴里的知不得道人是天机老人的唯一弟子,据说不仅能算机缘因果,还通晓奇闻异事。听老头子说,他跟这天机老人还有一段机缘,不过北莽王朝灭了之后天机老人便隐世了。 “这知不得道人的师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一句北莽王朝王气尽,紫气新出东南楚。东南弱楚就借着这句话赢得了天下支持,直接荡平了强盛的北莽王朝。自己现在怕被北莽王朝的遗孤追杀,便把自己的徒弟抬出来,自己隐起了世。”叶三道。 祸从口出,天机老人现在不仅要躲北莽王朝的遗孤,还要躲大楚。此一时彼一时,大楚也怕这天机老人又跑出来说一句大楚王气尽,那哪受得了。既使不能杀也要将其控制在自己手里,大楚皇朝现在算是充分吸取当年北莽的教训。当年天机老人只说自己把毕生所学已经教给了知不得道人,然后自己便躲的影都没了,死活不知。没办法,天下人又开始寻知不得道人。 叶三一直觉得这知不得道人就是天机老人拿出来挡箭的幌子,想不到还真有这号人。 老徐见叶三一副不屑,便欣欣然道:“北莽王朝灭亡倒也不全怪天机老人,当年北莽王朝打压各修行门派,各门派早与北莽积怨已深。他们也只不过是想利用天机老人的这句话,来给自己行一个正当理由。不过他们现在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第六章 一香劫狱 各大门派以为赶走了北莽这只狼,便天下太平了,却想不到迎来了大楚这只更大的恶虎。也算是莫大的讽刺,当年各大门派因为不愿受北莽打压于是扶持大楚,却不想这大楚成了气候之后,对各大门派打压的力度比当年的北莽更要狠上百倍不止。 大楚先是开设武院,而当时各大门派还没有意识到这是大楚对各大门派的釜底抽薪之法。武院背靠大楚这座大山,无论是寻求功名的年轻人,还是只寻求修为的年轻人,都开始入武院修行。武院不停的给大楚输送人才,没过几年,各大门派的弟子便青黄不接,而大楚武院却高手宗师倍出。 等到大楚壮大了,便开始剔除一些不听话的门派。当年北莽时期,门派大小无数,而如今大楚境内只剩下十几个传统的修行门派。当年一派之掌不奉诏,不行世俗之礼,而如今的一派之掌,便是见了小小的主事或者偏将都颤颤巍巍,一身的奴性。大楚更是直接不允许境内私自开创门派,除非得到朝廷的准允,否则便是杀身灭族之罪。 叶三身上流着渤海叶家的血,渤海叶家从来便有不听君令,不闻君命的传统。叶三倒不是故意去触这个霉头,只是渤海叶家那几个老古董,现在也被磨的一身奴性,自己一点也不愿呆在家里,偏偏想出来立门创派。每次叶三都会从家里揣几千两银子出来创门派,但一般人都知道这是灭族死罪,即便是亡命之徒也不愿上叶三的贼船。 叶三便专门去大楚边境地方,在那里总能找到一些没文化又不怕死的人,没文化的人总比不怕死的人更不怕惹事,马四爷就是其中一个。每次给门派取名字,也总是什么巨剑门,大剑门或者剑大门、剑巨门什么的,因为这要出了事,老徐总能知道去哪里救自己。 两人一路漫步到城门口,天色离亮还有一段时间,叶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是又想不起来。“老徐,你打听到那知不得道人在什么地方?”叶三想不起来便索性不想了,开始关心起自己的病来。 “西倾山!” “西倾山离这里不远,我们出了凉州城一路往南,行至陇西郡。西倾山就在陇西郡的西南方向不远。”老徐继续说道。 叶三应了一声表示同意,只是这天色未亮,凉州城门紧闭。两人刚走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便被城头的卫兵叫住了。叶三把牌子扔给老徐,老徐接过牌子手腕一抖,牌子刚好落在城头卫兵的手里。 城头卫兵一见竟是侯爷的兵符,吓得差点把牌子掉了下来。用兵符开门,肯定是天大的急事。卫兵赶紧喊醒其余几十位士兵准备开门,老徐见状只摇了摇手,示意不必了。自己走到城门下,轻轻跃起,一掌击在城门大闸的一头,城门大闸便从另一头飞了出来,急速下坠,大闸在落地之前便被老徐单手接住轻轻的放在一旁。然后另一只手抓住城门,只轻轻一带,城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城头卫兵见此情形,完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二位爷见量,今天侯爷压了两个犯人回来,并且嘱咐我们夜间要提神仔细守备。实在抱歉。”卫兵惊讶之后,便赶紧边走下城头边使劲赔罪。 叶三听他那么一说,哎呀一声拍了一下大腿恍然道:“我说什么事忘了,马老四还在大牢呢!” 那卫兵见状更是大惊失色,此人正是那位武院毕业的旗头兵,此刻本来是下来交还兵符的,想不到竟认出了叶三。只是他刚想大声呼救,便被老徐击了肩井穴。卫兵面色一变,老徐便知情况不对,卫兵的声音刚喊到嗓子眼便出不了声了。 叶三上前给老徐竖了一下大拇指,以示表扬。老徐嘿嘿一笑,又露出一口老黄牙。叶三上前从旗头兵僵直的手中拿过兵符,把玩瞧了瞧,又放回了旗头兵的手中。只道了一句,等天亮了把这个东西送回给你们侯爷。叶三也觉得不能玩的太大,抢夺兵符跟造反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惊动了朝廷,朝廷又要派人去渤海叶家讨理去了。自己回家还不要被那帮老古董给烦死,叶三想着都心有余悸。 叶三让老徐去大牢里救马四爷,老徐只说让叶三等他一炷香时间,自己马上便把人带过来。虽然老徐只是不紧不慢的随便一说,但总觉得他是在自己面前卖弄。叶三心中郁闷,把脚下的碎石子踢出老远,老子是要抽个时间好好练练,不然每次都等着他来救自己,这算什么事? 叶三嘀咕一会儿,刚走出城门不久,便觉身后一阵劲风。马四爷的惨叫声求饶声交杂着由远及近。“这老徐说一炷香的时间倒还是谦虚了。”叶三心道,只见马四爷这会已经一脸恍惚错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马四爷心肠坏,又不讲义气,算是个坏人,不过好在他总让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坏人,虽然他总是卖力的掩饰。马四爷被自己忽悠着带着一帮兄弟跟着自己,现在那帮兄弟死的死散的散,自己倒还不能不管他。 “大侠,老英雄……我不是什么马老四……实不相瞒,我父亲七岁的时候就被那姓马的杀死了,我与那马老四也是不共戴天之仇啊……”马四爷没发现叶三在场,只嘴里不停的向老徐求饶辩解。也不管父亲到底是几岁死的,反正此人八成是来寻仇的仇家,自己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哪里数的过来,也不知道是哪路仇家。反正不承认自己是马四爷就对了。 刚刚马四爷还在大牢里忆苦思甜,只听见大牢里忽然响起一声“马老四”。大牢里囚犯不少,都被这一声“马老四”吵醒了。马四爷只咦了一声,心中便开始不停盘算。心想总不可能是来劫狱救自己的,他可不指望那帮被武安侯打散了的兄弟会忽然良心发现,而叶三此刻还在侯府里自身难保呢,八成是自己的仇家,马四爷心神已定,决定还是先看看再说。 只是马四爷刚想到此处,肩头便忽然一股大力传来,随后耳边便风声大起,自己被抓着一路出了大牢。莫不是要把自己抓到坟头去当祭品?马四爷当然听过,有些报仇的人,会把仇家抓到死难的坟墓前去祭奠。马四爷心中瞬间生出一万个恐惧,嘴里更加卖力的直呼自己不是马老四。不过眼前的人却不理他,只带着他继续急速前行。 马四爷这点伎俩哪瞒得过老徐,只听叶三喊此人马老四。老徐一入大牢,便催生元气大呼一声“马老四”,声音响彻整个大牢,回荡在每个角落。正常人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神情都会产生微妙变化,虽然只在瞬间,但都无法隐瞒。何况马四爷还咦了一声。 叶三见马四爷只在一旁尽情苦苦哀求,一点都没注意到自己。便走上前一巴掌重重的拍在马四爷的肩上,打算招呼一声。却不知马四爷此刻求饶求的正欢,肩上忽然一股大力袭来,马四爷以为对方是要动手杀自己了,瞬间吓得抱头蹲在地上连喊“好汉饶命!”。叶三看着觉得滑稽好笑。马四爷喊了好一会,见还没对自己下杀手,心中奇怪,抬眼偷偷上瞧,只见叶三正一脸嬉笑的看着自己。 “哟!三哥……”马四爷见叶三一脸嬉笑轻松,心中合计一番便知是叶三救了自己。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防不胜防,马四爷瞬间感觉自己死活了好几回,此刻终于是逃出生天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憋屈,此刻泄了一身轻松,竟是委屈的哭了起来。 “我马老四没什么本事……但还算眼睛雪亮,一见三哥便知非池中之物,将来肯定是要跃门成龙的人物。祖上保佑,让我马老四铁了心的跟着三哥,我马老四发誓,从今以后更要死心塌地跟着三哥。”马四爷现在虽然是出狱了,但依然是朝不保夕。以前的那帮兄弟死的死散的散,即便找到了那些打散的兄弟,也难保不会被他们抓着去向武安侯换银子。现在只有死死跟着叶三了,过一天算一天。 叶三见马四爷一副打算死赖着自己的模样,心中瞬间为难,自己马上就要和老徐去西倾山找知不得道人了,而这马四爷的一张嘴又是完全不上套的,带上他肯定有诸多不便。 马四爷见叶三一脸沉默似有顾忌,便转头去与老徐拉关系。“这位老英雄仙风道骨,一定是三哥的师傅了。我马老四死心塌地的跟着三哥,以后也当唯老英雄马首是瞻,以后该尽孝的也要尽孝。是吧,三哥?”马四爷深感此人修为通天,叶三又是英雄出少年,行事无所顾忌,这人不是叶三的师傅又是什么? “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老英雄吩咐一声就是,我马老四别的优点没有,干起活来倒也不惜力。”马四爷唯恐叶三不带上自己,此刻已经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一口一个老英雄,喊的让人无法拒绝。 第七章 西北刀王 叶三本来打算救了马四爷然后就各自分道扬镳,让马四爷继续去为马贼强盗事业发光发热,谁知这马四爷这么不经吓,竟然要死跟着自己。自己此刻倒还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拒绝。 “老徐,借你神符用一下。”叶三一脸无奈摇摇头,对着一旁的老徐道。 老徐嘿嘿一笑手臂轻抖,一柄寒光便落在掌间。神符是老徐的唯一兵器,平常极少用,毕竟能逼他使出神符的人不多,见过的人便更少了,能在他使出神符之后还依然活着的人都是修为通天之人。当然,除了叶三,叶三平时就喜欢用老徐的神符削个水果,修个指甲什么的,每次用完,老徐都要仔细擦洗老半天。 叶三接过老徐扔过来的神符,手臂微微一沉,这神符虽然只有一掌长度,分量却不轻。马四爷还没来得及明白,叶三为什么直呼老英雄老徐,便见手臂已经被叶三擒住不能动弹。“三哥要杀我?”马四爷此时只冒出一个念头,恐惧多过疑惑,想逃是不可能了。叶三左手抓住马四爷的手腕,右手执神符,只顺手一带,马四爷还没感觉到疼,手指便出现一道伤口,血如泉涌。 却见叶三除了割手指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马四爷惊疑未定,张嘴本能的便要吸手指上的血,却又被叶三捏住。嗤的一声,叶三从马四爷的衣角扯下一块大布条。不由分说,便拿着马四爷鲜血直掉的手指,不停的在布条上比划。 “此人不错,送给你当个家将,不用谢我!”马四爷瞧着布条上出现了这几个歪歪扭扭的血红大字,落款是一个大大的叶字。 叶三把神符扔给老徐,回过头对着一脸懵懂的马四爷道:“你拿着这块布去幽州,就说是姓叶的介绍来的。我与老徐此次要去的是个险恶地方,你就别跟来了。”说完便拍拍手准备与老徐离开。幽州靠近渤海郡,应该往东走,而叶三要去的是西倾山,应该往南。此处便应该是个分道的地方。 马四爷心中瞬间凄凉,他以为叶三再不济也会给自己个万把两银子,让自己回乡下买头小猪养养。想不到这叶三竟然只拿了一块破布便要把自己打发走,而且这破布还是从自己身上扯的。自己现在真的是天不收地不养了,马四爷心中愤懑又不敢发作。“三哥,你看……这幽州路途遥远……”马四爷上前两步追上叶三,一脸的扭扭捏捏。 叶三一听便心知肚明,他娘的,下次再拉伙一定要先把把关,第一条就是不能脸皮太厚。“老徐,你身上带了钱没?”叶三身上带的银子早在立山头的时候就用的差不多了。老徐一脸无奈,在身上摸索了老半天才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银票。叶三一把抓过银票,转手便扔给了马四爷,只让他快点消失。 马四爷一脸的唯唯诺诺接过银票,一张一张挪展开,都是些面额不一的零散银票,数下来竟有一百多两。钱虽不多,但如果真只是买头小猪,去乡下度过后半生还是足够的。马四爷想跟叶三道声谢,却见叶三早已经走远了,心中顿觉以后与叶三都不会再打交道了,也就没必要再继续奉承了。看着叶三和老徐渐渐远去的背影,马四爷也没有追的意思,也算是经历生死了,现在他只想找个能吃东西的地方,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马四爷把破布和银票一齐揣进了怀里,转身便离开了凉州城。幽州?老子才不去。拿着块破布就去找幽州王,那跟回凉州城送死有什么区别。幽州王还有个外号叫西北刀王,是当年北莽王朝下的第一先锋大将,这一带包括整个凉州和金城郡,以前都是幽州王的地盘。铮铮铁骨,幽州王一人扼守北莽王朝的整个西北门户,无论修为还是脾气都是出了名的横,瑕疵必报,从不留到过夜。 曾经有个刚来不懂事的秦州太守,只在私底下喊了他一句西北匹夫,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就落到了他耳朵里。二话不说,带着上千名西北军浩浩荡荡的趁着天黑之前便开进了秦州,消息传至都城,北莽王朝上下震惊,八百里加急,北莽皇帝连下八道圣旨为秦州太守求情。西北刀王硬是不奉诏,一夜之间屠了秦州太守上下一百五十七口。“宁惹阎王,莫惹刀王!”当年凉州这一代,别说马贼强盗,就算是小偷到了这里也要绕道走。 只是后来西北刀王反戈帮了大楚,西北刀王的反戈也算是压垮北莽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后来大楚得了天下,有惧于西北刀王在西北这一带的威望,便把他封到了幽州。并封为一等幽州王,是所有异地封王里的一等爵位。过去是西北刀王,现在是幽州王,名称虽然变了,但脾气依旧。可能是生平干的坏事太多,幽州王一直没有子嗣,直到晚年,已经年过半百,才得一子。这个儿子是幽州王的龙吐珠,据说已经被幽州王宠的没了天。 马四爷小的时候,幽州王还是这一带的土皇帝。堂堂秦州太守,只在私底下说了他一句西北匹夫就敢屠人全家,自己一个无名小民,如果敢拿着一块破布就去耍他,那怕是自己再多长十几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马四爷现在只打算先找点吃的,然后再往西走走看看,凉州以西是马贼强盗的栖息地,他还有几个兄弟在那,虽然都只是些酒肉情分,但求他们收留自己应该不会太难。 第二天天一破晓,整个武安侯府便乱成了一锅粥。 “反了!反了!”金城郡王此刻正喘着粗气,大声叫嚷,全然把自己以前的斯文都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上大夫耿文此刻则坐在一旁调息,他现在只试图把昨晚的事情一一努力回想,包括叶三的八脉之事,当然还有那个神秘的高手,他必须一字不落的向天枢上级禀报。武安侯八脉一解便出了大厅,兵符不见了,这是掉脑袋的大事,也来不及安顿奉承金城郡王和上大夫了,自己脑袋的事大。 侯府内,皮鞭声和怒骂声交替不绝于耳,大多数巡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已经挨了侯爷十几鞭子。武安侯当然知道事不关这些巡兵,自己连一招都接不了的人,再来一千个巡兵也白搭。只是心中又急又气,总要找个地方发泄。罗夫人见武安侯怒目圆睁唾沫横飞,她从未见过夫君如此急切的模样,本想上前劝慰几句,也打住了。只悄声退下,去大厅照看金城郡王与神都来的那位贵客。 “侯爷,城头有位旗头兵有要事求见。”说话的是席管家。按理说主人此时正急的一身火,谁碰都是找死。席管家人情世故许多年,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引火烧身,但是那位旗头兵把话又说的掷地有声,口口声声说有天大的要事必须面见侯爷。席管家不好做主,虽然为难,还是硬着头皮向侯爷禀报了。 武安侯一听眉眼立刻一跳,身上的八脉一解,武安侯便已经着人去把整个凉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了,昨晚看守大牢的那几个小厮也已经被几十军棍打的半死不活了。本来想晚些时候再去驯那些守城门的卫兵。这倒好,自己找上门来了。 “好啊!着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见,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天大的要事。”武安侯把鞭子扔给一旁的席管家,恶狠狠的道。府中巡兵都是身心一轻,庆幸来了个不知死活的旗头兵帮忙分散了侯爷的注意力。 龙行虎步,武安侯三两步便出了院子,席管家在后面小跑着用心跟着。 旗头兵见侯爷裹着一身戾气,一脸的络腮胡随着鼻尖的粗气张牙舞爪,浑然一副吃人模样。双膝跪迎,旗头兵吓得脊梁骨瞬间冒出一股寒气。武安侯厚重的身躯夹杂着怒气迎面而来,脚步声极重,由远及近。旗头兵不敢抬眼,只从怀里掏出物件,双手迎奉。 席管家在后面跟着,只希望旗头兵当真有天大的事,不然惹恼了侯爷,死了也是白死。 武安侯直挺着身子,三两步跨到旗头兵面前,刚想怒斥,却又忽然住了嘴。席管家在后面瞧的奇怪,又不敢上前,只远远的停在武安侯身后。只见侯爷身躯微微躬起,正低头细看旗头兵手中的物件。武安侯只低头瞧了一会便一把夺过,放在手中仔细擦拭,又细看了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武安侯仔细看了好一会才定神问道。 “回侯爷,小人马俊芳,武院毕业,分配至此不久。”旗头兵清晰的感觉到武安侯此时气息已缓和不少,回答的声音也不觉提高了一分。难得能面见侯爷一次,自当踊跃表现一番。 兵符找到了,自己的脑袋和爵位自然是都保住了。至于昨晚的那几个人,如何缉拿都是后话。武安侯稍稍缓和了一下心情,朝席管家挥了挥手,吩咐其离开。席管家见侯爷已不似刚刚那般急怒模样,心底也自然放下了不少,只微微躬身便退下了。 第八章 赤鸾长鸣 武安侯把席管家撤出后,便让旗头兵把昨晚的所遭所遇都一五一十的说将出来。马俊芳知道其中要害,为了给侯爷留下深刻印象,更是把昨晚的遭遇说道的绘声绘色,甚至添油加醋,只求能跟侯爷多说几句,话让侯爷记住自己。 旗头兵说的绘声绘色,武安侯听的心惊不已。那城门大闸少说也有近千斤,在那人手中却被其把玩的如玩物一般,莫邪谷亲锻的城门更是被他单手轻松启开。此人修为怕是整个大楚都找不到几个。现在想想武安侯还一阵后怕,如果昨晚自己真被击杀,就算朝廷追究下来,以那人的修为,怕也不奈他何,自己死了也算是白死了。 现在的情况他做不了主,武安侯此时万分庆幸昨晚请来了金城郡王,而且金城郡王还带了个神都武院的上大夫。金城郡王的气量他是知道的,哪里受过这么大的气,此番怕是要闹到神都去。而武院的上大夫昨晚也是吃了大亏,神都武院的脸也算是折了一半。无论如何算,也轮不到自己去追究,武安侯心中无比庆幸。 “你叫什么?”武安侯一边听一边思量,早把这名旗头兵的名字忘了。 “小人马俊芳,侯爷。”旗头兵回答的铿锵有力。 武安侯微微点头道了一声好,便让其跟着自己进了侯府内院。“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武安侯在前面说道。 “俊荣,这位也是武院毕业的,你们也算是同门,你带带他。”武安侯随即招来一名俊朗后生,此人是他骑兵精锐中的一名骑兵长。上次剿灭巨剑门折了一大半的骑兵精锐。这些骑兵是他的身家,不能说没就没了,也该补充补充了。武安侯把旗头兵交给了骑兵长,便迅速进了侯府大厅。 罗夫人绝对是位贤内助,刚刚武安侯撇下金城郡王和上大夫耿文,只急匆匆的出了大厅。这应该算是失了大礼,还好罗夫人一直在旁照应。金城郡王早被昨晚的事气疯了,也顾不上再生什么气,只不停的大声叫嚣要把事情捅到神都去,管他什么渤海叶家。上大夫则依然坐在一旁,也不搭话,任凭金城郡王骂的起劲。武安侯一进大厅,见两人都在,夫人还在一旁斟茶倒水,算是稳住了局面。 “耿先生,刚刚我已经封禁了整个凉州城,只是……只是仍然寻不到踪迹,此刻他们怕是已经逃出城去了。”武安侯一脸为难,只字不提自己寻找兵符的狼狈事情。 “逃?”上大夫大哼一声,昨晚那人的修为之高,就算把整个大楚西北的边防军都招来怕是也奈他不何。小小的凉州城,还要逃? “子年兄,此次我就与耿先生一起去神都,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在大楚的土地上,如此肆意枉法。”金城郡王抢过上大夫的话头,气急道。 上大夫此时已经调息的差不多了,武安侯一直想留金城郡王与上大夫用膳,但两位都委声拒绝。武安侯则一边赔罪一边送两位出门,一直送出侯府外好几里。直到金城郡王和上大夫一声驾喝,骑行已经绝尘而去了好几十步远,方才回了头。武安侯看着两人绝尘而去的背影,心中稍安道:“你们俩尽情折腾去吧,反正我是不愿再参合了。” 渭州洮水一带,夕阳正浓。一个老人牵着一匹骡子,骡子拉着简陋的木车。一个年轻人半躺在木车上,身下压着一柄巨剑。巨剑宽大,刚好不搁背。落落余晖,天空一半金黄一半深蓝。 “老徐,西倾山也算是天山延伸支脉,你说那老家伙不大隐隐于市也就罢了,偏偏要躲在那上面喝风饮雪。”叶三叼着一根芦苇草望着天空瞎嘀咕。芦苇草是路边随手摘的,嚼的嘴里发甜,叶三一路上一直舍不得吐掉。 “西倾山虽然常年风雪紧,但也沾了天山的灵气,上面长了不少灵仙药草。现在天山一带都是密宗的地盘,许多人想找个沾点天山灵气的地方还不好找呢。”老徐在前面拉着骡子,不紧不慢的道。 叶三与老徐一路出了凉州便直接往南,这一带气候干燥而且时有风沙,除了过往赶路的人,人烟极奇稀少。路上要走好远才能碰到间歇脚吃饭的地方,老徐身上的钱已经被叶三搜刮给马四爷了,两人就算运气好碰到个客栈,也吃用不起。 不过这边地处偏远,倒有个容易滋生马贼强盗的好处。叶三和老徐一路上碰上不少,于是两人一路上的吃用问题也就解决了,这辆骡车,就是路上一伙想打劫他们的强盗的。每次叶三除了向他们要些吃饭的钱,也不怎么难为他们。 过了前面的岔道口就要往西了,明天应该就能到西倾山。老徐加快了些脚步。 叶三躺在车上,脑袋搁在剑柄上。巨剑放在叶家好几十年了,直到叶三才把它背出来招摇过市。不过不是因为这把剑有多宝贝,而是因为这把剑太过平庸。 修为高的人,元气可破体而出,御剑杀敌于百步之外。只是这把剑却任凭如何驱使,元气都入不得半分。叶家甚至去请了莫邪谷的铸剑大师,可即便是莫邪谷的铸剑大师,再加上叶家的火神咒,都不能在这巨剑上留下丝毫痕迹。当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却与他响当当的出处完全不相符。 当年天机老人用命格推演人间浩劫,便预测将有神兵入世,消息一出,天下皆惊。三年后符禹山有赤鸾长鸣,天象异变,归一门的智普大师算出符禹山便是神兵出世之地。消息一出,不管是王室还是世家,亦或者是修行门派,都蜂拥着上了符禹山。 天机老人本来是想推演浩劫,为人间消灾减祸,却不想自己的预测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浩劫。王朝军队、门派弟子,亦或者是像渤海叶家这样的修行世家,都为了争夺出世的宝贝互相残杀。整个符禹山一夜之间成了一座修罗场,后来神兵辗转出了符禹山,争夺残杀便也不只局限在符禹山了。 当年那场浩劫波及整个天下,不管是海外的东瞻部州还是兴毒蛊,以气养尸的神秘南疆,都过来凑了一把热闹。渤海叶家当然也倾巢上了符禹山,这把剑便是从符禹山上取来的。只不过这把剑太过平庸普通,当年叶家为了避免把杀戮引入家门,便在渤海邀请天下人开山赏剑。并表示,无论是谁,只要使得了这把剑,这把剑便任凭取走便是。 开始还有很多修行者慕名而来,不过后来这把剑使不得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来的人便越来越少,这把剑的名声也被其他四把剑的名声所掩盖,后来更是连提这把剑的人都没有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可能早把它忘记了。 在符禹山出世的另外四把剑,却全是上古神器一般的神兵,声威远播。其名分别为太阿、龙泉、干将、鱼肠。 太阿被昆仑山所得,后经昆仑山山主,传给门下得意弟子韩石衫。当年北莽被天下人所声讨,北莽一边要应付南楚,一边又要应付北边趁乱逼进的大罗宫。大罗宫的名声比北莽还差,北莽被讨伐,说到底还是利益关系,而大罗宫却是属于异教徒之类的邪派。上不敬天地,下不效亲师。大罗宫,主张无天、无地、无亲恩、无师情。北莽眼见就要灯熄身灭之时,竟然向大罗宫妥协,允许北莽境内私传大罗教,这一妥协更是让北莽众叛亲离。 韩石衫当年声望甚高,妻子柳如月又是女娲传人,振臂一呼天下皆从。叶人王与韩石衫私交甚笃,叶人王率众杀上大罗宫,把大罗宫宫主逼上大罗州山,天机老人从东瞻部州的水经殿借来衍始天阵图,并偷偷用衍始天阵图换掉了整座大罗州山。 大罗宫宫主一被逼上大罗州山,便入了衍始天阵图,韩石衫一众人等随即便入阵击杀大罗宫宫主。大罗宫宫主虽然修为奇高,又有大化手决这样的上等功法,但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无奈选着使用禁术亡灵咒,祭出云里钟,试图与一干人同归于尽。 柳如月是女娲传人,见势不妙,便以灵魂为祭品启动女娲石,引下九天之上的圣人之力,云里钟瞬间被圣人之力击碎,大罗宫宫主被瞬间击成灰烟。大罗教彻底覆灭伴随着柳如月的香消玉殒,韩石衫心灰意冷,只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儿就此退隐。太阿剑也随着韩石衫的退隐而消失了。 龙泉与鱼肠都被北莽所得,后来北莽灭了,龙泉便辗转到了现在的大楚王室手里。而鱼肠却神秘消失了,有说被东瞻部州的水经殿取走了,也有说是被北莽余孽裹逃了去。反正众说纷纭,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几十年前有人传出过在莫邪谷瞧见过干将,后来传着传着也没了踪影。可是就算干将真的在莫邪谷,也没人敢去強夺。不管是王室还是世家,或者修行门派,只要喊的出名的,基本都受过莫邪谷的恩惠。即便干将真的在莫邪谷,也没人敢去踩莫邪谷的尾巴。 第九章 粉雕玉琢 渤海叶家这把巨剑,倒是没名没姓,像个死物一般。渤海家主参悟了几十年,也没参透这把剑的奥秘。直到叶三发病,才意外发现这把剑竟然能对叶三体内的怪气,起到压制作用,虽然作用有限,但毕竟说明这把剑中藏有奥义,也证明渤海叶家当年倾巢而出,抢夺回来的不是一块烂铁。 叶三躺在木车上,嘴里叼着的芦苇草被他嚼了一路,叶三感觉有些发苦了,便一口气吐的老远。现在已经是月明星稀了,这边不比渤海或者其他地方。这里一到晚上便死气沉沉,连个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老徐和骡子的脚步声,还有车轮子碾压砂石路的声音, 叶三躺在车上把眼睛睁的老大,这边的夜空看着也是不一样的。整片夜空静的像是一片深深的湖水,月亮又大又亮,看着不像真的,倒像是别处倒映过来的一般,好像随手一碰,就会碎成许多涟漪。叶三看着那片湖水一般的夜空发呆,湖水波动成无数个形状,有时候是那位还来不及见面就死了的娘,有时候是老头子,一会儿又是一脸憨笑的老徐,还有时候是琴儿师妹。 琴儿师妹是叶三在风清门养病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叶三刚刚十岁,琴儿师妹也才八岁。 叶三住在风清门的后山,因为怪病,整个风清门都把叶三当作怪物。门中弟子老远见到他就要绕道,有时候有些好奇的弟子想跟叶三搭搭话,但只要是被门中长辈发现了,都要被低声驯上几句。老头子把他一个人扔在风清门,叶三觉得孤独倒没什么,自己在渤海除了忍受孤独还要练剑,也没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叶三只是受不了别人在自己身后,指指点点的异样目光。 风清门成立没多少年。当年昆仑山有四绝,曰为琴、棋、书、剑。后经大罗山一役,韩石衫带剑归隐,于是四绝便少了一绝。剩下三位便又被尊称为昆仑三圣,分别为琴圣杨花卉、棋圣齐天明、书圣王继忠。叶三封八脉之时,叶人王便请过昆仑三圣出手相助。棋圣与书圣都是懒散之人,从不愿打理昆仑山,更不愿教弟子。没多久,昆仑山便荒的只剩下个空壳子。杨花卉心中郁闷,一气之下便从昆仑山择了出来,另创了风清门。 杨花卉性格冷傲,脾气也不好,昆仑山在大楚立国之中又是立了大功的,大楚皇朝目前对她还算是恭敬。风清门新立,且只收女弟子,琴儿从小就在风清门长大,被杨花卉视若己出,以杨花卉的性格自然对琴儿的要求也是最严格的。 十岁的叶三在后山养病,门中弟子唯恐躲之不急,唯独琴儿经常背着师父与门人,偷偷跑到后山找叶三耍玩。叶三是从外面来的,这对从小都没出过风清门的琴儿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外来客般的人物。 叶三独自一人呆在后山,住在风清门为他准备的草堂里。平时除了在后山走走玩玩,便是坐在草堂的茅草屋顶,草堂的屋顶是一片厚实的草垛,比草堂里的硬板床舒服多了,叶三一坐就是一整天,天气好的时候,便索性就在上面睡上一觉。叶三在后山没呆多久,便发现自己经常被人跟踪,一回头却发现是个粉雕玉琢般的人儿,一双大大的眼睛,装满了无数个好奇。 叶三虽然奇怪倒也没放在心上。来风清门有些日子,对自己好奇的弟子也见识过不少,这些人,没几天等新鲜劲一过便不见了。只是这个粉雕玉琢一连跟着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每次都是老远的跟着,嘴唇紧咬,想上前跟自己搭话,又似有所顾忌。 叶三半躺在草堂的茅草屋顶上,脑袋枕在双臂上面,看似一脸悠闲,实则眼神细瞥,只见那个粉雕玉琢趴在离自己不远处,正小心的从草垛里抽出一把茅草,挡住自己的脑袋。 “你……你过来。”叶三实在瞧不下去了,茅草只勉强能挡住粉雕玉琢的脸,她头上缠的粉红色头巾随风飘扬,瞎子都看的见,加上一点都没有遮掩的大半个身子,真是想不发现都难。就她这个隐蔽法,只能让自己看不见别人,哪里能让别人看不见自己。 粉雕玉琢感觉自己好像被发现了,便又抓了一把茅草,并撅着身子,让自己的下半身尽量埋在草垛里。 “过来!”叶三用力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粉雕玉琢惊恐无奈,只能从草垛里抽了身子,一只手举着茅草挡住自己的脸,一只手撑着身子,小心的爬到叶三旁边。叶三在旁边看着,感觉自己快要被她傻哭了。 “你叫什么?”叶三怕她尴尬害怕,便故意把头扭看着别处,一脸神色轻松的问道。 “琴儿!”粉雕玉琢双手举着茅草,低着脑袋,把头埋在茅草里小心的答道。 “姓什么?” “不知道!” 叶三感觉自己今天应该是遇到了个傻子,便双手枕着脑袋索性不去理她。不过身旁坐着个人总让他不自在,想赶她下去,又见她一身唯诺,自己如果真赶,那还不把她吓哭。 “你叫什么?”粉雕玉琢从茅草缝里偷偷的看了叶三好久,确定叶三不是什么怪物,才鼓起勇气小心的问了一句。 “叶知秋!”叶三随口答道。叶三只是他的诨名,叶三可是有文化的人,出生算是金贵,怎么也要取个有文化的名字。 叶三回眼瞧她,见她已经把茅草拉下一半,正仔细打量自己。 粉雕玉琢两只大大的眼睛笑着弯成两道月牙,清澈明亮。“那我以后叫你知秋哥哥吧!” “那行!”叶三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着活像个瓷娃娃,这“知秋哥哥”的称谓听着又亲切顺耳,一下子就拉近了叶三与琴儿的距离。 叶三从怀里掏出一个竹蜻蜓,竹蜻蜓是他在后山闲暇无聊的时候做的,现在自己都被叫哥哥了,也应该送个礼物表示表示。 琴儿哪里见过这么个新鲜玩物,竹蜻蜓拿在手里就跟揣了个宝贝似得,一会拿在嘴边吹吹气,一会又举得老高迎着风细看。叶三在旁边看着,见自己一个竹蜻蜓就把这个粉雕玉琢哄得开心,心中也不觉欢喜。“是这么玩的,拿过来我教你!”叶三对着一旁正仔细研究的琴儿道。琴儿呵呵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眼睛里落满了欢快。 叶三接过琴儿递过来的竹蜻蜓,捏在手里,双手一搓动,竹蜻蜓便像活了一般飞了出去。 “飞……飞了!” 琴儿一脸惊诧,忍不住从草垛里站了起来大声惊呼。叶三在旁边,感觉成就感爆棚,便又从怀里变出一个竹蜻蜓来递给琴儿,让她自己玩。不过琴儿明显不够娴熟,竹蜻蜓离开手只飞了一会儿,便一脑袋扎了下去。琴儿撅着身子,看准了竹蜻蜓扎下去的方向,快速的从屋顶顺了下去,又把竹蜻蜓捡了回来。 “知秋哥哥,你来玩,我在下面捡。”琴儿把竹蜻蜓塞到叶三手里,便又快速的顺着屋顶爬了下去。叶三无奈,便又把竹蜻蜓搓动飞了起来,只是不敢太用力,尽量让竹蜻蜓不会落太远。就这样玩了半天,太阳逐渐西沉,叶三都玩累了,琴儿还在不知疲倦的爬上爬下。直到太阳都沉的没了影,琴儿也觉得今天好像玩的有点晚了,方才跟叶三告了别。并约好明天再来找叶三玩。 叶三在渤海极少与同龄人交玩,在风清门便更加没有了。现在忽然有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天天跟着自己,而且对自己又是一脸的崇拜,最重要的是,她从不把自己看着异类。虽然杨花卉对琴儿及其严厉,并多次严词叮嘱琴儿不准去后山找叶三玩,但琴儿总是一逮着机会就往后山跑。两人相识渐深,叶三不仅教她玩竹蜻蜓,还教她做竹蜻蜓,还教她编竹马做木牛。那些普通的竹枝木头,只要落在叶三手中,便立马能幻化出无数生机。 叶三更是把外面许多新奇的事物说给琴儿听。自己见过的要说,自己没有见过的,吹牛添油加醋也要说的天花乱坠。 两人感情渐深,一开始,叶三还有点烦这个整天跟在他后面问东问西,自己随便捏个玩物都能兴奋老半天的小妮子。到了后来,叶三便不烦了,甚至有点喜欢。只要没事,叶三便去茅草屋顶上坐着,假装悠闲,实则眼睛远眺着进山的路口,天天都期盼着琴儿来找自己。 只是没过半年,叶三无奈封了八脉,自己便被老头子带离了风清门回了渤海。叶三走的时候,琴儿哭的不成样子,叶三心中也不是滋味。只临别嘱咐,我会保护你一辈子,谁敢欺负你,到渤海来告诉我一声。 叶三回渤海后,便经常借口出门,一出去总要找个借口上风清门,一上风清门便找琴儿。只是这些年来,叶三一上风清门,那个风清门的杨老姑婆便把琴儿看紧的跟个宝贝似得,琴儿又及其敬畏这个师傅,叶三能见面的机会也就极少了。 第十章 女娲传人 道路颠簸起伏,老徐在前面赶车一言不发,一步一步的脚步声踩得沉重。叶三把脑袋枕在手臂上,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不去瞧。 “少爷,还没睡?”老徐低声问道。刚刚一路平静,叶三的呼吸平稳微弱,老徐还以为叶三已经睡着了。 “思春,睡不着!”车内的叶三嘟囔着说了一句。 “琴儿姑娘是要被风清门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少爷的这门心思怕是要被辜负了。”老徐仿佛叶三肚子里的蛔虫,叶三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我还是渤海叶家的继承人呢……”叶三欲言又止,感觉自己是个反面典型,又不好拿出来反驳。便又继续道:“那风清门的杨老姑婆把琴儿看紧的跟个宝贝似得。那小气劲,仿佛琴儿跟我说上一句话,被我看上一眼,就会少上好几块肉。琴儿怕她,我可不愿鸟她。”叶三翻身坐了起来,心中愤愤然。 “琴儿姑娘好是好,但是少爷别忘了,你是有亲事在身的。老爷临终前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会,没留下什么话,就是放不下那门亲事。少爷还请自重啊!”老徐特意把最后一句话拉的好长,似是在提醒叶三,给他忠告。不过在叶三听来却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当年叶人王与韩石衫私交甚笃,又恰逢两人子女幼小,且年纪相仿,两人便经常开玩笑要给两人的子女定个娃娃亲。 天机老人平时极少参和俗世,此时却不知吃了什么药,硬说是掐指一算,两人姻缘天造地设。在天机老人不断的推波助燃下,这个玩笑便成了真,两人便把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只是后来韩石衫因为妻子离世,悲恸异常,带着女儿归隐了,不知去了哪里。渤海叶家也出了一档子事,这件亲事记得的人没几个,本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不过老头子在临终前却忽然插一杠子。老头子临终前,好不容易清醒一会,什么遗言也没留下,光惦记着这么亲事,还跟族内之人包括老徐在内,不停的嘱咐了好几句。 “那个姓韩的女儿,听说当年在大罗州山上就受了寒毒,这么多年过去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总不能为了老头子一句话,守一辈子活寡吧?”叶三心里不知道有多巴不得那个姓韩的和他的女儿,永远别再出现。 “诶,老徐,你说那姓韩的女儿会漂亮么?听说柳如月可是个不食烟火,天仙似的人物啊。”叶三坐在木车上,忽然转过脸对着老徐一脸的邪笑。 “嗯……嗯!”老徐清了清嗓门,想是被叶三忽然的不要脸弄的有点不适应。“柳如月嘛,女娲传人,历代女娲传人都以守护女娲石为己任,每一任都是出尘的神仙人物。她女儿作为下一任女娲传人,当然也是个天仙一般的姑娘。肯定漂亮,肯定漂亮,呵呵!”老徐说完,笑的一脸的褶皱。 “漂亮我也不要。”叶三说着便又躺了下来,双手枕着脑袋继续盯着夜空。“那知不得道人能解我身上的劫还好,如果不能解,那我就把他师父乱点姻缘的罪孽,一并算到他头上,看我打不死他。”叶三冷哼了一句道。 老徐见叶三如此反应只嘿嘿一笑,也不搭话,埋头继续赶路。 叶三见老徐不接自己的话,也不愿自讨没趣,便把话头岔开了去。“还要多长时间到西倾山?” “两三个时辰,天亮之前能到。” 西倾山是天山支脉,常年积雪。离西倾山越近,便越是寒冷。叶三躺在车里,觉得寒气逐渐加重,便从腰间摸出西凉刀子猛灌了几口。烈酒暖身,驱了不少身上的寒气,叶三的眼皮有点沉重了。酒醉微醺,老徐的脚步声,骡子的脚步声,车子摇晃的吱呀声都渐渐变的模糊远去。 第二天叶三被骡子哒哒的蹄声吵醒,一醒来,叶三便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四周尽是云雾雪峰。自己身上头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碎雪,车已经停了,骡子在旁边不停的用蹄子敲击着坚硬的地面,鼻尖哼唧着呼呼的向外冒着热气。老徐则蹲坐在一旁,一口一口的往嘴里灌着酒。 “这算是到了西倾山?”叶三起身抖落身上的碎雪,一个侧身鱼跃便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力舒展了一下四肢才道。 “山路陡峭难行,骡子和车只能先放在这里了。”老徐点头道。 叶三也不去瞧一旁的老徐,只向前大跨步的迈了两步,瞧着上山的山路。山路陡峭,弯弯曲曲,加上又有冰雪覆盖,算是极其难行。 “走吧!”叶三中气十足,大声喊道。 老徐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两人二话不说,便沿着上山的山路行了上去,山路是一排一排青石板,只是上面积雪甚厚,不容易瞧见。越往上走风雪越紧,身上剑上已满是碎雪,叶三也懒得去抖落,那瓶从凉州城带出来的西凉刀子,没一会便被叶三灌了个底朝天。一旁的老徐则泰然自若,泥雪不沾,风雪只要一近身便被老徐周身弥漫的元气化去。 寒风冽冽,夹着扬起的碎雪,叶三一张嘴便吸了一口寒气。该死的知不得道人,什么地方不好隐居,偏偏要选这么个苦寒之地。叶三一路不停的咒骂,基本把知不得道人的直系亲属全部问候了一遍。一路风雪,除了偶尔会有奇状青石从脚下的冰雪中钻出来,其余四周尽是冰山雪崖。叶三注意到那些冰冷的悬崖峭壁处竟偶尔也会钻出几点深绿浅红。 一些冰山陡峭的很,但偶尔会有一两枝青藤从上面伸出。这些零星的花草多生长在陡峭的山崖处,且总是这里一片那里一支,从不肯长成一片。 还有一些花颜色较浅,且无绿叶陪衬,只孤零零的一支立在峭崖,看着即单薄又生机盎然。山上风雪紧的很,那些花一瓣一瓣的在风里摇曳,感觉一不留神就会被这风雪卷走似得,可是一阵风雪之后,却又安然的立在原处。 叶三一路走来,零零散散的见了不少。心里只想到,这也许就是西倾山所谓的仙草灵药吧,不过看着不多,且难采的很。那知不得道人最好有些真本事,不然老子一把火,可认不得什么仙草灵药。 两人早已经穿过山腰的云雾了。叶三瞧着脚下翻腾的云雾,又抬头瞧了瞧山顶,见山顶已经不远。胜利就在眼前,叶三抖落身上的碎雪,忽然生出许多力气来,三两步便把老徐甩在身后,向着山顶急行了过去。 叶三在前面行了不久,便见前方忽然出现一座道观。想来这应该就是那老道士的住处,只是这道观比普通的道观要简陋许多,只由一个简单的院子和一座低矮的房间构成。房间和院子都由大青石砌成,看这青石质地与山中青石却无两样,应该是就地取的材。 不过那青石各个体型巨大厚重。能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寻来这么多一般体型的厚重青石,还把这么多青石堆砌成院落和房间。看来那知不得道人确实有些能耐。 院门虚掩,院门外面卧着一只护院石兽,那石兽与这简陋的道观十分不搭。寻常只见大雄宝殿,或者朱门豪院才有这护院镇宅的石兽,而且这护院石兽一般是一双才对,可这简陋道观的院门口,偏偏只卧着一只。 叶三瞧着那卧着的石兽,见其浑身玄青,且一副慵懒之状,浑不像是一只护院镇宅的石兽,心中不觉好笑。只道这臭道士附庸风雅,便随便在山中取些青石来刻上几笔撑门面,只是这石兽却是被他雕的全无半点狰狞威严。 叶三也不等老徐上来便已经踱步上前。随着叶三的靠近,那石兽也逐渐清晰起来。石兽眼睛微闭,四脚卧在身下,重重的脑袋被搁在前脚卧倒的地面上,两只青色大角如新月一般直指天际。尾巴细短,悠闲的挂在肥重慵懒的身体后面,似是会随风摆动。 “牛……”叶三走近瞧清楚了之后,忽然大声呼道。 叶三瞧见的正是一只石雕的大青牛。 “倒好像听老徐说过,这道家以鹤为祥瑞之物,可眼前这牛算是怎么回事,难道西倾山上的这位臭道士把牛视为圣物?可眼前的石雕大牛就被扔在院门口,哪里有这样对待自家圣物的?细看也不像寻常大户人家的看门石兽那般怒目狰狞。倒像是普通人家放养在屋外的牛,一副酣睡休闲的神态。”叶三心里想道。 叶三站在石雕青牛的身旁,睁眼细瞧,那牛背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雕的活灵活现恰到好处。在瞧那牛的眼帘睫毛,更是真假难辨。 “啧!啧!”叶三忍不住摇头赞叹。这可比他们渤海家的那些光有威严全无神韵的石兽好太多了。 “老徐,看来西倾山上果真有能人啊,你看这青石大牛……”叶三见老徐跟了上来,便转过身跟老徐招呼,谁知他这一转身,背上负着的巨剑刚好磕到身后的牛角。 “哞!” 那大青石牛似乎被叶三背上的巨剑磕醒了,摇了摇脑袋竟然呼出一口大白的热气,发出一声长叫。 这声长叫差点把叶三惊的摔了过去。西倾山本来就寻不见一活物,四周空灵寂静的很。加上声音又忽然从身后袭来,叶三出于本能的前脚后脚互赶着便弹了出去。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竟然是头真牛。”叶三收了脚步,转过身定了定神才道。 “我还道这牛怎么雕的这么好,竟然真是头牛。”叶三转眼去瞧那牛,见那牛只是眼光一瞥两人,便又继续酣睡。 “吓完本少爷就想装死,门都没有!”叶三解下巨剑就要上前招呼。却被一旁的老徐制止道:“这是三玄青牛,天机老人的坐骑,看来知不得道人就在屋内无疑。少爷稍安勿躁,等我们办完事后再拿它泄愤不迟。” 叶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一路走来,餐风饮雪,叶三心中积怨已深。“那知不得道人要是真能解我身上的劫还好说,如果他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那就别怪我杀他的牛泄愤了。” “有人没?”叶三双手叉腰提足了气,大声叫嚷。“别躲了,我已经瞧见你了,那什么道人。”声音在冰天雪地里一阵回荡,院内却空寂没有一丝反应,那头大青牛也只顾耷拉着脑袋继续睡觉,仿佛没有瞧见两人。 “性命攸关之事,还望知不得道人出面一见。”以老徐的修为,自然知道院内并不是空无一人。这一声裹挟着老徐雄厚的元气,余音回荡在院内的每一处角落,只是院内依然死寂,院内之人也依然装傻不闻。老徐心中不悦,面色一变,周身忽然生出一股滔天气势。 “事关我家少爷的性命大事,就怪不得我无礼了。”虚掩的院门瞬间被老徐的气势掀开,溅起一层碎雪纷纷扬。 叶三见老徐发起火来正合自己胃口,大声道了一声好。“臭道士,再躲着不出来,下次掀的就是你的院子。” “性命也算大事?天下人死的千千万,要是都来找我解惑,那我可烦死了。不见!”院内的房中忽然传出一连串的不耐烦,还说的有理有据,一点都不怕自己的院子被掀了。 “三儿,关门送客!” 那大青牛仿佛识得人性。一听见院内房中人的吩咐,便起身掉头撅着屁股进了院中,后蹄一起一落,院门便被它关的死死的。 第十一章 怪力乱神 两人见此情形都是目瞪口呆。事关重大,老徐倒还真不敢掀了知不得道人的院子,惹恼了他,他真要是脾气臭硬起来,咬死了就是不出手相助,自己就算打死他也没用。 叶三也没有办法,只能拿脚下的碎雪发泄,一脚把身前的碎雪踢的老高。“还在老子面前摆谱!”叶三环顾四周,院落是由一排一排大小形状一般的青石垒成,成一个不大的方形,院墙只大概有一人高。叶三心中拿定了主意,既然你不出来见我,那我就进去见你。叶三比划着手势,低声吩咐老徐原地待命,自己则悄悄绕到院墙的一边。 院墙虽不是很高,但是那些大青石都一般大小,堆砌起来严丝合缝,加上冰雪覆盖,很难攀爬。不过那是对普通人来说。叶三上前只脚尖轻轻一点,一个鱼跃,身体和身负的巨剑皆是片叶不沾。院子里的地面也是由大青石铺成,平坦空旷,除了一座低矮的屋子什么都没有。那头大青牛就跟刚刚趴在院门口一样,此刻正又趴在了院子里。 叶三在空中收住身体,泄了力道,脚尖轻声着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正好落在院内的一处墙角。回身看了一眼刚刚自己越过的院墙,叶三嘴角露出轻蔑一笑,稍稍感叹了一番自己的身手矫健。 “哞!” 大青牛的嘶吼声,忽然从身后传来。叶三还没来得及感叹完自己的身手矫健,便感觉一股劲风正从身后袭来。 就在他刚刚轻声落地的一瞬间,便被院内的大青牛发现了。大青牛仿佛领地被侵犯了一般,瞬间起身,怒睁两只眼睛,一扫刚刚的慵懒之态,凶相毕露的朝叶三这边奔来。 大青牛速度极快,如猛虎下山一般,地面的大青石板被它的四蹄颠的响声大作,两只牛角转眼便至。叶三见情势不妙,想转身避开,却发现自己身在墙角,而且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叶三连个起剑的手势都来不及做完,牛角便已经快挂到自己的面门了,情势如此危急,叶三只能下意识的往下一蹲。 这一蹲却刚好避开了大青牛的攻击,两只牛角擦着叶三的头皮,没入身后的大青石中,牛鼻子里急速呼出的热气喷了叶三一脸。 叶三借势滚离了墙角,再回看,却见自己刚刚背靠的院墙上,此时已经被大青牛顶出了两个大窟窿。叶三心中大骇,这两个窟窿要是开在自己身上,那便是死的不能在死了。 可是叶三惊骇还没一会,那大青牛便又撅着蹄子朝叶三这边奔了过来。 大青牛的速度极快,仿佛吸取了刚刚的教训,不停的调整着牛角的角度。 大青牛不仅速度快,而且还锁死了叶三一切可能逃避的方向。叶三此刻已经是避无可避了,身负的巨剑已经在他刚刚的一滚中,掉在了墙角,手中无利器可用,只能赤手空拳硬拼。 牛角带着劲风对着叶三的面门直插了过来,叶三趁势,一手搭住一只牛角,双脚使劲扎在大青石地面,跟大青牛较上了劲。大青牛后蹄微曲,背部的肌肉夸张的鼓了起来,脑袋被叶三用蛮力稍稍压了下去。这大青牛的力道怕是不下三品修士的修为,更不是武安侯那帮骑兵可以相较的。便是叶三修为不俗,可要是光拼蛮劲,哪里比得过大青牛。 只见大青牛稍稍一顿,鼻尖呼出一口大白热气,脑袋一低,瞬间卸了叶三的力道。随即又是一个反顶,直接把叶三顶到了半空中。叶三双脚离地,借势一个腾闪,来到了大青牛的身后。 叶三刚刚落地,重心还未稳住,便又感觉脑后生风,大青牛的牛角,此刻已经挂到了叶三的脖颈之间,牛角只要再往前一分,便可顺利挑落叶三的脑袋。 叶三见生死只在毫厘之间,也管不了许多。脑袋一低,躲过牛角的攻击,以左脚为支点,身体回旋,叶三右手顺势,朝着大青牛的脑门呼出一拳。 “嘭!” 叶三这囫囵呼出的一拳,竟然与大青牛的脑门之间荡出一股劲风。劲风刚烈,大青牛被这一拳生生击退出去了十几步。 叶三被自己这一拳生生惊住。巨剑离身,加上上次在武安侯府,八脉的封印又被撕开了一道细缝。没有巨剑与封印的压制,那团怪气此刻便趁机放纵了许多。刚刚生死之间,自己的身体竟然自动调出了那团怪气,右手那一拳便是夹带着那团怪气挥出去的。 大青牛此刻正低着头,前蹄不停的挠地,想是脑袋吃疼的紧。这神牛平时刀斧加身都不留半点伤痕,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此刻已是被叶三彻底激怒了。 浑身的暴戾陡增,目露凶光。大青牛前蹄挠地,哒哒的敲了几声地面,整头牛便又带着一身的狂暴朝着叶三这边奔袭而来。 叶三心中奇怪,自己不过刚刚三品的修为,这一拳能与大青牛相持便已经是万幸,决然不可能有一拳就把这大青牛击退十几步的道理。只是叶三此刻根本没有细想的时间,那头大青牛又暴怒着,向叶三冲了过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体内怪气的影响,叶三心中的怨气和怒气,此刻却忽然远胜过心里的害怕。 “老子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你他娘的还没完没了了。” 右手又是一拳,直朝着大青牛的脑袋抡了过去,这一次的拳力比刚刚的更盛,叶三一拳,直接把大青牛打的后蹄失去重心,坐倒在地。 叶三不依不饶,一个跨步上前,趁着大青牛还没有站起来,便把自己这一路来的怨气,全撒在了大青牛身上,拳头便如雨点般落在牛身上。叶三体内的怪气,仿佛也在挥发着这些年来被巨剑和封印压制的怨气,顺着叶三的拳头不停的释放。 大青牛吃疼,经过叶三一轮不讲理的攻击之后,心中的恐惧早胜过了怒气。 大青牛以前跟着天机老人,或云游,或避世。遇见的每个人,都对它斯文尊敬。哪里见过这样不讲理的怪物。见叶三又是一阵乱拳袭来,大青牛见势拔腿便逃,四蹄狂奔,在院子里哒哒的乱跑。 “他娘的,你还关门,把老子关在外面……老子这一路走来,累的要死……” “还拿牛角顶老子……我叫你顶……” 叶三嘴里一边口不择言的说着心里的不爽,一边在后面追着大青牛,追上一步便是一拳。大青牛吃疼的厉害,只能一边跑一边叫。 “哞……” “叫啊!看你往哪里跑。”叶三此刻正把大青牛逼在墙角。 大青牛哪里见过这般态势,眼中竟是满含惊恐的泪水,哪里有刚刚的神气威严。 “住手!”声音忽然破空而至。 叶三此时仿佛被怪气影响了神志,满身的杀气哪里听的进去,叶三举起拳头便打。只是一拳挥出,竟没有击中大青牛,反而击中了一个葫芦酒壶。 葫芦酒壶忽然出现在叶三眼前,叶三一点准备都没有,加上怪气外泄,叶三此时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拳力,这一拳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葫芦酒壶上。不过这葫芦酒壶力走轻巧,刚好卸掉了叶三的一拳之力。 叶三见自己一拳落空,另一拳便又顺势挥出。那葫芦酒壶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叶三这一拳便趁机避开了葫芦酒壶,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大青牛身上。直接命中大青牛的腹部,疼得它嗷嗷叫直摇牛头。 “你个混蛋,你要把它打死吗?”一个声音从叶三的身后传来。 刚刚一个葫芦酒壶的插曲,再加上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叶三忽然清醒了不少。八脉只其中一脉撕开了一道细缝,怪气泄出来的并不多,叶三一清醒,体内的怪气便褪去了。没有体内怪气的支撑,叶三经过刚刚的一番大动作之后,此刻便已经是有点累到脱力了。 叶三用手杵着膝盖,支撑着累到脱力的身体,叶三抬头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只见一个身着青麻衣袍的邋遢中年人,中年人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半老,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葫芦酒壶瞧着自己。 “我这牛乖的很,它怎么惹你了,你要把它打死。”中年人说着走到叶三身边。 那大青牛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叫一声,从墙角一下子兜到中年人的身后,拿着大脑袋在中年人的后背撒娇厮磨。 “你……你……你谁啊?”叶三杵着膝盖累的大气都喘不匀。这人满身邋遢,哪里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叶三也不好确定他是不是知不得道人。 中年人对着身后的大青牛鄙夷了一眼,仿佛在责怪它刚刚的一番丢人的表现。大青牛见中年人的神情不快,立马噤声不动,乖乖的呆在旁边,静静的等着中年人给它出气找回场子。 中年人正是老徐和叶三苦苦要寻的知不得道人。他本来安静的呆在屋内,院内的情况他也了如指掌。叶三一爬进院子他便知道了,只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竟然敢闯自己的院子。不过他也感觉不出叶三的修为,以为叶三只是个习了些拳脚功夫的普通人,有三玄青牛对付,绰绰有余,自己便继续安于屋内。 只是见外面迟迟动静不断,三玄青牛对付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怎么会劳烦这么久,知不得道人心生奇怪,便上前抬眼,望了望院中的情况。 这一望便吓得坐不住了,只见自己的三玄青牛正被叶三在院子里面追打的抱头鼠窜,知不得道人又惊又怒。 他本来就好面子还护短,便故意观望了一会儿,希望三玄青牛能扳回一城为他挽回点颜面。只是这畜生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只会逃窜,越逃窜那小子便在后面越追打的欢。自己如果再不出手相救,三玄青牛便要被叶三打死了。 师父的三玄青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活活打死,这要传出去,他还活不活了。知不得道人心急,便直接把酒壶扔了出来,想阻止叶三的攻势。想不到酒壶竟然被叶三直接击开了去,差点连酒都洒了。而三玄青牛便又活生生的挨了一拳。 知不得道人面子彻底挂不住了,只是情况尚不明了,自己又不好意思出手。他现在只是奇怪,叶三明明看着是个没有修为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的天生神力。 第十二章 老徐往事 “徐泉之见过知不得道人!” 老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院子,手中正拿着叶三刚刚在墙角狼狈滚落的巨剑。院内的情况老徐比知不得道人更了如指掌,刚刚只要那头三玄青牛再放肆一点,老徐便会毫不留情的削下它的牛头。还有,叶三八脉里的怪气外泄已经无法挽回,还好封印撕开的不大,三玄青牛又肉糙皮厚耐打,老徐只好委屈它来承受叶三体内外泄的怪气了。 “半尺寒光天外,双指煞退阎罗。巴蜀徐泉之?” 知不得道人狐疑的看了一眼从身后过来的老徐。此人何时进的院子,自己半点都没有察觉。光是这悄无声息的身法,便知此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如此高的修为,再加上他刚刚上来自报的姓名,天下还有第二个修为如此之高的徐泉之不成? “正是,正是!”老徐咧嘴一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边应承,一边躬着身子准备把巨剑递给叶三。叶三缓了两口气,此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好威风的名号啊,老徐。”叶三一手撑着腰,一手搂住老徐的脖子,用拳头不停的杵着老徐的胸膛,大声笑道。老徐被他弄的直痒痒,也笑的不成样子。“改天你也帮我想一个名号,一定要那种一听就分外霸气的,还有,一定要体现本少爷独有的气质的,比如巨剑无敌啊什么的。”叶三拽着老徐的领口,煞有介事的吩咐道。 知不得道人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只道:“没听说过徐泉之脑子有什么问题啊,还有这小子是谁?两人年纪差这么多,这是玩哥俩好么?” 看着旁边直愣愣的像个烟筒立着的知不得道人,叶三方才想到还有要事要办。 “老徐是巴蜀人?怎么没听他提过。”看着老徐递过来的巨剑,叶三忽然回想起刚刚知不得道人所言,心中方才思忖道。 老徐一般不主动提自己的过去,叶三平时也懒得问。叶三从一记事起,老徐就跟在身边。只略微知道,老徐是跟老头子比武打赌输了,其他一概不知。叶三一直以为老徐是个没有过去的人,除了修为高一点没有什么特别,在家里,甚至比其他的家丁佣人还要听叶三的话。半尺寒光,叶三当然知道是指老徐的那柄神符,这煞退阎罗,叶三倒不明白,改天一定要好好向老徐讨教。 “诶!知不得道士,今天我们上山,一路也算是累的够呛,你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叶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屋里走,也不管知不得道人答没答应。 知不得道人在山上隐居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只等回过神来,便立马拦在叶三身前道:“不行!我不管你们从哪里来的,反正这里不待客。” “知不得道人,今天我们前来却是有事相求,还望知不得道人成全。”老徐在叶三旁边,毕恭毕敬打哈哈。 “不行,不成全。” 知不得道人只直截了当的拒绝,一点不留回旋的余地。“你们赶紧下山去吧!”当年师父就是因为受不了人情,开了是非之口,惹了是非之事,最后为了躲是非之事都遁世多少年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可不想开这个头,最后落的跟师傅一个下场。 “老道士,你可想好了,我们这一下山,明天知不得道人在西倾山的消息,便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你要接待的可就不是两个人了。”叶三见知不得道人没有接待自己的意思,便又转口威胁。 “传去吧!传去吧!大不了我再换个山头就是了,实在不行,我就去集市里当个要饭的,看你们谁找的到我。” 知不得道人一脸的有恃无恐,不停的赶着叶三和老徐。“你们两个快别死站着了,赶紧下山去吧!” 叶三见这个知不得道人一点也不松口,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这明显是在逼自己关门放老徐啊。 “老徐,你有没有那种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要死要活的指法。”叶三看了一眼知不得道人,转脸又对着老徐正色道。 “有,不过我有好些年没用过了。”老徐一脸的不好意思。 “没事,只要大概记得就行。这荒郊野岭的,真要让你失手点死了,也不会让你偿命。”叶三安慰老徐道。 “知不得道人,你可想好了,要不要我数到三,你再考虑一下?”叶三又郑重其事的威胁了知不得道人一句。 “不用!”知不得道人给了一个放马过来的手势。刚刚叶三在旁边故意拉高了声音,与老徐一通明目张胆的威胁,不但没有吓住一旁的知不得道人,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勇之心。 知不得道人知道今天遇到了件棘手的事情,自己打又不一定打的过,逃也不好逃。只是臭硬脾气犯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他屈服。 “道行不深,脾气不小。”傻子都看得出来,知不得道人起招是一副谨慎的守势,叶三当然知道知不得道人的道行远不及老徐。 叶三耐心也不是很足,只朝老徐使了个眼色,老徐便立刻探出双指。 双指速度奇快,虽然知不得道人事先已经摆出一副全守的态势,而且心中也有所准备。但当老徐的双指快速袭来之时,他还是有点慌乱失措,知不得道人稍稍稳住心神便双手合击,试图挡开老徐的双指。只是老徐的双指如鬼魅一般,一个交错便从知不得道人的双手间钻了过去。知不得道人见势,大惊失色,转身想躲,只是刚一侧身便瞬间被老徐的双指锁死。 知不得道人被老徐双指一触,便瞬间如石化了一般,不能动弹分毫。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叶三在心中不断感叹。老徐以前的故事他不知道,但光他见过的,就不知道有多少成名或不成名的高手,就败在老徐的那两根指头上。叶三在旁边看的心中暗爽,又有点羡慕,又有点嫉妒。 “竟然用了一招半,还给了他出手阻击的时间。长点心,下次注意一点啊!”叶三吝啬的点评了一番。虽然自己从小到大,都没在老徐的手下走过过半招,甚至中途还好几次,差点为此葬送了修行的兴趣。 “少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有些时间没用了,有点生疏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叶三只微微点头,见老徐虚心接受了自己的教导之后,身上忽然多了一点吹牛之后的快感。叶三借着爽快劲一把夺过知不得道人手中的酒壶,大声威胁道:“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只是让你不能动弹,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证了。” 知不得道人额头气的青筋直冒,恨不得用眼神把叶三剿灭,只是嘴巴依然紧闭,好像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 “哦,不肯说话?这算是默认了,老徐用刑。”叶三戏谑打量了一番知不得道人,转身便吩咐老徐。 “少爷,那个,他被我锁了八脉,还不能说话。” “是吗?怎么不早说。”叶三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让他说话么?”叶三问了老徐一声,又继续道:“只说话,不能动的那种。”叶三瞧着知不得道人,那一副气的已经冒了好几次烟的面孔,一旦让他真动起来,那完全是有可能冲过来咬自己的。 “当然可以!” 老徐说完,用指头在知不得道人的右肩上敲了一下,知不得道人胸腔瞬间起伏,一连大口呼吸咳嗽了好几声。咳嗽声大骂声,夹杂着胸腔的起伏不定,声音嘶吼的断断续续,知不得道人朝着叶三骂了老半天,叶三也没听清他骂的是什么,只是声音嘶哑惨烈,想来骂的也不好听。 “知先生消消气,我也不是故意大老远的跑来给你气受的,实在是家里的老头子临死前,只点明了你能帮我。我也实属无奈,你要怪就怪他吧。”叶三见知不得道人嘴唇发白,似乎已经骂不动了。看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来硬的是不行了。“我堂堂渤海的少主屈尊降贵的来求你,也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了,你要是一直这副臭硬脾气的样子,那就不好玩了。” 叶三说着便直接把巨剑搁在知不得道人肩上。巨剑不轻,知不得道人又被老徐锁了八脉,不能调动八脉里的元气,巨剑的重量确实让他有些不适应。 “哞!” 三玄青牛低吼着,自己的主人如此受气受辱,当然想上来帮忙,只是叶三回头只朝它挥了挥拳头,三玄青牛便又吓的退了回去。 “知先生,你帮我就相当于帮我们渤海叶家,这可是天大的善缘,许多人可排着队都结不到这么天大的善缘呢?”叶三半分利诱半分威胁。 “去你的天大的善……”知不得道人转脸就要开启大骂模式,随即又忽然一脸的惊恐。“你是渤海叶家的少主?”适才叶三以渤海少主自称,知不得道人还没注意,此刻听闻渤海叶家四字,便又忽然想了起来。 “渤海还有第二个少主么?”叶三道。 “哎,造孽啊!”知不得道人忽然一脸的无奈委屈,随后便摇头,俨然一副认命的样子,继续道:“哎,把我解开吧,有事说事,我能解答的一定知无不言。 第十三章 师命难违 “行!行!行!” 老徐一连急切的道了三个行,刚刚他还愁恼于知不得道人的不配合,此时见知不得道人忽然松了口,心中喜悦异常。赶紧换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殷勤模样,生怕知不得道人又变了心意。 “呵呵,刚刚在下多有得罪,手脚不知轻重,还望先生海涵。”老徐说着一边通了知不得道人身上的八脉,一边又殷勤的一口一个先生的称道。 “哼!手脚确实不知轻重。”知不得道人淬了一口道。扭了扭脖子,伸展了一番僵硬的四肢,看了一眼呆在一旁的叶三,问道:“是不是很奇怪?” 确实很奇怪,刚刚知不得道人一番妥协的话里,藏了不知道多少个不甘心,叶三当然听的出来。只是心中奇怪,这知不得道人刚刚还一副臭硬脾气要死要活的,怎么忽然顾忌起自己这个渤海叶家的少主了。渤海叶家一脉虽然历史悠久,是出过不少名流高手,但此时已然没落,已经算是走在夕阳边上的世家了。 “回头跟你解释。” 知不得道人把一脸疑惑的叶三丢在一旁,随即又转头对着躲在一旁的三玄青牛招了招手道:“三儿,过来!” 三玄青牛见自家主人脱险,心中欢喜,鼻嘴间发出愉悦的低吼声。摇着脑袋,欢快的踱着步来到知不得道人面前。 “嘭!” 迎面走来的三玄青牛被知不得道人直接一巴掌呼在脸上。三玄青牛吃疼,一脸疑惑,还没反应过来,知不得道人又是一脚,直接就往牛鼻子上踹。 “他娘的,就会给老子丢脸。”知不得道人拳脚齐上,一点都没有停歇的意思。 “老子在旁边受尽凌辱,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 知不得道人嘴里喋喋不休着手脚齐上,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手脚,怎么揍三玄青牛都不够解恨。叶三和老徐在一旁看着,不知该不该上前劝阻。 好一阵后,知不得道人才发泄完,狠狠的踹了一脚,让三玄青牛赶紧消失。 三玄青牛心中委屈极了,以前跟着天机老人,走到哪里都是大爷,哪里受过今天这样大的委屈。本来还希望知不得道人帮自己出出头,谁知道自己又无故招来一阵毒打。自己虽然皮糙肉厚经打,但心中却是极奇委屈。 不过委屈归委屈,但还是扛着自己笨重的身体,迈着小步小心的离开,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别站着了,进屋吧!”揍完三玄青牛后,知不得道人心里明显平顺了许多,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前面领路。“师父走的时候嘱咐过,渤海叶家来的人,能帮忙的尽量帮点。说实话,我打心眼里真不愿待见你们。但是师命难违啊,看来他老人家早就料到你们会来。”知不得道人在前面一边领路,一边心有不甘的说道。 叶三和老徐在后面跟着,也不搭腔,生怕一不小心激怒他,让他做出些欺师灭祖的事来。 院大屋小,看来这知不得道人对自己的住处还真是一点也不费心啊。叶三站在也是由大青石垒成的屋子面前感叹。叶三和老徐没怎么恭维就直接进了知不得道人的石头房子。 屋子里生了一炉火,叶三一进屋子就感觉暖和了许多。屋子里除了进门对面靠墙的一排木柜子,其他的家具全是大青石块。大青石块大小不一,也分不清哪个是凳子哪个是桌子。“好家伙,这知不得道人还真是对自己的住处,一点也不费心啊!”叶三心中又感叹了一句。现在他终于相信,这个知不得道人真有可能会为了躲自己,而去街上当个要饭的,要饭的也比他生活的有讲究啊。 叶三随便找了个差不多的石头便坐下了,老徐则躬着身子在一旁,跟知不得道人细说叶三的情况。知不得道人听的直锁眉头。 “先天元气?”知不得道人捻着下巴上并不长的胡须,自言自语。随即又果断摇头道:“不可能,我跟着师傅修行的时间虽不长,但有名没名的古籍看过的也不少,却从没见过,哪一本书提到过先天元气这四个字。”知不得道人不停的摇着脑袋,事情既然已经应下来了,肯定要尽力而为,但叶三的情况太过于奇异,简直是不可思议。 “少爷体内的怪气是直接从夫人肚子里带出来的,我与老爷早已经细察过,确为元气无疑。只是这股怪气较寻常修行之人修聚的元气,要暴戾许多,戾气极重。而且这股怪气正随着少爷年龄的增长,也在不停的疯长,虽然老爷当年费尽心思寻来不少同道高手,一齐封了少爷的八脉,但那也只有一时之能,现在恐怕也顶不上太多时日了。此事还望先生多费心。”老徐行了一礼继续解释道。 “八脉……封了?你说他的八脉被封了?”知不得道人一脸惊诧,指着叶三问道。 老徐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少爷的八脉被封了已经有好些年了。” “那他……我说我怎么看不出他的修为。”知不得道人轻捻胡须一副释然的样子,随即又好像发现哪里不对劲,越想脸上的疑惑越重。“不对啊,我看他不像个毫无修为的人,他刚刚把我的三玄青牛追打的满院落跑,这可不是寻常的拳脚功夫能办到的吧。”知不得道人对着老徐一脸的疑惑问道。 “呵呵,使了一些小技法。”老徐躬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身体筋脉千万,八脉藏不了气,还是有其他选择的嘛。” “真敢!”知不得道人斥了一声,继续道:“这筋脉千万,盘交复杂,哪些筋脉不能藏气,哪些筋脉不能行气,千万年来,多少修行奇才都没人理的顺。你倒好,小技法。” “先生费心了,我总不会把少爷往死路上推……”老徐低声回道。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正事还干不干了?”叶三在一旁听着,再聊下去就没完了。 “哼!我只管帮忙,不管死活。反正我对你们也没好感。开始吧,让你那个渤海第一少主找个高一点的位置坐。”知不得道人朝着正坐在小青石块上的叶三努了努嘴,低声吩咐老徐道。 老徐把叶三请到高一点的石头上坐下,刚刚叶三坐在那个低矮的石头上,只是因为那里靠火炉比较近。 “把手给我!” 叶三按照知不得道人的吩咐把手递了过去。“放松,静心。全力让体内的元气安息。”知不得道人吩咐完,双指便搭在叶三的手脉上,元气顺着自己的指尖顺利的进入到了叶三的筋脉之中。 由于叶三此时故意使自己放松,虽然体内的元气发现有外来者入侵,但叶三此时把戒心除的彻底,体内的元气只在开始的时候,本能的抵抗了一会。加上叶三又不停的对自己体内的元气进行催眠,让体内的元气又安顺了许多。现在知不得道人的元气,可以在叶三体内任意穿梭。 “咦?” 知不得道人感觉轻松的有点意外,因为修行者不可能把体内的元气,安息的如此彻底。 叶三嘴角偷笑,显然看出了知不得道人心中的疑惑。这催眠体内元气的法子,还是老徐和自己一起研究出来的,本来是用来对付八脉里的那股怪气,后来发现这催眠的法子对普通的元气还行,对八脉里的那股怪气,却毫无作用。最后老徐和叶三也就把这个催眠的法子给弃了,想不到此刻还能拿出来用。 “这小子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知不得道人心中暗想。不过此时也没时间去思考,只自顾着操纵自己的元气,沿着叶三的筋脉寻着八脉的方向而去。 老徐已经把叶三八脉的其中一处封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的事情,告诉了知不得道人,此刻知不得道人正寻找着那个被撕开的口子。然后以那个被撕开的口子为入口,进入叶三的八脉里面细察究竟。 “徐泉之对他这个少爷还真是用心用力。”知不得道人心中暗想道。 在叶三筋脉里面左右纵横了一番,知不得道人发现,叶三体内的许多筋脉都被人动过手脚。一些筋脉天生脆弱,别说行气,连藏气都藏不了,但是叶三体内的脆弱筋脉,都被人为的修补强化过,与普通人根本不一样。得益于此,知不得道人在里面任意穿梭也无所顾忌。 十几年来,叶三除了一心修补筋脉没干别的事,甚至为了修补筋脉,把家传的幻剑法决和避水剑法都扔在一旁生疏。 渤海家的藏书阁里收录了一套《筋络秘录》,这套秘录是当年叶人王从南疆的养尸门,生抢过来的,整套秘录极大,占据了藏书阁一角的整个书架。 老徐为了给叶三修补筋脉,把这套书研究了十几年,一页一页的啃。叶三在老徐的指导下不停的用元气冲击筋脉,先破后立。把脆弱的筋脉捣碎,再让其生长,如此重复,直到筋脉能承受住行气入脉的强度。这种方法不仅要求修脉之人,要受的下这淬脉的疼痛,最主要的还是要在修脉的过程中,掌握住淬脉的火候。因为稍有不慎便有筋脉尽废的危险。 第十四章 封神有令 知不得道人操纵着元气来到叶三的八脉周边,叶三的每个脉门都被人用符印阵法封死,这些符印阵法妙绝无比,显然都是至少八品以上的修士,才能结的出来的。不过年月已久,而且不断受到冲击,已经耗损严重。 离八脉越近,周边的元气便越稀少。知不得道人小心的控制着元气游弋在叶三的八脉周边,在八脉的其中一脉封印有一处小缺口,缺口极小,但内藏的能量似乎大的无法想象。缺口里面戾气纵横,而且缺口也有逐渐被撕裂开来的趋势。知不得道人的修为和定力当然远比神都来的那位上大夫要强上不少。穿过缺口进入八脉,知不得道人小心的引导着自己的元气。 一进叶三的八脉,便发现叶三八脉内的元气如浩海一般无边。知不得道人操纵着自己的元气,如一叶扁舟一般,行驶在一片狂风骤雨的大海之中,狼狈不堪。似乎随时一个浪头过来,就能把自己给吞没掉。 老徐在一旁看着,此时知不得道人青筋直爆,冷汗如雨。叶三八脉内的元气似乎发现了知不得道人这个不速之客,也顺势躁动起来。整片气海瞬间像被搅开了的浑水,充斥着血腥味和无边的杀意,一个浪头跟着一个浪头,追着知不得道人的元气不停的绞杀。知不得道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细察,只能本能的向着封印的缺口行去,脑子里只想着,赶紧把自己的元气从这个鬼地方抽离出去。 整片气海狂躁的像是一个上古的杀生祭祀大典,知不得道人甚至能听到四周传来的战鼓声,和人兽欢愉的嘶吼。叶三此时比知不得道人也好不到哪去,虽说封印能强制的把元气压制在八脉之内,但那股元气的强悍生命力,仍然能透过封印影响叶三的心神。 缺口就在眼前,知不得道人趁势又续了一段元气。整片气海依然狂躁,翻滚而起的气海像是一面面远古的旌旗,又像是一片片刀斧剑戈,加上这漫天的嘶吼声。知不得道人活像是在被一支远古的军队追杀,压的完全喘不过气来。叶三虽然坐的离炉火极远,但也和知不得道人一样,满头大汗冒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离缺口越来越近,知不得道人虽说压力依然不减,但心里也总算有了些底,至少可以肯定,自己不会被拖死在这。已经逃到缺口边上的知不得道人,看了最后一眼那片气海。 气海翻腾,一个非人非兽的怪物正从那片翻腾的气海中逐渐冒了出来,此时怪物的上半身似乎已经出了气海。怪物铜头铁额,腰间别了一把大斧头,斧柄尚沉在那片气海之下,只露出斧头的刃口。背上背着两把大刀戈,看着更像怪物的另外两个脑袋。 知不得道人心中骇然无比,那怪物五官尚不能细看清楚,除了那半把斧头,其他的看着更像是一片虚影。知不得道人只能根据那片虚影的轮廓,来分辨哪里是脑袋,哪里是身体。虚影怪物正急速向着知不得道人靠近,待知不得道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那片怪物已经追至身前。 呲溜一声。 知不得道人借着那股气浪,瞬间从缺口处逃了出去。缺口内外简直如两个天地,八脉外面,静的让知不得道人有些不适应。刚刚借势逃出来的瞬间,知不得道人趁机回瞥了一眼那虚影怪物,却发现那虚影竟也不是什么怪物,不过是气海掀起的又一股气浪。只是那股气浪气势太盛,张牙舞爪的恐怖了些。知不得道人心中如此想道。不过那气浪幻化出来的怪物虚影,确实看着好似真的一般,知不得道人想着都有些心有余悸。 成功从叶三体内抽离出来的知不得道人,已经虚脱的不成样子,也顾不上和老徐搭话,便只拿着自己的葫芦酒壶灌了起来。一旁的叶三也好不到哪去,知不得道人灌了几口之后,便把自己的酒壶递给叶三,叶三也顾不上擦拭什么壶嘴便喝了起来。酒香甜润喉,自带一股花香和果香,一点也没有西凉刀子的烈性,只一入腹内,便感觉一阵温热,舒服极了。叶三觉得不错,便拿着酒壶猛灌个不停。 知不得道人在一旁看的一阵心疼,一把夺过酒壶。“真是牛嚼牡丹,不知精贵。”知不得道人小心的擦拭着壶嘴,继续道:“我每天在西倾山上攀岩爬壁,采些花果不容易。你这几口,可喝去了我好几个月的功夫。” “呵呵,知不得道人好雅兴,好雅兴。”老徐对这个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现在他只迫切的想知道,这知不得道人到底有没有办法救叶三。“那个,少爷的情况还要饶烦先生了。”老徐一脸的恭维,赶紧把话拉入正题,生怕这知不得道人又满嘴跑的没边。 “嗯……嗯,这个,情况确实不乐观,也很棘手。”知不得道人清了清嗓子。“不过办法嘛,还是有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去办了。”知不得道人看了一眼叶三和老徐。 “先生快别卖关子了,我们都找到这里来了,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老徐见知不得道人胸有成竹,心里也欢快的紧。 “东瞻部州身悬海外,海外有一岛,名曰上善岛。上善岛为诸岛之首,岛上有一修行大派,名曰水经殿……”知不得道人指点江山铿锵有力,俨然一副天桥下面说书的模样。 照他这个速度再继续曰下去,老徐是明显忍不了的。“先生快别名曰了,那东瞻部州的情况我也不生疏,还望先生赶紧说重点。”老徐笑呵呵的打断道。 知不得道人本来还陶醉其中,接下来准备还要介绍水经殿的历史,却见老徐忽然打断自己,心中极为不快。“水经殿有一个玲珑阵,你去把那个玲珑阵拿来,再以玲珑阵为阵眼,重新封住你们少爷的八脉。虽不能根除,但也是目前唯一能用的方法,就这么多了。”知不得道人不耐烦的看了老徐和叶三一眼,急促道。 “依先生所言,那玲珑阵肯定是个稀罕物件,怕是不好拿呀。”老徐有些为难道。 东瞻部州身悬海外,由无数岛屿构成,岛屿上大小修行门派无数。虽然常常各自为战,但势力相对统一,各大小门派都遵从于水经殿。水经殿历史悠久,统领东瞻部州,自成一股势力。大楚皇朝虽然雄踞神州,但从不敢打水经殿的主意,甚至连想法都没有过。古往今来,神州王朝更替无数,还从来没有一个王朝敢打水经殿的主意。老徐虽然修为不俗,但是要说上水经殿生抢玲珑阵,那还真是天方夜谭了。 “这么说吧,刚刚我也细察了,他八脉里的那玩意太吓人了,要想重新封脉,非玲珑阵不可。”知不得道人指了指一旁的叶三。老徐听完则一脸的为难,水经殿的实力有多恐怖,他是知道的。 “你们渤海叶家不是有那块东西嘛,拿它去换,肯定能换得到,这个我可以保证。”知不得道人笑道。 老徐当然知道知不得道人说的是什么东西,但这个还真不好拿。 “我开始就说了,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嘛。”知不得道人见老徐一副为难的样子,心中忽然生出些许快感。 “老徐,到底什么东西?”叶三见老徐神色凝重,低声问道。 叶三知道,就算叫老徐拿它的神符去换,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到底是什么物件让老徐如此纠结。 “封神令!”老徐嘴里无奈的吐出三个字。 “封神令?”叶三心中狐疑的嘟囔了一句。叶三倒好像听过关于封神令的一些事情,不过也记不太清。“是不是叶家祠堂的那块铁牌子?”叶三忽然问道。 “不错!” “是了,叶家的东西我都碰过,甚至老头子的牌位我都偷偷拿出去耍过,就是没碰过那块铁牌子。族里人日夜守候,看的极紧,只是后来自己见那块铁牌子也没什么稀奇,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叶三心中想道。 “那块铁牌子有什么用处,怎么这么宝贝?”叶三好奇问道。 “每过二十年,便有须弥使者下界设下封神台。凡能在封神台上接下天下英雄连续五轮的挑战,便能获得封神令一枚。之后便只等东海降下浮世桥,拥有封神令的人便可通过浮世桥,持封神令入十方仙冢闯须弥阵。顺利过阵者便可成神,修得长生。你说宝不宝贝?”知不得道人笑道。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宝贝。这么好的宝贝放在我们渤海叶家,怎么也不见有人来抢?”叶三知道,别说老头子已经不在世了,就算在世,这么个能羽化成仙的宝贝放在叶家,怕早就上下不安宁了。 “须弥使者下界亲赐,谁敢抢夺?”老徐解释道。 “渤海叶家势弱多年,而心胸一直就不怎么开阔的大楚皇朝却对你们渤海叶家一直纵容,不是因为那块牌子又是因为什么?”知不得道人笑着问道。“我已经把主意和你们都说了,也算是尽心尽力尊了师命。你们自当权衡就是。”说完知不得道人又把酒壶小心的拧开,抿了一小口,一副欲仙欲死的享受模样。 “换,肯定得换。”老徐斩钉截铁的强调。“如果叶家的人实在不同意,大不了就去水经殿生抢。”老徐虽说在叶家的地位极高,但他却一直遵从着自己的诺言,一直把自己看作一个下人,如果叶家的人真都极力反对,那他也不好发作。 第十五章 神秘剑招 “哟!你还真敢想,你以为水经殿是西倾山啊?”知不得道人明显还在为刚刚自己被叶三和老徐胁迫的事情,耿耿于怀。 “我是叶家之主,我说换当然得换。”叶三虽然心里没底,但嘴里说的坚决。这趟西倾山也算没白来,至少得到了一条可行的方法。 “听说天机老人有遗言,说只要渤海叶家有事相求,知不得道人当竭力相助?”叶三忽然转过脸,对着知不得道人一脸的邪笑道。刚刚知不得道人在旁,分明一阵幸灾乐祸的样子,叶三看在眼里,早就忍不了了。 “纠正一下,是尽量相助,不是竭力。”知不得道人赶紧收起了笑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三。叶三却没理他,只一脸邪笑的,继续盯着知不得道人。 “你想干什么?”看着叶三一步一步往自己这边走,知不得道人心里忽然生出一万个不安。 “酒不错哦,知先生好手艺。”叶三双手搓动,一脸邪笑着,向知不得道人走去。 知不得道人死死的把酒壶拽在怀里,一副死到临头的样子。“这酒是我的命,你动它,就相当于动我的命。”知不得道人往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屋外,心里开始计算逃跑路线。 “老徐,点他!” 叶三见知不得道人转身想逃,便赶紧对着身后的老徐大声吩咐道。 老徐虚影一闪,知不得道人还没来得及跨出门外,便又被老徐给点住了。 “你们这是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知不得道人大声骂道。老徐只是让他不能动弹,并没有让他噤声。 “师命难违啊!”叶三走到已经不能动弹的知不得道人面前,从他手里拽过了酒壶。 “啧啧,也没剩多少了嘛!”叶三拿着酒壶晃了晃,里面大概还有不到半壶酒。“就只有这么多了么?”叶三拿着酒壶在知不得道人的眼前晃了晃,问道。 “就只剩这么多了。”知不得道人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叶三瞧了一眼知不得道人,心中暗笑。“好吧,既然你说你只有这么多了,我也就不要你的了,还给你。”叶三说着又把酒壶塞到了知不得道人手中。 知不得道人被叶三搞得一惊一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但看叶三的表情,却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老徐!”叶三忽然回头喊道。 “少爷有什么吩咐?” “搬酒!”叶三说着,便向屋门正对面的那一排木柜子走了过去。“知先生既然说他只有那么点酒,那我也不好意思要他的。只好自食其力咯,现在如果我再找到了酒,那可就不是知先生的了,是吧,知先生?”叶三已经走到了柜子面前,用手敲了敲柜门,回头对着知不得道人打趣道。 知不得道人的内心是崩溃的,也顾不得什么纲常伦理了,直接便大哭大骂了起来。“你们这群天杀的,你们要绝子绝孙,死后还要下阿鼻地狱的混蛋……” 叶三和老徐似乎没听到知不得道人的咒骂声一般,只顾着从柜子里往外搬酒。木柜一开,便酒香扑鼻,叶三数了一下,里面藏了满满的八大坛。叶三和老徐两人分工,忙的不亦乐乎,每人负责扛四坛。 刚刚叶三故意拿着酒壶在知不得道人眼前晃悠,当叶三问他还有没有酒的时候,正常人眼睛都会被晃动的酒壶吸引,而知不得道人却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屋内的木柜子。 “这么大个人了,说谎都不会。”叶三和老徐扛着酒,正从知不得道人身前经过。 两人有说有笑,大摇大摆的扛着酒出了屋子,不一会,便行到了院门口。 “老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叶三忽然停住脚步,向着一旁正扛着酒的老徐问道。 “老实说,是有一点过分。”老徐停住脚步低声回答道。 “那就再过分一点。”叶三忽然转过身,对着还在咒骂自己的知不得道人大声喊道:“此去渤海,路途遥远,带这么多酒上路有些麻烦。知先生!借你的牛用一下。”声音穿过山中的风雪,向着知不得道人传去。 “老徐,你去把那头牛赶过来。”也不管知不得道人有没有同意,叶三便已经吩咐老徐去赶牛了。 “好嘞!”老徐应了一声把酒放下,便屁颠屁颠的赶牛去了。 老徐的修为摆在那里,三玄青牛的蛮力再大也没用。老徐直接拽着牛角,把三玄青牛生拖了过来。三玄青牛显然不从,但在叶三拳头的威胁下,还是得老老实实的,毕竟,叶三的拳头有多厉害,三玄青牛最有发言权。 叶三把知不得道人藏酒的木柜子拆了,做了一个简易的支架,支架放在三玄青牛的背上,刚好可以放酒。三玄青牛后背宽实,无论怎么颠簸,酒也不会掉下来。叶三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作品,大喝了一声驾!两人便带着三玄青牛和酒一齐下了山。 知不得道人双手紧握着自己那半壶酒,看着逐渐消失在风雪里的叶三和老徐,眼角忽然泛起了泪花。这个时候,知不得道人想起了小时候师父给他讲的一个故事,农夫与蛇。 叶三和老徐一路赶着三玄青牛下山,虽说风雪依然大的要命,但下山的路总归比上山来的轻松。三玄青牛是个通灵性的神牛,走路稳当的厉害,一路急行下来如履平地。 两人行至山脚,骡车已经被山中的雪盖了厚厚的一层,如果不是有那两个车轱辘,叶三早瞧不见车去了哪里。骡子倒是耐力不错,叶三和老徐上山应该有个大半天了,骡子便一直呆在这里,看情况,应该还有些脚力。 老徐清了一下骡车上的碎雪,便和叶三一齐把酒全部卸到了骡车里。叶三只是随口开开玩笑,当然不会真牵着三玄青牛回渤海。三玄青牛是天机老人的坐骑,叶三如果就这样牵着三玄青牛招摇过市,那怕是求天机老人消息的人,能把渤海叶家的门槛踏破了。 叶三收拾完之后,重重的拍了拍三玄青牛的屁股,道了一声有劳,便让三玄青牛回去了。 “改道去华州,驾!”叶三在前面牵着骡子,心情看上去不错。骡子抖了抖腿脚,在叶三的催促下开始埋头拉车。 老徐在后面摇了摇头,表示无奈。如果回渤海,应当直往东北方向,经高平镇再取道肆州,便可以以最短的路程回渤海了。叶三偏偏改道华州,绕道回渤海。老徐当然知道叶三的花花肠子,风清门就在华州附近,叶三怕是又要找借口上风清门了。 叶三在前面牵着骡子哼着小曲,愉快极了。“琴儿自幼便有体寒的毛病,这知不得道人的酒却是驱寒温阳的圣品,而且香甜可口不醉人,最适合琴儿。”叶三满意的看了一眼车里的酒,仿佛是在盯着一块出入风清门的通行证。 “这酒确实是知不得道人花了心思的,想来他选择西倾山隐居,多半也是为了这酒。也只有西倾山上的灵药仙草,才能酿的出这样的酒啊。看他一副糙老汉的模样,想不到竟有这样的手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老徐附声道。 “老徐,你那个锁脉的指法能持续多久,别把知不得道人点在山上,活活冻死了。”叶三忽然想起还被老徐点在西倾山上,不能动弹的知不得道人。 “呵呵,不会,不会。这会应该已经能动弹了。”老徐在一旁笑道。 “诶,对了,我听那个知不得道人说,老徐你原是巴蜀人士。还有那个煞退阎罗,听起来威风极了,怎么一回事?”一提知不得道人,叶三脑子里便忽然出现,知不得道人刚见老徐,便点出老徐过往的场景。 “都是些有年头的事,当年南楚,也就是现在的大楚,正与北莽打的不可开交。南疆趁机把自己的势力北阔,巴蜀一带最先开始有南疆的势力渗入,当时渗入巴蜀地区的南疆势力,以八面阎罗为首。八面阎罗在养尸门身居要职,修为不俗,手段也是极其狠辣。八面阎罗所过之处,稍有不从者,都被他拿去做了尸兵。境内有名气的高手都参加了那场战争,根本无人顾忌。整个巴蜀便任由八面阎罗为祸,最后我看不下去,就出手把八面阎罗赶回南疆去了。”老徐道。 “霸气!”叶三听完大赞道。“老徐,你修为到底高到多少?”叶三心生妒忌,大声问道。依老徐所言,他当年在巴蜀时便早已经修为通天,这么多年过去了,修为不知又高到了什么骇人的地步。 “刚摸到九品的门槛!”老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叶三听完,心中顿觉失落,自己这辈子怕是也赶不上老徐了。他知道老徐的修为高,却没想到已经高到如此骇人的地步。 “都说九品的修士,十品的神仙。他娘的,你这是要成精啊!”叶三惊骇道。九品的修为,据说已经是人的极限,那能修到十品的,不是神仙,又是什么。 “来渤海之前我就已经是八品的巅峰了,光为了摸这个门槛,我就花了差不多二十年。离成精还差好几辈子呢!”老徐轻声笑道。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光你那点修为,已经够我追好几辈子的了。还好我没有什么要羽化当神仙的想法,不然得活活急死!”叶三无奈笑道。“对了,老徐,你那套指法精妙的厉害,但听老头子说,你好像无门无派。你从哪习来那样精妙的指法,也没见你提过。”叶三几乎没见过老徐怎么失过手,每次都是一招鲜吃遍天。 “年少游历的时候,偶得的一个剑招,多是从这个剑招里面悟出来的。这剑招你也是见过的。”老徐道。 叶三想起以前老徐教他锁脉指法时候,自己学的一直不得要领,最后老徐便拿了一个剑招给他瞧,让他自行领会。“那个剑招只是一个起剑的手势,连半招剑法都算不上,我看了千百遍,也没看出与你的指法有什么关联。”叶三在前面晃着脑袋,责问老徐。 “呵呵,这正是那个剑招的妙处,不同的人看,领悟也有所不同。老爷以前就根据那个剑招,改良过幻剑法决,也许你看的多了,也能有新的领悟。”老徐笑道。 “领悟个屁!”叶三大声道。“要是能知道那个剑招的后续几招就好了,就单单的一个起剑的手势,感觉怎么领悟都有问题。”叶三无奈道。 “凡是有机缘,我能遇见那个剑招,怕是已经耗尽了我这辈子所有的缘分。少爷是个福厚之人,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机缘。”老徐安慰一旁的叶三。 “借你吉言。如果我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就希望这次上风清门能让我多见见琴儿。”叶三探着脖子看了一眼前面的路,这会应该已经快到华州地界了。 第十六章 我想杀人 风清门坐落在华州附近的白雾山,叶三小时候在这养过病,呆了也有半年有余,对这一带也算不上生疏。两人这会赶着骡车已经来到了白雾山的山脚下,上山的路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石阶,骡车肯定是行不上去的。两人只能撸起袖子,把这些酒生扛上去了。山中云烟雾绕,神仙似境。 “风清门的掌门,人不怎么样,眼光倒还不错,会挑地方。”叶三扛着酒,与老徐一前一后的上了山。 四坛酒分量不轻,但两人都是修行之人,上起山来也健步如飞。特别是叶三,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琴儿,叶三心情更加欢唱,脚下的步子也迈的快了许多。 行了没多久,叶三便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镌着“风清门”三个大字,字迹秀气流畅。石碑旁有个精致的小院,应该是风清门迎客的地方。修行门派大都会在山门前设个迎客的小道观,道观内会有门下弟子常驻。道观供来访的宾客休憩,门下弟子则负责上山通报,如果来的是个大人物,也好给山上一点时间准备一番,做好接待的准备。 叶三来到院门前,先把四坛酒小心的卸放到地上。又用袖子仔细的擦了一把脸,然后正正经经的理了理衣服。 “有人吗?”叶三清了清嗓门,一本正经的敲着院门,下手不轻不重,显得极有礼貌。 没过一会院内便出来一个女子,女子年纪不大稚气未脱,应该是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 “你们是上山砍柴的吧!院内有茶水,你们自己倒,出门的时候记得把院门带上。”女子神色慵懒,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想是刚刚还在屋内休息。匆匆打量了一眼叶三和老徐之后,便又转身离开。 “诶,等等,等等。”叶三三两步便跨到女子的身前。“小师傅,我们是来拜访风清门的,还要饶烦你通报一声。”叶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女子想是还没回过神来,用手使劲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看了一眼叶三,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傻笑的老徐。“你们确定是来拜访风清门的?”女子疑惑的问道。 “正是!”叶三使劲的绷住自己脸,卖力的掩盖住自己的一身痞气。 “你们在风清门有熟人?”女子看了一眼老徐。“这两人莫不是某个师姐的远房亲戚,没听说过风清门现在还收容家属啊?”女子刚入门不久,加上叶三和老徐怎么看,怎么像是不远万里跑来投奔的穷亲戚,实在是怪不得她胡思乱想。 “有的,有的。我们是来找琴儿的。”叶三急忙道。“哦,对,就是素琴师傅。”琴儿的全名是素琴,叶三怕这位小师傅不理解,便又补了一句。 “素琴师姐?”女子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叶三。 “嗯,对!你就说叶知秋来找她。”叶三看了一眼老徐,又环顾了一下自己。确实只能选择报上自己的名号了。 “知秋哥哥……你是知秋哥哥!” 女子忽然大声呼道。绕着叶三欢快的转圈,一会拍拍叶三的肩膀,一会又捏捏叶三的手臂,一会又后退几步细细的打量叶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 叶三被这位小师傅的一惊一乍搞的不知所以然。 “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知秋哥哥啊!”女子一边上下打量叶三,一边摇着脑袋不住赞叹道。 “风清门就不会派个正常点的人来守山门嘛?”叶三被她看的有些发毛。 “你和素琴师姐的伟大事迹我早就听过了。什么草堂定情啊,还有泪别风清门啊,还有竹蜻蜓姻缘啊,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女子如数家珍一般的说着。“听着,知秋哥哥,你一定要坚持,我在心里是支持你们的。门里的好多师姐们在私底下也都是支持你们的,你不要轻易放弃哦。”女子刚入门不久,年纪也稍小,正处在对男女之事将懂未懂的时候,这些故事对她来说,可比那些什么修行口诀要有趣多了。 “那就多谢了,麻烦小师傅快帮我去请琴儿,回头有时间我再跟你讲讲,杨老姑婆棒打鸳鸯,以及我与杨老姑婆隔山对骂之永不屈服的故事。”风清门的掌门叫杨花卉,叶三一直喊她杨老姑婆。叶三见再这么说下去就没完了,便赶紧打发女子去请琴儿。 “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女子说着便急速朝着院门外跑去。“对了,我叫素雅,知秋哥哥以后叫我素雅师妹就行。”女子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叶三做了一个坚持的手势,便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叶三摇摇头,松了一口气,希望这次能和琴儿多处处。院内有一方木桌,木桌上有个大茶壶,叶三走上前直接掀开壶嘴便喝了起来。老徐把叶三放在院门外的四坛酒一齐挪进了院子。随后两人便把酒全收拾到了院内的一角。 老徐在院子里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便坐下了,叶三则站在院门口一直盯着上山的路不眨眼。 “小师傅也是够慢的,杨老姑婆把琴儿看的极紧,要是琴儿离开太久,肯定会被那老姑婆发现。”叶三望着上山的路自言自语道,老徐这会正坐在院内,也不愿搭理他。 “不好!”叶三暗叫一声。 “叶家的臭小子,你除了惦记琴儿还能不能干点正事?”杨花卉老远便开始对着叶三破口大骂。 “不羞不臊,你也算是叶家的一家之主了,渤海叶家几百年的基业迟早要败在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人手里。你祸害自己家也就算了,还要拉着我们风清门往火坑里跳……”以杨花卉的修为当然老远便瞧见叶三了。 “杨老姑婆,你才是真正的会祸害人。你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你自己是老姑婆,还要拉着一群弟子做老姑婆。我看啊,这里也不要叫什么风清门了,直接叫老姑婆庙好了……”叶三见自己已经暴露了,躲是躲不了了,叶三便也迎着杨花卉,毫不示弱的大骂了起来。 “我当年真是瞎了眼,竟然让你上风清门养病,引狼入室……” “你是瞎了眼,你门下的弟子更瞎了眼,竟然拜你这个老姑婆为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面红耳赤。 素雅小师傅以前是听过关于叶三和师父隔山对骂的事情,据说是从一个山头,骂到另一个山头。不过耳闻终究不如面见,素雅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个平时总是一脸严肃的师父,骂起人来竟然跟菜市场的泼妇一样,市井味十足。 “知秋哥哥,快别说了。” 说话的女子眉头微皱,楚楚动人,一袭白衣又出尘脱俗,正是当年那个粉雕玉琢的琴儿,不过现在已经长大了,身上更多了一股女人秀雅。 “琴儿别理那个叶家的臭小子。”杨花卉叫住身后出列的琴儿。 刚刚素雅本来一路上山,便直奔琴儿的住处,并把叶三的消息说与琴儿听。琴儿心中欢喜,两人一边合计一边下山,却被刚刚从养心殿出来的杨花卉瞧见了。素雅本来在山下负责看守山门,此刻却拉着琴儿背着自己要往山下赶,杨花卉用屁股也能想到大概是姓叶的来了。素雅年纪小,杨花卉随便一责问,便什么都说了出来。 叶三见琴儿也来了,自知琴儿对她这个师傅敬畏有加,便也不愿当着琴儿的面与杨花卉再吵下去了。 “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地……” “见琴儿也不行。”杨花卉打断叶三道。 “我是来送礼的。”叶三说着便把一坛酒扛到了木桌上。“这些酒可都是我选用稀世的花果精心酿制的,全天下可就这么八坛。”叶三敲了敲酒坛,把酒坛敲得叮叮作响,一把把知不得道人的功劳,全部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管你什么酒,风清门不稀罕。只要你别再来风清门,就算是送我最大的礼了。”杨花卉一点也没有熄火的意思。 “诶,你这个姓杨的,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她要不是琴儿的师傅,叶三早让老徐上去点她一百回了。“琴儿自幼有体寒的毛病,这些酒却又都是驱寒温阳的圣品,我叶知秋还能害琴儿?”叶三是真心希望这些酒,对琴儿体寒的毛病有所帮助。 “量你也不敢!”杨花卉思忖了一番,走到木桌前,把酒坛的封口戳开了一个小口,闻了闻。“这酒怕是有不下二十年的功夫,二十年前你这个臭小子还不知道再哪呢。”琴儿体寒的毛病,虽说不致命,但总归影响琴儿的修行,杨花卉也一直没有太好的办法。 “酒倒是不错,收下了。”杨花卉说完便吩咐身后的弟子前去搬酒。 “那个,杨掌门。这些酒是我送给琴儿的,我想亲手交给她,不过分吧!”叶三见杨花卉已经吩咐弟子过来搬酒了,这些酒要是都搬完了,那就真跟自己没什么事了。 “情义呢,我替琴儿收下了。这些酒呢,也算是充分见证了渤海叶家与我们风清门的友谊。你没什么事也可以下山了。”杨花卉油盐不进,硬是把这些酒往渤海叶家与风清门的关系上扯。“素心,你带几个师妹把这些酒搬上山。琴儿,我们走。”杨花卉一通吩咐之后便要拉着琴儿上山。 “师傅!”琴儿无奈,低声恳求道。 “走,今天晚上回去再帮为师把静心咒抄一百遍。”杨花卉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意思。 “知秋哥哥他……”琴儿一脸焦急的看着叶三,一边是师傅一边是知秋哥哥,琴儿夹在中间特别为难。脚下的步子始终迈不开。 琴儿从记事开始便是呆在师傅身边,师傅对自己视若己出,什么都好,却唯独忌讳自己与知秋哥哥接触。 杨花卉见琴儿呆在原地不愿挪动,便直接拽着琴儿的手臂不断催促,琴儿最终无奈,只能选择尽量放慢脚步,一步一回头的跟在师傅身后。 素心是风清门的大弟子,干活干净利落。素心一边指挥着大家,一边吆喝着给大家打气,忙的不亦乐乎。八大坛酒在她的指挥下,没一会便被抬出了院子。 看着一群跟强盗一般的风清门弟子,扛着八个大坛子摇摇晃晃离去的身影,叶三忽然对知不得道人的处境感同身受。 “老徐,我想杀人。”叶三心中无限凄凉。 “少爷别这样,消消气,一切都是缘分。”老徐安慰道。“这风清门的掌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出了名的美女,现在也不错,就是脾气大了点。咱别和她生气。” “走!”叶三低声道,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去哪?” “回渤海!”叶三在前面悲愤的大声喊道。 第十七章 酒肉五万两 幽州地处大楚东北,应该算是大楚整个北方最大的都城。周围更有平州、范阳以及怀荒等中小城市,区域不大但五脏俱全。幽州王是大楚封的一等异地封王,幽州王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不仅有任免官员的权力,还允许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当年大楚为了拉拢幽州王算是给足了条件,幽州王这些年来对幽州的经营也算是上心,自己已经几乎成了这一带的土皇帝。 大楚成了气候以后,也一直想把自己的势力渗入到幽州,但无奈幽州王老奸巨猾,且手段狠辣。每次大楚以皇室的名义,调遣官员去幽州任职,任职的官员在幽州一般不用多久,便要么疯了、要么离奇的死了、要么直接递上辞呈半路就折了回去。反正不会呆上超过三个月。 叶三和老徐此刻已经行到了幽州城下,骡车在两人下白雾山的时候,便已经被叶三转手给卖了。幽州城城门极高,城门楼上刻着“幽州”两个苍劲的大字。大字下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赶着驴车的,驾着着马车的,还有牵着骆驼的,人声鼎沸,络绎不绝。马叫声,驼铃声,叫卖声响成一片。幽州不仅是这一带最大的都城,而且还没有宵禁,因此繁华异常。 幽州原本是大楚的东北重镇,军事要地,城门楼修的极高。不过幽州王一来就把幽州的城门给拆了,要不是大楚拦着,城门楼都要被幽州王给拆了。幽州王的暴脾气,在他以前坐镇西北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自打迁到幽州来之后,小偷走幽州过都要绕道,流窜的匪徒,更是不敢踏入幽州方圆五十里内一步。 “小二,切两斤熟牛肉,再烫一壶酒,打包!”叶三进了一间客栈,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客栈内座无虚席。叶三大声唤来一个小厮。 小厮一看,大声应了一句客官,便殷勤的来到叶三面前。这客栈地处繁华。南来北往的顾客,这里的小厮应该接待过不少。“客官,你的牛肉和酒,您拿好。总共五十文。”小厮点头哈腰的把包好的牛肉和烫好的酒,送到叶三面前。 “五十文?”叶三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酒和肉。“上次我来的时候可还是二十文啊。”叶三把骡车卖了,换了些钱,但一路过来早吃用的差不多了。现在身上就剩下五十文了,本来还打算拿着三十文,在幽州城内找间便宜的客栈对付一晚。明天便直接赶往渤海,以叶三的脚力,幽州到渤海的距离,叶三应该一天的时间就能赶到。 “客官,做人得向前看不是?做生意也一样,不能原地踏步啊。”小厮赔笑道,见叶三一幅吝啬的样子也没有打击叶三的意思。 “行,行,行!五十文全给你了。”叶三在身上使劲摸了半天,把身上能藏钱的地方都摸了一遍,仔细数了数,总共五十文,一个铜板都没剩下,全给了店小二。“幽州王也真是的,我才多久没来,这牛肉和酒就整整涨了三十文。”叶三看着手里的牛肉和酒,心疼的厉害。 叶三拿着酒和牛肉走在街上,正想着晚上该去哪里对付。却见前方忽然出现十几匹快马,正向着自己这边奔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服锦裘的公子哥,身后跟着的应该是一众随从和仆人。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把弓箭,腰间各别一支箭筒,箭筒内都插着十几支精致的羽翎箭。想是借着北风刚熄,出城打猎的。 十几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毫无顾忌,街道上的商旅行人被冲的七零八落。华服公子瞧着街道两旁的狼狈景象,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两条腿便更加使劲的拍打着马肚子,使马跑的更加飞快。 叶三和老徐老实的站在一旁,等着这一批人马过去。却不知,那华服公子见叶三一手拿着牛肉,一手拿着酒,颤颤巍巍的站在路旁,看上去滑稽穷酸的可笑。在快要临近叶三的时候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鞭子,华服公子顺手一鞭子,刚好抽掉了叶三手中的酒和肉,手法刁钻,刚刚好。引得身后的随从一阵叫好。 叶三在风清门吃了哑巴亏,一路过来本来就心情不好。刚刚华服公子一鞭子抽过来的时候,叶三正盘算着幽州城附近有没有什么寺庙,能不能免费的去蹭上一晚。直到手中的酒和肉被抽掉之后才回过神来。 “老徐,今天晚上有住的地方了。”叶三说完,向着笑的正得意的华服公子走去。 “诶,兄弟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门别怄气,这样的人咱们也惹不起。”刚刚叶三还没走出客栈多远,街上这么大动静,客栈里的客人和伙计们,早蜂拥着出来看了。刚刚的店小二见叶三此时沉不住气,似要上去理论,便赶紧拉住叶三一阵好劝。 “小二,去,帮我在你们客栈开一间最好的房间,今天晚上我要住。”叶三吩咐完店小二后,便继续向华服公子的那一队人马走去。 “哟!哟!哟!你们看,生气了!”华服公子看着叶三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故意勒住缰绳回头对着身后的随从拼命打趣道。“来,这是陪你的,接好咯!”华服公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向着叶三扔了过去,故意扔在叶三身前好几步远的地方,引得身后的随从又是一阵大笑。 华服公子一脸得意的笑容,本来还打算继续捉弄一番叶三,此时却忽然僵住了脸。 只见叶三忽然身形一闪,一步上前,直接跨到华服公子的马前。对着马的前腿,抬起就是一脚。嘭的一声,马失去了重心,直接摔在了地上。华服公子还没反应过来,叶三为什么一跨步就瞬间到了自己的身前,就发现胯下的马陡然下沉,自己还来不及反应,便跟马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华服公子本想起身大骂。叶三却又继续上前,在他张嘴之前,便抬起一脚让他飞了出去,直撞到客栈的门柱上才掉了下来。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身后的随从还没来得及叫骂一声,便见自己的主子已经被揍的谁都不认识了。 华服公子趴在地上缓了一口气,扶着客栈的门柱子站了起来,两边脸已经肿的不是一般大小了。嘴里喷出一口污血,大叫道:“还看什么,给我上!”说完便要去摸腰上的鞭子,却发现怎么摸也摸不到,刚想低头去腰间找,耳边却传来啪的一声,肿胀的脸上瞬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叶三此时正拿着鞭子笑嘻嘻的看着正在找鞭子的华服公子。周围的随从这会已经反应过来,并把叶三团团围住了。“这位兄弟,咱们少爷可是大公子请来幽州作客的,你是不是要掂量掂量一下。”随从中出列了一位年纪稍大的人,应该是这些随从中的一个领班。 刚刚叶三的三两下出手,便知叶三身手不凡。而且下手极其狠辣,家门都不报,一上来就一副要把自己主子往死里揍的样子。自己这十几个人怕是还奈何不了他,只能选择把大公子搬出来了。 大公子是幽州王的龙吐珠,幽州王老来得子,对自己这个儿子是百依百顺。就差给他上天摘月亮了。这位老来得子的老父亲,每次在自己这个儿子面前都摆出一副孙子的样子,生怕惹这个宝贝儿子不高兴。方圆几百里之内,只要是敢跟大公子对着干的,管你有理没理,幽州王都会为了给自己的这个儿子出气,跑去抄对方的家。“这人要不是脑子有问题,应该会给几分面子。”随从心里想道。 “啪!” 叶三又是一鞭子直接抽在了刚刚说话的领班脸上。“大公子?老子还是大老爷呢!”叶三说着便又抡起鞭子,直接把围着自己的十几个随从,全都抽翻在地,顺带也在华服公子的脸上又加了几鞭子。 “真是碰到亡命之徒了。”华服公子已经被叶三的几鞭子抽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这人怕真是个傻子,连幽州王都不怕。 周围的人看着,虽都怕被报复不敢大声叫好,但都心里痛快。 “王奔,你去请大公子。”华服公子肿胀着脸,大声吩咐道。 刚刚那个出来说话的领班,接到命令之后撒腿便跑,生怕叶三拦住他,不让他去报信。 叶三没有理离开的领班,只径直的向着华服公子走去。 “你要干什么?”华服公子退到柱子旁边,双手扶着柱子。“我爹可是定州的太守,我还是上乾学宫的学生,我老师在幽州王的部队里任主将……你要干什么?”华服公子口不择言,只能拼命的搬出自己的家世,希望可以稍稍稳住对方。 叶三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一个马步上前,一把拽过华服公子的衣领。“小二,刚刚我在你店里拿的酒肉多少钱?”叶三把华服公子直接拽到店小二面前。 “五……五十文!”店小二紧张道。 “嘿嘿,你记错了,是五万两。”叶三松了华服公子的衣领,把他扔到了地上。“两个时辰内,叫你们大老爷筹五万两银子过来赎人。”叶三对着躺在身后的一众随从吩咐道。 “太阳下山之前,如果我见不到五万两银子摆在我面前,我就拿你们的少爷祭我的熟牛肉。”叶三看了一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辰。“放心,在这之前,我是不会再对你们家少爷施暴的。”叶三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华服公子。 第十八章 大公子驾到 “还不快去!”华服公子肿胀着脸,扯着嗓子对着一众随从大声喊道。 众人一听,便全都连滚带爬着赶紧离开了。 叶三把华服公子带到了客栈内,客栈内的客人已经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态了,见势便都开始轰散着离开。“老板放心,一切的损失,这位公子自然会负责到底。”叶三指着身旁的华服公子笑道。华服公子一听,赶紧把肿胀的脑袋点的极其殷勤。生怕叶三一翻脸,又对自己施暴。“小二,收拾一张桌子,上几盘菜。老子都饿了一天了。”叶三在客栈内随便找了张桌子便坐下了。 “客官,那个……”老板颤颤巍巍的走到叶三面前。 “怎么?怕我付不起钱啊,五万两银子马上就到。是吧?”叶三对着身旁的华服公子打趣道。华服公子这会也不管叶三说什么了,反正只要叶三一看着自己,就一个劲的陪笑点头。 “那倒不是,只是两位……等会大公子要是……”老板欲言又止,酒菜当然都是小问题,但是等会惹恼了那个大公子。要是他把账一起算到了自己的头上。那自己的客栈怕也是要开到头了。 “没事,没事,那你多准备一副碗筷,大公子来了一起吃。”叶三拍着老板的肩膀安慰,示意他只管准备好酒菜就行。“一、二、三……老徐,你饿不饿?”叶三数了一下人头,发现老徐还在外面。 “饿,饿。嘿嘿!”老徐笑着进来。在叶三对面找了张干净的凳子,一脸憨笑的便坐下了。 “老板,四副碗筷。”叶三对着正去准备酒菜的老板大声喊道。叶三数人头的时候,把那位鼻青脸肿的公子也算上了。“今天我请客!”叶三大方的说道。 不一会,老板便已经把菜全部准备好了,上菜的是那位跟叶三打过交道的店小二。店小二恭恭敬敬的摆好了四副碗筷。叶三也没有等那什么大公子,自己这边便和老徐已经开吃了起来。华服公子坐在一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怎么弄怎么别扭。 不过还没别扭一会,外面便忽然人声鼎沸,一队人马已经开到了客栈前。 “竟然有人敢在大公子的地盘动大公子的朋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不该吃的豹子胆。”外面领头的大声喊道。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 “将军,您先这边请。”说话的是被华服公子喊回去筹钱的随从。随从本来一路狂奔着回去送信,却不料半路碰到了将军。这位将军不仅在幽州王的麾下任参将,更是大公子身边的红人。现在在幽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那个,正在吃饭的那个。”随从指着吃的正欢的叶三道。 “旁边那个是你家少爷么?别弄错了。”将军指着鼻青脸肿的华服公子问道。随从听完连连点头称是。 “就他呀。看不出来有多厉害呀,怎么就把白公子打成那样了?”华服公子本家姓白,此时哪里还有一点平时那个锦帽貂裘,翩翩公子的模样。 叶三埋头吃的正酣,看吃像倒不像什么狠角色。白公子此刻正鼻青脸肿的坐在一旁,已经看不出来是哭是笑了。 看清形势之后,将军便随手点了十几个兵跟着自己一起进了客栈。客栈不大,这群人一进来,便立马把客栈塞了个大半满。 “围起来!” 一声令下,叶三的桌子便立马被团团围住。将军见对方只顾着吃,也没反抗,自己的手下,很轻松的便把对方困住,本来心里还忌惮对方的实力,此刻却只在心里大声骂自己太过于小心了。 将军怒视了一眼身旁的随从,似是责怪他刚刚夸大对方实力的言语。“让开,我倒要瞧瞧……”将军一把推开身前的士兵,来到了叶三面前。 “三哥?” 那位将军本来已经满脸怒容的想上前斥责,待看清叶三之后,便又忽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马老四!” 来的将军正是马四爷。“你带这么多人来干嘛?”叶三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额,听说这里有个吃了豹子胆的,竟然敢动大公子的朋友。我来是……”马四爷看了一眼已经鼻青脸肿的白公子,立马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我就是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叶三笑道。 啪!啪!啪! 马老四竟然开始扇起了自己耳光,清脆响亮,一点也不参假。旁边的一众士兵心中都是各种奇怪!马将军这是吃了哪门子药,这耳光扇的,在大公子面前也没见他这么卖力过呀! “我该死!我该死!”马四爷一边扇耳光,一边嘴里不住的说道。 马四爷当时与叶三分道扬镳,离开凉州城的时候,本打算去投靠一些,以前打过一些交道的同道朋友!却不知,叶三在凉州闹的事情早已经传了出去,自己当然也被扯了进去。武安侯又对外面放了狠话! 马四爷一逃出凉州城便已经是烫手的山芋了,谁接谁死。那些酒肉朋友,没把他送到武安侯那里去换赏钱,已经是够讲义气的!马四爷揣着从叶三那里死皮赖脸,要来的上百两银子,本打算远离凉州城,去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点小买卖!但马四爷平时做马贼的时候大手大脚惯了,这上百两银子,他还没走出凉州城多远便花去了大半! 最后马四爷也算是认了命,自己根本不是个能持家过日子做买卖的料,索性冒一把险,趁着银子还没花完,便揣着叶三给他写的布条真的来到了幽州城!在幽州城里马四爷犹豫琢磨了十几天,银子也早就花完了,再这样下去自己只能活活饿死!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下定决心的马四爷来到了幽州王府,并把叶三给自己写的布条给呈了进去!王府外面,忐忑不安的马四爷没过多久便得到了幽州王的召见,并当场封了他一个参将! 尔后马四爷更是凭着自己的这一张利嘴,以及一身利落的马屁功夫,博得了大公子的欢心,成了大公子身边的红人! 马四爷如今在幽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都是三哥给的。马四爷心知肚明,只要三哥一句话,他便立马在幽州城什么都不是!现在马四爷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张脸,扇起来还不够响亮! “行了,行了!这么大个人了,扇起自己来还真下的去手,好像那张脸是别人的一样!”叶三叫停了马四爷。 “三哥,气度海量,我马老四自愧不如啊!”马四爷见叶三并没有责怪自己,便赶紧又送上一句马屁稳住叶三!“来啊!把这个谎报军情的下人拖出去抽二十鞭子!”马四爷拍完马屁之后,转脸又指着刚刚给自己报信的随从,大声吩咐四周喊道。自己脸都被抽肿了,这冲撞三哥的罪过总不能让自己一个人担着。 “行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这位公子的家里,等会会送五万两银子过来,你记得帮我点收一下。”叶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小二,我叫你帮我开的客房呢?” 店小二哪里还记得叶三的吩咐。不过在这里,南来北往的接触的极多,店小二早精明于人情世故,刚刚的那一番景象,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的出来叶三身份不凡。“楼上,楼上请!”店小二在前面殷勤的带着路,准备给叶三再现开一间客房。 “哦,对了,等会点收完了,记得帮我把这桌的酒钱付一下,今天我请客!剩下的钱给老徐就行!”叶三回头又吩咐了马四爷一句。马四爷一连称是,恭敬的目送叶三上了楼。 “哟!老英雄也在啊!老英雄安好,老英雄安好!”马四爷这会才发现老徐,便赶紧一个劲的先请一顿安。老徐的本事马四爷比谁都清楚,他怎么可能把老徐忘了。老徐听完,微微一笑,也没说话,只顾着继续吃饭。 “来人,去请大夫给白公子疗伤。”跟老徐请完安后,马四爷便又大声呵斥起手下人。“白公子稍安勿躁,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马四爷遣人去请大夫之后,又安慰起一旁的白公子来。 白公子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受过这么大的气,本来见马四爷来了,还希望马四爷能为自己出出气,却不知这马四爷见了叶三跟见了爷一样,说话都忍不住哆嗦。白公子现在脸肿的也基本看不出表情,这会也不愿搭理马四爷了。 “大公子到!” 外面车马响成一片,王奔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的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少年年纪不大,个头还没长开。王奔只能躬着腰在前面引路。 “人呢?”少年看了一眼白公子便开始大声质问。 少年一进来,全场立马鸦雀无声。老板和店小二此时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一边去!”马四爷见大公子来了,想赶紧上去招呼,却被大公子一声呵斥开。“马老四,有人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我看你明天就可以去军需处,把这个月的俸禄领了,回家赶紧种田去。”大公子怒视了马四爷一眼。 “是不是他?”大公子指着正在吃饭的老徐问白公子,白公子听完一连摇头。这回终于是等到救星了,回去之后一定要给王奔这个奴才记一大功。白公子感激的看了一眼王奔。 “不过应该也脱不了干系,主谋现在楼上。”白公子现在底气十足,一旁的老徐虽没有参与,但明显也是叶三的同伙。 大公子听完,瞧了一眼老徐。却也没管他,现在他满脑子都是楼上的那个主谋。 “大公子……”马四爷拦住正气急败坏,要冲上楼的大公子。 “给我闭嘴。马老四,你再不让开,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从幽州滚蛋。”大公子一声大喝。便绕开马四爷直接上了楼。 “小二,哪个房间?”大公子回头问了一声呆在一旁的店小二。 “回……回大公子,上楼左拐第一间。” 大公子听完便蹭蹭蹭三两步上了楼。“你也跑不了。”大公子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对着楼下的店小二戏谑道。店小二心中此时懊悔不已,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卖牛肉和酒。 第十九章 城主回家 大公子说完后便直接进了房间。 楼下的几十号人见楼上的大公子进了房间却迟迟不见动静,心中都各自奇怪。难道楼上的那个主谋跑了?白公子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心中本来已经开始计划要怎样折磨叶三出气,此时却见楼上安静的可怕。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吱呀一声!楼上终于传出声音来,虽然小,但都听的真切。 楼上那间客房的房门忽然开了,大公子蹑手蹑脚的从那个房门出来,然后又小心的把房门带上。看了一眼楼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是三哥来了。”大公子一下来便一巴掌拍在马四爷的脑袋上,低声骂道。 “我想说,可是你不让啊!”马四爷委屈道。虽然他可能知道叶三跟幽州王有些交情,但他万万想不到,连这个大公子都被叶三治得服服帖帖的。现在马四爷心中万分庆幸,庆幸自己刚刚坚定的选择了站在叶三这一边。 “散了,散了,都散了。”大公子挥手遣散了所有的随从。 白公子现在还跟做梦一般,不是说大公子是幽州一霸么?连大楚皇室走这里过都敢拔他几根毛下来,这算怎么回事。 “诶,臭小子,等等!”叶三忽然从房里出来,对着楼下的大公子喊道。 “三……三哥,还有什么吩咐?”大公子一脸紧张。 “收留马老四的事,回去帮我跟你老头子道一声谢谢!”叶三看了一眼楼下的马四爷,吩咐道。 “多大点事啊,三哥安心。一个小小的参将就换了三哥的一张墨宝,老头子还能吃亏?”大公子一脸大方的笑道。这马屁拍的,让一旁的马四爷都听不下去了。“三哥,你看,你来这里也不跟我打声招呼,要不今天晚上去王府耍耍。”大公子看了一眼,桌上被叶三吃的狼狈不堪的酒菜。 “王府就不去了,给我跟你老头子带个好。我明天要回渤海,还有要事要办。”叶三回绝了大公子。“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啊,整天无所事事。”叶三鄙夷的瞟了一眼大公子,训斥道。 大公子无奈,自己再无所事事也只是在幽州捣乱,三哥这个大忙人,却是整天跑出去惹祸。听说前几天,大楚皇室又派了一大群人去叶家告状,八成又是三哥在外面惹了祸。 “那位公子打翻我肉和酒的事情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计较了。等他陪完我酒肉的钱,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也别为难他。”叶三说完便又回了房间。 “三哥大人有大量。白公子,还不过来谢谢三哥。”大公子对着一旁的白公子大声道。 “谢谢,三哥!谢谢,三哥!” 白公子赶紧上前一边赔罪,一边大声喊谢。两斤牛肉一壶酒,自己不仅白白遭了一顿打,还要陪五万两。这亏算是白吃了。 大公子摸了一把汗,心道:“还好老子机灵,进去一见三哥,便立马改了口风,硬说自己是跑来给三哥撑场子的。” 大公子十岁出头,但在这一代是出了名的骄纵,其他郡王侯爷的公子,见到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得。幽州王是幽州的主,他是幽州王的主,这一带没人敢跟他对着干。可这位天不怕的大公子却唯独怕叶三,因为叶三敢揍他,而且每次被揍完,自己的父亲也只是抱怨几句,从不敢上门寻仇,一点都没有幽州王该有的样子。 “白公子打翻三哥肉和酒的钱,我来帮白公子陪。王奔,你先扶白公子回去。”大公子吩咐道。 王奔听完便赶紧扶着自己的少爷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多少钱?”大公子问道。 “好像是五万两。”马四爷凑近低声说道。 “五万两?”大公子一摸口袋,本来还想直接从怀里掏点银子解决,可谁会没事往身上揣五万两银子啊!“还真是,一开口就要咬死人啊。算了,算了,五万两就五万两。”大公子低声抱怨。“马老四,你回王府取银子送来,给这位爷。”大公子用眼神瞥了瞥老徐。打理完之后,大公子便也回去了。 老板和店小二虽然见多识广,此时却依然感觉自己还在云里雾里,楼上住的到底是哪位大神?没听说过咱们幽州还有这尊佛啊!今天晚上有的忙了,一定要把楼上那位爷伺候好。 没多久大公子便把银子送了过来,叶三也毫不留情的一把收下。整整五万两银票,即便是最大的面额,也要一大把。第二天叶三准备结账的时候,老板说什么也不肯收叶三的钱。叶三也没办法,都是大银票,也没处换零的。只好道了一声谢,便和老徐离开了。这声谢倒是把老板吓得不轻。 渤海离幽州大概有一天的路程,以叶三和老徐的脚力,半天也就赶到了。渤海叶家算是几百年的老修行世家,从北莽到大楚,王朝更替,香火不断。叶家从一开始便扎根在渤海郡,但叶家行事一直低调,勃海郡地盘不大。叶家强盛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扩张。算是一个比较安分的修行世家,也一直让把持神州的王朝很放心。 叶三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城墙,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回来怕是又要被那帮老古董给烦死了。”叶三想道。自己在凉州惹的那点祸,应该早就传到了渤海,这会说不定大家已经布好了阵势,正等着开自己的批斗会呢。 “走吧!”叶三大声道。给自己打了一把气。“全天下恐怕也只有我这个一家之主,回个家还瞻前顾后的。好像回的不是家,是虎狼之穴。”叶三在前面大声埋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跟身后的老徐说话。老徐没跟他搭腔,只跟在叶三后面静静的走着。 渤海郡当然远不及幽州繁华,不过点心当铺,茶馆客栈,还算齐全。像个城池的样子。在这里开店的老板大都是本地人,不像幽州那边,有许多商贸的旅客,那里做生意的也大多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渤海不同,因为叶家在这里扎了根,这里也一直安稳太平。连当年北莽与南楚的那场战争也没有祸及至此,加上叶家对勃海郡内的店家收的税又极低,勃海郡内很多店主大都只是图个安稳,所以这里有许多几百年的老店。 “城主回来啦!” 街道旁边一个简陋的面摊,摊主正在往翻滚的锅里下面,一见叶三路过,便大声问好。 “哟,张叔今天出摊这么早啊?”叶三笑着跟摊主打招呼。 叶三认识这家人,这家人已经有好几代人在这里下面条了。每次出摊,都会在这里先支个棚子,然后摆上两张桌子。叶三小时候练完剑,都要到这里来上一大碗,好吃实惠。天气冷的时候,摊主也会给叶三的碗里偷偷多加点油辣子,让叶三吃的满头大汗,爽快极了。 从城门口一直行到叶家府邸,一路过来,有无数的人跟叶三打招呼。有问他关于外面的情况的,也有人打趣说给叶三找媳妇的,甚至还有逼问叶三什么时候给渤海生个小城主的。反正各种问题不断,叶三心不在焉,只能笑呵呵的应付。 叶家在渤海已经扎根了几百年,这里的人也早和叶家胶漆相投了。别看当年叶人王在外面名气大的吓人,在这里,没准一个路边卖茶的就和叶人王称兄道弟下过棋呢。叶三光着屁股的时候就满城跑,都是这里的人看着长大的。这里许多年纪稍大的人,也都喜欢拿叶三小时候干的一些糊涂事和叶三打趣。 叶家府邸,朱红色的大门现在已经褪色的厉害,上面还有许多叶三小时候乱涂乱画的痕迹。两座看门的石兽,其中一只也被叶三小时候拿出去耍的找不回来了。叶三此时正鬼鬼祟祟的趴在门前,往门缝里刺探里面的虚实。 “老徐,你过来!”叶三压低声音,手脚并用着把老徐叫到身前。“你帮我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情况……”叶三低声吩咐道。 老徐连连点头表示了解,不等叶三说完,便吱呀一声,直接一把把门推开。 “嘿,徐泉之,你下次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我是让你飞进去看。开门进去谁不会啊。”躺在地上的叶三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压的极低,正疯狂的抱怨老徐。叶三倚靠在门边上,老徐一推门,叶三便瞬间失了重心,直接摔了进去。 “哟!少主回来啦!您……您趴在地上干嘛?” “梁妈,小声点,小声点!”叶三对着一个正走上来打招呼的老妈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叶三,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行这么大的礼啊?”身后传来一阵女声,满满的嘲讽的味道。 躺在地上顾前不顾后,叶三只顾着让梁妈别说话,却没瞧见后面也走来了一个女子。女子身着一身浅绿,衣角由蓝色压边,看上去比叶三稍显成熟。 “嘿!我说,叶紫欣,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叶三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嗓门这么大,活该你嫁不出去。”叶三继续道。 “叶三,你混蛋!”叶紫欣听完立刻气急败坏道。声音大的让耳背的梁妈都虎躯一震。 叶三的话无意戳中叶紫欣的痛点,叶紫欣比叶三还大三个月,按辈分,叶三还要喊她堂姐。作为女人,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是有点不应该。也无怪叶三总拿这个事情取笑她了。 “梁妈,你先下去。”叶紫欣吩咐了梁妈一声,脸色一变。“我爹和公龙叔他们早把祠堂清理干净了,就等你了。”叶紫欣一脸的坏笑道。 第二十章 我保证 “本少爷有要事要办,暂时先不和你计较。老徐走。”叶三撇下叶紫欣带着老徐向里屋走去。 “哦,真是稀奇,叶家的少主除了闯祸还会有什么要事?”叶紫欣见叶三已经转身打算离开了,嘴里却依然不依不饶。“徐老,您老也别总惯着他了……诶……”叶紫欣对着叶三和老徐远去的身影大声喊道,见两人已经远去了方才住了嘴。 “我是真受不了她。”叶三在前面不停的摇头感叹。“公允伯平时一脸严肃,整天板着个脸不苟言笑。你说他怎么就生了紫欣这么个丫头片子?看性格真不像亲生的。”穿过走廊,叶三对着身旁的老徐轻声抱怨。“老徐,你说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叶三忽然停住脚步对着老徐一脸阴笑。 “紫欣小姐出生的那会我还没来渤海呢,我可有不在场的证据啊。”老徐大声辩解。“少爷,你血口喷人的这一点,可也不怎么像老爷。”老徐反唇相讥道。 “开玩笑,开玩笑。老徐你往哪想去了?”叶三拍拍老徐继续往前走。穿过前面的弄堂就到了叶家府邸的主厅,叶三加快了些脚步。 主厅外面的走廊里,三两个杂役正在打扫,院子里也有正在整理花草的工匠。见叶三来了,都一一跟叶三打了招呼。叶三心中有事,只匆忙的应付了一番,就直接转身进了厅堂。 “回来啦!”叶公允一脸的不苟言笑,见谁都一脸严肃。叶三一进来便被他撞见了。“去通知公龙、公术、公轩他们,就说少主回来了。叫他们去祠堂准备一下。”叶公允对着身旁的一个仆人低声吩咐,声音威严,不可抗拒。 “公允伯,那些叔叔们都一把年纪了,为了我,把他们请出来。你这不是陷我于不孝之地吗?”叶三努力的跟这位公允伯打着哈哈。这位叶公允大伯比叶三的父亲年纪还大,虽说不是宗主一脉,但资历摆在那里。叶人王生前处理很多事情都还要向他请教,更何况叶三。 “公允伯,侄子在外也不只是会闯祸。”叶三一本正经的解释。“呐,出去做了点生意,赚了点钱。您先收下。”叶三说着把从白公子那里讹来的五万两银票,一把塞到了叶公允的手里。也不等叶公允反应,便赶紧拔腿出了大厅,直接拐进了叶家宗主的主院。 “出去做生意?哼!你那生意都做到大楚皇室那里去了。”叶公允气的直接把那五万两银票砸到了身旁的茶几上。“收拾一下,我和几位叔伯们在祠堂等你。”叶公允对着叶三离去的背影厉声道。 叶三进了宗主的主院便直接去了老头子的房间。老头子的房间有个小神龛,是原来老头子专门用来摆放娘亲灵位的地方,后来老头子死了,也把自己摆了进去。 神龛上供着两尊牌位,分别是老头子和叶三的娘亲。两副牌位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仕女画。这画有些年头了,但老头子保管的好,看上去依然清新艳丽。叶三对娘所有的记忆便都是从这幅画里,以及老头子的嘴里得来的。画中女子一袭白衣,眉目清秀,脸上洋溢着与其年纪有些不相符的慈祥。眉宇之间却与叶三有许多相像。 本来老头子也打算把自己挂上去,但等到老头子想起来的时候,年纪已经半百,而娘的画像青春艳丽。叶三便总打趣说,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旁边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怎么看怎么不像夫妻,后来老头子狠狠的打了一顿叶三,之后也把挂画像的想法取消了。 叶三上前,从神龛下面抽了三炷香,心中道了一声安好,便恭恭敬敬的点上,把香插在牌位前的香炉里。这里是宗主内院,一般人不允许进来。只能是叶三一个人打理,叶三有时候要偷偷跑出去,便会嘱咐梁妈,让她时不时的给二老上柱香。 “老徐,走吧!”从老头子房间里走出来的叶三,对着候在一旁的老徐,若有所思的道。“叶家是老头子的心血,这次要拿老头子的心血去换玲珑阵,也不知道老头子泉下有知,会怎样骂我!”叶三边走边说。 “封神令不是老爷的心血,少爷才是。封神令没了,叶家还在,少爷没了,那叶家才真没了。”老徐在一旁宽慰叶三。“如果老爷在世的话,也肯定会拿封神令去换玲珑阵的。”老徐继续坚定的说道。 “有道理!”听老徐这么一说,叶三心里的惭愧一下子少了许多。脚步也迈的大了些。 两人没行多久便到了叶家祠堂附近,叶三老远便已经开始感觉到了里面咄咄逼人的气势。“哎!”叶三一声长叹。和老徐前后脚一起进了祠堂。 祠堂内,桌椅整齐划一的摆放成两排,两排中间最靠上有一把大檀木椅,正对着祠堂门口,木椅古香古色,木椅后面是香火鼎盛的叶家祖先。叶三径直走到中间的那把椅子前,一屁股坐了下来,两旁早已经座无虚席,就等他这位家主了。 老徐此时正站在叶三身后,叶公允示意仆人给老徐端了一把椅子过来。 “长话短说。”叶公允首先站了起来。“你虽为叶家之主,但也由不得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今天你必须当着列祖列先的面给我们一个交代。”叶公允瞥了一眼叶三,厉声说道。 “说吧,要什么交代。”叶三看了大家一眼说道。 “历代叶家之主,不说族内之事各个亲力亲为吧,但大多数家族要事,还是必须要家主在场,并且要家主主持断绝。你首先,便要保证自己不能再随随便便就玩消失。” 说话的是叶公龙,叶公龙主管叶家的财务。叶家这么大的家业要维持,当然有许多生意,以前生意上的支出或者收入,是必须要家主签字过目的。而且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如何在舍与得之间充分应变,都是需要家主主持断绝的。而让叶公龙最苦恼的是,大多数时候叶三是连根毛都见不到的。有时候看准了一些商机,因为叶三不在,迟迟不能决断,便错过了。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知多少次。 “我保证。”叶三稍稍沉吟,从嘴里蹦出三个字。 叶三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下面一片哗然。 “怎么可能?” 下面的人开始纷纷议论。以前每次开叶三的批斗会,叶三总是推推拖拖,词不达意,反正就是各种绕弯子。并把自己出去闯祸等各种不讲理说的冠冕堂皇。本来大家私底下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片说辞,来应付狡猾的叶三,想不到叶三这次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莫不是有诈,少主这是怎么了?”叶三忽然间变的听话,倒让许多人开始不适应了。 “你再说一遍。”叶公龙貌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都拿着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对着叶三。 “好吧!”叶三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以叶家之主的名义向列位祖先发誓,公龙叔刚刚说的条件,我都答应,我都允了。”叶三转身对着身后的列为祖先拜了一拜,大声道。 “这……” 叶公龙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叶公允,示意叶公允赶紧拿主意。下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本来后面还准备了一大片说辞,甚至还打算上演血溅祠堂,逼叶三承诺尽好家主的责任。大家都是提前吃了晚饭过来的,本来打算还要和叶三熬斗一晚上,但情势说变就变。后面的程序还走不走了,接下来要干嘛,大家都各自把眼光投给了叶公允。 “嗯……”叶公允清了清嗓子,叶三的一番举动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但大家的眼光都往自己这边投,自己总要说些什么。“少主既然决心保证,我和几位叔伯们也就放心了。还有,历代家主的修为都属出类拔萃。虽然少主体质有异,但还是希望少主今后要给叶家的年轻人,做个勤奋的榜样。” 叶公允如是说,其实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叶三答应安心呆在家里做好家主,已经是天上凭空砸下来的大饼,哪里还敢奢望他还勤加修行。 “好吧,我保证!”叶三一句话又是引来下面一片哗然。 叶三的体质在叶家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有些人了解的清楚些,有些人了解的不清楚,反正叶三的体质不适合修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平心而论,叶三不放弃修行已经算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他做什么好榜样。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赶紧提,能保证的我今天都保证。”叶三见下面已经开始议论个不停,再这么下去就没个完了。 “少主要保证,以后不仅要做好渤海的家主,还要做好大楚遵纪守法的官员。”叶公轩在下面大声喊道,一把压住众人的议论纷纷。渤海之主虽是叶家私下负责册立的,但名义上还是大楚的分封,所以叶三也算是大楚的一个地方官。 这次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大楚派一大群人来叶家告叶三的状,叶公轩都要忙的焦头烂额。其间不仅要按照规矩各种接待,还要不停为犯错的叶三开脱,并且当场承诺不会再犯,还要解释此次又犯又是因为什么缘由,等等。每次都耗尽财力心力。弄得每次叶三一出远门,叶公轩都要抑郁的失眠好几天。 第二十一章 当家不易 “我保证!”叶三继续坚定的说道。 “呼!”下面哗然的更加厉害。 现在大家议论的已经不是叶三今天有什么不对,而是赶紧互相交流,挑叶三的毛病。趁着叶三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赶紧让他都保证咯,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少主要保证,以后不准拿我的大嗓门取笑我了。”叶紫欣话一出口,便立马引来下面一阵哄堂大笑。叶紫欣是叶公允的女儿,今天叶三的批斗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呵呵!这个我不能保证。”叶三笑道。 下面一众人便笑的更加厉害了,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叶公允,此时嘴角也被逗的微微上扬。尔后又有许多人提出各种问题让叶三保证,有让叶三注意形象的,也有让叶三赶紧成家的,各种正经不正经的都有,还有让叶三这个家主赶紧把叶紫欣嫁出去的,叶三听完赶紧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大呼不能保证,立即引得下面一片沸腾。整片会场就像年会一样热闹。 “好吧!大家的问题都提的差不多了,我该保证的也都保证了。”叶三见现场气氛稍稍安定了一些,便站了起来。“我也有一个要求,希望大家能答应。”叶三扫视了一眼下面的一众人。众人见叶三忽然一脸严肃,便都各自安静了下来,静听叶三的要求。 “我想带走封神令!” “哗!”下面瞬间乱成一片。 “这……”叶公龙等人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叶三。他们想了许多叶三可能提的要求,甚至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叶三反悔,刚刚说的各种保证全部作废。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叶三会提到封神令。 下面的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乱的不可开交。叶公龙,叶公轩等几个族内辈分比较大的人,现在也正看着叶公允,让他拿主意。 “都静一下!” 叶公允还是很有威信的,只轻声说了一句,现场便马上安静了下来。大家现在都停下来看他,看他的下一步反应。 “现在叶家势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咱们能一直安稳的在大楚的边上要口饭吃,全赖这块封神令。”叶公允看了一眼大家,转身又对着正站着的叶三分析道。“此事干系重大,不能草草了断。”叶公允微微摇头沉声道。叶公允话一说完,场中的议论声便又开始大了起来。 “今晚就得了断,现在就要了断。”叶三大声道。声音响彻整个祠堂,回荡在每个角落。 “这……”叶三忽然如此咄咄逼人,连一直沉着的叶公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少主,现在咱们叶家不比以前了,这个家不好当。”叶公龙见叶公允哑了口,自己作为叶家辈分仅次于叶公允的,此时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就拿莫邪谷来说吧,以前你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咱们叶家作为莫邪谷的荣誉长老,莫邪谷每卖出一把用我们叶家真火起炉的兵器,都会给我们叶家三成分红。 现在呢,虽然叶家头上的荣誉长老的头衔还在。但叶家宗主一脉的火神咒到您这里,算是已经彻底断了,已经不能再为莫邪谷开新炉了,而用那些老炉烧卖的兵器,现在莫邪谷也只给我们一成的分红了。这一成分红,还是我每逢年底拼了这张老脸,去莫邪谷生要来的。明年年底还有没有这一成分红,现在还不知道。少主,您也不小了,您要知道,叔叔伯伯们,这些年来给您当这个家有多不容易啊。”叶公龙说的声泪俱下。 众人听完也都开始偷偷抹眼泪,许多人都经历过叶家在叶人王手里最强盛的时代。那时候每到年底,过来巴结叶家的世家门派,能从叶家府邸排到渤海城的城门口。甚至南疆和东瞻部州的势力,也会不远万里的跑来跟叶家道声好。 但是自从叶家势微之后,每年年底,除了幽州王还会送一大车礼来道声好之外,其他的,就只有大楚皇室的一封不痛不痒的表彰信,叶家接完表彰信后还要回一大车礼。管财务的叶公龙,每到年底都会为礼金的收入和支出,烦的焦头烂额。莫邪谷以前每到年底是往叶家跑的最勤的,现在也已经好几年没踏足过渤海一步。 “少主要知道,大楚皇室的胸怀有多小。现在大楚能一直让我们叶家还好端端的把持着渤海,可全赖那枚封神令啊。封神令一没有了,您以前犯在大楚手下的那些把柄,每一件,可都是大楚随时铲除我们叶家的借口啊!” 叶公轩说完,大家都一连点头称是,并都表示,封神令是叶家最后一位保护神,不能拿走。叶公允此时也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叶三听完大家的分析和诉苦,心中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要是真拿走封神令,确实有些猪狗不如的意思。自己这么多年,除了在外面惹祸,也没在叶家好好打理过一件事。这个时候需要东西了,就回来直接取走,确实让叶三心里惭愧的厉害。 “我也不想拿走,但是我也没办法……”叶三埋着头,话没说完便一屁股坐倒在了椅子上。怎么说?说自己拿着大家的安稳去换自己的命?叶三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下面一群人各种议论。 “徐老,借一步说话。” 久久没有发言的叶公允忽然对着老徐沉声说道。他似是看出了叶三的为难,但事情到底如何,同不同意都是后话。事情总要先弄个明白。 老徐看了一眼呆坐的叶三,便和叶公允从侧门出了祠堂。祠堂内现在除了公龙、公轩等几个辈分较大的人,其他的人依然还在不停的议论。 下面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一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叶三呆坐在上面,感觉脑袋都要被吵炸了,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宁愿去水经殿生抢。叶三好几次都差点站了起来,想直接宣布不拿封神令了,让下面的人赶紧散了去。 “嗯!静一下。”许久之后,叶公允才从外面沉着个脸,重新进了祠堂。“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大家都先散了吧。”叶公允进来之后,首先便遣散了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大家见叶公允一进来也没给大家一个确实的答复,心中都不甚畅快,嘴里还在说个不停,但是叶公允既然发了话,大家也总不能赖在这里。便都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说着边出了祠堂。 “少主,也先请回吧!”叶公允随即又转身对着叶三道。“此事我已与徐老详谈,具体情况我已知晓。少主先暂且回去休息,此事改日再详细定夺。”叶公允继续说道。 叶三现在巴不得赶紧离开,见叶公允如是说,那还不拔腿就跑。“公允伯也不必太过为难,只请公允伯以叶家的家业为重,公正定夺。”叶三说完便赶紧溜了。 “公龙,公轩你们几个先留下,我还有点事要与你们商议。”叶公允打发完叶三之后,便叫住了几个已经踏出祠堂的叶家辈长之人。叶公龙一听便知大概要商议什么事了,几位都互相看看,停了脚步,转身又重新回了祠堂。 叶三从祠堂出来之后便直接回了宗主院,在院门口,叶三碰到了老徐。老徐声称已经把具体的情况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公允。叶三想从老徐那里得到些关于公允伯的具体态度,但老徐只表示,公允伯只听完之后便离开了,也没有说什么同意或不同意的话。 “公允伯到底什么态度?”叶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虽说叶三名义上是叶家的一家之主,但叶公允才是叶家真正的主心骨,只要叶公允同意的话,以他的资历,应该能说服大部分人。但公允伯对自己的态度,叶三是知道的。早就从极度厌恶上升到了叹为观止,要不是叶人王只有叶三一个儿子,叶公允是实在没办法,不然早该拿了叶三少主的头衔了。 “哎,不管了,反正自己已经跟公允伯知会过,要以叶家家业为重,量情定夺。自己已经把皮球踢给了他,无论他做什么决定,自己也问心无愧了。”叶三想道,心里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从幽州一路赶到渤海,到渤海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被抓去祠堂开会。叶三这一天也是累的够呛,这会眼皮子已经沉重的厉害,不一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一亮叶三便醒了,院子里尽是树叶枯烂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花香,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叶三觉得特别的好闻。 “梁妈早!” 叶三早上一起来,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宗主院内的清洁整理工作,也一直由梁妈负责。叶三起来的时候,发现梁妈已经把院内的花草又重新整了一遍。 “少主也早!”梁妈笑着问了一声好。“少主,您洗脸的水我已经温了好几遍了,快去洗漱吧!张叔昨天在街上摆摊的时候看见你回来了,一早便下了一碗面送了过来,我现在就去帮你热热。”梁妈说着,用蓝色的围裙擦了擦手,一脸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