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暴致死,我靠弹幕杀疯了》 第001章 被家暴致死后,我重生看见了弹幕 “我不活了啊!要债的要逼死人了啊!” “早知道生下来的是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我真应该早早的给你溺进尿桶里头,也省得老了老了的,还要给你擦屁股。” 姜安宁捏着一角银子,从林子的小路上走了出来,就听见女人哀嚎的声音,冷不防的吓了个激灵。 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脑海中又记起前世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隔壁人家姓赵,老大赵海,前不久刚跟她订了亲事儿。 正哭嚎着骂天骂地的女人,是上辈子令她日日夜夜如坠噩梦的前婆母张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没钱上什么赌桌!这会儿输的底裤不剩,又知道哭了?” “少废话,还钱!” “我告诉你们,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下手可没什么轻重,回头耽搁了时间,这人要是缺了点什么,可不能怪咱们!” 一声高过一声的凶狠呵斥,引得附近住着的村民,围凑成一团看热闹。 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拎着棍棒的粗壮汉子,就在赵海家里头打砸了起来,将门板踹得咣咣响,摇摇欲坠。 姜安宁回想起前世噩梦的开端。 跟她订了亲事儿没多久,赵海就在赌坊里欠了赌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找上门。 张氏上门哭求她拿银子出来救未婚丈夫。 那时候,赵家才给了她整二十两的聘银,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羡慕酸妒。 可据那些要债的说,赵海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就算她把聘银全都还回去给赵家应急,也远远不够的。 不出意外的话,张氏马上就会过来求她,挪用一部分嫁妆救急。 几个歪瓜裂枣打手,努力表现出凶狠的样子,将木头棍子狠狠敲在门框上。 “要么现在还钱,要么等剁了赵海的五根手指再还钱,自己选吧!” “少跟这儿打量着蒙我,你们没钱,可赵海不是还有个貌美又会赚钱的媳妇儿吗?让她出来,替她男人还钱。” 张氏看起来像是受了大惊吓,假模假样的哭喊着拒绝:“不行啊、不行的,不能连累安宁的……” 目光却已经贼溜溜的在围观人群中打量寻找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姜安宁家就在隔壁,没道理不会出来看热闹啊? 张氏贼溜溜的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满是灰褐色粗布短衫的人群里,找到了一片颜色鲜丽的瓦蓝裙角,顿时眼睛像饿狼似的发亮。 “安宁,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张氏边摆手说着不行、不要、不可以的话,边迈着小碎步,朝着姜安宁走了过来。 围观的村民见她近前过来,纷纷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生怕等下哪个不小心碰到了她,被粘包赖。 在众人这番心思的加持下,张氏很是轻松的抓住了姜安宁的手。 “安宁,那些个不做人的畜生,诓骗了你海哥去赌钱,骗着他欠下了赌债,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该咋办、该咋办啊!” 张氏看起来像是很没有主意似的。 细看却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眼睛贼溜溜的,满是算计。 姜安宁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张氏演戏,这辈子,她不会再傻傻的把自己搭进去,贴补吸血蚂蟥似的赵家了。 她要退亲! 张氏看姜安宁一直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免有些来气。 都什么时候了,这死丫头怎么还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都不知道主动点开口帮忙把钱给还了,难道还等着她上赶着求不成? 张氏气恼,捏着姜安宁的手,不免用了几分力气。 她给躲在人群后头的一名年轻男人悄悄递过去个眼色。 年轻男人收到眼神示意,立马哀嚎着挤进了人群:“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海哥啊!” “这些人都是混无赖,耍起横来,是真的会剁了海哥的。” 姜安宁被冷不丁冲上来扑到她跟前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喊出声来。 等冷静下来看了,才认出这人。 是赵海在镇上做活计时的工友王胜,以前经常会跟赵海一起来家吃饭。 前世,每次赵海带了朋友回来,姜安宁都要动用自己的嫁妆钱好一番破费,买鸡买肉的,尤其以这个人最爱指定菜色。 她目光淡淡的看向王胜,多了几分厌烦。 王胜被看的有些心虚,目光微微打闪,吞了吞口水,声音都磕绊了几下:“海、海哥本来也不信他们的,这不是想着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想多赚些钱,给你打个金首饰。” “安宁啊,赵海能不能好生生活着回来,全都指望你了。” 张氏再次用力抓紧了姜安宁的手,哭的跟死了丈夫儿子似的,伤心欲绝。 姜安宁皱眉,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反被抓的更紧了。 她软弱委屈又无辜的眨眨眼,似乎是不解:“张大娘,你刚刚不是还一直念叨说不能连累我吗?” 张氏脸色一沉。 她不悦的厉声:“你可是赵海订了亲、给了聘银的未过门媳妇,难道要见死不救?安宁,做人可不能这么狠心!” “可、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安宁眼睛红了一圈:“要不我把聘银退还,咱们解了婚约。” “不行!”张氏一听姜安宁要解除婚约,当即更用力捏紧了她的手腕,像是要将人纤细的胳膊给掰折一样。 姜安宁的眼睛顿时更红了,这次是真的疼到想哭,不是硬憋出来演戏的。 张氏给一旁的王胜使眼色,表情有些凶。 王胜吞咽了两下口水,磕巴了两下,才想起早先商量好的话术,作出一副好心好意给人出主意的模样:“嫂子,前些日子你跟我海哥订亲,海哥不是给了你二十两的聘礼吗?” “有这二十两,你再帮着凑个三十两,不就能把钱还上了吗?等海哥安全的出来了,再让他给你把这钱补上,不就好了吗?” 姜安宁真是差一点就冷笑出声。 他们可真是好算计啊! 她这些年来卖绣品香料攒下的积蓄,不多不少正好存了三十两! 开口就是要她全部的身家,可笑她从前未嫁时,竟然半点没发现这家人的丑恶嘴脸。 上辈子遇见这事儿,什么都没怀疑,傻乎乎的帮着给了钱。 又在张氏的卖惨下,借钱贴补了十两银子给他们做家用。为了还债,没日没夜的做了小半年的绣活,熬的眼睛快要坏掉,往后十几年,见着风和光亮就会流泪! 姜安宁心底积压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更加用力想要挣脱开张氏死劲掐着她的手。 【这小姑娘看着似乎武力值不行啊,细皮嫩肉的,肯定手无缚鸡之力。八成是要被这个老登给道德绑架住喽!】 【别给钱,千万别给钱!他们都是串通起来骗你的!】 【根本没有什么欠赌债,都是那个叫赵海的,花钱串通了这几个人,想要把给你的聘礼连同你的嫁妆积蓄一起哄骗走,送给他在镇上那个相好的!】 【赵海就在村口那个荒废的老石桥底下等着呢。】 看着眼前突然再次出现的半透明板子上,快速的划过一串串文字,姜安宁微微瞪大的眼睛。 看来,早上不是她眼花了。 她是真的能看见这些奇怪文字!! 早上,她刚起床,就看到一条【在树林子里向东歪脖子的那棵树下,丢了一角银子,不知道会是哪个npc成为幸运鹅捡到喽】 第002章 弹幕指点我格斗技巧 姜安宁不知道什么是npc、幸运鹅。 只是起床后,她半信半疑的去了一趟树林子,找到那棵歪脖子树。 果然捡到了一角银子! 这些莫名出现的奇怪文字,说的,好像是真的? 那赵海岂不是很可能……从订亲开始,他们一大家子吸血蚂蟥,就在算计她的钱财了! 往事种种回荡在脑海里,吓得姜安宁白了脸色。 想到自己上辈子糊里糊涂的给赵家做了半辈子血仆,累死累活的供养那一大家子吸血蚂蟥,就因为劳累过度伤了身子,在冬日里晚起了半盏茶的工夫,就被姑妹、妯娌们给轮番泼了好几盆带着冰碴的冷水。 等她冻得打着摆子给他们一大家子做了早饭,人就开始发烧了。 他们却觉得自己是在装病,赵海更是觉得她不听话,让他丢了面子,拿着手臂粗的棍子,毫无章法的敲她脑袋、身体…… 直到咽了气儿,姜安宁都还能感觉到那股疼!! 【被人抓住手腕,可以尝试以手腕为轴,向外翻】 姜安宁眼睛一亮! 啪! 积攒的怨气,在回忆起前世惨死时那股痛楚的瞬间,达到了顶峰。 姜安宁眼底生了恨意,狠狠地用力,以手腕为轴,顺利挣脱开张氏的钳制后,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扫了过去。 张氏被打懵了。 等反应过来,顿时火气猛蹿,猩红起眼睛,要发作姜安宁。 “对不起,张大娘!一听见赵海哥被赌坊扣下了,我吓着了,脑子木呆了不知道反应,冷不丁感觉到有人往死里掐我,把我吓魇住了。” 姜安宁一巴掌下去,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和冷静。 她深知此时同张氏、同赵家硬着来,无异于拿鸡蛋碰茅坑里的臭石头。 遂先一步无辜落泪,倒是把张氏整得有些卡壳儿了,蠕动了几下嘴,有些忘词儿。 旁边看热闹的村民,此时也不免不落忍,和稀泥似的跟着劝起张氏来。 “这孩子一看就是真的吓住了,张氏你也挺大个人了,难道还要跟个吓魇住了的孩子计较不成?” “往日瞅着赵海是个老实憨厚的,没想到竟然会去干赌钱这样丧家的似的,真是可惜安宁这么好的孩子了!” “别说安宁丫头才这么大点岁数,遇见这种天打雷劈一样的事儿会被吓魇住,就我这都活小半辈子了,刚听见的时候,都被吓得不轻。” “赵海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张氏说得脸上跟摸了锅底灰似的。 倒是想不起来跟姜安宁这死丫头计较了,何况,她还指望这死丫头拿钱出来呢。 “胡咧咧个什么劲儿,我儿子那是被骗了!” 张氏朝着看热闹的人怒吼了一嗓子,围观的村民们互相对了个阴阳怪气的眼神儿,纷纷熄了声音。 等张氏目光扫过来时,姜安宁本能的一怵,却还是努力强装着镇定。 不等张氏开口喷唾沫星子,姜安宁连先一步表了个态度,暂时的将人安抚下:“大娘,您别着急,这五十两,我先借给您……”打个欠条就是了。 张氏一听那个“借”字儿,顿时就沉了脸,压着不满,嗔怪起姜安宁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借不借的!” “多伤和气啊!” “等过段时间,你跟我家赵海成了亲,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一家子分什么你的我的,没得把日子都过生分了!” 张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要去拉扯姜安宁的手,佯装亲近,脸上至今残留的火辣,让她忍不住想起刚刚那一巴掌,尴尬了下把手收回去。 “安宁,我可是把你当成亲闺女对待的,你难道就忍心看着自个儿手足兄弟似的未婚夫婿,被人给剁了手指,一辈子没了指望吗?!” 张氏抹了抹眼角根本没挤出来的眼泪,看着姜安宁的眼神,很是失望。 搁在前世,姜安宁一看到张氏这样的眼神,肯定就要忍不住自我检讨、矮化。 “我自然是不忍心的,也是顾念着感情的。” 姜安宁强忍着恶心与不适,朝着张氏扯动了下嘴角:“所以才愿意拿出五十两银子,借给您,去把赵海哥赎出来。” “安宁丫头…”张氏目光凌厉了几分,不满到了极点,嘴上却还是不忘道貌岸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是真心拿你当亲闺女看的,就是以后你嫁进来了,我也肯定是更向着你的。”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不停颤抖,前世被立规矩的阴影深深的笼罩着她。 她强作镇定:“正因如此,您只要打个欠条给我就行,旁的都不紧要,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赵海哥救回来不是?” 这是姜安宁第一次违逆张氏的意思,紧张的连呼吸都快要不会了。 但她知道,一定要忍住,不能表现出来。 否则退亲不成,一辈子都要活在同前世一样的噩梦里。 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赵家是绝对不会轻易同意与她和平退亲的。 她与赵海又已经交换了庚帖,写下婚书……退亲还得徐徐而图之。 最好是能让官府出面,写下文书,解除她与赵家的婚事。 那样,赵家就是想闹也不成了。 刚刚,那个奇怪的文字上说【赵海就躲在村口的老石桥下面】 姜安宁捏紧了被汗湿润的手心,多了几分决绝狠意。 “张大娘,您还犹豫什么?难道不想救赵海哥回来了吗?” 张氏:…我不想给你打欠条! 她不悦的抿起了嘴,第一次发觉这死丫头竟然有几分油盐不进的轴劲儿,半点眼色不会看! “你这孩子,真是,太拿自己当外人了。” 张氏眼神失望的看着姜安宁:“一点小钱,你还又是借、又要欠条的,没得叫人笑话咱们家人关系不亲香儿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去请村正大哥跟两家族长过来做个见证,把欠条写了。” 姜安宁像一团棉花似的,无论张氏说什么都不往耳朵里听。 张氏眼看着就要压不住火气,王胜突然站出来,拉扯了一下人:“嫂子说的对,还是嫂子想的周到!” 姜安宁轻瞟了他一眼,“嗯”了声没说什么,步履匆匆的扭头就走。 看着人很快就离开了人群的拥挤,张氏有些急了,当即就想追上去。 王胜拉住了她。 第003章 又不是写了欠条就要还钱 张氏瞪了人一眼:“你做什么?!” 真让姜安宁把村正请来,可真的就要写欠条给她了! 否则村正跟姜氏族长那些人,肯定不能同意姜安宁拿这个钱! 万一说点什么不中听的烂糟话,把姜安宁那个小贱蹄子劝得清醒了怎么办?! 王胜拉着人回了院子,朝着门口堵着看热闹的人驱赶几下:“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等合上院门,隔绝了外面那些人的视线。 张氏更忍不住了,质问:“你拦着我做什么?!等会儿真让姜安宁把村正那些人给喊来了,让我给她写欠条,咱们不就白演这么大一出戏了?!”她很是不满。 “诶呦喂,我的婶子,我的亲婶子!您说您在这个欠条上,纠结个什么劲儿?” 王胜实在无语:“就算真签了这欠条又如何?等到时候她嫁进来了,难道还真能拿着欠条跟您要钱不成?” “就算她真的要,您到时候都已经是她的正经婆婆了,拿捏住她,对您来说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她一个早就死了爹妈的孤女,就算您给她立立规矩,磋磨磋磨,难道还能有谁出来为她撑腰说话讨说法?” 王胜的话,有些说到了张氏的心坎儿里。 张氏松缓了表情:“你说的倒也是这个理儿。” 想到那一巴掌,还有姜安宁油盐不进的模样,她有些恶狠的吐了口唾沫:“到时候,我非得给这小贱蹄子点狠的教训才行!真是反了天了,不知道听话。” 张氏在心里想了七八种磋磨新媳妇的法子,这才舒服了些。 她抱怨:“要不是看她有几分会挣钱的本事儿,我才不舍得委屈我儿娶一个没爹没妈的野丫头!” 王胜笑呵呵的陪了几句应和话,哄得张氏高兴起来。 他才冲上去踹了某个“打手”一脚,压低了声音:“你们几个能不能长点心?花钱找你们来,是演戏催债吓唬人的,跟着吊儿郎当的看什么热闹呢?!” “赶紧的,接着敲、接着砸!” 王胜:“亏得是姜安宁蠢,不然就你们这种漏洞百出的演技,早就被看穿露馅了!” 挨了训斥的几个人,赶忙又活跃起来,在院子里敲敲打打,骂骂咧咧。 * 离姜族长家不几步远的青砖大瓦房,就是村正家。 姜安宁路过时,慢了两步,看了眼村正家紧闭的大门。 一路跑来,她有些喘,眼前更是时不时的就会划过去一两行文字。 【把钱借给赵海家,不就是肉包子打狗!?】 【欠条对无赖有什么用?!天真!】 姜安宁抿着嘴,在心底为自己辩驳:我才不会拿肉包子打白眼狼! “族长爷爷!” 姜安宁略喘了两口气儿,站在姜族长家门口喊人。 姜族长闻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是谁,立马换了副慈爱的笑容:“是安宁丫头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这把老骨头了?!” “族长爷爷,赵海赌钱欠了高利贷,被赌坊的人给抓起来了,现在赌坊的人打上门来要债。” 姜安宁快速的说了事情,略带了几分哭腔:“张氏让我拿钱出来救赵海,我、我到底是跟他订了亲事儿的,总不好见死不救坏了名声,可、可我不敢一个人去赌坊,我害怕。” 哪怕是努力保持冷静,对张氏几人的称呼,还是难掩厌恶,好在也没人注意到不对劲儿。 “族长爷爷,你能不能帮我跟村正大哥说个话,让他找些同村的婶子跟壮小伙,陪我去趟县里头赎人。” 姜族长听完气的直接摔了烟袋锅子:“什么?赌钱?还招惹了赌坊?” “这个混账,平时瞅着老实巴交的。” 怒骂了赵海一通,姜族长又不免数落起姜安宁来,怒其不争:“你是不是傻?又没嫁过去,凭什么出钱赎他!?” 姜族长不同意姜安宁去。 “你就跟我这儿待着!” “他们哪个不长眼的敢找上门来,我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子当年在山上当胡子的时候,是怎么切瓜砍菜的!” 姜族长强势硬气,架不住姜安宁坚持。 留在族长家里,也不过是躲一时平静。 赵家既然已经起了歹心要谋算她,这次不成,总还会有下次! 她才不要整日活在惶恐中,更不会再重蹈覆辙,嫁进赵家那个狼窝火坑! 想要解决这事儿,彻底安宁。 赵海必须死! 张氏、王胜、赵家,上辈子算计磋磨她的人,都得死! 姜安宁抠破了手心上的肉,才强压下滔天的恨意,没有在姜族长面前表现出来。 姜族长看她泫然欲泣,可怜极了,又十分坚持。没了法子,只能带着她去寻了村正那小子。 “江巍,在家没有啊?” 姜族长拍了拍村正家的门,扯着嗓门喊了一声。 村正家里头静悄悄的,瞅着不像有人的样子。 姜族长又拍了几下门,依旧无人应声。 他小声嘟囔:“奇了怪了,往常这个时候都在家的啊?” “既然人不在家,你看要不就……” 姜族长正想要出声再劝说劝说姜安宁。 让她别再为了个不值当的狗男人,搭上自个儿的幸福。 退亲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还没来得及张嘴呢,村正家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一个面容精致,半点不像庄稼汉子的男人,从地窖里头爬了上来。 “谁啊?” 江巍一身粗布短打,袖子微微卷了上去,露出粗壮有力的小麦色手臂来。 他站定看了会大门口的两个人:“是族长啊……” 走过来开门时,目光掠过姜安宁,隐隐有些异样:“安宁妹子也来了啊。” 不太熟络的打了个招呼,江巍看着姜族长,问:“发生啥事儿了吗?怎么还劳动上您老人家,亲自上门。” 姜族长一脸气愤的,把事情说了一通。 “这丫头非死心眼子,说什么都要去赎那个不中用的玩意儿。” 姜族长长长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拿姜安宁没有办法的样子:“你说他一个小姑娘,去那腌臜地方能安全吗?!再说,这丫头的亲事儿,还是你我给保的媒。” 他目光在姜伟身上略略停顿了会儿:“现在出了这样糟心的事儿,于情于理,咱都该帮衬着点不是?” 江巍:…… 第004章 抓到赵海 江巍:…… 那好像是您老非要拉着我给作保的。 “我知道了。”他轻抿了一下嘴:“安宁妹子是想我带上几个人,帮你壮胆护身?” 姜安宁小鸡儿啄米似的点头。 族长爷爷说话慢吞吞的,还一直绕圈子,可差点急死她了。 “村正大哥你要是方便,现在就跟我们去吧。” 姜安宁轻轻扯了一下人的衣袖,稍拽即松。 独特的馨香随着人衣袖摆动弥漫开,江巍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过了好几息,才神色如常的开口:“好。” 他别开目光:“我去喊几个人,再跟你们一起去,省得咱们人少不占优势。” “诶!” 江巍一来一去的很快,姜安宁不免有些好奇的看向他身后,略显迟疑:不是说喊人吗?人呢? “走吧,等下跟他们在村口汇合。” 江巍就像是看透小姑娘想法似的,表情自然、声音如常的解释了一句。 可明明没看见他跟任何人说话,只是用布带绑了个袖口。 姜安宁“哦”了一声,迫不及待想要抓包赵海的欲念,到底是胜过了一切。 她没再追问。 三个人很快就从小路绕到了村口。 江巍跟人说了一声,去和他提前约来的人接头。 姜安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目光不停地往老石桥那里打量。 老石桥离村口并不远,四周空荡荡的也没什么遮挡的东西。 一眼望去,桥底的场景,一览无遗。 赵海!! 姜安宁眼底的恨意浓烈,恨不能立马冲过去将人活剐了!! 江巍带着人回来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等发觉那股恨意,是从往日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身上传来时,他略感诧异,人也跟着松弛下来。 姜安宁给他一种猫儿强作虎的虚张声势。 他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那儿的赵海。 “或许,你的情哥哥并不是赌钱被抓,只是寻了个由头,与人串通起来骗你。” 姜安宁眼神陡然凌厉,瞪了江巍一眼:鬼的情哥哥! 那一眼里,满是浓杂的恨意与阴戾,江巍被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的摸了下鼻子,逃避似的躲开小姑娘的目光。 他手在背后悄悄打了个手势。 不远不近跟在他附近的人,豹子似的冲到老石桥下,将还懵着的赵海给擒拿住。 姜安宁自觉失态,忙垂了垂眼,掩下眼底滔天的恨意。 她吸了吸鼻子,没哭出来,又掐了一把大腿,眼睛瞬间红红的:“怎、怎么会……” “我与赵海哥自小一起长大,前不久还订了亲事,人人都说我有福气…他、他为何要骗我赌钱欠债被抓,不给钱就要剁手指呢?” 江巍没忍住,轻轻哼笑了一声:姜家这小娘子,戏还挺多…… 明明刚刚还满眼恨意,像是要活剐了谁似的。 姜安宁硬挤出来的眼泪,没有打动到江巍,却是把姜族长给气得不行。 “好啊!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欺负人欺负到我姜氏一族的头上了。” “丫头,你别怕!族长爷爷给你做主,今个儿这事儿,他赵海要是说不出个二三四五六来,咱就不嫁了!” 姜族长吹胡子瞪眼睛的,气得不行。 姜安宁微默。 说不出来个子丑寅卯就不嫁,说出来了,甭管是编的还是什么,都还是得嫁。 到时候,赵家人道个歉,族里的长辈们觉得面子过得去,少不得就要同赵家站到一个阵线,反过来劝说她:“男人成了家就会心疼人了,等你嫁过去,日子自然就会好过起来,你也能多享几年福!何苦的得理不饶人,坏了自己的名声!” 姜安宁在心里嗤之以鼻。 前世,她不是没有求救过。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抓我干什么!” 赵海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两个精瘦男人的钳制,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倒是那两个看着也不壮的男人,手上像是嵌了秤砣一样,重的很。 被生拉硬拽到姜安宁三人面前,赵海有些心虚的矮了声音。 不过片刻,他又坦荡了,甩了甩肩膀,想要挣脱束缚,嘴里头还大声的喊着:“姜家爷爷,安宁妹妹,救我啊……村、村正哥。” “赵海哥,你不是被赌坊给抓了吗?”姜安宁听起来有些天真的问。 赵海眼珠子一转:“啊,对,是…我我我,我是被赌坊给抓了,是我、我求他们放我回来拿钱,还给他们,所以他们才放我回来的。” 姜安宁轻“哦”了声。 赵海看她还是那么好骗的样子,松了口气,有些急不可耐:“安宁妹妹,你借我点钱好不好,五十两而已,你不会那么小气吧,我可是给了你二十两的聘礼!” 姜安宁忍住没翻白眼,不答反问:“赵海哥,抓你的,是县里哪一家赌坊啊?” 她语气真诚,听起来好像真的是在关心担忧。 赵海却有些卡了壳。 “是、是。” 他哪里知道是哪家赌坊啊!? 连县城他都没去过两回。 “怎么了,赵海哥,你连是哪个赌坊抓了你,都不知道了吗?” 姜安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完全不似刚刚表现出的那副小白兔模样。 赵海顿时就不爽了! 这贱人是什么语气?!怎么跟他说话呢?!懂不懂规矩。 “姜安宁,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是骗你不成?!” 他避重就轻,直接发火:“你不想借就算了!你不就有几个臭钱,谁稀罕?” 前世,赵海每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跟着就会暴怒的动手打人。 姜安宁身体本能的恐惧,脚步不自觉的退后了几步。 她急促的深吸了几口气,捏紧了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你说,你是欠了哪家赌坊的赌债,你说出来,我就相信你没有骗我!” 赵海自觉丢了面子,眼神凶狠起来,本能的想要扬手掌掴姜安宁:“姜安宁,你蹬鼻子上脸是吧,有钱了不起啊!” 奈何肩膀被人用力钳制着,动弹不得,还被按着强行弯下了腰,不得不吃力的仰着脑袋,怒瞪着姜安宁。 实在挣扎不成,反而被按的肩膀生疼,赵海才喘息着屈服下来:“行,你厉害,姜安宁……” 他语气恶狠:“你给我等着!” 等成了亲,非得让这个不懂事的女人好看!! 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天。 “是、六顺赌坊。” 赵海敷衍的胡诌了个名儿,随即很是理所当然:“现在能给我拿钱了吧?” “六顺赌坊?” 姜安宁忽然就笑了,如冬日里凌霜而开的红梅一般,娇而不媚:“我常年往来县城送绣品、香料等物什去变卖,对县城不能说有多熟悉,却也是能认得七七八八的,” 她目光猛然凌厉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六顺赌坊?你打量着蒙我呢是吧!” 赵海脸色一变。 姜安宁却忽然又软和了语气:“或许你想说的,是刘顺赌坊?” 第005章 这一步,我绝不退! 赵海顿时两眼放光:“对、对、就是刘顺赌坊!刚刚是我口音重了。” 他松了一口气,这娘们亲口说的名字,总不会有错了吧? 赵海心头得意还没来得及散开,就听见姜安宁冷笑了一声:“刘顺分明是西市街口卖炙羊肉夹饼的!整个县城,就这么一个叫刘顺的店铺!” “你还要撒谎吗?” 姜安宁板着脸,看起来实实在在的有些能唬人:“你根本就没有被赌坊扣押,那些来讨债的,是你花钱雇来的地痞无赖!” “你同他们串通好了,就是为了演一出好戏来诓骗钱财。” 赵海被戳破的算计,心慌的接连吞咽口水,嘴上还是硬着否认:“胡、胡说八道什么,失心疯吧你!” “姜安宁你少跟这儿发疯病!” “得癔症了吧你?” 他露出一脸不爽的表情:“真够晦气的!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恶心人的未婚妻!” 赵海避重就轻,只不停用言语斥责姜安宁有病,与前世种种,如出一辙。 姜安宁怒极反笑,心境反而平和了些。 “朝廷律法有言,凡有欺诈之行径,坑骗他人钱财的,轻则笞五十,重则杖杀、弃市!” 她声音淡淡的,看向赵海时,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恐怖生惧。 许是看他几次挣扎不得,只能无能狂怒。 觉得这也不过是个假作老虎的病猫,只会挑软柿子捏,不过尔尔。 “你不说实话没关系,我想,县太爷会有办法让你说的!” 姜安宁偏过头看向江巍:“村正哥,我想请你和…”她声音微顿,发现按压着赵海的两个人,很是面生。 “你想请我什么?” 江巍的声音,唤回了姜安宁的思绪。 她眨了眨眼,略去心头刚起的一丝异样:“请你和这两位大哥,帮忙送赵海去县衙。” 姜安宁转回脑袋,直视着从前令她恐惧、不敢反抗的赵海,掷地有声:“我要报官!” “我要状告赵海串通多人,伪造事实,欺诈钱财!” 听到要见官,赵海慌了。 他奋起反抗,想要摆脱那两只使劲按着他的铁手。 没成功。 赵海又急又怒,破口大骂:“姜安宁,你个疯子,**你***……”他用力甩着膀子,除了被拧得胳膊臂膀像是要断了一样,丝毫没有挣脱开的迹象,不得不服软哀求:“姜安宁,安宁,我错了,我可是你未婚夫,是你的海哥哥啊!” 姜安宁眉眼冷淡,只觉作呕。 眼见着人不为所动,赵海恼羞成怒:“我可是你未婚夫!咱们是订过亲事的,你要是真把我送去见官了,就不怕被戳脊梁骨吗?” “你还有没有点身为女子的本分规矩!” “姜氏一族出了个订完亲事,就把未婚夫送去官府挨板子的女娘,往后还会有人敢说亲吗?” 赵海时不时夹杂着几句污秽下流的词语,将整个姜氏一族的女子都拖下水:“你不要脸,姜氏一族的姑娘也不要吗?你难道要他们跟你吃一辈子指摘,婚事艰难吗?” “姜安宁,你想好了,姜安宁!” 姜安宁一向不擅与人争辩,讲不出反驳的话来回击,又气又急,手指都在发抖。 她用力咬紧了牙关,才没让不争气的眼泪掉下来。 “安宁丫头……” 姜族长在一旁,不大认同的开口:“报官是不是有些严重了?到底是一个村儿的人。” 想着姜安宁到底也是受了委屈,他略略斟酌了下用词:“伙同外人想要欺骗你,让你受了惊吓,是赵海做的不对,可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家丑,总不好传出去让人当成笑话。” “不如就开了祠堂,请了各家的长辈过来,如何?” 姜族长本着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愿:“让他认错道歉,写下保证书,承诺以后不会再犯也就是了。” 他语重心长道:“怎么说,你都已经跟他订亲了,该退一步的时候,不妨就退一步。” 怎么说,也不能让安宁丫头一个人的一时之气,毁了姜氏全族的婚事嫁娶,他家里的两个孙女,最近正相看着镇上秀才家的婚事呢!这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可怎么好?读书人家,最重视名声了。 听到姜族长的劝说,姜安宁没有多意外。 前世,她就见识过了所谓的“家族”荣辱。 他们宁愿看到她被打死,然后哀嚎几声以表同情和惋惜,也不愿意她报官引来官差和“非议”,“坏”了他们的名声。 “我不要退一步!” 姜安宁:“亲事订了,还可以退!委屈咽了,就吐不出来了!” 这一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的! 赵海,必须死! 她忍不住的红了眼睛,声音哽咽却坚定:“我要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你……” 姜族长顿生恼火:“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听话?族长爷爷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他气急道:“报了官,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赵家还能要你吗?” “真要是跟赵家退了亲事,你以为你还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哪个清白门庭,知道你订了亲却把未婚夫送去吃官司,还敢再跟你说亲!” 姜安宁目光愕然,满眼不可思议看着姜族长,不敢相信刚刚还口口声声要为她出头,要赵海好看的族长爷爷,转瞬间如此的面目可憎,如同与赵家人同根相生。 她有些怀疑起自己,迷茫无助。 赵海听见姜族长言语间明显的偏向自己,心中得意,不再那么担心姜安宁还会继续同他置气,说些昏了头的话。 见姜族长跟他使眼色,赵海也暂时按压下怒火,配合着服了个软:“安宁,我跟你道歉还不成吗?我错了行不行?是我昏了头,以后保证不会了!” 姜族长也跟着缓和了几分语气,软硬兼施:“赵海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老实本分,不是那种坏孩子。今日之事,兴许只是听了哪个不着调的撺掇,才会一时歪了脑筋走岔路,既然他都已经道歉了,你何不退一步,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想来经过今天的教训,他也不敢再犯这种错误,往后夫妻恩爱,岂不皆大欢喜?” 第006章 他都道歉了,你凭什么不原谅 姜安宁捂着嘴,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一股酸水顺着喉管涌了上来,前所未有的恶心。 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还是那么的愚蠢。 光记得,前世来劝说她的,都是一些族中不怎么相熟的长辈婶子 浑然忘了,既是不相熟,没有‘德高望重’掌握了话语权的人允许,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来规劝她“多忍一忍”……她真蠢,刚刚有一瞬,竟然会对族长有所期待。 “我不要退一步!” 姜安宁掷地有声,转瞬释然,目光愈加坚定。 前世不就已经见过所谓族亲的嘴脸了吗? 要她忍? 她偏不要忍!凭什么要她忍着恶心,委屈自己,日日夜夜饱受苦痛折磨,就为了让一个伤害她的人舒服体面? “更不会嫁进赵家,嫁给赵海!” “还没过门就急不可耐算计啃我骨血的人家,真嫁了,我怕是连骨头渣子都要被嗦食干净。” “我要退亲!” 一个明明做错事,却连道歉都觉得委屈的人,指望他会悔改?会感恩?会记着她的好? 真是笑话! 姜族长见她油盐不进,脸色沉怒:“安宁,你不要耍孩子气!姻缘是结两姓之好,岂可儿戏!何况你连赵家给的聘礼都收了,婚书也写了,大家早就已经当你是赵家人。” “你这个时候就因为一点小事,不依不饶的嚷嚷着退亲,传出去只会惹人笑话。” 姜族长本来也厌烦赵海的鼠辈行径,还没过门就谋算起妻子的嫁妆,放到什么时候都为人所不齿。 可姜安宁的顶撞更让他恼火。 “我有什么好怕的?”姜安宁心念坚定后,眉眼间满是无所畏惧的神采。 嫁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命都没了,还管什么别人笑不笑话她? 真要说笑话,明知前有火坑还硬往里跳,才会被人嘲笑愚不可及吧! “赵海不是都已经向你道歉了吗?是,没错,他是有错在先,他联合外人,想要哄骗你的银钱,可你不是也没有真的被他给骗到吗?你又没有什么损失,有什么不能退让一步,再给他一个机会的?” 姜族长是真的火大了,强压着怒气,耐着性子规劝:“过日子不就是相互退让、容忍,多多的宽容彼此吗?” “抛开想要骗你钱财这件事不说,赵海平时看着不是都挺好的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知足,非死咬着这么一丁点的错不可呢?” 赵海也怨愤的双目猩红。 这贱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非要毁了他一辈子? 他不过就是想要哄骗她一点银钱,她又不是拿不出来,有必要这么得理不饶人? 更何况,要不是她一点不懂得主动讨好未来夫婿,明明都已经跟他订亲了,结果赚了那么些银钱,也不知道主动分给他一半,害得他囊中羞涩,连去画舫听个曲都不成,他又怎么会行此下策? 赵海嘴角沁出血来,仍不死心的多次想要挣脱钳制,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没撼动对方的大手分毫,倒是把嘴咬破了口子。 疼痛让他眼角漫出泪来,恨意滔天。 他会如此狼狈,都是因为姜安宁这个贱人不懂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委屈着自己跟人服软:“安宁,咱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你当真要如此无情,把我往死里逼?” 眉眼间的戾气与怨恨却怎么也藏不住。 赵海险些咬碎了牙根,费力挣扎的抬起头,看向姜安宁时,暴虐又阴戾。 强烈的不适,让姜安宁恍惚间又想起了前世,赵海有一次向她索要十两银子无果,当即目光怨毒的朝她扬起了巴掌,怒斥她无能无用,将她扯进屋子里拳打脚踢、棍棒相加,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一条腿,砸掉了半根指头。 回忆起往昔,姜安宁浑身泛冷,连手指都在颤抖,浓烈的恨意将她包裹起来,理智全无。 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她举起了一块碎砖,用力砸向赵海那双看她时满是怨毒的眼睛:“那你就去死吧!” 一击即中! 姜安宁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拾起碎砖,再次朝着赵海脸上狠狠地用力砸下。 两个原本按压着赵海的人,都有些被吓住了,无意识的松懈了几分力气。 眼眶上一片血肉模糊的赵海,感觉到两人都松了力气,甩着膀子用尽力气挣脱掉两人的钳制。 直面对上姜安宁用力砸过来的碎砖,赵海丝毫没有多想,腿一软跌在地上,慌里慌张的爬起来后,扭头就跑。 这娘们真的是疯了! 江巍和姜族长也全都被惊到了。 本来还想再苦口婆心几句,劝姜安宁迷途知返的姜族长,连嘴巴都不敢张了,生怕等下那砖头就是砸到自己的脸上。 赵海只剩半只眼勉强的睁开,看不大真切路,跑的很慢不说,一个眼歪,摔进旁边的土沟里,好半天没有爬起来。 姜安宁追了上去,碎砖掉了,就用拳头砸,用脚踢。 【这样打不行的,又浪费力气,又没什么伤害,等会力竭了,反而会成了对方手里待宰的羔羊】 待宰的羔羊? 那可不行! 姜安宁看着眼前飘过去的文字,动作缓慢了下来,小心的保留着力气,警惕的以防赵海反击。 她不会再给他机会打她了。 绝对不会! 【要在打中他的那一瞬间握拳,击中时握紧,然后立即放松,这样既能保证打的够疼,还能省下至少一半的力气】 姜安宁立马照做。 试了几下后,很快就找准了节奏与手感。 【不要打头啊,头骨那么硬,他疼你也好不了多少】 姜安宁正在击打赵海脑袋的手,微微迟钝起来。 【打他肝脏,又疼又省力气,还不容易留下伤痕】 姜安宁目光下移了几分。 “嗷!” 赵海哀嚎着,弓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狰狞扭曲。 姜安宁见状,立马又快速的补了两拳,大拇指捏在手心里,击中后立马松手空心。 【蹲着打,等会腿就麻了,有危险跑都跑不掉,不如用膝盖压在他的胸骨上】 姜安宁瞬间切换了姿势。 【怎么感觉这女土著好像能看见我们说什么一样?是错觉吗?】 【管他呢,这波剧情看的我爽了】 【玩家爽了打赏元宝福袋x1】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安宁感觉眼前闪过【打赏元宝福袋x1】之后,浑身多了几分轻盈,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此时,被惊傻住的江巍等人,也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把人从赵海的身上拉了起来。 “有话好好说,可不兴动手打人啊!”姜族长站得远远的,心惊胆颤的劝和。 姜安宁冷了眉眼:“我没打人!” 畜生算什么人? 【看着娇滴滴的,还以为是小白兔,没想到还挺凶】 【爱了爱了,女鹅又美又飒】 【玩家不爱吱声的富佬打赏元宝福袋x1】 【玩家把钱都给女鹅花打赏元宝福袋x1】 连续两个【打赏元宝福袋】在眼前划过后,刚刚那种浑身充盈着力量的感觉,瞬间更明显了。 第007章 给家暴男上刑 姜安宁感觉比浑身轻松,有种难以言喻的舒服,让她对那什么【打赏】产生了些许好奇。 被拉开后,姜安宁显得安静许多,满腔的恨意被压下,眼睛红的厉害,雾蒙蒙的满是水汽。 她其实并不想哭,只是不知道眼睛是怎么了,酸胀的厉害,眼泪一股脑的就涌了出来。 江巍感觉她好像受了无数的委屈,心中奇怪,不免多看了人几眼。 此时,被狠狠捶了数下的赵海,仰躺在土沟里,已是有些出气多,进气少了,惨白如纸的一张脸全无血色。 姜安宁好不容易止住了哭,站在他脑门上方,送人去见官的心思倒是多了几分动摇。 赵海一张脸血肉模糊,看着实在吓人。 她有些拿不准主意。 要不就暂且顺了族长的意思,开祠堂,私了? 赵家未见得还有脸面咬着婚事不松口。 何况,他们应该也不想娶个母夜叉回去,惶惶不可终日吧? 江巍找来的那两个帮手,看起来似乎是懂得一些医术的。 又推又按的将人鼓捣了一会儿,倒是让赵海一口气吊了回来,哏喽哏喽几声之后,意识渐渐回笼。 赵海肿得只剩一条缝儿的眼睛,冷不丁看清楚头顶上那张面容时,吓得哇哇大叫起来。 “救命!” “别打我!” 赵海被打怕了,哭着喊着要见官。 他不过就是想骗骗这娘们的钱,她竟然想要了他的命! 回想起刚刚被按在地上,狠狠暴捶,毫无还手之力的场景,赵海整个人都在颤抖。 太可怕了! 姜安宁是个疯子! 赵海隐隐有些疯癫的嘶吼着要报官,姜族长顿时一阵头疼。 怎么那个还没劝住,这个也跟着闹腾起来了? 姜安宁倒是坦然下来,也不纠结了。 大不了就是被县令大人判了收监,了不得了判个流放……反正她不后悔,总归心里的恶气,在刚刚释放了不少。 姜族长想劝又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姜安宁等下发疯到他的身上来。 瞅着一旁老神在在的江巍,眼珠微转,祸水东引:“江巍啊,这事你看?” 姜族长本想着让人帮忙劝劝。 真的去了官府,让人知晓他们姜氏一族,竟然有这么个母夜叉,岂不连累其他女子的婚嫁! 他孙女可还等着嫁给镇上的秀才人家呢! 江巍不知何时,已经派人赶了三辆马车过来。 “此等恶劣之事,自然是要报给官府,请县令大人秉公办理才对,岂可草草私设公堂了事?” 江巍正义凛然之余,敲打着姜族长:“族长莫要糊涂了才是!” “可安宁丫头也动了手……” “那就更应该上报官府,秉公处理才是!” 姜族长一噎。 饶是心里有所不满,也不敢仗着年纪就跟江巍这个年轻后生摆谱。 毕竟…能让县令大人指定来当村正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姜族长嘴角翕动:“你说的对。” 他不甘不愿:“那就报官吧。” 姜族长瞅了一眼姜安宁,十分不满,明显是把在江巍那里丢的面子,全记恨到了姜安宁的头上。 - 坐在宽大舒适的马车里,姜安宁对江巍的来历多了几分好奇。 江巍拎着赵海到了另一辆马车上。 姜族长十分自觉的上了最后那辆。 赵海丝毫不知危险正在降临,捂着眼睛,时不时的嘶哈几声,嘴里头念叨着‘一定要姜安宁好看’、‘要她赔钱’之类的话,以及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等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过来时,他还来不及出声,就被人堵上了嘴巴。 ‘唔唔唔’……什么东西,你们要干什么! 赵海望着面色冷沉的江巍,心中顿时浮起一层不好的预感。 他本能的想要逃跑,却被人轻松拿捏住肩膀,微微一用力,整条胳膊就被卸了下来。 唔嗯嗯!! 本应像杀猪一样的叫声,被团成一团的破烂抹布给堵回嘴里,赵海额头上瞬间多了一层豆大的汗珠,眼里满是深浓的恐惧。 怎么又来一个疯子? 赵海恐惧之余,更多的是不解。 他跟江巍似乎没仇吧? 正疑惑间,另一只手臂也被江巍咔嚓一声卸了下来。 赵海眼睛一翻,痛晕了过去。 “真是废物!” 江巍有些嫌弃的瞅了一眼赵海,从马车内置的隔层里,取出一包细长的针来。 唔嗯!唔嗯!! 细针从指缝扎了进去,十指连心的剧痛,硬生生的让赵海又疼醒过来。 他浑身颤抖,看着江巍就像是魔鬼一样,将一根又一根的针,戳进他的手指里,逃脱不得,嘶喊不得,满脸的生无可恋,恐惧绝望,泪涕横流。 ‘唔唔’……饶了我吧,我没得罪你啊!大哥你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赵海是真的懵了。 怎么想也想不出哪里得罪过江巍。 他疼得浑身打颤,裤湿一片。 马车里陡然蔓延开的尿骚味,让江巍不悦的皱起了眉。 他丢了针包,同人拉开了些许距离,眉眼中满是厌恶,冷淡着声音:“是什么人指使你算计姜安宁的?” 赵海面色茫然的摇了摇头。 未婚妻的钱不就是他的钱,他不过就是用些小手段,提前取用下罢了,要什么别人指使啊?江巍这疯子好莫名其妙。 江巍明显的不大相信,却也担心问多了,会打草惊蛇,索性转了话题,等赵海下了大狱再去提审也不迟。 “等下见了县令,知道要怎么说吗?” 赵海摇了摇头。 “这些伤,是你自己摔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江巍眉眼冷淡的警告赵海:“不许牵扯姜安宁,懂了吗?” 赵海不懂,先是震惊,接着是暴怒。 江巍这是什么意思? 给姜安宁那贱人出头? 他眉眼间顿时戾气横生,有种当了绿王八的怒恨,将刚刚吃的所有苦头,全都记恨到了姜安宁身上。 江巍看出他的不服不忿,微微一笑,只是将人脱臼的胳膊重新接了回去:“不懂?” 又卸下来:“还是不愿意?” 赵海疼得脑子昏花,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样。 江巍也不急,语气缓缓淡淡:“你是知道的,我能力压村里人成为村正,全仰赖县令大人的信任。” “县衙里头折磨人的法子不胜枚举,你刚刚体验到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要是我跟县令大人言语声,让他安排人,对你每天多多照顾几回,不知道你这条贱命,能扛得住几天。” 江巍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阴森、瘆人。 “我能让你过得舒坦,也能让你活得生不如死!” 赵海立马就胆怂了。 “现在想好怎么说了吗?”江巍伸手转动了下,仍旧插在赵海指尖的细针。 ‘唔唔嗯’ 赵海疼得理智全无,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江巍拿下他嘴里的抹布,倒也不担心他会乱吼乱叫。 赵海嘴巴得了自由,隐含恨意的出声:“你什么时候,跟姜安宁那个贱人勾搭上的!” 他几乎认定了两个人有奸情。 也认定姜安宁忽然之间对他弃如敝履,过分苛责,他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她就咄咄逼人、死咬着不放,都是因为跟这个野男人好上了。 这个贱人! “看来,你好像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说话,未免等下见了县令大人,你也是这般的胡言乱语……”江巍声音一顿,似笑非笑的盯着赵海:“不如我帮你割了舌头吧?” 说着,他就朝着赵海的下巴伸出手去,在人想要大喊求救时,卸了人的下巴。 啊!!!! 惨叫声被困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赵海又晕了过去。 指头上扎进去的细针,被人拔出来又扎进去,钻心的疼痛,让人又从晕厥中疼醒了过来。 下巴被卸掉的赵海,狼狈的合不拢嘴,只能任由着口水不停地溢出,痛到极致却喊不出声音…… 他晕了又疼醒,醒了又疼晕过去,反复多次,脸上全无血色,裤腿又重新湿了一条水迹出来。 “现在想好怎么说了吗?”江巍问。 赵海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江巍伸手给人重新接上了下巴:“说来听听。” 赵海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退到马车的角落里,远远的跟江巍拉开距离,颤声道:“是我欺诈在先,被揭穿算计后慌不择路,摔进路边的土沟里,磕到了里头的碎石砖头上,跟旁人没有关系。” 江巍满意的点点头,再次警告:“别想着到了官府以后,还能耍什么小心思,那后果,你大概是不想承受。” 赵海整个人都颤了颤。 江巍瞥了眼旁边沉默随侍的黑衣侍卫:“看好了他,等到了地方,再给他取针,免得他好了伤疤忘记疼。” “是。” 江巍‘嗯’了声,满脸嫌弃的捂着口鼻,下车换到了最后面那辆马车上坐着。 姜族长正气恼的数落着姜安宁,扬言该让她知道知道厉害,让她明白官不是那么好见的,多吃吃苦头,就知道他说的都是好良言,半点没有坑她害她了。 见江巍突然进来,姜族长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躲闪,有些心虚。 “姜族长,我劝你等下到了衙门,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江巍寻了个位置坐下,从隔层里取了茶具出来,动作优雅的沏茶,完全就是个矜贵公子的模样,半点不像庄稼汉子。 姜族长脸色微愠。 江巍:“要不是族长你说的那些话,姜安宁恐怕也不会情绪失控。不知道县令大人问起来,会不会觉得族长是同伙帮凶,亦或者,是挑唆情绪异常之人犯罪,其心可诛!” 姜族长一噎,死鸭子嘴硬:“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不信?” 江巍冷笑:“那不妨等下见了县令大人,你说了试试。” 姜族长:…… 他目光心虚躲闪,又搁不下面子,拼命找补:“还、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的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江巍轻嗤了一声。 姜族长顿时觉得被嘲讽了,面皮发烧。 他有些阴阳怪气的转移话题:“从前倒是没见你跟安宁丫头有什么交情,今个儿倒是护她护得紧。” 姜族长像是忽然窥探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色迷起来:“你该不会想要趁虚而入吧?” 以安宁那丫头的容貌,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心里忽然就有些酸。 江巍这小子可是认识县令的,指不定家里头有什么门路,或者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真要是看上了姜安宁,倒是白白便宜那丫头了。 “你想得太多了!” 江巍拧眉,声音冷怒不悦。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身份低贱的农家女子。 第008章 赵家人恨毒了姜安宁 实在是姜安宁今天表现出的狠辣,与往日那般愚蠢到天真的澄澈眼神,大相径庭。 以及看似绵软无力,却四两拨千斤,捶打在人最吃痛又不易留多少痕迹之处的招数……分明是杀招混合着刑讯上手段的做法。 种种迹象,都表明此时的姜安宁,同他们盯梢多年所熟知那个孤女大为不同。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要么从一开始就是伪装,要么就确实是赵海这件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 江巍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他更倾向于是前者:姜安宁骗了他们所有盯梢的人! 该死的! 这种事情脱离了掌控的感觉,让江巍满心愠怒,戾气横生,不经意的用力,便捏碎了手中刚斟满茶水的杯子。 姜族长咽了咽口水,大气不敢出一个,屁股悄咪咪的往远离人的位置挪了挪。 他心里更加认定江巍是看上了姜安宁,这分明是被戳破心思,恼羞成怒呢! 一行人到了县城时,已经临近午后了。 刚进城门停稳了车,江巍给手下一个略高些的男人打眼色,那人立马捂着肚子,表情夸张:“诶呦,不行了,我得去个茅房,你们别等我了。” 说完就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人有三急,姜安宁也没怀疑什么。 村里。 张氏拧着吊梢眉,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 “这贼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别是诓咱们在这儿当傻子?” 她看着王胜,略略有些埋怨。 王胜想说不能,未开口,心里头忽然咯噔一下。 他并不了解姜安宁究竟是不是个面软好拿捏的人,对她的认知,大多都是来自赵海的口述。 万一姓赵的吹牛! “坏了!别真是诓咱们的,婶子,您先坐坐,我出去扫听扫听!” 王胜步履匆匆的,等不及一点儿张氏应声,就已经跑出了赵家的院子。 等跑到老石桥处,未能看见赵海,心中的怀疑渐深。 在看到附近土沟里满是凌乱的脚印,还有血迹,王胜暗叫了一声糟糕,心思警惕的看看四周,确准无人,忙不迭的跑了。 张氏丝毫没察觉出不对劲儿,只是嘴上止不住的埋怨:“这王胜怎么回事儿?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忒了一声:“真是被姜安宁那贱丫头给气昏头了,我让王胜去看什么,他又不认识路!” 张氏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四周,原本看热闹的村民,等了半上午也没个后续,早就等得不耐烦,各自散去。连在赵家院子里敲敲打打装样子的‘打手’,这会儿也累的不行,萎靡的坐在赵家门槛上,无精打采的。 她找不见能帮着跑腿儿的,咒骂了姜安宁几句不堪入耳的字眼,气呼呼的迈着脚,朝着姜族长家走去。 姜族长的二儿媳姜白氏瞧见她来,暗吐了一声“真晦气”,十分不待见的翻了个白眼。 等人离得近了时,姜白氏转脸换上盈盈笑意,热情的招呼起人:“赵家婶子怎么有空过来?快坐快坐。” 张氏微抬着下巴,很是享受姜白氏的尊敬与讨好,轻慢的‘嗯’了一声,端着架势摆谱:“你家老爷子呢?姜安宁呢?让她来请个人,磨磨蹭蹭的到现在还没回去,快叫她出来!” “姜安宁?” 姜白氏愣了一会儿,有些暗暗提防起张氏是来找事儿的。 “我一直就在家呢,没见安宁那丫头来过啊。” 姜白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公爹也没在家。” 没在家? 张氏有些急了,心头萦绕起恐慌。 她不顾姜白氏的阻拦,推开人就往正屋里头走,寻摸了一圈,确确实实没有见到姜白氏之外的人,顿时心慌不安起来。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我都说了家里没有人,你还往里进!回头丢了东西,我一准找你!”姜白氏气得不轻。 张氏没有理会她,急匆匆的又去村正家里,见村正家大门落了锁,心里的不安更甚。 她回去家里,这才恍惚的察觉,王胜那个龟儿子也跑了! “该不会要出事儿吧?我这眼皮子,咋一直跳呢?” - 行至衙门,瞧见被人拖着下来,早就已经不省人事模样的赵海,姜安宁还讶异了下。 死了? 她走过去想要探一探人的鼻息,被江巍拦下:“只是晕了,不用管他。快快去击鼓鸣冤吧,不好让县令大人久等。” ?? 姜安宁眉眼间起了几分狐疑,总觉得江巍这话奇怪。 她刚拿起鼓槌敲了一下登闻鼓,回声都还没有散开,就有衙役出来,客气友好的将她请进衙门。 公堂之上,县令早已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两边的衙役也站得挺拔板正。 仿佛……早早就准备好了等她过来似的。 姜安宁压下心头的怪异,刚自报家门,还未来得及将想好的陈情诉状说出口,堂上所坐的县令大人,就先满面威严的喝令:“堂下那个睡过去的是何人?” “公堂之上,如此没有敬畏之心,成何体统?” “来啊,将他泼醒!” 登时就有人拎了一桶冰凉刺骨的盐水,从头到脚的泼在赵海身上。 盐水顺着指缝渗了进去,灼痛瞬间让他十根手指头颤动起来。 冷水打湿了衣料,将人冻得直哆嗦。 赵海醒来,勉强看清四周的环境,戴着乌纱帽穿着官服的县令、两侧立着手持水火棍的衙吏,俱都表情威严的横眉冷目看着他,登时吓得裤子又是濡湿一片。 “大人饶命啊!” 有一瞬间,赵海是想求救喊冤的。 目光触及到江巍平静无波的目光,想起在马车上经历的酷刑折磨,立马选择了屈服:“我招,我都招……” 他事无巨细说了个清楚明白,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 姜安宁甚至没什么机会与人对质,赵海就被下了大狱。 她着实有些意外事情会这般顺利。 【果然朝中有人好办事儿啊!】 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突然飘过去的文字,姜安宁有些不明所以。 在她进衙门之前,入城时谎称肚子疼的男人,就已经从衙门里带上了捕快,去赵海家里,将那几个虚张声势的‘打手’给抓了回来。 张氏看见捕快,脸色都变了。 生怕这些人会连她也一块儿抓了去,半点儿声音没敢出,低着头像只鹌鹑似的抹去存在感。 直到那几个捕快带着人走了…… “我就说姜安宁那小娼妇不是什么好东西!克死了爹娘的天煞孤星,这会子又来克我儿子!” 张氏呸了一声:“没听说过哪家未过门的媳妇,能不知廉耻的把未婚夫告到官府去!下贱胚子,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成?谁怎么她了?一点点小委屈都不肯受,存心要害我儿性命!”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说定这么个黑心肝的歹毒儿媳妇!” 赵家院外,不少村民都还在抻着脖子看热闹。 刚刚那几个捕快拿人的时候,可是都说了,赵海涉嫌伙同他人,欺诈骗取姜安宁的嫁妆钱。 “没想到赵家人这么不要脸呢?” “啧啧,这安宁丫头还没嫁过去呢,就被赵家人这么算计,真要是嫁过去了,还不得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碰上这么一家子黑心肝的,说不定连小命都得搭上。” “那张氏怎么还有脸辱骂安宁丫头的?那么大的声音,隔着院子我都听见了!” “不要脸呗!” “人至贱则无敌!” “可真丧良心啊这家人。” 院外那些议论声如刻刀一般卷进赵家人的耳朵里,原本还底气十足的张氏忽然就有些萎了声音。 她想要冲出去跟外头那些人好好的理论理论,到了院门口又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只敢躲在门后头,隔着门缝偷偷瞧。 外头那些人哪怕只是凑热闹,脸上也尽都嫌恶的表情,漫骂声不断。 完了。 往后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怕是都能将他们一家人给淹死。 众人骂了个把时辰,赵家院子里安静的像是人全死了一样,始终没有人出来,她们骂着也觉无趣,又眼瞅着要到饭点儿了,索性各自散了,回家做饭去了。 饶是人都走了,赵家人也没敢开火做饭。 生怕那些人又重新杀回来…… “娘,怎么办啊,往后村里人还不得笑话死我啊?”张氏的女儿赵银莲从屋里头走出来,神色怨愤:“大哥也真是的,做什么非要弄得这么大张旗鼓?您也是跟着糊涂,这回好了吧?平白让人看笑话!” 赵银莲一直在家里,只是白天时,外头闹得厉害,就没有出来。 “你个死丫头,想要你大哥分钱给你买新衣裳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来吱声,这会儿倒是跟我俩厉害起来了!” 张氏不敢出去跟村里人狡辩,满腹怨气无处发,便全都消化到了女儿头上。 “谁想到你们能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的骚,连累我们全家都跟着丢脸!”赵银莲丝毫不服气。 张氏气得心口痛:“你……” “我看小妹说的也没错,您跟大哥这事儿做的,确实不怎么样!”赵家老二赵江在一旁跟着帮腔:“咱家今天,可是丢了大脸了!往后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 张氏一噎。 接连被闺女儿子埋怨,她气得心口疼。 赵家的当家人,张氏的丈夫赵元山,在屋里头沉默了良久,冷不防的起身走到张氏跟前,用力甩了人一巴掌。 张氏被掼倒在地,满眼不可思议:“当家的……” “瞅瞅你们娘俩干的好事儿!” 赵元山沉着脸,走上前又往人身上踹了两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氏感觉肋骨都被踢断了,却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出声。 蜷缩在地上,被一对儿女冷眼注视着,她心里更是羞愤难当,恨不能立马去死。 赵银莲和赵江不觉得赵元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心里更多还是埋怨张氏与赵海,连累他们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 真是没脸见人了! 第009章 把姜安宁许配给家暴男的弟弟 衙门里。 姜安宁请求县令大人给她一纸官文,证明她退还二十两聘银给赵海,自此与之解除婚事,责令赵家人归还婚书等物什。 县令眉眼间有些不耐。 他朝江巍站着的方向瞅了一眼,见人点头,忙又和颜悦色起来:“小娘子的诉求有理,准了!” 县令随即招呼了师爷一声,让他帮着给写个文书给姜安宁。 说完,还不忘了偷偷观察江巍的表情。 见江巍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脑袋,一副老实人的样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本,县令等人也没指望姜安宁真的会退还二十两银子,只当是走个过场,左不过那位京城来的爷在呢,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不”字儿。 没想到姜安宁真的掏了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出来,严肃又正经的,直接把钱充当了赵海在牢狱中的伙食费。 县令眉眼舒展了许多,暗赞这小娘子上道儿。 他看向旁边的师爷,追了一句吩咐:“写张布告,细细的将这件事情说个清楚明白贴出去,省得再有些不轨之徒,连谋算未婚妻嫁妆这种腌臜事儿都做,简直是世风日下!” “回头也让各个村的村正、族长什么的,都互相的传达一下,给他们好好的讲讲本朝律法。”县令略有暗示的看了眼江巍:“也算是老爷我教化民众、警醒世人要懂法、知法的功绩一桩嘛,对不对?” “另外赵海作为主犯,拉出去示众七天,每日打十个板子,其余从犯,各打五个板子,以儆效尤。” 师爷应了一声,立马提笔写了起来。 姜安宁被县令安排的人给客客气气送出衙门,坐上马车时,还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赵海……就这样被判了? 她微咬住唇,恨意蔓延,只是判了三年监禁,打几天板子,还远远不够! 前世一条命,她一定要赵海血债血偿! - 几人乘着月色而归,马车缓缓的停在了江巍家门口。 姜安宁下车站定,扭过头瞅见险些腿软摔下马车的姜族长,刚要伸手过去扶一把,江巍已经眼疾手快的,先她一步。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柏香,离得近时,一股脑儿的钻进姜安宁鼻子里,引得她微微侧目。 乡下人家,会在衣服上熏香的可不多。 还有这衣料…… 初看时不觉得,这会儿乘着月色细看后,才发现,江巍身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浑黄衣料,竟然是藏了暗纹的。 看手艺,竟然还有些眼熟…… 像是,龟纹香云纱? 姜安宁不经意的捻起江巍衣角上的布料,轻轻摩擦,果然听见沙沙的声响。 “诶呦我的老天爷,可吓死我了。” 姜族长的声音,唤回了姜安宁的注意,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不露声色的收了回来。 江巍略一挑眉,恍若没感觉到拉扯,像没事儿人似的,面无表情。 他扶着姜族长往人家里走。 姜族长家里,老太太姜王氏跟几个媳妇、孙儿都眼含担忧的等着两个儿子扫听消息回来。 这会听见动静,都赶忙的迎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你这是上哪去了?也不说跟家里头留个动静。” 家里头并不缺壮劳力,五个儿子外加三个已经成年可以讨媳妇了的孙子,姜族长早两年就已经不怎么下田干活、外出做工了。 寻常没事,也只是侍弄侍弄园子,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远了些走,也只是到镇上的小茶馆里头,喝喝茶水听听曲儿,了不得了凑个热闹看看有钱人家的少爷钓钓鱼,时不时拣些富少们瞧不上的大鱼回来打打牙祭。 从来还没有过这么晚了,还不见着家的时候。 姜王氏担心的不得了,生怕是老伴在哪里不慎跌倒,出了什么意外。 江巍扶着人进了屋坐下,姜王氏立马倒了茶水给人,转头看见跟在后头的姜安宁,略微诧异了下,含笑着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让自家媳妇给两人也都倒了碗茶水。 姜安宁倒是不怎么渴,小口的抿了两下以全礼节。 江巍直接没接也没动,也不管倒水的人尴尬不尴尬。 只有姜族长吨吨两大口,将一碗茶水喝了个干净,连着又续了两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这才觉得魂儿收回来了些,煞白的脸上渐渐多了红润。 “还能是去哪?安宁丫头受了委屈,我跟江巍陪着去了趟县城衙门!” 姜族长脸色有些难看:“捕快不是来村里抓人了吗?” “来倒是来了……”姜白氏憋着气:“那你也该知会我们一声,谁知道你干什么去了,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见你人,我还当你出了什么意外,让老大跟老二出去找了。” “我哪个知道会去了这么久。”姜族长语气明显微愠不满,瞥了一眼姜安宁:“想着很快就回来了,便没有跟你们说。” 要不是安宁这丫头不听老人言,他何至于此? 姜族长至今回想起在公堂上,见到官老爷面容威严的端坐在上方,两侧站着手持水火棍的衙吏,呼喝着“威武”时,仍旧心有余悸。 跪下去后,没听见召唤声,他甚至连脑袋都没敢抬起来,死死地贴在地上,极力降低存在感。 好悬没被吓尿了! 亏得是县令大人公正廉明,没有难为他们什么,反倒是客客气气的安排了人,将他们送出了衙门。 一直被姜族长目光暗示的姜安宁,翕动了几下嘴,正要说什么,江巍先一步出声:“时候不早了,我跟安宁妹子就先各回各家了,族长好好休息,明天还少不得您来召集村里人,好好的把事情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 “县令大人的指示啊!布告都贴了,明个一早,全县城的人怕是都要知道这事儿了。您身为一族之长,难道不该肩负起上传下达的责任,严格执行县令大人的要求,仔细说说赵海这件事儿,狠狠敲打敲打那些心思不端不正的人,给村里人好好的讲讲律法,别回头又有哪个心思腌臜的,动了歪主意,连累咱们村的名声都受影响。” 江巍说完,姜族长的脸色都变了,看着姜安宁的目光更加不善。 他又道:“我看就这么定了,明个儿姜族长就好好敲打敲打村里人,让他们别动歪心思、做糊涂事儿,肃清一下歪风邪气。” “另外再各家出个人,到县城去观刑,也算是支持县令大人的工作,表明咱们村,绝不与赵海这种晦气杂碎为伍的态度。” 姜族长脸色不停地变换,难看至极。 他很想说不必如此大张旗鼓,还嫌不够丢人不成? 奈何江巍是县令的人,指不定这话,还真是县令的真实用意…… 姜族长深深的吸了口气,略含怨怼的目光,落在姜安宁的身上,最终还是沉了声音:“你说的对,县令大人的指示,咱们的确不能轻怠。” 很是咬牙切齿,不甘又隐忍的味道。 他倒也不是不心疼姜安宁的遭遇,只是把事情闹得如此大,让全县的人,都看他们村的笑话,实在是太没有分寸。 姜族长脸色阴郁了几分,想着事情传开了,怎么才能不被秀才家嫌恶,耽搁两个孙女的婚事。 姜安宁感觉到族长对她的不待见,甚至是怨怼,倒也识趣的没有多说什么,客客气气的谢过人几句,就直接告辞了。 等人走了以后,姜王氏不免奇怪:“你怎么回事儿,瞅着安宁丫头一副不顺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把你给告官了呢。” “还不是她干的混账事儿!” 有了倾听者,姜族长火气更盛了几分,控诉起姜安宁:“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被骗几个银子而已,非要闹得满城风雨,徒惹人笑话,回头家里两个丫头跟秀才家的婚事,指不定都要耽搁了!” 他怨愤满溢,眉眼间尽是不愉。 “你可快拉倒吧!这话叫你说多轻巧,还被骗几个银子而已……也说不上你赚了几个钱,好意思搁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王氏捋清楚了前因后果,揪着人耳朵骂道:“你当秀才老爷是跟你一样的糊涂蛋子不成?谁是谁非还看不出来?” 她脸上满是冷怒:“要是人家吕秀才真不跟咱家结亲,那也肯定是你这个做亲家的不讨喜,人家瞧不顺眼!跟人家安宁有什么关系?” 姜族长一噎,耳朵在婆娘手里,也不敢大声反抗。 等得了自由以后,才敢跳着脚骂骂咧咧:“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 骂完就跑回屋去,反锁上门,吹灭了灯,嚷嚷着要睡觉了。 姜王氏冷笑:“出息!” 一家老小,一致的不敢出声,心里头却难免也有些泛起嘀咕,该不会真的耽误了说亲吧? 也有人好奇:姜安宁怎么胆子那么大,竟然敢去报官! 今儿那些捕快来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还带着刀,看着就很不好惹。 - 姜安宁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议论她的,也不关心。 出了姜族长家以后,她客气的谢了句江巍:“刚刚多谢村正哥帮我解围。” 江巍轻笑:“我可没帮你什么,不过是记着县令大人的指示,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姜安宁微默了一瞬。 “那就不谢了。” 她改口的很快,倒是让江巍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先回去了。” 姜安宁说了一声,正想要走。 江巍喊住了她:“姜族长的担心虽然多余,可你难道真的不怕会因此成为千夫所指?” 他目光清澈,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好奇:“自古以来,夫为妻纲,你与赵海又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何故非要做的如此狠绝?”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 “那倒没有……”江巍:“只是好奇,你从前,似乎并不这样。” “我从前什么样?” 从前…… 江巍微眯了眼,看着姜安宁,暗压下凌厉。 这丫头八岁那年,父母双亡,成了孤儿。 他的人,几乎是同一年,奔赴此地,暗地里盯着她。 八年过去,除了在这小小县城里,还算拿得出手的绣活,这丫头根本没什么能再拿得出手的地方。 性子温吞、软面,娇柔、不堪一击,眼泪多的像接了泉眼似的,天真烂漫近乎愚蠢,受了委屈只会往肚子咽,窝窝囊囊的好像完全没有脾气,连他从前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厉害泼辣。 可如今,先是抓了赵海现行,又坚定的选择报官,后来更是将人狠狠地打了一顿,专挑人身上容易吃痛的地方下手,凶残的很。 以至于他怀疑这丫头从前的乖顺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可冷静想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儿。 如若之前是装的,那现在为何又不装了呢? 是不想装了,还是背后有什么人给了她新的指示? 如果是后者……江巍眉眼阴沉,想不出他们这么多人十二个时辰,轮番盯梢,怎么还是被人不知不觉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递了消息而一无所觉。 姜安宁见江巍略有打量的看着她,也不好奇想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左不过是愚蠢与不堪,被人哄骗着卖了,还浑然不觉的感激涕零,替人数钱。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昔日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如今得上天垂怜,总该换换了。 人,总不能一直愚蠢。 此刻,姜安宁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清澈澄亮,倒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煞神,半点儿生气也无。 有一瞬,江巍甚至觉得,姜安宁的目光,是有几分像那位的。 江巍拧眉,按压下心中的诸多怀疑:“是我冒昧了,为表歉意,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不必了。” 姜安宁利落的拒绝了人,直接走了。 江巍身上有秘密,她并不是很想过多的接触。 江巍也识趣儿,没有上去追,只暗中安排了人,继续盯着姜安宁家的一些动静,不可打草惊蛇。 姜安宁一回家,隔壁的赵家人听见了动静。 “爹,好像是姜安宁回来了!” 等姜安宁屋里亮了灯,赵元山便让张氏去给姜安宁道歉:“……好好哄哄她,大不了就让她嫁给老二!” 大儿子坐牢没了名声,他是不敢去跟官府老爷呛声讨说法的。 可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连累的自家在村里抬不起头。 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姜安宁这个受害人出来为他们澄清。 第010章 我道歉了,你赶紧原谅我,不要不识好歹! 姜安宁家是村里独一份的高墙大院,院墙修的足足比成年男人还要高出两个头,上头缠绕着铁蒺藜。 铁蒺藜上繁盛茂密的攀爬着蔷薇,晚风一动,满架蔷薇一院香,煞是喜人。 光是这院子,就已经够让赵家人眼酸了。 “没个轻重的丫头,一个人住这么好的房子,也不怕折了寿。”张氏心中火气无处发,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赵元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张氏:“就你话多!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少说一些讨人嫌的话惹人厌烦!回头又惹的人不高兴。” “我是她长辈,正经的婆婆!”张氏不服气,声音都尖锐了几分。 赵元山扬起巴掌,恶狠狠的警告:“你少跟这摆婆母的谱儿,人家安宁丫头可还没嫁给你儿子呢,你算哪门子的婆婆?说出来也不嫌害臊!我告诉你,等下你要是敢甩脸子,惹得安宁不愿意跟咱们修好,你看我回去怎么修理你。” 张氏缩了一下脖子,身上的疼和嘴角的扯痛,都让她不敢再出声。 姜安宁出来打水,毫不意外的把这俩人的话听了个真切。 赵元山倒是一如既往的会出来“主持公道”。 上辈子,赵海第一次跟她动手时,她是想要跟人和离的。 赵元山知道了前因后果,当即就打了赵海,怪责张氏不会教育儿子。 是赵元山一句又一句的:“人家安宁也是姜家老弟儿的掌上明珠,你知道心疼儿子,难道姜家老弟儿就不知道心疼闺女了吗?” “人家姑娘嫁到你家里来,不求你把人当成亲闺女似的疼,也总不该叫人吃了委屈,还往肚子里咽。” “挺大个老爷们,有本事不去外头使,给家里跟媳妇厉害,算什么能耐?” 他骂赵海的每一句都真心实意的让人昏了头脑。 赵元山还跟她说:“安宁丫头,你别怕,你爹娘不在了,我们做公公婆婆的,就是你的新爹娘,赵海这混账要是哪里给你委屈受了,你尽管来找我们,我给你主持公道,我赵家没有跟媳妇动手的传统!” 可后来,赵海又一次跟她动手,她请人主持公道,他也只是冷漠的说:“抛开他打你的事儿不说,你难道就一点错误没有吗?” “你是做人媳妇的,也该知道些安分,夫妻房里头的事情,你闹到我这做公公的面前,不嫌害臊吗?” “谁家媳妇是不知道跟公公避嫌的?” “闹,你尽管往外闹,我看看村里哪家人的儿媳妇,是不要脸往公公跟前讲自己房里事儿的!” “我看你闹得全村人都知道,都来看热闹,你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过往的记忆如锥子一样戳着她脑仁,疼的她抠破了掌心,这才没有嘶吼出声来。 好痛、真的好痛……骨头被生生敲碎的痛楚,像是种在了她的骨血里,稍稍一翻动,就痛得她浑身颤栗。 姜安宁咬着牙,闭眼咽下了那股疼。 再睁眼,冷戾一片。 赵元山刚指使了张氏去敲门,姜安宁就脸色冷淡的拉开了院门:“张大娘……” 她冷不丁的喊人,吓得张氏一激灵,总感觉背后阴森了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悄没声儿跟这吓人呢!”张氏老大不满的拍了拍胸口,瞪了一眼姜安宁,满是埋怨之色。 “是我的不是,本想出门泼洗脚水,没想到张大娘会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姜安宁客客气气的阴阳怪气:“合该是我不应打开门先看了一眼外头立了个什么东西,该是直接泼了水,落了锁,回屋早些歇了才对。” 张氏顿时怒了:“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居然说她是东西? 呸!她才不是东西! 张氏气得不行,端出长辈的架势,正要破口大骂几句给人立立规矩,被赵元山扯了一下衣服,险些摔个趔趄,这才歇了声音,眉眼老实。 “安宁丫头,你大娘她年纪大了,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头去。”赵元山看着笑得一团和气,语气里却止不住的强势,一股子大家长的威严不可侵犯。 姜安宁顿觉腻味,强忍着恶心喊了一声人:“赵伯伯。”客气疏离算是全了礼数。 赵元山‘诶’了一声,自觉亲昵和气,哄孩子似的语气:“我跟你张大娘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今个儿一从外面回来,知道这事儿气坏了!” 他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正义公道,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今个儿这事儿,是你赵海哥做的不对,你能去报官维护自己的利益,这很好。”赵元山心疼的眼神不似作假,亲昵体贴的赞赏认可了她的大义之举:“我们赵家,就需要你这样明事理、不偏亲的儿媳妇!” “赵海这个混账,竟然敢这么欺负你,往后我只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我赵家绝不会允许家门中有如此孽障,污了我赵家门风。” “但你放心,不管赵海是不是我儿,你都是我赵家名正言顺、谁也抹不去的长媳。” 赵元山自诩正义的开口,心中已经想好了姜安宁等下该是如何的感激涕零,他矜持的拿捏着情绪,只等对方诚惶诚恐的软化态度,自认错误。 冷不防同人一双古井无波般幽深的眼睛对上,赵元山呼吸滞了滞。 恨、怨、冷漠又薄凉的目光,像是一枚枚利刃射穿了赵元山的眉心,他身子颤抖,有些被惊住:“安宁丫头……” “既然两位漏夜前来,那我也就不麻烦再上门一趟了,县令大人已经为我做主,退了与赵海的婚事,还请两位尽快将婚书与信物归还与我。” 姜安宁语气平静,是极力压制恨意后遏制不住的冷漠:“以后咱们两家人,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也算好聚好散。” 赵元山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此女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安宁丫头,我跟你张大娘是来道歉的。”赵元山沉着脸,满是警告的开口:“你不要再胡闹了,咱们是诚心诚意来求你原谅的。” 说着,他拽扯了一下张氏,将人推出来上前:“还不赶紧跟安宁道歉,求她原谅你!都是你教的好儿子,做出这种糊涂事儿,伤了安宁的心。” 张氏被推扯出来,不情不愿的板着脸开口:“安宁,是大娘没有教好儿子,大娘跟你道歉,你就原谅我吧!” 听着和前世差不多的说辞,姜安宁忽地就笑了。 此情此景,竟有些让她分不清是在前世的噩梦幻境还是今生了。 他们究竟哪里来如此大脸,以为说几句颠倒黑白的话,她就会回心转意,继续受他们的磋磨与欺骗,是认定了她愚蠢可欺? 赵元山见她露出笑意,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还当这丫头是真的舍得不与他们家结亲呢,刚刚态度那么决绝……甚至可以说是吓人。 没想到也不过就是纸扎的猫儿扮成虎,虚张声势呢。 赵元山眼底深处藏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安宁丫头幼时一夜间丧父丧母,家产也被不知名找上门的‘亲戚’给搜刮干净,当初要不是他‘善心大发’给了她一块喂畜牲糠饼吃,指不定早就饿死没人收尸了。 这丫头也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小小的一个丫头片子,竟是赚回了不少的钱来。 因着感念当初那一块糠饼的恩德,不仅把当时赚的第一笔钱大半给了他,之后逢年过节也总是买了礼品肉食的送来。 要不是有这丫头的感恩戴德,他们家还起不了如今这么好的房子呢,更别说还多了几亩肥田。 两家一向走的亲近,姜安宁对赵家长辈亲近孺慕,对赵海这个一起长大的哥哥也向来依赖。 如此才有了顺理成章的亲事,原就是打算着亲上加亲的。 只等着两家合一家,他也就能住上比乡绅老爷家也不差的大宅子了! 赵元山自信满满的等着姜安宁痛哭流涕、后悔不已的跟他道歉,乞求原谅。 “我不原谅!” 姜安宁掷地有声的决绝,震惊了赵元山,他满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人:“你说什么?”语气间已经隐隐有了怒意。 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 “我说,我不原谅,今天不原谅,今生、来世,生生世世,绝不原谅!”姜安宁语气缓缓,格外坚定清醒。 赵元山看着此时的姜安宁,只觉得陌生。 这还是那个会弯着眼睛给他打酒回来,说‘赵伯伯就跟我爹一样,我肯定要孝敬你的呀’,买了时节最流行的新料子,说‘张大娘的衣裳有些旧了,我再给您做两件新的春衫’,会竭尽所能照顾他们一大家子衣食住行,有求必应的听话小丫头吗? “姜安宁,你再说一遍?”赵元山脸上尽是冷怒。 “再说多少遍,都是一样的,从前不原谅,而今不原谅,以后更不会原谅。” 姜安宁冷凝着眼。 她与赵海、与赵家、与前世所有参与过害死她的人,都绝对不死不休! 赵元山大怒,手臂半抬,险些忍不住掌掴人一巴掌,叫她清醒。 明明长子只是一时糊涂,明明姜安宁也没有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她到底有什么好矫情的? 他都还没有计较她把他儿子送进大牢里头去,他还打了张氏,主动过来道歉示好。 他做的已经够有诚意了! 姜安宁为什么还要这般斤斤计较,死咬着赵海那点也没能把她怎样的微末过错不放? 老大是骗了她,可说到底,不也是没有骗到吗? 哪里就值得生生世世绝不原谅了? 当年他给了她一口糠饼,才叫她活命的恩情,难道还不足以抵消这点微不足道的错处了? 赵元山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冷静语气:“安宁,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你到底是要嫁进赵家的,有必要闹得如此难看吗?” “还说什么取消婚事的混账话,没得让人听了去笑话。” 他端起长辈的架子,冷斥了人一句后,又想用软硬兼施的手段,缓和了几分语气,耐着性子规劝:“你爹娘死得早,我们作为你的公婆,就是你的新爹娘,长辈都已经主动放下身段来跟你道歉了,给你台阶了,你要知道下!不要不懂事!” “这是人情世故!我是为你好,才教你这些的。” 姜安宁冷笑:“那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噗嗤! 蹲在自家茅坑里偷听了全程的隔壁方婶子,实在是有些没憋住笑出了声音。 姜安宁一早就因为弹幕的提醒知道那里有人了,要不然,她才没那个耐心,在这寒风冷夜的听赵元山跟张氏在这里添晦气恶心人。 方婶子是他们村出了名的大嘴巴,什么事儿只要是叫她听了去,要不了隔天,全村的野狗就都听过绘声绘色加工过的版本了。 赵元山听见声音,心里头慌了一瞬,想到他自降身份来跟姜安宁求和被听了去,又急又难堪。 正要呵斥是什么人不要脸听人墙角,转念一想,又瞬间改了主意。 他仓惶地抬起手来,捂着胸口,像是被气得狠了,摇摇欲坠的,正要开口说‘安宁,你当真要逼死我给你谢罪才罢休吗?’ 姜安宁毫无预兆的一口血喷出,溅落赵元山满脸,连一旁的张氏也多有波及,惊叫声连连。 躲在茅坑里看热闹的方婶子慌忙提了裤子,一个箭步冲出来,接住了晕过去的姜安宁,扯着脖子大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姓赵的老头不做人,纵容儿子欺诈未婚妻嫁妆未遂,现在又要上门逼死人啊!当家的,你快来啊,欺负人了啊!没有天理王法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黑心肝、不要脸啊!大壮!大壮你快去村正家,请你村正哥过来给你安宁姐主持公道啊!丧良心啊!赵元山这一家子都丧良心啊!” 姜安宁本来还真有几分急怒之下的头晕,自打重生那一刻,心里就一直积压着郁气与怨恨,刚一阵急怒攻心,这才吐了血出来,只是也不至于真的晕过去人事不知罢了。 被方婶子搂抱在怀里这么一吼,倒是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妙啊!这女土著,我真滴爱了啊!】 【用户爱了爱了打赏元宝福袋x1】 【看来躲在暗处看戏的,除了方婶,还有村正江巍的人】 此时,暗中盯梢姜安宁的两人中,已经有一人施展轻功,飞快的去找江巍了。 江巍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跟被方婶子指使来找他的姜大壮撞了个照面。 姜大壮诧异了下,倒也还记着正事,飞快的说道:“村正哥,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快去我安宁姐家看看吧,老赵家那两个老登要逼死我安宁姐了!” 江巍‘嗯’一声,下意识接口:“我知道!” 他步子迈的很大很快,急匆匆地朝着姜安宁家里走。 姜大壮‘嗯?’了一声,满眼困惑:“你咋知道的?” 安宁姐她家,跟村正哥家里离挺远的啊? “我听见的!”江巍懒得敷衍,步伐又快了许多:“快走吧!” 江巍紧赶慢赶的,到了姜安宁家大门外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披着衣服出来看热闹的村民。 几乎都是被方婶子的大嗓门给喊出来的。 姜大壮远远的就听见了他娘嚎丧似震耳欲聋的控诉声。 他脚步微微一滞:好像,是有点太大声了哈? 怎么感觉他娘,好像比安宁姐还要恨老赵家那俩老登啊? 第011章 你只是吐了血,我可是丢了脸 方婶子抱着姜安宁坐在地上大哭,好些个披着衣服赶来的村民,起初还以为是谁家里头出丧事儿了,趿拉着鞋就赶忙出来瞧瞧是什么情况。 要真是有人家要办白事儿了,不用言语,也甭管往日是有什么口角之争,都会过去帮着搭把手儿的。 瞧见是方婶子抱着姜安宁,哭的止不住声,好些个人都是吓了一大跳的。 “根山家的,咋回事儿?安宁丫头咋的啦?” 方婶子的男人叫姜根山,本家姓方,村里平辈儿或者晚辈,都喜欢喊她方婶子,她也不喜欢别人称呼她姜方氏。 只有村里的大辈分,才会喊她根山家的。 方婶子抬头看了一眼,本来是不满‘根山家的’这个称呼,瞅见说话的是村里比姜族长辈分还高的三姑太奶姜秀娥,顿时更大声的哀嚎起来:“三姑太奶诶,您老人家可得给安宁丫头做主啊!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啊!” “她姑太奶,安宁丫头怎么说,也是喊您一声老祖的,您可不能不管这可怜孩子啊!” 方婶子哭的直抽抽。 姜秀娥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安宁丫头这是怎么了?” “安宁丫头她、她、她被赵元山跟赵张氏这俩丧良心的,逼的吐血了啊!差点就要活不成了!” “要不是我出来蹲坑,正好赶上了,指不定他们就要鸟悄的把安宁丫头的命给夺了去了!” 方婶子哭的特别大声,恨不能喊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听见。 “方氏!你这个毒妇,你胡咧咧什么!” “闭嘴!你给我闭嘴!” 赵元山哪里想到好端端的说着话,姜安宁竟然会毫无征兆的吐了血。 连他想要装作被气得心口疼,都还铺垫了几个动作寻找合适表情……姜安宁也忒快了一点儿,看着竟然不像是假的。 可谁也没怎么着她啊?又是在矫情什么…… 他有些怀疑人生,胡乱擦了几下脸上的血,脑子都还没转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听见方氏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在这儿大吼大叫的污蔑人清白。 眼看着聚拢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他吓得腿都软了。 想要逃离此地,却没有一处缝隙能容得下他钻出村里人的包围。 “姜安宁!” 江巍看到小姑娘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唇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似的,沾满了血色,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他摸上人的脉,良久才撤开手,跟着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儿?” 确定人只是脉象虚弱、急怒攻心,并无性命之忧,江巍的急躁暴怒舒缓下来,眉眼冷凝的看着方婶子询问。 方婶子打了个嗝儿,差点被吓得被自己眼泪儿给噎住。 她把自己在自家茅房蹲坑,结果听到赵元山夫妇登门找姜安宁强势道歉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赵元山这老东西,跟安宁丫头说,老子都给你道歉了,你不要不识抬举,赶紧原谅老子,否则叫你好看,再也嫁不进赵家给赵海守活寡。” 赵元山:??? 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这贱妇竟然添油加醋! 好生恶毒! 他怒瞪着眼睛,盯着方婶子,让她用良心说话。 方婶子睬都不睬他一眼。 “安宁丫头一听这话,就吐血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方婶子心有余悸的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胸口:“亏得是我冲出来给人接住的快,不然安宁丫头肯定要磕破脑袋。” 众人听了前因后果,全都骇然。 正要说道说道,讲个说法出来的时候,江巍突然一脚踢了出去,赵元山胸口一痛,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跌在地上。 姜族长匆忙赶来,就看见江巍如此气急败坏,心中更加坚信这小子是看上安宁那丫头了。 瞧瞧,深更半夜的,紧着赶着给人出头来了。 他还没来得及喊‘让让’,挤进正当间看个真切,就听见老态龙钟的一声吼。 “打得好!” 姜秀娥气恨的上前补了一脚在赵元山肚子上,嫌不够力气,又多补了两脚,怒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老畜牲,靠着人家安宁丫头的扶持帮助起了房子、买了地,到头来,倒有脸上门逼得人吐血晕倒!” “你的良心都是被狗给吃了!” “安宁丫头哪一点对不起你们赵家了?” “不过是念着当年你施舍牲口一样的丢了一块糠饼给她,就傻了吧唧的掏心掏肺。” “你们倒是真有脸,昧下这救命之恩,作威作福的磋磨人一个失怙失恃的小姑娘!” 赵元山老大不满,黑着脸据理力争:“总归我当初救了她一命是事实!要不是有我施舍帮衬,她早就死在路边被野狗啃了!” “你放臭屁!” 姜秀娥挽起了袖子:“当初是老婆子我把人给捡了回去,送到安济坊,养了大半个月,才捡回了一条命,跟你有什么关系!” “丢块发了霉的糠饼,连人是不是还喘着气都不知,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以救命恩人自居,也不怕折了阳寿!” 姜安宁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另有隐情。 她的确是在安济坊醒来的,至少三姑祖奶奶在这一点上说的对上了。 当时她并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就误以为是给了她糠饼的赵家人将她送来的。 加之安济坊的人也说,送她来的是一名村妇,后来她委婉试探张氏,对方总是嘱托她不必挂怀。 她误以为那妇人就是张氏。 原来竟然不是赵家人,而是姜家人吗? 姜安宁感觉脑子好像是装进去了浆糊一样,有些混沌发疼。 她一直以为,姜氏一族的人,对她都是比较冷漠不关心的,平常大家都是面上过得去,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 毕竟,虽然大家都是按着辈分互相称呼,亲亲热热的好像一家人,实则……她跟这里的姜家人并不是同枝同源。 她爹娘,是叛离了家族之后,到此隐居的。 村里老一辈的人,都知晓她们一家子是外来户。 加上赵家人也经常如此说,给她灌输了许多村里人排外的思想,久而久之,她对姜氏一族的人,自然也就不亲近了。 后来她蒙难于赵家,几次求救,都被姜家长辈劝说要以大局为重,不要为一己之私连累全族姑娘的名声婚嫁。 连死后,都不曾有姜家人为她收尸,直至腐化在春泥中半副枯骨,引得诸多乌鸦啃食残余的腐肉,才被官府派来的人匆匆焚烧弃埋。 前世种种,导致她两辈子对所谓的族亲都无法亲热起来。 姜安宁缓缓的醒来,姜秀娥担忧的看向了她,十分歉疚:“好孩子,委屈你了,都怪我,都怪我没有好好把事情跟你说清楚,倒是叫你误会了旁人,认贼做亲!” “老祖……” 她装作吃痛的揉了揉脑袋,语气茫然且无助:“我刚刚是怎么了?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 “我好像听见老祖你说,当年我垂死路边,是您送了我去安济坊?” 姜秀娥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我当年不愿意惹上麻烦,却也实在于心难忍,见你可怜的躺在路边,晕过去人事不知,身子都冰凉了,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偷偷的将你送到了安济坊。” “因为怕到你家里打砸抢的那些人,又重新回来,惹祸上身,我就没有敢去探望你,没想到竟然让这两个畜生钻了空子!” 姜秀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很是后悔这么些年,都没有告诉安宁丫头真相。 当初一堆陌生的外地人闯进村子里,直奔姜安宁家里打砸抢,说是来分财产的亲戚。 可那样子实在是不像,不少人都怀疑姜家夫妇是不是惹了什么祸事,这才丧了性命。 大家都怕被牵连,各人各扫门前雪,对姜安宁也是同样避讳着的。 姜秀娥自然也是怕的。 后来倒是一直没见出事儿,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找麻烦,大家也就真的当那些人是姜安宁家哪里来吃绝户的亲戚了。 那时候,姜秀娥是想过跟姜安宁说实话的,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到底是害怕会叫人以为她贪恩图报,坏了名声,没敢说出来。 尤其是后来几年,姜安宁的日子越过越好,跟赵家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她就更不好意思把真相说出口了。 “我当初想着,要是他们两个能真的对你好,你也亲近他们,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总归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怜,赵家愿意拿你当亲人处着,你也就有人照顾了。” 姜秀娥满目伤怀:“人总该还是要有个家。” 她也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姜秀娥瞧着脸色苍白虚弱的小姑娘,愧疚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的黑心肝!” 否则她就是拼了名声坏掉,也不会装作无事发生,不敢张口提及当日的事情。 “是我太软弱,才会坑害了你啊,孩子!” “老祖……” 姜安宁声音低哑哽咽的喊了一声,有委屈蔓延开,她被姜秀娥搂在怀里,没忍住放声大哭,像是要把前世的所有委屈苦痛都哭个干净。 过了好一会儿,姜安宁从姜秀娥的怀里露出脑袋来,眉眼间满是沉痛的看向赵元山夫妇,声音哽咽:“你们竟然是骗我的?你们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瞬间眼圈更红了几分。 小姑娘娇软破碎的声音,带着几分轻颤,满是不敢相信‘至亲’之人竟会如此欺瞒自己的可怜,哭的惹人心碎。 好些个围观的村民,都心软的跟着红了眼睛,看向赵元山夫妇的时候,眼睛里头像是藏了刀子。 姜安宁对赵家的好,他们是都看在眼里的,多少回在自家饭桌上说起时,都是酸到牙疼,吃饭都不香了。 每次笑她还没嫁人就“胳膊肘往外拐”,都是藏着嫉妒羡慕的。 “赵元山你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扪心自问,你们家现在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人家安宁出钱置办的?到头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人家的?” 有人忍不住率先出声谴责赵元山夫妇。 “县令大人不是帮着安宁丫头做主退亲了吗?这婚事既然退了,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 “咱们村不能留赵元山这样的人家败坏风气!” “白眼狼滚出去!” 村民们的情绪被小姑娘可怜兮兮的啜泣与红着眼睛的倔强给彻底挑了起来,纷纷出声为人讨公道,要求赵元山一家子,把从姜安宁这里得到的好处全都吐出来。 “江巍,你给出句话,咱们村能留下这种黑心肝的败类吗!” 许多人声讨过后,纷纷把压力给到了江巍这边。 江巍拧眉,眼底泛冷。 小姑娘窝在老妇人的怀里,小小的一团,格外可怜。 他忍不住起了几分怜惜,更多的还是恼火暴怒。 今日之前,他从不知姜安宁之前是去过安济坊的。 更不知她家中竟然还来了所谓的亲戚强夺家产! 他顺着线索找过来的时候,姜安宁刚给姜家夫妇发丧。 没想到,他竟然不是第一个赶过来的吗?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有人刻意引导他寻错了方向,混乱了时间? 江巍表情凝重。 很想从姜安宁的脸上多窥探出几分破绽来,偏偏这丫头的伤心不像作假。 他抿了抿嘴,面对众人起哄要他拿个态度出来,暂时压下对姜安宁的怀疑,沉了沉声音:“赵元山一家的行径不可取,可说到底,真正的受害者是安宁妹子,咱们在这儿剃头挑子一头热算怎么回事?” “要我说,究竟要不要把人赶出村去,要不要讨回过去所赠予的一切,还是得看安宁妹子的意愿才是。” “安宁妹子,你说呢?”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集到了姜安宁的身上。 江巍听起来像是尊重她意愿的询问,细听却又带了几分恶意。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摸不准这男人的心思。 第012章 抛开事实不谈,姜安宁就没有错吗? “报官吧。” 姜安宁一句没什么情绪的话,引得不少人吃惊侧目。 姜族长听见‘报官’就觉得脑袋疼,如临大敌! 他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板着脸厉声呵斥:“安宁丫头,不可如此儿戏!家丑不可外扬,你今日本就已经连累的咱们村坏了名声,念你事出有因,也的的确确是受了委屈,大家不与你计较。” “可你断没有一而再、再而三报官惹人看笑话的道理!” 他脸色十分难看:“咱们村像你一般年纪,正在说人家的丫头小子不少,你偏要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只会连累他们婚事难成!” 最重要的是不能连累他孙女嫁到秀才家去! 一个村子的名声,被人贴上了出败类的标签,回头哪有什么人家愿意来了解你其他人家是如何如何、好与不好的? 只会一提起来,就说“哦,就是那个出了骗子的村子啊”、“那边人是都那样的”、“没有好人,可不能嫁”…… 姜族长只要一想起那种可能,脸色就更冷了几分。 围观众人的脸上也渐渐多了迟疑。 族长见识广,他说的担忧,未必没有道理! 江巍像是早有预料般开口:“赵海欺诈未遂,被判收监三年,赵家这些人可是欺诈既遂,只怕三年不止,判流放,也未尝没有可能。” 众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流放,那还能有好?指不定在路上就被磋磨丢了命。 赵元山更是吓得直接瘫软了脚:“流、流放?” “安宁,你可不能如此狠心啊!”张氏吓得跌坐在地上,哭着喊着控诉:“你不念与你赵海哥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将他送去了那吃人的牢笼里遭罪,难道也不念这些年大娘对你的关心与爱护了吗?” “你扪心自问,大娘真的有骗过你什么?” “大娘没有!” “哪一次不是你主动说,要给我换新衣衫,我、我是拒绝过的呀,是你、你强行买了新布回来,缝成衣服给我的。” 张氏手拍着地,嚎啕大哭起来:“天娘诶,这世上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明明是她强送给我的东西,到头来她上下嘴皮一碰,就成我们存心欺诈,要判流放了,我冤枉啊!” “我可真是太冤了!” 张氏目光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你们且看着吧,她姜安宁今日能把我儿跟我都送去蹲大狱,回头往你们谁家也送去个仨瓜俩枣的……”她话音止住,留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众人看着姜安宁的目光,渐渐从同情变成了畏惧担忧,这丫头是否有些心狠了? 赵元山一家子的确是有错,可再怎么有错,这么些年相处下来,总不至于半点感情也无。 一朝翻脸就赶尽杀绝,是不是太无情了一些? 何况,东西还是姜安宁主动赠予的。 真的没办法继续结亲,将东西讨要回来也就是了,何苦非要逼得人一点生路也无? 人群最后面那一圈人,渐渐小声议论起来。 “安宁是有些自私了。” “亏得是我家没摊上这样的儿媳妇,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当成祖宗供起来,不然一个不高兴,人家就去告官抓你,那得多冤屈?” “抛开别的不说,安宁这丫头,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一个巴掌可拍不响!” “当初关系好时自愿给的,现在撕破了脸就往回要,确实是有些不要脸了!” “真够恶心人的!” 隔着重重人群,看不清说话的是谁,却是听得清楚每一句议论。 姜安宁眉眼盈润,看起来十分吃力的坐起身子,不小心被嘴里残余的血水给呛了一下,本想装作伤心过度、体力不支,没想到这么一呛,当即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眼见着她捂着嘴的袖子上浸红了血水,原本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觉得她心狠的一些人,瞬间惊住。 听方婶子说姜安宁被气得吐出血来时,他们还没太大的感触。 如今亲眼瞧见了,难免有些被惊吓住。 这安宁丫头,真的是被气得狠了,也伤得狠了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扛不住事儿,急怒攻心丧了命去。 “安宁丫头,你……” 姜秀娥也被姜安宁突然的咳吐出血来给吓了一大跳。 姜安宁本想说她没事儿,眼前忽然飘过去一行文字【让我看看这打赏怎么个事儿,咋变成打赏血包x1了呢】 接着【打赏血包x1】的字样飘过,姜安宁顿时哇的一声,吐出老大一口血来。 “安宁丫头!” 姜秀娥吓坏了,瞬间就白了脸色。 其他人更是一瞬间噤声,惊瞪着眼睛不敢再说话。 姜安宁仿佛是破碎的泥偶,病恹恹的靠坐在姜秀娥怀里,碎掉了一样。 姜族长面露古怪:有这么严重吗?这安宁丫头是不是有些娇弱的过劲了?也没有人说什么难听话,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啊?又不是挨了刀子戳,这么矫情可怎么行。 他到了嘴边的‘你别太过分了,真要逼人去死不成’迫不得已的硬生生换成:“你没事吧?” 姜安宁摇了摇头,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那股被呛住的难受劲儿。 她萎靡了许多,本就郁郁的神色,此时倒是不用再刻意修饰伪装,就我见犹怜了。 “没事就好,你这……”弱不禁风的也太吓唬人了,又不是啥金贵人家的大小姐,哪来那么多的娇气,一点儿也不像乡下长大的皮实孩子。 姜族长吞咽了两口唾沫,在诸多注视的目光下,将到了嘴边闲碎话给咽了回去。 他固执的认为,姜安宁实在是过于矫揉造作。 目光落在面容冷沉的江巍身上时,更是止不住怀疑这是她勾引江巍的手段,想着这过早没了爹娘耳提面命的闺女,就是少了些风范与礼数,又那么早早的就在外面抛头露面讨生活,学了些不着调的手段本事回来。 总之,就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姜安宁不顺眼。 江巍这样模样好,背景也大的男人,怎么就没看上他家里的哪个孙女呢? 姜秀娥拧眉:“我看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给安宁丫头瞧瞧,什么都没有身子骨康健重要。” 命要是没了,就算争来一口气,又有什么用? 张氏恼恨:贱丫头怎么没直接气死掉? 第013章 当初不是你求着给我花钱,我根本不稀罕 姜秀娥打发了人去请大夫。 围观的人眼瞧着没什么热闹瞧了,正打算散去。 赵元山求之不得,眼里对姜秀娥怒骂他狼心狗肺、冒领恩情的怒火都淡了几分。 江巍咳了咳:“正好大家都在,明天各家出一个人,随我去县城。” 一群人面面相觑。 姜族长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江巍居然来真的! 上赶着去丢人现眼! 怪不得会看上姜安宁这个惹祸精! 一对好显眼的玩意儿! 姜安宁扶着姜秀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身子好像更轻盈了些,夜视能力也更好了。 她居然看见……自家柴火垛的拐角,藏着一个穿黑衣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人。 压下心中的诧异,她眉眼清冷,像是深谷积雪一般刺骨骇人:“我与赵海,的确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又订下了亲事。两家之间,有所往来,互赠些礼物,本无可厚非。” “张大娘你也不必以小人之心揣度我。” “你家欺我、辱我,与赵海用如此拙劣的伎俩诈骗我的嫁妆钱,如今有县令大人为我做主,退了你我两家的婚事。” 姜安宁拿出那张县令大人许给她证明与赵海退亲的文书:“这些年,我未曾用过你赵家赠予的一分一毫,还无可还,你赵家用了我多少,我也不再细究,唯有一样,当初你家起房子,是因为说要用做给我和赵海成亲时的婚房,里里外外花费了三十六两七钱,外加添置的新家具,又花费了二十九两四钱,以及我为赵海所购买的肥田八亩,这些都有账单可查。” “如今婚事既不能成,烦请二位将修房子、添家具所用的银钱、肥田以及婚书信物退还给我,咱们自此也算是两清。” 听到她报出来的花销,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前他们知道姜安宁给赵家花了不少钱,却也只以为是三五两的,顶了天的十一二两,还是连带肥田都算上。 万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多! “乖乖哟,这哪里是娶儿媳,这分明是娶了个财神爷回来!” “这要是我儿子能娶回来这么个厉害有钱的儿媳妇,我准得给她供起来不可!” “赵家是怎么有脸吃着喝着用着人家的钱,还诈骗人家的?” 感觉到窃窃私语之人的嘲笑目光,赵元山脸色瞬间难堪,他用力的捏紧了拳,直觉受到了羞辱。 他咬着牙,愤恨不平:“姜安宁,你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我长辈早就死绝了!” 小姑娘掷地有声,音色清冷:“倒是不知道,您从哪具棺材里爬出来的?要不要我请人重新打副棺材,给您送回去?” 噗嗤。 众人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音。 【打赏元宝福袋x1】 赵元山倍觉羞辱,难堪至极。 他暴怒:“姜安宁!” “我在呢。” 轻飘飘的语气,让赵元山脸色更加的难看 张氏见自家男人受辱,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大声怒斥:“姜安宁,你不要太过分了!当初我们会允你出钱修房子,那也是因为想着咱们未来会成为一家人的缘故!要不是我儿想娶你,哪个会稀罕用你的脏钱!” “小小年纪,不知正经,谁知道你的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就还钱。” 姜安宁半点不受张氏恶言恶语的影响:“你既然嫌我的钱脏,用了这么些年,想来也是委屈了,不如尽早归还,咱们趁早两清。” “若不然,我只好再到官府,请县令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她微微扬唇:“以前常听张大娘念叨,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什么机会见见世面,想来见了县令大人,这机会也就有了。岭南盛产荔枝,关东亦有海鲜山珍,西北的葡萄蜜瓜甚是有名,随便一处地方,大抵都能满足张大娘所求,跋行千里,远走他乡,多多见见世面。” 噗嗤! 众人又没忍住笑了。 头一次听说,有人把流放千里之外说的这么好听的。 张氏气恼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赵元山脑瓜子嗡嗡作响。 “姜安宁!” “我在呢。” 姜安宁看着对方恨不能活撕了她,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忽然觉得气顺许多,浑身舒畅。 “二位是还有什么疑问吗?” 姜安宁那张小脸生的精致乖巧,声音又是娇娇软软的,怎么瞧都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也是赵元山夫妇最常见也最习惯的模样。 可此时,望着她疏冷的目光,二人俱都寒颤不已。 这丫头,好像是要来真的。 不还钱,怕是真的要去送他们见官! 想到江巍说的,欺诈既遂,足以流放…… 见两人久不说话,姜安宁看起来像是吹不了冷风的咳了咳:“既然二位没什么话好说,那便还钱吧。” “我也不是那不念旧情的人,只要明日晌午之前,两位将婚书、信物以及六十六两一钱送还给我,咱们就算两清,往后互不牵扯。” 赵元山沉着脸,怒目盯着姜安宁,一字一顿:“你当真要如此撕破脸面不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退步:“只要你适可而止,之前所说的一切就还作数!我可以将赵海逐出家门,做主让你嫁给赵江,你依旧是我赵家的儿媳妇,是我赵家的长子长媳!聘礼我可以再添五两,你说的这些,依旧还是跟之前一样,充作你进门的嫁妆!” 姜安宁有些被笑到了,猛烈的咳了几声,好不容易舒缓下来,正想说不必。 “老赵头,你这脸也忒大了,当人家安宁丫头多稀罕你不成?整的好像你还受多大委屈了似的!” “可不是咋的,哪来的脸说这话呢,好像谁上赶着求着嫁给你们家似的!人家安宁丫头都说的够清楚明白了,退亲!退钱!退婚书!退信物!咋还听不明白话呢?” “有的人,可不就是脸大不害臊吗,一边说着我们家啊,根本瞧不上你,一边又道貌岸然的求着人家嫁过来,我呸!不害臊!”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如芒在背,令赵元山浑身不适。 张氏倒是厉害了一句:“我们跟安宁丫头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儿!一个个的狗拿耗子闲操心!” 只不过很快,就被村里人更大的谩骂声给盖过去了。 不知道是谁先脱了鞋子,朝着张氏的脸上砸了过去,而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赵元山跟张氏两个人被鞋底砸的吱哇乱叫,有只鞋子正砸在人嘴巴上,一股子臭汗味钻进鼻子里,熏得张氏好悬没晕过去。 两人在村民的鞋底子讨伐中,落荒而逃。 赵银莲隔着窗户看着狼狈逃窜回的两人,眼睛里满是怨愤。 “两个老废物,真是没用!” 连哄个人都不会,明天她还怎么跟人出门去逛街了? 还不得被人给笑话死! 赵银莲越想越觉得烦躁,心里将姜安宁咒骂了十来遍。 一点点小事儿而已,她哥都被送去坐牢了,姜安宁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这么不依不饶的,让所有人都来看赵家的笑话,害得她也跟着丢脸! 两个老废物也是,死要什么面子啊!跪下给姜安宁多磕几个头,求她原谅怎么了?非要闹得这么大动静,最后无法收场。 赵银莲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心里头像是窝了一股火似的,烧的她烦躁不已。 她暴怒得坐起身,用力得将枕头砸在了窗户上,犹觉不解气,起来找了剪子跟黄纸,剪了几个小人出来。 在上头写了姜安宁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踩在脚底下狠狠碾烂,嘴里振振有词:“贱人!让你矫情!踩死你!踩死你个晦气玩意儿!” 另一间屋子里的赵江,也听见了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知道他爹娘没有讨到好,被人赶了回来。 他翻了个身,裤带子松松垮垮的散开,没有丝毫出去看一眼的想法。 嫌丢人,更嫌两个老东西没用……想到姜安宁那张吹弹可破的白净脸蛋,赵江心里头越发烦躁。 本来还以为,这两个老东西能让他娶了姜安宁呢。 没想到两个老东西根本不中用! 第014章 公子约有些肾虚难受补 赵元山跟张氏头发散乱、狼狈的回了家,见闺女儿子的房间都没有动静,有些不满:“没心肝的东西!” “行了,两个孩子兴许是累着了,早早就睡下了,抱怨什么?”张氏小心回了句嘴:“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姜安宁这小贱蹄子的刁难吧!” 怎么处理…… 赵元山拧紧了眉头。 亲事肯定是没有指望了,可也不能就这样被拿捏了。 村里人人都瞪着眼睛看笑话,真要是就这么退了亲,往后赵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他一辈子都得因为赵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障被戳脊梁骨! 那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他看了一眼张氏,常年操持着家务的女人,脸色苍老又蜡黄,眼底的皱纹都快要耷拉到鼻根底儿了,姜黄色的裙衫层层叠叠裹着肥囊囊的橘皮老肉。 赵元山想到有天夜里,无意间手摸到了老妻身上的肉,胃里头忽然一阵恶心窜了上来。 张氏已经嫁给他小二十年了,又生了四个孩子,早已不见女子娇美的模样。 他们之间,更是早就没有了那些亲密的事儿。 若能弃车保帅……赵元山看着张氏,心里头漫涨起异样的想法。 “让你拿主意呢,你老是瞅我干什么?”张氏被看的有些不大自在。 赵元山沉声掩饰心虚:“此事我自有办法,你不用管!” 他看了眼张氏,仍旧是难掩心头翻涌的厌恶,别开眼:“时候不早了,歇了吧。” 个老登,总有骚主意,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总防着谁。 张氏在心里头嘀咕了一句,不敢流露出对人的不满,起身去厨房烧热水,端回来给人洗脚。 - 请来的大夫,进屋后先看了眼江巍。 随后若无其事的坐在炕边:“小娘子,请伸手。” 姜安宁其实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儿,除了第一次吐血是真的,后面的全都是意外,看着唬人而已。 奈何姜秀娥、方婶子、江巍跟族长还有几个住附近的伯娘、婶子,都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她配合。 她也不想被人怀疑是装病博取同情,只好老老实实的伸手配合。 大夫替她把了脉以后,眉头渐渐打起了结。 姜秀娥瞬间担忧不已,一见大夫收了手,立马迫切的询问:“如何?” 大夫摇了摇头:“小娘子气血虚亏,劳心劳神,又疏泄不利,思虑过重,躁怒悲忧,伤肝伤肺,隐有心郁之兆。不好,不好啊!” 姜秀娥顿时就有些被吓住了:“那、那可有得治?” 大夫提笔写了药方:“倒也不难治,就是需要小娘子好好配合才行,凡事多多敞开了心怀,少些忧思惊惧,自然也就好了。” 他看了一眼姜安宁:“真要是很难过的话,不妨哭出来,别憋着。” 姜安宁抿了下嘴,有种被窥探到心思秘密的感觉。 “我开几副疏肝理气的方子,小娘子先喝着,过半个月,再找我复诊。”大夫在药方的落款处写下‘安济坊-王尚’五个字。 安济坊? 江巍挑眉,目光在大夫的身上打量起来。 王尚感觉到那股侵略性强烈的目光,偏过头,神色坦荡的同人对视,微微一笑:“这位公子可是也要把脉,瞧瞧虚实?” 江巍神色一顿。 “不过,我观公子的气色,倒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就是邪火虚旺了一些,不妨多吃一些清凉去火的,少进补肾阳之物,公子约有些虚难受补。” 江巍:??? 他没有得罪这小大夫吧? 怎么还骂上人了呢? 江巍怒红着一张脸:“我看大夫年岁不大,倒是出师的早。” “哪里哪里,我今年已经四十有八了,只是保养的好,看着年轻些罢了。”王尚脸不红气不喘的胡扯。 江巍:??? 他有些怀疑人生的再次打量起人来。 姜秀娥跟方婶子等人,却已经是震惊了起来:“大夫您今年都快知天命了?” 几个婶子瞅着王尚白嫩的样子,稀罕的不得了。 “这保养的也忒好了。” 有人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艳羡。 王尚十分自来熟的与人分享起自己的养生之道:“这个其实也简单,《黄帝内经》就说了,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 方婶子等人诚实的摇了摇头:“听不懂。” 王尚表情凝固了一瞬,放弃掉书袋的说法,大白话道:“就是说咱们吃的喝的,得有节制,有所养,生活作息、房事操劳,都要有节制、不过度。” 他说着,目光在江巍得身上停留了一瞬。 江巍:看他干什么! 他又没有不节制……呸,他压根就没有过! 方婶子等人还是很诚恳的摇了摇头,倒是听到人说起房事的时候,捅咕挤咕的笑作了一团。 姜安宁对养生之法有些感兴趣。 听说好些个医者,都懂得一些锻练筋骨、强身健体之法。 她从前不曾在意过这些,甚至有些偏听偏信女子以娇柔瘦弱为美的说头,重生归来,若非有莫名出现的文字指导,她只怕根本奈何不得赵海等人分毫。 上辈子,若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会不会结局大不相同? “不知王大夫平时喜好哪些养生之道?可有药食方子?亦或是强筋健骨、调和气血的法子?” 姜安宁的语气多了几分急切,王尚轻挑了下眉,不露声色的说道:“小娘子吃着药,倒是不宜在进食什么药膳方子了,以免效用相冲。” 他压了压眉眼,藏匿起得逞的笑意,声音平和:“小娘子若是想强筋健骨、调和气血,我倒是有一套滥觞于导引按跷之术的捏筋拍打之法,以手指捏揉和用拍子拍打身体特定部位的经脉筋腱,以行气活血而达到强筋健骨的目的,可以教给小娘子。” 姜安宁果然多了几分兴趣:“现在?” “现在太晚了,小娘子改日若是有时间,大可以来安济坊找我。”王尚说完,便起身收拾起药箱来,笑得有些招蜂引蝶:“几位嫂子也是,若是想学,尽可以跟小娘子一样,来安济坊找我。这套捏筋拍打之法,对调和气血还是很有效果的。” “气血足了,人看着自然也就精神,就显得年轻了。” 方婶子等人一听可以显年轻,立马笑呵呵的应了。 王尚从容的笑着拎起药箱就走,快到门口时,才又折返回来:“你们,谁结下出诊金?” 他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这夜间出诊,算作个人的生意,不免费。” 安济坊作为朝廷出资设立的医病之所,是免费为穷苦百姓医病,不收诊金的。 所就职的大夫医者,都是领取朝廷的俸禄和补贴的。 但若是有人家单独请了大夫出私诊,就还是可以酌情收取诊金的。 姜安宁正要拿了银角子给人,江巍先一步掏了张银票出来,磨牙切齿道:“找钱。” “不好意思,出来的急,没带银子。” “不碍事,我送王大夫回去。” 江巍跟姜安宁等人打了声招呼,铁钳似的大手,抓上王尚胳膊,强行拽着人往外走。 王尚欲喊,被人眼疾手快的点了哑穴。 第015章 你想让我出卖色相皮肉? 屋里头的人,谁都没发现不对劲,面带同情的安慰了姜安宁一会儿,劝她想开些往前看,就也起身告辞了。 姜族长好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劝劝姜安宁,学着柔顺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免得最后落得一个泼妇的恶名,影响了婚事。 不嫁赵海,总还是要嫁其他人的吧? 名声坏了,哪户人家还敢跟她说亲事? 只是话到嘴边好多次,到底是碍于这么多人在,没敢说出口。 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单独留在小姑娘的房里头,只能是跟着姜秀娥等人一块儿走了。 姜安宁坐在炕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起身去给院门落锁。 门缝合上之前,她又好奇的往自家柴火垛方向瞅了一眼。 一人多高的稻草垛中,两双鹰似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站的方向。 真的有人! 姜安宁手脚慌乱的推严实了大门,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好奇怪,她的视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稻草垛里负责盯梢的两人,感觉到一抹快速撤离的视线,其中一人心生警惕:“老九,你有没有感觉,那姜家的小娘子,好像发现咱们了。” 之前他留守在柴火垛的时候,就隐隐有这种感觉,刚刚更强烈了些。 老九呸呸了两下,吐出扎进嘴里的烂稻草:“怎么可能?这离她家院门还远着呢,今儿又没有月亮,黑漆漆的,连我看东西都费劲,她怎么可能会看见咱们?更别说咱们还是躲在稻草垛里头的,就是离近了,咱们不出声,也没几个人能发现得了。” “好像也是。刚刚路过的那些村民,离得那么近走过去,都没有发现咱。”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下的村姑,能发现什么?咱们又不是盯一天两天了!” 八年了,真有本事发现,早就发现了,还用等到现在? 经人这么一说,另一人也渐渐的松下心防来。 姜安宁背贴着大门,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她刚刚好像还听见了稻草垛那般有人说话! 就是听的不太真切,呜呜啦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怎么一回事儿? 她、她幻听了不成? 捏着心头慌乱的回了屋,她久久不能平静。 像是要求证什么似的,她翻出装着针线的桃木匣子来,选了根最细、针眼也最小的针出来,劈了四股绣线穿引…… !! 昏黄发暗的烛火下,她竟然也看得十分真切,很轻松的就把线穿了进去。 她有些不敢确信的又试了几次,都是看得很真切,很容易就穿了进去。 “难道这是重生带来的福利?” 姜安宁不大确定,困惑了会儿,便也就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眼下,还是让赵家得到报应更要紧。 她草草得洗漱了下,便回屋吹灯歇了。 明个儿江巍要带着人去县衙观刑赵海被打板子,她总要想办法做点什么才行。 赵元山跟张氏是决计不会把吞进去的钱财吐出来的。 坐等恶人良心发现,只会错失良机。 她要自己动手,给自己讨回个公道! - 江巍把王尚拎回家,丢去了柴房里。 回了屋,他瞬间冷下脸,怒目看着自己的随侍盛绩:“不是让你请叶老来吗?怎么带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盛绩委屈:“叶老过府给人看诊去了,正巧这人来找叶老,属下怕耽误事儿,就……” “叶老不在,你也该找他的徒弟过来!” 江巍厉声打断了人的辩驳。 盛绩顿时埋头不敢吱声了。 “为了查清当年的事情,我改头换面蛰伏在姜安宁身边,本就是在冒大不韪,越多身份不明的人牵扯进来,就越是不安全,你该知晓轻重!” “叶老是自己人,知晓咱们的行事。” 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必担心反水。 江巍眉头紧锁:“这个什么王尚,来路不明,形迹可疑……” 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长吐了一口气,眼神锋锐:“罢了,事已至此,索性就拿他当个突破口,好好查查安济坊的事儿。” “姜安宁曾在安济坊的事情,你们就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扫听到?” 盛绩歉疚的摇了摇头:“丁点儿消息都未曾收到。” 江巍怀疑中间有人误导了他们。 他板着脸,沉声道:“你安排几个人去查查安济坊,查清关于姜安宁的记录。” “希望能查得到吧!” 江巍语气不怎么好,心里烦躁的很。 盛绩怯声小心的问:“那要是查不到?” “查不到?” 江巍冷笑:“那恐怕这八年来,咱们的所作所为,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瞧着呢!” 盛绩疑惑:“可要是那些人比咱们更早一步的过来了,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姜安宁,以绝后患?” 虽然以姜安宁的年纪,不见得能知道什么,他们本就觉得公子是有些病急乱投医。 斩草除根,难道不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 江巍目光凌厉了一瞬,很快又颓唐无力下来。 “那大概说明,咱们都被骗了。” 幕后之人精心策划,让他误以为可从姜安宁身上找到线索。 实则真正的线索,很可能早在他离京以后,才被彻底的清理掉。 盛绩犹豫片刻,忍下想劝人放弃的念头:“您说姜安宁,真的会知道什么吗?” 江巍摇了摇头。 他也不确定了。 最开始,他怀疑会有幕后之人来接触姜安宁,或是杀人灭口,或是销毁证据。 所以他一直安排着人轮流盯梢。 却没想到,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同姜安宁接触过了! 明明姜家夫妇出事不到半天,他就快马加鞭的赶过来了。 结果还是慢了不止一步。 这些年更是始终蒙在鼓里,半点风声没有捕捉到。 盛绩试探着小声提议:“其实您何不从姜安宁身上下手?她之前对赵海乃至赵家人那般掏心掏肺,可见是个极重感情的。” 他小心看着人的脸色:“如今她被情所伤,正是需要人关怀的时候,您何不与她多接触接触?说不定水到渠成之时,她知道什么,都会吐露出来了。” “你想让我出卖色相皮肉?” 江巍眉眼如刀,瞬间凌厉的扫向盛绩。 盛绩顿时噤声,脸色发白起来。 江巍收回目光,手搭在膝盖上,食指轻敲,似乎在思考盛绩的话,眉头时紧时松。 “我本想用些手段逼问这个王尚的身份来路,寻求突破口。” 他总觉得此人身上,有种十分强烈的违和感。 “再从安济坊入手,查清当初来姜安宁家里的人是何身份,与那件事有无关系。” “听你说完冷静一想,忽然觉得,咱们怕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江巍决定换个路子。 第016章 暗流涌动 江巍让人将王尚请进了屋,还上了茶水跟槽子糕。 王尚略挑了下眉,有些看不懂这位侯府小少爷,是想玩什么把戏了。 他不动声色的压下探究之色,表现得十分乖顺老实,甚至是怯懦。 “你、你想要干什么?”王尚声音轻颤,像是很害怕似的,就是脸上没多少表情的扯动,肉皮紧绷。 王尚小声的嘟囔:“大不了我不收你诊金就是了。”显得十分窝囊无骨。 “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他连抱怨都特别小声,细如蚊呐:“大半夜的跑这么远出诊,结果还碰上这种事儿,我可真是太倒霉了。” 江巍盯着人瞧了一会儿。 王尚舔了舔唇,吞咽着口水,胆颤似的噤声。 就这模样,说是南风馆里出来的,怕是都有人相信。 江巍轻拧了下眉,这人,真能是快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大夫?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压下了心中的怀疑,江巍调整了下表情,故作拘谨扭捏的摩挲着手指。 他轻咳:“老王大夫,你刚刚说,我肾阳难受补,是指……那方面可能不行吗?” 王尚:你才是老王! 江巍看上去似有恼怒,又有担忧不安和难以启齿,倒好像真的身有隐疾一样。 王尚脸色木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大方自信的开始瞎掰:“不举倒是不至于的,最多就是频繁操作后,容易力不从心,所以节制为佳,莫要放纵行事。” 他看了一眼人,有几分点到即止的暗示。 江巍努力扮演着病人的角色,丝毫没有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能治吗?好治吗?老王大夫,你会治吗?” “……” 王尚从江巍家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脸都强作欢笑的有些发木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抽得什么风,一副要把他扒皮抽筋似的架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回家,结果……只是聊了快一个时辰的补肾壮阳之道。 聊的天都快要亮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把毕生所闻的偏方,全都胡扯了个遍。 王尚长吐了几口浊气出来,临近县城的时候,四下打量了一圈,趁无人注意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那一层假皮,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容来。 他把假脸皮在手里揉了几下,很快的团成一团,塞进了腰间佩戴着的嵌银质镂空葡萄花鸟纹香囊里。 待天色蒙蒙亮了,才闪身混入城门口排队等待开门的人群队伍里。 县城今个有大集,村里人进城的热情十分高涨,不单单是为着配合江巍去看热闹。 姜安宁夜里睡得不安稳,恍惚间听到方婶子家传来的声音,才想起来今个儿有集可以赶的事儿。 她目光一瞬间的清明起来,翻身下炕,草草的洗漱换衣裳,随手绑了头发,将前院大门多加了一道门闩在上头。 绕到后院,从小门悄悄出去,避开村里的大路,朝着县城出发。 一路碎步疾行到县城,姜安宁身上半点汗都没出,引得她自己都诧异起来。 今天的体力似乎好了许多。 真奇怪。 眼看着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姜安宁压下心头的疑惑,快步朝着队伍走去。 王尚略挑了下眉,看向正绷着一张精致小脸,微垂着眉眼随着队伍前进的小姑娘。 这丫头,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忽然拥挤推搡起来。 “小心!” 姜安宁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抓住了王尚的衣袖。 险些摔倒的王尚,就着人手上的力道,微绊了下脚,踉跄站稳:“谢谢!” 男人的声音,如雨后清泉,清冽甘醇,缱绻撩人。 姜安宁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只是她不确定,从前的那一次,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梦魇时遇见的神灵。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仰头看着刚刚险些跌倒,被她下意识扶住的男人。 很陌生的样貌。 她很确定,在两辈子的记忆里,没有见过这张脸。 可这个声音…… 曾在她记忆深处出现过。 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眼前又陆陆续续的开始飘过那些文字。 【哦豁,终于又开播了】 【咦?这女土著起的好早啊】 【怎么回事?一晚上没看,怎么老王大夫变成小王大夫了,啧,真嫩】 【这张脸看着跟昨天那张不一样啊,是我记错了吗?好奇怪啊】 老王大夫…… 姜安宁看着王尚的眸子,渐渐漾起惊讶。 你是王尚? 她到了嘴边的质问,险些脱口而出。 “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那张精致却十分陌生的脸,有些迷人心智的声音,在姜安宁头顶响起。 明明就不是昨天为她把脉那位王尚大夫的声音。 姜安宁略皱起眉,眼中浓浓的一团困惑,不确定眼前飘过去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是说昨天给她看诊的那位王大夫,换了一张脸? “没有。” 姜安宁垂下眼,同人拉开了安全的距离:“公子没事就好,今日城中有集,难免人多,公子当心看路。” 礼貌客气的说完,她略作歉意的点点头,快步跟上队伍。 王尚看着人逃似的背影,唇角微扬:小姑娘警惕心还挺重,就是有些克制不住烂好心,还跟从前一样。 他远远地缀在人群之后,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倒是没有刻意去追姜安宁。 姜安宁从弹幕的讨论里,确定了刚刚那个人,真的就是王尚! 昨天给她看诊,十分健谈的老王大夫……竟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她心慌的扑通扑通跳,紧张的手心都攥出汗来。 还好刚刚没有把心里话问出来…… 这人伪装成安济坊的大夫,还不知用什么办法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说不定,他连人都不是! 姜安宁冷不防想到志怪话本里的画皮鬼来,吓得小脸都苍白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在抖。 进城门的时候,还险些被人当成可疑之徒,挨了好一会儿的盘查。 - 王胜昨日察觉情况有变,从赵海家里跑出来以后,一直不敢回家。 尤其是躲起来时,看到了去拿人的捕快,将赵海花钱雇的那几个地痞无赖给抓了。 他更加不敢露头回家了。 生怕会被牵累。 躲躲藏藏了一天一夜,天刚泛白,街上空荡荡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他才轻车熟路的摸进镇上一处民宅,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 门被拉开,女人娇媚的脸上,微微挂着几分不悦。 “你怎么来了?” 她侧过身让赵海进来,脑袋探了半个出来,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谨慎的关上了门。 王胜咬牙怨憎:“还不是你那个相好赵海惹出来的麻烦,害得我有家不能回!” 女人目光微闪,十分熟练自然的攀到人怀里,娇滴滴的嗔声:“讨厌!他算我哪门子相好,我的相好,不就你一个嘛~” 第017章 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王胜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惹得女人一阵惊呼,随即粉拳锤向他胸口:“你好讨厌~” 娇软勾人的声音,让王胜战意更旺。 挂着月白色纱帐的四柱床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重叠的身影在混沌的天光中频繁晃动。 未及盏茶的功夫,王胜大汗淋漓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刚犁了十亩地一样,不停喘息,声音微哑,看向满面春色,眉眼泛红的女子:“怎么样?哥哥是不是比那赵海厉害的多?” 女子无语的要死,也不知道两个半斤八两的软脚虾,哪来的大脸相较长短。 她心里头一阵腻味厌烦,却还是不得不运转着内力,让自己看起来汗湿了头发,娇滴滴开口:“他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脚虾,哪里配和你相提并论啊!” 王胜瞬间被取悦到了。 哈哈大笑了几声,又像模像样的卖力了一把。 女子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暗骂了一句晦气。 王胜折腾的累了,气喘如牛的仰躺在床上,大张旗鼓的展示着那一小团精致玩意儿。 “娇娘,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你得收留我。” 他侧过身,咬了一下人的耳垂,声音沙哑:“到时你想把我怎么样,就把我怎么样。” 娇娘不露嫌恶的娇嗔了一声:“讨厌!谁要把你怎么样~” 她快速穿好衣服起身,怕再多呆一会儿,会忍不住割下他的脑袋。 赵海那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留着这废物还有些用处。 “你干嘛去?”王胜情急的跟着坐了起来。 娇娘回头瞥了他一眼,娇媚嗔软在此时被她拿捏的恰到火候,王胜感觉被瞧的骨头都酥软了,嘿嘿的傻乐起来,活像是中了蛊一样。 “当然是出去给你买早食,折腾了这么好一会儿,你难不成不饿?” “饿!”王胜嘿嘿的笑,猥琐油腻的挑着眉:“但刚刚不是被你给喂饱了吗!” 娇娘差点没忍住翻白眼,轻吸了一口气:“那我就不带你的份儿,我反正是饿了。” 她说着,就扭头往外走。 像是生怕走慢一点,就会忍不住割了这废物的脑袋,剁了他的四肢,削成人彘泡酒。 “别呀,我吃,我吃的!”王胜急急忙忙的喊住了人:“我昨个躲了一天,水米未进,又为你动了大力气,早就饥肠辘辘,你可别不买我的份!” 娇娘轻哼了声:“放心吧,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你的!” “那你记得买江记的酱驴肉啊!他家的驴肉,口感扎实。” 娇娘压下嫌恶“嗯”了一声,快步出门。 - 姜安宁进了城,随便的找了家卖豆腐脑的摊子。 “店家,来两个炸糕,一碗豆腐脑,多放些辣子!” “好嘞!” 坐在白雾缭绕的摊子里,感受着热气腾腾的暖意,姜安宁才终于有了种,又活过来的真实感。 “来,您的豆腐脑和炸糕,小心烫。” 店家刚把碗碟搁在桌子上,就窜进来一个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的小孩子,眨巴着葡萄似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 姜安宁:…… 她刚擦干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上多了些挣扎纠结。 “你也想吃吗?” 姜安宁微蜷了下手指,声音多了些紧绷。 小孩子点了点头:“想。” 甜甜软软的声音,还是个女孩子呢? 姜安宁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许多:“那这份给你吃。” 店家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见脏兮兮的小孩子,拧眉走过来驱赶:“去去去,不要脸的小叫花子,讨饭上外头讨去!” 他看着姜安宁把炸糕给了人,诶呀了一声,想要出声阻止。 姜安宁笑了笑,让人拿了油纸把炸糕包起来,塞给小丫头。 “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好人!” 小丫头甜甜的说了一句讨喜的话。 姜安宁微怔。 好人吗? 她手指微颤,差点就把油纸包给抢回来。 好人,往往是没好报的。 她才不要当好人! “姐姐?” 小丫头见人眉眼凌厉了一瞬,怯怯的声音,唤醒人蔓延的情绪。 姜安宁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松开手:“快拿去吃吧,小心烫。” 等小丫头跑远了,店家才叹息了声:“您就是把东西给了她,她也吃不着,也不会吃!” 姜安宁微愣,不解:“为什么?” “看您倒不像是常来的样子,这几个小叫花子,常年累月的在这附近讨饭,之前也有不少心软的人,会给了他们吃食。” “还有人家,想着干脆就领养了他们回家。” “再不济,送去慈幼坊,也好过在这大街上饥一顿饱一顿的讨食吃。” “结果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几个小叫花子的爹娘找上门来了!” “啊?” 姜安宁惊讶了下:“他们有爹娘?” “您也吃一惊吧?” 店家摇了摇头叹息:“我们这街坊四邻的,最开始也都吓了好大一跳呢!” “谁能想到,穿成这么破烂的小叫花子,爹娘竟然还是富贵体面人。” “啊?” 姜安宁顿时更惊了。 她不可思议的问:“是他们爹娘,把他们打扮成叫花子,出来讨饭的?” “可不!” 姜安宁听着忽然就觉得十分堵心,连嘴里的豆腐脑,吃着都不觉得香了。 她好像又被骗了。 她真的好蠢! 丝毫没有注意到,隔着烟雾缭绕,藏着一道凶狠的目光。 店家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小娘子今日小心些,无事便早些回家吧!” 姜安宁有些疑惑的看着店家。 正想追问什么,就见店家一脸讳莫如深的别开了目光,不与她对视。 她迟疑了会儿,付了饭钱,识趣儿的没有追问。 店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叹息了一声。 姜安宁走出去没多远,就觉得身后有个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她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困惑,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回过头去看时,哪怕对方已经极力伪装了,她还是直觉超然的瞬间锁定了对方。 姜安宁吓了好大一跳。 总觉得她身上,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 听觉、视觉都变得异常好,连体力都充沛许多,更胜从前。 现在连直觉都敏锐起来了? 她略调整了下呼吸,装作无事发生的往衙门走。 唔! 路过无人的巷口,她身子一栽,来不及惊呼就被捂住嘴,拖进了巷子深处。 第018章 雇凶杀人? 王尚买了小姑娘吃的炸糕,懒洋洋的跟在人身后。 眼见着眉眼凶狠的陌生男人,自打小姑娘离开摊位,就不远不近的尾随在人身后,瞬间多了警惕。 临近无人的老巷时,那男人突然突然捂了姜安宁的嘴,将人拖进了巷子深处,王尚瞬间眉眼凌厉起来,连炸糕也顾不上吃了,轻点脚尖,追了过去。 什么人! 王尚正要厉声喝问,出手救下姜安宁。 巷子的角落里,一堆残旧的破家具下,陌生男人倒在其中,捂着肚子,似乎是很想要喊疼,却疼的根本就喊不出来。 王尚到了嘴边的声音,生硬的咽了下去。 在姜安宁转头看向这边之前,王尚快速的旋身翻墙躲了起来。 姜安宁还在刚刚被人挟持的惊慌与害怕中没有完全冷静下来,回头看了眼身后没有人,便只当是自己情绪太紧绷,冷不丁的遇见这种光天化日就敢在大街上掳劫人,有些紧张过度了。 她呼吸都在颤,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为、为什么要挟持我?” 是赵海?不可能,赵海还在牢里呢。 是赵元山?还是张氏? 王胜?那些混混的朋友兄弟? 姜安宁把前世今生能想到的仇人,全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究竟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雇凶杀人。 她细细打量了下,男人身高臂长,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有把子好力气的。 应该不能太便宜。 段青山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捂着肚子,疼得呲牙咧嘴。 这小娘子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好像轻轻一掰就会折掉似的,结果力气竟然大的出奇,打人的角度又刁钻的很。 姜安宁在被挟持的那一瞬间,是有看到眼前文字提醒的。 奈何这人实在力气大,又太过突然,她根本没有足够的反应速度去应付。 好在是有眼前的文字指导,她又莫名的增加了力气,这才将人制服了,否则…… 姜安宁根本不敢去向那样的后果。 就是现在,她也是不敢靠近这个人去问话的,只远远地躲着,方便随时逃跑。 “没有人派我来。” 段青山颓然的躺在烂木头堆里,眼里渐渐生出绝望之色。 “是我自己看你性格好,有同情心,又是个女的,临时起了歹心……” 他也是第一次做拦路抢劫的事儿。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他也不会做这种会掉脑袋的事情,本想着抢一些钱解了燃眉之急,大不了、大不了以后他攒钱,使劲的攒钱,再还给这位小娘子,还双倍! 如今既然失败了,那他也认命。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你抓我去见官吧!” “我打不过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段青山眼底积聚一泡眼泪来,抿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吭哧瘪肚的出声:“要是你大人有大量,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定报答你!” 他触犯了律法,去坐牢无可厚非。 可他娘还生着病,在家里等着他请大夫回去救命。 【没想到未来为祸方圆百里的山匪头子,居然还有这么蠢憨蠢憨的一面】 【他娘马上就要咽气了,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 【不知道这女土著会不会放他走】 【放了会被报复的吧?这匪首,就是因为娘死了,没钱买棺材下葬,借遍了亲戚朋友,结果得到的只有奚落,还有人让他干脆就把他娘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好了,反正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他怒而杀了那一家子,抢了银钱给老娘下葬,为了躲开官府的追杀,上山去落草为寇了】 【报复应该不会,这土匪头子最大的特点就是重情重义,非常盲目无脑的重情义那种,当初会成了远近闻名的土匪头子,就是因为落草的那个土匪寨子收留了他,给了他一口饱饭吃,这才开始为原本的大当家卖命、杀人,直到后来大当家死了,他继承了大当家的遗志,疯狂扩张领地,最终被朝廷派兵剿了】 【我还是不主张放人,一个抢劫杀人犯,危险系数太高了,能因为亲戚的一句话就杀人,难保以后不会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杀人】 姜安宁被眼前文字所透露的信息给搅得脑袋发痛,一时有些没了主意。 “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被心软侵占了理智:“你回家吧,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见你娘最后一面。” 段青山听闻此言,瞬间目龇欲裂。 “你要杀就杀……”咒我娘死算什么英杰好女! 他正要怒骂的话,在姜安宁丢了几角银子过来时,瞬间止住停在嘴边。 “你、你……” “回家吧,你娘应该不想见不到你最后一眼。“ 姜安宁声音略显低沉,像是随时都会哽咽似的。 不知道她阿娘临终前,是否会遗憾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好好的记住她模样…… 阿娘没了这么些年,从未入过她的梦。 姜安宁略有神伤。 正扭头准备走,想到什么,又停住脚步:“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就在今天巳时来县衙门口找我。” 赵海挨板子是在午时。 “不想来,我也就当今天没有见过你,望你也能如此。” 姜安宁看了人一眼:“我会等到巳时一刻。” 要是这男人不来,她就得想办法找别的人帮忙了。 段青山拿着银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感激了。 这女人咒他娘死,却又给了他足以救命的钱。 姜安宁也没有等人回应,扭头直接就走了。 段青山捏着银子,好一会儿才揉着肋腹爬起来,一步一吃痛的匆匆往家走。 躲在别人家院子里的王尚,隔了好一会儿才敢露头,翻墙出来。 他啧了一声,有些稀奇:“这小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呢?神神叨叨的……” - 娇娘借着买吃食,打听了下城里的消息。 得知赵海如今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脸色顿时煞白。 完了,她好像惹祸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姜安宁那小丫头一向无脑好骗,对赵海更是有求必应,恨不能捧到佛龛里头供起来。 怎么突然就不对赵海买账了呢? 娇娘心慌意乱的,提着东西,回了家。 “你可算回来了!” 王胜见人回来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上前接过人手里的纸包,在里头翻找起来。 “猴急什么!” 娇娘拍开他的手,拿起那包酱驴肉:“我去厨房给你切了来,再烫壶酒给你,你吃完就好好的睡一觉。” “还是你待我好。” 娇娘笑了笑,没理会人。 切酱驴肉的时候,她拿出一包药粉,洒在了上头,又撒了些许川椒粉在上面。 烫好的酒瓶里,娇娘也倒了许多。 川椒吃起来,嘴巴麻酥酥的。 王胜只觉得嘴巴没多一会儿肿了似的知觉寡淡。 他大呼“过瘾”,大口肉、大口酒的吃了起来。 没多会儿,人就像是死猪一样,睡得昏沉。 娇娘看都没有看人一眼,锁了门,匆匆往安济坊去了。 安济坊后头有一排破旧宅院。 娇娘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推门进了最角落里的那家。 王尚跟丢了姜安宁,一时间倒是有些无处寻人了,索性就回了来。 看见院子里如热锅蚂蚁似的娇娘,他微皱了一下眉:“怎么突然来我这里。” 第019章 赵海获罪入狱,姜安宁理应陪同坐牢! 娇娘脸色难堪了一瞬,勉强扯了个笑:“姜安宁那里好像出了点情况,赵海被……” “下狱了嘛,我知道。” 王尚哼笑了一声:“早就警告过你们,不要自作主张,现在搞砸了事情,倒是想起来找我了。” “我也只是想早点完成任务,早日回京!”娇娘不服气的争辩了一句。 “所以呢?” 娇娘瞬间底气全无,软下态度:“您聪慧绝伦,算无遗策,想来问问您可有挽救之法?毕竟那县令,与江侯府上往来甚密,赵海落在他们手中,难保不会引火烧到我们的头上。” 王尚神色冷漠:“我让你潜伏在赵海身边,等待合适的时机,不露声色的给姜安宁致命一击,你自作主张,在姜安宁还没有完全跟赵海一家子捆绑在一起的时候,诱导了赵海提前动手。” “现在坏了事,倒是想起问我怎么办了?” “早干什么去了?” 娇娘被数落的一阵难堪,心中不服气,却还是赔着笑道:“求您指教。” “此事倒也简单,就是不知,你会不会又自作主张……” 王尚话说半截,娇娘立即举起手来,发誓保证:“娇娘以后必定唯大人之命是从!” “附耳过来。” 王尚在娇娘耳边低语了几句。 娇娘先是震惊,随后会心一笑,彻底的放心下来,松了一口气:“大人果然智如再世诸葛!” 王尚对人的奉承之语泰然自若:“去做事吧。” “是。” 娇娘犹豫了片刻,走到门口处,又折返回来,带着几分不解问:“大人既然对那姜安宁没有情意,为何还要留了她的性命这么多年?” 这是他们这些人,八年来最为不解的事情。 他们都以为王尚是对当年那个小姑娘产生了恻隐之情,甚至是其他更为暧昧的情愫。 也就渐渐地有了不服不忿之心,阳奉阴违。 “为何?” 王尚凉薄的扯了下嘴角:“当初你们向京中密报我有忤逆之心,当杀时,我就跟主上解释过缘由。” “我们……”娇娘面色尴尬的想要解释。 王尚冷嗤了一声:“你们心里的小算盘,在我同主上解释以后,不仅落了个空,还吃了好大一通挂落。” 杀一个人,很容易。 对于他们这些自小就被培养的杀手来说,取人性命与吃饭喝水无异。 更何况只是杀姜安宁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村姑。 可如何让一个人死的毫无破绽,不引人怀疑,就难如登天了。 “知道为什么,你们会遭了主上的训斥和厌恶吗?” 娇娘垂着眼,脸上多了几分难看。 “因为你们蠢!” 王尚淡声道:“你们以为,只是杀一个小小的姜安宁,主上为何要遣派了我们这么多杀手前来?” “你信不信,但凡姜安宁的死,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可疑之处,江安侯府的人,就会瞬间闻着味儿咬上来,直到扒下你我一层皮为止!” 只有让姜安宁死的无人在意,他和他背后的人,才能甩掉江巍那些人的视线,全身而退。 王尚毫不留情的嘲讽:“杀鸡焉用宰牛刀的道理,你们都不懂,就敢去告我的黑状?” 他贴在人耳边,轻声吐气:“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娇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说不出来话。 “去做事。” 王尚轻睨了人一眼,凉薄淡漠。 娇娘汗流浃背:“是!” 半点不敢停顿的匆匆溜走,直到回了家,她才拍拍胸口,微微松下气来。 看着睡如死猪的王胜,她眼神一冷,顿生狠心。 - 段青山拿着姜安宁给的银钱,去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回家。 “娘,我请了大夫回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握着炕上妇人的手,眼中满是希冀。 大夫从容坐在炕边,摸上了妇人的脉,顿时大惊失色,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大夫?是不是我娘她……”段青山目光阴狠了一瞬,转而化为悲痛:“大夫,你就直说吧,我、我承受得住!” “你娘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 段青山瞬间暴怒:“你这个庸医!我娘怎么可能会死了,明明昨晚上她还跟我说了话,还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肉酱面……” 他说着,潸然泪下,扑在炕上嚎啕大哭:“娘啊!” 大夫被吓得不轻,拎起药箱子,急匆匆的跑了,像是后面有恶狼撵他似的。 巳时一刻。 姜安宁没有等到人,正准备离开去找城中比较有名的媒婆和说书馆。 段青山满脸凶煞的提着柴刀,朝她走了过来。 姜安宁:…… 她就说,好人是没有好报的! 偏偏这里是一处死角,左右及后全都无路,眼看着人离她越来越近,姜安宁吞咽了下口水,做出防备的姿态,随时准备寻找机会逃离此地。 段青山将人堵在墙角,柴刀劈在旁边的墙上,竟然硬生生的插进去了三分! “你……”姜安宁想要开口。 段青山更添凶狠:“说吧!你想让我帮你杀谁!” 哈? 姜安宁明显的愣了一下。 她没想直接杀了谁啊? “不是说让我帮你做事?”段青山板着脸,他娘没了,他也不想活了,这小娘子给他的银子,他是没办法还了,干脆帮她杀个人,到时一命抵一命,也算是痛快了! “我只是想让你等下帮我……”姜安宁小声的把计划嘀咕给人听。 段青山皱眉:“作甚要这么麻烦?等会我帮你宰了那什么赵海,岂不欢快?” 姜安宁:“……” 她抿了一下嘴,牙根都多了恨意,狠狠地咬着:“我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 那样,她心中恨意难解! 段青山怔了一会儿,不大甘愿的应了一声:“行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等你有了想杀的人,直接告诉我一声!” “越快点有,越好。” 姜安宁:“……”这人果然是个疯子! 不过看样子,倒是不会出卖了她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给了段青山银子,让他再去请几个人来:“最好有媒婆!” 段青山走后,姜安宁去了衙门对面吃涮羊肉的百安坊。 这会儿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店里并没有几桌人。 姜安宁要了个二楼临街有窗的包厢。 推开窗,正好可以看见对面衙门口前的空地。 随着午时将近,衙门口前,渐渐地也就多了来看热闹的人。 姜安宁一低头,就看见段青山正在给人分发炒瓜子。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没多一会儿,过来领瓜子的人,越来越多,听说有热闹瞧,当即也就不走了。 又过了会儿,江巍也带着村里人过来了。 姜族长也在。 姜安宁拉下窗上的纱帘来,挡住了底下人可能会抬头望过来的视线。 衙门还没出来人,围成一圈的人,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议论起等会儿要出来的当事人了。 有读过书的学子,声情并茂的为人朗诵了布告上披露的案情细节。 “这赵海也忒不是东西了吧?连未婚妻的嫁妆钱都骗!” 有人怒骂赵海无耻,也有人驳斥姜安宁心狠手辣:“赵海的确是有错,可他这未婚妻,也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如此心狠手辣,连未婚夫君都能送进牢里,简直毫无女子德行!” “是啊,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别的算计?别是那女的有了别的相好,合谋算计了这么一出!”有人跟着更加下作的恶意揣测。 姜族长铁青着脸:“就该让安宁那个丫头过来也听听,看看她的不知轻重,惹了多大的祸事!连自己的名声都受了牵连。” “我呸!” 方婶子瞪了眼姜族长,挽起袖子来,朝着编排姜安宁那人破口大骂:“你个没有爷娘生养的东西,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女娃有了别的相好不成?张嘴就来也好意思在这儿四处喷粪?” “咋的,你家里有祖传下来的习惯,早上非得掏了粪水漱口?” 她又看向最先开口抨击姜安宁毫无女子之德的男人:“那赵海欺诈未婚妻的嫁妆钱,你不说他没有君子之德,倒是先揣度起人家小娘子的德行有亏了,咋的,你跟他是一丘之貉,狠狠共情了?忍不住代入了?” 那人顿时脸色难堪起来,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谁跟那种缺德玩意是一丘之貉…… 察觉到不少人看了过来,那人慌慌张张的捂上了脸,生怕等下被人以讹传讹,坏了名声。 “我哪里胡说了?”方婶子语气十分真诚,听起来就像是在虚心求教:“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赵海这种联合外人欺诈未婚妻嫁妆的人渣,无端指责人家小娘子毫无女子德行吗?怎么,在你眼中,女子的德行就该是受了欺诈、伤害,也要强忍着委屈,逆来顺受?” “为何不是?”那人铁青着脸,强行理直气壮:“自古以来,夫为妻纲,妻当从夫,纵然那赵海有罪,也不该是她这个未婚妻来提告!前朝便有律诏,亲亲相隐,仁厚之至也,她身为妻子,不为丈夫隐匿罪名,反而告夫,本就是触犯了十恶中的不睦之罪!” “五刑之中,十恶尤切,我只是说她德行有亏,没说她该同样服罪,已经是十分客气仁善了!” 方婶子听着人咬文嚼字的,有些头痛,怔了一会儿,才真诚的发问:“你这么说,你娘同意吗?” “还有,前朝的律诏,跟本朝有什么关系?前朝都亡了多少年了,你咋还惦记人家呢?” “你要起义啊?” 刚刚还理直气壮的男人,像是被揪住了命脉,脸色青白相交,怒斥:“你你你…满口胡言!无知!粗鄙!我、我与你这等不分黑白之人说不清楚!” 他扒拉开身边的诸人,匆忙狼狈的逃走,生怕慢一点,就要被当成是前朝余孽,抓走砍脑袋。 第020章 驱逐赵家出村 “要我说,那赵海固然可恨,与他联手蒙骗那小娘子的赵家人,更是可恨!这样的公婆不慈不仁,完全没有规矩教养、道德良知的人家,哪家要是把小娘子嫁了,那可真是送了闺女进火坑!” 段青山头一次做这种浑水摸鱼,说人长短的事情,紧张的不停吞咽口水。 众人刚吃了热闹,还没来得及抨击,那迂腐的儒巾男人就遁逃了,正有些意犹未尽呢。 这会儿听见又来一个发表看法的,顿时都来了兴致,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段青山身上。 段青山:…… 有些汗流浃背了。 “这、这不是盲婚哑嫁的,双方家里头都是熟悉的还好,就怕是哪个糊涂蛋,听信了媒婆一张嘴,那对方的家里头,再装模作样几天,两家合计着没什么问题了,当即就订了亲事,草草成婚,那可真就是坑了闺女一辈子的幸福了。” 不少家里头有闺女的人家,都被段青山的话给触动了,看向衙门口的目光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只等着人被带出来,好好吐两口唾沫。 什么东西! 段青山和人群里站着的媒婆周,不露声色的对了下眼神。 媒婆周扯着独特声线的嗓子:“这话怎么说的啊?什么叫听信了媒婆的一张嘴啊?好像我们做的是什么欺骗人的勾当似的!” 众人对媒婆周的十分熟悉,加上她非常有特点的声音,不需要特意去看,大家就已经把人给对上号了。 “媒婆周,你该不会也给人介绍过这样的人家吧?” “是啊?对号入座了吧?” “媒婆周,你今年介绍成一对新人没有啊!” 大家对媒婆周的调侃,远胜于看别人的热闹。 江安县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媒婆周从业十年,分文没赚到,算是其中一件。 “少在那胡咧咧!我行得正,站得直,有什么好对号入座的?” 媒婆周挺了挺胸膛,哼了一声,底气十足:“咱可从来不会赚那些黑心的钱,可不会什么人家的委托都接!” “尤其是像出了赵海这种缺德后生的地方!” 众人哄堂大笑,调侃她分明是接不到生意,强行挽尊。 媒婆周早就听惯了这样的笑话,也不当回事儿。 她掐着兰花指,抛出问题:“你们知道,我给人说媒,最看中的一点是什么吗?” “什么啊!” 好几个人纷纷应了声音起哄。 “当然是附近人家的风气!”媒婆周拉长了声音。 吁! 众人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这嫁姑娘,不看嫁的人家好坏,看附近人家的风气有什么用啊!” “说的是呢!媒婆周,怪不得你说不成亲事,赚不到钱,净看一些没用的,谁敢放心把儿子闺女的婚事交给你去说项啊。” 这话一说,四周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媒婆周一掐腰:“你没还真别笑!这里头的说头,可大着呢!” “我问你,你要是有个邻居是个赌钱耍浑的酒鬼,每日出来进去的,你心里头慌不慌?” 这…… 好些人都不说话了。 “我再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就拿这个叫赵海的来说吧,你们觉得,他家里头人,都能跟着他一起,联合起来哄骗同村的小娘子了,那能是好人吗?” “不能……”好多人都跟着摇起了脑袋。 媒婆周双手一拍:“那村里出了这么个人,正常来讲,是不是该赶出去,别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众人点头。 “这样的人家,值得同情可怜吗?” 众人摇头。 “遇上这么样的人家,咱们是不是该毫不犹豫的唾骂?” 众人点头。 “那维护这样的人家,想要粉饰太平的村子,能是好去处吗?” 众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姜族长顿时眼前一黑。 完了,完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媒婆怎么如此不讲究!! 这不是故意煽动大家的情绪,引导舆论,抹黑他们村吗? 他正要出声辩驳几句,有人疑惑的问媒婆周:“事情是赵海做的,配合赵海的也是赵海的家人,有问题的,那也应该只是赵家人啊?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姜族长止不住的点头。 对啊对啊,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又有人接着问了:“是啊?跟他们村子有什么关系?你这不摆明了是地域黑嘛!人家村里人何其无辜,要因为这么一颗老鼠屎,连累了名声。” 姜族长更加用力的点头。 对啊!对啊!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媒婆就是在地域黑! 良心都坏了! 姜族长松了一口气,看来群众的目光,还是很雪亮的嘛! 没有被这个缺德媒婆拐带了偏见出来。 “跟他们村有什么关系?” 媒婆周单手掐着腰,另一只手在跟前几人的眼前,挨个点了过去:“那关系可大了去了!” 姜族长目光瞬间又警惕起来。 “如果他们村,对这赵家人的行为深恶痛绝,那必然是不会留下这样的人家在村子里。” 媒婆周:“如果他们留下了这样的人家,那只能说明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他们心里头是认同赵家人所作所为的,不仅不觉得赵海的做法有错,反而觉得人家小娘子不懂事儿,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受,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丢人现眼!” 姜族长:!!! “会有这么蠢的人?” “能这么想,那也忒没脑子了吧?” “四六不懂,黑白不分嘛这不是?” 姜族长:!!!!! 感觉被骂了一样呢? “所以啊,你们觉得说亲事儿,要不要看一个村子的风气?就算街坊邻居的,这种事情没办法控制,那一个村子呢?” “连自己同村的小娘子受了委屈,都不会维护,反而是站在那小娘子的对立面,指责说教人家小娘子‘忍一忍’,无视那丧良心人家做下的缺德事儿,你们难道能指望这样一个风气坏了的村子,会不相互包庇,为你家闺女一个嫁进去的外来人出头讲公道吗?” “为什么有些姑娘被拐子卖了,怎么都逃不出去?” “不就是因为村里人互相包庇提醒吗?” “这样的村子,你把闺女嫁进去了,不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有人想张口反驳,媒婆周轻飘飘的说了句:“别以为你家闺女兄弟多,有娘家撑腰就不怕了,回头人家同村的人,联合起来堵在村口,根本就不让你进村,你别说想给闺女出头了,能不能给闺女收尸都两说呢!” 先前欲说话的人,顿时不吭声了。 姜族长眼前一黑,差点支撑不住昏过去。 完喽,彻底完喽。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所以啊,我给人说亲事儿,说亲人家的风气要看,那户人家附近的风气,更要看!特别是嫁到外村的,更更要看了!至少这样,真出了什么事儿的时候,乡里乡亲、邻里邻居的,会给你一线生机,让你还有机会求救,而不是助纣为虐,让你求助无门,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媒婆周说完,看了眼段青山,意思很明显:你给我的词儿,我可是一字不差的说完了,再说就得加钱了。 段青山不露声色的点了下头,目光给到下一位。 “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 收到段青山眼色暗示的人,立马大声问:“有没有人知道,那赵海一家,最后有没有被驱逐出村啊?” 大家八卦的欲望被挑了起来,人群里窃窃私语,互相交换着信息,说什么的都有。 “要是那村子,真的包庇那赵海一家人,咱给闺女说人家的时候,还真得避一避。” “说的可是呢,媒婆周还真有一句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连自己同村的小娘子都不维护,咱们外头嫁进去的,怕是更难有个公道了。” 姜族长急得嘴角都起泡了。 他着急的想要辩解两句,在他身边的江巍突然开口。 “人若是不晓廉耻,衣冠狗彘无异,赵海与家人合伙诓骗谋算未婚妻的嫁妆钱,如此无耻卑劣污浊之家,吾村无论男女老少,皆不愿与之为伍。” 姜族长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就想挡住脸。 江巍脸色从容:“我是其村的村正,姜家小娘子还是在我与族长的陪同下,来到衙门报官求取公道的,大家尽可以放心,对于寡廉鲜耻之人,我们也是一样瞧不上的,更遑论包庇纵容。” “我们只怕还不够给姜家小娘子出足了气,哪里会偏向赵海一家人呢?” 众人没想到他们议论的当事人就在人群之中,安静了一瞬。 段青山拧眉:“你们当真把那赵海一家人赶出村子了?” 江巍身边的村民,都有些心虚。 他们当然没有。 不过,马上就有了! “自然!” 江巍丝毫不脸红的扯谎:“昨个儿我与族长陪同姜家小娘子状告完赵海后,刚一回村,就立马去了赵家。” 人群里又渐渐有了小声的议论,大多都是正面的。 还有偷看江巍的。 “这村正可真年轻,长的也俊,不知道娶亲了没有。” “有这样的村正在,那村里的风气应该差不了。” 姜族长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孙女跟秀才家的婚事,应该是能保住了。 他听着越来越多夸赞他们村子风气好的话,渐渐挺直了身板儿,也不捂脸了。 其他村民也都是与有荣焉的样子,一个个都在心里下了决心:等下回去,立马就去赵家,把坏老鼠屎赶出村! 【女土著这手节奏带的好啊,这回村里人不想驱赶赵家人都不行了】 【可是真有必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吗?还差点连累了村子被污名化,直接跟村里说清诉求不行?】 【那姜家族长之前的态度,分明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女土著不先下手为强,村里人大概只会劝她忍一忍】 【支持女鹅!】 【支持女鹅打赏元宝福袋x2】 第021章 撞见赵元山私会相好 随着众人的注意力被江巍给吸引走,媒婆周跟段青山等人悄悄地‘功成身退’,消失在人群之中。 没多一会儿,赵海就被带了出来。 不过一夜的功夫,赵海就憔悴了许多,神色萎靡,双眼浑浊无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摧残一般,麻木失神。 先前已经被挑起了情绪的众人,此刻纷纷手里有什么就往人身上砸什么。 鸡蛋壳,瓜子皮儿什么都有。 赵海被一把瓜子皮砸中了脸颊,顿时有些条件反射似的呜啊大叫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都说了,我全都说了啊……” 江巍眉眼一冷。 被他目光扫视到的衙役瞬间一哆嗦,旁边稍显机灵些的捕快,立马手疾眼快的扯掉了赵海脚上的袜子,团成一团塞进人嘴里。 唔唔! 赵海剧烈挣扎了下,呜咽了几声,眼泪哗哗地往外流,浑浊的目光里更添绝望。 酸馊的味道直冲天灵盖,好悬将他熏得晕过去。 他也确实很想晕过去。 板子打在身上的痛,被人看了个清楚的窘,以及对姜安宁无尽的恨意,都让他头脑充血,想要撕碎眼前的所有人。 偏偏他越是挣扎用力,按在肩膀上的大手就越是狠劲。 砸在身上的板子也越发用力,像是要把他隔着肉皮捶烂一样。 渐渐的,赵海也就乖顺了下来,卸了最后一丝力气,完全的任人宰割。 好不容易挨完了板子,赵海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以为这份难堪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时,人群中忽然挤上前来一个人。 赵海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对方手里提着的一桶粪水,就全部兜头浇在了他身上。 啊! 赵海的嗓子眼儿里,堆满了嘶吼的声音,尽数被塞在他嘴里的臭袜子给堵了出路。 身后被刻意打出来血水的伤口,此时跟粪水混合在一块,疼得人眼睛开始翻白。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也都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吓住了。 他们确实也看不上这种坑骗欺诈未婚妻嫁妆钱的畜生混蛋。 可再怎么看不上,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旁不相干的人。 “胜弟……” 赵海意识模糊中,勉强看清楚了站在他眼跟前儿的人。 “我呸!” 王胜怒掷开粪桶,大声怒斥:“你少跟我给这儿凑近乎,我为与你相识而不耻!” “赵海啊赵海,枉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不计较身份与你相交相识,你却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欺诈于我,害我险些成了你谋害未婚妻嫁妆的帮凶!” 赵海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半睁着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之人。 这是王胜吗? 是那个与他把酒言欢,吃肉胡侃,从不买单的好兄弟、好朋友吗? 那日,明明是王胜主动找过来,说是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 怎么到头来,他都已经凄惨下狱了,他的好兄弟又紧赶着冲过来,插了他两刀? 赵海呜咽、愤懑、不甘! 他又奋力挣扎起来,想要好好的问一问昔日同他快要好成穿一条裤子、睡同一个女人的兄弟,为何、为何要来背刺他! 为什么! 姜安宁是这样,王胜又是这样! 他们为什么都要如此对他! 赵海脑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会不会从一开始,王胜就与姜安宁算计好了? 他们两个有一腿! 这个念头越来越深的嵌进赵海脑子里,气得他额上青筋暴起,仿佛真的被绿了一样。 王胜! 姜安宁! 你们两个,贱人!贱人! 奸夫淫妇! 赵海越想越气,想要立刻将两人碎尸万段。 他越是用力挣扎,就被衙役按压的越紧,肩膀仿佛快要被捏碎了一样疼痛。 嗬! 赵海狠劲的挣扎,怎么都不肯放弃。 他一定、不能让奸夫淫妇好过! 王胜也是有些被人突然爆发出来的凶狠给吓到了,本能的退后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娇娘对他的嘱咐,从怀里掏出一叠状纸,高喊:“我、我要状告赵海,伪造票据,多次诓骗未婚妻钱财,前不久又诓骗了我与他做局,想要谋取其未婚妻更多的财产,还诱骗良家女子与他无媒苟合!” “赵海花钱找了人假扮媒婆,伪造了官印婚书,明着是与人明媒正娶,实则根本就是从头到脚的欺骗!” “可怜那女子自幼父母双亡,本以为是遇见良人,不曾想良人非良人,她梦寐以求的婚事,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而赵海拿来诓骗人家小娘子的钱,也全都是从其未婚妻那里骗来的。” 王胜高举着手中的状纸,声音十分大的绕场一周,生怕有哪个耳朵背的听不清。 “我要告官!求大人为无辜被骗的良家女子主持公道!” 这下子,别说是围观看热闹的众人惊讶了。 就是临街二楼上坐着的姜安宁都惊住了。 王胜,这是闹得哪一出? 前世,这两个人不是好的恨不能穿一条裤子吗? 每次她与赵海出去逛街,王胜总会跟在一旁。 好些次,两人都被误认为是契兄弟。 倒是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跟在人身后付账提东西,不知道的,还当她是两人的小丫鬟。 姜安宁正想着掀开纱帘的一角,看看清楚底下的情况。 包厢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店小二的声音在外响起:“客官,有位小娘子自称是您约见的客人,请问您要见吗?” 她约见的客人? 姜安宁愣了好一会儿,她什么时候约见客人了? 随后她又紧张起来,有种被人盯上的恐慌。 来这里吃饭,只是临时起意,是在衙门口闲逛时,意外发现这里能看清衙门前那块空地的情况,所以才来的。 她未曾告知过任何人。 包括段青山。 谁会找到这里来? 姜安宁咽了咽口水,心头蔓延起慌乱。 “客官?”店小二又敲了几下门。 姜安宁拿出面纱遮住了脸,轻语:“进来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倒要看看是谁监视了她,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监视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姜安宁猛地想起了昨晚看见的,躲在她家稻草垛里的人。 门打开,随着店小二一同进来的,同样是罩着面纱的女子。 第022章 赵元山和张氏义绝? 姜安宁顿住脚步,停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诶呦,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我满心满脑想的全都是你,夜里没有你在身边,我都睡不好觉。” 赵元山油腻腻的声音,持续传进她的耳朵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另外一个浑厚的女声:“你就搁这儿拿话糊弄我吧!” “我怎么会是哄你呢?你丧夫,我鳏寡,咱俩这不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赵元山捏着嗓子的声音,听得姜安宁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只是这鳏寡一说,从何说起? 姜安宁此时是动也不敢动,怕稍稍挪动一下,就听不见这个声音了。 偏偏又辩不出话音的来源。 她站的腿都有些麻了。 “你就打量着蒙我吧!先前我要你来陪我住些日子,你还推三阻四的,说家里头的母老虎看得太紧,走不开。” 女人冷笑了一声:“怎么这会儿又成鳏寡了?” 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久的姜安宁都要以为,她这耳朵怕是得了什么时灵时不灵的毛病,赵元山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 “我跟家里头那个,义绝了!” 嘶! 姜安宁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屋里头没别人。 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眼里满是震惊。 赵元山和张氏义绝了?!! 不是休妻不是和离,而是义绝……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明明昨天晚上,他们两口子还一起找上了她家,道貌岸然的劝她“别不知好歹”,怎么这才不过半天的功夫儿,俩人就义绝了? 她这一上午,基本都在衙门附近打转,也没发现赵元山来过啊? “义绝?” 跟姜安宁一样惊讶的,还有被赵元山捏着嗓子,油腻腻哄着的女人。 “她犯什么事儿了?” 空气中又是长久的沉默安静,久的姜安宁忍不住活动了下筋骨,弯腰揉了揉酸胀的小腿。 “安娘,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赵元山有些同赵海如出一辙的本事儿,对不想回答的问题,甭管多么的生硬,都能坦然的避而不谈。 他岔开话题,只跟人不停地说情话。 姜安宁听得浑身恶寒,差点把刚刚吃的涮羊肉给呕出来。 听来听去,她倒是大概捋清楚了一点重要消息。 赵元山……想再娶?不不不,或许是,入赘? 也可能是吃软饭? 后面俩人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姜安宁不太听得清了。 只隐隐听得出是在争吵,伴随着摔砸东西的声音,那女子似乎是说了一句:“你当我是你那傻子儿媳妇好糊弄呢?” 姜安宁:…… 好像是骂了她! 呸! 她才不是赵元山的儿媳妇,不捡骂。 姜安宁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彻底听不见声音了,这才身子一垮,差点腿软跌在地上。 站的腿麻了。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迈着酸胀的腿,出去下楼结账。 路过二楼其他包厢的时候,她特意放缓了步子,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都没发现里面有人。 那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姜安宁心中狐疑渐深,结过账,她状似不经意的同店小二搭起话来,询问城里有哪家的寡妇最近在准备再嫁。 小二说了几个,姜安宁完全没什么印象。 上辈子,她日子过的太单一了,每次进了城来,基本也就是去绣坊送绣活,再接了绣活回去。 基本上不会再去做旁的什么事儿。 想来想去,姜安宁打算到绣坊去看看,打听打听城里的事儿。 眼下得知了赵元山的打算,她反而不急着回去了。 姜安宁离了饭馆,轻车熟路的绕到城东,去了往日常去的朝凰绣坊。 朝凰这个名字,还是太后娘娘亲赐的。 去岁千秋节,绣坊老板因为给太后娘娘献上了一幅苏绣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险些让太后娘娘将人认为义女,后来才有了朝凰绣坊这个名字。 姜安宁站在绣坊门口,望着此时已经金灿灿的牌匾,恍如隔世。 前世,朝凰绣坊的御赐牌匾才制好送来换上没多久,她便嫁人了。 此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安宁?” 绣坊老板宋尧陪着一名保养得宜的富态女子,从绣坊走出来,目光瞥见姜安宁,惊喜的小跑了过来。 “真的是你,安宁!” 宋尧捏着姜安宁的肩膀,细细的打量了好一会儿,神色间满是欢喜。 “宋姐姐。” 姜安宁有些生疏的同人打了声招呼,此刻再看宋尧也是有些陌生恍惚,同时也十分欢喜。 宋尧激动的应了一声,随后拉过姜安宁的手,将人带到那名富态女子跟前,同人热情的介绍起来:“安夫人,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十分擅长双面绣的绣娘,尤其擅长绣山水人物,或许能接下您的要求。” 她偏过头,对姜安宁同样介绍了眼前女人:“这位是安夫人,年初刚到咱们江安县定居,最近想找人绣一副四扇屏,看来看去,都觉得成品不是很满意。” 宋尧如同遇见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便是今个儿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的!” 从她急促的语气里,姜安宁听出了关键的信息:这位安夫人,难伺候。 “我……” 姜安宁许久不做绣活,如今对自己的水平,也没几分把握。 正要出言婉拒,那位安夫人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你会双面绣?绣朵花我瞧瞧。” 像是摆弄物什儿一样的语气,令姜安宁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先前与赵元山在一起的那位女子? “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安夫人急声不悦的催人时,声音与姜安宁先前听到的那个女子声音,越发相似。 本想开口拒绝的姜安宁,探究的目光掠过那位安夫人,很快的转换了笑脸,看向宋尧:“那怕是要麻烦宋姐姐,借我个方便地方了。” 宋尧立马道:“给你专门准备的绣房,一直都有人打扫。” 她引着人往绣房后院去,路上还不停的用眼神询问:真的没问题吗? 姜安宁笑笑,给她一个你安心的眼神。 “不知道安夫人想绣个什么样的四扇屏?” 姜安宁故作不经意的同安夫人搭话,细细的辩听着人的声音。 “我家女儿喜欢猫,我想在她生辰时,送她一个猫戏图的四扇屏,当然了,能八扇的最好。” 安夫人语气有些嫌弃:“不过你们这绣坊老板,说时间太赶,来不及绣八扇的。” “不知令爱是哪一月的生辰?” “七月。”安夫人有些不悦。 姜安宁略显可惜道:“那确实有些来不及,光是四扇的,如今这个时间开始做,也是有些赶了的。” 安夫人哼了一声:“还不是你们这地方的人无用!” “别说那么多了,且先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有那两把刷子,别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搁这儿拿话糊弄我呢。” 姜安宁微微笑了笑,垂眼掩下情绪。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位安夫人,就是先前同赵元山说话的那女子! 姜安宁将目光挪到了宋尧的身上,想着等下怎么跟人打听这位安夫人的消息,才不会显得突兀。 第023章 质疑姜安宁的本事 净过手,坐在绷架前,姜安宁心跳的有些快。 在熟悉的人看来,她或许是前不久才刚来交过绣活,唯有她自己清楚,前世今生,她已经十数年没有摸过针线。 对一针一线都有些感到陌生的她,生怕被人瞧出不对来。 借着劈线的功夫,她缓了缓心神。 不知是否是借力于那莫名的身体变化,她此时眼清目明,连往常要小心翼翼去劈的线,也得心应手许多。 姜安宁调整了一下绷架,穿针引线,试了试手感。 杂乱的几针跃然布上,引来安夫人的一声嗤笑:“你当真确定,这人就是你绣坊里最厉害的绣娘?” “可别是被坑骗了吧?” “瞧她这两下子,哪里像是会绣活的样子?还双面绣……别是她从哪里得了别人做的绣活,拿过来糊弄人的吧!” 宋尧脸色有些尴尬,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安宁的确是我们这里最擅长双面绣的绣娘。” 说起来,她也是第一次当面看姜安宁起针。 是有些…… 不太像熟手。 想到去岁进献给太后娘娘的双面三异绣礼佛图,宋尧脸色微微沉了几分。 那样大的幅面,便是顶尖的绣娘,也得六七个人联手绣个三五年,才能有所得。 三五年前,姜安宁才多大? 且能绣得来三异绣的,没有几十年的功底根本做不了! 当时姜安宁是怎么说的? 与家中长辈一起,两个人配合做的,只不过家中长辈不愿担了姓名,为人所扰…… 后来,她去打听了,姜安宁的父母,早几年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家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长辈! 不过鉴于姜安宁每次给她交上来的绣活,都是个顶个保证了质量,她也就没有去深究。 兴许是人从哪里得了机缘,拜了隐居避世的绣娘为师,也未可知。 现如今,她倒是有些摇摆不定了。 “我可是听说,常有人偷盗了大户人家刚下葬不久的陪葬品出来,伪称是自家祖传下来的东西,实际上,连那东西是什么、用来做什么都不清楚,没少闹出拿人家的夜壶当茶壶之类的笑话。” 安夫人见宋尧眉眼微凝,越发肯定姜安宁就是骗子了。 她冷嗤:“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宋尧小心的赔着笑脸,正欲说些什么缓和下紧张。 安夫人转身欲走。 目光无意中扫到绷架上的一抹秀丽颜色,“嘶”了一声,硬生生的顿住了脚。 弹幕上更是一片【卧槽】密密麻麻的飘过,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打赏。 姜安宁感觉刚刚的紧张与疲惫一扫而空。 她低头看着跃然布上,活灵活现的蜻蜓,勉强还算是满意。 “技艺略有些生疏了。” 姜安宁像是没有听见两人的议论般,轻笑着谦逊了句。 安夫人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快要趴到绷布上了,伸手不停地在蜻蜓上反复的摸来摸去。 “娘咧,这咋跟真的似的?!” 莫说安夫人惊住了,连已经见过了三异绣礼佛图的宋尧,此时也有些合不拢嘴巴。 好在,她足够理智,看见安夫人大大咧咧的上手去摸绣线,顿时板了脸:“安夫人,这绣品最是娇贵,轻易摸不得,回头脏了、勾了线……” 安夫人瞥了她一眼,直起身子,从袖袋里掏出两张银票来。 “这不是钱的事情!” 宋尧微微有些愠怒。 最烦这些什么都不懂,惯会拿钱羞辱人的,当谁没骨气呢? 安夫人又掏了两张大额的银票出来。 宋尧:…… 她是绝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 可五十斗米,她能把腰折断! “这只蜻蜓绣品,我买了。” 安夫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大手一指:“那副四扇屏,就让她来绣,这些是定钱。” 听到只是定钱,宋尧略垮了一下脸。 片刻,她又重新欢快起来,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好嘞!” 她有预感,只要她们朝凰绣坊,能够接住这份活,准能扬名立万。 现如今,绣坊虽说有御赐的名头,到底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压箱底。 毕竟礼佛图已经送进宫去了,寻常人家,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得见。 她就是想吹嘘,没有见过真品的人,怕是都想象不出那副绣品有多恢宏,多震撼人心。 “安宁啊,你看……” 宋尧觉得,姜安宁大抵是不太可能拒绝的。 往常她每次来接绣活,都是奔着价格高去的,十分缺钱的样子。 “宋姐姐,我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打听。” 姜安宁看了眼安夫人:“然后咱们再谈绣活的事情。” 宋尧听话听音,很快就知道,她这是想要避开安夫人。 “确实,这四扇屏也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又是给安夫人您家女儿做生辰礼的,轻易马虎不得,咱们不妨坐下来,慢慢说,细细谈。” 安夫人“嗯”了一声,听得出有几分不情愿。 她轻瞥了眼姜安宁:“那你在这等我,晚些时候,我再过来同你详说。”很是不尊重人的语气。 安夫人同样瞧了眼宋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这绣娘我要了,不许再给她安排其他活计,专心为我儿绣生辰礼。” 宋尧赔着笑,看姜安宁时,难免有些窘迫尴尬。 她和姜安宁,只是合作,又不是从属,人家接不接这活,根本轮不到她来做主。 安夫人看起来像是真有急事儿,也没跟人多客套,步子匆匆的上了自家马车。 “安宁,这份活计,你看……” 宋尧迫不及待的开口,想要说些好话,务求能劝人接下来。 “宋姐姐,你对这位安夫人熟悉吗?” 姜安宁故作为难似的垂下眉眼:“我倒是愿意接下这份绣活,就怕雇主……” 她似有所指:“平素什么都不说,回头到了交工的时候,又诸多挑剔,宋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最怕麻烦。” 原来只是担心这些啊。 宋尧嗐了一声,暗暗松下一口气。 “我当然晓得,你性子恬静,一向不愿多与人攀扯,要不是足够了解顾客的性格,我也断不会把人往你跟前带的。” 宋尧压低了些声音,四下看了看:“这位安夫人,看着是不太好相处,人也有些自视甚高。” “可给钱还是很大方爽快的!” 说着,宋尧一脸八卦的兴味,:“就刚刚,她有个相好的过来,想入赘进门……” 第024章 何不以溺自照面? 姜安宁眼睛都亮了。 宋尧只当她也是喜欢听八卦的,未语,先捂着嘴笑了起来。 “那人瞧着倒是有几分颜色,可就是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泥腿子,我们也都奇怪着,安夫人一个体面的贵妇人,究竟是瞧上人什么了呢?” “结果啊,安夫人就跟我们说,这男人,别看糙了点,力气却是有一把子的,每回啊,都像是要把她的拔步床给摇散架一样……” 宋尧见姜安宁有些发呆,忙拍了拍嘴:“诶呦呦,瞧我这记性,忘记你还未出阁。” 她话音戛然止住,有种越说越错之感,索性闭了嘴。 姜安宁脸色微红,看起来像是真的未经人事一般:“宋姐姐……” 她轻声低喃,惹得宋尧又是一阵笑嗔:“怪我怪我,我不说了。” “那……安夫人那位相好,最后入赘成功了吗?” 姜安宁看起来又羞又怯又按耐不住好奇心一样。 宋尧没有怀疑,轻嗐了一声:“哪能啊!” “安夫人当场就把人的脸皮给揭穿了扔在地上,言明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鹅肉,好一通羞辱。” 她捂着嘴笑:“不过倒也真没说错那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男人的儿子,昨个儿被未婚妻告了,今个儿还被拉出来当街打板子呢!” 姜安宁眉心一动,更加肯定这男人就是赵元山了。 “这男人也是够狠心的,眼见着儿子要不中用了,竟然是半点亲情也不讲,连家里头的都尽数舍弃了,如今四处打听着,哪家招赘婿呢。” 宋尧脸上染了几分嫌恶,呸了一声:“他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性,哪个好人家会看得上他?” 她压低了声音,同姜安宁说起悄悄话来:“我听人说啊,这男人之所以着急找人家,是因为欠了他儿子那未婚妻太多的钱,连家里的房子都是人家姑娘给出钱盖的,现如今闹掰了,拿不出钱来还……” 宋尧话音忽地顿住,有些惊奇的看着姜安宁:“说起来,这男人还是跟你一个地方的呢,你该听说过才是。” 姜安宁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 “瑞丰镇来的。” 宋尧又有些不确定了:“我记得你是这个镇上的?” 姜安宁轻嗯了一声:“是。” 她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宋尧一时便也没有想太多,她拉着姜安宁的手,语气亲昵:“那这四扇屏的绣活,你算接下了?” 姜安宁点了点头,略显羞涩:“还麻烦宋姐姐帮我谈个好价格。” 宋尧悬着的半颗心,瞬间全落了地。 “这你就放心吧,全包在我身上!” 她十分爽利的将安夫人给的那两张大额银票,一股脑的塞给姜安宁。 姜安宁摇头推拒了,在人怔愣不解时,十分郑重其事的同人行了个大礼,倒是把人的一颗心,给又提起来了。 “你这是……” “今日来,本没想会如此凑巧,正好遇上了安夫人这份绣活。倒是往时,我多承宋姐姐你照顾,这才赚了许多,得以贴补家用,不至于穷困无所依。” 姜安宁:“宋姐姐于我的好,我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不若这份活计所得的报酬,宋姐姐拿大头,可好?” 宋尧闻言没有立时回答,只是瞅着人,不露声色的打量。 往常,有这种需要姜安宁独立完成的大单子,她都是只抽一成,算作辛苦钱的。 “我想同宋姐姐,更进一步合作。” 姜安宁坦然说了自己的打算:“一副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可以说是让朝凰绣坊扬名立万了。” “可回到江安县,朝凰绣坊还是缺了些足以震慑住其他有心之人的绣品。” “我想与宋姐姐你合作,借这次为安夫人绣四扇屏的机会,在江安县,你我二人的故土之上,也同样的,扬名立万!” 宋尧微怔。 扬名立万…… 她短暂的想了一下,随后便摇头轻否:“这词儿说着轻巧,寥寥四字而已,真做起来,难如登天。” 早先自京城而归时,她也是有几分傲气的。 鲜花着锦,荣归故里。 这样的梦,她不知道想了几个晚上。 可没过多久,面对城中其他绣坊的虎视眈眈,个个都想踩着她的尸骨更进一步,她的梦也就醒了。 她只是个绣坊老板,做生意,她自认为有两把刷子。 可做绣活,那就是连绣坊里刚招进来的学徒都不如了。 “难,可也不是没有机会不是?” “我相信世上无难事。” 姜安宁轻笑:“想来安夫人女儿的生辰宴,应该不会少了城中权贵相贺,届时,宋姐姐还怕咱们朝凰绣坊不会更为人所知吗?” “再不济,咱们也可以在交付的时候,宴请了人来做个见证。” “到时我再为宋姐姐你制一身与之相应的衣裳,保管你穿上,就是活招牌。” 宋尧眼睛亮了亮。 论做生意,她远比姜安宁想的长远。 “你说的这衣裳是?” 她对这个,明显更多几分兴趣。 “世人爱美,摆件一类的东西固然好,可到底,不如穿在身上的更令人向往、心动。” 同时也更耗费。 听闻富贵人家,每季都要裁制许多套新衣,很多都是只穿一次,便不要了的。 “安夫人的女儿喜欢猫,安夫人便想要做一扇屏风送给她做贺礼。” 姜安宁:“可我觉得,若是能将喜爱之物制成衣裳,时时穿在身上,或许会更能讨人欢心。” 宋尧心里瞬间多了好几个主意。 她握着姜安宁的手,连语气都更亲昵了几分:“好妹妹,你快与我细细说说,这衣裳,你是打算怎么裁制?” 往常倒也不是没有在衣裳上绣花的,可毕竟是少数,且花样都比较简单。 再说了,寻常制衣的料子,也不适合用来绣什么东西…… “那宋姐姐可是同意了?”姜安宁眨了眨眼睛问。 宋尧轻声软语的哄道:“诶呦,我的好妹妹,你倒是先和姐姐说说明白。” 姜安宁简要的与人说了自己的打算。 宋尧越听,眼睛越是发亮。 第025章 给赵元山找个“富婆” 宋尧与姜安宁相谈甚欢,越聊越觉得这姑娘简直是个宝藏,鬼精灵似的点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冒。 她与人畅谈了个把时辰后,只觉得心头火热,恨不能立刻撸起袖子开始干。 眼见着天色也不早了,担心人回去路上太晚会不安全,宋尧笑眯了眼睛送人出绣坊,早就忘记了安夫人先前盛气凌人的嘱托。 等她想起来时,姜安宁早已离去半个多时辰,急得她直拍大腿,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人。 - 江安县位置特殊,哪怕四月刚过去没几日,天儿就渐渐地闷热起来。 尤其是临近傍晚时,总不似旁的地方那样清凉,反而更添了几分燥热,似有大雨将至般,闷热的令人心生烦躁,不过是在外头略待上一会儿,便汗湿了半身衣衫。 可等夜幕降临,江上的风吹来,又清凉的让人直跺脚,不多添件衣衫,搞不好会冻伤风寒。 偏偏月上柳梢时,又是江安县最为热闹的时候。 临江的街边,数不胜数的游船画舫,相继在夜幕来临时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只怕不够吸人眼睛,少拦了客人上门。 才子美人,也大多爱在此地发生一些佳话,为人所传颂向往。 权贵豪绅,也多爱在此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听闻住在附近的人,时常会因为在河边浣衣而淘弄到金银瓜子。 有人还为此,专门在附近租了房子,每日凌晨去淘河,只为撞上大运,一夜暴富。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看什么都有几分新奇。 时不时遇见挑担穿行在人群里,卖鲜花、鲜果的小贩,她也总要好奇的看两眼,或是买两朵新鲜娇艳的花簪在发间,或是一文钱换个汁水足的甜梨子,边走边吃。 直到闲逛的腿有些酸了,她才进了在众多画舫中,最不起眼儿的一艘。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脂粉香,险些呛的她咳出眼泪来。 这动静,自然是惹来不少目光。 见进来的是个女子,画舫里衣着单薄清凉,零零散散在各处描眉的姑娘们,颇为讶异。 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这江边的画舫中,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男为男来,女为女来,都不是多稀罕的事儿。 本朝民风开放,便是女子逛青楼,豪掷千金取乐,也多得是人喝彩。 众女诧异了下,很快也就坦然了,心里反而猜测起,这瞧着面生的小娘子,会爱玩些什么花样。 “呦,今儿倒是先来了一位稀客,您是听曲儿还是喝酒啊?” 略年长些的妇人,走到姜安宁近前,笑脸相迎。 姜安宁目光在画舫中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停留在角落里,表情略有不逊的女子身上:“我想要她。” 她手指过去,妇人表情微滞,险些维持不住笑脸:“她……” 姜安宁塞了两张银票在妇人怀里:“不行吗?” 妇人掏出来银票看了眼面额,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行!怎么会不行呢?” 她笑眯眯的引着姜安宁上了二楼,又呵斥了个小丫鬟,催人快些送瓜果酒水来。 “客官您先坐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去沐浴熏香,拾掇好了,立马就来伺候您。” 姜安宁感觉妇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张了张嘴,欲要解释,想想,最后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浅笑点头,算是应了。 等人走了,她忙掏出帕子来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她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生怕说话太多会露了怯。 来时的路上,她借着买花买果子的机会,同小贩打听了些消息,知道这家有个性格十分泼辣有脾气的花娘,便是画舫的老板,也时常拿她没有办法。 毕竟,这花娘脾气虽大,却实打实是这家画舫里独树一帜的摇钱树,好些人独独偏爱她的性格。 前些日子,这花娘想要为自己赎身,画舫老板不同意,两人闹出来的动静还挺大。 最后,画舫老板退了一步,承诺只要有人愿意出面替她赎身,便同意放人走。 唯独她自己出钱赎,断无可能。 姜安宁刚刚看了一圈,觉得那泼辣的花娘,大概就是刚刚角落里那人。 没等多久,刚刚在角落里冷眉冷眼的女子,就换了身清凉的衣衫,推门而入。 不知道是不是刚沾了水汽的缘故,她此时面容泛着淡淡的红润,眉眼间的凌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娇媚妖娆。 若隐若现的衣衫,更衬得人肤若凝脂,如高山白雪,清冷又纯净。 姜安宁头一次瞧见这般大胆的装束,还是那样大摇大摆的从外面直接走进来,一时看的有些呆…… “客官?” 女子声音娇娇柔柔的,并不刻意做作,仿佛是天生的柔若无骨,惹人情热。 “额……”姜安宁一时间有些忘记了要说什么。 她脸微微有些发热,忙灌了两杯凉水,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你,我要怎么称呼?” 姜安宁感觉舌头都有些磕绊了,险些话都说不利索。 “奴家晚娘……”女子声音顿了一下,很快又重扬起笑脸:“今儿这一夜,我只是客人手底下的玩意儿,客人随意唤我就好。” 姜安宁听着有几分不适,目光清澈的看着晚娘:“我想为你赎身,可以吗?” 晚娘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 “你说什么?”她皱眉。 姜安宁一字一句,清晰的同人说:“我想为你赎身。” 晚娘拧眉看着人。 “我是有条件的。” 姜安宁同样看着人:“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当我没说过……” “什么条件?”晚娘语气有些急。 “嫁一个人。” “嫁人?”晚娘眉头紧锁,不解的看着人。 姜安宁点了点头:“你嫁一个人,帮我做一些事情,我为你赎身。” 她拿出几张银票来:“为表诚意,我可以先为你赎身。” “先为我赎身……呵,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晚娘目光轻淡的从那几张银票上扫过:“而且,你这点钱,怕是还不够为我赎身。” 姜安宁:“不怕。” “因为我没钱。” “我可以帮你赎身,不过,钱需要你先垫付。” 晚娘:“……” 第026章 姜安宁,你就不能委屈下自己成全我吗? 晚娘觉得她大抵是发了癔症了,不过是听了个陌生小丫头几句没什么道理偏还十分气足的话,便将自己的全部身家托付于人。 她甚至想,若姜安宁是个骗子,倒也好了。 钱财散尽,黄粱大梦一场空,倒也绝了她的那些念想。 兴许,这人就是老板请来做局诓她的也说不定。 罢了,丢了反倒干净。 早在她被老板态度强硬拒绝赎身之求,便该心知无望,绝了念想的,偏她心有不甘,总想着万一呢? 万一就有哪个恩客愿意为了她一掷千金……再不济,她来出钱,只要能换得一副自由身,也并无不可。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真在那些恩客眼中算个东西,想着到底来往多年,总该有几分感情…… 呵! 是她痴妄了,才会自取其辱。 - 姜安宁揣着晚娘给的巨额银票,心里头慌慌的。 一下楼,就被妇人笑脸迎了下来:“客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有哪里不得意的?” 天可怜见的,自打她家的招牌闹着要赎身,还不知几斤几两的去跟恩客讨面子,让人家恩客觉得晦气,她家这条画舫的生意,就再也没有好过,总是三五天的下来,也见不着一个人。 好不容易今儿来了一个,说什么她也得把人给留住了。 要不然,怕是真的没机会再开张了。 “出去买些东西。”姜安宁心慌了一瞬。 妇人当即赔起笑脸,凑得更近了些:“买什么呀?您吩咐一下,我让底下的小丫鬟去买就是了!” “当然是增加乐趣的东西,难道这样的私密的物件,也要一一说与你们来听?那我还来你这里寻什么乐子,倒不如回了家去!” 姜安宁佯怒,妇人略显迟疑,好一会儿才赔笑道:“是是是,客官您说的对,那您等下还回来?” “嗯。” 姜安宁冷淡的看了眼妇人:“还有事儿?” “没事没事,那您忙,您忙。” 妇人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了们,等人略走远了些,沉下脸来,喊了两个姑娘过来,冷声吩咐:“你们两个,跟着她!” 说完,扭头去了二楼。 - 江巍随口扯了个由头儿,与村里人分开而行。 刚要走进江岸最华丽那艘画舫时,无意一瞥,视线同姜安宁不期然对上。 姜安宁脚步猛地一顿,随即想到自己脸上遮着面纱,又装作没事人似的,快步离开此地。 直到走得远了,她才稍稍松下一口气来。 好险! 也不知道江巍有没有认出她来。 应该没有吧? 她检查了一下脸上的面纱,没敢多做停留。 得快些把晚娘赎出来,别真的让赵元山傍到了谁家里当赘婿,那她的计划就夭折了。 还不知道村里这会儿怎么样了,赵家有没有被赶出去? - “公子,怎么了?” 江巍手下的人,看到他在画舫门口发呆,忍不住疑问出声。 “姜安宁,来县城了?”江巍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大确定。 手下人笑道:“怎么可能?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呢,姜安宁今儿一天都没有出门,估摸着人还没醒呢,属下听家里的婆娘说,这女人亏了气血,最是难养。” 江巍皱眉。 难道刚刚是他看错了? 可那双眼睛…… 他一直觉得姜安宁那双眼睛生得十分漂亮,清澈又活泼 刚刚那一眼,他真觉得就是姜安宁。 “许是我看错了吧。” 江巍眉心紧紧的绷着,心中始终存了抹怀疑。 “公子误认谁了?” 手下人有些胆大的玩笑起来:“莫不是离京久了,想念宋家小娘子了?” 他叹了一声:“说来,要不是为了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您跟宋家小娘子,也该定下婚事了。” 江巍冷眼扫了人一眼,不悦斥声:“哪来那么多话。” 手下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进了画舫,江巍刚喝了两杯酒,刚刚瞥见的那双眼睛,越发清晰的刻进他脑子里。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你们说,姜安宁一天没有出来,是亲眼所见,她还在屋里没起?” 手下人愣住:“这……她总不能躲过咱们的视线,偷偷溜出去吧?” 江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渐寒:“为何不能?” 手下人张了张嘴:“不、不能吧?她又不知道咱们在监视着她……” “我刚刚看见姜安宁了。” 江巍平静的一句话,像是惊雷一样,砸在了手下人的心头。 “怎、怎么会……” 江巍眼中有怒,被气笑出声来,起身匆匆往外走:“回村里!” “可是咱们约了……”手下人的声音,在江巍冷眼望过来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他脸上渐渐生白,低头尽力降低存在感。 - 村里。 姜族长等人刚回到村子,脸上都有些疲色。 众人默契的没有提起赵家,各自先回了家歇乏。 姜族长本来阴沉着的脸,在看到家里坐着的人时,瞬间换上了灿烂无比的笑:“秀才老爷怎么来了?” 他语气略带着讨好:“你看看我都不知道您来,还出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吕秀才笑了笑,起身同人见了礼,这才缓缓开口:“今儿有大集,我也是才刚过来没多久。” 姜族长点头儿赔着笑。 “我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念着你家孙女先前与我儿议亲,想着总该正是过来与你知会一声。” 姜族长一听见这话,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青苗是个好姑娘,我与贱内都是十分喜爱的,奈何两个孩子确有不合适,所以这亲事儿便也就罢了吧,别耽误了你家青苗。” 吕秀才的话,如同当头一棒,砸懵了姜族长。 他嗫嗫说不出话来,心里急着想要挽回几分,却实在笨嘴拙舌,什么主意也没有了。 吕秀才见人如此,也是有些内疚的。 他目光躲闪,起身告辞:“那就这样,族长不必送了。” 话一说完,吕秀才就步子匆匆的走了。 姜白氏听着动静走出来,有些着急的问姜族长:“咋了?吕秀才都跟你说啥了?是不是青苗的婚事儿有着落了?” 她自顾自的抱怨了句:“这吕秀才怎么也不说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家里头都准备好了……” “你说你也是,咋不知道拦着人点儿,留人在家里吃饭呢?” 说着,又看向没吱声的姜族长:“你咋了这是?” 姜族长整个人瞬间暴怒:“还吃什么吃?人家就没看上咱家青苗!” 他怒吼:“婚事儿黄了!” 姜白氏愣住:“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都好好的……” 她还以为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怎么会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姜安宁!” “这关人家安宁丫头什么事儿……” 姜族长厉喝着打断了姜白氏:“要不是她一点委屈不愿意受,揪着丁点儿小事儿要死要活,闹得满城风雨,哪里有这岔子!” “吕秀才肯定是听见县里那些风言风语了,所以才会嫌弃了咱家青苗,不愿跟咱结亲了。” 姜族长眼中尽是怒火与恨意,满腔怨气尽数记在了姜安宁的头上。 第027章 江巍之怒 姜王氏有心想说这事儿怨不着人家安宁,本来小姑娘无父无母的就够可怜了,结果说个亲事儿还遇上中山狼…… 莫说只是去告官讨公道了,就是提上菜刀去砍了那吸人血的赵家老少,都不为过。 可想到自家孙女好好的婚事,无端没了下文儿,姜王氏又说不出口了。 她叹息了一声,把苦恼都咽进了肚子里。 姜族长还在那里怨天怨地,姜王氏也只当没听见,沉默的进了厨房,操持一大家子的晚食。 江巍快马加鞭的赶回村里,一路过家门而未停,直奔着姜安宁家里头去了。 方婶子刚从姜安宁家后院绕出来,听见马蹄声,心慌了一下,贴在姜安宁家的大门板上,瑟瑟发抖的回过头。 瞧见来人是江巍,她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是村正啊……” 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她还当是马匪下山了。 方婶子提着的心落下来,不免又困惑起来:江巍这个外来户,这么有钱的吗?居然买得起马匹…… 往常也不见他事农生产,也没听说人外出务工,连小生意都未见他做过。 难不成,这县令大人指定过来的村正,还有工钱领? 江巍看了眼方婶子,目光落在她手中还沾着油渍的碗上。 “方婶子怎么在这儿?” 他翻身下马,很是随意的松开了缰绳,由着马儿自己跑远。 方婶子急的张大了嘴巴:“你的马跑了!” 说着,她就要上去帮人追回来。 江巍笑笑,语气随和:“没事儿,它在外面吃饱喝足,会自己回来的。” 他看了眼姜安宁家的大门,又问了方婶子一遍:“婶子怎么会在安宁妹子家?” 方婶子随着马儿跑远一块紧张担忧飘走的目光,渐渐的回笼过来:“我啊?这不是想着安宁那丫头亏了身子,过来给她送碗鸡汤,给人补补身子。” 她笑呵呵的嗐了一声:“家里头的老母鸡,上个月开始就不下蛋了,正好家里的孩子也馋肉了,干脆就杀了。” 方婶子晃了晃手里的空碗给人看。 江巍眉心微拢。 姜安宁在家? “原来是这样,有方婶子帮着照看,我就放心了,本来我还担心安宁妹子家里头没个人照看,想着过来看一下。” 方婶子眨了眨眼睛。 安宁……好像没有在家。 不过,江巍好像只是担心安宁有没有人照看? 她捋清楚了顺序,很快就笑呵呵的应了下来:“你就放心吧,我一有空就会来看看安宁的。” 江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感觉到方婶子略显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未免被人误会他别有居心,更担心太过关注姜安宁,会被人发现什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被幕后之人察觉,他笑了笑,匆匆结束话题:“那就劳烦方婶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 方婶子连连摆手,觉得这外来的小子,说话还怪文绉绉的。 虽说江巍来她们村,当了好几年的村正,可往常,倒是很少见到人,更别说这样面对面的说话了。 顶多也就是迎面碰见了,点头问声:“吃了吗?” 方婶子拿着碗回家的时候,心里头还在寻思着江巍。 刚刚,她本来是想着人家‘官儿’大,就打算等江巍先离开了,她再回家去。 结果她不走,江巍也不走,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杵在安宁家门前,当了好一会儿的人肉桩子。 后来还是她问了一句:“村正还有事儿?” 江巍才看了眼姜安宁家大门,摇头说没有。 走的时候,目光好像恨不能黏在安宁家门上。 方婶子的男人姜根山瞧着自家婆娘自打去给隔壁家安宁丫头送了鸡汤回来,就一直跟丢了魂儿似的发呆,伸手捅咕了她一下:“搁这寻思啥呢?眼珠子都直了。” “寻思江巍呢。” 方婶子顺口就说了一句。 姜根山嗷的一声:“什么玩意儿?” 他脸上瞬间起了怒火,冷不丁的将人打横抱起:“我看是我最近对你不够卖力气了!” 居然还有精力想别的男人! 方婶子还懵着,见自家男人把她往炕上一放,就去锁了门,忙起了身,怒目瞪着他:“你干什么?大白天……” 想什么不正经的呢? “你说我干什么?咋?嫌我年纪大了?开始惦记更年轻的小伙了?”姜根山气呼呼的扯掉外衣。 方婶子:??? 她捶了一拳在人身上:“天还没黑呢,说什么胡话搁这儿!” 方婶子气得要命,狠狠瞪了眼姜根山。 “我是想,江巍这个小村正,为啥会来咱们村。” 姜根山老大不乐意,气哼哼的:“你管人家呢?” 方婶子瞪他,有股对牛弹琴的无语。 不过想着家里头,也就这么个能跟她八卦的人,又忍了下来。 “你说,咱们村,也不是多富饶的,良田也少,人口也少,那江巍既然能得了官老爷的青眼,为啥不去隔壁吴家村那样有钱有田的地方,当个有油水捞的村正呢?” “他来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 方婶子一脸我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你快问我,问我我好接着往下说的模样。 姜根山还在气闷:“不知道!” “你这人……”方婶子气得不轻:“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呢?” “我年纪大了,我没意思,年轻小伙有意思,所以你就想人家年轻小伙为啥来这儿。” 姜根山抿了下嘴,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就惦记人家年轻小伙是奔着你来的”给默默吞咽了回去。 有些话说出来容易,收回来就难了。 他还想跟这婆娘好好过日子,再多生两个娃娃呢。 方婶子气够了几息,又立马忍不住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我怀疑江巍是奔着安宁丫头来的。” 姜根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了一声:“你果然……”白日梦人家年轻小伙是奔你而来的。 他话音猛地顿住,惊“嗯?”一声:“啥玩意儿?” 不是惦记人家年轻小伙啊? 姜根山有些心虚的抓了抓脑袋,咳嗽两声,假装无事发生,跟人凑在一块八卦起来:“这话怎么说的?你看见啥了?” “刚刚我不是去给安宁丫头送鸡汤吗?” 姜根山“嗯嗯”的点了点头。 “结果就碰见了骑马而来的江巍,我当时还以为是来马匪了呢,好悬没给我吓死!” 姜根山“嗯嗯”的点头。 “然后他一看见我,顿时就像是偷情被抓包了一样,拉着我东扯西扯的,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方婶子充分的发挥了大脑里的想象。 姜根山配合的“嗯嗯”点头。 “果不其然的,我就站在安宁丫头家门口等了一会儿,还真就瞧见人那眼神儿,黏住了似的,盯着安宁丫头家的大门不肯挪动!” 方婶子一脸我就知道,肯定是这么回事儿:“后来,估计他是看我在,不好意思的,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你说,这不是对安宁丫头有意思,是什么?” 她激动的直拍大腿:“还有啊,他碰见我的时候,知道我是给安宁丫头送鸡汤,笑得嘴都快扯到耳后根子去了,可关心可关心安宁丫头了!” “你说,这不是对安宁丫头有意思,还能是什么?” 姜根山“嗯嗯”的点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两口子一拍即合,重归于好。 江巍在家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盛绩忙拿了件外裳给人披在身上:“公子怕是着凉了。” 他有些恼:“牧遥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劝着您点,这江安县的气候,本就冷一阵热一阵的,您快马赶回来,肯定是出了急汗,再让冷风一吹,准着凉。” 盛绩嘟嘟囔囔的说着:“我去给您煮个姜茶来。” 江巍摆手拒绝:“不用。” 他揉了揉鼻子:“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心里有数儿。” 感觉不像着凉,倒像是……有人在背后讲究他。 他摇头散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沉声问:“可问过了?姜安宁今日到底出去没有?” 刚刚同方婶子说过话,他倒是不太确定,姜安宁是否在家里了。 要是在家,他贸然翻进去,反而不妥。 “说是没见人出来。”盛绩开口,给人递了杯热茶。 江巍拧眉。 “难道真是我看错了?” 不对、不对,那双眼睛,他绝对不可能会看错。 要么就是姜安宁根本不在家。 要么……江安县还藏着另一个姜安宁也未可知! 江巍阴谋论了一下后,眉眼瞬间阴鸷起来:“安济坊那边,可有查到什么?” 盛绩微愣:“今儿才安排了人去,还没回来呢。” 公子这是怎么了? 江巍有些烦躁的吐了口气。 这种敌明我暗的感觉真是恼人。 盛绩有些不解:“公子为何会怀疑姜安宁不在家里?瞧着她昨日吐血的样子,那个姓王的大夫,怕是也没有瞎说,只怕真的病重,连今儿赵海被拉到衙门外打板子,她都没有去看,怕是真的起不来炕了。” 他声音顿了一下:“我听牧遥说,您在江边画舫见到了姜安宁……会否是您看错了?” 江巍的脑海里,又自动浮现出那惊鸿一瞥。 本来回来的路上,他还没有多么肯定。 如今…… “那双眼,我绝对不会认错。” 江巍沉着脸,不仅是想到了姜安宁,更想到了八年前,死在他眼前的那个女人。 那双眼睛,与姜安宁的一样漂亮,只是比姜安宁多了几分狠绝与张扬。 想到那女人,江巍脸上戾气更重。 盛绩唔了一声:“若是您怀疑姜安宁不在家中,不妨借着村里人对赵家的怨气,趁机去看一看?” 江巍看着人。 盛绩:“回来的时候,村里人不是都说,要把赵家人赶出村,以免坏了村里其他姑娘小子们的婚事儿,您在衙门口时,也是这么应承的。” “只不过回来时,您与人约在了画舫见面,当时未能成行。” “如今您既然是回来了,何不借此由头去姜安宁家里一探究竟?” “若是人真的不在家里……”盛绩声音一顿,脸色骤变。 江巍也同样脸色难看。 要是人真的不在家里,怕是他们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盯梢,早就被人给看穿了。 不仅被看穿,人还躲过了他们的盯梢,成功的跑了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过去这八年里,他们自以为姜安宁始终都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监视,就跟笑话没两样了。 念及此,主仆二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去族长家!” 江巍怒声掷地,重重的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人匆匆离去后,杯子乍然碎裂,茶水顺着桌角流了下来。 姜族长家里,一屋子人都埋着脑袋,啃着有些焦糊的粗面饼子,捞着像是被洗菜水炖煮过了头,还有些糊黑粘在上头的白菜帮子。 姜青苗同秀才家正在商议的婚事,被吕秀才亲自登门婉拒了以后,家里头连只蚂蚁爬过去时的动静大一点儿,都会挨骂。 其他人苦于这股低气压,对难以入口的晚食,也不敢吭半点儿声音。 晚上这饭,是自打娶了媳妇儿以后,几十年没进过厨房的姜族长,破天荒进了,在里头叮咣叮咣好长时间,最后做出来的。 冷不丁听见江巍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姜族长家众人顿时如遇救星,只等着姜族长发话,赶他们下桌。 实在是难以下咽啊! 姜族长沉着脸,听着外头接连响起的敲门声,语气不大好:“没规矩,赶人家吃饭的时候上门来。” 姜王氏瞪了他一眼:“人江巍指不定是从县里回来,有急事儿要找你,赶紧的去开门。” 姜家老大当即搁下筷子和粗面饼:“我去!” “我去开门!”他匆匆逃离厨房,着急的险些绊住脚摔倒。 姜族长自己也有些吃不下去,火气难消的看了眼一家子人:“吃饱了就下桌,都赖在这儿干啥?” 姜家人一听这话,立马齐刷刷的撂下筷子跟饼,头也不回的逃离厨房。 姜族长气怒的砸了手里的饼子:真他爹的难吃! 江巍一进门,就感觉这家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他也没有多想,开门见山的说:“族长,我看给安宁妹子主持公道,赶赵家出村这事儿,宜早不宜晚,族长要是没什么事儿,不如趁着这会儿,大家差不多都吃过晚饭了,把人召集起来,一起去把事儿了了。” 听见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来姜安宁出头,本就因为没了跟秀才家结亲满腹怨气的姜族长,瞬间更加火大了。 凭什么他孙女嫁不成秀才儿子,姜安宁却入了江巍的眼,得人如此爱护? “我不去!” 都是这丫头惹出来的事儿,连累他孙女嫁不成秀才家。 江巍拧眉:“族长?” 他很意外姜族长的态度。 姜族长有些心虚,目光躲闪,轻咳了声:“我就是觉得,此事儿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怕人看出他心里的阴暗迁怒,姜族长正义凛然的大声起来:“你们难不成真要把赵元山一家子往绝路上逼?” “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何况是人?” “我看,这事儿急不得。” 反正他不想去,安宁丫头毁了他跟秀才当亲家的梦想,瞅见她就来气。 江巍沉下脸。 “族长这是想要包庇赵元山?” 他实在是想不通,姜族长核桃大点儿的脑仁儿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不想再浪费时间,江巍回头看了眼盛绩,直接冷声安排:“既然族长不想去,那我们就去喊其他人吧。” “想来,村里其他人,不至于都如族长这样,拎不清!” 江巍把‘拎不清’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姜族长脸色难看。 最终迫于压力,还是跟着人去了。 等召集了村里大部分人,乌泱泱的到了姜安宁家门前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江巍有些迫不及待的上前敲门。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 安宁妹妹会被抓包吗? 第028章 及时归来 江巍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心已经沉了下去。 姜安宁不在家! 是巧合,还是发现了什么? 方婶子听着人越敲越重的力道,眉头皱了起来:“村正,安宁丫头许是已经睡了,她还病着,咱们还是别吵扰她了吧?” 赶赵家人出村,不仅仅是为了给安宁出头,也是为了他们村子的名声,为了村里的未婚男女们,以后好说亲事不是吗? 干嘛非要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来打扰安宁丫头? 人家安宁今儿连赵海挨板子都没去看,指不定是被伤透了心,根本就不想再瞧见赵家人。 且这江巍就算是想吸引安宁丫头的注意力,是不是也该注意注意方式方法? 这么大力气砸门像什么话? 知道的,是他们这些人,上门来帮着安宁丫头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门来讨债的呢! “村正……” 方婶子还想要再劝说几句,冷不丁的被江巍睨了一眼,话到嘴边硬生生的被吓停住。 她正心有余悸,感觉腿肚子有些,姜安宁家的大门突然传来动静,里头正有人抽动门闩。 江巍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处。 姜安宁买了东西重新回到画舫以后,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担心在街上与江巍对视的那一瞬间,会被人认了出来,索性匆匆解决了画舫的事情,紧赶慢赶的,在城门关闭之前,租了辆马车回来。 她才刚从后院悄悄的进来,就听见前面“砰砰”的砸门声,吓得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道外面的人究竟砸了多久的门,姜安宁火速的跑回屋,脱去今儿出门穿的衣衫,藏在柜子身子。 又挑了件发皱的外裳披在身上,拨乱了些头发,揉红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眼惺忪的般,虚弱摇晃着走到了前院开门。 “来了,谁呀?” 姜安宁刻意虚夹了几分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带着些许刚睡醒的鼻音。 “是我,江巍。” 江巍紧绷着声音:“你现在方便吗?大家都在,想跟你说说赶赵家出村的事儿,毕竟你是受害者,理应最有发言权。” 姜安宁看起来十分吃力的拉开了门,露出苍白的一张脸:“进来坐吧……” 她看了眼门外站着的人,似乎是被吓住了似的,随即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对不住大家,家里好像没那么多凳子。” “没事儿,我们不用进去。” 刚从被江巍眼神惊吓中回过神的方婶子说了一句,上前握住了人的手,软声关怀:“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她心有不满的埋怨道:“要我说,这事儿也不必非得喊了你起来。” 刚刚江巍那个森冷可怖的眼神,可是吓死她了! 方婶子替姜安宁拢了拢披着的衣服:“起来的急了吧?衣服也不多穿一件,你本就身子虚着,回头再染了风寒,可不得了!” 她语气略略有些指桑骂槐的不满。 说完还专门瞪了江巍一眼。 江巍对其视而不见,上前打量了会儿姜安宁,紧紧绷着的眉心丝毫不见松散:“你今儿一直在家?” 姜安宁眨了眨眼,抬头瞅了眼天色,故作茫然:“好像,我睡了一整天?” “可不是?一天都没听见你动静。”方婶子快言快语。 姜安宁煞有其事的摸了摸喉咙,又揉了揉肚子:“怪不得觉得自己又渴又饿的。” 江巍还是很持怀疑的态度,眉心拢着,想要从姜安宁的脸上,瞧出点儿不对劲儿来。 偏偏这张脸上的每个表情,都滴水不漏。 江巍:“我们大家一致决定,驱逐赵家出村,将其除名。” 隔壁的张氏一听见动静,就蹲到了自家墙根角,屏气凝息的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听见江巍说要赶他们一家子出村,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忙脚乱的跑回了屋:“当家的,不好了。” 赵元山今儿出去见了往日的几个相好,接连碰壁,正心烦着,听见张氏的声音,更加的暴躁:“瞎嚷嚷什么?你才不好了!晦气玩意儿,咒老子?” 张氏见人举起巴掌,都已经忘了害怕,慌张的说道:“隔壁那个死丫头,正跟村里人合计赶咱们出村……” 赵元山瞬间脸色一沉。 他想过此事怕是很难善了,那姜安宁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油盐不进起来。 就因为赵海的一时糊涂,犯下点小错,便死咬着不放,完全不听劝说,只怕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撕下他们家一层血肉来。 却怎么都没想到,这贱人竟然如此着急,当真是半点儿余地也不给他留。 赵元山眉眼间戾气横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 他看了眼张氏,眼底渐生狠意。 毫无所觉的张氏,还在六神无主的呢喃着:“咋办呀?当家的,这可咋办啊…” “去把门锁好,无论他们怎么敲,都不要开门。”赵元山沉声做下了决定。 张氏不大确定道:“这样能行吗?” 就算躲得过一时,可总不能缩在家里躲一辈子吧? “你尽管去就是了,明儿我自有办法解决他们!” “真的?”张氏像是看到了希望,眼巴巴的望着自家男人。 赵元山闭了闭眼:“去吧。” 他与张氏夫妻近二十载,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唬人的。 可事到如今,他也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去吧!”赵元山又对人说了一遍,语气柔和中带了几分悲凉。 张氏不疑有他,只当自家男人是有了解决之法,遂快步出去,将门多加了两道闩,还搬了好些东西挡在门后。 忙活完,又回了屋,同样的锁上门,搬了衣柜抵在门口。 赵银莲跟赵海今儿一大早就躲出去了,这会儿并不在家。 江巍一行人,在姜安宁家商讨了好一会儿。 等找上赵家时,赵家院里寂静无声,屋里也没亮灯,瞧着像是没人的样子。 方婶子上前拍了好一阵的门无果,众人轰轰烈烈而来,最终铩羽而归,肚子里憋的火气,瞬间更旺盛了几分。 起点的计费方式是按字数收费,不是按章数哈,每千字5点币,每多200字,多1点币,所以每章多少点币,取决于那章的字数哈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字数不统一,误会我乱收费哈……(不过上架0订阅的我,好像也不需要担心这个[大哭jpg.]) 第029章 区区蝼蚁,死便死了 众人散去。 江巍犹不死心,目光深深的看着姜安宁,几欲试探,对上人清澈纯净的目光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村正哥,你还有事儿吗?” 姜安宁声音软软的问了一句,带着些许气力不足的虚弱感。 江巍抿嘴,良久后绷着声线:“无事。你……” “早些休息!” 姜安宁看起来有些乖的“哦”了一声。 她向人郑重的行了一礼:“今日之事,多谢村正哥为我主持公道,待来日安宁身子略好一些了,再摆酒款待。” 说着,她就像是禁不住风吹般,连咳了数声。 病弱的样子,让江巍都有些自我怀疑了。 难道画舫见到的那双眼,真不是她? “安宁妹子客气了,维护本村之人安好,本就是我这个做村正的责任。” 他松散了些语气,声音柔和下来:“安宁妹子快些回去吧,晚来风急,莫要吹病了。” 姜安宁朝人笑笑,又施一礼,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关门时,瞧见仍站在原地望着她的江巍,轻点了下头,大方的朝人笑笑。 插上门闩,快步回了屋,姜安宁始终提着的一口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她眉眼间尽染寒霜,怀疑在此时凝成了实质。 江巍在监视她! 昨儿赵元山找上门时,眼前文字提醒她暗处有人偷听。 明着出来的是方婶子,藏着始终没有露面的,是江巍的人。 后来事了散去,她去关门时,忽然的耳清目明,也瞧见了鬼鬼祟祟藏在她家稻草垛里的人。 江巍为什么要派人监视她? 姜安宁微拢眉心,脑海里回闪起许多零碎的记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江巍在她的记忆里,都没有太浓重的色彩。 她对人的记忆,大多都是偶尔去河边洗衣服时,会遇见人正好经过,微笑着打声招呼。 除此之外,她与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交集…… 姜安宁感觉脑子有些发痛。 她实在不是个多聪明的人,更遑论揣测算计人心这种事儿了。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其中关窍,索性作罢不再去想了。 她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草草洗漱一番,随便裹了条被子就睡了。 明儿早上,还得进城去…… 许是躺的姿势压着了心口,姜安宁熟睡中有些喘不过气儿来的窒息感。 她感觉耳边嘈杂纷乱,好像有人在说话。 “真是不中用,这么容易就死了……” 谁? 是谁在说话? 姜安宁用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好像被禁锢住了一般,挣扎不开。 “赵家都没有人给她收尸,我多什么事儿?” “区区蝼蚁,死就死了。” 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冷声唾弃:“真是废物!” 姜安宁感觉被骂到了,恼恨不甘搅和的她气血翻涌,惊醒着坐了起来。 眼前漆黑一片,她略适应了会儿,才托夜视能力突然变好的福,看清了此时所处的环境。 是在她家里头…… 刚刚,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屋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人。 “是做噩梦了吗?” 姜安宁迷茫了好一会儿,不太判断的出时辰,踩了鞋子下地,找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刚翻墙进来的江巍,冷不丁瞧见屋里亮起了光,险些脚下踩滑摔倒。 姜安宁冷不丁听见外头轻微的脚步声,顿时紧绷起神经。 进贼了? 她一时有些不知该把蜡烛吹灭,还是怎样,慌乱的手心泛起湿意。 江巍感觉腿都快要蹲麻了。 本想着姜安宁应该只是起夜喝口水,等一会儿就是了。 却不想这一等,半柱香的时间都要过去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免得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眼前忽然亮起火光一片…… 看着不知怎么出现在他眼前的方婶子一家,江巍大脑短暂的空白起来。 方婶子从自家男人手里头拿过火把,仔细将人照了清楚,稀奇的咦了声:“村正?怎么是你?” 她拧着眉,声音凌厉:“这黑灯瞎火的,你不好好在家待着睡觉,跑来安宁丫头家里做什么?还鬼鬼祟祟的,趴人家墙根底下……” 方婶子的眼神儿里,满是怀疑之色。 刚刚安宁丫头敲她家后窗户,说是家里头好像进了人,担心是赵元山一家子起了歹心,想要到她家里暂时避一避。 她当时就火大了。 赵元山这老登做了亏心事儿,不说躲好了些悄悄心虚着,竟然还敢又上门去找事情,欺负一个没了爹娘护的小姑娘? 她当即就喊了自家男人起来,过来一探究竟。 没想到“贼”确实有一只,却不是赵家人,而是江巍。 姜安宁也很意外。 不知怎么的,此时瞧着江巍,总觉得他和刚刚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噩梦,重合到一起了。 “村正怎么在这里?”她眉心紧皱,声音冷淡许多。 “我……” 江巍没想到姜安宁竟然去喊了人!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在京城的权贵子弟中,他武功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怎么会…… 丝毫没有察觉屋里的人有动静,还出了门去? 面对三人的虎视眈眈,江巍急中生智:“我实在是太担心安宁妹妹了,回了家以后,始终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惊扰了安宁妹妹。” 他露出歉然之色,带着少年独特的纯情羞涩:“抱歉,我……” 江巍看着姜安宁,目光瞬间变得深情:“其实我很早就心悦于你了,安宁妹妹,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请人说亲,你就跟赵海订下了婚事,我一直为此心存抱憾,如今既然你与赵海退了亲,我不想在错过了。” 猝不及防的心意表白,震惊住了三个人。 姜安宁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方婶子倒是兴奋起来,不停的捅咕姜根山,眉飞色舞的跟人传递眼神:你看你看,我就说江巍这小子,对安宁丫头有意思。 姜根山困惑道:“可这跟他翻墙当宵小有什么关系吗?” 江巍:…… 看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姜根山一脸憨厚老实的挠了挠脑袋:“我说的不对吗?” “再怎么心悦人家,也不能大半夜的翻墙进人姑娘家里头啊?” “这要是哪个氓汉半夜趴我闺女窗根底下,说是因为喜欢我闺女,我得撕烂他的嘴,打折他的腿。” 姜根山直白又真诚,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江巍:…… 江巍不是男主,不要误会 第030章 无心嫁人 江巍嘴角微微凝固,好一会儿才厚着脸皮,强行挤出些许温柔从和来:“是我的错,对不起。” 他态度诚恳的道歉:“根山叔说的对,是我失了分寸,乱了规矩,惊吓到了安宁妹妹,还连累根山叔跟方婶子,大晚上的睡不安稳。” 江巍眉眼柔和,耐心十足,倒是让方婶子二人,多了几分信服。 “安宁啊,我看村正也不是故意,他应该就是那个……”方婶子费力的想了想,总算是在绞尽脑筋之前,说出来个词儿:“关心则乱!” “对,关心则乱!”江巍点头附和。 他心下略安,看着姜安宁,神色认真:“安宁妹妹可否原谅我今日之过……” 江巍微低了眉眼,看起来很是伤心难过:“不原谅我也无妨,只是可否不要厌弃了我。” 姜安宁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江巍,似是信了对方所言,眉眼松缓下来,笑了笑:“既然是误会,说开便也罢了。” 她明知对方另有所图,却苦于孤立无援,又无有证据,追究不得。 江巍同赵海不同,光是有县令为之撑腰,指了名要人来当这里的村正这一点,就足以让村里绝大多数人,不敢得罪。 姜安宁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子烦躁。 江巍敏锐察觉到人一闪而逝的情绪:“安宁妹妹?” 他正想佯装温柔,再哄着人几句。 盯梢这么多年,他知道姜安宁最爱听甜言蜜语。 “村正哥,我才刚与赵家退了亲事,暂时无心婚事。” 姜安宁眉眼冷淡:“我不知村正哥是否在与我玩笑,但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江巍愕然失声。 “时候不早了,村正哥请回吧。” 姜安宁看着人:“以后还是莫要再翻墙了,那墙上缠满了铁蒺藜,回头伤到就不好了。” 她说着,又看向方婶子:“我想着,往后家里怕是要养两条大狗才行,您的门路多,消息灵通,还请为我留意一下,要是有合适的,您当个牵头,我给您牵钱。” “说外道话了不是?”方婶子嗔了她一句:“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跟自家婶子说什么客套话?” 姜安宁扯了个笑,没把这话当成真的听。 “您帮忙留意着。” 方婶子点头应下:“成的。” 江巍在一旁听着话难免有些尴尬,却不敢发作出来。 三人被姜安宁送出了大门外。 江巍瞧着已经回了家的姜根山夫妇,再看一眼大门紧闭的姜安宁家,饶是有心再探,却也不敢贸然折回。 否则再被抓个现形,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他眉眼阴郁不甘的回了家,吩咐手下人盯紧些。 姜安宁锁好了前后门,趁着夜色,匆匆向县城而去。 她跟晚娘约好了,城门开时必归。 好在,画舫这种地方,能留下来过夜的客人,就算睡到日上三竿也属正常。 画舫老板还不至于进客人的房间里头查看,除非是生意不想做了。 姜安宁一改在人前的虚弱病态,疾步如风的朝着昨夜与车夫约定好的地点奔去。 刚到了地方,正要出声,忽地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牵钱:指买卖过程中的中介费用 第031章 逗情香 赵元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旁边没心肝似睡成死猪一样的老妻,更是烦闷憋屈。 索性提前出门去县城。 没想到途中会遇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您看,您能不能捎我一段路?” 车夫心里摇摆了下:“给两百文吧。” 他觉得自己够公道了。 租车那小娘子,可是直接给了他一块银角子,那重量,怎么着也有一两重。 赵元山却像是被踩住痛脚,大怒:“疯了吧?搭你个便车而已,就要我二百文钱?” 这车夫是怎么有脸开口的?他刚刚都问清楚了,明明是顺路的事儿而已,竟然也要钱……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 赵元山气得不行,更深觉人人都在与他为敌。 “爱坐不坐!” 车夫暗骂了一声晦气,还以为是有银子可赚,没想到是个打算白蹭的。 “谁稀罕!”赵元山吐了一口唾沫到人脚底下,骂骂咧咧的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夜色中,姜安宁再也看不见赵元山的身形,她才从旁边的小路走出来。 车夫冻了半宿,本就烦躁,莫名其妙遇见个不懂人事的,挨了一通骂,正气得跳脚,对着空气追骂。 冷不丁瞧见姜安宁出来,才悻悻地住了嘴。 “小娘子来了,咱们是这就回城里?” 车夫客客气气的堆起笑脸。 姜安宁轻摇了下脑袋:“不回了,我来就是想着跟您说一声。” 她从荷包里倒了一把铜钱出来,递给车夫:“辛苦您等了这许久,请您喝口热茶。” 车夫本来是有些不悦的,看见到手的钱,掂了掂分量,怎么着也有两三百文了,顿时又眉开眼笑起来。 “瞧您说的,我收了您的钱,等着那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好再收钱。” 车夫嘴上这么说着,手已经把钱捏紧了。 姜安宁笑笑:“买卖不成仁义在,让您白等这么久,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她胡诌了一句:“我家里人还在等我一块回去,就不和您多说了,您也早些回去吧,指不定路上还能捡个往县城去的人呢。” 车夫没听出她的意有所指,嗐了一声:“这三更半夜的,哪里会有什么人。” 嘴上如此说,手已经去牵了缰绳,调转马车。 姜安宁一哂,也没去理会车夫的口不对心,走回小路,融入黑暗中,冷眼注视着车夫远去。 等车夫走了,她才掉头绕到另一条小路上。 这条路平常很少有人走,不过却能更快些到达县城。 她也想知道,她的身体极限究竟是在哪里,为何会突然变得气力充沛,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头儿。 一路踩着杂草枯枝,按着记忆的感知朝前走。 天色泛白之前,她远远的瞧见了城门。 才刚走到城门口没多一会儿,身后就排起了长队。 有挑着骆驼担的,也有提着竹篮,上头蒙着棉被的,还有扛着柴禾、拎着背篓的。 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人,进城去卖早食、零碎,好赚些银钱贴补家用的。 城门一开,姜安宁头一个进了城。 她脸上挂着面纱,绕过人多的街道,穿行到画舫的后头。 晚娘早就等得着急了,这一晚上,她都被问过四五遍要不要添热水了。 她心虚着,生怕被知晓人早就翻窗逃走了,整宿没敢合眼。 好不容易熬着瞧见了天光,这人还不见回来。 她心里已经认定被骗,正愁苦不知等下过了晌午,该怎么同外间的人交代,就听见窗下传来了轻响。 晚娘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快开窗……” 姜安宁才刚翻了窗户进来,下头就传来了妇人的喝问:“什么动静?” 见人回来,晚娘一颗心落了回去,大大方方的打开窗,朝人喊了声:“添些热水来!” 妇人总觉得刚刚瞧见个人翻了上来,这会儿却不见了。 她冷不丁听见晚娘的声音,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狐疑,忙安排了小丫鬟送热水去。 难得有个留宿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 万一昨儿舒坦了,今儿还来呢? 长住下来,也不是没可能! 想当初她家摇钱树没要死要活得罪金主要自由的时候,好几个长住的恩客在她这包了房间呢。 妇人想到从前风光的日子,倒也不急着追究刚刚眼花瞧见的人影了。 “你到底想怎么把我赎出去?”晚娘瞅着姜安宁,眉眼间颇为不满。 这女人,都已经拿了她的钱,却又不直接卷钱跑路,也不提给她赎身的事儿,害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不安生。 她自暴自弃道:“你要是想骗我的钱,不妨直接言语一声,免得我总心存期待,不肯死心。” 姜安宁微愣。 “你怎么会这样想?”她有些意外。 还以为晚娘愿意把赎身钱托付给她,是因为被她的真诚给打动…… 晚娘红了眼圈:“你都拿了我的钱了,却一直没有去找过吴娘提赎身的事儿。” 吴娘就是妇人,这艘画舫的老板。 姜安宁:“可我要是直接去跟人说了,她会同意吗?” “为何不会?” 晚娘:“吴娘都已经答应我,只要有人肯为我赎身,她就放我走。” “你信?” 姜安宁:“她要是真的肯放你走,当初你为自己赎身的时候,她又何苦的阻挠你?” 晚娘一噎。 她声音微弱:“可她明明答应了我的。” 说完,连她自己都不敢往好的一方面想了。 “既然你觉得她不会真的放了我走,那为什么还不干脆卷钱跑?” “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不成?” 姜安宁拿出昨个儿买的蚕丝线,看向晚娘:“会做绒花吗?” 晚娘摇头。 “那会制香调香吗?”姜安宁微拢了下眉心。 晚娘还是摇头。 姜安宁无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丝线,换了另外一个纸包打开。 “你们这画舫,做……那什么生意的,都不用逗情香之类的吗?” 她回想起初一进来时,扑面而来的刺鼻香味,忽地就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多余。 晚娘面露茫然:“逗情香是什么?” 姜安宁“额”了一声:“就是那种燃在室内,闻着会让人恬静欢愉的香料……” 晚娘摇着脑袋:“没听过。” “你们画舫不用香料?”姜安宁略略惊了一下。 晚娘眨了眨眼睛:“为何要用香?” 燃情啊!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写…… 姜安宁不留神的脱口而出,惹得晚娘笑了起来。 “都来这个地方了,想发泄的,自然会发泄,哪里还需要香料燃情,又不是不行……” 晚娘顿了下声音:“就算不行,也是吃药丸子,哪有用香料助兴的?” 她似有不解:“那东西,很金贵的吧……或许大画舫会有用的也说不定。” 反正她是没见过。 姜安宁分拣料包的手,微微顿住:“很贵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摊散在眼前的十几样花材。 花了也就二百文不到。 “当然贵啊!” 晚娘眼中多了几分艳羡向往:“我听从前一位恩客说,一香可值千金,不过我没用过,也不知道可值千金的香料是什么味道,有什么功效。” 她自嘲的笑了声:“我最多也就是春时得恩客高兴了,摘两把路边的野花送给我,摆在屋里,能香漫满室半个月。亦或是吴娘心情好了,会让人买些瓜果摆在屋子里。” 姜安宁沉默了片刻。 她是会制香调香的,爹娘留给她的手札上,有许多关于香方的记载。 不过,那手札侧重的内容并非香方,所以她也就不曾多加在意,只偶尔会调了些雪中春信或者四弃香来,居家自用。 原本,她是想用逗情香与画舫老板做笔生意,再顺水推舟的为人赎身。 一个过了气候的摇钱树与源源不断的生意上门,想来画舫老板会很知道该怎么选。 如今听了晚娘所言,她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 就是不知道这逗情香的效果如何,是否同手札上记载的一样。 - 赵元山从天黑走到天亮,腿酸的不行。 偏偏旁边那车夫恼人的很,死活不肯顺他一程。 明明顺路,非要他出钱不可。 真是不可理喻! 可他实在也是走不动了,特别是这车夫一路跟着他,慢慢悠悠的赶着马车,有了对比有了念想,更加让他心生疲惫。 这车夫也不是别人,正是得了姜安宁茶水钱,空车而回的那人。 他路人瞧见了赵元山,恼恨这男人骂他的事儿,想着反正钱也赚了,不着急回去,便一路跟着人,隔一会就问一遍:“要不要坐车啊?坐吧,才二百文,何必苦了自己的双腿,还好远呢,你腿不疼吗?” 原本赵元山真不觉得累,不觉得腿酸,被这么一直问、一直问,萌生了坐车的念头以后。越走越觉得累。 终于,在还差两里地就到县城时,他咬牙花了一百二十文,坐上了车。 车夫收了钱,乐的直呲牙。 这钱赚的得劲儿。 两里地赚一百二十文,这样的冤大头可不好找。 赵元山感觉一个盹儿都没打上,就到地方了。 他面色茫然的下了车,瞧着自己的确身处县城,人都懵了。 赵元山火大的要找车夫把钱讨要回来,险些被一鞭子甩到脸。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定音儿的买卖还想反悔?不服气,咱们就去衙门,请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车夫的硬气,瞬间就让赵元山没了底气。 他弱弱的骂了几句脏话,赶忙跑远了。 那车夫长得五大三粗,可不像是会惯着他的模样,还是别没事找事了。 赵元山跑远以后,才越想越觉得气不过,又恨恨地骂了好一会儿。 他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皮,路过馄饨摊儿时,多咽了几下口水,到底是没舍得买一碗。 “早知道就喊张氏起来烙几张饼子再来了。” 浑然忘了此行是来衙门状告张氏一般。 他去衙门击了鼓,神色忐忑的跟着衙役走上公堂。 “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 赵元山冷不丁被喝问,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嘴皮子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草民、草民赵元山,我、我要状告妻子赵张氏,教唆我儿赵海……” 他把赵海欺诈姜安宁的事儿,尽数推到了张氏头上。 “草民请大人为我做主,我要与毒妇张氏,义绝!” 骆驼担:两头高耸,状如骆驼的两个驼峰,一头装汤锅木柴之类的,另一头装碗筷调料食材,小贩可以挑着卖馄饨儿、卖汤圆儿、卖糖粥之类的。 第032章 老天保佑,你一定要早点死 张氏早上醒来,没有看见自家男人,屋里屋外的找了好一会儿。 “这败家爷们儿,一大清早的去哪了?” 她嘀咕着进了厨房,边念叨个不停,边摘菜做饭。 想着昨个儿赵元山说的,今儿会出去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了,她心中多了抹期待。 张氏心情不错,从油罐子里捞了几块瘦肉上来,细细的剁碎,混着切成丁的野蘑菇,下锅炸成了酱。 惦记着赵元山要出门,她又和面烙了好几张油饼。 等饭好,还是没见赵元山回来。 张氏甩甩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死玩意儿,一大早的,上哪浪去了?” 热腾腾的饭菜冒着香气,张氏左等右等,走来走去,始终不见赵元山回来,心头气恼着将人好一通骂。 张氏挑着肉多的一部分蘑菇酱,拨弄到干净的空碗里头,连带着油饼一块儿,放到锅里头扣着。 县衙捕快过来的时候,张氏正就着残余的些许零碎蘑菇酱,扒拉着用热水烫了烫的剩饭。 昨早上几个孩子匆匆逃去了亲戚家里,连口饭都没顾上吃。 剩下了一碗多饭,张氏没舍得扔去喂鸡,干脆自己打扫了。 听见捕快拍门,张氏吓得筷子都掉在了桌上。 “赵张氏,开门!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门,就别怪我们撞门了。” 捕快粗粝的嗓门,很快就将声音传进了附近村民的耳朵里。 “这是怎么了?老赵家怎么又惹上官司了?” “该不会是安宁丫头,又把人给告了吧?” “我看真说不准,昨个儿谁不知道赵老赖是在家里头装死?结果咱们那么多人还是扑了个空…” 村里人众说纷纭,揣测颇多。 张氏躲在门后,吓得脸都白了。 “这死老头,到底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 “姜安宁这小贱种,怎么这么下作!动不动就报官,简直就是有病!” “活该没了爹娘,个挨千刀的天煞孤星……” 张氏期盼着自家男人回来帮她扛事儿,更恶毒的盼望着姜安宁不得好死。 明明她都已经去低声下气的跟人道歉了,甚至他们还做出了最大的让步,以姜安宁为赵家长媳,允她嫁给赵江,逐赵海出族谱,往后就由赵江来承继赵家。 他们已经将姿态放的很低了,只为了哄着人说和,可她居然非要与他们撕破脸,半点不肯退让。 现如今,竟然还又去找了官府告状…… 不可理喻! 实在是不可理喻! 捕快又拍了一会儿赵家的大门。 木板做成的院门,被拍的嘎吱嘎吱作响。 张氏瑟缩在厨房的门板后头,蜷成一团。 “头儿,砸门吧!” 旁边的年轻捕快,早就没了耐心,从旁边搬了块大石头过来,向年长捕快请示的功夫,已经迈步停在了门前。 年长的捕快瞧了眼四周已经越来越多,都在远远瞧着这边热闹的村民,脸色也有难看:“砸吧!” 哐啷一声。 赵家的大门,很快就被年轻捕快给砸开。 张氏听见动静,本能的想要往屋里爬。 年轻捕快眼疾手快的冲了上去:“在这儿呢!” 其他捕快也跟着冲了上去,很快就将张氏给按住,准备拖走。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我又没犯事儿,你们凭什么抓我。” “骗姜安宁钱的是我儿子,跟我没有关系啊!” 张氏死死地扒着门框,发疯嘶吼,整个人死沉死沉的坐在地上,一时间,倒还真的让这几个捕快有些没了办法。 年长的捕快看了眼张氏。 “赵张氏,我们来,是因为赵元山状告你教唆其子坑骗害人。” 张氏愣住。 “你说什么?” 她扒着门框的手,缓缓地垂落下来,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赵元山,去衙门,状告她? 这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第033章 吃瓜最重要 “县令大人开恩,允你同人当堂对质,若你真未做过教唆之事,县令大人自然也不会冤了你,枉纵恶人。” 年长捕快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带走吧!” 张氏还没有从赵元山状告她这件晴天霹雳事中回过神。 她怎么都不肯相信,夫妻二十余载,赵元山会如此翻脸无情…… 两个小捕快上前拿人的时候,见人没反应,还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愿意配合。 没想到刚要走到门口时,张氏忽然发了疯,用了大力气将人推开。 常年下地耕作的女人,真狠起力气来,也能将人掼个趔趄。 年轻的小捕快一时不察,也无力抵抗,直接被推出去好远,踉踉跄跄好几步,一个倒仰摔下去,脑袋磕在了石墩子上。 张氏发了疯。 跑回厨房去,将锅里头温着的油饼跟蘑菇肉酱摔砸了一地。 “白眼狼!” “都是白眼狼!” “赵元山,王八蛋你……”张氏又哭又笑的咒骂着人。 年长捕快让人去看看摔倒的小捕快,随即抽出刀来,带着人上前,用刀抵着张氏的脖子,强行将人按住。 张氏疯癫大笑,倒是也不反抗了。 只是过好久,才问了句:“如果是我教唆的我儿,我儿是不是就能出来了?” 年长捕快见自己带出来的人,脑袋上见了血,脸色铁青,没有搭理张氏。 “绑起来,带走!” 先前砸门的年轻捕快,从赵家的仓房里,找出一捆麻绳。 几个人合力将张氏五花大绑起来,又团了一把烂稻草,塞在人嘴里。 张氏难受的唔唔了两声,很快也没了声音。 - 赵元山也没想到,这糊涂蛋县令竟然要多此一举,非要让人捉拿了张氏回来,与他当堂对质以后,再行论断。 他跪在地上,感觉膝盖都钻进了凉风,难受的他不停晃动身子,想要缓和缓和。 这县令带着人,早早的退了堂,却不让他走。 他心中渐生怨恨,不停地咒骂着一切。 - 姜安宁不知外面的风波,正专心的搓香丸。 晚娘在一旁看着有趣,也跟着学了起来。 不过,那香泥在姜安宁的手里,就是任其捏扁搓圆。 到了她手里,总是成了一团浆糊,搓来搓去,最终圆不圆、方不方的不像样。 “什么啊!怎么这东西在你手里,就是乖巧听话,任凭拿捏,到我手里,浑像是生了灵智似的,各有主意……” 晚娘微恼,丢了手中的香泥作罢。 姜安宁轻笑了声:“这东西,你觉得它不好拿捏,它自然就是不好拿捏的。” 晚娘才没觉得它不好拿捏,明明上手时,她志得意满! 她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把与人争辩的话说出来。 现在,姜安宁是她金主了。 她的身家银子,可全都给了人…… 本是打算破罐子破摔,自绝后路,断了念想的。 倒没想到,这人还真的给了她一缕希望。 何况,她也确实做不来这活计。 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晚娘识趣的坐在一旁,只帮人做打下手的事儿。 姜安宁做了几种不同使用方式的逗情香。 此香以牡丹、玫瑰、素馨、茉莉等十种花为主材料,再以苏合油调之。 成品有淡淡的清甜味道,多重花香交替重叠,不断的挑逗着人的嗅觉…… 额,姜安宁也是做完成品才知道,这东西实际上,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此逗情,非彼逗情。 晚娘还笑她:“我就说,话本子要少看,没得把脑子看坏了,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你这里,花样还繁多起来了,又是燃香助兴,又是……” 晚娘悄然红了脸,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姜安宁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是出去买东西时,等老板配货等的有些无聊,顺手拿的话本子。 她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直到看见里头过于放纵大胆的插画:…… 姜安宁闹了个大红脸,在晚娘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声中,努力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烫绒。 如今无论男女,皆风靡簪花为美。 可鲜花既受时令所限,寻常人家,总是不能时时如意,又更易枯萎,若不小心挤碾到了,花汁还可能染脏衣裙双手,难免不便。 所以在她爹娘留给她的手札里,就有提到过关于绒花的制作方法,且讲了如何佐以熏香搭配,时换时新。 她就打算用这种方法,助力画舫的生意重新做起来。 届时,画舫老板自然不会只盯着晚娘不放。 姜安宁心中打算的很好,却也不知是否真的能够成行,很没有底气。 等她一朵烫绒牡丹做完,外头越发吵吵嚷嚷起来。 “好像是有热闹,你要不要去瞧瞧?” 晚娘打开窗,听着岸上零星传来的声音,显得十分兴奋渴望。 此时日上三竿,大多数画舫也都回了岸边,各自停靠。 “我没兴趣……”姜安宁淡淡的说了句,专注的修整着手里的牡丹花瓣。 晚娘难免有些失望。 这画舫里头,人人都能出去,唯独她想出去做点什么,总要被吴娘派人给盯得死死的。 光是想想,就没了闲逛八卦的心情。 “你这人,真无趣。”晚娘嘟囔了一声。 姜安宁微怔。 从前,赵海也常这样说她。 还说像她这般沉闷无趣的女子,也亏得是遇见了他,否则怕是要一辈子老死闺中无人娶。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嗯了声:“或许吧。” 晚娘察觉到人情绪低落,有些紧张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她正想开口找补两句,就听见姜安宁搁下手中的工具,轻语:“好了。” 一朵娇粉色的牡丹递到她眼前,很快就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这也太像真的了!” 晚娘小心翼翼的捧着牡丹绒花,惊讶的合不拢嘴巴。 姜安宁小声的趴在人耳边,交代了她几句:“到时候你就这样……” 晚娘听的眼睛亮亮的,忙不迭的用力点头。 “那我晚上再过来。” 姜安宁想到昨个儿在绣坊答应了宋尧,接下四扇屏绣活的事儿。 她有些头疼。 那位安夫人,似乎说让她别走来着…… 也不知道,昨儿,安夫人又回朝凰绣坊没有。 会不会刁难宋姐姐? 晚娘‘哦’了一声,起身送人。 临到门口时,她有些小声的开口:“那个,刚刚……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 姜安宁还是头一次被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被人如此关怀情绪变化,微微愣了下,很快的摇了摇头:“没有。” 她沉吟了会儿:“只是想到一些旧事,与你无关。” “那就好。” 晚娘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两人从二楼下来,吴娘笑盈盈的迎面上来:“客官昨夜休息的可舒坦?” 姜安宁冷淡的嗯了一声。 吴娘心提了起来,她剜了一眼晚娘,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瞧着好像兴致不大高的样子? 晚娘将人拨弄开,让姜安宁得以顺利出去。 吴娘急了。 晚娘回过头来,叉着腰,心高气傲道:“吴娘,我家官人不喜欢穿太多的庸脂俗粉围着她打转。” 刚要走出门的姜安宁,好悬没磕到门框上。 晚娘还在那胡说八道的天花乱坠,好一会儿才给吴娘喂下一颗定心丸:“未来几天,我不接别的客,只伺候我家官人,吴娘你莫要给我胡乱安排了。” 吴娘顿时喜笑颜开:“诶呦,我的小祖宗诶!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欢喜的恨不能把晚娘供起来。 来活了,总算是又来活了!- 姜安宁刚到朝凰绣坊,就被宋尧拉住了手。 “诶呦,我的大小姐,你可算是来了,昨儿你可不知道,那安夫人……” 宋尧话说了半截,立马噤若寒蝉,四下看了看,紧张的恍若安夫人随时都会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一样。 “先不说这个,赶紧上衙门,晚了可就赶不上看热闹了。” “啊?” 姜安宁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被人拉着往县衙去了。 公堂上。 张氏很是狼狈的被押送了来。 这一路上,不少人都在猜测此妇人究竟犯了什么事情。 实在是张氏此时,披头散发形如疯妇,嘴里还塞着稻草,时不时还有口水涎下来,身上还被巨粗的麻绳捆绑着。 任凭谁看了,都会怀疑,这妇人是否刚刚失心疯杀了人…… “这人谁啊?怎么给绑成这个样子出来游街了?” “不知道啊,跟着去看看。” 江安县民风淳朴,纺织业发达,百姓安居乐业,寻常没什么事儿,就爱好吃瓜子儿看热闹。 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跟在后头往县衙去看热闹。 也不知道是怎么传言的…… 到宋尧这里,更是不知换了多少个版本:“听说是抓了个会吃人的疯妇,浑身长满了黑毛,见人就咬,可吓人了!还好咱们县的武班房英勇,几个人联手,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人拿下。” “啊?” 姜安宁吃惊的捂着嘴:“真的假的?” “听说是真的!” 宋尧跟风判断。 姜安宁泄了气来:“那八成是假的。” “为啥?” “听说听说……谁知道都是打哪里听来说的,指不定连个依据都没有,就开始胡说瞎说了。” 姜安宁对看热闹这事儿不感兴趣。 有这个时间,她宁愿回去做会儿绣活。 偏宋尧拉着她不放手,还挤到了一个特别好的观赏位置。 姜安宁一抬头,看着堂上跪着的两个背影,瞪圆了眼睛。 赵家人的样子,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传言吃人的疯妇,竟然是张氏! 发生了什么? 【诶呦我去,这女土著终于从青楼里出来了,可算又能看直播了】 【用户最爱逛青楼打赏元宝福袋x66】 第034章 赵家反目,张氏攀咬姜安宁 【艹啊,楼上你为什么打赏那么多?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眼前的文字消失一夜后,如雨后春笋般,接连不断的在眼前炸开。 姜安宁无心理会,目光死死地盯着张氏与赵元山二人的背影,心中撕裂疼痛,恨意逐渐凝聚。 她捏紧了拳…… 忽然,手上一暖,茫然中手指顺着突然覆盖上来的温度摊开,掌心多了一把瓜子。 “小娘子头一次来看热闹吧?怎么连瓜子都不带?” 旁边站着的妇人眉眼弯弯,十分热情的分了一把瓜子给她。 “刚炒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妇人瞧着就是个爽利性子:“加了香料炒的,香着呢,就是吃的时候小心别烫着嘴了。” 叮嘱完姜安宁,妇人就又去跟别的人分享瓜子了。 姜安宁微怔,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旁边的宋尧约摸也是个生疏的吃瓜群众,见她手里抓着把瓜子,诶呦了声:“瞧我这脑子,来的太匆忙,没想着抓一把花生炒货过来。” 她很是自来熟的,从姜安宁手里分走了一半瓜子。 “这瓜子炒的香,像是老张家的手艺。” 宋尧刚说了一声,目光就跟刚刚分瓜子给姜安宁的妇人对上了,二人看起来似乎很是相熟:“还真叫我说对了,这手艺吃着就像是你家的,旁人炒不出来这个味儿!” 妇人乐呵呵的:“那是,咱家的炒瓜子,祖传秘方。” 她又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宋尧:“你再来点儿?” “那敢情好!”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几句话,这瓜子也被那妇人分发了一大圈:“好吃的话,等会儿回去买点儿。” 姜安宁看着手中的瓜子,倒是分散了许多原本凝聚在赵元山夫妇身上的恨意。 她神色坦然许多。 当街嗑瓜子这事儿,却还是有些做不出来。 瞧着旁边人吃的香,她也禁不住跟着手剥起来…… 咔。 食指跟大拇指才刚捏上瓜子,瓜子壳儿就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白白胖胖的瓜子仁儿来。 姜安宁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 她的力气怎么好像又大了许多? 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又捏了一颗瓜子。 咔…… 瓜子壳儿很轻易同瓜子仁儿分离开。 姜安宁心慌了一下。 天娘咧! 她这力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晃神儿间,姜安宁握着瓜子的手略一用力…… 所有的瓜子壳儿,都齐刷刷的跟瓜子仁分离开了。 吓得姜安宁差点把手里的瓜子给全都扬出去。 惊堂木一响,正吃着瓜子,讨论“案情”的众人,纷纷专注了注意力,瞅着堂上要开始审案的县令大人。 “赵元山,你指控你妻赵张氏,教唆你儿……” 县令将赵元山对张氏的指控,重新复述了一遍。 赵元山不用回头,都能猜想出来看热闹的人,是如何挤破了县衙的门槛。 他脸色煞白,哆嗦着嘴皮子,心生一股天要亡我之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狠下心来,咬牙道:“是!我要状告张氏,教唆我儿……” 他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张氏为妻不贤、为母不慈的罪状,指控攀污对方,口口声声喊着要与其义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最重要的是,从姜安宁那里骗钱来盖新房、买新衣,置办田地等事情,同他毫无关系,他毫无不知情……“求大人一定要明察秋毫,为我做主啊!” 要还钱,那也该张氏去还! 张氏初时还有些惊住,很快便面容麻木,没了表情,看起来好像也对赵元山的种种指控,毫不在意。 她双目失神的望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张氏,你如何说?” 张氏扯动了下嘴角,似哭似笑:“赵张氏,好一个赵张氏……” 过了好一会儿,张氏才抬手抹了抹眼睛,仰起头来,将眼泪倒灌回去:“我要见我儿子。” “见不到我儿子,我什么都不说。” 县令眉心一跳,跟旁边的师爷交换了个眼神,轻点了下头,让人去将赵海带上来。 随着囚衣身后染了大片血水的赵海被带上来,众人嘶了声,逐渐唏嘘起来。 “合着不是吃人案啊?谁他爹的胡乱传谣。” “这俩人,竟然就是骗孤女嫁妆那畜生的爹娘……” “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了昨儿王胜的一口反咬,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赵海的身上,江安县百姓此时已经视赵海为人渣,争相唾弃。 谁要是不跟着骂两声,很快就被贴上赵海同伙的标签,一块儿挨骂。 “快听,赵海说话了!” “畜生啊!” “可怜了张氏……” “什么可怜啊,自食恶果才对!” 姜安宁从众人的议论声中,彻底的回过神来,不在纠结她徒手捏开瓜子壳儿这事儿。 总归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能? 堂上,赵海双眼浑浊,好一会儿才聚焦。 他看着一身狼狈,形如疯妇的张氏,声音多了几分不确定:“娘?” “你怎么在这儿?” 赵海顾不得去关心张氏为何会狼狈至此,浑浊的目光中爆发出惊喜:“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娘,我不想坐牢,他们……”都不是人啊! 县令沉着脸,手中的惊堂木重重落下,打断了赵海的话。 “赵海,本官且问你,你哄骗欺诈姜氏的嫁妆钱,可是受了赵张氏的唆使?” 赵海愣了一下。 他有些迟疑的看向张氏,不大确定的开口:“娘?” 你们又想搞什么花样? 赵海此时看着张氏的目光充满了防备,他实在是被王胜的反咬给搞怕了。 张氏略激动了几分:“大人,是否我儿受我教唆,就不用再坐大牢了?” 县令暗压下心头的激动,大声呵斥:“本官在问赵海,闲杂人等,莫要多嘴!” 赵海原本有些混沌成浆糊似的脑子,忽然清明起来。 他急不可耐的高声喊:“是啊!是啊!全都是她教唆我的,我不想的……” 县令松了一口气。 赵海像是找到了出狱的曙光,急声恳切,呜呜咽咽:“我与姜家妹妹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舍得坑害她呢?都是赵张氏教唆挑拨的啊!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张氏明显是被赵海这突如其来的攀咬给吓到了。 赵张氏…… 她的好大儿,喊她赵张氏! 张氏先是一脸震惊,随后又迷茫,最后像是自嘲,再次神色落寞麻木起来,不发一言。 她心知无法反驳赵元山的指控,否则就算侥幸得了清白,回去也少不得挨一顿毒打。 倒不如顺势顶罪,替儿子换回自由。 可听着赵海如赵元山一般,洋洋洒洒的指控了她诸多罪状,哭诉陈情他们多么多么无辜,全都是被她打骂、胁迫、威逼、教唆……所以才会做下错事,辜负了姜安宁。 张氏心里直发堵,血肉像是被硬生生揪下来一样疼。 当事人之一的姜安宁,站在人群中,听着三人互相攀污指责,完全被惊得呆住…… 在她的印象中,赵家人是十分团结的。 每每赵家有一人对她动手,另外的人,总会立马的上前帮忙,嘴上说着劝和的话,实则明里暗里的强按住了她,让她生生吃下那些拳打脚踢。 她一旦心生不平,想要逃离,这些人就会立马闻风而来,围成一团,在她耳边为施暴者辩解,劝她女子当柔顺懂事,不要挨了几下打,就对丈夫心生不满,全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哪家过日子还没个磕磕碰碰的,夫妻之间就该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无论是谁之过,在赵家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都能变成她之过。 那时候,她以为赵家上下,就是一块铁板,根本没有任何缝隙容许她逃离。 久而久之,她好像是被驯化了…… 她变得越来越没有自己的想法,脑子像是装了指令的木头摆件,只会拼命顺从赵家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要他们说她做错了,没错也是错了,她麻木的只会道歉,说她错了,求他们打的轻一点。 “原来他们也有这样狗咬狗一嘴毛的时候……” 姜安宁轻轻呢喃了声,旁边的宋尧没听清,偏过头来问了句:“什么?” 她摇头,轻笑:“没什么。” 就是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蠢笨,不懂逐一击破的道理,白白丢了性命。 面对赵元山父子的相继指控,张氏没有辩驳。 她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如白发暮年,说话有气无力:“都是我之过,求大人放了我儿。” 张氏朝着堂上高坐的县令,重重磕了个头,似有哀求。 赵海顿时心中一喜。 他娘愿意认罪就好了,有人顶罪,他就可以出去了。 县衙大牢这破地方,他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 里面的人,都是变态! 还有那该死的江巍,明明都答应了他,只要他不牵扯姜安宁,乖乖的把罪认了,就不会对他动用私刑。 结果这狗东西居然食言,一天三次,变着法的对他上刑,非要问他谁指使的。 天可怜见的,他拿未婚妻几个钱花花而已,这不是应当应分的吗?要不是姜安宁莫名其妙发疯,那些钱早晚全都是他的。 他不过就是提前花一点自己钱。 要什么指使啊? 赵海根本就不知道江巍想要他说什么…… 只知道,那暗无天日、酷刑不断的大牢,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本以为自己就要重获自由了,赵海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冷不丁听见县令当堂一喝,好悬没吓尿了。 “大胆赵海,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 “你骗取未婚妻嫁妆钱,是为不仁,又伪证亲娘为你脱罪顶责,是为不孝,如此不仁不孝之人,本官当真是不知该如何轻纵了你!” “来啊!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县令内心狂喜,可算是找到这小子没办法洗脱辩白的罪名了。 这下不用担心刑部会以证据不足、罪不至死等等可能原因,把案子打回来重审,扣他绩效了。 不孝在本朝可是重罪! 赵海懵了。 事情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张氏也懵了。 她有些迫切的想要开口。 县令冷眼瞧了她一眼:“赵张氏,本官念你无辜,被乃夫乃子相继攀污,不欲重罚,便允你以钱代罪,再赔付药钱即可。” 张氏更懵了。 她怎么了? 怎么就要以钱代罪了? 眼看着赵海就要被带走,衙役也朝着她走来,张氏登的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狗官!你到底收了姜安宁那贱人多少好处!她是不是给你睡了啊,怎么你这么偏向着她!” “我儿有什么错?他不过就是跟未来的媳妇儿借用几个钱罢了!” “我又有什么错?我根本什么都没做,哪里来的罪!” 搁在以往,张氏是绝不敢这样对朝廷命官如此大声的。 更别说张口闭口满是脏污。 可今日她实在是受了太多的刺激。 先是成婚二十几年的丈夫突然背刺她。 接着又是用心疼爱了十多年的儿子背刺她。 最后还被糊涂县令给判了个以钱代罪? 代什么罪? 她有什么罪! 她也没有钱! 张氏嚎啕大哭着冲到看热闹的人群跟前,吓得姜安宁本能后退了数步。 过往被张氏打骂敲脑袋的阴影,又一次笼罩了上来。 “大家都来评评理啊!” “这狗官分明是收了姜安宁那小贱人的好处,污蔑我们一家子啊!” “我儿是无辜的!” “我更是无辜啊!” “我们根本就没有骗过姜安宁的钱,却无端被泼了一大盆脏水坏了名声!我冤啊!” “谁家已经订了亲事的儿媳妇,好端端的会跑来衙门状告丈夫,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她这是攀上高枝了,开始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了。” “可做人做事儿,万没有这样赶尽杀绝的道理啊!” “她不满这桩婚事儿,只要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退回来,我家自然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家,非她不可。” “结果她可倒好,聘礼是一文不退,反而诬告我儿欺诈,这世上还有王法吗!” “这人间还有公道吗!” “我儿何其无辜!讨了这样的媳妇,一辈子都毁了!” “二十两啊,我们可是整整给了二十两的聘礼!” 张氏声泪俱下:“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泥腿子,这二十两,还是我们东借西借,去了大半条命才凑上的……” 嘶! 众人一时有些被张氏带偏了,议论纷纷。 “搞了半天,那姜安宁竟然没有退还聘礼?” “这是既不想嫁泥腿子,又想不退聘礼呢,当真是歹毒!” “竟然给了二十两这么多?我一年也才赚不到二两银子……” 张氏几句话,众人议论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连宋尧也有些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身旁之人。 是重名吧? 刚刚赵元山一开口,她就听出来,正是昨天央求安夫人收了他进家门当赘夫的男人。 要真是同一个人,没道理姜安宁会冷静的像旁观者一样啊? 宋尧好奇极了。 年轻的时候喜欢流窜在各个城市的街头,发呆、闲逛,没什么方向的随性乱转。有一年,我在街边买了糖炒栗子边走边吃,过来个大叔问我“栗子能不能给他吃几个”当时也没多想,就把手里的栗子全给他了,后来上了车,越想越觉得害怕,想他要是借此讹我怎么办……心慌了好久,后来无事发生,便觉得我大抵是小人之心了,可随后多年,还是对分享食物之事,十分忌讳谨慎,轻易不肯分享出自我手的饮食与人,疑似被害妄想症,总觉得稍有不慎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进而焦虑、恐慌、不安,噩梦连连……偏偏又最听不得谁说一句“你吃的啥?好吃不?”以及“分我点尝尝”,手总会比心里的恐惧,来的更快,我时常因此怀疑自己有大大大病 第036章 姜安宁:脑子咋好像突然好使了呢? “那日我状告赵海,县令大人询案问审时并没有阻止附近的百姓过来旁听,我退还你赵家所赠的二十两聘银时,更是没有背着人。” 姜安宁感觉此时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脑子里仿佛多了一条清晰的脉络,没有急着去分辩‘索赔二百两’的污蔑。 她顾不上奇怪,冷眉冷眼的瞅着张氏:“退还聘银一事,既有官府的文书可查,也有当日旁听的百姓,可寻来作证。” “你与狗官串通一气……”张氏跳脚怒骂。 “张大娘就算不信我与县令大人,难道也不信眼睛雪亮,绝不会被小人挑拨颠倒黑白之语的大家吗?” 众人原本还在两人的对峙中左右摇摆,听听这个说的觉得有道理,听听那个说的也觉得有道理,对谁都不曾偏颇。 这会儿难免纷纷偏向姜安宁所言。 此女说的对极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有人心里熨帖,忍不住出声:“这小娘子说的没错,是非黑白,只需要看眼官府留存的备案文书,再寻了那日在场之人来,自然能明辨谁在扯谎。” “是啊,事情不过发生了两日,总不能当日之人全都被提前收买了吧?” “要说县令大人被收买我还相信几分,可今日之事,本就是偶然吧?来时一路,更是传言的离谱,难道这小娘子还有预知之能不成,否则哪会想到提前收买人证?” “有没有人是那日来旁听过的?张家的,你那日来卖瓜子没?”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最后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刚刚游窜在人群中,分发瓜子的妇人身上。 妇人在裙布上抹了两下手:“我那天看摊子,没过来。” 她一脸憨厚:“不过我那家那口子在的,不如大家去问问他?” 立马有人群后头的,小跑着去了卖瓜子的小摊儿上。 众人远远瞧着两人像是说了什么话,神情激动的比比划划。 隔了会儿,跑过去的人又跑了回来,看着大汗淋漓的,好像累惨了般,喘了两口气儿:“问到了,退了的!两大张银票呢!二十两,只多不少!” 他伸出两根手指来比了一下。 妇人远远的给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的挑着瓜子过来。 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多卖几两炒瓜子,真是个憨货! 男人过来,少不得又要被一通询问。 “给了的。” “两大张银票,我看的真真的!” 他边说,边问:“热乎的炒瓜子,买点不。” 好些个人都被热乎炒瓜子的香气给勾动了嗅觉,加上刚刚妇人分给他们的瓜子,也已经吃差不多了,或多或少的,都买了点儿,继续吃着。 看来以后出门,还是得在兜里多揣两把瓜子才行。 少了不够吃。 这时,师爷也已经翻出了留存在衙门的那份文书。 他递交给县令。 县令扫了眼,顿觉自己有先见之明,浑然忘了当时还嫌恶姜安宁多事,会配合让师爷起草了一式三份的文书,全是因为碍于江巍的淫威。 他把文书交给身旁的衙役:“送去给大家瞅瞅清楚!” 县令站起身,看着众人,朗声说道:“当日姜氏女退还赵家聘银几何,都在这儿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是否作伪,大可以让经验老道的夫子鉴别。” “本官行的端,坐的正,不怕查,更不惧颠倒黑白凭空构陷。” 文书一到众人面前,顿时有人犯了难。 他们不认字啊。 正四处寻摸着有没有书生打扮之人时,张氏突然冲了过去,将衙役都给吓了一大跳,踉跄着退了两步,好悬摔个屁股墩儿。 姜安宁:糟糕,脑子好像被人充值了! 第037章 扭转乾坤,狗咬狗 “什么黑纸黑字,白纸白字的,都是你们串通好了打量着蒙我的!” 张氏毫无征兆的一把夺过衙役手中文书,三两下撕成碎片,生吞下肚。 众人都被她这一通操作给惊得呆住,心里更是越发偏向姜安宁。 “我没有见到你退还回来的一个大子儿……” 姜安宁倒是也不急恼,淡淡一笑:“张大娘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听人忽然顺着自己说,张氏一静,随后就得意起来。 算这个死丫头有眼色,往后倒也不是不可以看看她的表现,再决定要不要给她个机会,进赵家给她儿做个妾室偏房。 别的不说,这死丫头赚钱的本事可是实打实的。 “不是情有可原,是你根本就没有退!”张氏在人松口以后,顿觉底气充足。 姜安宁也不接她的话茬,顺着前头的话继续往下说:“二十两聘银,我是当面退还给赵海的。” “不过,自打赵海下狱,张大娘你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更没有前来探监。” “你忙着跟赵元山一起,堵上我家的大门,胁迫我不要不识好歹,老老实实的原谅你们,继续供养你们一家子,任由你们吸血。” “赵海收了我退还的钱,奈何人身在牢中,你们也不曾探监看望,他自然也就无法将消息说与你们知道。” 姜安宁:“张大娘因此误会我没有退还聘银,自然也情有可原。” “你、你胡说……”张氏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心里直突突,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我原本念着两家为邻多年的旧情,又曾订过亲,不愿追究这几年赠予赵家使用的银钱物什,只求你们将婚书、信物退还给我,从此各安天命,互不为扰。” “可你们打上门来,扣着我的婚书信物不还不说,还要强逼我继续嫁给你家,张口就要继续出钱供养你们!” 姜安宁声泪俱下:“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从前被你们欺骗有救命之恩要偿还,失去双亲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开始为你家当牛做马,为你家起新房、置肥田,更是包揽了你家所有人的四季新衣。” “你放眼瞧一瞧,哪个农户人家,是每年每个季节都要换上四套衣裳的?” “便是我自己,这身上的衣裳,都是缝缝补补,穿了三年又三年……” 姜安宁抬起手来,露出袖子上几处缝补的痕迹。 这是她早上钻小路赶回县城时,途中被刮破的。 倒也是多亏了晚娘瞧见以后,说什么都要替她缝补缝补。 否则她自己来,还真就很难发现明显的缝补痕迹。 不过,这衣服倒的确是用几件旧衣毁了重做的,在家常做女红的妇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姜安宁吸了两下鼻子,硬生生憋红了眼圈,挤出几滴眼泪来:“我还与你家订了亲事,差点就因为你们的谎言欺骗搭上一辈子……” 她声音怅然,一副强行逼自己释怀的凄惨模样。 “可这些,我也都不想追究了。” “你们当初缘何骗我,我也不想知道不想问了。” “我只想离你们远远的,过些安稳日子,为什么你们就不放过我呢?” 姜安宁声有哽咽,字字泣血,听的旁边人难受极了,纷纷跟着红了眼眶。 “你们捏着婚书与信物不肯退还,口口声声说着知道错了,却只是为了让我咽下委屈原谅你们,再顺从你们的意愿嫁给赵海的弟弟,继续由着你们一家子吸我的血!” “凭什么!” 她声嘶力竭,浑然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的模样。 “你们到底是凭什么觉得我就该被你们踩进泥里,予取予求!” “就凭你们编造出来欺骗我的谎言恩情吗?” 众人哗然。 这是瓜里有瓜啊! 姜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掐了大腿,眼泪瞬间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差点憋不住哭疼出来,嗝了一声,又吸了两下鼻子,才缓过劲儿来,接着凄凄哀哀的说:“现在你又跑来扯谎,编造出莫须有的二百两银子,冤我清白……” “究竟是我在赶尽杀绝,还是你们想逼我去死!”姜安宁哭着嘶吼。 张氏面无血色,动了好几次嘴皮子,才苍白无力的说出一句:“你就是没有退聘银!说一千道一万,没退就是没退!” 可大多数人,脸上都生了疑色,明显是已经不信她说的了。 “好、好、好……” 姜安宁凄凄一笑,轻扯了一下袖子,撕拉的一声,袖口的布料,瞬间就成了碎布条,悬挂在半空。 身旁站着的人,自认为看得十分真切,这小娘子就是轻轻碰了一下,连拽都没拽,那布料就坏掉了。 这得是糟坏成什么样子了啊?才能轻轻一碰就碎了。 姜安宁无视众人同情的目光,摸索了会儿,从袖袋里掏出几张小面额的银票跟几块碎银子。 然后又是撕拉一声,袖袋也破了个口子。 她低头略显窘迫,将破掉的衣袖往身后藏了藏。 随后她上前,将银票跟碎银,‘轻轻’地往张氏胸口一拍。 噗! 咳咳…… 张氏感觉一口老血,瞬间被拍到了嗓子眼儿里堆着,呛得她直咳嗽。 胸口刚刚被拍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生疼。 可在外人看来,姜安宁只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 银票跟碎银散落在地上,张氏很想去捡,可胸口实在是疼得厉害,她每动一下,都觉得骨头架子要碎掉一样。 “人证物证俱在,你不承认,非觉得大家都是被我收买了,一心抹黑你,抹黑你赵家,我无能为力,也不愿与你这等胡搅蛮缠之人争辩长短是非。” “这是我被你们赵家吸血后,仅存的二十多两银子。”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再退还你一次,就当之前所退还的二十两是喂了狗。” 赵海:??? 我娘冤枉你,为什么要骂我啊! 癫婆不可理喻! 他在心底咒骂着姜安宁,越发悔恨当初听了他娘的话,订下这么个不温顺的妻子。 张氏没想到姜安宁居然真的舍得拿出二十两银子来,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宋尧最是震惊,连声音都收不住了:“你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二十来两银子了!?” “那副双面三……” 她险些脱口而出,那副双面三异绣礼佛图,可是要价三百两银子卖给她的! 猛然想到姜安宁交代过不能透露这件事儿,加之确实也不宜当着这么多人宣扬,忙捂了嘴,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却也还是气愤的怒声道:“你这些年光是卖给我的双面绣,就足有三百两之多,更别说平时还有些零碎的散活,钱虽然不多,可几年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你别跟我说,这些钱,全都给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花了?” 姜安宁微抿了下嘴,低垂着脑袋,很是没有脸见人的样子。 前世,她确实蠢了些。 刨除之前同赵元山对质时列出来的那些,村里人都看得出来出项,还有很多吃穿嚼用上的花销占了大头。 赵银莲爱俏,又好结交一些乡绅富户人家的女娘,平常总是十分豪爽的为人家买单。 凭着这份用钱砸出来的诚意,倒也是有几个人,愿意攒弄些赏花宴作诗会之类的风雅事情,喊她过去买单充当冤大头。 可赵银莲哪里有什么钱,别说赵家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她来当傻子。 这钱自然就是姜安宁来出了…… 还有赵江,大字不识几个,倒是常做一副读书人的样子,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考一次童生。 童生没见考上,一年到头要买的文房四宝,书籍试卷倒是不少。 前世她蠢。 每次张氏在她跟前叹个气,说家里谁谁谁又要买什么了,很是愁眉苦脸没有办法时,她就会自觉买好,送到人面前。 宋尧顿时气得说不出来话,手指戳了下人的脑袋,十分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呀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那可是三百两!不是三两三十两,是足足三百两! 不对,还有礼佛图的银子呢!! 宋尧气得都要说不出来话了。 “合着你没日没夜的做绣活,把自己作贱的跟个自转织机一样,几乎接空了我店里的单子,就是为了养这么些黑心肝、烂肚肠的下作玩意儿?” 姜安宁也不愿回想那些不堪的往事。 太蠢了。 城里不少人,都是认识宋尧的。 知道她的朝凰绣坊如今是水涨船高,多少人都惦记着想把自家闺女送进去学些手艺傍身。 若是能够留下,成为绣坊里司职的绣娘,那怕是得放上两挂鞭,摆酒庆祝才行。 如今听了她说的话,众人更是一片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刚刚我听这妇人说那小娘子要他们赔偿二百两,我还当是人昧了良心,狮子大开口的借机要挟,没想到真正烂了心肝的,是贼喊捉贼的!” “没听人家小娘子刚刚说吗?这家人一年四季都要换新衣裳,这是拿自己当地主老爷婆呢,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哪会这么造祸啊?” “拿别人的钱不当钱呗!” “我倒是更想知道,这家人是扯了什么谎欺骗人家小娘子的,我听着,怎么还有点当牛做马以身相许的意思呢?” “她还攀污县令,真是没有一句实在话,这样撒谎造谣,污言谤毁别人的下作玩意儿,就该天打雷劈才对!” 张氏听着众人的指责,脸上血色全消。 既是疼的,也是吓的。 姜安宁这贱种,怎么会赚了这老些钱?还全都给他们花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几件破衣裳,没个三碗四碗根本吃不饱的血燕、花胶、雪蛤……哪里就值得这些钱了? “你放屁!” 张氏听着越来越多的人臭骂她,急声辩驳:“你那天晚上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说给我们花了六十六两,让我们只要将婚书、信物以及六十六两一钱还给你就算两清……”连那八亩肥田都没要。 怎么这会儿就成三百两了? “你扯谎!”张氏就像是抓住了姜安宁的小尾巴一样,登时得意起来:“你在欺骗大家,你……” “原来张大娘你也还记得,那天你们上门道歉,施恩一样给我原谅你们的机会,不要不识好歹,我也仅仅只是向你们讨要婚书、信物以及为你家建新房、打家具,作为婚后所用的那一部分花销啊?” 姜安宁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张大娘刚刚那般言之凿凿的编造我要你赔偿二百两银一事儿,是因为年纪大了,又大难临头时被一心仰赖丈夫背刺,成了弃卒,伤了心智,全然不记得这些事儿了呢。” 众人微默。 这小娘子的嘴巴,好像有点毒啊? 他们认认真真的看了姜安宁好几眼,很想确定,这个嘴毒的姑娘,跟刚刚那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姑娘,究竟是不是一个人了。 张氏瞬间哑口无言,只觉得被姜安宁一番话,气的心口更疼了。 她‘诶呦诶呦’着捂上心口,缓缓倒在地上。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先嗤笑了一声:“这妇人莫不是自知理亏,无法辩驳,所以躺下来打算讹人?” 其他人瞬间跟着哈哈大笑。 一时间,再没有人对张氏有所同情。 赵元山冷眼旁观许久,本以为由着张氏这么闹一闹,兴许真能扭转了风评,不用再背负人渣的恶名,被那些狗拿耗子的多管闲事之人指指点点,连出行都要受人唾弃。 如此,他也就不必非要同张氏义绝。 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夫妻,感情总归还是有一些的。 若非姜安宁实在歹毒,非逼他至此绝境之地,他也断不会如此…… 何况,他暂时也没寻见合适的人家去入赘。 没想到张氏会如此的不争气! 明明之前形势一片大好,现在却被姜安宁揪到错处,紧咬着不放。 真是废物! 连装死也不会装的像一点,简直没用。 赵元山闭了闭眼,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拒绝。 “大人!” 他朝着堂上高坐的县令大人拱了拱手:“非是小民恶意相告,实在是此妇心思恶毒至极!” “张氏她当着您的面,就敢肆意攀污您的声誉清白,可想见背后又是如何心思歹毒的!” 赵元山看了一眼赵海,心里很快就有了取舍。 “小民本以为,此子是受了张氏教唆,才会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 “如今看来,分明是此子随了他那心肠歹毒的母亲,又在人的言传身教之下,从根子上就长歪了!” 原本心口是真疼的张氏,被赵元山这番言词恳切的陈情,给刺痛的身心俱都麻木了下来,连疼也感受不到了。 赵元山拱手:“请大人严惩此二人,以儆效尤!” “我愿与张氏义绝,与赵海这根子歪了的孽障断绝父子关系,从此再不往来,万望大人还给姜家侄女一个公道,判其母子二人早日归还从姜家侄女那里骗来的财物!” 他说的十分大义凛然。 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海跟张氏,是被他大义灭亲,检举揭发的。 赵海也没想到,他爹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舍弃了他这个亲儿子! 他愤恨不平的瞪向满脸正义凛然、大行灭亲之举的赵元山。 “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我从姜安宁那里骗来的钱,哪一次你少花了?” 赵元山瞬间黑沉了脸,端起长辈的架势,怒斥:“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爹!” “你刚不是跟我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赵海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爹了。” “你你你,孽子!”赵元山气的嘴皮子直哆嗦。 赵海翻了个白眼:“我是孽子,你就是孽爹,谁也别说谁,挨不着。” 第038章 要他们死! “孽障!” 赵元山自觉被儿子下了面子,脸色十分的难看,尤其是想到被这么多人围观着,更是拉不下脸来。 他怒极,爬起身来,抬手就要给赵海两个大耳刮子。 赵海也很不爽,觉得这俩老不死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境地的,还净想着摆谱,他才不伺候了呢! 他身上挨了板子,行动起来吃力,只能摆着手臂挡开赵元山,用尽了力气,将本就跪的膝盖生痛,摇摇欲坠站不稳当的赵元山,给推了个趔趄,一个不稳当,人就倒仰着摔了下去。 赵元山摔倒的那一瞬间,本能的抓了一把,扯到一块布料带子,这才减缓了下坠了速度。 可那布带子,是站在他身后衙役的裤腰带。 “我**你大爹!”衙役捂着险些滑落的裤子,怒骂着踢开赵元山,脸色铁青。 张氏这时也强忍着心口疼,从地上爬了起来,冲过去就要打赵元山。 公堂之上,瞬间乱成一团。 县令连拍数下惊堂木,也没能制止得住这三人。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县令怒声命令两边的衙役:“还不赶紧将他们拉开!公堂之上,如此喧闹,像什么样子!” 衙役们也是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三个人拉开。 “扰乱公堂,藐视王法,带下去!收监!” 县令气得不行。 他扫了眼外面围观的众人,收敛起面上的威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实在是挤不出来眼泪,索性干嚎了两声:“本官实在是不该心软……” 众人面面相觑,还没有从赵家三人互殴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县令老爷这是要卖什么药儿。 “本官有错,不该在断案时动了恻隐之心,反倒是惹了自己一身腥儿,本官向诸位道个不是,让大家看笑话了。” 县令语气和蔼,听起来十分的平易近人。 他从堂上走出来,特别正式的朝外面围观的诸人拱手行了一礼。 倒是把众人搞得挺不好意思的。 县令啊! 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天大的官儿了…… 于是,众人纷纷说道:“不关大人的事儿,大人快快莫要自责了,折煞我等了。” 县令对此十分满意。 没有人真的听信张氏那毒妇胡诌的污言秽语,发散脑筋编排他的桃色谣言就成。 他目光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姜安宁。 随后脸色悲戚的让人去取了存档用的文书来,解释道:“我是江安县的父母官,大家都是我的子民,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偏向任何一人!我堂堂正正的说,姜家小娘子确实已经退还了赵家所给聘银二十两整。” 待师爷取来了存档所用的那份文书,他让人拿到众人眼前,找了认识的人,一字一句的念给大家听。 又让衙役捡了散落在地上的银票跟碎银子:“且根据王胜先前所提供的账本,赵家从姜小娘子身上以未来嫁妆之名获取的钱财,足有两百两之多,其中包括在县城外所购买的八亩肥田。” 嘶! 县城外那块田,亩数不大,地段却十分的好,旁边附带了一块闲地,是可以合法盖房,并到官府获取房契的! 那块地可不便宜!! 众人此时看着姜安宁的目光都有些变了。 姜安宁:…… 她有些发懵。 赵家买的肥田,是在县城附近吗? 她怎么不记得? 县令只当没看见众人的震惊之色,指挥着衙役将落在地上的银票同碎银,归还给姜安宁。 “以姜家小娘子所贴补之物的价值,完全胜过了赵家所赠予的聘银,更遑论你已经退过一次聘银了,实在不必因为小人攀咬,就再倒贴一份银钱自证清白。” 姜安宁面露窘态的低下了脑袋。 “大人说的在理!” 宋尧高声吆喝着附和,恨铁不成钢的瞅了眼姜安宁:“旁人攀污你多吃的一碗粉儿没给钱,你就该直接掏了那最大声之人的眼珠子,丢进肚子里好好看看清楚,剖开肚子算怎么个事儿?” “就因为人家一句莫须有的罪名,你就要割了命去自证,就算到时得了清白,命却没了,又有什么用?” 姜安宁低下头,一脸受教了的模样。 县令装样子的斥责了宋尧两句“不可行知法犯法之事”,便也就把这件事儿给揭过去了。 “先前,我判张氏以钱抵罪,是因为班房过去拿人时,张氏拒不配合,并作出十分强烈的抵抗,将咱们县衙的一位年轻小捕快,给严重伤到……” 他说着,那年轻的小捕快就被两个同僚给搀扶着走了出来。 “你们瞧瞧,这要是再深重一点儿,怕是命都要害了去!” 嚯! 众人瞧着那小捕快脖颈子上满满的血水,染红了衣服领子跟肩膀的位置,全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光是看着就疼,是那张氏下的手?”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自己干了缺德事儿,居然还有脸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无辜、冤枉,好像真有其事儿一样!” 县令见人都被小捕快的伤给惊住,挥手让衙役把人扶下去休息,还细心的嘱咐了几句,极大的拉了一波民众好感。 “这事儿也是怪我,想着大家都是我的百姓,理应一视同仁,念张氏也是初犯,能从轻处罚的,便想着给人个宽大处理……” 县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十分自责难过:“倒没想到此人心思如此恶毒,险些连累了姜家小娘子受委屈。” 大家伙忙开口劝解县令,不必自责,又张氏狠狠地抨击了一通。 “这般毒妇,就该重重处罚,以儆效尤才是!” “对!” “从重处罚!” “以儆效尤!” 听着众人意见基本达成一致,县令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仍不忘了装装样子询问:“那就从重处罚?” “从重处罚!可不能让这样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们整个江安县的风气!” 众人呼喊声一片。 县令立马一副顺从民意的样子:“好!本官就听从大家的意愿,对赵张氏从重处罚,以正风气!万望我江安县百姓往后都能以此为戒,莫要故步前尘,共筑我江安县和美生活!”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引得无数人叫好。 “好!” “县令大人是好官啊!”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赵元山、张氏及赵海,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下了大狱。 姜安宁收获了许多“好心人”的劝诫之言,她低头谦虚“受教”。 也有人劝她宽心,莫要因为旁人的过错折磨自己。 姜安宁也都照单全听了。 微垂看着地面的眸子里,藏下诸多情绪。 这才哪到哪呢? 只是下大狱,同她前世温水煮青蛙似的被磋磨殴打至死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她要赵家人,一一尝过她上辈子受的所有磋磨,十倍、百倍的同样受过,只多不少,才算罢休! 提问:恨铁不成钢可以用什么词代替? (感觉还是恨铁不成钢语感好一点?不改了先……) 第039章 财神爷偏爱 出了县衙的大门,姜安宁仍没逃得掉宋尧的数落。 连旁边偶尔经过的大嫂子,也会附和着宋尧的话,跟着说她几句“莫要太傻”之类的话。 “不对等的掏心掏肺,只会害了你。” 宋尧怎么也没想到兴冲冲出来吃个瓜,最后会吃到身边人的身上。 她还是挺喜欢姜安宁的,平素拿活做事儿,从不拖泥带水,很是爽利痛快。 “我知道了宋姐姐。”姜安宁窘着脸,怪难为情的。 宋尧瞧着人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免心疼又庆幸:“亏得是你发现的早,否则嫁进这样吞人剥皮的人家,岂不成了纵身入火坑?” 姜安宁沉默。 前世,她嫁了。 一无所觉的嫁了,被拆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目光渐渐飘远。 明明都已经死了那么久,却好像仍旧能感受到死后寒冰厚雪包裹着她那股生寒刺骨,感觉到被野狗拆吃骨肉的撕痛。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是下了地狱…… 可她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罪要赎,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安宁?” 宋尧看人沉默,以为自己是说重了话,正想找补两句。 姜安宁微微扯了下嘴角:“宋姐姐说的对,还好老天厚待,让我早早地看清了赵家面目,没有所托非人。” 还好。 真的还好。 宋尧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她话说太多,惹恼了人。 这可是她绣坊的未来招牌,是摇钱树,是财神爷! 得罪不得。 她有些恼恨自己这个交浅言深的毛病,挂着笑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县衙里。 师爷不解的问县令:“大人何故要自降身价做这一番解释?回头,怕是要被误认为大人少了官威,都不惧您了。” “自降身价?” 县令笑了一声:“我不觉得这有什么自降身价的。” “水能覆舟,也能载舟,只是说几句话就能换来民心所向,何乐而不为?” “何况,我一个小小县令,有没有升任的机会都不可知,要官威做什么?” “倒不如与民同乐,跟江安县的百姓打成一片,日子可能反而会更舒服些。” 师爷表情微顿:“您不是和江侯府上的公子……”搭上线了吗? 县令听他说起江巍,大笑了两声。 “你呀,还是太年轻。” 他神情淡淡:“多少人都觉得,能跟权贵,尤其还是京城里的权贵搭上话,未来的青云路就平坦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师爷不解。 县令:“是,也不是。” “请大人赐教?” 县令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大人我自己也是身在其中,且糊涂着呢。” 他刚走到后衙,冷不防听见一声尖叫,脚步猛地顿住。 师爷也朝着尖叫声来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江巍的人,还在提审赵海?”县令略拧了下眉。 师爷点头:“问着呢,刚刚人就是从刑房带过来的,也亏得是京城里来的人,手段花样繁多,既能叫人吃尽苦头,又留不下多少伤痕,否则,今儿这么多人,怕是不好交代。” “您说,他们到底是想问什么啊?”师爷不解。 县令瞅了他一眼:“贵人的事儿也敢议论,你是有几条舌头?” 师爷连忙低头噤声。 县令闭了闭眼:“你看,我就说吧,是福是祸还真就不一定。” 搭上权贵,就是好事儿? 未必,未必啊! 师爷谨慎揣测着询问:“我去提醒他们注意些分寸?至少该把嘴堵上,别叫人痛叫出声来。” 县令没说话,闭眼摆手,算是默认了。 - 姜安宁跟宋尧先回了朝凰绣坊,果然遇见了在此沉着脸等候的安夫人。 第040章 安夫人刁难 “呦,大忙人可算是回来了,真是叫我好等啊!” 安夫人一瞧见人,就横眉冷眼的阴阳怪气起来。 宋尧紧忙快步上前,赔着笑脸:“您怪罪,给您赔不是。” 她朝着绣坊后头喊了一声:“春云,快给安夫人上茶,要上回莺歌儿从福建带回来正山小种。” “可别忙叨了,我这人微言轻的,轻易是吃不得你这儿的金贵茶水。”安夫人冷言冷语。 宋尧笑得一团和气:“您消消气,就当是赏我个面子,也尝尝新鲜。” 很快就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端了茶水出来。 姜安宁在一旁看着宋尧同绵里藏针的安夫人你来我往,一时倒是有些新鲜。 她扪心自问,是做不到如宋尧这般在各色各样的人当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 所以,她大概也只能够跟人保持合作。 经营之事,着实不是她所擅长。 安夫人听多了宋尧一箩筐恭维讨好的话,脸色略略缓和些许,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朝着姜安宁身上飘。 “成了,你也别跟我这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安夫人蔑了姜安宁一眼,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桌上:“也就是看你们这儿的绣娘,确实还有两把刷子,暂时且还用得到你们,否则按我的脾气,早就走了!” 她想着,话都点到这儿了,姜安宁就是块儿木头,听见这话,总也该有点反应吧? 偏偏那人就站在那,真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半点眼色也不会瞧。 “是是是,多谢您体谅。”宋尧又矮着身段,说了好些软话。 安夫人看着姜安宁,脸上怒气重聚。 她正要不满指责人几句,姜安宁突然开口了。 “昨儿您走的急,没顾上问一句,您家千金喜欢什么样儿的猫?可有参照要求?” 安夫人险些气昏过去。 这人、这人当真是一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 她可是主顾! 就算宋尧这个进过宫的太后娘娘跟前红人,那不也是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说好听话吗? 怎么到了这丫头这儿,浑像是多了根反骨似的! “你……”安夫人有心阴阳人两句。 姜安宁从荷包里,取出张折叠成小方块的软宣纸:“要是您都没什么特别需求,令爱也没有特别偏爱的猫,就按着这个样子的来绣,您看如何?” 纸张打开,上面是四小张正嬉戏的猫,各有各的憨态可掬,瞧着就活泼喜人。 安夫人承认,她是十分中意这几张小画的。 别说姜安宁还要把这四幅图绣成屏风了。 光是瞧着这画,她就想拿回去送给自家闺女了。 可一想到姜安宁这个没眼色的,让她等了这么许久不说,昨儿竟然还敢无视她的命令,离开绣坊回家去了。 安夫人觉得这做事儿的人,就是不能够惯着,否则准会蹬鼻子上脸。 她故意拿乔了会儿,好不容易将眼睛从画上挪开了,从鼻孔里出声道:“也就那么回事儿吧,画的很是一般。” 安夫人端起茶盏,拿足了架势:“要求,我自然是有一些的。” 她看了眼姜安宁,铁了心要为难人一番。 “我家闺女养了一只猫,你就照着那只猫的日常来绣吧。” 宋尧微变了脸色:“照着猫绣?” 那猫能老实配合吗? 这不是难为人吗! “是啊。”安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姜安宁:“你是这朝凰绣坊最厉害的绣娘,想来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她状似好心的开口:“当然,要是你说你做不来这样简单的要求,那我也不是不能退一步,勉强将就着用一用你画的那个样子。” 只要你开口求我…… 安夫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安宁就轻笑着应了一声:“好。” “你说什么?!” 安夫人瞪圆了眼睛看人。 随即冷笑了一声。 这小丫头,口气可真是够大的! 第041章 只要钱到位,祖坟都刨碎 “我说,好!” 姜安宁语气更肯定了几分:“您的要求,我可以应下。” “年纪不大,口气可是不小!”安夫人冷笑着出声,并不觉得姜安宁有本事儿照着会动的东西来绣,不过是死要面子,强撑罢了。 连在一旁的宋尧也有些着急:“安宁……” 她拉着人到一旁去小声的咬耳朵:“可不兴为了一时之气瞎逞能!” 回头得罪了人,只怕更难收场。 宋尧看得出来,安夫人实际上是很相中那几幅小画的,也就是想要姜安宁服个软儿,说几句好听的话,拿捏一下人,摆摆姿态罢了。 姜安宁眨了眨眼:“我没有逞能,宋姐姐,我是真的能。” 宋尧简直要被她这副用无辜语气说大话的样子给气死。 “你能,你能,你能什么?” 她戳了一下人的脑袋,期望姜安宁能清醒清醒。 哪有绣娘是照着动态参照物去做绣活的? 又不是三两下就能成的功夫,只需要看上几眼,记个大概,就能囫囵个差不多的轮廓模样出来。 更别说,这四扇屏还不是个小件儿。 她姜安宁就是再有本事,难道还能把一只猫儿做了什么事儿,记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 宋尧光是想想,就觉得这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你好好的跟安夫人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话,这事儿就过去了。” 宋尧趴在人耳边极小声的说:“安夫人就是喜欢被人捧着,我瞧得出来,她其实很喜欢你的那几幅小画……” 别说是安夫人了,就是她瞧了,都惊讶的不行。 有这水准,便是去做个画师也并无不可。 宋尧羡慕之余还有些酸,略压了压情绪,这才声音如常,继续好言相劝:“你只要顺着她点儿,软和些态度,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安夫人不会为难你的。” “做什么那么傻,非要和主顾顶着来?轻轻松松把钱赚了,不香吗?” 姜安宁微微拧眉,眼中顿生困惑与不解。 她并没有想到这么复杂,这么多弯弯绕绕…… “我是真的可以。” 姜安宁小声辩驳了句:“满足安夫人的要求,那不是会更捧着她高兴吗?” 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要求全部被实现了,而心生怨怼吧? 她眼中渐渐起了迷茫之色。 不是很理解宋姐姐为什么一直劝她知难而退……明明不难的啊? 宋尧简直想戳开她这颗榆木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在想什么。 “你这孩子……” 她刚要数落人几句,安夫人重重地将茶盏搁在桌上,轻哼了一声,很是不满:“我说你们到底商量好没有?” “要真是不行,趁早说了,别在这儿磨磨唧唧的浪费我时间。” 安夫人冷淡着脸:“正好昨儿越闻绣坊的东家也来找我了,说是他们那,也得了个不错的绣娘,很有两把刷子。” 她说罢便要起身往外走:“我瞧着你们好似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做我这单生意的样子,倒不如就此作罢,也免得耽误了彼此,正好我也去瞧瞧越闻绣坊那边的新绣娘,指不定真能有惊喜呢。” 一听她说起越闻绣坊,宋尧原本还情绪鲜明的脸,瞬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安夫人,您是交了定金的,按规矩,您先毁约,咱们可不退。”宋尧强撑着说了一句。 安夫人噗嗤了一声,笑了起来:“你当我在乎那仨瓜俩枣不成?” 她起身翻了个白眼,原本的三分怒气,被撩火到了七分:“本想着你家这绣娘确实有本事,没想到一个两个的,都是有些不懂眼色的。” “合着我花钱不算,还得受着气跪求你们帮我做事儿才行?满天下睁眼瞅一瞅,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又不是非你们不可了!” 安夫人越说火气越大:“你朝凰绣坊到底是进过宫的,有名气有身价了,就惦记着跟旁人不一样了,咱们高攀不上,就不伺候了!” 她拂袖而去,连桌上的茶盏都被带着扫落在地上,发出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安夫人……”宋尧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刚刚不理智说出的话,忙追了上去,将人拦下。 她软和了态度,好声好气的说道:“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安夫人有了脾气,完全不吃她这一套,狠厉的推开人,怒圆了眼睛:“起开我这儿!” 姜安宁伸手扶住了险些要被推倒的宋尧,不急也不恼的开口:“安夫人想要货比三家也无可厚非,不过放眼整个江安县,怕是除了我一人,也没有人能做到您的要求。” 安夫人冷笑了一声。 “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完全是不信的态度。 她也是学过女红的,如何不知刚刚的要求有多过分严苛,天方夜谭? 姜安宁笑笑:“您若不信,也不妨就去越闻绣坊瞧瞧,他们家的绣娘可能有本事说出这话?” 安夫人反倒是不想去了。 越闻绣坊能被朝凰绣坊给比下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说完就已经有些后悔了,奈何实在是没有台阶下。 索性也就跟人扯起嘴皮子来:“空口说大话,谁不会?人家不说,那是有自知之明。” 哪像你,黄毛丫头一个,牛皮都要吹上天了。 “我没有空口说大话。” 姜安宁再次强调:“您若不信,不妨与我一赌,如何?” “赌?” 安夫人:“赌什么?” “就赌我的绣品能不能让您满意。”姜安宁道。 安夫人‘嗤’了一声,像是被人的愚蠢给气笑了。 这丫头是个傻的不成? 赌能不能让她满意……那岂不是输赢只在她念头之间? 她正要嘲笑人几句,目光触及人纯真无害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半点儿也说不出口。 “既然你非要赌,那就试试吧。”安夫人语气不自觉地软化许多。 姜安宁:“不过,您这要求,确实有些难为人。” 安夫人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气笑了。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姜安宁。 “先前我就想说,答应您的要求并无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安夫人有些被愚弄的不悦。 “得加钱。” 姜安宁伸出三根手指来:“得按原先三倍的价格。” “我当是什么呢。”安夫人嗤笑了声,露出几分财大气粗的轻蔑。 她正要掏银票出来,狠狠打一打姜安宁的脸,就听见人说:“付定。” 安夫人正掏银子的手顿住,满眼的不可思议:“什么?” 是她听错了吧。 “你再说一遍!”安夫人板着脸,一副我倒要好好听听,你在说什么胡话。 姜安宁不紧不慢的说:“我说,答应您的要求并无不可,只是需要您按先前价格的三倍付定金。” 安夫人倒吸了一口气。 连一旁的宋尧都惊得有些慌了神儿。 她走过去小声喊了人一句:“安宁……”你别胡闹! 眼瞧着安夫人有些变了脸色,宋尧心中一凉:完喽完喽,全完喽,这下子算是彻底把人给得罪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夫人气笑了,细细的同人算起账来:“先前我付了二百两做定金,按你们绣坊付定百分之五十的规矩,成品就是四百两,现在你要我按三倍的价格,也就是一千二百两,付定金……” “你穷疯了吧?” 什么绣品能大言不惭的开口要价两千四百两? 这穷丫头知道两千四百两是什么概念吗? 便是开在闹市上的铺子,一年到头也赚不到两千四百两的流水,更遑论还要去掉成本的盈余了。 “两千四百两,足够我把你这绣坊买下来了!” 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可真有胆气开口要价! 安夫人瞧着那张满是无辜纯善的脸,想生气,又实在气不起来,硬是把自己给气笑出声来。 宋尧脸色有些难看。 两千四百两就想买她的绣坊? 呸……天娘的,好像还真有点心动。 她目光打量着安夫人,很想试探问一句:真买假买啊?真买的话,现在就去衙门过契! “您正正经经的提要求了,我也是按着您的要求,实实在在的给了价格。”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语气纯良又无辜:“若您觉得不合适,不如退一步,就用那几幅画好的小样……再不济,您去越闻绣坊问问也行?” 她一副‘我反正是无所谓’的样子,实打实的气到了安夫人。 “行!” 安夫人像是被挑起了胜负欲般:“我就给你一千二百两。” 她啪的将一小叠银票拍在桌上:“我倒要看看,你能绣出个什么花儿来!” “不过咱们可得丑话说在前头,今儿这定钱你要是收了,回头绣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来,可就不是光退定钱就行的!” 安夫人冷笑了一声:“到时候,必须得三倍退我!” 宋尧感觉快要晕过去,她急忙的上前,想要调和几句:“安夫人,安宁她还是个孩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孩子?” 安夫人怒极反笑,瞪了眼宋尧:“你见过这么大的孩子?” 她又转过头,细细打量起姜安宁来,少女身材高挑,静若处子,不开口时,眉眼间总似有似无一股纯良无辜的味道,让人很难狠心苛责。 安夫人呼吸微滞了会儿,别开眼,语气又不自觉柔和几分:“我瞧着她也差不多到及笄之年了吧?” 都已经能嫁人了,还是什么孩子? 宋尧有心辩解两句,姜安宁先她开口道:“那安夫人,您到时不会明明很满意,却硬要说自己不满意吧?若是您答应我不会如此,那这赌约,咱们就算是立下了!” 这话听着,倒真是有几分孩子气。 安夫人很想笑她愚蠢,白纸黑字尚能撕毁,口头之约又怎能作数? 偏偏这丫头又真诚的很,让人有种真骗了她去,良心会很痛的感觉。 真是见了鬼了! 这丫头身上种了蛊不成? 安夫人定了定心神,别开眼不去看姜安宁那张纯良无害的面容,生怕真的被迷惑住了。 “我自然不会如此。”她语气十分生硬,听着就不像真话。 偏姜安宁像是完全听不出来一样:“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击掌盟誓。” 她伸出手来,看着安夫人。 安夫人:…… 这丫头难道真是个傻子? 就这么信了她? 犹豫片刻,安夫人感觉良心有些痛的伸出手来,同人击掌。 两掌之后,安夫人的手猝不及防扑了个空,险些给她摔个趔趄。 姜安宁收回手,看着安夫人,犹豫开口:“您要不还是去越闻绣坊看看?” 安夫人哼笑了声。 她就说这丫头是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儿! “怎么,这么快就后悔了?” 安夫人冷沉着脸,有种被愚弄的不爽。 姜安宁摇头:“我就是怕您现下应了与我的赌约,便不再去旁的绣坊货比三家,回头满意了我的绣品,又觉得旁的绣坊里,您没见过的手艺比我好,会因此后悔,对我生了嫌弃……” 她咕哝了一句:“世人喜新厌旧,总是偏爱不曾得到的。” 虽然小声,可她离安夫人那么近,就算想不听见,也钻进人耳朵里去了。 “那你想怎么着?” 安夫人只觉得人是在巧言令色,拖延时间。 她是选绣品,又不是选男人,会觉得没用过的那个更棒些,哪来什么喜新厌旧的说头儿? “不如您也去问问旁的绣坊?” 姜安宁一脸老实:“我知晓越闻绣坊,以及江安县的其他大小绣坊,个个摩拳擦掌,卯足了劲儿,都想要压过朝凰绣坊一头,兴许他们也想接了您的这份活计。” “所以呢?” 安夫人挑了挑眉。 姜安宁略显羞窘的垂下眼来:“所以我刚刚兴许是有些说大话了。” 安夫人嗤了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吹牛皮。 如今发觉牛皮吹破了,开始拼了命的找补。 安夫人正要出声嘲讽几句,就听见姜安宁说道:“指不定江安县,未必只有我一人能做到您的要求。” “您不如索性攒个局儿,让大家都拿出各自看家的本事儿比一比,彩头还是咱们先前说的不变,只是多些人参与进来,也更热闹些。”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满眼真诚的看着安夫人:“您觉得呢?” 第042章 吃绝户? 她觉得? 安夫人木着脸,瞅姜安宁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年岁所赐的经历经验,让她直觉这其中有诈! 可这丫头,眼神又实在是真诚,看着就是个纯良无害的本分姑娘。 真就一点儿狡猾奸诈的痕迹也瞧不出。 安夫人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只是,她自认看人也是有几分水平的…… 犹豫了好长时间,安夫人才松口应声:“这事儿,我得好好寻思寻思,一时半会儿的,只怕不能应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嘴上说着要考虑考虑,实则心里已经松动。 姜安宁也见好就收,腼腆的笑着“嗯”了一声:“那我只管等您的消息与安排。”听起来老实的不像话。 安夫人不由得多打量了人几眼。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这丫头,真这么老实? 宋尧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送了犹觉怀疑人生的安夫人出去。 回来后,整个人活像是在蒸锅里头躺了一遭似的。 “宋姐姐……”姜安宁担忧的喊了一声。 宋尧抬手挡住人:“你先别说话,我得缓缓。” 她喘了两口气,勉强把呼吸调整匀称。 随后瞪向姜安宁,恨不能上前去,好好戳戳她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灌了些什么东西。 “你、你是怎么敢的啊!啊?” 竟然拱火安夫人,让人去张罗在江安县,搞个什么劳什子绣坊打擂。 还应下照着人家安大小姐养的猫儿来绣四扇屏,这样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要求。 “你是不是疯了啊!” 宋尧真是被气到了。 她急得舌根子都有些疼了,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自打我从京城里回来,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绣坊。” “太后娘娘天恩,赐下朝凰绣坊这名字,我自是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可也多的是人,想要踩在朝凰绣坊的尸骨上,扬名立万。” 宋尧狠狠地咬紧牙关,几乎是挤出声音来:“尤其是越闻绣坊!” “盛越闻那个狗东西,只怕找不到机会来踩我一脚,你倒是好,巴巴地给人递了梯子……” 姜安宁眨了眨眼,面生疑惑。 她发现,宋姐姐似乎一提到越闻绣坊,火气就会更大几分。 “宋姐姐,你和越闻绣坊的老板,有仇?” 怎么听起来,像是对“盛越闻”这个名字,恨不得活撕剐皮一样。 宋尧瞪她一眼,怒火滔天。 倒也不是对姜安宁的,纯粹是听不得“盛越闻”这三个字。 她呼哧带喘的吐了好几口粗气,才勉勉强强的缓和下来。 “盛越闻,是我家嗣子。” 提及往事,宋尧黯然神伤,眼神都浑浊了些。 姜安宁惊圆了眼睛。 “盛越闻,是你家嗣子?那他岂不是……” “名义上,她算我阿弟。”宋尧轻蔑的嗤了一声,对‘阿弟’这个称呼,满是厌恶。 “既然是嗣子,宋姐姐你姓宋,他怎么姓盛?”姜安宁有些迷糊了,感觉脑子好像又要不够用。 宋尧沉默片刻。 “我本家姓闻。” 她冷笑了几声:“盛是他本家姓,他母亲是我父亲隔了房头的堂妹,入嗣我家,顺利继承了闻家绣坊后,他便将姓氏改回了本家,还换个了名儿。” “我父亲原本是给他取名闻承宗,寓意有他承宗传嗣,也算死而无憾了。” “你说可笑不可笑?” “到头来,人家不仅把名字改了,连姓氏,都弃如敝屣。” “我是真不知道,我父亲到底图个什么。” “你听听这名字,盛越闻,不就是想盛家越过闻家?竖子野心昭然若揭,生怕谁看不出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一样!” 姜安宁微默。 这名字…… 还真是有些不要脸了。 “那越闻绣坊,岂不是?”她一脸吃惊之色。 宋尧冷哼了声,面色阴郁:“是我母亲的陪嫁。” “我出生那年,我母亲就把原本的如意绣坊,改成了闻氏绣坊,想着以后给我傍身用,等出嫁了到婆家,有个进项,也能多些底气倚仗。” “却是没想到全便宜了外人。” 情绪略有不对,明天再更 第043章 什么下等人,也配我认识? 宋尧满脸戾色,眉眼阴郁,不欲再说。 “行了,不说这些,倒是你……” 她正想劝说姜安宁几句‘不要走歪了路,恃才傲物…’就听见个讨人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呦,忙着呢?瞧着生意有些冷清啊,应该不能是福气太大接不住,把自己给压垮了吧?不能吧?不能吧!” 盛越闻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如同审视自家产业般,东看看,西瞅瞅,时不时嗯嗯的点头,露出十分满意的神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幕后东家前来视察自家产业呢。 宋尧阴沉着脸:“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她不欢迎的态度很坚定。 偏盛越闻就像是看不懂似的没眼色,自顾自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跟回了自家一样:“你说你,怎么还是如此性格急躁?难怪舅父当面总嫌你无用,担不成事儿。” 宋尧脸色更黑了两分,五指牢牢地抓在茶盖上,随时准备狠狠掷到人脸上。 盛越闻仍无所觉般,端着当家做主的态度,自顾自的说教着人:“这打开了门做生意,便上门是客,哪有把主顾往外赶的道理?回头还哪个敢上你这里来,不怕被赶出去?” “关你……”屁事! 宋尧怒骂的声音,因为盛越闻悠哉得意的话,卡在半截。 “我找到帮你绣礼佛图的绣娘了。” 盛越闻懒懒地斜歪了身子:“她也答应了我,会入越闻绣坊,指点教学底下的绣娘们,学习双面绣……” 他洋洋得意的声音还在继续嗡嗡响个不停,宋尧浑像是听不见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姜安宁,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眼神里的意思却十分明显: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她甚至阴谋起来,会否刚刚姜安宁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起矛盾,想要借安夫人之手搭个擂台班子,扬名扬姓,然后在关键一刻,跳槽到越闻绣坊…… 宋尧目光渐深,有种‘真相了’的恐惧。 她实在想不出,看着跟个小白兔似纯良无辜,说话做事利落爽快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计,连她都看走了眼,毫无所觉。 姜安宁眨了眨眼。 她也很懵啊! 越闻绣坊的老板,她今日是第一次见啊…… 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宋尧瞧着人懵懵的样子,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她偏头看向盛越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哪有什么帮我绣礼佛图的绣娘,不过是因缘巧合,收到那么一副神作罢了。” 宋尧故作松弛的低头喝水,余光却总是忍不住朝着姜安宁的方向打量。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嘴硬……”盛越闻低嗤了一声,摆出纵了人嘴硬说谎的包容姿态:“好好好,就依你说的,没有什么绣娘帮你,是你运气好,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神作,成了吧?” 本就是如此! 宋尧光是听着他说话,就觉得脑瓜子疼。 她闭了闭眼,藏住翻白眼的冲动。 “不过,你说巧不巧?” 盛越闻:“我啊,昨儿去了瑞安镇的一个村子里收蚕丝,正遇上个教人如何绣双面绣的姑娘。” “这姑娘也是个倒霉的,因为退亲,被人取笑,排挤孤立,亏得是有几分本事,否则指不定日子要怎么艰难呢。” 听到瑞安镇、退亲,宋尧不免再次偏头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更茫然了。 连她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眼前人却失了忆了。 盛越闻拢了拢手,揣在袖筒里:“听说安夫人最近在寻绣娘……” 他话未说尽,余调绵长,挑衅味道十足低声哼笑,似是在炫耀:现在你肯定挡不住我挖你墙角了吧,哈!哈!哈!哈!哈! 宋尧无语的眼白都要翻上天了。 她现在是真想撬开她爹的棺材板,把人拉起来好好的问一问,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整了个这玩意儿回来当嗣子。 明明盛越闻当年也是在他爹跟前养了些时日的,怎么说话做事儿,仍旧还是一股小家子气,浑像是小人得志的破落嘴脸。 “你说的这么厉害,那绣娘,如今是在何处?” 宋尧理智冷静了许多,她在盛越闻同姜安宁之前来回瞧了几遍,半点没看出两人认识的样子。 盛越闻顿生防备警惕:“你想挖我墙角?” 不过很快,他又放松得意下来:“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现在啊,人早已经成了我越闻绣坊的专职绣娘。” 他来之前,已经让掌柜带着契书,到衙门去上印了。 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嘿嘿,她赚大发了! 盛越闻猝不及防地笑出声来,惹得宋尧同姜安宁面面相觑。 你去他家打工了? 我没有啊! 两个人都有些懵,姜安宁不大确定的贴着宋尧耳边小声说了句:“他会不会是有什么癔症啊?” 到底是在说什么胡话啊? 盛越闻毫无所觉的犹自得意,起身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衣摆:“行了,我也不跟你这儿浪费时间多说了,还有不少的事儿呢。” 他轻蔑的瞥了眼宋尧,鼻孔里哼气儿:“来了你店里这么久,连口茶水都不知道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把店开了这么久的,半点儿待客之道都不懂。” “怪不得舅父怎么都不肯把家产留给你,女人就是不会来事儿!” 盛越闻说完,特意盯着宋尧瞧,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人被戳中痛处,发疯发癫的样子。 他知道宋尧最介怀的是什么。 更知道说什么话会让人怒火攻心,失去理智。 嗯? 他眼底得意的等了又等,却没有等到宋尧像往常那般歇斯底里,嘶吼着让他滚出去,表情渐渐有些维持不下去。 怎么回事儿? 这女人今天莫不是傻掉了? 宋尧像是才回过神来,不大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那位绣礼佛图的绣娘,并且把人聘请到了你的绣坊里头?” 她说完,目光还忍不住看向了姜安宁。 怎么感觉,盛越闻像是在说胡话一样啊? 嘴上口口声声、言之凿凿,说什么找到了安宁,还把人请到了绣坊,可瞧着……他怎么好像压根没认出来人的样子啊? “没错!” 盛越闻神色骄傲的抬了抬下巴。 宋尧看他的目光,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她嘴巴张了又张,好一会儿才实在没憋住的拉过姜安宁来,问人:“那你不认识她?” 盛越闻仿佛此时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似的,将目光放在人身上,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似是在说:什么无名之辈,也配我认识? 他瞧着姜安宁的打扮,已经将人归到了下等人。 相信我,真的尽力了 第044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宋尧差点儿放心到笑出声来,跟姜安宁对视了一眼,微点了下头,似是在认可:他确实脑子有问题,估摸着是真发癔症了,在这儿胡言乱语呢! 亏她刚刚心里头紧张的要死,想了无数个阴谋诡计,还怀疑安宁……她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宋尧摇头失笑: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会对盛越闻这个蠢蛋的脑子,抱有期待,高看了他的蠢钝呢? 盛越闻拧起了眉。 他总觉得宋尧,跟这个不知姓名的村姑,是在嘲笑他! 有猫腻。 敏锐的直觉,让他又打量了姜安宁几眼。 普普通通的衣裳料子,头上只簪了根素银簪子,样式还是特别老的那种,包了块粗布……怎么看,也就是个没身份的下等人啊? 恐怕连城里人都不是。 估计是底下哪个穷乡僻野来的…… 她们在笑什么? 盛越闻很是不爽,宋尧总是这样,处处显露的比他聪敏,好像他是什么愚钝蠢笨之人似的,讨厌极了! 他满心戾气的想:聪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半分家产没有分到,父丧后连家门都进不去……哼! 盛越闻满是鄙夷的怒瞪了宋尧跟姜安宁一眼,哼着气儿走了。 宋尧同姜安宁再次面面相觑,都不懂这人又是怎么了。 最后想来想去,也只得出一个结论:此人有病! 病得还不轻。 宋尧瞧着姜安宁那张茫然无害的小脸,噗嗤的笑出声。 她上前,拉住人的手,坦坦荡荡的同人道歉:“我不该怀疑你的……” 对那些在心中恶意揣测的阴谋论,她没有隐瞒不说。 哪怕,她不说,姜安宁也不会知道。 可这样阴暗的心思藏在心中,迟早会成为一根刺,扎得她厌恶自己。 姜安宁诧异了下,很快就笑了起来,宽解人:“那人说的如此煞有其事,言之凿凿,连关键之处都能与我对得上,别说宋姐姐你当时会有所怀疑,就连我自己,乍一听,都有些怀疑我自己。” 宋尧‘啊’了一声:“你怀疑什么?” “怀疑我是不是什么时候失了忆,忘记跟这个人见过了……”其实她是怀疑,会不会是重生这事儿,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她的记忆并不完整。 不过,这样的话,却是不能够同人说的。 没得回头儿再被人当成是妖精给烧死…… 她大仇未报,怎可如此轻易赴死? 宋尧听完直笑她傻气,姜安宁也没解释什么,同人笑作一团。 “不过,这事儿确实诡异。”宋尧止了笑,拧起眉:“盛越闻那个狗东西,明显就不认识你,却又把关于你的信息,说出个七七八八……” 姜安宁最开始也是吓到了。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想来是认识我的人,撒谎骗了越闻绣坊的老板。” “你心里有怀疑的人?” 姜安宁摇头:“没有太确定的人,不过,想来是跟赵海一家子有关系的。” 最初她靠着绣活赚钱那两年,与赵家相熟的女眷,常常会打着请教她的名义,过来跟她偷师学艺。 她倒是不介意有人向学,还特意无视了她们的小心思,耐心指点良多。 可惜,这些人只略学了些皮毛,便忙着去接绣活,赚银子了。 她知晓农家赚钱不易,一年到头,大多也都是指望着地里的那点儿收成,还要看老天愿不愿意赏饭吃。 大家也都是为了让日子好过一些。 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如果这些人,没有在之后,一个个成为刽子手,她约摸也不会怨恨什么。 宋尧听她提起赵海,不免怒骂诸多:“……这男人也忒贱了,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不知好赖的人家。” 简直是恶心! “老天要是有眼,真该降下一道雷来,劈死他们这些烂心烂肝的玩意儿!” 宋尧咒骂了好一会儿,尤觉气不过。 “我本以为,盛越闻就是这世上最最最厚颜无耻之人……” 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贱皮子也是能比量着来的。 没有最下作,只有更下作。 姜安宁瞧着人气红了眼,忍不住笑了声:“宋姐姐,你倒比我还更像是受害者了。” 宋尧瞪了她一眼:“你还笑!” 这丫头,还真是有些没心没肺。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我当然要笑啊。” 姜安宁一脸正经的说:“如今我认清那一家子人的真面目,及早的脱离苦海,又何尝不是老天偏爱呢?” 老天开眼,所以给了她重来的机会。 与其沉湎于仇恨,倒不如松心愉快,好好过舒坦这辈子。 宋尧微怔,若有所思。 她似是灵台清明,有种拨开云雾之感,转瞬也笑了起来。 “你倒是比我通透许多。”她真心感慨。 人生贵在知足常乐。 可世间又能有几人,真正做到呢? 姜安宁笑笑,没觉得自己多通透。 她不想抬高自己,她又何尝不是身困迷障之中,难得清醒呢? 不是她看得开,只是有些事儿,既已经发生,也已经过去,无可挽回,倒不如……算了。 没有原谅,就是算了。 宋尧又跟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亲自包了些茶叶给她:“前不久得的金丝小种,我喝着还不错,你也尝尝,若是喜欢,我回头再让人给你多带些。” 她对人还是心存愧疚的。 姜安宁没有推拒,大大方方的收了,也算是宽人的心。 辞别了人,姜安宁慢悠悠的走到江边,寻了一家客栈入住。 原本,宋尧是想让她住在绣坊的。 不过,姜安宁想到她还要同晚娘往来,落实之前的计划,便婉拒了。 只说想趁着如今还空闲自由,在城中好好转转,吃些地道小吃,看看风景。 江边客栈离画舫所在并不远。 她特意加钱,要了个临江的房间。 推开窗,就能看见,江面上,已经有零星的画舫在上面飘着。 姜安宁百无聊赖的趴在窗边,看鱼儿跃出江面,被飞速俯冲下来的水鸟叼走。看岸边的老柳树上,野狸猫小心翼翼的爬上树梢,压低了身子靠近鸟巢,飞速叼走里面的雏鸟,却苦于畏高,上得去下不来,被归来的大鸟给联合攻击,摔下了树梢…… 她眨了眨眼睛,顿觉神奇。 “竟然连江对岸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姜安宁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不仅看得清江对岸那棵老柳树,连树下的野花上,有只绿豆蝇在嗡嗡吸食,都能看见…… 她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这双眼,会变成这样? 四处看了许久,她竟然还看到了晚娘所在的画舫。 有个面生的姑娘,这会儿正戴着她给晚娘做的绒花,同个略显油腻的富贵公子,你来我往的,嬉笑怒骂,好不快活。 额…… 姜安宁有些心虚的撇开目光。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默念了几声,她目光又不自觉的飘了回去。 可惜那姑娘,已经被人揽腰拐进了内间,想看也看不到了。 姜安宁顿时心生遗憾。 随后又觉得她实在是……大胆! 她怎么会对没看到那种事儿的后续,心生遗憾。 真是、真是太有违礼法了! 姜安宁羞臊的红了脸,哪怕明知这屋里头没有旁人,且应该也不会有人觉得,她会看到距她那么远的事物、动作…… 还是有些难为情,为自己的大胆,破坏礼数。 她烫红的脸,刚刚降温下来。 眼前安静许久的文字,忽然疯狂飘起。 【诶呀,别切走啊!】 【好可惜好可惜,差一点就看到细节了】 【怎么非得进屋呢?】 【能不能来个人,去把门板给我卸掉!】 【昨天没看见,我还很难过】 姜安宁:…… 姜安宁:!!! 她惊的瞪圆了眼睛。 这些人……该不会能看见,刚刚她看见的事儿吧? 意识到这个可能,姜安宁小脸瞬间又爆红了起来。 pk再次失败,没有机会再pk了,榜单也是一掉再掉,身心俱疲的过了这个年,每天为数据焦虑,今儿一觉睡到晚上十点才醒 本来做梦,梦到自己更新过了,我还记的特别清楚,是先更了个1k字章,然后又更了个3k字章,就是做了这个梦之后,睡的特别踏实……我还想着,今天终于出息了,没想到,噩梦惊醒,惊觉更新过只是做梦,本来我可能一觉睡到明天天亮,真的是这一周半都因为这个破数据没怎么好好睡觉,现在被没更新这个噩梦吓醒,大概又要睁眼到天明(还一个字也写不出)了 第045章 赵海逃狱失踪 【这女土著怎么脸这么红,莫非她刚刚也在看?】 【不可能吧?我瞧着画舫离她住的那家客栈还挺远的,她又不是千里眼,就算看,估计也看不到吧】 姜安宁:…… 她现在还真差不多可以算是‘小千里眼’,百里以内的景象,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姜安宁微垂着眉眼,将正当间儿的窗全都推开,由着江上的风吹进来,散了几分脸上的热气。 心绪清明下来,她才有闲情逸致,打量起这间隔成了里外两小间的房间。 里间只放了一张床,对面的条案上摆了束不知名的野花,闻着没什么味道。 外间有张方桌,旁边备着文房四宝以及茶具,想来是供人写字作画,连同吃饭的。 倒不是十分讲究的布置。 客流庞大,约摸是只胜在地段优势,风景独好吧。 姜安宁没了打量的兴致。 -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是来给我添乱的吗!” “赵海那么大个活人,还是个受了重刑的半残之躯,你们竟然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江巍脸色黑如锅底,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直觉气不打一处来。 最近他好像做什么都开始不顺起来。 “是、是不翼而飞的。”负责审问赵海的人,小声为自己辩解了句。 盛绩忙给人使眼色:别在气头儿上拱火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争辩人是怎么没的,有什么意义吗? 那人赶忙的闭了嘴。 却不防江巍还是听见了,冷笑着哼了一声:“不翼而飞?” “好啊,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人是怎么在县衙暗房里头,不翼而飞的?莫非赵海有钻土遁地之能不成?” 一众人全都低着脑袋不敢言语。 “说话啊!” “怎么都不说了?” 江巍目光凌厉,像是随时都会将人搅碎了一般。 底下人白着脸,齐齐的低头认错:“属下无能。” “你们的确是无能!” 江巍暴躁的踹翻了一旁的杌凳,心中火气无处发泄,再也维持不住贵公子的优雅从容。 盛绩在一旁小声的劝道:“公子息怒,未见得就是咱们的人无用。” 江巍怒极反笑,看着盛绩,想听听他能编出什么说辞来给这些废物开脱。 盛绩见人暴怒之下,还愿意安静听自己说话,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他道:“如您所言,赵海不过就是一介乡野村夫,又不会钻土遁地之术,哪可能这般轻易地,在咱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悄无声息、毫无痕迹呢?” 江巍拢起了眉,倒是冷静了许多。 盛绩这话,提醒到他了。 “属下觉得,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助他出逃……” “你的意思是,幕后之人?” “并不是没有可能。” 盛绩见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继续道:“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加上侯爷本就不同意您继续追查当年那事儿……” 他声音顿了下,小心看了眼江巍的脸色:“跟着过来的人手本就不多,如今既要分出人去盯着姜安宁的一举一动,还要盯着安济坊那边,追查当年有可能篡改记录账册的人,又要想法子从赵海这里询问出线索来,连王胜那里,咱们都不敢错眼漏过。” 盛绩:“咱们的人手实在是有些不够支使了。” 江巍瞪着他看了一会儿。 闭了闭眼,有些无力感逐渐蔓延开。 “或许,从一开始,咱们就是钻进了人家的圈套里。” “东一件、西一件的事情,看起来事事与当年之事相关,实则未必不是为了分散咱们的注意力。” “等咱们自顾不暇,难免就会有了疏漏。” 江巍几乎已经认定,劫走赵海的,就是他苦苦寻了八年的幕后之人! 他余怒散去,反而兴奋起来。 见江巍脸色已有缓和,盛绩这才稍稍大胆了些:“公子,要不咱们还是放弃吧?侯爷本就不同意您做这事儿,更别说…那位,对这事儿一直忌讳。”他压低了几分声音。 盛绩:“何况都已经八年了,纵使还有什么线索,咱们在这儿原地打转,无头苍蝇似的瞎转摸摸,一无所觉,也该是被人清理的差不多干净了。” 江巍眼神平静的看着人。 盛绩渐渐地低下脑袋,呼吸都跟着弱了几分,不敢再言语。 他头皮发麻,再也扛不住那股压力,扑通跪倒在地:“属下多嘴了。” 江巍没有说话。 盛绩惨白了脸:“公子……”他弱弱的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旁的。 “都起来吧。” 江巍语气平静的说:“今儿这事儿,倒也是我苛责你们了。” “敌暗我明,确实也不能全怪你们。” “正好江嵩如今也在江安县,你们若是觉得跟在我身边苦着了,不妨就跟人回京吧,路上也能看护着人一点儿。” 盛绩忙道:“属下誓死追随主上,绝无二意。” 其余人也跟着说:“属下誓死追随主上,绝无二意。” 江巍不大有所谓的‘嗯’了一声,再次淡淡的开口:“起吧。” 盛绩没敢动,其余人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起来。 直到感觉盯着他的那股视线离开,盛绩才敢真的松下一口气来,一屁股瘫坐在地。 他急声交代了同样如释重负的几人:“都别傻愣着,赶紧想办法找人去!掘地三尺也得把赵海找出来!” 说完,也不敢多耽搁,寻着江巍的身影,步履匆匆的追了上去。 江巍见人跟来,也没有说什么。 盛绩不敢再多嘴,低头小心的跟在人身后。 “让人去找赵海了?” 江巍走到县衙后院,随意的坐在廊下台阶上。 “是。”盛绩回的十分小心。 他小心的打量着人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见人不像是还在生怒,这才开口说道:“属下斗胆,赵海消失的诡异,咱们连人是什么时间逃走消失的都不知,此时只怕早已泥牛入海,难寻踪迹。” “只凭咱们的人,恐怕很难在茫茫人海中捞针一样寻到人……” 盛绩吞了吞口水,说几句就要偷偷打量江巍一会儿。 江巍察觉到人打量的目光,瞪了一眼:“接着说,老瞅我干什么?” “是…”盛绩应的十分小心。 他道:“如今赵海还是官府再押的犯人,如今人既逃脱,于情于理,官府都该出面通缉搜查,咱们也能多添些帮手。” “且无论先前所犯何罪,做出逃走越狱之事,于律可判重刑。” “对重刑犯的通缉,可以酌情增加赏金。” “重赏之下多有勇夫……” 盛绩抿了嘴,面对始终沉默的江巍,一时不敢继续再说。 江巍正听的认真,没想到人突然就不说了,他不免抬起头来看向盛绩:“说啊,怎么不接着说了?” 盛绩吓得两腿一软:“主上……” 江巍后知后觉的想起刚刚那番疾言厉色,心中仍旧还是很不痛快。 他吐了一口浊气。 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接着说吧。” 盛绩听到人没有喊起,心更提起了几分:“主上…” “我知晓你们都想劝我放弃,为家族荣耀、为父兄前程,你们都怕我真的查出点什么,反而会得罪……那个人。” 江巍声音略显疲惫,怅然苦痛:“可阿姐的死,就那么不重要吗?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轻飘飘的揭过,避而不谈。” “何况,若真是为府中前程荣耀着想,不是更应该调查清楚阿姐被害的事情吗?” “否则岂非有人暗害江安侯府都不曾被察觉?” 江巍微有愠怒:“今日他们可以轻轻揭过阿姐的死,来日未尝就不会面对皇权无情毫无还手之力!”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个面对皇权无情会想要还手……那不是成了造反吗? 盛绩被他的惊世骇俗之语给吓了一大跳,连忙膝行着上前,急声哀求:“诶呦,我的少爷诶!这、这大逆不道的话,您可不能宣之于口啊!” 他四处打量了一圈:“小心隔墙有耳,回头传了出去,咱们便是无罪也要变有罪了。” 江巍嗤了一声,笑他太过小心。 却也没有再说有谋逆之嫌的话了。 “接着说你的话吧,爷听着呢。”他偏过头去,看着旁边的怪石造景出神。 盛绩:“属下是想说,人毕竟是在咱们手中弄丢的,于情于理,您都该出面,去跟县令赔个不是,再就是,请人张贴布告通缉赵海,也该您亲自去同人商量,显得重视些。” 江巍‘嗯’了一声:“知道了。” - 夜幕降临。 姜安宁假装不熟悉附近玩乐的地方,花了二钱银子,跟客栈掌柜打听了附近几处可以听曲听戏的地儿。 她先去了其中一家比较有名气的茶楼听戏。 根据掌柜所说,这家茶楼的演出,每次都会有些新花样,来这江岸游玩的,很少有不去的,就连附近画舫上的人也经常去。 一进门,果然就感觉到了里面的热闹。 戏台子上刚退下去一波唱戏的,伴随着接二连三的喝彩声,又走上来一队耍杂耍的。 虽是茶楼,却也提供酒水。 一路走来,推杯换盏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 姜安宁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 想着也不会待太久,便也就没有要二楼的雅间儿。 她看了会台上引人连连惊呼叫好的杂耍,目光渐渐漂移开,在人群中东看看,西看看。 还真就看到几个熟面孔。 都是昨儿在晚娘所在画舫瞧见过的…… 姜安宁略挑了下眉。 不是说,生意很不好了吗? 这瞅着也不太像啊? 她忽然就对自己的计划,少了几分底气。 等茶博士过来添了两遍茶,她略作羞涩的跟人问了句:“请问登东之处在哪?” 茶博士脚步顿了下,目光多打量了姜安宁几眼,指了一个方向。 姜安宁看起来很是不大好意思的谢过了人,也没急着去,又略坐了坐,才起身往外头走。 出了茶楼,姜安宁顿觉空气新鲜了几分,头昏脑涨的感觉也散去了。 她四处看了看,于无人时,飞快朝着晚娘所在的画舫跑去。 见画舫仍在江岸拴着,连灯都没多点两盏,姜安宁狐疑更深。 难道她的法子,真的夭折了? 带着几分不确定,她轻门熟路的从旁边翻到了画舫二层,轻轻敲响了晚娘所在的房间。 晚娘听见敲窗声,下意识一惊,随即不大确定的试探问:“是你来了吗?” “是我。” 姜安宁声音刚落,晚娘就将窗子支开,把人放了进来。 “不是说今晚过来点我,怎么又翻窗了?” 晚娘面露奇怪的看着姜安宁。 姜安宁:“来时路过茶楼,看到好多你家画舫上的姑娘,外头的灯也大多还暗着,一时有些放心不下,就没走正门,想着进来先探探情况。” 她想起先前在客栈看到的画舫一幕,直白的问:“我之前给你的绒花,你……” 刚要问晚娘是不是给了旁人,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含娇带嗔的哼叫声。 姜安宁整个人完全愣在原地。 晚娘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得亏你没走正门进来,不然,怕是要正撞见了。” 想到什么,姜安宁小脸瞬间爆红。 晚娘看她脸色一下子漫红到耳后根,扑哧的笑出声来。 姜安宁顿时更窘。 “我按着你教我的法子,捯饬了个在画舫三年,接客不足五次的妹妹。” 晚娘笑够了,捂着嘴同人说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姜安宁眨眼。 “这人啊,本来是要去隔壁画舫的,愣是让这位妹妹给截胡了。” “现下,这俩人已经黏糊在一块儿半下午了,连热水都烧了九回,还没歇下呢。” “吴娘乐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正在后厨兢兢业业的烧热水呢。” 姜安宁惊讶的“啊”了一声:“她去烧热水?” 吴娘不是老板吗? “可不?” 晚娘捂嘴笑了两声:“旁的人都出去陪客了,她不去烧热水,等下可不要没得用了?” “不过她啊,这会儿正高兴着呢,别说是让她窝在后厨烧热水,便是砍上二百斤柴,她都能乐呵着去。” “你是不知道,今儿把人从隔壁画舫截胡,吴娘有多得意,恨不能放上两挂鞭炫耀的那种。” “隔壁画舫的人,气的脸都绿了。” “往日不知道怎么嘲笑我们的,如今可也风水轮流转了。” 姜安宁有些意外。 不过事情顺利按计划进行,她提着的心,很快的松了下来。 登东:上厕所 第046章 姐姐贴贴 晚娘仍在兴奋之中,难复平静,她眼睛晶亮晶亮的,如一汪春水中映进了星光:“我瞧着吴娘的心思,怕是已经有所松动了,指不定,用不上你拿那些银子来赎我,我就能重获自由,当个清白人。” 她眼中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 姜安宁忙拿出贴身藏着的银票来,要还给晚娘。 “你不用把钱给我。” 晚娘在人刚把银票掏出来的那一刻,就伸手拦下了人。 姜安宁不解地看着她。 晚娘欲言又止,明显多了几分难为情:“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她低头绞着手帕,目光躲闪的不敢跟人直视。 这副模样,让姜安宁整个人都不自觉的跟着紧张起来。 “什、什么事儿?”她咽了咽口水。 晚娘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之前你说,想用逗情香的配方,同吴娘谈条件,换我自由身……”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点头‘嗯’了一声。 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我想,能不能不把这方子给吴娘?” 晚娘垂着脑袋,很是难为情:“这些钱,就当是我向你买这方子的,还有,之前我答应要替你做的事情,嫁人……咱们都还是原计划不变,如何?” “你想做什么?”姜安宁不明就里。 她倒是也无所谓逗情香给谁,左不过从始至终,她想要的都是晚娘这个人…… 能在这种地方,做到与老板头目平起平坐,甚至是直接压过人一头,想来不会只有她此时所看到的这般娇软的一面。 晚娘也没有隐瞒:“我想离开画舫,只是为了重获自由,不想再整日做些倚门卖笑的下作事儿,我做的累了,也不想再整日受着难堪,过着只要关上门,便连条狗都不如,毫无尊严的日子……” 她声音略显低落:“可我也知道,像我这样的出身,就算摆脱了贱籍,也总还是难免要被戳脊梁骨的。” “你大可以换个地方过日子,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姜安宁才一开口,就被晚娘噗嗤一声,笑着打断:“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纸包不住火的,谁知道谁什么时候,就窥探了我的秘密出来……”晚娘微垂了眼睛,神色怅然:“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哪一日被发现心中最为恐惧的不堪,叫人指指点点,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坦坦荡荡,索性将这婊子做到底!” 姜安宁听人如此轻贱自己,心中着急,却苦于笨嘴拙舌的,不知该如何宽慰人,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所以我想出钱,买下你的香料方子……” 晚娘耳垂悄悄红了一下:“往后,就专门做这些画舫的生意,也不算断了营生。” “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寻常事儿也做不来,唯独在附近的几家画舫老板那里,还算有几分薄面。” 所以,做香料生意,专门卖给画舫的这些人,是最好的选择。 且她有种预感,姜安宁会的东西……绝对不止这几样。 她想提前把人讨好了。 遂主动说道:“另外我再分你三成,不,四成的收益,你看,可否?” 晚娘如葱根般的手指,从竖起来三根,变成四根,最后又犹犹豫豫的变成五指张开:“还是五成吧?” 眼看着人已经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再伸出几根手指来,姜安宁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急忙应下:“行的行的。” 她本来还苦恼要怎么宽慰人才好。 实则人始终清醒通透。 晚娘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惊喜欢呼:“太好了!” 她恨不能直接飞扑上去,又顾忌自己的身份,生生止住了脚步。 “那,除了这次用的逗情香,你还有其他的香方吗?” 说完,又生怕人会误会似的,急忙的解释:“我就是想着,只一种香,生意恐怕做不长久……” 绝没有觊觎对方更多香方的意思。 姜安宁‘嗯’了一声:“有的。” “那制作绒花的技艺,你能教我吗?” 晚娘紧张的呼吸有些微乱:“我付银子给你!” “分成!” “到时候卖出去多少只绒花,我都分你……一半!” 姜安宁笑着说:“好。” 晚娘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人。 “你真的全答应了?” 她眉眼含嗔带怨的瞪了姜安宁一眼:“该不会也像那些臭男人一样,只是说好听话哄着我玩儿的吧?” “我估摸着你也是这样的。” “原就是我不配的,你还愿意说些好听话哄一哄我,我该是知足。” 晚娘语气幽怨,才说了几句话,就眼泪汪汪的,开始拿手帕擦起了眼睛。 姜安宁:…… “你不是说,赚了钱要给我分成的吗?” 她很是耿直的开口:“五五分,相当于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净赚一半的钱,我又不是傻了,看见钱无动于衷。” 晚娘瞬间破涕为笑,扑到人怀中,半蹲下身子,揽住人的腰,用力蹭蹭了。 “你真好!” 她眼睛亮晶晶的,贴在人身上仰望着人精致小巧的脸,满是痴迷:“要不是我早就不干净了,我还真想以身相许,报你之恩。” 晚娘说的十分认真。 姜安宁却不大喜欢听她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胡说!什么干净不干净的,你难不成还整日不洗澡了?” 她略带不悦的伸手捏了人一把。 柔软的一团在她手中,完全无法被她的小手给拿下。 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的晚娘,嗯哼吃痛了声,腿软软的松懈下去。 空气里逐渐蔓延起尴尬,直到楼下椅凳晃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两人才尴尬的别开脸,不去互相瞧对方几乎同一时间红透的脸,装作屋里很是闷热的扇起了手。 噗嗤! 目光再次交集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来。 “嗐呀,咱们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臊的……我有的你也有。” 晚娘故作镇静的找补了句。 姜安宁还是有些不大自在,轻咳了声:“时候不早了,既然计划顺利,我也该回去了。” “好。” “那我等你好消息。”姜安宁拍了拍人的肩膀,又觉得不太自在的收了回来。 她从来时的窗子翻了出去。 走在街上,吹着江面上吹来的风,才刚刚散去脸上的燥热,余光忽地瞥见一抹熟悉的面容。 第047章 骨灰被扬 赵海? 姜安宁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赵海明明是在县衙的大牢里面关着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可她又十分确定,刚刚在她视线里一闪而逝的人,就是赵海! 那张脸,就算是烧成灰……反正她绝对不会认错! 姜安宁心思坚定下来,想了想,还是没有追上去。 她只是看清了那一瞬间的人脸模样,实则距离当时人所在的地方甚远。 即便现在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回到茶楼没多久,刚好碰见茶博士又来添茶。 姜安宁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再添,起身佯装离开。 等回了客栈,还蓄意同堂倌闲聊了几句,表现得十分疲累,并不适应吵闹的样子,这才回房。 她不知道自己这般谨慎小心的处处留下痕迹,是否太过于小心。 可无意间发现自己被人盯梢……甚至被县令专门点名过来当村正的江巍,也很可能是另有所图。 姜安宁趴在窗边,望着已经月光倾洒,波光粼粼的江面发呆,想要想清楚一些乱糟糟、让人理不清思绪的事情。 那些人为什么要盯着她呢? 江巍的到来为什么那么巧合? 他翻进她家里,所图为何? 还有爹娘死后,闯进她家里的那些所谓“族人”……真的是她爹娘的族人吗? 那些人的口音,听起来和爹娘的一点也不像。 反而是和江巍身边那些人的口音极为相似。 想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来。 她有些烦躁的想,老天既然恩赐,为什么光让她视力变好,没有让她脑子变好一点呢? 可想完,她又连忙双手合十告罪。 老天已经很是恩待她了,她万万不能有这种贪心的想法才对。 阿娘告诉过她,知足方能常乐。 姜安宁望着天上缺了一角的盈占月,想到她已经许久没有去祭拜过爹娘了。 上辈子,自打嫁给了赵海,赵家人就再也不许她出门祭拜。 开始的时候,她还偷偷的买了香烛纸钱,借口上香祈福祭拜了两次。 直到有次她又用了同样的借口,佯装要去寺里头上香,一时不察,被赵银莲抓了个正着…… 后来回了家,明明收了她一对金耳坠子讨好的赵银莲,直接在全家人的面前,告状了她去祭拜父母的事情。 赵家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姜安宁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自己去祭拜父母这件事儿,如此的忌讳,好像她嫁了人还去祭拜自己已经过世的父母,他们就会倒大霉一样,各种严防死守。 可纵使她年轻不经事,也从未听说哪里是有这种习俗与忌讳的。 偏赵家人个个如临大敌。 赵海更是打了她好几个巴掌,让她连辩解求饶的话,都没有机会开口说,就脸肿如蜂蛰,蠕动一下嘴巴都痛得很。 更奇怪的是,他们得知她爹娘其实并没有葬在村里那处立碑之地后,脸色难看至极,仿佛将要面临灭门之祸般,恨不能活生生打死了她。 姜安宁从前没有顾上去仔细想。 如今再回忆起来,才惊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站直了身子,面向江面的目光,陡然凌厉了起来。 那一日,她害怕赵银莲回家后会告状,为她招惹来麻烦,便低声下气的哀求着人,帮她遮掩。 路上,赵银莲先是提出要去县里最好的饭馆里吃一顿好的,她被‘捏着把柄’,自然是不敢反对的。 吃饭时,赵银莲又着意问了许多有关于她爹娘的事情,以及为什么她偷偷祭拜会去寺里,而不是坟地。 她当时没有多想,也怪她一贯老实,人家问了,她就说了实话…… 过后,赵银莲又让她买了一对儿金坠子。 她当时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钱,奈何面对人的不耐烦,还是怂了下去,咬咬牙,厚着脸皮跟店掌柜开口赊账了一半的价钱。 没想到回了家,得了金坠子的赵银莲,还是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 看她被赵海抡了巴掌,赵银莲更是得意洋洋的说出了她父母真实下葬的地方,其实是她去借口上香的寺里头。 姜安宁记得十分清楚,当时赵家人听到赵银莲说到她爹娘的尸骨,根本不是埋在村东面那片树林子里时,脸色漆黑如墨,眼神活像是要把她撕碎了一样。 就连极少在这种事情里开口说话,一贯端着老好人形象的赵元山,都情急起来,不停的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后来她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只觉得浑身痛得要死,没哀求几声,人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赵家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起来烧了锅热水,简单的清洗了下伤口,涂了药油。 姜安宁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赵海嫌弃药油的味道重,所以她特意调了带香味的药油使用。 但因为那天事发突然,原本她调好的药油已经用干净了。 她实在疼的厉害,就少擦了一些药铺买来,还没来得及调和味道的药油。 结果赵家人突然从外面回来。 她当时吓得要死,以为又要挨打。 没想到整个赵家人,就像是被换了芯子一般,脸上满是喜气,连对她说话都和气了很多。 赵海更是毫不介意药油味道般,亲自帮她涂抹,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直哄得她晕头转向,以为这家人是幡然醒悟……她真是傻啊,居然会觉得白眼狼有良心歉疚的一天。 姜安宁如今会想起当日种种,才惊觉那时有诸多蹊跷之处。 想到这些,她越发心神不宁起来。 此时,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团错综复杂,理不清、拆不开的迷雾丝网之中,想不通个中关节,头脑生痛。 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姜安宁囫囵了个觉。 一整晚,她都睡得很不安稳。 如那天一样,她又做了梦。 梦里的场景不怎么清晰,她只觉得心口很痛,耳边回荡着翻找与破碎的声音。 她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看清四周是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儿,浑浊昏暗的视线里,只勉强看清四周林立着各种石刻的佛像。 有人在掀翻那些慈眉善目的石佛。 碎石砸在地上,发出沉痛的声音。 姜安宁感觉有些窒息,像是要呼吸不上来,难受的紧。 她捂上了心口,想要缓一口气上来。 视线在这时又清晰了两分。 她看见一些看不清脸的人,正在一间残破的旧寺中打砸、掠夺。 看清了! 姜安宁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些人正在肆意打砸破坏,掘地三尺的,就是她爹娘骨灰安放之处。 她拼了命的想要嘶吼,想冲上前去阻止那些人,却怎么都无济于事。 她发不出声音,更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推翻一座又一座佛塔。 看着他们找到她爹娘的骨灰,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散落在地上的骨灰,很快就被雨水冲刷个干净,混着泥水,流到了石板的缝隙里。 不要…… 姜安宁哭嚎着惊醒过来,整个人大汗淋漓的,仿佛刚刚真的淋到了那场雨一样。 她目光呆滞的望着睡前没有吹灭的那盏灯。 约摸是里头的蜡烛要燃烬了,昏昏黄黄,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了一样。 嘎吱嘎吱作响,像要被疾风吹断了一样的门窗,唤回了姜安宁的思绪。 她木呆呆的看了会儿,才缓慢的有了东西,神情麻木的走过去关上了窗户。 起风了。 窗扇合上的那一刻,疾风骤雨,雷鸣电闪。 有雨点子顺着窗缝砸了进来,劈落在姜安宁脸上,冰凉一片。 下雨了啊。 姜安宁倒了杯早已冷掉发苦的粗茶,像是尝不出味道般,咕嘟咕嘟几口,喝了个干净。 梦,是在预示着她什么呢? 那天梦到自己死后,有个人对着她的尸体,骂了几句…… 等醒来,就发现翻墙进来的江巍。 这一次呢? 又或者,之前只是巧合,是她胡思乱想。 姜安宁听着外面的雨打声,越发的心绪不宁,干坐到天亮。 天应该是早就亮了。 只不过赶上阴天,昏昏沉沉的,直到快巳时才隐隐约约见了亮光。 在客栈草草地吃了早饭,本想着多住几日的姜安宁,连房钱都没有要,匆匆地退房离开。 拐到画舫附近,毫不意外的遇见了出来买早饭的晚娘。 她趁无人注意时,在人近边轻声低语:“我要出去一趟,快也得明儿才回来,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没问题!” 晚娘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目光。 姜安宁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脚步匆匆的离开。 她要去爹娘骨灰存放的地方看一眼,不然总觉得心里不安定。 原想着租辆马车,奈何雨后道路泥泞,几乎没有人愿意去那么偏远荒僻的地方。 姜安宁无法,她又不会骑马,只好走着去了。 路上,毫不意外的难走。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好不容易走到的那座破寺山脚下。 望着雾气笼罩,根本瞧不见破寺模样的石阶之上,姜安宁心里仍旧慌慌的。 她顾不得歇息,迈步而上。 等爬到破寺山门前时,太阳悄然出来,撒下一抹刺眼的光芒。 姜安宁抬手挡了一下。 身上被阳光直射的暖烘烘,后背却始终无端发冷。 她心情略显沉重的迈步进了破寺。 这家十分残破的老旧寺院,平常并没有什么人踏足,也没有修行之人在此挂单。 最多也就是偶尔会有路过此地,不怕忌讳的人,进来歇歇脚,避避风雨。 姜安宁此时才又意识到更为不对劲儿的地方! 平素少有人来,更遑论没有香火的破寺,赵银莲是为什么会出现的? 寻常人,看着这般残破的古寺,只怕忌讳嫌恶还来不及。 更别说,附近还有传闻说,这间破寺是会吃人的鬼寺…… 大多数人,心里头都很忌讳着靠近这里。 一向胆小怕事的赵银莲,有什么理由来这里? 除非,从一开始,赵银莲就是另有目的。 姜安宁沉着心,继续往里走。 一路上,枯枝残叶掉的四处都是,她有好多次,都险些踩空进坑里。 好不容易走到后山的百佛塔,看着完好无损的佛塔,以及安置在某一座佛塔之中的爹娘骨灰,姜安宁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只是她的噩梦罢了。 【嘶!这女土著实在是惨,爹娘的骨灰藏这么隐秘,最后还是被人给砸了。】 姜安宁一瞬间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噩梦? 她爹娘的骨灰,真的被人给砸了! 是谁? 那些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她又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一个梦? 姜安宁想要求问一个真相缘由,却最终苦于无法跟眼前的文字沟通而不了了之。 简单祭拜了下爹娘,姜安宁清理干净来时留下的痕迹,匆匆而归。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查清,究竟是什么人,在惦记着损毁她爹娘的骨灰。 一路疾行,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冷静下来,她又止不住的茫然起来。 她想要查清一切事情的始末,可……要怎么查呢?又能查什么呢? 姜安宁茫然许久,浑然没有头绪。 没有再去江边那家客栈,她四处闲逛着,将头发全都包起来,摸了两把灰在脸上,伪装成进城来做苦大力的力贩,租了间合院的厢房。 待到外头安静下来,姜安宁才合上眼,囫囵个觉。 第二天,外头天还黑着,她就起身离开了。 绕了一大圈,拿湿帕子擦干净了脸上的灰,简单拾掇了下自己,姜安宁趁着街上没什么人,去了绣坊的后院儿。 宋尧起夜洗了手出来,看着天还黑着,正想回去接着睡个回笼觉。 冷不丁的听见后门有人敲,吓得一激灵。 “谁啊?” 她语气不大好,也实在想不出,这个卖早吃都还没出摊的时辰,谁会闲的来敲她的门。 “宋姐姐,是我。” “安宁?” 宋尧拉开门,瞧见面容憔悴的姜安宁,还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了这是?” 姜安宁此时还穿着裤脚和鞋子都沾了泥巴的那一身儿。 “上哪去了,怎么把自己造吧成这样?” “脸色也这么的差。” “快进来快进来。” 宋尧着急忙慌的将人迎进了屋里。 与此同时。 江巍那边,也发现了姜安宁不在家。 第048章 信息差 江巍情急,上门‘逼问’了方婶子一番,才得知人进城找活去了。 哪怕方婶子的话,处处滴水不漏,让人听着,好像姜安宁昨个儿才出去一样。 可江巍就是觉得不对劲。 奈何无论怎么问方婶子,得到的回答都相差无几。 “我说江巍啊,就算你相中人家安宁了,可也不能不顾人家的安宁的意愿吧?” “人家安宁不是都已经婉拒你了吗?我要是你啊,得好几天都不好意思再出门来,至少得是不好意思再往人跟前凑了,哪有跟个偷窥狂似的,天天趴人家大门口,盯着人家的烟囱冒没冒烟。” 方婶子有些不满,总感觉江巍问话,像是在审问她一样。 她又不是什么犯人! 就算他是村正,是县令老爷指定来的,高高在上,也没道理对她吆五喝六的吧? 她又没违法犯罪…… 江巍眼见人已经絮烦起来,只得暂时作罢,不再追问。 他讨饶似的跟人好生赔罪:“诶呦,我的好婶子,您可真是误会我了,实在是我担心安宁妹妹,所以才会情急了些。” “担心?” 方婶子不大相信,眯了人一眼。 江巍忙道:“是赵海!” 他四下看了看,如临大敌,一脸紧张的样子:“赵海越狱了!” “啊?” 方婶子着实是被吓了一大跳:“越、越狱了?” 她说着,捂了捂嘴,一副不敢太大声的样子,也学着人四下看了看,生怕等下赵海就会从哪里窜出来,吓她一大跳似的。 有了赵海逃狱这么个信息铺垫,方婶子脸色惊恐之余,倒是也配合许多,江巍再问什么,也愿意答了。 方婶子神情惶然:“那赵海跑了出来,该不会来找安宁丫头的麻烦吧?” “十有八九。” 江巍闭了闭眼,很是高深莫测。 方婶子瞬间急了。 担心姜安宁,更担心自己家。 这疯子真要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来报复,岂不也连累她们家? “江巍啊,这事儿你可告诉族长了?” 方婶子急道:“这事儿,光咱们一两家知道没有用,还是得全村一起出面,阻止巡逻……倒是没听说赵元山那两口子咋样了?” 她碎碎的念叨着:“昨儿捕快来家将人带走,倒是一直不见回来,他家那几个孩子也没个踪影。” 方婶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一家子,做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呢。”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刚得了消息,就赶忙回来想要知会安宁妹妹一声,再不济出去避避也好,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又一个人住,真有点儿什么事儿,咱们就是想看顾都怕是来不及。”江巍眼不眨心不虚的胡扯。 方婶子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 江巍趁热打铁,再次询问起姜安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好婶子,这可事关安宁妹妹的人身安全,您可不能瞒我!” 方婶子倒是也有些犯了难。 能跟江巍说的,她早就已经跟人说过了。 实在是她也不知道,那天夜里,姜安宁来她家,跟她说的是明天要去城里找活干,麻烦她后面几天,帮忙照顾下家里。 但实际上,当天夜里,送走江巍等人以后,姜安宁就趁着夜色离开了,始终没回。 方婶子是第二天拿了姜安宁家的钥匙,从后院门绕到的人家里。 当时家里就已经没有人在了,东西也都收拾的立整。 她便下意识的以为,人是第二天出去的。 江巍问来问去,最终也没问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心里烦躁更深。 他勉强维持着笑意,敷衍了下方婶子,借口要去跟姜族长安排个守卫村里安全的章程,匆匆告辞。 病了 第049章 我见犹怜 被宋尧拉扯着进屋,一路数落的姜安宁,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小脸儿白里透着红,显得越发娇俏。 听见房门被拉开,转过头去看的宋尧,一时间有些看呆住。 热雾袅袅,姜安宁出水芙蓉似的站在门口,美得像是不染凡尘的神仙坠入人间画卷,惹得人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恐惊扰了仙人。 “宋姐姐?” 姜安宁被人直白又大胆的目光,给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低着脑袋,略显羞怯的喊了声人。 她身上穿的是宋尧借给她的衣裳,颜色娇嫩的芙蓉色小抹,配着泥金卷草纹四经绞花绢衬对襟长衫,水艾绿的十二褶裙,稍显大胆清凉了些。 这原本是宋尧新制的早夏衫,如今时节穿,倒是有些早了。 奈何姜安宁匆忙狼狈来的突然,倒也备不及给人寻别的换洗衣物了,只能暂且将就着。 好在是下过了雨,空气潮润,打昨儿起,宋尧就在屋里又升起了炉子,闲时也能煮煮茶,乐个自在,倒是也不怎么冷。 宋尧在人的连唤三声后,终于舍得回过神来,只仍旧还是有些痴痴的望着人。 “我原只是觉得这身衣衫好看,若是给我穿了出去赏花踏青,定能添几分颜色,却不想穿在你身上,倒显得这身衣衫高攀了。” “你这模样,就是我瞧了,都想将你藏在屋里,只留我一人瞧……” 宋尧说的真诚。 姜安宁闹了个大红脸。 “宋姐姐……”这人好没个正经! 宋尧被嗔怒的瞪了一眼,也丝毫没有收敛,反而是笑得更大声了起来。 她拉着人的胳膊,往内室里走,像个正经人一样:“快先进屋里去,外头还凉着呢,回头再冻伤寒了,反多难受。” 只是那眼神儿,色眯眯的像个不正经的登徒子。 宋尧被人多瞪了几眼,咳了两声,总算是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我起先还怪着呢,寻思着你这一大清早的,去哪里挖煤了不成,瞧给自己造祸的,脏兮兮的,现在想想,也亏得是你小心谨慎,刻意捯饬伪装了一番,否则碰见赵海那个杀千刀的,可真难办了。” 她闲话家常似的,跟人分享起第不知道几手了的吃瓜消息。 “赵海?” 姜安宁既讶异,又有些情理之中的平静,心里原本空悬着的一块地方,倒像是猛地被填平了一样,安稳落地了。 “可不是?” 宋尧唏嘘:“你也吓了一大跳吧?” 她叹了口气:“眼瞧着也就前儿不久才判了下大狱的人,今儿……不,昨儿,人就失踪不见了!” “失踪不见?”姜安宁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天夜里冷不丁瞧见的熟悉面容。 当时…… 姜安宁微微拧了眉。 好像还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赵海的旁边? 不过,那股熟悉,她却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见过人了。 总感觉像是最近见过的。 可她刚重生回来,也没多少日子,更别说去见什么人了。 大多数记忆,应该还是来自前世才对。 姜安宁用力的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宋尧也不清楚个中内情。 “说的也是奇怪呢,好好一个大活人,在县衙大狱里头,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下,竟然也能人间蒸发似的没了。” 她冷哼了声:“也就是昨儿雨来风急的,外头少有人走动,否则不定要多少人去衙门问个究竟!” 姜安宁一哂。 倒不觉得哪个会如此愤世嫉俗,会为个旁不相干的人,跑去质问官府,没得白白挨一通板子,还要搭上前程生计。 实在是不划算的紧。 口头上声讨几句,已是仁义。 她按下情绪不表,询问宋尧有关赵海逃狱的事儿:“衙门是如何说的?就这般直白说人是在县衙大狱无故失踪的?真无人看见吗?” 宋尧仔细回忆了下:“布告上,确实写着无人看见其去向,也未见其留下什么痕迹。” “一点蛛丝马迹也无?” 宋尧摇了摇头。 姜安宁拧眉,实在是想象不出一个大活人,且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不会什么武艺杂耍的大活人,是如何做到凭空消失的。 难道赵海还能钻土遁地不成? 简直无稽之谈! 偏偏这样滑稽可笑,讲不通根据的事情,就这样被官府给布告张贴出来了。 “……还重金悬赏呢!” 宋尧:“你当咱们这些人为何会如此津津乐道?” “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否则哪个会在昨儿那样的天气里,冒风冒雨的出门,就为了瞧一眼布告上所写,是确有其事,还是那个缺德行的胡扯,打量着想蒙人。” “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啊,还真有些被惊到了。” “咱们这个地方,寻常可不多见如此厚赏通缉谁。” “我上一回有记忆的悬赏,还是宋老爷家丢了只漂亮的锦鸡,宋家悬赏两百文,鼓动大家帮着寻摸寻摸。” 姜安宁眨了眨眼:“是悬赏了多少?” 宋尧伸出手来,比量了个‘八’给人看。 “八百文?” 姜安宁想着,能比宋家悬赏两百文寻找锦鸡还为人所津津乐道,想来不能是低于百文的。 宋尧摇头否了,让她再猜。 “总不能是悬赏纹银八两吧?”姜安宁说完,自己就先惊了一下。 那也确实很高了。 没想到宋尧还是摇头。 这下子,就是姜安宁也有些不淡定了,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该不会是八十两吧?” 宋尧点头‘嗯’了一声。 姜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惊的咬到舌头。 八十两啊…… 普通人得省吃俭用的赚多少年,才能赚到这么老些钱? 难怪群情激昂,热情高涨了。 连她都有些心动了。 更别说,她还真看见赵海了! 宋尧见人同样的一脸吃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看,不能怪我爱八卦吧?这么大一笔悬赏,谁听了不迷糊?” 她叹了声:“何况,这还只是为官府提供有用线索的奖励,要是能抓到人……” 宋尧故意拉了个长声,倒是把姜安宁的好奇心给勾搭起来了。 “如何?” 第050章 太多细节,不能细想 宋尧五指张开:“这个数儿!” “五、五百两?”姜安宁口水绊了一下牙齿,磕巴住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给出八十两的线索悬赏,已经是天价,哪里还会再给五百两这样的天文数字…… 再说了,也没听说江宁县的府衙这么有钱啊? 前年,修缮通水渠,衙门掏不出银子来,还是跟商户们手里头征募的,每个捐钱的商户,都得了张据说是县令亲笔书写的“诚信经营”四个大字。 因这事儿,还闹出不少笑话来呢当时。 姜安宁下意识就否定了衙门足以掏出这么一大笔钱的可能。 “可不嘛!” 偏宋尧一锤定音,硬是给她喂了颗定心丸:“惊着了吧?” “别说你惊着了,就连我刚听见这个数的时候,都吓了好大一跳呢!” “真给五百两啊?”姜安宁如坠梦里,手脚都有些飘忽的。 她甚至已经在想,是不是衙门里头高坐着的大人,是不是被人换了芯子。 或者是撞了脑子? “可别是空口许诺,惹得人斗志昂扬的全都不管不顾去寻人了,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只给几句口头嘉奖,了不得的签张欠条,回头抵半年赋税吧?” 姜安宁还是不怎么太敢相信。 “应该不会吧?”宋尧迟疑了几分,昨儿刚得消息时积攒下的热情,退却许多。 “怎么不会?” 姜安宁:“从前又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宋姐姐难不成忘了,去年江安县粮食歉收,差一点就要闹了灾,多少庄户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连逃荒的准备都做下了。” “多少易知由单发下去,都石沉大海似的没有回音。” “连那几个富商都各种找由头拖欠着不交,后来可不就拿出来一大堆官府给的欠条,说是要抵税?” “后来还是衙门的人,以拒不缴税的罪名,拿下了几个带头吵闹最欢的杀鸡儆猴,又抄家罚银的,这才把税粮给勉强凑上交了。” “可也只是将田赋缴齐糊弄住上边的人便罢,百姓的死活却是没管多少。” “亏得是年跟脚那会儿,漕运河道通了船,调拨了些许粮食过来周济,否则,指不定咱们这会儿都已经逃难去了。” 姜安宁声音猛地顿住,目光落在宋尧身上,若有所思。 “怎么了?” 宋尧见人冷不丁的停住了声,还奇怪的四处打量了圈,没见有什么人,这才松下心来。 “我记得,太后娘娘的千秋节,似乎是在金秋时节?” 姜安宁突有此一问,倒还真有些把宋尧问懵住了。 她细细想了下:“应该差不多是,我八月下旬出的门,想着难得出趟远门,不如多寻摸些花样子回来,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用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是踩着时间到的京城,还挨了好大一通数落呢。” “又学了小半个月的礼仪,应该差不多就是秋末那会儿。” 人人都当她进宫去享多大福,受多大恩宠。 实则她连千秋节是哪一天正日子都不知道,更别说参加了。 连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御膳席面,都是在落脚下榻的地方,千恩万谢吃完的。 献寿礼那天,倒是起了个大早。 等了大半天,才得个机会,远远的给天家磕了个头,敬献了那幅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 然后提着心吊着胆的跪在那听人家其乐融融的说笑,还不敢分心错神,生怕挨了点名发问。 好不容易扛过去了那段时间,她衣衫都湿了半截。 太后娘娘倒也确实说了句:“要是我闺女也有这个巧心巧手,我就是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从哪传的风声出来,说太后娘娘看了礼佛图之后,心甚悦,要收她做义女。 她人还没回江安县呢,风声谣言就先传遍了大街小巷。 闹得她解释不成,不解释更不成,进退两难的。 好在是有了后面那块御赐的牌匾送来,减轻了她许多压力。 不过说来也是奇了怪,离京时,可没人告诉她,还有块御赐的牌匾。 要不然,她怎么也得迎接的隆重一些,摆上几趟流水席,放几挂响鞭。 也好叫姓盛的那白眼狼,好好的瞧一瞧,看一看……狠狠地挣上一口气! 宋尧回想的,尽是那段日子里的胆战心惊,生怕行差踏错,脑袋就被搬了家。 姜安宁拢着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偏偏又理不出个头绪。 好像有个念头,飞速的划了过去,快的她来不及抓住。 去岁江安县粮食歉收,衙门跟商户征借钱粮,补足了短缺的那部分田赋。 也因此,无人知晓江安县百姓,险些吃草根啃树皮。 衙门也像是不打算管,只待着来年开春,重新种下地去,装作一切无事发生的样子。 人人正苦骂苛政猛于虎,深觉暗无天日时,朝廷安排送来了粮食。 “粮食,好像就是在你回来前后那几天送到的。” 姜安宁小声嘀咕着,不是很确定。 宋尧没听清:“什么?” “没、没什么。”姜安宁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跟人重新说起先前的话题来。 宋尧:“你担心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等抓到人了,官爷两张嘴,真要是反悔了,你也没辙。” 她‘嗐’了一声:“咱们担心这个做什么?” “倒好像我们两个谁会去捉人赚悬赏似的,听个热闹罢了,管他是真是假呢,且慢慢瞧着就是了。” 宋尧原本差点就要愁苦起来的眉头,一瞬间舒展开。 真是差点就被重金悬赏给冲昏了头脑,好悬没以为,她也要去冲锋陷阵,缉拿逃犯了。 “尤其是你!” 宋尧戳了人一指头:“这段时间,可得好好地在绣坊里给我待着,别乱跑惹了眼去!” “我估摸着,那姓赵的如今逃了出去,最想找到报复的就是你了。” 姜安宁抿了抿嘴。 “要这样的话,我更不应该留下才对。” 她道:“不然岂非连累了宋姐姐你,也连累绣坊里的其他人……” 宋尧瞪着人:“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你不留在我这儿,还能去哪不成?” “回头真遇见那畜生了怎么办?” 姜安宁微低着头,看起来像是老实受教的样子。 心里想到要是她能单独遇见赵海…… 那可太好了! 一个在逃犯,杀了应该没什么责任吧? 此一时彼一时,她如今浑身上下,像是有用不完的蛮力。 绣花枕头似的赵海,怕是有些不够瞧的。 她还真十分期待再与人遇见一次。 更别说…… 万一那悬赏是真的呢? 念及此,姜安宁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 哪怕尽力克制了,却还是溢出几分低哑的笑意。 “你这丫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宋尧跟人好一通讲道理,苦口婆心的,还当人是听进去些了,正虚心受教着。 没想到竟然是早就不知何时,神游天外去了! 这丫头,怎么瞧着老实巴交的,实则倒像是蔫坏的性子? 真是气人! 易知由单:旧时征收田赋的通知单 第051章 遇见赵海怎么办 “我都听着呢,宋姐姐。” 姜安宁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走神儿。” 宋尧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就老老实实的留在这儿!”她态度强硬,不容拒绝。 姜安宁抿了下嘴:“我不能留下,真的!” “什么就不能留下?” 宋尧越发火大,掐着腰站在人对面:“你不留下,回头遇见那赵海怎么办?” 她很是苦口婆心、好言好语的温下声音来,卖力的跟人画大饼:“你现如今可是朝凰绣坊的顶梁柱,绣坊今后还能不能在江安县有立足之地,可全都指望你了!” “你就算不为了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了咱的绣坊想想吗?” “那天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都忘了不成?” “你可是说过,要把朝凰绣坊做大做强的!” 姜安宁‘嗯嗯’了两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宋姐姐,我全都记着呢,没有忘记。” 宋尧闻言,刚要松下一口气。 “但我真的不能留下来。” 姜安宁一句话,差点给宋尧气厥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油盐不进呢? 宋尧来不及说后面的话。 “真遇见了赵海,也无妨…” 姜安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见人眼神瞪过来,才及时住了嘴。 “那样的混不吝,你真遇见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 宋尧:“听话,安宁,咱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遇上这么个混无赖,咱避其锋芒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她以为姜安宁是年纪小,正是好面子的时候,所以才不肯躲起来。 姜安宁张嘴就开始胡扯:“宋姐姐,正是因为深思熟虑过,加上我到底也是同赵海一同长大的,对他的性格行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她故作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自然也是愿意留下来,躲个清净安宁的。” “可我不能这样自私,为了自己的安危,就置你们的身家性命不顾。” 宋尧张嘴想要说什么,被姜安宁开口打断。 “何况,我若是回了村子,赵海反而未必敢来。” “可我若是留下,万一赵海学聪明了,赶着绣坊正有客上门的时候进来作恶,挟持了哪位无辜的主顾,那咱们才真的是只能投鼠忌器了!” 姜安宁:“所以,我真的不能留下。” 宋尧迟疑了起来。 “你回去真的行?”她还是不太放心,不过到底还是动摇了。 姜安宁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赵海那畜生要真赶着绣坊开门做生意时,打上门来搅和,到时不管是把谁抓了挟持一番,她们都得顾忌着。 “行的!” 姜安宁忙不迭的点头,睁着眼睛瞎扯:“村里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指不定这会儿,村正已经组织起巡逻队伍,防着赵海真的作乱害人了。” “我要是不回去,指不定他们还要担心的安排人来寻。” 倒是歪打正着的,说对了一半儿。 江巍还真的组织起手下人来,准备把江宁县掘地三尺,势必找出姜安宁来。 “那行吧……” 宋尧最终还是在人的游说下,松了口。 “那我让秀茹家的那口子送你回去。” “不用了,宋姐姐。” 姜安宁见人抬脚就要出去找人送她回家,连忙出声阻止:“我一个人悄悄回去就成,送来送去的麻烦不说,反倒更容易惹人眼。” “行吧。” 宋尧实在是说不过她,只能尽数妥协。 留人吃了早饭,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好多‘一定以性命为重’之类的话才不舍地放人。 姜安宁离开绣坊,也没有直接回村去。 先去了一趟晚娘那里。 “你来啦!” 晚娘见到姜安宁,格外的激动。 要不是还矜持着害怕唐突了人,她准得扑到人身上,欢呼惊叫几声。 姜安宁‘嗯’了一声,对晚娘的激动欢喜,隐隐有了几分猜测,还算冷静自持的点了点头。 白日里,画舫总是冷清的。 一楼被人拾掇的干净整洁,早已不见前天晚上的荒唐狼藉。 不过姜安宁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哪怕那天并没有真的亲眼瞧见什么,却难免会根据声音脑补…… 姜安宁不大自在的咳了一声。 晚娘瞬间了然,领着人上了二楼的卧房。 “瞧你这欢喜的样子,事情莫不是成了?” 姜安宁心里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晚娘‘嗯哼’着点头:“成了成了,吴娘已经松口答应了。” “原本昨儿就要去衙门的。” 她难得的略显羞涩扭捏,声音很不自然:“想着等你来拿个主意,就还没有去。” “等我拿主意?” 姜安宁眨眼,不解的看着人。 晚娘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自觉的有些羞于启齿。 姜安宁越发奇怪。 “等我拿什么主意?”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什么需要她来拿主意的事儿。 计划都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难道是不愿意嫁…… 姜安宁自己吓自己的念头刚想了一半,就听见晚娘细如蚊呐的哼着气声说:“我想随你姓。” “啥?” 姜安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 晚娘面上的表情更加羞窘了几分。 她低着头:“我自记事起,就是在这画舫上,看人卖笑,迎来送往的……” 姜安宁微怔。 “我不知道本家姓什么,更不知道爹娘是哪个,这么多年,只有晚娘这么个名字。” 晚娘低头绞着手绢:“如今要脱籍了,新的身份文书上,总该有个姓氏才好。” “我总不能就姓晚吧?” “那也太随意了些……” 她咬住了唇,声音停了好一会儿:“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能不能跟你的姓。” 说完,她又急忙的退缩了:“你其实也不用答应我的!” “我、我就是奢望一下。” 晚娘垂着眉眼,自卑与胆怯,不自觉的绞了上来,让她心生退怯。 “就这事儿啊?” 姜安宁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一个姓氏罢了,你想用就用呗。” “你不介意?”晚娘大惊,下意识出声。 姜安宁摇了摇头,想不出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还以为今天可以杀赵海……(努力失败) 第052章 活着会是最好的惩罚 晚娘眼眶泛起了红,扭过身去偷偷抹眼睛。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懂她怎么又哭了。 明明刚刚还挺高兴来着。 “那个……你没事吧?”姜安宁挠头想了想,掏了方新帕子出来递给人:“擦擦?” 晚娘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讨厌!”却是没有拒绝人递过来的帕子。 姜安宁有些不明所以。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好像也没有啊…… 晚娘瞧着她那股子纯良无害的天真劲儿,又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这人,可真是、真是……”又聪明机敏,又呆头呆脑的。 姜安宁更懵了。 晚娘笑得越发大声,最后像是幽怨的小媳妇,又像担忧傻闺女的老母亲,愁拢着眉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以后哪家小子有福,能娶了你回去……” 想到姜安宁年岁也是不小了,差不多该说人家了,晚娘惆怅更深了几分。 姜安宁:…… 她不大确定的开口:“我没有跟你说吗?” “什么?” 晚娘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 姜安宁觉得也是时候,该跟人把话说清楚了。 她轻吐了一口气:“其实,我要你嫁的人,是我前未婚夫的爹。” 晚娘瞪圆了眼睛,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如今人在大狱里头。” 姜安宁:“不过,只是扰乱公堂,大抵也判不了多重的罪名,关几天,交些罚银,约摸也就出来了。” 她把那天看的热闹,挑紧要的说给了晚娘听。 “这家人,脑子都有病吧?” 晚娘倒吸着气:“我自认为在这烟花柳巷之地,见过的形形色色之人也够多了,却不想这世间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姜安宁笑笑没说话。 赵家人的无耻,这才哪到哪啊。 比起前世…… 这辈子他们实在是还有太多的无耻下作之行径,没来得及发挥。 “可,为什么让我嫁给他?” 晚娘不是很理解姜安宁,按常理来说,遇见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不该是狠狠给他几个大耳瓜子,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吗? 怎地还帮着人张罗起婚事来了? “因为我不想让赵家人死。” 姜安宁满是恨意的话,让晚娘愣了愣。 那恨不能将人活撕了似的语气,可半点听不出,不想让人死的味道。 晚娘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你确定是,不想让赵家人死?” 应该是想让他们早点死才对吧? 姜安宁笑了笑:“我不想要赵家人死。” “我要让他们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将她上辈子遭受过的苦难,悉数尝遍…… “与其说我想让你嫁给赵元山,倒不如说,我想让你招赘了他。” 姜安宁微微弯起嘴角:“说起来,我也是没想到赵元山会如此的翻脸无情,连睡在枕边多年的发妻,都能如此狠绝急切的舍弃。” “不过,倒是成全了我。” 她笑笑:“张氏也着实出乎我意料,原来我还想着,该如何离间二人感情,让其和离,如此,我的计划才能照常进行。” 原本,姜安宁是计划着,让张氏坐牢,再诱以利益,用赵银莲跟赵江的前程,说服张氏与赵元山和离。 届时再安排赵元山再娶,让晚娘以继室的身份,搅和得赵家鸡犬不宁,生不如死…… 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赵元山有入赘之心。 更没想到,为了甩掉麻烦,赵元山会直接到衙门状告张氏,将一切过错,尽数推到了张氏的身上,要与其义绝。 如今她不过是稍稍推波助澜了几分,张氏便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入了大狱。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诽谤构陷县令大人,张氏的日子怕是很难好过。 “如今赵元山在狱中,也更便宜你我行事。” 姜安宁笑笑:“怕是他现如今就盼着从前哪个相好,能够救他于水火,若是你这时去给他的个希望,想来,无论什么苛刻的条件,哪怕是签卖身契,他都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晚娘不是很理解。 总觉得姜安宁的行为,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那种,你打了我一拳,所以我必须得打回去才作数的感觉。 不过,姜安宁是她金主。 她的全部身家,都在人手里捏着呢。 纵然不理解,也不耽误她配合着照做。 “我都听你的安排。”晚娘顺从的点头,显得十分乖巧。 姜安宁又与人合计了些许细节,还着重的交代了:“宅子可以租的偏僻些,但务必多雇些打手,随时跟在你身边,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晚娘笑笑:“这些我都省得的。” 她捂了捂嘴:“你就放心吧,我在这画舫也有些年头了,早已不是什么天真单纯的小姑娘。” “我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更知道,如何做,能让那姓赵的既生不如死,又不敢反抗,给你好好的出口气。” 画舫这种鱼龙混杂的地界,多的是腌臜事情。 晚娘自然也是见过老鸨龟公们,是如何调教那些不听话,不愿意接客的小倌儿与花娘的。 姜安宁对晚娘的话没有怀疑。 她选择晚娘,自然也是看重她的身份。 画舫这种地方,她不觉得会没有些狠辣腌臜的法子。 姜安宁相信晚娘会把事情做的很好,尤其是,她们现如今还有了更深一层的合作,没有利益分歧之前,关系只会更牢固。 “我最近大概没什么时间进城,事情你只管看着安排就是,若有急事,可以派人到瑞安镇找我。” 姜安宁留了个地址给晚娘后,便动身回村了。 - 江巍家中。 盛绩匆匆忙忙的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公子,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 江巍拧眉看着人。 盛绩喘了两口气,这才声音匀称下来:“姜安宁,是姜安宁回来了。” 江巍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回来了?” 他目光在院子里这些人身上逐一扫过。 怎么如此巧? 他才刚集结了手底下能用的人手,准备动身去找人。 这人就突然的回来了? “我去看看。” 江巍让其他人原地待命,独自一人去了姜安宁家里。 姜安宁才刚送了听见动静过来询问情况的方婶子离开,一抬头,就瞧见了远远走来的江巍。 她眉眼冷淡了一瞬。 对江巍,她越发没好感。 “安宁妹妹。” 江巍行至近前时,姜安宁脸上已经换好了得体随和的笑意。 “村正哥。” “安宁妹妹最近几天是去哪里了,倒叫我好找。” 江巍刻意模糊了时间,眼底流转着算计的光,佯装关心的开口试探。 姜安宁故作讶异:“村正哥找我?” 她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的语气,避而不谈江巍问的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巍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略僵硬了一瞬,才调整过来:“赵海逃狱,我担心你的安危,怕你遇见他,会被他报复。” 他自认为温柔的扯了扯嘴角:“身子可是好些了?” “这几天去了哪里。” 姜安宁笑着跟人道了声谢:“已经好了许多,多谢村正哥关心。” 她道:“刚刚方婶子来过,已经同我说了赵海逃狱的事情。” 姜安宁故作伤怀的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赵海哥是知道错了的,没想到……” 她话说了一半,便假作哽咽,止了声音。 江巍有些烦躁。 他只想知道姜安宁最近去了哪里,偏这蠢女人,始终顾左右而言他。 “赵海这种毫无道德底线之人,岂会觉得自己有错?” 江巍耐着性子,语气柔和的哄人:“安宁妹妹还是莫要太天真了,对那起子烂人抱有什么期待。” “我知道了,谢谢村正哥提醒。” 姜安宁:“若遇见赵海,我定不会心软。” 江巍又关心着问了人许多话。 姜安宁有的答了,有的就像是没听见似的,直接略了过去。 “安宁妹妹去了哪里最近?”江巍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姜安宁半笑着瞅向人:“村正哥很好奇我的行踪?” 江巍莫名有种压力卷上身。 他有些尴尬的扯了个僵硬的笑容:“我只是关心你。” “是吗?” 姜安宁:“多谢村正哥的好意,只是村正哥的语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仿佛被人时刻盯着行踪,不得自由一般。” “哪个正经人会做盯着旁人的行踪的事儿?只有那些踩点盯梢,想要谋什么见不得人之事的宵小,才会如此。” 江巍脸黑如锅底。 “不过我相信村正哥定然不是故意为之,只是太过忧心我的安危。” 姜安宁话锋一转:“我又不是什么作奸犯科之人,一举一动都必得活在人眼皮子底下才成,村正哥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巍脸色依旧难看,好一会儿才勉强扯了个笑:“安宁妹妹言之有理。” “从前或许是我小瞧了安宁妹妹。” “如此伶牙俐齿,想来就算赵海真的找上门,也会被安宁妹妹数落的无地自容。” 他语气里难掩恶意:“倒是我杞人忧天,多管闲事了。” “村正哥是县令大人指名过来咱们村当村正的,想来也是如县令大人一般,心怀拳拳爱民如子之心,安宁岂会不懂好赖,嫌弃村正哥多管闲事呢?” 姜安宁像是没听出人话里的恶意般,先是将人赞美了一番,又热情相邀:“倒是还要感谢村正哥那日,同族长爷爷一起,陪我前去报官讨取公道,我一直想好好的感谢两位对我的帮助,奈何时间总是不讨巧。”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便请村正哥给我个薄面,让我今儿在家中设宴款待你与族长爷爷,以示感谢,可好?” 江巍微默,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姜安宁是在打什么主意。 这丫头刚刚牙尖嘴利的一番话,分明就是在暗讽他其身不正,使了人盯梢她。 他恼怒的同时,更觉心惊。 姜安宁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所为的? 可这会儿听着人诚恳的谢意,热情的邀请,江巍又不大确定了。 姜安宁是真的发现什么,还是误打误撞? 她突然的回来,究竟是凑巧,还是背后得了什么人的指使? “村正哥?” 姜安宁见人迟迟没有回应,扬着笑脸,又唤了人一声。 江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种种怀疑,勉强笑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日出东方,姜安宁眉眼弯弯,站在石阶上,沐浴着金光闪闪,一时有些让人看呆了去。 “村正哥的口音,似乎不像咱们本地的。” 姜安宁轻撩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江巍呼吸不自觉的乱了几分,下意识‘嗯’了一声,随后又警惕起来,目光锐利的盯着人。 他以为姜安宁是想要试探什么。 不想姜安宁只是语气柔柔的问了一句:“那平素在吃食上可有什么忌口的吗?或者,可有什么偏爱吃的?” 就只是问这个? 江巍略显迟疑的打量了会儿人,实在是没能从人的表情上,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之处,才故作随和的笑笑:“我对吃食不大讲究,荤素皆宜。” “那我便自作主张,随意张罗些了,要是哪里准备的不好,还请村正哥同我说,莫恼了我心有怠慢。” “不会。” 江巍:“安宁妹妹做什么,我便喜欢吃什么。” 姜安宁:…… 她压下险些翻白眼的冲动:“那我就先去族长爷爷家里了。” “好。” 江巍瞅着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小跑着追了上去,与人并肩而行。 “还是我陪你一块去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跟族长说一说。” 姜安宁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两个人一同到了姜族长家里,还着实把人吓了个激灵。 “又出什么事儿了?” 姜族长此时瞧着姜安宁,就跟瞧灾星没什么区别。 看着人那张与世无争的无辜脸,他眼皮子就直跳。 “来请族长爷爷晚上到家吃饭去。” 姜安宁神色乖巧的说明了来意。 姜族长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又要报官去就好。 随后他又看向江巍,落下去半截儿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你又是怎么个事儿?” 姜族长可是没有忘记,这小子惦记上安宁那个丫头了。 “来与族长说一下,赵海越狱,如今不知所踪,我担心他会钻了牛角尖儿,记恨上村里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未免到时村里哪家人被误伤,想组织起村里的青壮年来,每日分班巡逻,严防死守。” “若是赵海真的回来村子,咱们也能及时发现,将人扭送官府去!” 姜族长听见赵海越狱,不知所踪,还很可能会回来报复村里人,登时就脸色不好了。 听完了江巍的安排,他哼了哼声,目光斜到一旁乖巧老实的姜安宁身上,正要冷嘲热讽几句她给村里人带来的麻烦。 就听见江巍脸色淡定的说道:“毕竟,官府给的悬赏银子,足足五百两呢!” 姜族长险些说出口的指责,猛地咽了回去。 “钱不钱的也不是很重要,主要你说得对,谁知道赵海那个不成器的,会做出什么钻牛角尖儿的偏激事情来?确实是需要村里人都警醒起来,好好的巡视,严防死守,万不能让赵海这竖子钻了空子,伤到人。” 姜族长很是大义凛然的发表了一番言论。 江巍笑而不语。 姜族长尴尬的搓了搓手,咳了两声,故作严肃地问:“那个什么,你刚说的悬赏五百两,可是真事儿?” 坏了,赵海还得再活三集 第053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确有其事。” 江巍话音一落,姜族长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瞬间扯出一朵花来,连带着瞧麻烦精姜安宁的目光,都格外顺眼起来。 五百两啊! 就算挨家挨户的分下去,一家也能得上好些呢! 更别说,村里的青壮年又没那么多。 满打满算的,也就能凑个百来人的队伍。 要真能拿下赵海,讨了悬赏…… 姜族长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就要落在他们村的头上。 光是想想就身心舒畅。 姜安宁没想到族长竟然如此的好收买。 只是五百两银子…… 不过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刚刚,着实是她有些着相了。 五百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她起初听见宋姐姐说时,不也惊讶不小吗? 倒也不怪族长会如此。 哪个普通人家,瞧见五百两会不心动? 只怕如今江安县城内城外,凡是知晓这份通缉布告的,就没有不想遇见赵海的吧? 姜安宁忽然有些为赵海担心了。 这人,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来村里…… 许是心情不错,姜族长此时又像一位慈爱长辈般,亲切的同姜安宁说起话来。 “安宁丫头啊,原本呢,大家是打算将赵元山一家子,赶出村去的。” 姜族长双手拢在袖子里,语气态度都跟着随和不少。 “到时赵家那宅子,便抵债给了你。” “但如今你也看到了,赵元山那两口子一通闹腾,反而是将自己折进去了。” 姜族长略有唏嘘的感慨:“可见这人啊,平素还是得少搅动些坏水,否则啊,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不是瞎子,善恶到头终有报的。” “族长爷爷说的是。” 姜安宁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句,对善恶到头终有报这话,很是嗤之以鼻。 她不相信报应。 如果赵家有报应,那报应一定是她。 姜族长对姜安宁的奉承拥趸很是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能明白道理就好。” 他对顺从听话的姜安宁很满意。 要是之前……姜族长想到先前,姜安宁满身反骨、不敬长辈的样子,脸色就有些不好。 可一想到,若非有姜安宁坚持要去告官,赵海大概也不会入狱。 赵海要是没有入狱,他自然也就不会逃狱。 他没有逃狱,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五百两银子的悬赏。 念及此,俨然已经将这五百两银子当成自己囊中之物的姜族长,对姜安宁此前坚持要报官的怨气,又淡了两分。 “只是,如此一来,赵家没了可以主事儿的人,咱们想要将人驱逐出村,倒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当事人不在,咱们就将人发落了,未免显得落井下石。” “且来日,赵元山两口子,万一出狱了,想要重新追究起来,只怕咱们也要有理说不清。” 姜族长看着姜安宁,见人始终是一脸老实的模样,又更满意了些。 “我是想着,左不过你现下也不缺这几个钱度日,倒不如暂且把事情搁下,回头再议,如何?” 姜族长瞅着姜安宁此时乖顺老实模样,想着人或许这几日静思己过,已经明白了先前不对的地方,眼下正是专门过来小心讨好他,主动赔不是的。 何况,他自认为这事儿处置的十分公道,姜安宁理应给他这个面子。 更别说,他是长辈,如此为小辈的事情操心,她也该感恩戴德才对。 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姜安宁都不该拒绝他的决议才对。 【这老登还挺会慷他人之慨的】 【女土著该不会真的答应了下来吧?】 【不会吧?这么窝囊的吗?】 【诸位面对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可有十全十美的破局之法?】 姜安宁轻挑了下眉,看着眼前文字一瞬间静默,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安宁丫头?” 见人久久没有应声,姜族长自信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 他声音不悦的喊了一声人,目光落在人身上,暗含警告之意。 “如何处置赵家人及他们所侵占的财产,安宁全凭族长爷爷与族各位长辈、村正哥做主。” 姜安宁十分谦逊的说道:“这毕竟也不是一件小事儿,自然也不能是由着我的性子来。” “很好。” 姜族长见人如此识趣儿上道,态度又和缓了不少:“你能如此想,倒也不枉费我教你一场为人处世的道理。” 姜安宁微微一笑:“是。” 【诶嘛!这老登也忒会给自己贴金了吧?】 【天!哪来的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竟然说得出这么这么这么不要脸的话】 【这女土著也太包子了吧?都被人蹬着脸欺负了,也不知道反击……】 姜安宁笑靥如花:“想来村里的长辈们,也不会欺负我这个自幼失怙失恃的孤女。” 姜族长笑意微凝。 “我只求一个公道。” 姜安宁看着笑意已经凝固的姜族长:“族长爷爷应该不会颠倒是非黑白,让我失望吧?” 姜族长脸色难看几分。 明明这话也没什么不对,可他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总觉得有点指桑骂槐似的。 “我自然是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姜族长端着架子,不大走心的应了句。 随后,他又拿起长辈的派头儿,碎碎念叨了很多大道理。 连在一旁看热闹的江巍,都听的快有些忍不住想要翻白眼了。 倒是被点了名姓说教的姜安宁,浑像是没事儿人一般,笑呵呵的听着姜族长念叨。 约摸快一个时辰过去了,姜族长仍有些意犹未尽的。 江巍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语气生硬的打断了人:“族长,关于组织巡逻队伍,蹲守赵海的事儿,只怕还要召集了村里人,细细的商量个章程出来才是。” “如今赵海已经逃了一天有余,咱们若是不抓点紧,只怕到时人已经偷偷潜回了村中,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冷淡着脸:“何况,五百两的悬赏不是小数目,连族长你都为之心动,焉知旁的人不会同样如此?” “说不定打从瞧见悬赏布告开始,就已经有人,在为这五百两奔忙了。” 姜族长一听到嘴的五百两,可能要被人夺了去,立马就急了起来。 “是得抓紧些,是得抓紧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急得直打转。 “村正哥与族长爷爷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妨就请了大家到我那去吧,一起吃顿便饭,也借着饭桌上的机会,大家好好的商量商量事情。” 姜安宁主动的开口:“正好也喊上各家嫂子,过来帮着搭把手,洗个菜、做做饭什么。” 她在姜族长皱着眉,正要不悦冷斥前,先开口道:“总之,咱们都先聚到一处,谁也别落了单,也省得被赵海钻了空子。” 姜族长想要训斥人的话,默默地咽了回去。 第054章 你咋不自己嫁? “安宁妹妹说的有道理。” 江巍在一旁附和了声,姜族长瞅瞅姜安宁,又瞅瞅江巍,故作矜持的点了个头:“那就这么办吧!” 姜族长架势摆的足,好像有谁真需要他来拿个主意不可一样。 江巍与姜安宁不期然的目光相对,各自无奈一笑。 因着还要通知各家,江巍便提出先走一步。 姜安宁跟姜王氏借了碗大酱,也打算回去了。 “三奶这咸黄瓜腌的好,瞅着就很下饭。” 她在姜王氏从酱缸里头搅和大酱时,瞅了眼里头丢的酱腌菜。 姜王氏面容和善,几经沧桑的眉眼间,不见丝毫苦气,总是笑呵呵的叫人瞧着安心。 “那我一块给你捞点回去,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还有豇豆跟扁豆。” 姜王氏说着,就回厨房去拿筷子了,顺带着拿了个干净的大碗过来。 “我家你青苗姐,平常就爱吃这一口,央着我学了好长时间酱菜的手艺,倒是也像模像样的。” 她忍不住跟人感叹起来:“就是每回啊,总被她爷念叨,说她没个出息,整日里,只会鼓捣些乡下村姑才做的活计,一点儿也不知道矜持着身份。” 姜安宁在一旁微微的笑着,听得十分认真。 “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爱学着做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又有什么不对的?” 姜王氏:“青苗出落的好,长相大方,性子也好,家里头都指望着她能嫁个有身份的人儿,和和美美,往后也能帮衬着兄弟侄儿些。” “人这一辈子,可不就是这样?” “想一朝改换门庭,除非是有上大气运,否则,可不就是得几代人的汲汲营营,才有那么些许可能?” 姜王氏从酱缸里捞了好些酱腌菜上来,递到姜安宁的手里。 “谢谢三奶。” 姜安宁端着酱碗,并没有接姜王氏的话。 实在是,她不明白姜王氏一个长辈,好端端的,怎么就想到跟她个小辈儿说起姜青苗的婚事儿了。 她也不是媒婆啊? “你也别听你三爷爷浑说的那些拎不清的话,他就是着急青苗的婚事儿,没有坏心思,是青苗自己没福气。” 姜族长在他那一辈儿,行三,按辈分该喊一声三爷爷。 不过人嘛,总喜欢听人往官儿大的那面喊。 寻常在村里,姜氏一族的小辈儿们,多是喊人族长爷爷。 姜安宁自然也就入乡随俗了。 “族长爷爷是我的长辈,寻常说我两句什么,我只管听着就是了,又不是什么事儿,都非得争个高低对错来才行。” 姜安宁:“三奶奶,您外道了不是?” 她笑着宽慰人:“好事多磨,青苗姐姐的福气,是在后头呢!” “你说的对,好事多磨。” 姜王氏明显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定不会跟你三爷那不懂眼色的老东西一般见识的。” 她听起来很是真情实意的骂了姜族长一通,将人贬损的一文不值。 姜安宁在一旁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实在也是这种议论长辈长短是非的话,她除了听着,没什么立场去应声。 真要是接了这话,反而是失了教养。 “安宁丫头,三奶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平常在外面奔忙,肯定也认识不少的人。” 姜王氏有些急的拉上人衣袖:“吕秀才那样的人家,咱们是不敢再指望了,我跟你三爷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姆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高攀不上人家。” 姜安宁眨了眨眼,尽是困惑的看着人。 “你看你能不能帮着给你青苗姐介绍介绍城里头的适婚人家?” 姜王氏见姜安宁迟迟不接话,有些着急了。 干脆也就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了。 “也不拘是什么举人学子的,只要是身家清白,会读书,最好是家境殷实些的……” 姜安宁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姜王氏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一时有些无语。 “三奶,您未免也太抬举我了。” 她音色疲倦又无奈:“我哪里认识什么家境殷实又正到了适婚年龄的人家。” 姜王氏正欲在开口说什么,姜安宁先一步打断了人。 “我要是真认识什么适婚的青年才俊,当初又怎么会同赵海订下亲事?而今又如何会孤家寡人的……” 姜安宁假模假样的抹了两下眼睛,仿佛在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感伤。 “莫说我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介绍给青苗姐,便是我有,那也不敢胡言乱语啊?” 姜王氏想说没关系,你只管介绍几个好的就成。 “毕竟,也是我自己眼瞎,才会误拿赵海当良人,以为赵家人都是好的。” 姜安宁十分真诚的抬眼看向人:“我敢给青苗介绍,三奶你敢同人去相看吗?” 姜王氏:…… 像是没见人脸上的表情凝滞一般,姜安宁继续真诚追问:“就不怕我又眼瞎一回吗?” 姜王氏:…… “我是个没福气的,想来在婚事上,很难会有顺遂了,只盼着身边人能和和美美才好。” 姜安宁语气真诚十足:“要是我真有幸为青苗姐姐介绍几个青年才俊……” “不,不用了。” 姜王氏下意识的开口拒绝。 过后又觉得后悔。 可想挽回的话,才刚到嘴边,就又不自觉的吞了回去。 她心里实在是难拿主意。 毕竟,姜安宁这样亲事坎坷,也的确不是什么有福之人。 回头再介绍个像赵海那般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她孙女,那不是坑害人吗? 姜王氏心里越发的动摇。 她还指望孙女嫁个好人家呢,万一被姜安宁给连累了可怎么好? “啊?” 姜安宁看起来极其无辜的眨了眨眼:“真的不用了吗?” “不用了!” 姜王氏笑容有些尴尬的挂在嘴角:“三奶刚刚就是跟你说着玩儿呢,你可千万别当真。” “那好吧。” 姜安宁看着人,略显为难道:“其实我还真想起来几个正在寻摸人家的青年才俊。县里头的刘公子,就是个会读书的,还在县学里谋了一份差事儿呢!” “不……”姜王氏拒绝的话,卡在嘴边生硬停住,双眼放光的看着姜安宁:“不知道这刘公子今年多大年纪?家中都有什么人?想要说个什么人家?” “才及弱冠,家中父母健在,他是独子,家里头倒也小有薄产,说是想找个踏实能干,手脚麻利的媳妇。” 姜王氏瞬间就心动了。 “最好是懂些育儿经验的,刘公子家里有对龙凤胎,可讨人稀罕着呢!” 姜王氏:“育儿经验?有对龙凤胎?” 她声音微微发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安宁:“你别告诉我,这对龙凤胎,是刘公子头一房留下来的,他现如今是想续弦!” 这丫头怎么能拿这种人家糊弄她? 拿她的青苗当什么呢? 姜王氏气到脸色发黑。 “哪能啊。” 姜安宁略有些无奈:“是从前在府城求学时,刘公子的母亲担心儿子身边会少了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也怕人在外头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便挑了两个可心的,搁在他身边伺候着。” “挑了两个人在身边伺候着?”姜王氏喃喃重复了遍,着实反应了会儿:“妾室?!” 农家是很少有纳妾之事的。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一个穷字。 靠天吃饭的老农,苦哈哈的忙活一年,去了田赋税粮,剩余下的粮食,能维持一家子的口粮所需,便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哪里还有那个闲钱,去再多纳一房柔弱不能自理的娇滴妾室回来,平白添张吃闲饭的嘴? 顶多也就是搁心里头想想,了不得兜里有俩闲钱时,到烟花柳巷的去寻摸寻摸乐子。 姜王氏没见过旁人家纳妾,却也是听说过规矩的。 “哪有正妻还没娶进门,妾室就先生了孩子的。” 光凭这一点,她对这什么刘公子,就没了好感。 “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呢!” 姜安宁叹了口气:“听说就是因着这个事儿,刘公子的婚事儿才一拖再拖,始终没有相看到合适的人家,不然光是百两聘礼外加县城一套商铺的条件,就足以让不少人心动了。” 姜王氏有些摇摆不定:“除此之外,这刘公子,就没有别的毛病了?” 姜安宁摇头。 “那他这么好,你怎么自己不寻个媒人,上门说项说项?” 姜王氏狐疑的看着人,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加之姜安宁先前说的话,她对人挑选男人的目光,很持怀疑态度。 姜安宁‘嗐’了一声:“说来也不怕三奶你笑话,我这个人小性,最厌恶旁人染指我的东西。” 她抹了抹眼睛,擦去根本没挤出来的泪水:“原本,我对赵海骗我嫁妆钱这事儿,也不是很生气的。” “些许钱财罢了……” 姜王氏心头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姜安宁眉眼猛地生了几分戾气:“可他千不该、万不该,骗了我的嫁妆钱,拿出去挥霍不算,还偷偷养了外室!” “啥?” 姜王氏震惊了一下:“赵海竟然还养了外室?” “嗯。” 姜安宁轻点了下脑袋:“所以我才气不住的。” “刘公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她苦笑:“寻常人听着刘家的条件,只要不介意一过门就先多了两个庶子的话,怕是会心动,偏偏我这人小性的很……做不到与别的女人同享一个男人的使用权,更别说像是置办四时衣裳似的,隔三差五就要选一批年轻貌美的姑娘,给他做妾室了。” “啥?” 姜王氏直接就惊住了。 “嫁过去了,光接纳他那两个庶子不算,还得隔三差五的给人张罗妾室进门?” 这不是有病吗? 姜安宁点头:“大户人家确实大多都是这样的,不知道青苗姐她……” “不成!” 姜王氏直接就跳脚了:“这绝对不成!” “姆们家是穷了些,可也没沦落到要卖闺女去茅坑里头吃恶心的地步!” 她没好气的瞪了姜安宁一眼:“你还是别来介绍了!” “确实没几个靠谱的!” 姜安宁笑着从善如流:“好的,三奶!” 那欢快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姜王氏:…… 姜安宁见人盯着她,欲言又止又欲言的,脸色纠结的都快拧巴了,立马扬起笑来:“三奶是还想听听其他人的情况吗?我也还知道几个……” “不用了!” 姜王氏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离谱的适婚青年才俊来,忙往外轰人。 等送了人出去,姜王氏越想越觉得心里头不得劲儿。 一方面,觉得姜安宁的眼光一言难尽。 另一方面,又觉得那什么刘公子,条件听着好像还真挺不错的。 莫说是在他们乡下娶亲,便是整个江安县,也没有几户人家能拿出百两聘礼,还送间铺面的。 想来想去,姜王氏还是把孙女喊了过来,跟人说了这刘公子的情况。 “……青苗丫头,你看,要不你就委屈一下?” 姜青苗瞪大了眼睛:“奶,你说什么呢?这样的人家,我嫁过去,跟给人当后娘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是要当人后娘,我还不如去吕秀才家呢,正好也遂了我爷的心思,省得他天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埋怨我。” 姜青苗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说呢?嫁到吕秀才家怎么会是……” 姜王氏声音猛地顿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跟你爷?我就说,好端端,吕秀才怎么就突然上门来退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青苗抿嘴站在一旁,闷不吭声。 “你说话啊!” 姜王氏着急的不行:“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啊?” “吵吵什么呢?搁外头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娘俩吵吵巴火的。” 姜族长换了身衣裳,还重新的梳整了一遍头发,从外头走进来,目光在姜青苗这个他之前寄予厚望的孙女,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分青红皂白、不由分说的数落起来:“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一点儿也不懂事儿,又惹你奶生气。” 第055章 只是想给渣男喂点耗子药 “我没有!” 姜青苗气恼的想要解释,被姜族长瞪了一眼,瞬间就没了再说下去的欲望。 她嘟着个嘴,别开目光,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还说你没有!”姜族长见她这般不服管的样子,顿时更加火大,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早就跟你说要学着知礼懂事儿些,但凡你听我的,也不会被人退了婚事儿,如今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姜族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瞪着姜青苗:“我看,回头干脆让你娘找个鳏夫傻子,早点嫁了,也好省心。” 姜青苗满脸不可思议的姜族长,感觉好像从未认识过人一样。 “行了你,大白天说什么胡话,回头叫孙女记恨上你……” 姜王氏话音儿止住,看了眼姜青苗,柔和下语气:“你别听你爷瞎说,他就是昏了头,哪可能会真让你嫁个鳏夫草草一生。” 姜青苗红了眼睛,看着往日敬重的两位长辈,只觉得陌生无比。 “倒是吕秀才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好好的与我说清楚,瞒了什么?” 姜王氏拉着孙女的手,循循善诱:“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我就疼你胜过家里的小子们,要是那吕秀才家,真有什么不是,我跟你爷,也是断不会要你去嫁个不可心儿的人家,耽搁一辈子。” “人家能有什么不是,少听她给这儿发癔症!自己完蛋操的玩意儿,没个眼色不会讨人家长辈欢心,活该叫人瞧不上眼,退货回来。” 姜族长狠狠贬损着姜青苗。 “个老东西,当着孙女的面儿,瞎说什么呢!” 姜王氏瞪了人一眼,却也止不住姜族长叨叨个不停。 “够了!” 姜青苗实在是听不下去:“我死也不会去给人当后娘,什么吕秀才家,什么刘公子,你们要是逼着我去嫁人当后娘,我就绞了头发去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姜族长拢紧了眉头:“什么后娘,什么刘公子,你把话说清楚!” “怎么,吕秀才没有跟你们说吗?”姜青苗梗着脖子,冷嘲:“他那好大儿,你们眼中的乘龙快婿,跟人暗通款曲,结下孽缘,如今那养在外头的女子,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只等我嫁过去,就能直接当人后娘了!” “什么?!” 姜族长惊声不可置信的看着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姜青苗红着眼睛杵在原地不说话。 “好啊!好他个吕青山,自己家儿子不检点,竟然还好意思挑拣起我孙女来了!” 姜族长脸色漆黑如墨:“要退亲,也该是咱们家退亲,他倒是好大个脸!” 说着,他又瞪向姜青苗:“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白白叫人上家来一通羞辱,连累我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 “我说?” 姜青苗:“你们当初一心跟人家秀才老爷攀亲,剃头挑子一头热,生怕舔不到人家的臭脚,我说了有用吗?” “你们在乎我说什么吗?” 姜族长感觉被顶撞没了面子,很是不高兴:“我是你长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他拿着长辈的架势,劈头盖脸的一通数落,将满心的怒火,尽数发了出来。 姜青苗又不说话了。 她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不过就是从挨这通数落,变成挨另一通数落罢了。 直到说的累了,姜族长才停歇下来,扭头看着姜王氏:“刘公子又是哪里来的?有人上门来说亲了?” “哪儿有什么人上门来说亲。”姜王氏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安宁丫头说的,县城里头有个姓刘的公子……” 姜王氏跟姜安宁说的话,简单重复给姜族长听。 “胡闹!” 姜族长冷冷地斥了人一声后,脸色逐渐凝重起来,若有所思。 - 姜安宁拿着大酱回了家,已经有了村里的婶子们上门来,过来帮着料理饭菜。 “安宁这是打算做点啥好吃的招待我们啊?” 眼下,她们大多还不知道赵海已经越狱的事情。 江巍上门通知各家的时候,只说了有事情相商,以及姜安宁要请客吃饭,麻烦大家都过去,能帮着忙活就帮着忙活一下。 虽然大家都奇怪上门帮忙做饭而已,怎么就还要带好孩子,家里不能留人,全都要过去姜安宁家里才行。 却也都没有往赵海越狱的事情上想。 姜安宁微微一笑:“想着请人帮忙到镇上杀头猪回来,再摘掉新鲜野菜,回来做野菜团子,不知道行不行。” “行啊!” “那有什么不行的!” 听见要杀猪,大家脸上都欢欢喜喜的,像是要过年了一样。 他们村的人,都不怎么富裕,平常也就指望着地里的收成,日子大多过得紧巴巴。 莫说是现在这样不年不节的时候,便是真到了年节,最多也就是割一块肥肉炒炒。 能杀猪来吃的,那都是大户人家了。 他们村唯二养了猪的,也就只有姜族长跟赵元山家。 老赵家那猪是怎么来的,大家如今也是心知肚明了,没什么好羡慕的。 倒是都惦记着,跟姜安宁打好关系,回头指不定也能沾沾光什么的。 姜安宁其实也是临时起意,此时自然没个正经主意。 见大家都不反对,便去隔壁方婶子家,请了人两口子,帮忙去镇上杀一头猪,两只鸡,再买两条鱼回来。 等聚到家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姜安宁便喊了几个年轻的新媳妇一块儿,去村东头树林子里寻摸野菜了。 赵银莲本想悄悄的回家,收拾几件衣裳离开。 远远的就瞧见自家门口来来往往的,聚集了好些人。 她心有余悸的拐到稻草垛后头,恨恨地跺脚,咬牙切齿:“这些人怎么回事儿?” 明明她爹娘都已经进去蹲大狱了,怎么还紧抓着她家不放呢? 赵银莲躲在稻草垛后面看了好一会儿,见村里那些人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是越聚越多,心头的火气顿时旺盛了许多,又不敢冲出去跟人理论,恨恨地咬牙骂了几声,跺脚走了。 “算了,反正我现在跟从前不一样了,那些穷酸货送的破衣裳,不要也罢!” 赵银莲有些得意的想着:“姜安宁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接一些零散的碎活,给人当奴隶似的做工赶活。” 她就不一样了。 县里头的大绣坊,愿意花十两银子一个月,雇她当师傅,指点那些绣娘做活。 十两啊! 一个月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 到时候,她也可以起大房子,绝不会比姜安宁差了去! 赵银莲越想越得意,满脑子都是未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将姜安宁狠狠踩在脚底下,让人给她当牛做马的美梦,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连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姜安宁若有所感的回过头,朝村口方向望了过去。 “怎么了安宁?”旁边的年轻媳妇,见人突然停下来,不免问了一声。 姜安宁收回目光,朝人和善的笑笑:“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以为看见了棵长势贼好的野菜。” 年轻媳妇笑了笑:“这儿离村子近,就算有什么野菜,也早就被人给挖去了,要不然就是已经不新鲜了,没法吃。” “得再往里头走,到林子深处去,才能挖着新鲜水嫩的野菜。” 姜安宁‘嗯’了一声,随着人继续往树林子里面走。 只是一路上,始终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她刚刚,好像听见了赵银莲的声音。 听话音儿,赵银莲还是在骂她。 自打村里人商量着要赶赵家人出村儿,赵元山跟张氏又相继入狱,赵银莲跟赵江便不见了人影。 原以为这俩人是躲到了外祖家去。 刚刚却听村里人说,江巍让人到张氏的娘家去找人,结果也没有找见这俩人,浑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赵江兴许还真有三五个狐朋狗友,能短暂的收留他两天。 可赵银莲…… 平素除了当冤大头请客买单,应该没什么朋友才对。 竟然也会找不见了人。 姜安宁心里头奇着怪,脚步已经随着人走到了林子深处。 【哦豁!好大一片马钱子啊】 嗯? 马钱子? 是什么东西? 【传说中制作牵机药的主要原料,竟然就这般潦草的长在这么个地方】 牵机药? 这又是什么? 【牵机药啊,中毒者会窒息、无力、浑身抽搐,从脖子开始僵硬,再到肩膀、腿脚,直到头足蜷缩成弓形,且这毒一旦沾染上了,无论是说话还是有所动作,都会再次发作一遍,十分狠毒!】 【而且中了这种毒而死,尸体仍然会抽搐,面目狰狞,可吓人了】 姜安宁看着关于牵机药的介绍,眼睛顿时发亮。 顺着弹幕的提示,她抬起头,四处的寻摸起来。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渣男尝尝这什么牵机药,试试效果是不是真的如此神奇。 第056章 兔隐豆苗肥,鸟鸣桑葚熟 姜安宁抬头,看见一棵郁郁葱葱、挂满了金黄色小果子的高大乔木。 她趁人不注意时,捡了一颗落在地上的金黄色小果子。 掰开时,汁水喷溅出来,险些迸进她眼睛里,吓得她往后躲了一下。 里面的果肉白嫩饱满,很像是荔枝肉,看着倒是很好吃的样子。 要不是眼前的文字,一再强调这个东西吃不得,光是瞧着这诱人的果肉,她都有些想尝尝味道了。 【马钱子,最毒的就是种子部分,光是女土著手里这么小小一颗,差不多就可以让人痛不欲生了】 姜安宁将晶莹剔透的果肉剥落,碾碎在泥土中。 留下扁平圆润泛着银光的种子在掌心。 她掏出帕子来,将马钱子的种子包在其中,小心的收好。 许是还没有到成熟的季节,地面上掉落的金黄色果子并没有很多。 姜安宁仔仔细细的寻找了好一会儿,也才捡了那么三两颗。 把果皮掰开,果肉丢掉,只留下种子,用帕子包裹好。 她准备等晚上得了闲,好好研究下这个东西要怎么用。 “安宁!” 原本走在前头的几个年轻媳妇,见她久久没有跟上来,不免有些着急的回来找人。 “诶!” 姜安宁应了一声:“我在这儿呢!” 她踢了几脚土,将剥落的马钱子果肉完全的掩埋起来。 确定了没有什么痕迹留下来,这才小跑着追上众人的队伍。 “刚还念叨着你呢,不想一回头,倒发现你人不见了,这是跑哪躲懒去了?” 与姜安宁差不多年纪的隋然,调侃了一句。 姜安宁笑笑:“贵诚嫂子可是冤枉我了,刚刚不过是瞧着这边有几棵树长得不错,像是桑树?” “可正是呢!” 隋然平时经常来这边林子里采摘野菜菌子之类的,对这边的环境,明显比其他人熟悉许多。 她道:“你别看咱们这个地方,粮食产量不丰,寻常种些五谷杂粮,也多是瘪瘦难伺候,收不上来多少东西。” “这桑树倒是长得十分好,枝繁叶茂的。” “眼下还不到时节呢,等再过上些日子,你往这林子里头一走,可阴凉着呢,多呆上一阵子,连心情都要好不少。” 隋然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恨不能立刻就让时光扭转到盛夏时节,让人好好体验一把树下乘凉,如沁冰水中舒爽的日子。 “听贵诚嫂子你这么说,倒真是叫我心动了。” 姜安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说着话,心里倒是没有想太多。 只觉得这地方还真是神奇,种粮食收成不行,桑树这样没什么人看顾着的玩意儿,倒是长势良好。 这个时候的野菜倒是多,不过新嫩的野菜很少,大多数都已经有些老了。 像婆婆丁、荠菜这种,大多都已经开过花,美则美矣,却已经是不能吃了。 “安宁,来这里!” 隋然站在林中的溪水边,声音欢快的招呼着看起来像是发呆的姜安宁。 姜安宁才一走近,隋然就举起手里的水芹菜,朝人卖力晃了晃:“这有好多水芹菜,瞧着还很嫩,应该是新长出来的一茬,之前我来都没有瞧见过。” “贵诚嫂子好厉害。” 姜安宁很是真心实意的夸赞了句,走过去,跟人一起割水芹菜。 其他人在各处转悠了一圈,大都是空着手回来的。 “这时节,野菜也都老了,嚼不动。” “那边倒是有点野葱,可惜也不多,勉强倒是能凑上一盘的样子。” 几个人聚在一块,七嘴八舌的分享着自己找到的野菜。 “我倒是摘了点木耳,可惜也不怎么多。” “这新鲜的木耳,不好处理吧?” 众人挑挑拣拣的,最后也没什么太合心的收获,不免都将目光放在了姜安宁跟隋然身上。 “我就割了点水芹菜。” 隋然晃了晃手中满满一大把的嫩水芹。 “你这个倒是好啊,水灵灵的,还嫩鲜的很,就是清炒着也好吃啊。” 有人不赞同的小声反驳:“瞧你这话说的,安宁难不成还能就给你吃盘清炒野芹菜?” “就是就是!”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有些把姜安宁给架住了。 姜安宁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笑呵呵的开口:“时节不对,再寻摸下去,怕是也就这样了,干脆回去吧。” 她仿佛没懂几人刚刚的暗示,语气坦然又从容:“我来的时候,看见那边桑树底下,长了好些的艾草,不如摘着回去,做成艾草粑粑或者青团吃?” 众人难免有些尴尬,勉强的扯了个笑出来,硬撑着表情附和:“好啊,做青团或者艾草粑粑也好的。” 姜安宁微微一笑,先一步往回走了。 路过桑树下时,特意摘了不少的桑叶。 留在后面的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你们说,安宁丫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压根没想请咱们吃饭吧?” 有第一个人疑惑出声,很快就有第二个人开始分析起来。 “我瞧着还真像是这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请咱们吃饭呢?” “可也没有谁逼着她请客吃饭吧,现在跟这儿拉拉着个脸,是给谁看呢?” “还能是给谁看?除了咱们这些人……” 隋然在一旁听的无语,板着脸怒斥道:“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安宁又没说什么,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戏这么多,上辈子搁戏台子上吊死的不成,舌头这么长,还不忘了给自己加戏?” “你怎么说话呢!”有人感觉面子上过不去,铁青着脸,撸起袖子来就要跟人好好的吵上一架。 隋然轻飘飘的翻了个白眼,完全无视着人,直接走了。 “诶,你……” 那人自觉丢了面子,当即就要追上去跟人好好地理论理论,被旁边人拉扯住了,这才没能成行。 “行了。少说两句吧你,等会儿真的吵吵起来,你还真不见得能说的过她。” 那人本来也就是一股火气冲上头,这会儿被拉住了,很快也冷静下来,知道旁边人说的有道理,低声咒骂了几句,勉强维持住面子,倒也没有再说要冲过去跟人撕吧两下了。 姜安宁走在前头,很快的就跟人拉开了距离。 她踮着脚,去摘桑树叶子。 自古就有人参热补,桑叶清补之说。 她爹娘留给她的手札上也有写,桑叶可以解郁滋肝,清肺润燥之功效,用之代茶,常服止汗。 是一味十分好用的药食同源之物。 桑叶可以和芝麻一起,做成桑麻丸,治疗防脱发的效果十分好。 可惜,他们这里没什么养蚕的人家。 不然,春桑喂蚕,秋桑炒茶,这一棵桑树,四季可用。 念及此,姜安宁不免寻思起来,这里既然如此适合种植桑树,为何不干脆养些蚕呢? 她杵在原地有些发呆。 印象里,在她幼时,似乎是有过一些关于养蚕的记忆。 不过,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加之那时她年纪尚小,倒也记不太清了。 许是她记错了也说不定。 毕竟瑞安镇这边,的确没有什么养蚕的人家。 当初为了绣好那副双面三异绣的礼佛图,她还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寻了好些地方,才找到好用的蚕丝与绣线。 按理说,她应该确实没有见过养蚕才对。 不过,她爹娘并不是本地人。 当初是从某个大家族里逃出来,到瑞安镇这边落户安居的。 许是从前在原籍所在,见过有人养蚕也说不定。 姜安宁正寻思着那些差不多断片儿的记忆。 隋然等人快步的追了过来。 “这桑树叶子长得可真好,不如多摘点回去炸了吃吧?” 立马就有人唱反调:“那得浪费多少油啊?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倒是也舍得?” 先前说话那人,立马就不吱声了。 姜安宁:“多摘点儿也好,炸着吃,蒸着吃,或者是做成桑叶豆腐都好,左不过咱们来都来了,还能真的空着手回去不成?” 出来一趟,除了隋然跟姜安宁两个人的背篓里,装了不少的水芹菜。 其余人的背篓里大多都是空荡荡的,只零星躺着几片绿色叶子。 这会儿听到姜安宁如此说,之前几个唱反调的人,也纷纷迎合起来,很是配合的去摘桑叶。 人多力量大。 几个人没多一会儿,就摘满了整整两背篓的桑叶。 “有这么多,应该差不多是够了吧?” 瞧着已经被薅的有些秃了的桑树,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迟疑起来。 姜安宁‘嗯’了一声:“差不多了,咱们回吧。” 众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听见人发话,顿时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儿,跟着人往村里走了。 走着走着,才有人在人群后头,很是不解的小声嘀咕了句:“咱们为什么要听她的啊?” 感觉她们好似成了姜安宁的小跟班一样。 旁边人瞪了她一眼:“你问我,我问谁?” 莫名就觉得应该听人的安排。 几人越想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好像姜安宁身上,有什么摄人的术法一样,莫名的让她们生不出违逆的心思来。 姜安宁对此,一无所觉。 江巍等人,已经齐聚在姜安宁家中,商量起分队伍,在村里安排巡逻值夜的事情。 众人这个时候才知道,赵海竟然逃狱了! “好端端的,这人怎么会从牢里头逃了出去?” “县衙那样的地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赵海又没个三头六臂,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有人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会不会消息有误啊?” 江巍:“昨天,衙门就已经张贴了布告,通缉逃犯赵海,赏银五百两。” “夺、多少?” 众人闻言,都免不了倒吸口凉气,惊的说不出话来。 五百两! 五百两啊! 那可是五百两! 不少人都激动的面红耳赤起来,仿佛喝了假酒一样,只恨不能立马见到赵海,将人拿住,扭送到衙门去换成赏银。 “村正,你就放心吧!咱们保证都听你指挥,只要赵海这小瘪犊子敢露个头儿,我们哪个也不是吃闲饭的,准保叫他有来无回!” “没错,只要他敢来,咱们定然给他送回衙门去!” 村里的青壮汉子,此时一个比一个热情高涨。 五百两银子的赏金,仿佛是巨大的一盆鸡血,将人心里的火热沸腾,给尽数撩拨起来,只恨不能快一些遇见赵海,也好赶紧将人擒拿住,扭送到衙门去,兑换成赏银回来。 有了众人的配合,江巍倒是很快的分出来八个小队。 “每两队结伴,三个时辰一轮换,村子的边边角角都要巡视到,务必严防死守,一旦发现赵海或者其他可疑之人的踪迹,立马上报!” 江巍脸色严肃的强调:“所有人,不得逞匹夫之勇,不可自作主张擅离职守。” “如今,我们是一个整体,所有人务必配合行动!” “届时得了赏银,我会按劳分配给大家。” “可若是有人贪一己私利,破坏了行动,拖大家的后腿,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到时候开了祠堂,禀了祖宗,一一细数罪过,可是丢人。” 江巍巴掌混着甜枣,很是唬人的训了一遍话。 众人还沉浸在五百两的甜蜜幻想中,对江巍的安排自然也没什么异议,一个个全都摩拳擦掌的,只盼着赵海赶紧回来送人头。 姜安宁等人回来时,远远的就听见众人慷慨激昂的口号声,仿佛已经将赵海掘地三尺找出来拿下,预备着要开庆功宴了一般。 “这是怎么了?” “瞧着好像是村正说了什么……” 在人胡乱猜测之际,姜安宁没什么隐瞒的,说了赵海逃狱的事儿,着重提醒了众人未来一段时间,要多多注意安全,出行尽量结伴。 不知道,还要以为赵海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匪头子。 隋然有些不解:“只是一个赵海,用不着这么严阵以待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总归是没有错的。” 姜安宁:“谁知道他逃出来以后,会不会心生不平,铤而走险,一把火烧了咱们村?” 第057章 你们懂什么情趣 “谁知道他逃出来以后,会不会心生不平,铤而走险,一把火烧了咱们村?” 姜安宁的话,如响雷似的在众人耳边炸开。 “咱们可没哪个亏待过他吧?是他自身不端正,才会被安宁状告到衙门去,凭什么怨恨起咱们来啊!” 有人愤愤不平,看向姜安宁的目光都带上了不满。 “那赵海要是真的放火烧了谁家的房子,这责任可得有个人来承担才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言语间隐隐想要姜安宁承担起责任来。 江巍:“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少说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我喊你们来,只是想着跟你说说这个事情,抛开五百两的悬赏银子,咱们心里头都对赵海逃狱的事儿有个数儿,回头才不至于被人突然潜回村子给伤害到,遇见了人,也好有个应对。” “又不说这人,真就有胆子做什么了!” “不过是担心有心算计无心,所以才会组织起大家来,警醒着些。” “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 江巍的一番话,倒是唤醒了不少人的理智。 正巧方婶子家的男人姜根山推着车,拉了一整头宰杀好的猪回来。 “都快来搭把手啊,这猪可死沉死沉的,累坏我了。” 众人的注意力,登时就被一整头宰杀好的猪给吸引过去了,个个欢喜的,就像是过年了一样。 瞧着鲜红顶白,肥肉相间的猪肉,原本对姜安宁有些意见的人,立马换上了笑脸:“安宁丫头啊,我来帮你切肉啊?” 瞧着跟赵元山差不多年纪的中年汉子,笑呵呵的搓着手:“从前村里头祭祀分肉,就都是我帮着掌刀的,你看……” 姜安宁瞧了人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模糊的记忆里,将这张对她来说已经陌生的面容,跟人对上号。 她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十三叔了。” 说完,又看了圈同样是翘首以盼的诸人:“今儿请大家来家里头吃饭,主要是为了感谢那日赵元山同张氏上门胁迫我时,大家前来为我力挺。” 姜安宁站在人群前方,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 随后她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不过我一个人,恐怕也张罗不来这么多人的席面,怕是要麻烦诸位婶子、嫂子们帮忙做饭,诸位叔伯也帮着搭上两个临时的锅灶才行。” “客气了不是?咱们来都来了,还能哪个在这儿干看着?” “就是!” 人群中七嘴八舌的,尽是喜气儿。 今天可真是托了安宁丫头的福了。 这么大一头猪,就算一人分两筷子肉,也不老少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安宁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既然如此,大家伙若是哪个有什么拿手菜,不妨露一手,也好叫咱们跟着一饱口福,好不好啊!” “成啊,我家那口子,做的炸酥肉可好吃了,我都惦记老长时间了。” 这话的音儿还没落地,说话的人就惨痛惊叫:“诶呦诶呦,媳妇儿轻点,耳朵、耳朵要掉了!” 好不容易从自家媳妇儿手里头将耳朵拯救出来,小声跟人争辩:“我不要面子的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结果被人一瞪,当即就没了声音。 众人顿时哄笑一片,说男人是个耙耳朵。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我这是爱她,所以敬着她,又不是真怕了她!” 男人挺起胸膛来,吹胡子瞪眼的:“你们懂什么,没些个情趣的。” 换来的只有众人更大的笑声。 那人的媳妇儿红着脸,拧着人耳朵躲到了姜安宁家的厨房里头。 众人笑得更欢腾了。 姜安宁也不免被这份欢喜给感染到。 如果抛开前世的仇怨…… 算了,根本抛不开。 姜安宁眉眼阴沉了片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狠狠捏了一下手心,转瞬又换上笑脸,同众人说笑起来。 她自认为掩藏的很好,却不防备有人时时刻刻盯着她。 江巍略挑了挑眉。 他发现,最近的姜安宁,情绪起伏特别大。 仿佛跟从前那个开朗乐观,积极努力的小姑娘,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江巍心里的探究越发浓重。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 “呦呦呦,村正莫不是看上咱们安宁了吧?” 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大家快来瞧啊,咱们村正看安宁的眼神,浓情蜜意的,都拉出丝儿来了,啊哈哈哈……” 那人说完,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江巍拢了一下眉头,不悦之色转瞬即逝。 在众人的目光望过来时,寻思换上了纯情又腼腆的笑容,浑像是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郎。 “我确实心悦安宁妹妹。” 他像是被猜中心思般,难为情的低下头。 “哦~~~” 众人闻言立马起哄架秧子,将气氛给烘托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说起:“正好男未婚女未嫁,择日不如撞日,大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妨就把婚事定下吧!” 姜安宁瞪圆了眼睛看着江巍,满是不可思议。 这男人有病吧! 江巍低着头,很是伤感的叹了口气:“若是安宁妹妹愿意,我自然没有不允的。” 他抬眼看向姜安宁,满是深情之色:“我心悦安宁妹妹已久,只盼着能将人娶回家来,好生生的娇宠着,余生必定不会让你再添烦忧。” 姜安宁:…… 众人闻言,起哄的更加厉害了,浑然看不见姜安宁脸色难看似的。 江巍倒是瞧见了。 他神色略显尴尬与歉疚:“不过安宁妹妹想来是瞧不上我的,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要是没有这番话还好,众人起哄几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说笑笑的,兴许也就这么揭过去了。 这会儿一个个恨不能全都化身媒婆,将两个人撮合到一块儿去。 仿佛这样,就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功德好事儿。 “安宁啊,你是还有啥别的想法不成?咱们村正,多好多俊的一个小伙子啊,还跟县令大人是熟识,你嫁给他,难道还能吃了亏去?” “说的就是呢!江巍可不比赵海那混蛋球子强多了?刚刚也说了,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还有啥不如意的?” “咱们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个家,有个知冷知热能帮着你扛事儿,照顾你的贴心男人。”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瞧着村正就不错。” 连年长些的长辈,此时也开始加入到劝说的队伍里,拉着姜安宁的手,很是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咱们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平素在外头也是见过了世面的,可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不能忘记自己的根是在哪里。” “这竹门对竹门,朱门对朱门,你可不能在外头看到了那些花花绿绿、莺莺燕燕的,就把眼光放高了。” “可不是嘛,老祖宗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门当户对,方能长远,门不当户不对的,到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你自个儿!”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彻底劝凉了姜安宁原本还纠结着的心。 她本来觉得,上辈子到底也是赵海一家子人,太会在人前装模作样。 村里人不知内情,只看见表面,便以为赵家对她多好多好,出于劝和不劝离的心思,这才会‘好心’的劝说着她‘忍一忍’,再‘忍一忍’……多忍一忍,日子总能过下去。 如今听着这些人满满‘都是为你好’口吻的劝说之语,她忽然就觉得,此前动摇出想要宽恕之心,简直就像是笑话。 这些人…… 哪怕真的是无心雪上加霜,也根本就不值得宽恕! 姜安宁垂着眼,狠狠掐着手心,深吸着气,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 她原是想着,或许可以发动村里人种桑养蚕。 村里的土地不多,收成也差,即便是年头好的时候,也勉强只是温饱有余。 想要靠种粮食发家致富,几乎没什么可能。 可这里桑树长得十分好…… 如果用来种植桑树,专门养蚕缫丝,倒不失为一项可以发展的营生。 现如今,她一点儿也不想了。 这些个的贫穷与死活,干她什么事儿呢? 她便是想种植桑树,养蚕缫丝,也大可以自己做! 众人瞧着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是个有馊主意的,劝的更厉害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人耳朵疼。 连当事人之一的江巍,听的都有些心烦了。 市井妇人,当真是长舌。 江巍压下心中的不耐烦,目光一错不错的瞅着姜安宁,努力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模样来,仿佛真的有多心悦着人一半。 面对姜安宁被众人围困洗脑,却没有半点儿出面为之说话,救人脱困的举措与想法,浑像是个在隔岸观火,坐等着收渔翁之利的。 姜安宁:“诸位莫要再劝了,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 她这话一说,刚刚还在卖力劝说的人群,仿佛是炸开了一样。 “不成亲不嫁人,你想干啥?” “安宁,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婚事儿多操心起来了。” “赵海是个混球,这婚事退了不可惜,但你可万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这孩子,说浑话呢不是?哪有人是不成亲的……” 呜呜渣渣的劝说愈演愈烈,江巍在一旁,光是听着,就已经头疼烦躁了。 更遑论姜安宁这个正在被劝说的人。 姜安宁轻吐了口气,耐着性子开口:“我只是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婶子,你们不用再劝我了。” 她目光坚定不移:“我才刚跟赵海退了亲事儿,于情于理也不该这么早就再谈起婚事来,你们别再劝我了。” 本以为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识趣儿的总该不再劝了。 没想到众人不仅没有放弃,反而更觉得需要好好劝劝姜安宁了。 “你这孩子,真是傻了不成?那赵海又不是死了,还用得着你一个未过门、还退了亲事儿的人给他守寡?” “说的可就是呢?别说他人没有死,就算是真的死了,也用不着你跟这儿守节啊!” “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跟人退了亲,不是给人守灵当未亡人呢,这婚事既然是已经退了,为终身大事计,你也该尽早的相看人家,遇见合适的赶紧就嫁了,哪里还用得着避讳这个?” 姜安宁:…… 嫁人这个事儿,绕不过去了是吧? 她原本对嫁人之事,是没有什么抵触的。 自打重生归来,她所思所想就只有报仇,要让前世害她之人全都不好过…… 对嫁人之事,更多是顺其自然,不会去想,也没有多拒绝。 如今,这些人孜孜不倦的劝说,倒是有些激起她的逆反之心了。 她难不成,就非得嫁人不可吗? 姜安宁眼底划过一抹困惑,茫然不止。 耳边的劝说声还在吵吵嚷嚷,江巍终于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诸位婶子们是好心,我与安宁妹妹都知道,只是也请诸位莫要再逼迫安宁妹妹了,她现如今定然是还没有从赵海那混蛋的阴影中走出来,多半是还需要些时间,重新正视婚嫁之事儿。” 江巍跟人拱了拱手:“我愿意等安宁妹妹重新敞开心扉的那一日,哪怕最后她所选择的人不是我,我也心甘情愿做个护花之人。” 他目光要多深情有多深情的望着姜安宁:“能护她一世安好,我便已经甘之如饴。” 最开始带头劝说姜安宁的妇人,笑得一脸荡漾:“诶呦,安宁啊,你瞧瞧,江巍对你多好啊,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姜安宁微微拢了下眉,实在是不知道,所谓的对她多好,究竟是从何而来,又是以什么为判定标准的。 若说是为她解围算好……那此时的困境,不本来就是他带来的吗? 江巍其实也是有些无语的。 他本来只是想终止荒唐吵闹的劝说,没想到这些人还越说越来劲了。 不过,想到这些人言语间,尽是夸赞他,撮合着姜安宁老老实实从了他,便也就没有急着阻止了。 若是这些人真能劝说姜安宁从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左不过就是给人个妾室的身份,无伤大雅。 倒是方便了他,有更名正言顺的由头,将人放到眼皮子底下。 江巍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如果是姜安宁自愿进他的后院,那幕后之人若还想与之联系上,难道还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 第058章 虚与委蛇 “你说你年纪也不算小了,现在还不紧着点儿找个伴儿,回头年纪大了,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姜安宁:“我现在的日子不好吗?婶子,您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更别嫌我炫耀,咱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放眼看看村里的这些人家,有哪个日子过得比我好吗?” “是房子盖的比我大了,还是田地比我多了?” “又或者说,哪个家里头的余钱比我富足了?” 劝说姜安宁的人,被这话给怼的脸色发黑,像是蹭了锅底灰似的,嗫嗫着嘴角,说不出话来。 无他,现如今村里最破的房子,就是他们家的。 这人正有些讪讪地,想要装作无事发生,悄默声的脱离人群。 偏偏姜安宁好像是发现了人的意图般,朗声喊了一嘴:“秀荣婶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家五个儿子,至今都还挤在一间侧屋里头住着,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秀荣婶子浑身一僵,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安宁。 这丫头怎么回事儿? 说话也忒无礼了! 骂人不揭短,哪有一张嘴就是往人肺管子上戳的。 秀荣婶子铁青着脸,气得要死。 姜安宁一看人的脸色,就知道这话没说错。 她微微弯了下唇,走过去握住秀荣婶子的手,看起来很是亲热的样子:“刚刚听着秀荣婶子说话,很是在乎婚嫁之事儿的样子,怎么到了自家儿子这儿,反而又不急了,是不愿意过一过好日子吗?” 秀荣婶子板着脸,嘴巴抿的死死的,不悦之色顿显。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想要把手抽出来,明明也没瞧见姜安宁做什么,偏偏这看起来瘦弱的人儿,力气出奇的大,她用力往回抽了好几回的手,也没撼动分毫,脸色顿时更扭曲了。 “你、你放开……”秀荣婶子低低的呵斥了人一嘴,又担心会被周围人给看出窘况,焦急又烦躁。 姜安宁倒也见好就收,为难了人一会儿,便也就将手放开了。 秀荣婶子有心想要骂几句小贱蹄子没大没小泄愤,不经意的跟姜安宁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瞬间偃旗息鼓,灰溜溜的跑了。 她倒是想直接回家去,眼不见心不烦。 奈何才刚走了两步道儿,就瞥见旁边被切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猪肉,当即就有些走不动道儿了。 思来想去,瞧着好像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便当作无事发生,躲进后院儿去择菜洗菜了。 有了秀荣婶子被怼到哑口无言,其他人倒也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再开口了。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开口说话,又担心说了会被揭短丢面儿。 空气倒着实是安静了会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姜安宁松了一口气,仿佛无事发生似的,热情的招呼的大家都进屋里头坐。 “快别堆在这儿了,都赶紧进屋吧,没什么能帮着忙活的,进屋坐着喝喝茶水,嗑嗑瓜子也是好的,也省得在这儿挡害。” 原本还有些尴尬的众人,立马跟着笑拥附和:“是啊是啊,都进屋吧,咱没个拿手菜的,还不能帮着剥个葱蒜了吗?” “我看倒不如把主食换成饺子,咱们也都能有个事儿做的?” “这个好,这个好。” 气氛再次活络起来,提议包饺子的人,神色有些小心的瞧着姜安宁,询问意见:“安宁,你觉得呢?” “成啊!” 姜安宁笑了笑:“不过,这和面剁馅儿的事儿,我是不太会儿的,还得仰赖诸位婶子们帮忙才行。” “放心吧,我们肯定给你办的妥妥的,你就等着吃现成的吧!” “我来和面!” “那我调馅儿?”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也都识趣儿,没有再教育姜安宁什么‘女人还是得会做饭’、‘你现在不学着勤快点儿,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哦’之类的话。 没了扫兴的人,说扫兴的话,氛围倒也和谐了不少。 大家都不敢再去触姜安宁的眉头,自然也不会让她沾手做什么活儿,倒还真就让人空闲下来了。 姜安宁心安理得的偷懒躲闲起来。 江巍随着人出来,不远不近的跟在人身后。 “你就那么喜欢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姜安宁扭过头,目光不善的盯着人。 江巍毫不心虚的笑笑:“我只是担心你。”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姜安宁没忍住白了人一眼,就差没直接说:你胡扯也不想个好点儿的借口,是不是有些过于敷衍了? 江巍就像是读懂了人心里所想一般,笑得十分无奈,仿佛是在纵宠不懂事的孩童:“我是说认真的,没有胡扯敷衍你。” “赵海如今不知所踪,难保他不会已经逃回村中,此时就藏在哪个咱们看不见的角落里,窥视着你我的行踪,只待寻到合适的时机出手,一击毙命。” 江巍:“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 “那我可真是要谢谢村正哥了。”姜安宁语气生硬,丝毫不见诚心的同人道了个谢。 江巍明明感觉到了人对他的厌烦与戒备,仍旧恍若不觉般,深情的笑笑,说着口不对心的谎言:“我心悦你,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我对你无意。” 姜安宁目光坦荡的直视着江巍,想要从这人脸上虚伪的表情里,瞧出他的真实目的。 “那安宁妹妹要如何才肯对我多一分青睐呢?” 江巍看上去谦逊有礼,极其尊重姜安宁的想法,实则步步紧逼,迫人拿出态度来。 “我是真心爱慕安宁妹妹的,此前所说的话,也并非是玩笑。” “我愿意等你重新敞开心扉那一天,哪怕最后选择的人不是我,我也心甘情愿做个护花之人。” 江巍眉眼深情的重复了一遍先前说的话:“能护你一世安好,我便已经甘之如饴。” 姜安宁拧眉,很是看不透这个男人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 见人久不答声,江巍越发深情款款:“安宁妹妹真的就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细听之下,还多了几分委屈。 好像姜安宁亏负了他的深情一般…… “不能!” 姜安宁拒绝的十分果断干脆。 江巍有一瞬间的怀疑人生。 他抬手摸了摸脸,一时间有些不大自信了。 难不成,是他困在这穷乡僻野太久,姿容不胜从前了? 不然怎么会有人对他这张俊美无铸的脸,如此无动于衷。 姜安宁的目不斜视,让江巍越发不自信起来。 他不自觉的幽怨委屈起来:“安宁妹妹是讨厌我吗?” “我与安宁妹妹虽然不是自幼相识,也少了几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可终究咱们也是相识多年,我真的就如此差劲,连半分机会也不得吗?” 江巍看着姜安宁那张干净不染铅华的脸,声音低沉引诱:“还是安宁妹妹心中,仍旧记挂着某个人,所以才不肯分享寸许位置给旁人?” 他带着探究之意,想要从人的表情上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其实他一直很想不通,姜安宁性情大变,毫无怜惜地将情郎送去衙门见官的缘由是什么。 江巍自认为这八年来的观察与分析,对人的一举一动都严防死守,紧盯不放,他还是足够了解姜安宁的。 姜安宁实在不是什么聪明人。 哪怕赵海的演技过于拙劣,八年来,也仍旧是轻而易举的将人骗得团团转。 没道理会突然间毫无征兆的醒悟过来啊。 【这男人怎么茶里茶气的?瞧着不大像什么好人】 【真爱一个人,会如此的咄咄逼人,恶意揣测?】 【心机男,实在难以堪当为良配】 【希望女土著不要被他的温柔深情给迷惑住啊!】 【女鹅千万要清醒啊!!】 姜安宁看着眼前突然刷刷刷飘过无数提醒她一定要警醒小心江巍的文字,莫名松了口气。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是自己太多疑,生怕冤枉了人。 如今看来,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江巍让她很不舒服。 让她不舒服的人,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求个无足轻重的体面。 “安宁妹妹为何会突然与赵海反目?” 江巍眉心有些不耐起来,姜安宁良久的沉默,让他心里头很不舒服。 还从未有过哪个女子,是会对他如此爱答不理的。 且不说从前在京城时他有多风光,多少世家贵女对他芳心深许、掷果盈车,便是瑞安镇这穷乡僻野,鸟不拉屎的地方,他随口撩拨几句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几句,也多是惹得人脸红心跳。 怎么到了姜安宁这里,就这般无趣? 从前她对赵海,不也挺热浪奔放的,难道他这张俊脸,还比不过赵海那个黑黢黢的泥腿子了? 江巍感觉有些被冒犯到了。 姜安宁看着眼前文字的吐槽有些入了迷,冷不丁的被人追问才回过神来:“啊?” 那明显走神儿了的呆萌模样,惹得江巍更加生气了。 这女人、这女人跟他在一起说话时,竟然还走神儿? 江巍气了一阵子,转瞬化为了然的神情。 他明白了,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想要用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勾起他的胜负欲。 很好,她赢了。 江巍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女人,你可真是撩起了我的注意,很会的嘛! 小小山野村落,竟也有如此手段之人! 从前当真是他小瞧了这女人。 姜安宁只觉得江巍脸上的表情起伏不定,奇奇怪怪的。 “赵海背信弃义,蒙骗于我,辜负我一片真情,我将之告于官府,为自己曾经错付的感情讨回公道,难道不是应当的吗?” 她看着人,不卑不亢。 江巍也同样的看着她。 赵海背信弃义在先……这理由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姜安宁的身上,肯定是有什么秘密在的。 “村正哥或许是觉得我对赵海的感情,散去的太过突然,其实并非如此。” 江巍轻挑了一下眉:“愿闻其详呢。” 姜安宁略显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赵海并不是第一哄骗欺瞒于我,从前种种,我总觉得,人是会变的,兴许他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想着他以后会改正错误。” “如今会有如此不愿再复相见之举,实则是失望积攒的太多了。” 姜安宁低垂着眼,看起来像是仍旧难以释怀,只是故作坚强的模样。 江巍眉心微拧,盯着仿佛沉浸在失望中满身落寞的姜安宁,一时间倒有些分辨不出,她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了。 “赵海不堪为良配,你醒悟放弃是对的。” 他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 姜安宁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各自沉默了许久。 就在江巍想要再试探些什么的时候,姜安宁突然出声:“所以村正哥能不要再说喜欢我的话吗?” 江巍微愣,下意识的问:“为何?” 他盯着人瞧:“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 “那村正哥喜欢我什么呢?” 姜安宁同样看着人,一眨不眨:“或者说,我有什么让村正哥喜欢的呢?” 江巍声音顿时卡住了。 好一会儿才磕绊深情道:“与你初见时,我便怀恨为何与你如此晚识,于我而言,你就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一样夺目耀眼。”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说来怕你笑话,之前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你表明心迹,只敢远远的躲在暗处,偷窥你的一举一动…” 江巍声音微微顿了下,很快便露出几分窘迫的情急:“我知道这般行径不够君子,往后我定然不会再如此像个宵小之徒了。” 他故作可怜委屈的看着人:“安宁妹妹能原谅我之前的冒失与怯懦吗?” 姜安宁沉默的看着人。 远处蹲着盯梢的两人,止不住的倒吸起气来。 “咱们老大这一手美男计用的好啊!简直天赋异禀,不愧是京城权贵子弟中的佼佼者!” “看来计划十有八九能成,这姜安宁向来好骗,主上此时朝人展开猛烈攻势,霸道示爱,搁谁都招架不住,遑论姜安宁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村野之女。” 姜安宁听着远处两人的讨论声,神色稍显异样的瞅了瞅对此一无所觉的江巍。 江巍目露奇怪:“怎么了?” 他不大自信的摸了摸脸:“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姜安宁侧目朝着那两人藏身的地方看了过去。 茂密郁葱的大树中间,正蹲着两个灰衣男人,手里拿着个奇怪的圆筒,朝着他们这边望过来。 江巍似有所觉的扭头,也朝着姜安宁目光所落之处看去。 除了满眼的嫩黄柳绿,并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姜安宁估量了下那两人所在大树与这里的距离,怎么说也有百米左右了。 她轻笑了下,收回目光:“没什么。” 就是感觉挺有意思的。 这男人,竟然想对她用美男计? 第059章 卿乃绝色 姜安宁忍了又忍,才忍住不笑。 很想知道,江巍要是知晓,他的心思算计,全被身边人的‘窃窃私语’给出卖了,会是如何表情。 她更想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这男人算计的。 听那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江巍是放下了不知多尊贵的身份,千里迢迢来到瑞安镇这样鸟不拉屎的穷乡僻野。 如她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村野之女,就该看见人招招手,笑一笑,就上赶着孟浪亲近,由得人哄骗才对。 可既然视她为‘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姑,又为何要这般‘委曲求全’的难为自个儿,‘自降身价’的来谋算她。 姜安宁眉眼间的困惑一闪而过,快到江巍还来不及捕捉,人就已经换上了随和从容的笑脸,唇角微弯:“这么说,村正哥只是偏爱我的颜色。” 江巍脑海中不经意的浮现起少女如星璀璨般的笑脸,有些恍了个神儿。 “卿乃绝色。” 他难得真情实意的感慨:“人间难得几回见之真绝色,令人实在难以不心动。” 姜安宁笑了笑。 被人夸长得好看,确实也很难不开心。 好在她理智尚存,开心了一瞬,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村正哥或许并非是心悦于我,也未见得就是想以我为妻。” 江巍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的的确确没有打算娶姜安宁为妻,最多也就是在这里,勉强给人些许人前的体面。 以他的门第身份,能给姜安宁一个妾室的身份,就已经是纵容她高攀了。 姜安宁轻挑了下眉,笑出声音来:“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向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村正哥这份爱意,不妨还是收回去吧。” 她看着江巍,言语间并不严厉,却无端给人一种不可抗拒之势:“我无心做谁的莬丝花、笼中雀。” 姜安宁说完,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江巍直接傻眼在原地。 “我并没有轻慢你之意……”他紧追了两步,奈何明明也没瞧见人步履生风的快快走,偏偏就是怎么也追不上,不过片刻,就被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他迟疑着想大声喊人,又生怕惹来村里那些长舌之人的议论纷纷。 到底是八字没有一撇呢,姜安宁尚未对他情根深种之前,他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谋算不成,倒惹了人警惕反感。 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江巍长吐了一口浊气,停在原地,止不住的有些怀疑人生。 他到底是哪里不得姜安宁的眼了? 连赵海那样的废物,她都甘心待嫁,怎么反而是对他不假辞色,无动于衷了? 江巍抬手反复摸着自己这张面皮,心头困惑不已。 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忽地心有所感,朝着刚刚姜安宁看的方向,再次看了过去。 什么东西? 江巍本能地抬起手来,挡了一下刚刚在眼前晃过的刺眼光芒。 树上有人! 他眉眼瞬间阴郁狠厉,直直地盯着刚刚有光闪过的大树。 第060章 打造一个金笼子 江巍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被人盯上了。 那人兴许同样也盯着姜安宁,十有八九就是幕后之人。 如他这般好颜色的男人,想来是少有女子不倾心。 姜安宁之所以对他百般拒绝,还言语间多次隐晦提到他盯梢的行径,想来并非是真心介意恼火,而是在委婉的提醒着他——他们此时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给盯着呢! 一定是这样的! 江巍脑补了好一出大戏后,心头越发激动起来。 姜安宁,她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她爱我! 想到刚刚被人问话时,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清甜的模样,江巍不自觉弯了嘴角。 小姑娘最近两年长开了些,出落的越发清透水灵,尤其那双眼,水波潋滟,清澈又纯真,个头也高了许多。 如果姜安宁不是跟那个女人有血缘关系,连长相也有七八分相似,他大概真的有可能会喜欢上。 “金丝雀嘛?” 江巍意味不明的轻笑了声,心思逐渐歪扭起来。 他似是不经意的回头,又瞟了眼刚刚有光亮闪过的方向,微微垂下眼,没有轻举妄动。 一来,他瞧着这两处的距离,相隔甚远,若是此时堂而皇之的过去,对方只怕早就跑了。 就算现在过去了,怕是也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二来,玩猫戏老鼠才有意思不是? 江巍自信满满的想:从前,是幕后那些人在暗,整日里像是逗弄着玩物一样,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如今他既有所察觉,倒要好好的看看,究竟谁还是被戏耍的那一个。 何况,有了姜安宁的倾心倒戈,他难道还怕没有成功诱捕出幕后之人那一天吗? 所以,无论怎么想,都还是先搞定姜安宁更重要。 想通了关节之处,江巍顿时自信满满,朝着人离去的方向追上。 路过姜安宁家柴火垛时,他状似不经意的停下来,低声对躲在里面的手下人吩咐道:“今儿人多,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免得等下被哪个不长眼的撞见什么端倪,还要费心思处理。” 他摸了摸鼻子,余光打量着四周:“我记得江安县有家银楼,曾经也出过几个御用的首饰师傅,你们去打听打听,看看人还在不在。” “如若在的话,吩咐他们用金丝打个一人高的笼子来。” 江巍瞥了瞥四周:“打好了,送到画舫那边去就成。” 想了想,他又提醒道:“要是江安县没有人能打,便往州府那边去寻一寻,实在不成,往京城递个消息。” 藏在稻草垛里的盛绩满脸茫然。 好端端的,他家公子怎么还想起打金丝笼子了? 还是一人高这么奇怪的尺寸。 不过,他倒是也识趣的没有多问,低声应了。 江巍听见是他的声音,眉头轻皱了起来。 “怎么是你在这里?” 江巍心头没来由划过一抹不好的预感:“徐朗和徐明呢?” 盛绩小声说道:“他们去旁的地方轮值了,最近分了些人手出去配合着官府那边寻赵海,暂时有些调度不开。” 江巍眉心一拧,总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正想着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盛绩突然急切出声:“主上,有人过来了!” 明天开始恢复日4的更新,3.10爆更!(之前记错推荐时间了) 第061章 爹娘遗物 急促的提醒,打乱了江巍一闪而逝,快到来不及抓住整理的思绪。 他摸了摸鼻子,略显心虚的挑了下眉。 “村正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江巍一时间有些不太对得上人,只客气的点了点头:“出来透透气。” 那人仿佛也没有多想,笑呵呵的跟人寒暄几句,扭过头往家去了。 没多会儿,又有人跟着路过柴火垛这边。 无一例外的都停下来跟江巍打了个招呼,问他在这儿站着干嘛呢。 江巍笑得脸都有些僵了。 好不容易等人经过的差不多了,他顾不得再去细想之前的事儿,匆忙叮嘱了盛绩几句:“记得我交代你的事情,悄悄脱身,别让人发现了。” 他目光警惕的打量了一圈四周,悄声说道:“村东头树林子那边,有人在同样盯梢着姜安宁,你偷偷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痕迹,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莫要打草惊蛇了。” 江巍说完,恍若没事儿人一样,略整了整袍袖衣角,淡定的回了姜安宁家院里,凑热闹看人分猪肉。 盛绩那句“不是只有我们的人在盯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巍就已经走了。 他又不好出声喊人,只得暂时作罢,趁着四下无人时,悄悄溜走,去按吩咐做事儿。 姜安宁家的院子里,此时热闹的不行。 刚出锅的粉蒸肉,馋的小孩子们直流口水,纷纷围凑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灶台大锅,都惦想着能不能吃不上一口。 “去去去,别都堆在这儿挡害了,回头再烫着,都起开起开,上院子里头玩儿去!” 方婶子从外头端着刚搅和好的肉馅儿,从外头往厨房走,险些被几个小脑袋瓜儿给绊跩。 她虎着脸,将一众小不点儿们,全都赶去院子里头玩。 前院的地方有限,刚几个人各回各家的搬了些桌子板凳,捡了碗筷过来。 村里的女人们,用刚烧开的热水,把桌子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人分两拨,一拨擀饺子皮儿,一拨就着饺子馅儿盆围凑成一圈包饺子。 光是包饺子的,就拼了足足十二张桌子,分了三处。 原本姜安宁家的房屋不多,显得院子十分宽阔。 这会儿瞧着,倒是有些拥挤起来。 切猪肉的摊子,只好支到了后院去。 “也不知道这茴香猪肉馅儿的饺子,吃着是个啥滋味儿,我还是头一回见这样调馅儿的呢!” 秀荣婶子抻着脖子,朝隔壁桌那盆刚端上来的饺子馅儿看去,稀奇的不得了。 “是啥滋味儿,等会儿吃上不就知道了吗?” “要说安宁这丫头,可真是有主意的,光是这饺子馅儿,就比咱们整得花样多,也难怪人家现如今吃香喝辣的,住这么好的大房子,连赵家人都眼馋,想要巴结。” “赵家那哪里是巴结啊?想吃绝户还差不多,安宁家里头又没个兄弟姐妹儿的,爹娘也不在了,族亲更是没有,谁要是把她娶回了家,那不正经的抱了块金砖回去吗?”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儿。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众人手里擀皮捏褶的动作停了片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秀荣婶子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你们说,江巍该不会也是抱着这个主意吧?” 瞅瞅姜安宁这日子过的,有房有地,还有源源不断的营收进项,说杀一头猪来请大家吃,就杀一头猪。 更别说还有好几只现宰的大公鸡了。 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凑了一嘴热闹,说是人这么多,就两只鸡,怕不是运气不好的,只能分到一块鸡屁股。 结果姜安宁就说谁家养了公鸡,干脆杀了,她出钱买。 当时就有人拎了五只大公鸡来,换了足足高于市场两倍的价格,可别提多让他们羡慕了! 连赵家那样从前破落寒酸的人家,如今都起了大房子,过上了村里第四惹人羡慕的日子。 这娶了姜安宁回去,可不就是跟娶了块儿金砖一样吗? 各家有尚未娶亲男丁的,心思不免都开始活跃起来。 江巍能跟人表明心迹,那他们家的小子,难道就不成了? 都是泥腿子,谁又比谁高贵多少了? 可真要是能把姜安宁给娶回家,那怕不是要祖孙三代都不愁吃喝了。 秀荣婶子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众人沉默之余,纷纷借口要去登东,搁下手头上的活计,去寻了自家儿子。 “等会儿见着安宁,你有点眼力见儿,多表现表现。” “儿啊,你说你长得也不差,就算比不得江巍,难道还比不得赵海吗?等会儿记得多到你安宁妹子跟前露露脸儿。” 没多一会儿,村里适龄待婚的小子们,就都收到了自家老娘的耳提面命,要他们多去姜安宁跟前表现表现。 恰巧从外头进来,听了一耳朵秀荣婶子那句话的江巍,脸色瞬间黑沉如锅底。 他堂堂侯府贵公子,还用得着吃一个穷乡僻野的村女绝户? 笑话! 江巍可是被这份恶意揣测给气得不轻。 见人这会儿纷纷去找自家儿子叮嘱,他很是瞧不上眼。 “无知村妇!” “真是会异想天开!” 姜安宁连对他都能忍得住不假辞色,岂会看上那些没什么本事儿的乡野村汉? 江巍此时觉得,他对姜安宁的心思,又多了一层领悟。 想来,如她这般厉害,会自己赚钱的女子,是有几分傲气在的。 想要征服了人,约摸还是要显露出几分实力来才行。 江巍倚在角落里,盘算着该如何更打动姜安宁的心。 想着想着,便轻笑出声来。 “我真是蠢了,但凡我透露几分侯府少爷的身份,还用着担心人不会上赶着贴上来?” 江巍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刚刚实在是多余忧心。 哪里会有人不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姜安宁对此一无所知。 灶上的事情,都有村里人积极热情的张罗着,她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做,倒是落了空闲,正在屋里头躲懒。 想着左不过也是没事儿,干脆关了门,翻出她爹娘留下的那些手札来看。 原本也是不大抱希望的,只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试试能不能从手札里找到有关于马钱子,亦或是牵机药的记载。 没想到,还真被她给翻到了牵机药的制作方法。 姜安宁十分意外的看着手札上,确确实实是她娘笔迹写下的文字…… [康安七年,于夏至时,植于村东树林中三棵马钱子,仅存活一棵] [江安县温暖湿润有余,然昼夜温差略大,不适宜此物只生长] “康安七年……”姜安宁呢喃着这个时间,细算了算,惊得微微睁圆了眼睛。 那不是她还没出生前三年吗? 可她明明记得,与爹娘是从另一处地方,搬来此地落居的。 她那时候已经隐隐约约记事儿了。 原来爹娘在她出生之前,就来过瑞安镇? 还在这边种了剧毒之物? [此物剧毒,微服之,可使人兴奋无痛,过量服之则颈项僵硬,呼吸急促渐至困难,佐酒服之,可催发药性,腰直不起,头足相就,状如牵机而亡也] [以此物,兑于莨水之中,三蒸九煮十八晒,所得之薯莨纱可染微毒,酒热情浓时,可诱发呼吸不畅,救治不及而毙命] 姜安宁越看越心惊。 这手札上所记载的,竟然是……杀人之法!! 她娘为何会写下这种东西? 姜安宁继续往后翻了两页,却没有再看到有关牵机药的内容了。 基本上都是关于薯莨纱的制作过程,以及配图详解。 薯莨纱,又名香云纱。 是岭南地区一种很古老的染色面料,也是她爹娘那个家族的立身之本。 当地采桑饲蚕盛行,同时也生长着大量的野生薯莨。 薯莨切开后,流出的液体泛血红色,是绝佳的天然染料。 她从小就跟在爹娘身边,看他们晒莨、起货、过泥、复乌、摊雾等一系列流程。 虽然没办法完美精致的独立制作大量香云纱,却也算是学到了个皮毛。 寻常做个手帕、小衣、短褂之类的,倒也勉强算得上绰绰有余。 她还是很喜欢穿用香云纱做出来的小衣的。 防水性好,易洗易干,轻薄不容易起皱,穿在身在柔软清爽,十分适合夏天,便是出了汗,也不会黏在身上,难受不适。 可惜江安县这边,并不怎么见野生的薯莨。 她寻常想要做一点香云纱,还要托了过往的船商帮忙寻了带来。 想着她爹娘当初是与家族断绝关系而远走江宁县的,又在遭逢大难以后,惹来一些自称是她族亲的陌生人,对她家洗劫一空。 她心里头深深忌惮着,便也不敢托人带太多次。 是以这么多年,也不曾深入研究过有关香云纱的制作工艺。 只按着幼时的些许记忆,照猫画虎,胡乱弄了几回,算是图个消遣。 以至于从前从未发现,这一页上,还写着如何利用衣裳料子来下毒。 姜安宁忍不住的有些后怕,更越发怀疑起爹娘的死因。 “安宁!” 外头忽地传来方婶子唤她的声音,姜安宁手脚慌乱的将手札拾掇好,重新锁回柜子里。 她捏了捏微微有些汗湿的手心,轻轻吐出一口气,略略舒缓下紧张的情绪,才走过去拉开门应声。 “怎么了,方婶子。” 姜安宁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起来仍旧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方婶子两手在围裙上来回擦蹭着,乐呵呵的看向她:“刚刚隋然炸了一锅肉丸子,可把那帮小的给馋坏了,我这不寻思过来喊你也去尝尝。” 许是不喜欢别人喊自己是根山家的,方婶子喊村里的其他女人,也很少会喊谁谁家的,有名字的就直接叫名字,有辈分的就直接称呼辈分。 既没有名字也没有辈分的,便喊人家的姓。 因着这事儿,村里好些人没少议论她这人隔路,总跟别人不一样。 姜安宁倒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只是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觉得好。 她扬着笑:“没想到贵诚嫂子还藏了这么一手,那等会儿我可真要好好尝尝了。” 方婶子大她们一辈,直呼小辈的名姓也没什么。 倒是姜安宁,不太好喊人家隋然,便依旧按着村里的年纪辈分称呼。 “可快着吧,今儿你做东,大家都等着你呢。” 方婶子心情十分不错。 她家日子还算可以的了。 男人也肯上进努力,两口子都是勤快麻利的,把家里头那几亩薄田伺候的很好。 奈何天总不遂人愿,光指望那点地里头的产出,想松懈几分裤腰带,简直难如登天。 家里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舍得割上两斤肉炖菜吃。 如今沾着姜安宁的光儿,方才有机会敞开了肚皮吃肉,她都恨不能跟人拜个干亲了。 说收人当干闺女,多少是有些冒昧了。 要是能义结金兰,拜个干姐妹…… 方婶子眼睛贼溜溜的多看了姜安宁几眼,心头雀雀欲试。 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给咽了回去。 倒是把姜安宁瞅的有些不自在了。 她摸了摸脸,无辜的眨眼:“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方婶子心头油然生出一股子罪恶感来。 这样天仙似的人物,怎能让她等凡夫俗子染污。 “没,没什么。” 方婶子在心里就把自己给否了。 偏偏姜安宁看出了人的欲言又止,大方又贴心,真诚十足的发问:“方婶子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她四下看了看:“要是在这儿不方便,咱们到屋里头说也成。” 方婶子拨浪鼓似的摇了摇脑袋。 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又不防备的被姜安宁那双清澈明净,满是真诚的双眼给打动,嘴不自觉的就开始往外秃噜话了。 “我就是寻思着,你爹娘没了这么些年,身边也没个姐妹儿兄弟,一个人到底是不容易些,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认个干亲什么的……” 说完,方婶子自己就想打嘴了,急急忙忙的否认:“我胡说胡想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这日子,总归还是自个儿过得舒服最重要。” 第062章 乡村爱情 方婶子局促紧张的低着头,自觉有些没脸见人。 姜安宁诧异了下。 认干亲什么的,她倒确实没有想过。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实在是不敢再相信人了。 不过这个想法,到底还是在她心里泛起些许涟漪。 “方婶子这话可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 姜安宁瞧着方婶子满是不自在的样子,大大方方的笑了起来,给人以肯定:“我也觉得,这过日子,总归还是自个儿过得舒服最重要。” “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那都是旁人的自由。” “自个儿日子过成什么样,那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旁人难道还能有自己晓得日子是否舒坦了?” 方婶子见姜安宁似是没有介意她刚刚冒昧的提议,微微松下一口气,很快的扬起笑脸来,附和着道:“说的可正是呢!” 她乐乐呵呵的,显得特别和气:“要不怎么说,你是厉害的呢!年纪小小的,倒是比我们这些年近半百的老骨头看的通透许多。” 姜安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方婶子也识趣儿,换了话题。 “……隋然的手可是真巧,不仅炸肉丸做的好,就连炖卤肉也做的好,还有那个大肘子,诶呦喂,炖得那叫一个香满厨房,肉嘟嘟的,搁筷子轻轻一戳就脱骨下来了,瞅着可稀罕人了!” 她跟人分享着厨房里的事儿,将隋然好一通大夸特夸。 “隋然还自己缝了个什么,装香料的袋子,搁在锅里头和肉一块儿炖了,汤汁入味儿咸香,又不会满是卤肉料的碎末渣子,在锅里头飘得哪哪都是,瞧着就难受。” 姜安宁很是捧场的眨了眨眼:“贵诚嫂子这么厉害呢?” “可不是?” 方婶子:“从前只瞧着她悄声蔫语的,看谁都和和气气的打招呼,倒是没想到人私底下厉害着呢!” 姜安宁眨眼在一旁,很是愿闻其详的模样。 方婶子感觉十分满足,分享劲头儿更足了几分。 “光是她那个装香料的小袋子,都被她缝制的十分精致,还搁上头绣了片竹叶。” 方婶子:“我们几个当老婶儿的,刚一开始还笑她呢,这玩意儿下到锅里头煮上一遍,那还能有个好儿?准瞧不出模样了,那不纯纯是白瞎了吗?” 姜安宁倒不觉得,却也还是微微点头,表示不反对方婶子的想法。 “结果你猜隋然她说什么?”方婶子故意停顿下来,卖了个关子。 姜安宁也乐得配合捧场应声:“说什么了?” “她说啊,这东西本来也就是拿来用的,只要价值到了,脏了烂了的,有什么要紧的?” 方婶子乐呵呵的,将事情当成是闲话儿说给姜安宁听:“除了绣竹叶的,还有绣花瓣儿的,说是用来专门区分不同肉用的香料。” “哎呦,这可真是给我们几个人都羡慕坏了,都想着,这贵诚家,一年得是吃多少回肉啊!” “这一打听才知道,人家贵诚收了秋以后,只要得了空闲,总会进林子里头寻摸寻摸,时不时倒也真能打个野鸡野兔子什么的回来,可见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也知道疼媳妇儿,隋然嫁给他,真真是不亏!” 方婶子言语间,满满地都是羡慕之意。 姜安宁笑笑,很是捧了人一句:“根山叔儿对您也是极好的,连我们这些做小辈的,都羡慕着您呢,只盼着日子过到您这个年纪了,还能如新婚燕尔似的,相敬如宾。” 方婶子老脸一红。 她嗔声道:“你这孩子,真是的……” 倒还打趣起她来了。 方婶子心里想了一下自家男人,确实也真没什么好吐槽的,对她数十年如一日的体贴、顺从,寻常有什么事儿也多是哄着她来。 她越想越是脸红,想着姜安宁这个小辈儿还在呢,倒是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诶呀呀,真是的,一把年纪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多在孩子面前闹个丢脸啊! 方婶子将自己嫌弃了一番,又跟人唠起隋然来。 “手是真的巧,那竹叶绣的,跟真粘了一片竹叶在上头似的。” 她啧啧稀奇道:“咱们这些人,寻常缝缝补补,做个衣裳、被面,倒是还勉强算是得心应手,凑合事儿。” “可要说在上头,绣个花儿啊,朵儿的,那可真是笨手笨脚的被难为住了。” 说完,她又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当然,跟你比起来,那肯定还是不如的。” 方婶子朝人竖起了大拇指:“你是这个。” 姜安宁感觉到人的奉承之意,笑笑没有作声。 她不太喜欢捧一踩一。 不过倒是方婶子口中说的绣花布袋子来了兴趣。 从前倒还真是不知道,隋然会是这般妙人儿。 两人也没再说上几句话,便走到厨房了。 厨房门口闻着味儿凑过来的小孩子,刚每人得了指甲盖大小的炸肉丸,欢欢喜喜的跑开了。 有个跑得急得,险些撞到人。 方婶子虎了脸:“个小兔崽子,走道儿也不知道看着点儿,回头磕破相了要哭一辈子的!” 被训斥住的小孩儿缩了缩脖子,瞧见姜安宁在一旁微微笑着,才又胆子大了起来,气哼着略略几声,匆匆忙忙的跑开了。 方婶子‘嘿’了一声:“这小兔崽子,倒是会看人下菜碟!” 她偏过头看了眼笑吟吟,和气的像尊菩萨似的姜安宁,止不住唏嘘:“倒是这几个滑头有眼色,知道你今儿是说话最大的人,见你不生气,也敢跟我摆鬼脸儿了。” 姜安宁笑容更真实了几分。 “小孩子嘛,总是活泼些的好。”她发自内心的感慨。 方婶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她张了张嘴,好几次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 其实她觉得村里那些妇人,虽然是有几分多管闲事了,可有几句话还真就说对了。 真要是趁着年轻不生两个三个的孩子傍身,等老了老了的,身边连个奉养的贴心人都没有,可上哪后悔去? 可话到了嘴边,她又识趣儿的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到底是旁人家的事儿,她多说那些讨嫌的话,没得损伤感情,且由着个人按着个人喜欢的日子过去吧。 好的坏的,总归是自己的选择。 方婶子反反复复的在心里头劝说着自己,倒也真就放下了‘助人之心’,很快的调整好了情绪,跟人欢欢喜喜的说起闲话八卦来,倒也是一派和睦欢快。 “安宁来啦!” 隋然手抹着围裙,一眼就瞧见了姜安宁:“可就等着你了,快进来快进来,刚出锅的小酥肉,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闻着就觉得香。” 姜安宁唇角勾着笑,走上前,捡了一块隋然递过来的小酥肉。 浓郁的花椒味,随着酥肉在嘴里被撕扯开,瞬间爆发弥漫整个口腔。 姜安宁有些猝不及防的被呛到,咳了两声,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等适应了这个味道,倒是越吃越觉得香,很上瘾的那种。 “怎么样?” 隋然颇为紧张的看着人,两手不自觉有些局促地在裙布上擦来擦去。 姜安宁连连点头:“好吃!外酥里嫩,脆而不焦,肉香汁满,花椒味也没有喧宾夺主掩盖掉炸酥肉本身的香味儿,我可太喜欢了!” 旁边人立马笑哈哈的跟着夸起来:“我就说安宁了不得,瞧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听着都不比那些老学究差,不亏是走出去见过世面的,就是比咱们这些土老农强得多。” “可不是?要换了我,吃到嘴里,也就会说一个真好吃呀!了不得了,再加个诶呀我去,真是太好吃了……” 听着众人越说越离谱的尬捧,姜安宁有些无语的动了动嘴角,实在是不懂,也就这么一会会儿的功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感觉这些人,好像都跟着变了个人似的? 隋然瞧着她面露困惑,眼神茫然,偷偷笑了一声,扯着人的衣服袖子,到一旁去小小声的咬耳朵:“她们这是忽然顿悟,想讨你回去做儿媳妇呢!” “啊?” 姜安宁整个人直接懵在原地,久久没能消化掉这一信息。 刚刚还都劝她趁早从了江巍吧,免得年纪大了后悔,只能嫁作商人妇…… 怎么还不到半晌儿的功夫,一个个就转了心向,想把她讨回自己家了? 隋然瞧着人懵懂又无辜的模样,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甭搭理她们就是了,都是脑子拎不清醒的。” 个个嘴里都瞧不上赵海那一家子啃姜安宁的钱财,吸血供养自己,又个个都盼着姜安宁能两眼昏花,脑袋晕转的不清醒,掉过脸儿来就能像奶哺赵家人那般,奶哺自己家。 可不就是脑子拎不清醒? 姜安宁慢慢地想了想,倒也捋顺了这些人态度转变的源头。 她扑哧的笑了一声,朝隋然眨了眨眼。 倒是把隋然给闹了个莫名。 “怎么了吗?” 她抬起手来,不自觉的摸了摸脸,首一个怀疑的,便是炸酥肉时,脸上沾了挂糊儿。 姜安宁摇头:“就是觉着嫂子说的对。” 她是不聪明,又不是真傻子。 不过是略略蠢钝了些,又总习惯以最大的善意揣测别人罢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 隋然嗔了她一眼:“可别回头惹上人,往我身上嘀咕埋怨了。” 姜安宁轻笑了声,凑得离人近了点儿:“贵诚嫂子请放心,我虽不是真与姜氏一族沾亲带故,可到底同在一姓呢,更是真心实意拿咱们当实在亲戚的。” 她不是本地人,与瑞安镇的姜氏一族并无血缘之亲,纵使真的结下亲事,也并无不可。 可她如此说了,要与人论亲戚,拿自个儿当作是本土生人,便没有可能结亲事了。 隋然听懂,轻嗤了人一声:“滑头!” 姜安宁老实巴交的认下了,只当作是夸赞。 “听方婶子说,贵诚嫂子心灵手巧,连煮肉的香料袋子上,都绣着不同的花儿叶的,可是精巧着呢。” 隋然哼了哼声,谦逊又带了点傲娇:“你听她们哄你,不过是些为了省事儿的小心思罢了,哪就精巧了。” “我看看?” 姜安宁对隋然做的香料袋子,十分好奇。 隋然指了指一旁的竹笊篱,上头正摆放着几个挂满浓郁汤汁的小布袋。 布袋子上的竹叶,的确是精巧又鲜活,跟真落了一片竹叶在那似的。 倒是花瓣与水纹,都逊色许多,瞧着死板,没什么灵气儿。 “贵诚嫂子这竹叶绣的真好。” 方婶子之前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确确实实像真的一样。 隋然‘嗐’了一声:“也就会绣这么一片叶子,什么用也不顶。”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愁苦的事儿,轻轻叹息。 “说来怕你厌恶我,这绣竹叶的手法,是我偷师学来的,原是我娘家旁边住着个年长的绣娘,一手绣活,像是会仙法似的,绣什么像什么,可是厉害着呢。” 隋然低了低头,略显难为情:“我未出阁前,常常会偷跑进她家的院子里玩儿,她这人特别的凶,瞧见小孩子上门,总是板着脸给轰出去,我可没少挨她的骂。” “不过她这人也奇怪,有时候许是兴致好了,倒也会和颜悦色,不仅给我麦糖吃,还会教我套针。” “后来我经常去偷看她做绣活,就学了点皮毛回来。” 隋然窘了一下:“可我也确实笨。” 明明就是用同样手法绣的,结果出来的成品,始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之处。 说着,她不免看向姜安宁,欲言又止。 经过张氏的嘴巴炫耀,村里人无不知道,姜安宁靠着卖绣品发了家。 她有些想向人请教些技巧,往后也好多接些绣活回来做,好歹赚几个铜板,贴补贴补家用。 只是还未开口,就先头脑清醒了。 自古都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忌讳,人家安身立命的本事,哪能随随便便教给她来抢活计,她要是问了,只怕会让人为难。 姜安宁恍若未觉察到人的纠结一般,提溜起一个香料袋子来,打开瞅了瞅,里面多是些植物的叶与皮。 “贵诚嫂子怎么会想着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拿来炖肉?” 啊? 听见人冷不丁的就转了话题,隋然意外了下,随即便是失落。 看来她刚刚的担忧是对的。 想来安宁也是察觉到了她的企图,不想等下她真的没了分寸问出口,闹得难堪,这才善解人意的转了话题。 隋然失落了一会儿,很快便调整好情绪,重新扬起笑来,跟人细细说起这些叶皮的用途来。 姜安宁一脸受教的模样。 随即又拿起另一个绣着花瓣的小袋子,指着已经被卤肉汤给污渍的绣线说:“这花瓣瞧着臃肿,主要还是没有掌握好层次变化……” 她将人技巧上的不足一一指出,又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隋然眨巴眨巴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老天娘啊,她刚刚是不是把人想的龌龊了? 其实安宁明明就大方的很…… 似是看出人的困惑与不自在,姜安宁指了指手中的布袋:“刚刚贵诚嫂子教我这炖肉的香料怎么搭配,那么礼尚往来。” 隋然颇为感动:“几个不值钱的小土法子……” 哪里值得换这样足以讨生计的指点。 旧疾复发,疼痛使我脑子有些不大好使 觉得末尾的对话,稍微差了点意思,又说不太上来,明天头脑清醒些,再琢磨看看,晚安^_^ 第063章 别给脸不要脸! “你们两个这是背着咱们在那说什么小话呢?” 冷不丁凑过来的声音,打断了姜安宁跟隋然互相交流,讨论技艺的话。 “正说着,贵诚嫂子这肉是怎么炖的,想着偷个师,回头再有机会了,自己也能炖来吃。” 姜安宁笑得随和,丝毫不见心虚。 秀荣婶子狐疑的瞅了瞅人,总觉得她刚刚听的不是这么回事儿。 她似是不大相信的开口:“我刚刚怎么听着,你们好像是在说什么赚钱不赚钱的?” “安宁啊,咱们这些人跟你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亲戚,你要真有什么赚钱的主意,能带着咱们大家伙儿都过上那吃香喝辣的日子,可不能瞒着呀。” 秀荣婶子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引得其他几个人,全都张望了过来。 光是听见‘赚钱的主意’这几个字,就已经惹得人人竖起耳朵来,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错漏了什么。 隋然瞬间窘迫紧张起来,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浑像是偷偷干坏事,被人给抓包住一样。 姜安宁倒是坦然许多。 “秀荣婶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倒好像我藏着掖着了什么似的……”她轻笑了一声:“我这些年是靠什么安身立命,各位在场的伯娘婶子们,不都一清二楚吗?” 她眉眼弯弯:“若是大家想学,我自然也是不吝啬教的,价格就还是按从前定下的那样。” 从前,倒也不是没有人来找过她,请教做绣活的事儿,也想着跟她一样,到绣坊去接大单、赚大钱。 结果才学了两天,就喊着腰酸背痛,难受的不行,全都围着她求告知如何能快速发大财,一夜暴富,住上大房子。 更有过分的,偷偷打听了她在哪个绣坊接的活儿,跑过去以她名义,接下了许多她之前拒绝的绣活回来,然后全都丢给她。 她刚说一句做不来,就躺在她家门口撒泼打滚,哭着喊着要活不下去了,光是违约金,就足够他们一大家子卖上七八个来回了。 后来张氏出面,说要先交五两银子,再来问这问那的。 为这事儿,秀荣婶子还跟张氏打了好几场架。 不过,回回都是张氏赢了。 平心而论,为她出面挡下源源不断的骚扰这事儿,张氏的的确确帮了她。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帮忙,她开始视张氏为亲恩之人,渐渐也就跟赵家人走动多了起来。 她那时候蠢,满心满眼的相信着人的好意,以为张氏是个好人。 接着就是知道了当年,赵元山在她濒死之际,给了一块糠饼。 原本,她记得不是很真切,只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影儿在脑子里。 经过得了赵元山授意的张氏,一遍又一遍的念叨,这才越发对这份‘救命之恩’深信不疑,对那一家子都十分感恩戴德,恨不能把力所能及之内的所有东西,都捧到人跟前去偿还恩情。 听人提到交钱的事儿,秀荣婶子顿时就脸色不好了。 显然,她也想起了从前跟张氏争辩撕吧的事儿。 还是次次都落了下风的那种。 “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怎么好的不学学坏的,张氏那贱妇一家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是都忘了不成?怎么到如今了,还把人说的混账话奉为谕旨似的遵从。” 秀荣婶子斜了人一眼,阴阳怪气:“你这不和贱骨头一样……” 姜安宁冷眼看着她。 秀荣婶子莫名有些心虚,尖酸恶毒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转而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架势来,冷言冷语的训斥起人:“安宁,可真不是婶子想说你什么不好,只不过,论起来,咱都是实在亲戚,是一个姓的人,按辈分来讲,我可是你长辈,得你一些孝敬,那也是应该的,怎么还论起钱不钱的来了?” “一家子人,说这种外道的话,那得多伤感情啊?” “也显得你没家教不是?” 秀荣婶子格外理直气壮,施恩似的跟人语重心长:“不过倒也不能完全怪你,你爹娘早早的不在人世,没人教你这些道理,也是正常。” 姜安宁原本和气的脸上,瞬间染了寒气。 她拿起一旁的粗瓷坛子,狠狠朝地上一掷。 稀里哗啦的碎瓷声,在秀荣婶子脚边炸开,吓得人惊叫了声向后退去,趔趄数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 秀荣婶子自觉跌了面子,怒目而视着人,咬牙切齿的想要发狠冲过去教训姜安宁。 “我劝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姜安宁气场全开,居高临下的瞥着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倒是好有脸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秀荣婶子气坏了,两手叉着腰上前,朝着人破口大骂。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她怒目而视:“没爹娘养大的东西就是……” 啪! 狠狠的一巴掌,掌掴在秀荣婶子脸上,当即就抽的人嘴角流血,牙齿松动,险些站不稳当。 想恶毒刻薄的话,也随着血沫子呛进嗓子里,全都被迫咽了回去。 秀荣婶子缓了一缓,顺过气后,当即想要反手打回去,却硬生生被姜安宁满是寒气的眼神给震慑住,呆愣愣的杵在原地,忘记要如何动作。 这丫头的眼神怎么跟钻了毒蛇一样。 她甚至没想明白,姜安宁做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刚刚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吧? “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也好意思舔着脸来教训我!” 争执声很快的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姜安宁转瞬间就红了眼睛,像是被气得不轻:“我是自幼失怙失恃,却也用不着你来反复戳伤口提醒。” “倒是还有脸来说要我孝敬是天经地义的,说我没家教!” “我就算真的没家教,也说不出那些脸大不害臊的话来!” “你算我什么人,也好意思开口说要我孝敬是天经地义。” 姜安宁才驳斥了两句,声音就止不住的哽咽起来。 众人都有些被她刚刚突如其来的摔掷粗瓷坛给吓住,眼下瞧着人哭得我见犹怜,都尚有些反应不过来。 还是隋然先回过神来,上前去拥住了人,轻声软语:“诶呦,这是怎么闹的呢,快快别哭了,瞧着就让人心疼。” 她轻轻拍打着姜安宁的后背,语气埋怨的瞪向了秀荣婶子:“您说您也真是的,好好的日子,安宁请咱这么多人吃饭热闹,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怎么就非要拿人家的伤心事儿出来戳,安宁到底是哪里得罪到您了?” “就您还自诩是长辈呢,您自个儿听听,哪句话说的像个长辈样儿了?” 秀荣婶子还懵着。 “我没说什么啊?” 不是,她说什么了啊? 她什么都没说啊! 而且被打了巴掌明明是她吧,怎么倒是打人的先哭起来了,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姜安宁本来只想抽噎两下装装样子,没想到委屈涌上心头,倒是有些不受她控制了。 没多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方婶子刚刚离得远,又是在跟人在门口倚着聊天,没太注意这边的动静,只被刚刚那摔坛子的声音,给惊了一下,如今倒也回过神来,面色凝重的走上前。 “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她从隋然怀里揽过姜安宁来,轻轻拍着人的后背替人顺着气儿:“可不兴这么哭啊,等下背过气去可不得了!” “到底是怎么了?刚刚不还都好好的,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方婶子看向隋然,寻求答案。 隋然瞪了一眼秀荣婶子,倒也没有添油加醋,简明扼要:“秀荣婶子刚刚说起了安宁故去的爹娘,话说的不太好听。” 能把人气哭成这样,那岂止是‘不太好听’四个字能概括的? 方婶子当即就想了无数种秀荣婶子嘴巴又臭又毒,欺负一个没爹没娘没小丫头的场景。 她把人推到隋然怀里,略克制了下声音与脾气:“你先带安宁回屋去,给她打点水洗把脸。” 转过头去,又轻声哄劝起姜安宁:“安宁啊,别哭了,回头伤了身子可不得了,你放心,一切都有方婶子替你做主呢。” 姜安宁:…… 她真不想哭成这样的。 偏偏哭起来就止不住,像是眼睛里头接了泉眼似的。 隋然搂着人出了厨房,立马有眼尖的妇人,捅咕了下跟在身边的小女儿。 姜玉兰搁下手里的活计,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正房门口就摆了六足高盆架,她拿起上头搁着的铜盆,到院东头的水井边打了半盆水:“水来了,安宁姐,你先洗把脸。” 隋然抬头看了眼人,没说什么,只是过去拿了干净的布巾过来,投湿了拧干,递给人:“快擦擦,瞧着你哭成这样,我都心疼。” 姜安宁有些郁闷的‘嗯’了一声。 她是真的不想哭成这样的,想想还怪丢人的。 “谢谢贵诚嫂子。” 她目光掠过隋然,落在旁边看起来落落大方的姜玉兰:“谢谢玉兰妹子。” “真是不好意思,叫你们看笑话了。” 姜安宁是真心觉着有些难为情的。 她用冷水打湿的帕子擦了擦眼睛,冰爽清凉的感觉,让人头脑清醒,倒是冷静下来不少。 “我刚刚太激动了,一时有些没憋住情绪。” 瞧着人满是歉意的样子,隋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里就怨得了你了?要怪,也是怪秀荣婶子说话太没个深浅,哪有……” 隋然话音一顿,及时的打住,脸色同样也有些歉意起来,小心翼翼瞅了眼姜安宁,见人似乎没有被触动情肠,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你别吃心,那人就是拎不清醒脑子的。” 姜安宁‘嗯’了一声,很快又笑了起来:“刚刚谢谢贵诚嫂子帮我说话。” 之前,她还真没发现,隋然是这般爽辣的性子。 她仔细想了想,上辈子,似乎也没怎么跟人打过交道。 “跟我你还客气啥!” 隋然大大方方道:“我也不是没有私心的。”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看她。 隋然看了眼姜玉兰,没有说话。 姜玉兰轻笑了一声:“厨房那头儿还有活没干完呢,我过去瞅瞅。” 说完,就端着铜盆出去了。 姜安宁挑了挑眉,觉得这姑娘也是个有意思的。 “贵诚嫂子有什么悄悄话想和我说?” 她起身去关了半扇门,又怕隋然不好意思开口,主动问了起来。 本来爽利果敢的人,此刻也难免有些扭捏起来。 “我是想着,跟你借一些钱。” 隋然声如蚊讷:“我知道这话说来冒昧,你要是为难,就当我胡吣……” “借多少?” 姜安宁从心的把话问出口后,又止不住后悔起来。 她抿了抿嘴角,心神乱的怦怦跳。 隋然眨了眨眼,满是意外的看着人,似乎是没想到姜安宁会真有借钱给她的意愿。 她回过神时,激动的眼泛泪花:“我、我想跟你借二十两…不,不不不,十两,十两你看成不?” 说完,不等姜安宁有所反应,她自己个儿就先否了自个儿:“要是你手头不宽裕或者不方便,三两五两的也成,你看?” 隋然很是局促不安的抓了抓裙布。 “方便问一下,贵诚嫂子借钱是想做什么吗?” 姜安宁心里也是很紧张不安的。 隋然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跟你贵诚哥,想再买上几亩地,来年也好多几分收成。” 她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揉小腹:“我们俩成亲也快一年多了,从前家里头不富裕,也不大敢想孩子的事儿。” “贵诚的意思是,家里就这么几口人都还费劲巴力的勉强糊口,多添个孩子就多张嘴,何苦叫孩子生来这世上遭罪。” 隋然有些羞窘的低下头。 姜贵诚这样的想法,放在如今的世道下,着实特立独行了些。 哪家娶媳妇回来,不是为了添丁增口,开枝散叶的。 更何况是在壮劳力稀缺的乡下人家,只盼着多生下几个儿子来,既是传承香火,也是指望着养大了,能多个干活赚钱的劳动力。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说,因为家里头穷,怕养活不好孩子,就不想生的。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感觉这说法十分新奇。 不过,她对于生儿育女这些事儿的思想,大多来于张氏的灌输。 张氏跟她说,女人就该在家中老老实实的料理家务,打点上下,多生几个孩子,然后相夫教子。 可姜安宁又觉得奇怪。 张氏说女人就该承担一家子老少的吃喝拉撒,做活勤快麻利,可张氏的女儿赵银莲,是从来不会下地干活,进厨房水洗忙活,操持一家子吃喝的。 后来她嫁了过去,张氏也更是从不动手做任何家务,凡是有什么要做的活,都尽数支使着她去做。 好像那些标准与要求,只是针对她一个人来说的。 连后来嫁进来的赵江媳妇儿,也从未做过什么活。 姜安宁看着隋然,想着,也或许,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的想法才是对的? “可前不久,贵诚嫂子不是还和我说,咱们这种的庄稼,哪怕是精心伺候着,也总是长的不太好。” 她正了正心神,说出心里的顾忌与疑惑:“真要是把钱借给你们去买地,仅凭着那点收成,只怕要好些个时日才能够还得清。” “确实是这样……”隋然没什么底气的开口:“可咱们,我们这样的出身,除了做些苦大力的活计,可不就只能从土里头刨食儿吃。” 隋然泄下气来,觉得姜安宁这话,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要是再继续说,未免有些没眼色了。 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安宁,我知道咱们往日打的交道也不多,我这样贸贸然跟你借钱,实在是在为难你,也难免担惊受怕,想着这钱真借出去了,我跟你贵诚哥能不能还的上。” 隋然咬了咬牙,打算豁出去一把:“我跟你保证,这钱借了,两年…三年之内,三年之内我一定还上!” “我给你打欠条,不,我跟你贵诚哥一起打欠条给你,按借贷子钱的标准,我们给你息钱,成不?” 她想了想,觉着能在姜安宁这里借到钱,总好过冒险去借那些高利贷。 原本,她跟她家那口子,那天是打算去借贷的。 才刚出了门,就听着村里人说,赵家来了讨债的,等跟着过来,瞧见那群人是如何凶神恶煞,嚷嚷着要砍手砍脚的时候,吓得他们当即就不敢再去了。 还是前不久,听见秀荣婶子在家里头得意炫耀:“如今张氏进去了,可算是便宜了咱,白白得了十几两银子。” 她细细听了才知道,当初秀荣婶子家的小孙子得了急症,实在凑不上药钱,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是姜安宁借给人十五两银子,用好药吊着才保下了命。 只是这欠条,不知怎么从姜安宁手里,转到了张氏那里。 明明这两人寻常凑在一块儿时,总是吵吵巴火的,闹得不可开交。 隋然不是很关心这俩人私底下的龌龊,倒是难免动了跟姜安宁借钱的心思。 她同自家男人提了一嘴这个打算。 姜贵诚原本是不大情愿的。 后来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宿,倒也松口了。 “安宁……” 隋然有心再争取争取。 外头忽然响起吵闹声混合着女人的惊叫与哭嚎,有一个听着似乎是姜族长的,另外的倒像是秀荣婶子? 姜安宁与隋然齐齐的转头朝院子里头瞅。 “走,你跟我给安宁道歉去,没羞没臊的玩意,半点儿人事不懂。” 听着外头似是乌泱泱一群人正朝屋里头走来,姜安宁轻拍了下隋然的手:“贵诚嫂子,这事儿你容我先想想。” 话音刚一落下,半阖着的木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秀荣婶子的男人姜秀荣,沉板着脸,怒目森森的站在门口寻摸起来。 第064章 害怕 隋然下意识的挡在姜安宁身前:“秀荣叔儿,你这是做什么。” 哪有门都不敲,就进小姑娘家闺房的。 她只当人是为了自家媳妇儿来出头的。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姜秀荣扑通一声朝着姜安宁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可是把姜安宁跟隋然两个都吓了一大跳,连忙侧过身子躲开。 跟着进来的秀荣婶与姜族长等人,也是吓得不轻。 “老姜,你、你这是做什么?!” 秀荣婶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只觉得村里这些人肯定是在看她笑话。 “你起来,你快起来啊!” 秀荣婶儿急得不行,伸手去抻拽自家男人的衣裳,想要把人给揪起来。 他一个做长辈的,给个小丫头片子跪下算怎么一回事儿。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 真是丢死个人! 偏偏姜秀荣力气大,人也长得高大壮实,根本不是她能够拉扯得动的。 “你起来啊!” 秀荣婶儿急的快要哭出来。 “安宁,叔儿对不住你。”姜秀荣整个人像是忽然矮下去一截儿,老泪纵横。 他心中有愧:“当初,是你给姆们家拿了银子,这才把果儿救回来。” “你的大恩大德,叔儿跟你婶子,是万万不该忘记的。” 姜秀荣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又嫌不够,又连着抽了好几下,都是没藏着力气的那种。 不过片刻的功夫,人右脸上,就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叔儿对不住你,没管好自家妻子,让她伤了你的心。” 他避而不谈钱没有还的事儿,只一个劲儿的道歉,打嘴巴。 许是打得多了,真的有点疼,他略呲了呲牙,手也渐渐地迟疑起来,不敢再抬。 他眼底隐隐有些幽怨,觉着姜安宁这丫头,确实是有些不懂人事儿。 虽是他有错在先,可好歹,他是长辈。 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真就看他在这跪着,自己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而完全无动于衷呢? 但凡是有点眼色,懂点人情世故的,就该在看见他跪下那一瞬间,扑过来请他起身,原谅一切了。 哪个会这般呆愣愣的硬是看着哦? 姜秀荣越想越觉得来气。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都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差点心生愧疚的姜安宁,敏锐的捕捉到了姜秀荣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眼神瞬间霜寒下来。 这样的情绪,她实在是太过熟悉。 是与赵元山如出一辙的虚伪。 “秀荣叔儿这是做什么,可吓着我了。” 姜安宁语气幽幽,丝毫不像是被吓着了的样子。 倒是压迫感十足,让姜秀荣不自觉的吞咽起口水,有些被看穿心思的慌乱。 “我、我刚刚听说你婶儿出言不逊,冒犯了你……” 姜安宁冷冷地打断了姜秀荣的话:“秀荣叔儿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了,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我又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物,可担不起这样的字眼。” “叫别人听了去,指不定要以为我打算占山为寇,称王称霸呢。” “您可别拿这样的话,来害我坏了名声才好,回头再被哪个不知事儿的传扬出去,岂非陷我于不义?”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污言谤毁者,其心可诛,秀荣叔儿还是莫要胡乱说话,免得叫人误会。” 姜秀荣一噎,嗫嚅了几下嘴角,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第065章 寻找当年之事的线索 “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不愿与大家为难,也希望大家莫要让我为难。” “有喜欢在背后议论我是非,说我是天煞孤星、克死爹娘云云,我没听见,没撞见,便也就当成是不知道了。” 姜安宁冷眼扫过一圈在场的众人,好几个平时好跟秀荣婶子在一起说东家长西家短的人,都心虚的低下了脑袋。 “可你们要是跑到我面前来,跟我说一些不着四六的话,我很难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惊吓到诸位。” 姜安宁捏了捏指骨,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以后,在炕沿儿的青砖上轻轻一掰。 咔吧一声,干净齐整的青砖,切口整整齐齐的断裂成两片。 刚准备破口大骂的秀荣婶子,快要出溜到嘴边的话,悄无声息的咽回了肚子里,浑像是嗓子眼里突然生了棉花似的,堵得慌又不敢言语。 明明已经有些消了痛的脸颊,再次泛疼起来。 莫说是先前挨了姜安宁一巴掌的秀荣婶子心有戚戚焉,就连围观看热闹的村里人,这会儿都有些后背发凉。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姜族长吞咽了几下口水,想要摆架子的气势,不自觉收敛起许多。 “安宁啊……” 他语气都跟着和蔼了几分,尽职尽责的和稀泥:“前因后果我都听你方婶子讲了,这事儿确实是你秀荣婶儿做的不对,说了不该说的话,坏了和气。” 可…… 姜族长本想说,可你也不该动手打人。 身为一个小辈儿,居然动手掌掴长辈,到什么时候都说不过去。 奈何他目光落在那块被姜安宁硬生生掰断的青砖上,底气总是足不起来。 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的话,在喉咙里晃悠了几圈,到底是又吞咽了回去。 “你看你秀荣叔儿这也……”姜族长看了眼姜秀荣,拉人过来当挡箭牌:“算是跟你负荆请罪了不是?” “你就看在你秀荣叔儿的面子上,也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你秀荣婶儿给你好好的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如何?” 姜族长尽可能笑的和蔼可亲。 原来计划着让秀荣婶子跟姜安宁互相道个歉,握手言和的打算,也变成了让秀荣婶儿单独向人道歉。 姜安宁没忙着说话,目光冷淡的看了眼秀荣婶子。 秀荣婶子脸色铁青难看,小声不满的嘀咕:“明明她先动手打了我,我连还手都没有,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我说错什么了?本来就是没爹没娘……” 她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能听得清了。 见四周看她的人越来越多,连自家男人都在不停给她使眼色,秀荣婶心里纵有再多不满、不甘,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对不起,是我不该说你那些话。” 她看着姜族长等人,态度恶劣:“行了吧?” 说完,又去拉扯姜秀荣,声音里老大的不满意:“赶紧的起来,跟个小辈儿面前都能软了膝盖,都不够丢人的!” 姜秀荣这次倒是没有坚持要再跪下去了。 实在是姜安宁这丫头,真就没几分眼色。 竟然让他跪了这么久,都没说过来扶一下,表一表歉意。 害得他膝盖像是扎了冰针似的,又疼又痒又麻痛,难受的要死。 姜秀荣站起身后,很快的将情绪拾掇好,朝姜安宁赔着笑脸道:“安宁啊,你婶子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也真心实意的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别跟她一般见识,行不?” 真心实意? 知道错了? 姜安宁差点就要忍不住笑了。 恕她实在没看出来,也没听出来真心在哪,实意又在哪。 “安宁啊……”姜族长在一旁,想要摆长辈的架子,又少了些胆气。 虽然他总跟人吹嘘,当年在山上当过胡子的经历。 实际上,他当时也是被掳了去,为了活命又加上运气好,得了个给人洗马喂马倒夜香的活计,这才勉强保下命来。 后来官府派兵来剿匪,他主动去给前来探察的斥候带了路,又趁着灶上的老于头不防备,给鱼头锅里加了足量的蒙汗药,助前来剿匪的官爷们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一窝匪患给尽数清剿了,得了一笔赏银,这才有机会重新回来过上舒坦日子。 真要他硬气起来,跟个能空手碎大石的丫头片子大声说话,他还真有些怂住了。 本以为这次,姜安宁又会跟之前那般,不服管教下他面子。 没想到,姜安宁只是笑了一下,就十分老实的开口:“我听族长爷爷的,便就此揭过吧。” 姜族长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准自己并没有听错。 他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奇了怪哉,这丫头今儿怎么好说话起来了? 不过肯听话好啊,省了他好些麻烦。 姜族长乐呵呵的说着和稀泥的场面话:“好好好,安宁丫头长大了,也懂事儿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倒好像他真的教到了人什么似的。 假模假样的说完,姜族长又板起脸来,将姜秀荣两口子训斥了一通。 “当长辈的,没有个长辈的样子,亏得是安宁丫头大度,要不然,今儿这事儿,便是我也不会轻饶了你们!” 姜族长正义凛然似的开口,浑像是有多偏向姜安宁一般。 “这事儿,由我做主,就此揭过。” 他看了看姜秀荣两口子,又看了看姜安宁。 见两边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松口气。 方婶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行了,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再耽搁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晌午饭还没吃呢。 姜族长轰散了其他人,忍不住悄声的嘀咕了一句。 倒是也无人多在意他。 “诶呦,锅里头还炖着肉呢!”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回想起过来看热闹前,手里头的活计。 “完了完了,后院那边还烤着肉呢,等下子怕是要烧焦了!” 烤肉这事儿,是江巍提议的。 大家伙都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吃法,都觉得新鲜有趣,一个个劲头十足地,按着江巍的指示,搭了几个简易的砖灶出来,又烧了炭。 这会儿没了热闹瞧,倒是都忧心起灶上烤着的吃食来了。 秀荣婶跟姜安宁起争执的事儿,江巍是没有来的。 难得有机会,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姜安宁家里,他想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于当年那件事的线索。 据他这八年来的盯梢观察所知,姜安宁家里头,是有个似乎像是用来染布的小作坊来着。 从前总是没什么机会在白天进来,夜里头乌漆嘛黑的,也实在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趁着大家都不在时,江巍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姜安宁平时用来研究着做香云纱的侧屋。 白天时光线好,推门进去后,屋子里的东西一览无余。 江巍轻手轻脚的阖上了门。 凭着之前偷溜进来过几次的记忆,将之前来不及仔细翻找的地方,通通又翻了一遍。 靠墙的柜子里,除了一排排不清楚用途的瓶瓶罐罐,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 江巍里里外外的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任何纸张类的东西。 他忍不住有些泄气:难不成真的全都被毁了? 还是那人根本就没有把东西留给姜安宁? 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他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 正愁苦着将要戾气横生,外头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想着怕是那边的热闹散场了,江巍赶紧手忙脚乱的,将柜子里比较小巧便携的瓶瓶罐罐尽数收到袖袋子里收揽走。 今日人多眼杂,纵使是丢了些东西,姜安宁想要寻找,只怕也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上一圈,没办法很快的锁定目标。 就算真的查到什么,他也大可以趁着人人自危,心生混乱之时,把这些东西栽赃出去。 江巍很是心安理得的,将那些方便拿走的物件儿,尽数卷走。 他总要好好的查查,这些究竟是些什么东西,会否与当年的事情有关系。 不然总是不甘心。 江巍赶在众人回到后院前,从侧屋里头出来,轻手轻脚的锁上了门,借着烟雾的笼罩,恍若没事人一般,大摇大摆的回到烧烤炉子前,拿了把大蒲扇,很是随意的装样子扇了扇。 “村正,肉没烤焦吧?” 最先赶回来的人,一开口就是关心炉子上烤着的肉。 这要是烤焦糊不能吃了,可真是要把人给心疼死。 那可是肉啊! 江巍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像是被烟熏呛到了:“估计是不大成了,这炭不太行,火一会儿旺一会儿小的,根本就看顾不住。” 那人一听,可是着急的冲上前去。 看着上头摆着的一团黑炭似的东西,登时捶胸顿足起来。 “诶呦喂,白瞎了,白瞎了啊!” 他着急忙慌的将烤成黑炭的肉块,从烧烤炉子上夹起来,心痛的难以呼吸。 “烤焦烤糊了,就扔了吧,都这样了,指定是不能吃了。” 江巍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不过是烤焦了几块肉,这人却浑像是死了爹娘似的。 几块肉罢了,何至于如丧考妣般撕心裂肺? 瞧见人把明明都已经烤焦发黑的肉往嘴巴里塞,哪怕是已经被黑糊的焦灰给苦的皱起了脸,仍旧还是不舍得吐出来丢掉,江巍嫌弃的要命。 他实在是很难理解,明明都已经是坏掉的东西,为何还是怎么都不肯丢掉。 难道就不怕把身体吃出毛病来吗? “那肉已经烤焦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是别吃了吧,回头再把身体吃坏了,得不偿失啊。” 江巍实在是看不下去,劝了人一句。 “没事儿,坏不了,肉这么精贵的玩意儿,哪里会坏掉。” 那人依旧不舍得把好好的肉丢掉。 “只是烤焦了,把外面那层焦黑扔了就行。” 明明是焦黑到发苦的肉块,那人仍旧还是吃的不亦乐乎。 没多会又来了几个人,瞧着人在吃烤焦了的肉块,忙过去争抢着分了。 “这肉,真是烤白瞎了,干巴巴的,都嚼不动。” “还不是都怪秀荣婶儿?没见过这样正吃着饭就开始砸锅的,自己不想吃,就也非得连累的别人也全都吃不成?” “可得了吧,她还能有不想吃的?刚丢了好大一个没脸,搁我,早就灰溜溜的走了,人家可还是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干瞪着眼睛等开饭呢!”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起旁人的是非来,也不比村口桥下路过的那群鸭子差。 嘎嘎嘎的,像是掉进了菜市场一样,闹腾的很。 江巍没有参与,在一旁沉默的烤肉。 等人渐渐多起来了,这才浑水摸鱼的抽身离去。 这会儿人人都在忙着吃喝热闹,倒是真的没有什么人注意他,除了…… 【这男人鬼鬼祟祟的,不像个好饼,重点关注一下姐妹们】 【我刚刚好像瞅着他拿了什么东西从那屋里头】 【这直播间视角也太差了,一进屋子里,就经常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上次在画舫就是……】 【画舫你还想看啥,谁家关键部位是能不打码放出来的】 【玩家打赏元宝66*66】 【听说打赏升级的会快一点,大家行动起来啊】 【不是说评论多升级才快吗】 【管他们,打赏评论搞起来,助力直播间升级啊朋友们】 姜安宁:…… 她看着眼前迅速覆盖成一片,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文字,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当【打赏】两个字飘过去时,她只觉得身体似乎更轻盈了一些。 咔嚓。 手里捏着的青石砖,不防备的在她手上碎成了几块,吓得她缩回了手。 好在是退后的快,身体也格外轻盈,像是掌握了话本里的轻功身法一样,身随意动,这才没有砸到自己的脚。 姜安宁惊奇的睁大了眼睛。 院门口,正在四处张望,看上去鬼鬼祟祟的江巍,确定附近无人,悄无声息的拉开门钻了出去,又轻手轻脚的阖上。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姜安宁,惊奇的不得了。 她这院子建的大,大门跟正屋离得很远。 可刚刚她就现在屋子里,隔着门缝,便把江巍的行为给看清楚了。 好像,她的视力比起之前来,又好上了许多。 第066章 前世留下的阴影 江巍这是在做什么? 姜安宁眼底尽是困惑之色。 刚刚眼前的那些文字,似乎是在提醒她说,江巍偷偷从她家里卷走了什么东西? 可她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值得堂堂村正,且还是那样自恃身份的人,做这种宵小行径吧? 姜安宁有些想不通其中逻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江巍若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又岂会安排了人盯梢她? 她轻敲了一下脑袋,咕哝道:“真是又蠢了。” 姜安宁静下心来,细细的看了会儿眼前文字。 想从中找出些线索来,也好确定下江巍到底是偷偷卷走了她家里的什么东西。 奈何…… 眼前的这些文字,仍旧还在争论,究竟是“打赏升级更快,还是评论升级更快”这样她根本看不懂的话。 什么东西要升级? 她吗? 姜安宁仔细的想了想,好像确实每次都是眼前飘过【打赏】字样时,她的身体才会发生一些变化。 至于评论……是指眼前这些飘过去的文字吗? 好像,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身体上的影响变化? 过了又好一会儿,姜安宁才看到一条有用的消息。 【你们都别吵了,现在更重要的,难道不是赶紧提醒女鹅,速速去侧屋那里看看到底是都丢了什么东西吗?等下子,江巍那贼偷就要跑远了】 接着就是一片附和声,以及旁不相干的讨论。 姜安宁揣着疑惑,去了她偶尔用来染布用下屋库房。 及至进门之前,她都没有想出来,这个她好长时间不会踏足一次的侧屋里,究竟有什么好偷的。 “咦?” 姜安宁面色奇怪的看着柜子里多出来的瓶瓶罐罐,眉心紧皱。 “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这里存放过这么多的瓶瓶罐罐。 “做什么用的?” 姜安宁疑惑又好奇,她回头瞅了一眼外头,村里人都还在忙着准备吃的喝的,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这里。 想了想,她谨慎的拿起雨布手套来,用帕子捂住口鼻,打开了其中一个罐子。 里面只有半罐子透明液体。 姜安宁试探着嗅了嗅,并没有闻出什么奇怪的味道。 看起来似乎是无色无味,完全透明的东西。 她拔下头上的一根素银簪子,试探的往罐子里戳了戳。 簪子并没有丝毫的变化。 姜安宁更加的茫然。 没有毒? 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太确定的看着那盛水的罐子。 “总不能,就是一罐子水吧?” 姜安宁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印象里,她真的没有往柜子里放什么东西。 可她又并不十分敢确定。 毕竟,此时的事情,距离重生而来的她,实在太过久远了。 可就算是她放的……好端端,她放一坛子水在这干嘛? 姜安宁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很快在眼前飘过去的文字那里,得到了解惑。 【女鹅,不用怀疑,这就是一坛子水,在你们村东头那个树林子里打来的溪水】 姜安宁:…… 女鹅到底是什么意思?说她是鹅吗? 可她好像也没有哪里长得像鹅啊?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姜安宁搁下罐子,更奇怪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她很少会去踏足村东树林那边,想来真的不是她存放在这里的。 那又会是谁放的? 这人又是什么时候,偷偷进了她家的? 会是盯梢她的那些人吗? 可是也不对,那些人都是江巍的派来的。 如果是他们放的,江巍又何故要鬼鬼祟祟的偷偷把东西卷走? 还是说,盯梢她的,不止江巍一伙人?! 姜安宁有些被自己的这个大胆猜想给吓到了。 她实在也是想不明白,她究竟是犯了什么天条,倒值得这么多人盯着她。 可笑她前世竟然以为自己日子过得安逸,无拘无束没有烦恼……实际,似乎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但她不过就是一介村野农女,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煞费苦心,盯上她一举一动的? 图财? 她也没有几个钱财值得人如此煞费苦心吧? 左不过就只是比村里大多数人家,过得稍稍好上一些罢了。 又不是什么万贯家财,哪里值得如此惦记。 图色? 姜安宁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好像也没有多绝色倾城,充其量也就是勉强一看罢了。 要说美而媚,娇而妖,一颦一笑间便足以惹人怜爱,她觉得,怎么也得是晚娘那样的女子吧? 好看,又娇媚……她,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吧? 前世,赵海就常常说她身段不够妖娆,模样不够俊俏,人也死板不知变通,在床上就像是一具木头似的,连反应都不知道有,无趣的紧。 姜安宁不大自信的想,她应该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大费周章惦记的地方吧? 江巍倒是说,看上了她这张脸,所以心甚悦之。 可……那人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定然是别有目的,另藏居心。 他说出来的话,九成都是不可信的。 唯一能信的,恐怕只有他那份势在必得了。 江巍看起来,确实很像得到她。 只不过得到以后,想要对她做什么,就很难说了。 总之,那人准是没安好心就对了! 暂时琢磨不出这里多出来的瓶瓶罐罐,究竟是从何而来。 眼前的文字,也并没有再给她提供出任何新线索。 姜安宁将罐子重新盖好,放回原位。 手指无意间划过柜子里的隔板,蹭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她略感诧异的挑了挑眉,又在罐子附近擦拭了一圈。 看着指尖儿上沾着的黑泥灰,她更加意外了。 这么厚的一层积灰,只怕没有个三五年时间,是达不到的。 三五年前…… 她也才刚刚解决了生计的问题,勉勉强强吃饱饭,后来才渐渐地,有了足够剩余的银钱,索性就在父母原先留下的宅基地上,重新修缮了下。 如此说来,这瓶瓶罐罐,岂非很可能是她这房子重新修缮好没多久,就被放进来了? 姜安宁有些头痛的拧起眉心。 她是真的对此毫无印象了…… 搁下疑惑,在听见方婶子喊她时,匆忙应了一声,重新关好柜子,推门出去。 “安宁!快来!” 方婶子的声音渐渐近了过来,姜安宁关好了侧屋的门,拾掇拾掇表情,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来了,方婶子,怎么了?” 方婶子笑呵呵的握住了人的手,拉着人就往厨房的方向走。 “诶呦,这隋然可真是个厉害的,刚刚又鼓捣出新花样来了。” 她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人:“我都跟人说,叫她去开个饭馆子什么的,准保能赚钱,新鲜花样可忒多了些,我都不敢想,这人要是搁在她们家过年,那饭桌上摆的得有多丰盛,多巧思了!” 姜安宁听着人欢快的声音,也不免来了好奇。 隋然这是又做什么了? 到了厨房,姜安宁就瞧见围在锅灶边的几个婶子,正人手一个炸的金黄金黄,瞧着就酥脆好吃的圆球。 “你别听方婶子在那夸大其词了,她那张嘴巴,你还不知道吗?有芝麻大点儿的事儿,经过她一渲染传播,准能变得比西瓜还大,可别信她说的。” 隋然本就有些羞于见姜安宁,此时经过方婶子这么大嗓门的一吆喝,更多了几分不大好意思。 “我倒是觉得方婶子也没说错什么,贵诚嫂子这双手,当真是灵巧的。” 姜安宁说话间,已经拿了一个炸的金黄金黄的圆球在手里。 外边是酥脆酥脆的口感,凑到嘴边近了,方才闻出是土豆蒸熟后的味道。 轻轻咬开,里头还冒着热气儿,略有汤汁顺着她手指流淌下来。 隋然忙道:“你小心些,别烫着,刚出锅没多一会儿呢。” 姜安宁含糊不清的‘嗯嗯’了几声。 土豆被蒸熟后的清香,被高温油炸之后,极速锁在那层焦脆的外衣下。 酥脆的外壳被咬开,软糯香甜的土豆泥,混着略略浸染上的肉馅儿汤汁,鲜咸的滋味恰到好处。 里头的肉馅紧实,似是搅上了劲,嫩滑多汁,松而不散。 姜安宁以她有限的美食水平,最终得出一个肯定的结论。 贵诚嫂子…不,隋然,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 就这份给肉馅儿搅劲的手法,半点儿不像生手,怎么看都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姜安宁不免有些奇怪,隋然既然有这么一手好厨艺,怎么就不想着出去开个饭馆呢? 哪怕是走街串巷的当个小贩,应该也比困在这儿,从土里头刨食儿强的多吧? 如果不是瑞安镇这边,粮食产出整体偏低,几乎绝大部分人都要买粮食吃,即便是得了新粮,也吃不上多少时日。 她倒也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 隋然与姜贵诚夫妇想要多买些地来作为小家庭的保障,也情有可原。 吃喝不愁,才有机会谈东山再起,梦与远方。 连肚子都填不饱了,整日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才能不被饿死,哪里还有空闲的精力,再去想其他与吃饱饭不相干的事情呢。 偏偏,在瑞安镇这地界,凭借种地换取的粮食,供一家温饱都勉勉强强,遑论是想要赚钱了。 吃完了一个炸土豆肉圆,姜安宁已经有个七八分饱了。 后院的男人们也喊着前头这些女人们过去吃烤肉了。 女人们端着大盆大盆的菜,都往后院去了。 锅上正蒸着饺子。 倒还真就没什么人发现江巍不见。 姜安宁平时吃的就不多,这会儿便也没有跟过去凑热闹了。 她到地窖里头,取了两坛子存了好些年的陈酒出来。 有人路过时,正巧碰见姜安宁从地窖里头爬出来,不免啧啧称奇。 “安宁,你家这地窖可是挖的好,刚刚我从这走过去好几趟呢,都没发现这儿竟然还有个地窖呢。” 姜安宁微微一笑:“周然哥过奖我,不过就是普通的地窖罢了,哪有那么厉害,还能半点发现不了了,定是周然哥你刚刚来往的匆忙,没有注意才是。” 半点儿不提自家地窖上的美饰障眼法。 周然略显憨憨的挠了挠脑袋:“是这样吗?” 他有些被说服住了。 感觉姜安宁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那可能确实是我刚刚来往的太匆忙,没有多注意吧。” 周然没有多怀疑什么。 地窖嘛,家家都有的东西。 倒也不值得多稀奇。 他刚刚也就是奇怪走了这么多趟,半点儿没注意到,旁边竟然还有个地窖入口。 “正是的呢。” 姜安宁从地窖里头爬上来,扑了扑身上的土,表情大方自然的把两坛酒递给了周然。 “既然正好遇见周然哥了,就劳烦周然哥帮忙把这酒带过去,分给大家助助兴。” 周然奇怪的‘咦’了一声:“你不过去跟大家一块热闹热闹吗?” 姜安宁摇了摇头:“不了,觉得有些头疼,想回屋去歇一歇,怕是还要麻烦周然哥,帮我跟大家伙道声歉意。” “头疼?严重吗?”周然紧张了一下。 “不严重,许是刚刚情绪激动上了头,暂时还没有缓过来,应是不打紧的,我回屋歇歇就好。”姜安宁半真半假的说。 周然不疑有他,甚至瞬间明悟。 懂了,定然是姜安宁不想看见秀荣婶儿他们,所以才借口不去的。 毕竟刚刚已经在族长的主持做主下,握手言和了,总不好再起争端。 说来,他都有些佩服秀荣婶子了,都闹成这个样子了,还浑像是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就没有一道菜是能逃过她魔爪的。 这要是换成是他丢了这么好大一张脸,只怕早就已经不好意思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更别说胃口这么好的赖在这儿大快朵颐了。 周然摇了摇头,随即表示理解,并保证一定会把话全部带到。 姜安宁郑重的谢过。 少女眉眼清澈,如不染俗尘的九天仙人,倒是把周然搞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面红耳赤的逃了。 姜安宁望着人离去的背影,眉眼冷淡。 前世,周然同赵海很是要好的在一起玩了一段时间。 那时候,赵海不知为何与王胜闹掰了。 她还以为,人这回是真的要收心在家,好好地与她过安稳日子。 却不想,后来又出现了个周然。 周然最开始,倒也是老实巴交的模样。 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是藏在骨子里的本性如此,还是跟着赵海在一起,近墨者黑了,总之…… 不是个好人。 - 江巍一路鬼鬼祟祟的回了家,正巧撞见脸色凝重,匆匆而来的盛绩。 “如何?” 江巍边往外掏那些瓶瓶罐罐,边询问人探查的情况。 盛绩表情严肃:“主上真说对了,树林子那边,确实有人为留下的痕迹,瞧着很新,且有一部分被清理过,手法很是老练。” “似乎是想要伪装成村里人无意踏足的样子,所以并没有全部清理掉,也可能是那附近的地形过于复杂,一时间不察,加之咱们的人,也有在附近布防,匆忙之中来不及处理,这才给了咱们发现的机会……具体缘由,倒是不好判断。” 盛绩表情凝重,原本他以为,江巍发现的有人盯梢是自己人。 想着人手不够多,江巍还要他去打什么金笼子,遂也就没有很上心。 没想到,还真就被他给查到东西了。 江巍此前稍纵即逝的困惑,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看来,刚刚他的感觉没有错,在他与姜安宁说话时,的的确确是有人盯梢他们! 真正手持千里眼,盯梢之余还因为忍不住吐槽,被听觉获取了加成,异常灵敏的姜安宁给听了去,彻底暴露江巍内心算计的当事人徐朗和徐明,也浑然未觉不对劲儿之处。 主仆几个人将信息对来对去,都以为江巍的猜想是对的,除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伙人,也在盯梢姜安宁! 盛绩的表情有些难看,说出了江巍心底最紧迫的担忧:“只是不知道,这伙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梢姜安宁的?” “咱们的人,在此前可从来没有发现过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声音沉沉:“如若只是最近才出现了这么伙人,倒也就罢了,最近事情颇多,一件接着一件的冒出来,浑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分散咱们的注意力似的,实在是有些应接不暇。” 可万一,那伙人并不是最近才来的呢? 那他们这些年自以为严密毫无错漏的盯梢布防,又算什么呢? 笑话吗? 盛绩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担心会刺激到人。 他家公子自打那件事儿之后,可以说是彻底放弃了一切,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乃至于是侯府贵公子的身份,一心一意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为查出真相,为长姐报仇。 连侯爷与大公子都不支持他家公子,甚至是爱女如命的夫人,都连续几年写信来劝说公子:“算了吧,左不过侯府的荣耀还在,何苦磋磨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总要更好更好的生活,才不算是辜负。” 盛绩至今还记得,公子第一次看到夫人来信时的狂怒与无能为力。 那天夜里,公子赶走了他们,独自一人饮醉到天明,昏睡了足足两天才清醒过来,险些吓得他们要自刎谢罪了。 八年的时光,仿佛已经抹平了侯府所有人的哀痛。 除了公子,似乎也没有人再记得那名动京城,艳丽绝世的大小姐了。 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从那段阴霾里走了出来,唯独他家公子还停留在那天的时光里,久难自愈。 盛绩此时看江巍的目光,难免多了几分心疼。 要是这八年时光,真就是掉进幕后之人的陷阱算计,他不敢想,自家公子会多么伤心,万一扛不住打击…… “公子……”盛绩满是心疼的唤了一声。 江巍轻瞥他一眼,冷冷嗤笑:“那副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盛绩没说出口的话,江巍又如何猜不出来? “怎么,可怜我?” 江巍哼了声:“觉得我把大好的年华,白白浪费在一件无用功上?” 盛绩脸色瞬间惨白下来,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属下没有如此想。” 江巍笑容玩味的把玩着那堆瓶瓶罐罐:“你就算如此想也没什么。” “不过,就算之前真是咱们无知无觉,被人盯在了眼皮子底下却仍不自知,又如何呢?” 盛绩惊讶的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人。 他甚至都快要怀疑,自家公子是不是疯魔了。 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呢? 还是他家公子被人换芯子了? 都沦落至此了,竟然还能忍住不发脾气? 江巍嫌弃的瞪了眼盛绩,很是没好气道:“蠢东西,你那是什么眼神。” “想您是不是被人夺舍了,都沦落至此了,竟然还一点儿不生气……”盛绩一不留神,将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随即毫不意外的,获得了江巍爱的爆踹。 盛绩被踹的歪了身子,整个人都扑倒在了地上。 他反倒是神情兴奋了几分。 对了,对了,这回对劲儿了。 他就说嘛,发生这么大的纰漏,他家公子不该是脾气突然变好,完全不发火才对。 江巍瞧着人像是得了主人奖赏一般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没眼看。 “如果是之前发现这些,我也许真的会生气。” 他叹了一口气,念在人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暂且无视了人的愚蠢目光,耐心解释:“可现如今,我却是换了另一种想法。” 这也是从姜安宁给他的反应上得来的思路。 “咱们在这边盯梢了整整八年的时间,都不曾发现任何幕后之人的踪迹与线索,或许可以说是他们隐藏的好,也或许可以说是咱们疏忽大意,又或者是他们更技高一筹,将咱们耍的团团转。” “总之,若是他们真的与咱们,同时盯梢着姜安宁,那现如今的状况,反倒是一件好事。” 盛绩茫然,盛绩不解。 “好事儿?” 他想破了脑袋,也实在是没有想出来……究竟哪里算得上是好事儿了。 “至少这说明,咱们一开始的怀疑没有错。” 江巍十足自信的分析道:“那这八年的时光便也不算是白白浪费。” “且这岂不是也更说明一件事情?” 盛绩还是不懂:“什么事情?” 剧情bug正在修改ing,明天早上再来刷新看!! 第068章 舌战全村,战斗力十足的方婶子 “安宁那么厉害,也没见她带着咱们一起发家致富,赚钱吃肉啊?” 一道酸捻的声音,在人群背后骤然响起。 “连口汤都不舍得分给大家伙,算什么厉害人物,也值得吹捧,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好奇是谁在说话。 可很快,他们就止不住跟着这话思索起来。 是啊,姜安宁都这么有钱了,大房子住着,好酒好肉的吃着,家里头指不定还有多少堆成山的存银…… 咋就不知道带着他们一块走走赚钱的路子呢? 哪怕是给他们分一口汤喝,也足够他们吃饱喝足,不用整日愁苦着饱饭是什么滋味了吧。 众人怨念骤生。 连姜族长的心思,也跟着动摇了。 不过,这次他相对冷静。 他板着脸,正要呵斥人不要说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 回头传进姜安宁的耳朵里,真不带他们发财了咋整? “李金香,您别以为捏着个嗓子,我就听不出来你是谁了!” 方婶子砰的一声,大手拍在桌子上,怒目而起:“人家安宁怎么着你的,倒沾上你这么个玩意儿,跟这儿含酸带味儿的挑拨离间。” “你打量着咱们都是傻子不成?” “听不出来你话里头的好赖,以为咱们真能因着你这一句没鼻子没眼儿的猪糟话,就去怨恨嫉妒起安宁,给你当刀子使不成?” 好些离着方婶子近的人,都不太自在的低头摸了摸鼻子。 仿佛刚刚挨了骂的人,不是李金香,而是他们一样。 “方婶子说的对!” “我们又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了一句挑拨离间的话,就真的责怪起安宁呢。” 似乎是为了洗白自己嫌疑,好些人纷纷应声。 “是啊是啊。” “对呀对呀。” 仿佛这样,就能够证明他们心里刚刚没有动了心思一般。 “谁、谁挑拨离间了?”李金香,也就是秀荣婶儿见好些个人,此时纷纷目露埋怨的看着她,顿时也不装了。 她直起身来,毫不怯场的跟人对质:“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 “姜安宁要真是个大方,不小气小性的,怎么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孝顺孝顺村里的长辈,带咱们一块赚钱呢?” 众人抿嘴沉思。 是啊,怎么就不带他们一块赚钱呢? 连姜族长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是啊,这么多年,怎么姜安宁就知道孝敬赵元山那老瘪犊子一家,不知道孝敬孝敬他呢? “我呸!” 方婶子双手叉腰,朝人吐了一口唾沫:“你有个**的道理!” “我看你纯属是上辈子窝在那个粪坑里头修行得的道,这辈子一张嘴说话,就憋不住喷臭水,满嘴带味,熏得人直迷昏!” 哪怕方婶子这话全是对着李金香说的,她极强的战斗力,还是让旁边刚刚才泛起了心思的人,跟着一块羞臊的面红耳赤起来。 感觉好像是一起被骂了。 唯独姜族长,老脸不害臊,浑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秀荣家的,确实说话有失妥当。 可有句话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是姜安宁的长辈,凭什么这丫头发达超有钱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孝敬他几分呢? 不带着村里人一块儿发大财,这也就罢了。 并不是不能够理解。 谁不想有钱都进自己一人儿的兜里,哪会愿意分享给外人呢? 但不孝敬给他这个长辈,那可就忒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可算得上是哪门子长辈!” 方婶子又狠狠地呸了一声,吓得姜族长以为刚刚不留神,把心里头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呢。 四下看了看,才确准根山家的还是朝着秀荣家的在怒骂。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脸色却绷不住有些不好。 “人家安宁凭什么孝敬你啊?甭说你了,咱们村哪个值当她来必须孝敬了?” 方婶子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毫不留情的揭下那块遮羞布:“且不说当年人家爹娘是如何在咱们村落下来的,单就说人没了的时候,棺材送到村里,你们哪里有说搭把手帮扶一把了?” “安宁那时候才多大点儿?” “十岁都不到的一个小女娃娃,就要独自料理父母的丧事儿。” “满村这么多年长的大人,没见一个愿意搭把手,帮着主持主持,教教小姑娘灵堂要怎么布置,后事要怎么安顿。” “害得人只能匆匆挖个坑,把棺材埋了。” 方婶子:“现在倒好意思说自己是长辈,要人家孝敬了?” “怎么好意思张的口呢,我就寻思着?” “跟那个闻着粑粑蛋子味儿,就嗡嗡上来的臭苍蝇一个样儿,有点味儿就扑上来,惦记着哄抢。” “也不嫌个害臊!” 有人被这通数落说的面红耳赤,自觉羞愧,却还是忍不住的出声辩驳:“那当时谁晓得他们夫妇二人是不是在外面捅了什么篓子,惹上祸事,才会被人送了尸体回来。” 他话刚开口,就被方婶子瞪了一眼,顿时心虚,连声音都弱了下去。 “那咱们跟他家又不熟,他们一外来户……” 方婶子‘哦呦’了一声,将人上下打量一通,才道:“这会儿倒是知道跟人家又不熟,知道人是外来户了?” 她冷笑了一声:“那怎么嚷嚷着要人孝敬的时候,不晓得人家是外来户,跟咱们这儿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实在亲戚了呢?” “我又没嚷嚷,您跟我说得着吗?” 为自己辩白的人,心里头发虚,连嘟囔都没敢大声。 方婶子‘呵呵’了声,叉着腰,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人:“那你跑出来慌什么声啊?” “咋的,你是那东圊里头的绿豆蝇,闻着味儿就想舔,还是她暗地里要跟你相好,你这忙不迭的跳出来捡骂,给人站街啊?” 挨了数落的人,瞬间面红耳赤,窘迫不安的挤出人群:“我跟您可真说不出清楚道理。” 等跑得远了,他才嗷呜了一嗓子:“有辱斯文!” 喊完,赶忙的就跑了。 浑像后头有牛头马面要索命似的,生怕着方婶子追上来。 因着最近身体上的变化,姜安宁在前院屋里头,都听见了方婶子大杀四方的声音。 自然也没有遗漏他们争执的开端。 她托腮坐在窗边,不免思考起来。 带着村里人赚钱,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前世种种,到底有他们袖手旁观,甚至是推波助澜的缘故。 她总无法释怀。 至少现在不能。 不过…… 姜安宁唇角微弯,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主意。 既然村里人想让她带着赚钱,那不如就带一带好了。 不过投资有风险,不晓得他们接不接受的了呢? 听着后院好像还有得吵,姜安宁倒是没有急着出去凑热闹。 方婶子还在舌战全村。 凡是敢在这时候出来呛声,又或是接话的,都少不得挨上人一通数落。 偏偏方婶子的战斗力堪称全村第一强,骂起人来,都不带重样了。 直将人骂的满脸羞臊,无地自容。 有些受不住的,已经匆忙逃窜,不敢回头。 只是嘴里头还不忘多塞上烤肉,手里也捡了好几块,都顾不得烫手。 “呸!出息!” 方婶子唾了一口唾沫,很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行了,说几句得了,还没完了咋?” 姜族长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派头来,呵斥了方婶子一声。 方婶子连他一起瞪。 姜族长感觉权威受到了挑衅,怒目瞪了回去,大手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不小心拍疼了手,又不愿意丢人,只能憋着脸,咬牙切齿:“这么多人,净听你一个人在这儿叭叭了,咋滴,光荣啊?” “那我说的不对?” 对姜族长,方婶子还是勉强忍着,给几分面子的。 到底是她男人的亲三大爷,逢年过节都有往来的,不好把关系闹得太僵。 何况,等来年开春抢地,他们家还要指望着姜族长帮忙说几句好‘公道’话,她也不求不图占别人家的那一垄地,只求旁人家别来抢他们家的就成。 “对,对对,你最对了!” 姜族长也不敢跟人撕破脸皮:“你是这个!” 他阴阳怪气的歪竖着大拇指。 方婶子忍了又忍,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正想开口跟人呛声,姜根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温热宽厚的大掌,安抚似的握住了自家媳妇儿小手。 姜根山朝人眨了眨眼睛,示意人收敛收敛脾气。 那可是他亲三大爷。 “就当给你男人个微薄,微微微薄的小面子,行不行?” 姜根山几乎是趴在人耳边,低声温润的诱哄。 方婶子耳朵瞬间热热的,被他吹气吹的浑身痒痒。 “讨厌!” 她不自觉的软声轻嗔:“起开我这儿,躲远点。” 真讨厌! 这么老些人呢,干什么啊这是! 方婶子哪怕没有照镜子,也能感觉到自己这张老脸,只怕是早就已经红了个透。 被姜根山这么一搅和,方婶子倒还真有些跟姜族长呛不起来声儿了。 姜族长见她安生下来了,倒是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正义凛然的看着全村人:“你们也都不用争,不用闹,我相信安宁不是那不知事儿的孩子。” “从前之事,多有误会,咱们当着面儿的,把话说开了就是!” 姜族长轻描淡写的揭过曾经,心里明显还是更期盼能从姜安宁那里捞到好处的。 自然也就不愿把话说死。 要是人人都像姜根山家这个蠢妇般空讲仁义道理,他还有什么利可图? 何况,他不觉得自己与村里人有什么错。 只有无知妇人,才会在意那些无甚用处的廉耻道理。 姜族长在心中冷哼,十分不屑方婶子的行径。 他甚至觉得,方婶子这般道貌岸然,无非是打着跟他一样的算盘,想着独独讨好姜安宁,好换取人的青眼与扶持。 这般只想着背地里偷偷摸摸的吃独食儿的蠢妇,才是真正的恶! 如他,即便是想谋夺些好处,可到底还是顾念着全村的。 只亏欠一人,自然就算不得什么亏欠。 再者说,姜安宁难道就不是村中人吗? 好歹这些年,村里是容忍了她这个孤女,安稳生活的。 否则她家里头又没个兄弟姐妹,叔伯姨姑的,就算是村里人,真强行霸占了她的家产田地,她又去得了哪里说理呢? 怕是命丢了,也不见得有人会为她申冤。 头些年村头老寡家的傻丫头,不明不白的掉进河里头泡的都浮囊了,不也没什么人出面来说话吗? 连尸体都还是因为臭的不行了,严重影响水质,这才有人受不了,去禀告了官府处理。 姜安宁不仅在村里的庇佑下好生生的长大了,还活的潇洒自在,连住在这么宽敞舒适的大房子、大院子里,都没有人出来说啥,更没有强取豪夺,已经是村里人之大善! 姜族长越想越觉得,本村人之淳朴敦厚,民风良善,都是因为他教化有方! 什么?江巍才是村正? 呵,区区外来户,谁会真的服气他呢? 无非是看他在县令那里尚有几分关系,这些年倒也真的帮着免去他们许多苛捐杂税。 否则,指不定他们日子会过得更加艰难些。 可也就这样了,真正能拿捏村里大事的,还得是他这个族长。 姜族长不无得意的想,险些喜形于色,将得意溢于言表。 浑然忘了,非是村里无人觊觎姜安宁的家财田产,而是赵元山夫妇,早早就已经将这些东西视为赵家所有,哪里容得了旁人染指? 姜安宁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渐渐歇了下去,正想着要不要出门,房门忽地被人给轻手轻脚的推开。 她略为诧异的挑了挑眉,目光下意识扫了眼锁好的衣柜。 “贵诚嫂子。” 姜安宁起身准备下炕,主动喊了声人。 隋然连忙冲她摇头,快一步上前,将她重新按回了炕上坐着。 “快别起来,外头正闹着呢。”她有些担忧的皱起了眉。 姜安宁按压下诧异,故作茫然:“怎么了?” 隋然叹了口气:“还不是秀荣婶儿闹得?”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倒是好有脸撺掇着大家伙,来跟你讨要好处,让你带着咱们一块赚钱。” 姜安宁有些意外隋然会跑来给她通风报信。 “我瞧着,族长似乎也是有些心思动了,虽是嘴上将人训斥了一番,却没有多严厉。” 隋然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大好,就想着过来跟你通个气儿,等下你不妨装作睡下了,躲一时,算一时。” 姜安宁不免好奇:“贵诚嫂子就不想听我出个主意,也帮着你赚大钱吗?” “想!” 隋然倒是坦然:面对人的试探,毫无保留的袒露了内心:“能赚钱的好事儿,谁不想得到?” “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有几分本事儿。” “便是你说的明白,讲的清楚,我也未必学得会,吃得透。” “照猫难画虎,只是学个四不像倒也就罢了,怕就怕心里头漂浮起来,以为你能成的事儿,我也照样能成,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算了,若是将全部身家性命都搭进去,那才叫人两眼发黑,悔之晚矣,恐误了卿卿性命。” 相比于从姜安宁这里获得赚钱的法子,她更想跟人借几个银子,买上几亩地,精心的伺候起来。 总归,地在那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跑的。 旁的东西,她总觉得不安稳,也心里头没底。 “更何况,那是你的主意,我哪里好来那么大的脸面,白白得了你的?” 隋然:“你愿意分享与我知晓,那是你良善,不愿意告知与我,那才叫应当,更是应分!” “常听人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世间的许多事儿,可不正是这个道理?” “赚钱的事情,真要是说与旁人知晓了,还岂能再如从前那样赚钱?” “若那人同你一条心,倒也还好,最多不过就是少些生意。” “可要是遇见个动歪心思手段的,哪怕是刻意压下去价钱,这生意就也算是到头了。” 听人如此坦荡的说了一番话,姜安宁笑了笑。 “贵诚嫂子的心意,我知晓了。” 姜安宁:“谢谢你来告知我这些。” 虽然没有隋然,她也全都听见了。 不过,这样的身体变化,却也没必要让别人知晓。 有隋然来告知,也免去她许多麻烦。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只要他们还有着这样的念头,总归早晚还是会找上门。”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旧疾复发,脑子很不好使,如果剧情上有什么bug或者错漏以及错字之类的,可以评论告诉我,看见了第一时间改 第070章 江巍难道是奔着遗物手札来的? “然后就……” 姜安宁刻意拉长了一些声音,引得族长等人心里头直痒痒,恨不能掰开她的嘴,瞅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话。 姜族长等人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睁开,发财的机会就溜走了。 即便是这样,那张脸上,仍旧还是看得出明晃晃的急切。 “静下心来,去幻想,去构思,想你想要得到什么,盆满钵满,粮谷满仓,如花美眷……” “想就行了!” “放心大胆的想!” “梦里什么都有。” 姜安宁轻忽的语气,带着些许嘲弄。 意识到被戏弄了的姜族长,陡然睁开双眼,目光凌厉,像是恨毒了眼前之人,直呼其名:“姜安宁,你放肆!” 这妮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戏耍于他? 其他跟着闭上了眼睛的人,也同样脸色不好。 姜安宁这是拿话骂他们呢! “到底是哪个教给你的如此没大没小,不懂尊卑,不通世故,连长辈都敢戏弄,简直是毫无教养!” 姜族长心恨难平的重重捶打着炕沿儿。 冷不防的拍松了一块炕沿儿边上的青砖,险些栽楞着扑到地上去。 他脸色瞬间难看许多。 想到这炕沿松动的缘由,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僵硬勉强的扯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出来,自我找补:“你看看你,肯定都是让赵元山两口子那混账给教坏的。” “调皮,真调皮,是不是?” 姜族长仿佛是换了一张面孔似的:“你是个好孩子,呵呵呵,三爷爷知道的。” 他默默地将炕沿上松动的那一块砖推回原位,假装无事发生:“都是那两口子不着调,不然我们安宁这样有出息的好孩子,哪里会捉弄三爷爷啊。” 姜安宁嗤了一声,明显并不买账。 姜族长神情尴尬,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不得以向其他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没想到这些人来时一个个把口号喊的响,真到了要用他们的时候,个个撇开视线,连与他对视都不敢了。 不中用! 姜族长好是一番气闷。 他回过头来,尴尬的维持着笑意,正苦恼着该继续说点儿什么找补找补,不想姜安宁却先主动开了口。 “族长爷爷实在不必拿好听的话来抬举我、吹捧我,没得真把我说的相信了。” 姜安宁微微一笑,没给人太多思考的时间:“说来,我这儿确实有桩生意,兴许可做。” “只不过,我一直担忧大家伙会比较排斥,所以也就没敢说。” “既然今儿大家都在这儿,我便胡言乱语几句。” 听闻此言,众人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方婶子有些担忧的想开口劝人,被旁边的姜根山扯着手,悄默声的阻止了。 江巍拧眉,盯着姜安宁那张脸,一眨不眨的看着,似是想要从这张噙着恬淡笑意的脸上,寻摸到阴谋算计的端倪。 姜安宁视线随意的扫了一眼,似是无意,却毫无遗漏的,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连刚刚悄默声从外头进来,姜贵诚两口子的表情,她也没有错过。 她微微一笑:“不过,个中真假与是否可行,还得诸位叔伯们自行甄别判断,我虽是侥幸得了谋生之道,却始终对农桑之事儿,生疏不得要领,也不懂这其中关窍,恐会弄巧成拙。” “到底是个什么事儿,你且快快说来听听。” 姜族长一听她真有主意,当即就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催促着人。 “是啊是啊,安宁,你就快赶紧说吧,别跟咱们卖关子了!” “对呀对呀!” 众人也跟姜族长一样急不可耐。 数双眼睛同时满是期待的落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我听闻咱们这地方的庄稼,总是怎么种也种不出来收成,一年到头的产出,也就勉勉强强够个温饱。” “这样还得是在老天爷眷顾的情况下。” 不少人听了这话,都跟着点起了脑袋。 “确实是如此。” 谈及庄稼地的事儿,姜族长倒是严肃正视了几分。 “我也种了差不多四十年的地,这么多年以来,每亩地的亩产,基本都只有两百来斤。” 姜族长:“这还是好的肥田,才有这样的收成。” “要是差一点的,便是连两百斤都没有。” 他长叹了一声:“更不要说那些开荒的沙地一类,那是连产出一百斤都勉强。” “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咱们都不舍得浪费那些个种子。” “不多种上一些荒地,等去了朝廷要收的赋税,怕是全村老少都得饿肚皮。” 提及粮食产出,姜族长的忧虑愁苦,倒不似作假。 能吃饱饭,吃好饭,谁会愿意操心着会不会一觉醒来,就要开始过起吃完上顿,不知下顿在哪的日子呢。 他不免有些意动:“安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能改善亩产?” 姜安宁:…… “族长爷爷,我只是一个绣娘。” 她微微抽动了下嘴角:“连稻苗跟稗苗都分不清楚……” 哪里会什么改善亩产的法子。 倒是她爹娘留下的手札里,有提及到相关内容。 只是…… 她又不种地。 她连稻苗和稗草都分不清,养十株蔷薇都要死上九棵…… 不过那手札里关于农桑之事的内容,她倒是浅略的看了些。 就是成果嘛…… 学不会,根本学不会。 姜族长等人瞬间失望,连江巍也从一脸期待的表情,变成平静无波,心如止水。 原本他还想着,若姜安宁真懂粮食增产之法,便是给她个贵妾的尊荣,也并非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粮食,可是朝廷之根基,国泰民安之底色。 若是江安侯府,能够献上粮食增产之法,地位与恩宠必将更巩固一层。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 区区一个小绣娘,乡野村女,怕是连书都没读过几页,能会什么粮食增产之法。 更别说,他这八年来,从未见过姜安宁下农田干活,所吃所用,皆都是买来的。 她名下倒是有十来亩田产,只不过这些年来,都是赵家人伺候着的。 所得收成,也尽都进了赵家的库房里头。 就算姜安宁真的有什么粮食增产之法,他也得仔细提防才行。 谁知道,这所谓的增产法子,是不是幕后之人拿来,借姜安宁之手,算计他,算计江安侯府的! 是他迷障了,竟也跟着这些人异想天开起来。 江巍自认为情绪隐藏的很好。 却不想余光始终注意着他的姜安宁,将人浅显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数收于眼中。 她心生困惑。 好奇怪。 村里人指望着地里头的收成果腹,听见兴许有增产之法,期待激动倒是正常。 可江巍为什么也很跃跃欲试,激动期待? 他明明就不种地…… 寻常更是一副富家少爷贵族公子的做派,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 且听到她说没有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仿佛是与泼天的富贵擦肩而过般破碎失落。 姜安宁心里莫名浮现出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江巍,他该不会是奔着他爹娘留下来的手札遗物而来吧? 她爹娘骤然离世,尸身棺材被丢到村口后没多久,就来了一帮凶神恶煞的人,闯进她家里东翻西找。 嘴上说着是她的族亲,实际上,口音根本就不对。 一开始,她也不清楚那口音是哪里的人。 直到江巍,得了县令的指派,成了她们村的村正。 那口音,可不就是跟江巍一个味道? 当时她偷听到那些人零星几句窃窃私语。 说是要找什么‘书籍’‘册子’一切跟能记录文字图画有关的东西。 她当时心很忐忑。 阿娘临出门前,曾多次叮嘱过她,在她家后头的东圊旁边,深三尺的地方,埋着爹娘这些年的心血之物。 她不知道是什么,更不敢透露半点不对劲出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家里的地砖都敲下来,逐一翻找,紧张又恐惧,生怕他们会连东圊也不放过。 好在,那些人也只是进去东圊里找了找,并没有像在屋房里那般,掘地三尺。 后来隔了有半年的时间,她实在是想不出办法过活了。 家中连一粒米粮都没有,树林里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 这才想到阿娘提及的心血之物。 她趁着无人时,把东西挖了出来。 原以为会是什么金银细软,却没想到只是两匣子厚厚的手札。 不过,那手札,倒是记录了许多赚钱之法。 就是好些个东西,她没有银钱去准备材料,根本就是想做也做不成,只能空守着赚钱的法子而无能为力。 连想誊抄一份香料方子出去变卖了,都没有纸笔。 好在是,翻找到一份不要钱,到林子里采摘,或是到垃圾堆放处翻寻旁人不要的果壳等物,就能够凑齐制香材料的方子,算是暂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等她将香料卖出去,换回银钱,这才有资金买米粮与绣线等物。 渐渐地,倒也把日子过得好了起来。 若是从前,她大抵也不会将爹娘留下来的遗物手札,同江巍来此的目的联系到一起。 直到今儿看到那份关于牵机药的记载,以及如何利用薯莨纱,将牵机药溶于其中,对人缓慢造成伤害。 她不确定了。 也不得不胡思乱想,猜忌怀疑了。 爹娘正是去了一趟京城,才莫名的遇了害,丢了命。 从前,她天真愚钝,蠢不可及,或许还会相信爹娘是归来途中,遇见打劫的山匪丢了命。 如今,她却是不敢相信了…… 尤其是阿娘临行前,坐在她身边碎碎念叨过的话。 “若是阿娘有的选,定不会去那腌臜吃人的地方。” “我的小安宁,你一定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 “就在这里吧,天高皇帝远,倒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儿。” “阿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见你一面……” 那时候,姜安宁听不懂,只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前世更是没有如现在这般,清楚的忆了起来。 阿娘的那些话,如今稍加联想,可不正是奇怪? 姜安宁有些失神,好在很快就清醒回来,收拾起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回过神,继续打着精神跟姜族长等人说话。 “到底是什么主意?” 姜族长经过刚刚那一遭,心里的期待值已经降低了许多,语气也没了先前的急切。 “种桑树。” “种桑树?” 姜族长惊了一声,其他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种桑树能做什么啊?” “桑叶子倒是能吃,可也顶不了饱啊。” “安宁丫头这可真是胡说了。” “亏我还期待住了,结果就这?桑树哪里没有啊,不说咱们村东头树林子里的了,就咱们村一走出去,往官道上去的那条羊肠小道两边,就零零散散长多少桑树呢,还用特意种?吃多少没有啊!” 村里人基本都是抱怨的口吻,连姜族长也是脸色有些不好,觉得姜安宁这丫头,实在是过分了! 戏耍他们一次不算,竟然还戏耍第二次! 唯独江巍,眉眼陡然凌厉,甚至变了脸色。 他乌青着脸,眼睛里那股子戾气怒火,藏都藏不下去。 “种桑树?” 江巍死死地盯着姜安宁,向前踏了几步,离人更近了些,像是随时都会冲上前去,捏碎人的脖子一样。 姜安宁被吓了一跳,想不通‘种桑树’三个字,怎么会扭曲了他的神经,让他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我也是瞧着咱们村附近的桑树,都长势良好,便是不用人专门打理,也都郁郁葱葱……” 她佯吞了下口水,压了压声音,仿佛是被吓到似的,怯怯软软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我没有想太多,就是觉得桑树浑身是宝,既然种粮食的收成不好,倒不如换了方向,改种成别的。” 姜族长正欲开口,江巍先一步道:“你要种桑?” “只是说个建议……”姜安宁眉眼怯怯。 江巍:“种桑之后呢?” 姜安宁似是有些被人身上冷冽的气势给吓到,略往后躲了躲,不敢言语。 “该不会是想养蚕吧?” 江巍眯了眯眼,满是怀疑。 姜安宁拿不准人为何会情绪变化这般大,只能继续故作无辜:“不、不可以吗?” “你会饲蚕缫丝!” 江巍语气十分肯定。 姜安宁情绪微敛,很是无辜的摇了摇头:“不会。” 似乎是怕人不相信,她解释道:“只是在绣坊接活的时候,曾听人提过几句,说是咱们这里,竟然没什么养蚕纺丝的人家,寻常要用到什么丝线织物,还得特意去外面进了货才行。” “所以我就想着,咱们何不试试种桑,养蚕,若能成,远的不说,至少在江安县这里,总该有一席之地吧?” 江巍皱眉。 他明显不大相信,却又好像找不出什么漏洞来。 看着姜安宁这双与那女人十足相似的眉眼,他用力抠着手心,极力保持清醒。 那个女人也总是这般眼神无辜,实则狠辣歹毒! 纵使那人不愿意继续追查,可那个女人随身携带的荷包与行李中,都翻出有毒的蚕茧来,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相信世间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好端端的,姜安宁为何要提及种桑饲蚕之事? 谁教她的? 会否是那女人,早知自己的结局,所以提前留下遗言,教了姜安宁什么东西? 晚安 第071章 湖丝世家 江巍对姜安宁心生怀疑。 姜族长听着两人的对话,却生出了几分兴奋之意。 “村正也知道这事儿?种桑,饲蚕?” 他本来是觉得姜安宁胡闹的,没想到江巍竟然也知道。 在姜族长的眼里,姜安宁是跟他们一样的人,都是泥腿子,能有什么见识? 不过是走了狗屎运,侥幸靠那什么绣活赚了钱,才有如今的舒坦日子。 可江巍不同。 便是他跟县令的那层裙带关系,就足以令人信服。 听他说,准不能有错! 江巍抿了下嘴:“植桑饲蚕,古而有之,缫丝织绸,更是为不少家族,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如今更有天下桑蚕之利,莫胜于湖的说法。” “倒也确实有不少村落,土地不适宜种稻、粟一类的作物,于是因地制宜,将种植的重心挪到种桑树上,以养蚕缫丝为生。” “其中湖丝以细而匀、富拉力、丝身柔润洁白的上乘品质,为贵族阶级所偏爱,连太祖爷都对此赞不绝口,钦点为宫廷御供,也由此,在湖州地界,衍生了几个湖丝世家出来。” 说起“世家”二字,江巍语气略有不屑。 似是很瞧不上的样子。 姜安宁却更好奇,江巍到底是什么人? 知识涉猎如此广阔。 原本,她还担心忽悠不了村里人种桑树,养蚕……毕竟这种技艺之事,无人引领传承教学,只凭着一腔热情就想成事,简直难如登天。 可以说是,与痴人说梦无异了。 姜安宁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江巍,猜测人的身份。 江巍也在紧盯着姜安宁,想看人会否有所反应,露出马脚。 “世家?就,就靠种桑树,养蚕这玩意儿?还、还得了太祖爷的赏识儿,钦点为御供?” 姜族长震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 本朝自太祖皇帝至今,已传了十五位帝王…… 从太祖爷时期开始,就得到了赏识,成为御供世家,那、那得是风光富裕了多少年啊! 姜族长想想就觉得激动。 若是他也能成为那样的大家族话事人,便是到了九泉之下,都能笑着醒过来! 他带着几分不确信的看向江巍,连语气都恭敬了许多:“村正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真是能赚到钱的路子?” “赚钱?” 江巍嗤了一声,笑着摇头:“何止是赚钱,族长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术业有专攻!” 江巍笑了笑:“凡是能进入织造府领差事的,至少有一半都是来自这些丝织世家。” “差事儿?这是……为官的意思?” 姜族长想到那一可能,激动的面色潮红,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那倒也不是。” 江巍笑笑,给人泼了一盆冷水:“织造府倒也不算官衙。” “最开始是由织造太监来督管的,后来换成了侍郎,如今嘛,归内务府统管,严格来说,是为朝廷供应织品的皇商。” 姜族长心头的火热,瞬间凉了半截儿。 “但是嘛,这织造府里分设着不同的机房,技术分工十分细致,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等,各类工匠有许多人。” “这工匠多了,总得有个管理的人吧?” “于是就有分设了所官,所官之下又有高手、管工等,监管技术,督率工匠,从事织造的无品阶之人。” 江巍说及品阶之时,语气里总是难免轻蔑。 他笑了笑:“可这芝麻大小,到底也是个有点权利的。” “端看族长你怎么想了。” 姜族长老脸一红。 他自然是想子孙后代,也能吃上官粮的。 可他总觉得江巍的语气,有些不对味儿。 “我能想什么,要不是听了你们说,我都不知道,外头还有这样的世界。” 姜族长含糊着打了个哈哈,没有袒露出内心那些小九九来。 江巍嗤笑了声,没有戳穿人的那点小心思。 “这么说,安宁说种桑树能赚钱,不是在诓骗我们了?” 有人按耐不住心思,语气急切的问道。 “可咱们也没有会养蚕的啊,就算种了桑树也没有用吧?” “不会可以学啊!既然安宁跟村正都说可以,还怕他们没有法子,找来会养蚕的人,教咱们吗?” “是啊,不是有那些什么世家啊,大族的吗?随便去请个人来,都能教会的吧?” “可人家为什么要教咱们呀?要是这养蚕真的如此赚钱,那人家凭什么把安身立命的传家本事教给咱们。” “我相信村正跟安宁丫头,肯定会有路子!” 大多数村里人,都生怕会错过这样好的赚钱路子,纷纷拿话抬高起江巍与姜安宁来。 更有人浑水摸鱼道:“村正跟安宁才是真正郎才女貌的一双壁人,往后有他们二人带领着咱们发家致富过好日子,还愁不能顿顿吃上肉吗?” 不过这句明显拍马屁的话,算是正正好的,拍到马蹄子上了。 四周人怒瞪其人,满脸鄙夷。 江巍脸色也不大好。 谁要和那女人的生的贱种郎才女貌…… 他最多也就是勉为其难的,允许姜安宁为妾室,侍奉在侧,随心把玩。 待到他将人身上的线索价值榨干,若腻烦了,也大可以送人或者圈禁。 郎才确实是郎才,女貌? 江巍看了一眼姜安宁,倒也实在是无法违心说出此女貌若无盐这话来。 姜安宁只觉晦气。 若非此时还要维持无辜的假象,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想要学习养蚕缫丝技艺,倒也不难。” 江巍语气随和的给众人喂下一颗定心丸。 他看了一眼姜安宁:“要说缫丝之事,最为出名的湖丝世家,当属湖州桑家。” “二十年前,桑家大小姐,曾携传家之技,嫁与岭南姜家的二公子,结下两姓姻缘之好,同时也把湖丝技艺,带到了岭南。” “不过很可惜的是,岭南虽也同样种桑养蚕,包括这姜家,曾以薯莨纱出名,附近村落,也是有不少养蚕人居住,专门为其提供白胚纱。” “可许是橘生淮北则为枳,橘生淮南则为橘的缘故,桑家大小姐并没能成功的,将适宜制成湖丝的养蚕之法,在姜家发扬起来。” “湖丝除了细而匀、富拉力等特点以外,最为人称道的,是其可以比一般土丝多挂两枚铜钿而不断。” “桑家大小姐按着家传的技艺,在岭南种桑,饲蚕,烘出来的丝,虽也细匀,拉力也要比当地的丝好上几分,却无法承受多挂一枚铜钿。” “以至于好些人买了以后,扬言这是造假湖丝,哪怕当时的姜家,并没有以堪比湖丝来宣传过,却还是不免受了波及,被安上盗版之名,毁了好几桩生意。” 姜安宁觉得奇怪。 江巍怎么说起桑家大小姐的时候,眼神总是往她的身上瞟? 村里人抓耳挠腮的听人讲了这一通故事,实在是忍不住了。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这桑家大小姐被那什么岭南姜家给赶出家门,亦或者是休弃了,咱们能请人来学习养蚕之法吧?” 江巍笑了笑:“聪明!” “桑家大小姐,确实是被岭南姜家给休弃了。” 他故意卖着关子:“不过,也仍旧还是姜家妇。” 有人大胆地猜测起来:“莫不是那桑家大小姐,隐姓埋名,改嫁给咱们村的谁了?” 旁边人顿时哄笑出声:“你可真是会想,那都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且不说岭南离咱们这儿相差数百里,那桑家大小姐是怎么过来的,光是年纪就很难对上吧……” 好些人立马开始询问起自家奶奶,是不是桑家大小姐来。 江巍也跟着笑了起来,在众人猜测纷纷之时,终于为人解惑:“桑家大小姐不在。” 众人顿感失望。 “不过桑家大小姐有个女儿,倒确实是在咱们村。” 江巍丢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有人迟疑道:“这算算年纪,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怎么着也得有十七八岁了吧?” 于是瞬间,众人又纷纷追问起自家的年轻媳妇儿,是不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 姜安宁轻蹙了一下眉。 总感觉江巍话里有话。 还有他看着她的眼神,令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心有不安,两手不自觉的抓捻着裙布。 江巍察觉到人的慌张,轻挑起眉。 这女人,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否则怎会因为听见他说起桑家大小姐时,如此的不安? 江巍有些得意起来。 呵,女人,到底还是被我给发现了吧? 眼看着有急怒之人,都要动手打人,逼问自家媳妇儿承认自己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了,江巍这才颇为满意的,慢悠悠说出真相。 “大家也不用再胡乱猜了,你们想要找的人,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了江巍的话,急怒的村民不仅没有冷静,反而是更加的激动了,掐着自家媳妇儿的脖子逼问:“快说,是不是你,你是不是不是我老丈人跟丈母娘亲生的!” “不对,不对,快说,我老丈母娘,是不是就是那什么会养蚕的桑家大小姐!” 被殴打的新媳妇哭得哽咽了嗓子,苦苦哀求:“我不是,我不是啊,我真的不是,我不知道什么桑家大小姐啊,村正救我,救我……我不是什么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我是枣馒头村卖枣馒头的陈三四的闺女陈小花,我不是……” 过于熟悉的场景,唤醒了姜安宁身体里的诸多不好记忆。 “你放开她!” 姜安宁站起身,扒拉开跟前十分碍眼的江巍,冲到陈小花的身边。 陈小花的男人手上的力道一松,随后又觉得自己被一个娘们给吓唬住了,实在是丢脸。 他浑身跟着也就难受起来,感觉四周的目光,都是在看他笑话的。 “我管教自己的媳妇儿,关你什么事儿?” 说着,就又伸手将陈小花给拽了回来,更用力的一巴掌,就要掌掴下去。 姜安宁的个子,在女孩子里头算是比较高的了。 此时却仍旧觉得对方孔武有力,高大强壮,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向她扑面袭来。 她几乎是本能的,将陈小花与自己互换了位置。 “小心!” “安宁!” 隋然跟方婶子惊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冲上前来,想要替人挡下这一巴掌。 江巍在一旁皱眉,心生不悦。 从前怎么没发现,姜安宁是这般的喜欢多管闲事儿。 往后进了他的后院为妾,还是如此喜欢惹是生非,只怕要给他添许多烦恼。 宋家那位,是个娇纵的。 连他的面子都经常不给,若是再被姜安宁添堵,只怕要闹性子。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江巍已经考虑起,是否应该允姜安宁做个外室。 到时候在京城置一处宅子将人安顿了,大概也不算委屈她。 电光火石间,陈小花男人的巴掌已经落了下来。 方婶子跟隋然根本来不及上前。 这屋里头确实宽敞,可也架不住一口气儿挤了这么多的人。 砰! 巨大的声响,不禁让许多人偏过头,闭上眼,不忍心去看。 这么大的动静,光是听着就觉得疼。 “艹,姜安宁,我要杀了你!” 陈小花男人捂着松动的牙齿,瘫躺在地上,无能狂怒的嘶吼。 “你来啊。” 姜安宁气定神闲:“我倒要看看,是你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 她抬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腹部,明明是轻飘飘的话,却无端给人一股子森然恐怖之感。 陈小花的男人只觉得前些年路过一片乱坟岗时,实在没憋住小解了泡黄水的心慌惧怕,都不及此时严重。 他接连吞了吞口水,嗫嚅着嘴角,好一会儿没敢吭气。 姜安宁的眼神,仿佛真的随时会冲上来割开他的脖子……呜呜呜,娘诶,好吓人! 陈小花的男人险些哭了出来。 而且这娘们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力气大的吓人。 刚刚一拳头,打的他牙齿都掉了一颗。 他差点就被吓尿了! 因为心里害怕,那颗牙齿还被咽了下去,好悬没把他给噎死。 就这,还有两颗牙齿松动下来,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众人这时才敢睁开眼睛看。 没想到,他们以为的,姜安宁被掌掴到地上,起都起不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诶呦,大贵儿啊,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姜大贵的娘孙金花,一睁眼就看见自家儿子瘫倒在地上,嘴边还沾着血,当即就扑了上去,心疼的眼泪没掉下来一滴。 “娘啊,你要给我做主啊,姜安宁这个小贱人,她、她打我!” 孙金花当即凶神恶煞的回过头来,瞪了一眼姜安宁,浑像是要把人活撕了解气。 姜安宁面无表情的,只随手掰下来炕沿儿上的一角青砖,在手里慢悠悠的把玩。 孙金花当即怒声道:“你个混账玩意儿,准是你不懂事儿,惹了人家安宁不高兴,不然她咋不说来打我,不打其他人,单单就打了你呢!” 姜大贵傻了眼,像是不认识他娘了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人。 “娘,你是我亲娘吗?” 寻常他媳妇儿给他端的洗脚水温度略烫了些,他娘听见动静,都要拎着人的耳朵,脏话不断的骂上个把时辰。 偶尔他心里头不顺意了,还会故意装作被烫到脚的样子,听他娘拎着他媳妇儿的耳朵训斥人咧! 可现在,他娘居然不仅没有替他出头,给姜安宁一个大耳刮子,扇得她眼冒金星,跪地求饶。 还反过来训斥起他来了…… 这还有天理吗? 他娘变了! 孙金花要是能听见自家熊儿子的心声,准得给他一个娘爱巴掌。 个瘪犊子东西,没看见那小丫头片子,手里头给那砖块子捏的咯嘣咯嘣响! 遇见这么个怪力丫头,她这脑袋瓜子,怕是都不够捏个响的! 还出头? 可快消停的吧! 孙金花拉扯着姜大贵起来,点头哈腰的跟姜安宁赔着笑脸:“安宁啊,你别生气,这小子有错,回头我训他!我、我拿烧火棍,我打他屁股!” “呵呵呵,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啊哈……” 本来还吃心他娘变了的姜大贵,目光无意扫过姜安宁手上,再低头一看人脚边的一小堆儿土,瞬间的熄了火。 不消人指点,就智商归了位:“对、对不起!” 差一点,他就想跪下了。 四下看了看,人太多,不怎么好意思,尴尬的僵持在原地,要跪不跪的。 纯架空哈,没有具体背景……作者历史文盲,常识缺失,没有文化,脑袋空空,写作水平极差(半夜看到有人吐槽某作者写“养了六七年的老母鸡”是没常识水平差,老母鸡不可能养六七年,怕了怕了,真的怕了) 但我真的是文盲,没说谎[真诚jpg.]欢迎指正文中错误,我会在查阅相关资料之后,择正修改 这里的湖丝,是架空的[非遗-辑里湖丝]相关,不完全一致,织造府相关也是我架空的(主要本人确实没文化,查了又查,越查越觉得太复杂了,脑子不够用了)所以是采用的部分资料+自己瞎掰 至于有人说女主该不会又是什么公主之类的隐藏身份……这个是不会的哈,女主就是一个普通人,会点小手艺的小老百姓,非要说有啥身份,大概可以算是匠人之后吧 第072章 带你回家 孙金花迭忙在姜大贵膝窝儿上踹了一脚。 姜大贵好悬扑个狗啃泥,半趴在地上,回过头,满脸幽怨的看着她娘。 “安宁啊,你看,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吧!” 孙金花赔着笑脸:“他真不是故意的……” “对,对对,我、我不是故意,你原谅我吧。” 姜大贵倒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刚刚有多不可一世,如今就有多奴颜媚骨,哈巴狗似的。 “我有什么可原谅你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姜安宁很是瞧不上姜大贵母子二人的做派,欺软怕硬,专捡软柿子捏的恶毒小人。 她毫不掩饰的嫌弃:“要道歉,你也该是跟你的妻子道歉,求她原谅你才对。” 被点了名的陈小花,人微微瑟缩了一下,此刻几乎完全躲在方婶子的怀里头,不敢与婆母丈夫对视。 “小花,你原谅大贵儿吧,念在过往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你就给他个机会吧啊,他刚刚就是太激动了,才会没有控制住脾气,平时他对你不是也很好吗?” 孙金花语气绵软,听着像是好声好气儿的诱哄着人。 可陈小花就是听出了一股阴森刺骨的威胁味道。 她心头哀戚。 难道,她还有拒绝原谅的选择吗? 嫁为姜家妇,哪里还有半点自由可言? 便是她敢在此时拒绝原谅,不接受和解,碍于人多,且姜安宁看起来又像是为她撑腰的,姜大贵母子自然不会说什么难听话,做什么腌臜事儿。 说不得还会更加虚假伪善的用好听话捧着她,做样子给姜安宁和村里人看。 可等人潮散去,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还能有活路吗? 见陈小花久久不应声,姜大贵眉眼间已经生出不耐烦来。 他神色漫布戾气:这贱人在想什么?竟然还不赶紧说原谅他,没看见他还在这儿跪着吗? 真是个不中用的棒槌! 早知道,还不如娶个漂亮伶俐,陪嫁多又知冷知热的回来了。 娶了这么个棒槌,根本不知道贴心自家爷们。 孙金花伪善的劝和,姜大贵无可掩饰的戾气,都让姜安宁感到了过于熟悉。 这可不就是上辈子,张氏常常给她灌输的话? ‘你要原谅,你要宽恕,赵海不是故意的……’ 她呸! 姜安宁看了眼瑟缩在方婶子怀里不敢吭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挣扎变化不断的陈小花,心知要不了多一会儿,她就会碍于孙金花夹杂着淫威的伪善,姜大贵怒气腾腾的黑脸,忍痛咽下委屈,说自己没什么,然后无可理喻的,站到自己男人那一边。 如同前世那个怯弱胆怂的她一样。 “我,我原谅。” 陈小花哀戚的一声‘原谅’,姜安宁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时,才有村民跟着出声劝和。 “两口子哪有不打架的啊,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等会儿回家去,就又什么都好了。” “可不是,大贵儿刚刚是过分了点儿,倒也并非不能理解,谁听见有赚钱的路子,能不激动呢?” “大贵儿媳妇是个懂事儿的,不作不闹,大贵你回头可得好好哄哄人家啊!”后头那句,是笑嘻嘻对姜大贵说的。 姜安宁蹙了一下眉,很讨厌这种氛围。 陈小花沉默的垂着脑袋,心如死灰。 姜族长也在众人接连发言劝和后,站出来和稀泥:“行了,两口子的事儿,说开了就好了。” “上下牙且还有打架的时候呢,何况两口子过日子?” 他自认为公正的开口:“大贵儿以后收敛收敛脾气,跟自个儿媳妇儿动手算什么本事儿,说出去我都替你害臊。” “大贵媳妇儿你也是,跟自个儿男人且得学着服软些,别总惦记顶着人说话,把人没火气都要撩起三分火,到头来遭罪不还是自个儿?” 姜族长语气略含警告:“懂点事儿,别叫家大人跟着操心上火的。” 陈小花遽然落泪,绝望更甚。 连村子里最有话语权的长辈,都如此劝说,她还能有个指望的人儿吗? “行了,赶紧家去吧!” 姜族长有些絮烦的挥手赶人:“净整些幺蛾子,耽搁大家伙的前程,没个轻重缓急。” “说话做事儿,也不晓得看看场合,合该是不带着你们一家子才好叫长记性!” 他又摆谱训斥了姜大贵三人几句。 原来视线落在姜安宁的身上,也想跟着训上一训的。 想起关于种桑养蚕这事儿,还得指望人跟江巍,便也只能把不满咽回肚子里。 孙金花迟疑了下。 她目光寻摸到自家男人身上,多少是有些不舍得走的。 赚钱的主意啊,谁不想听? 奈何随着姜族长发话,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应和,赶他们一家走。 “是啊,眼下还有什么,是能比带着全村人致富发家更为重要的?我看族长真没说错,秀宏家的,你可真是有些不懂事儿了,哪能这么耽误大家的正事儿啊!” “对的呀,对的呀!” 你一声我一声的谴责,刺激得孙金花老脸一红。 “行了,听三大爷的,赶紧带着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回家去,给那猪都喂喂,饿大半天都。” 孙金花的男人姜秀宏板着脸,不容拒绝开口。 “知道了!” 孙金花神情有些不忿,悄声嘀咕了句:走就走! 路过陈小花身边时,她把不满都发泄了出来,用脚踢了踢陈小花的腿,丝毫没有留着力气。 “还不赶紧的起来?等着我八抬大轿请你呢?” 她恶狠狠地剜了人一眼: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个小贱蹄子,害得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没脸,连赚钱的主意都听不着。 还害得她好大儿挨了打,等回了家,准叫她好看! 陈小花浑身颤抖,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垂头耷脑的跟在孙金花身后,浑然是认命的样子。 眼看着闹剧散场,江巍冷不丁的开口,跟姜安宁说了句:“安宁妹妹这个习惯可不好。” “什么?” 姜安宁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掺和别人的家事儿,通常只会惹得自己一身腥。” 江巍自认为风流勾了勾嘴角,爹味四溢:“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插手姜大贵两口子之间的事儿,等回头俩人又如胶似漆起来,你岂非自惹嫌弃?” “往后啊,这个习惯可得改一改了。” 姜安宁顿时像是在看怪物异端似的看着他。 这男人,又抽什么风? 他以为他是她的谁? “你脑子让自己踢了?” 她毫不掩饰嫌弃:“说的都是什么*话!” 江巍一怔。 随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难堪。 他微有盛怒:“我是在教你!” 这女人怎如此不知好歹,竟然忤逆骂他! 粗鲁! “那我谢谢您喽!”姜安宁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吃好喝好啊?” 江巍:?? 这女人在说什么胡乱话。 什么吃好喝好…驴唇不对马嘴,他可真是对牛弹琴! 江巍气闷。 他甚至觉得,给人个外室的身份,都是抬举了人! 如此蠢笨之物,关在笼子里做个把玩之物,方是勉勉强强。 江巍心中早已把姜安宁视为所有物,如今自己的一个物件儿,竟然不知乖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跟他唱反调顶嘴,实在是欠教训! 他正要再说什么,把刚刚丢掉的面子找补回来。 姜安宁已经无视了碍眼的江巍,走到陈小花身边,拽住人的手。 “安宁?” 陈小花怯怯又疑惑的喊了声人,同时也是想告诉她的婆母与丈夫,并非是她要拖拉停下。 她心里对姜安宁还是有几分感激的。 只是…… 一时的仗义执言,除了换来回家后,更猛烈的疾风骤雨,辱骂暴打,还剩下什么? 可她也清楚,这不是姜安宁的错。 姜安宁也是好心。 陈小花内里免不了有些纠结拧巴。 “你别怕。” 姜安宁看出人的不自在,也没错过人脸上的那抹复杂表情。 “要是你不想跟他们回去,就留在我这儿,我孤冷冷的,倒是很缺个陪着一块儿住的伴儿。” 她语气诚挚的邀请人留在她家小住。 对陈小花,她实在没什么感情。 只不过推己及人,总觉得,或许陈小花也如她前世那般,渴望着能有个人带她走。 不过,姜安宁也没有强求。 她知晓人各有志,自己的意愿,是不能加诸在旁人头上的。 若是陈小花坚持要跟姜大贵回去,那她也只能哀其不幸,再祝他们百年好合,莫离莫弃了。 她没有催促,只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人做出选择。 姜大贵胆颤地咽了咽口水,外强中干的虎着脸,尽可能声音颤抖的呵斥陈小花:“赶紧跟我回家去,别给这儿丢人现眼了。” “没听到爹说,家里的猪该喂了吗?” 见人不动弹,他伸手就要去拉扯。 姜安宁眼神轻飘飘的挪了过去。 姜大贵连连吞咽口水,将孙金花往跟前一推,缩着脖子躲到了人身后。 “大贵儿媳妇,你可是姆们家正经八百娶回来的,回头叫你爹娘知道,你扔了自个儿爷们在家,跑到旁人家里头过日子,就不怕他们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吗?” 孙金花意有所指。 旁人听不出她这话里头暗含的意思,常挨孙金花羞辱谩骂的陈小花却是瞬间领悟到了意思。 孙金花这是在说她跟姜安宁不明不白,给姜大贵戴绿帽儿呢! 陈小花泫然欲泣,摇着脑袋不敢再去看姜安宁,欲要挣脱开姜安宁抓着自己胳膊的手。 姜安宁下意识多用了些力气。 “安宁……” 陈小花抬头看着人,随即又慌乱的偏头避开:“我不能连累你。” 安宁刚刚开口帮了她,她不能恩将仇报、丧了良心的,害人被婆母泼上脏水。 世道苛责女子,哪个挨了那样脏水的人,还能有脸面好生生的活下去。 不过是一根扎裤绳,吊到房梁上,清白干净。 姜安宁原本是不想再管了的。 陈小花要跟姜大贵走,她尊重对方的选择就是。 左不过,事不关己…… 可明明孙金花的话,也没什么过激的词汇,陈小花却好像忽然陷入绝望境地,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散了一样。 姜安宁略感奇怪的皱了皱眉,倒没有立即松开手。 “你连累不到我。”她道。 陈小花哭得憋不住声:“会的,会的,安宁……”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遂了孙金花的愿。 姜安宁直觉要不好,抓着陈小花的手,更用力了些:“我不怕你连累。” “你……” 姜安宁声音顿了下,她跟人确实不熟,一时情急倒是有些喊不出来人的名字了。 略想了想,才柔和语气,温声相劝:“小花,你不要怕,也不用怕连累我。” 她笑了笑:“我个退了亲事儿,送前未婚夫一家进了大狱吃牢饭的女子,早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总不相信,还会有那不长眼的,想步赵海一家的后尘,再让我送一回人进去吃牢饭。” 姜安宁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孙金花跟姜大贵。 二人齐齐缩了缩脖子。 陈小花面露茫然。 “我真的,可以留下吗?” 她颤着声音,鼻塞哽咽:“我想回家,见爹娘,我的爹娘……” 不知道是不是姜安宁身上多了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陈小花略微松下心神,吐露了心里的期盼。 婆母总是跟她说,如果她闹着回娘家,把夫妻间的矛盾说给爹娘听,不仅会徒增爹娘的烦心不悦,还会让爹娘被笑话,被戳脊梁骨。 从姜大贵第一次跟她动手的时候,她就想回娘家了。 可她又害怕…… 怕婆母会去闹得家里头鸡犬不宁。 她是老来女,爹娘年事已高,她实在不想他们为自己的事烦心忧虑,坏了身体。 “我想回家。” 陈小花哽咽着喃喃。 她其实不想跟姜大贵过了…… 可‘和离’实在不怎么光彩,她害怕说出来,会被人笑话,被指指点点。 姜安宁很意外。 她本以为陈小花骨子里藏着的是逆来顺受。 “我会送你回家的。” 姜安宁心情颇为复杂的捏了捏人的手:“你放心,有我在。” 她安抚似的拍了拍人的肩膀,随即抬眼直视着孙金花:“秀宏婶儿应该不介意留儿媳妇在我这儿小住几日吧?” 孙金花瞪圆了眼睛。 你那叫留人小住几日? 打量着我们大家伙都是聋子呢,那么大声的密谋。 我都听见了! 你可是说要送她回家!! “秀宏婶儿不乐意?”姜安宁态度强势。 有捏砖成粉的震慑在前,孙金花很是识时务:“怎、怎么会呢?” 不乐意也不敢说啊! 孙金花嘴里头泛苦,面上却又不得不赔着笑,生怕惹恼了人,那双怪力气的白嫩小手,就咔吧咔吧给她脑袋捏成碎沫。 姜族长听着觉得不好。 “胡闹!” 他正要端起长辈的架子,出声斥责。 姜安宁轻飘飘的看了人一眼:“小花没意见,秀宏婶儿没意见,族长有意见?” 姜族长声音一哽。 眼见着姜安宁单手捏着空气,发出咔吧咔吧,骨头关节错位的声音,他吞咽了几下口水,险些被呛住。 他连续咳了几声,装作无事发生掩饰尴尬:“我怎么会有意见呢。” 财神爷,惹不得。 呵呵呵,会武力的财神爷,更更更惹不得。 姜安宁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一扫过,最终落在江巍的那张美则美矣,防不住讨厌的脸上。 似乎是在询问:你还要多管闲事儿不? 第073章 姜安宁又骗他? 江巍眉心轻皱,不悦骤生。 这女人是什么眼神?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那便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姜安宁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陈小花那双满布疮痍伤痕的手。 “你且安心在我家住下。” 姜族长黑沉着脸,很想辩称几句。 哪个跟你都没意见了?! 他意见大了去! 奈何,话到嘴边,也无非是跟姜大贵一般模样,只敢心生怒,半点儿不敢言。 “耽搁这好一会儿,险些都要把正事儿给打岔打过去了。” 姜安宁微微弯翘起嘴角,主动把话题重新引了回来。 “咱们还是紧着商量正事儿吧。” 她拉着陈小花在炕沿儿边上坐下:“种桑养蚕这事儿,咱们到底要不要做起来,还得有个章程才好啊。” 听她提起种桑之事儿,姜族长顿时敛了愤懑之色,拉回注意力来。 “你……” 姜族长正想着说什么,姜安宁笑吟吟的看着其他诸人:“我看大家伙也别都挤挤擦擦的堆在我这屋里头了。” “眼瞧着都把我这屋子挤得见不着光亮了。” 听她如此说,众人都是你看看,我看看你的,谁也没有动弹。 开玩笑,赚钱的法子就在这儿等着散播呢,哪个会愿意走啊。 姜族长也觉得姜安宁这话说的突兀。 “安宁……” 他才刚张了嘴喊人,姜安宁便又笑着开口:“我看,大家不如一家留下来一个人在这儿,共同商量着,咱们村未来到底是要怎么个走向。” “毕竟这种桑养蚕,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儿,且还有的麻烦呢,总不能回回都这样,一大堆的人,全挤在我这儿商量决断吧?” 姜安宁微微一笑:“便就留下来个能拿事儿的家长,旁的人,就还是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也别耽搁着自家的事儿不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倒是也觉得这话说的有道理。 也不知道谁先说了一句:“我今早儿给鸭子剁的菜,还在当院墙头上搁着呢,可是得赶紧回去喂喂了。” “别回头给我再给我饿的不下蛋了。” 话音儿刚歇,人就匆匆地挤出了人群,准备要走了。 只是叮嘱着自家媳妇儿:“你跟这儿好好听安宁讲话,我回去喂鸭子。” 有这么个主动开了头儿的,其他人顿时也纷纷想起自家做了一半,就耽搁下的活计来。 姜安宁又提醒着道:“这些时日,大家还是要多多注意些,出行尽可能的结伴,尤其是家中有孩童的,暂且就别让他们单独出去疯玩了,尤其是树林等视线不得方便的地方。” 众人这才又想起赵海逃狱这事儿来,纷纷心有戚戚焉。 “也用不上这么谨慎小心吧,咱们平常又没谁得罪了他,何况祸不及妻儿,都是一个村的人,他总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个孩子下手吧?” 姜族长没话找话道:“再说,杀个孩子,岂非给自己罪加一等?赵海总不能这么愚蠢……” “为何不能?” 姜安宁轻瞥了姜族长一眼:“族长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就知道他心里如何打算了?” 姜族长一噎。 “我……” “您都不知道的事儿,倒也好如此的言之凿凿?” 姜安宁毫不客气:“万一真有哪个相信了您的话,松懈下了警惕,回头真出点儿什么事儿,您担得起责任?” “我……” “赵海一个联合外人欺诈未婚妻嫁妆,说难听点,就是个意图吃绝户的畜生,您怎么好有底气给他的品行头脑做背书的?” 姜安宁完全无视姜族长铁青的脸色,疾言厉色的斥责对方不负责任。 “他或许不敢杀人,可胆从利中,他越狱在前,逃亡在后,这一路上总要吃吃喝喝吧?” “您怎么就好说,他是直接去落草为寇,还是回来拐个丫头小子带远去卖,换成逃命的盘缠?” “难道非要真等出了什么事儿,才来悔之晚矣?” 姜安宁小嘴叭叭叭,叭叭叭的,给姜族长说的额头都渗出汗来,最后只能强行挽尊的说一句:“你总有许多歪门邪理,我说不过你!” “难道我说的不对?” 姜安宁的话,直噎的姜族长气闷:“对!你最对了!” 他气恼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无能狂怒。 “大家还是要多加警惕,莫要被族长的话,给忽悠了。” 姜安宁的话,无疑是更添了一把火。 可把姜族长给气得不行。 偏生他刚刚又是被人一通好怼,这会儿根本不敢再回嘴接话。 只能独自坐在那,生闷气,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了。 人群里稀稀拉拉的开始传来应声:“知道了。” 还有顺势拧了自家小子耳朵训斥的:“听见你安宁姐(姑姑)说的话没有?回头再敢遥哪吓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小孩子总是好对家长的耳提面命不服不忿,气哼哼的转了头,做出不想听的样子。 对姜安宁更是由此生了厌烦。 正想要跟人做个鬼脸发泄不满的皮小子,不期然的同人四目相对。 姜安宁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桃李枝,引来花开。 那小子怔愣住,过一会儿,脸红瞬间爆红起来。 这坏女人,咋、咋还怪好看的咧? 像那庙里头供着的菩萨。 不……比菩萨还要慈眉善目的,倒是叫他心生惭愧来。 刚刚他竟然想要对人冒犯不敬,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了,阿娘。” 小子羞涩的躲进他娘怀里头,小声闷哼:“我听安宁姑姑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一眼对视,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可抗拒之感,像是信徒不敢亵渎神灵那般。 妇人愣了下。 自家这皮小子,平素最爱跟大人唱反调。 家大人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便越想要去试试。 今儿倒不知道太阳是打哪儿出来的了? 竟然乖起来了。 “你可别是跟这儿拿好听话哄着我,回头又要作妖。” “诶呀,不会的,我最听话了,阿娘你干嘛总是不信我。” 母子俩的对话声不算大,却尽数落尽了姜安宁的耳朵里。 她觉得很有意思。 没多一会儿,各家就都留下家里头能做主的人,余下的,全都各回各家了。 方婶子家留下的是方婶子。 方婶子的男人姜根山快要离开时,方婶子嗓门颇大的吆喝了声:“你先别忙着走,后院还剩下那些个残羹剩饭,脏碗脏筷的没收拾呢。” “你等会儿带咱家孩子,一块儿收拾利索了。” 姜根山没有多想:“成。” 众人心思各异,明明白白的听见了方婶子说话,却也只当没听见。 方婶子冷哼了一声:“等会儿那些没人要的桌椅碗筷,你都搬回咱家去!” 这下子,众人可都有些装不下去了。 “诶呦,你瞅瞅,咱们光顾着来找安宁说话了,后面的家伙事儿还没收拾呢。” “可不是?我看也都别忙着走了,各家都去帮着忙活忙活,好歹是把后院收拾干净,也把各家拿过来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认领回去啊。” 更有人笑嘻嘻的问安宁:“要不咱们晚上,还在你这儿再蹭一顿好了,也省得回家再开火,那剩菜剩饭的,也不至于浪费了,你看咋样?” “我都可以的。” 姜安宁对这些不太在意:“大家要是不介意,也尽可以倒些剩菜回去。” 反正留下来,她也没什么用。 吃又吃不完,家里又没养猪狗。 何况她马上就要搬去城里,不在这边留宿了。 倒不如谁家有需要了,就倒些回去。 “诶呦,那可好!” 听见人说能倒剩菜回去,众人的热情顿时更积极了起来。 往常,也就去哪里吃席,才有机会倒点剩菜剩饭什么回家。 热上几顿,也算是给自家人添补些油水。 可这年头,大家日子过得都差不多,好些人家办一回席面,也都是严防死守着,不让人倒了剩菜的。 好脸面的,见人这般防着,自然也就不会去倒了。 原本,他们也都没想过倒菜回家的事儿。 想着这毕竟只是私人请客。 便只惦记着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毕竟是吃一顿,少一顿。 如今一听能倒菜回家去,只怕手脚慢了,抢不到肉菜。 “诶呀,你别挤着我了,起开起开,这个挡害!” “你踩掉我鞋了!” 人群中嘈杂纷乱了会儿,眨眼间,屋里头就空荡许多。 除了留下来商议种桑养蚕之事儿的人,余下的,都着急忙慌的奔到后院跟厨房,寻摸着倒菜了。 姜族长心中不耻这些人的行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别耽搁了,咱们开始……”说正事吧! 后头几个字儿窝在嘴里头还没来及溜出来,姜安宁就又开口,抢过人的话头儿:“我看那头猪还有得剩,等下大家也都分一点儿回去,算是添个菜,可别嫌弃少啊。” 众人顿时激动的红光满面,只跟不能立即分了剩下的猪肉回去才好。 哪里还会嫌弃少? “安宁丫头是个好的,有出息了也不忘村里人,是这个!” 说话之人朝姜安宁竖起大拇指来。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应声,生怕拍的马屁不够响亮,等下分肉的时候,会比别人的少。 没多一会儿,满屋子都是恭维奉承姜安宁的声音,倒是把姜族长给显得无人问津了。 他有些恼恨,总觉得好像是被抢了风头一样。 “说正事吧!” 姜族长端出话事人的派头,不轻不重的,把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奈何,众人的吹捧之声,仍旧滔滔不绝,完全不带重样的。 “大家伙的心意,我都听到,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这肉要分,钱更是要赚。” 姜安宁的一句话,立马就让刚刚还在争先抢后吹捧人的村民们,熄了声音。 姜族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群人…… 这群人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竟然无视他的号令,唯姜安宁是瞻! 他们是不是分不清,谁才是村里真正能说话主事儿的人了? 就不怕他把他们,通通逐出族谱! 姜族长暗自恨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把怨憎宣之于口的胆气。 在心里骂了一会儿,便装作无事发生,清咳了几声造势,准备说几句场面话,来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那个……” 姜族长的声音才刚从嗓子眼儿里溢出来没多久,姜安宁便又开口了。 “大家伙也别都在这站着了,瞧着怪生分别扭的。” 姜安宁微微笑笑,像是没瞧见姜族长阴沉的脸色一样。 “倒要麻烦离门口进的几位叔伯,上外头拿几条凳子进来了。” “种桑养蚕是大事儿,又是咱们从前都不懂得的,只怕要些时间来,慢慢的商量,细细拟了章程,务求大家伙都能得到实惠,心中满意才是。” 此话一出,登时得到村里人争先恐后的叫好声。 “安宁说的对啊!” “安宁丫头是懂事儿的,不枉村里人这么多年,处处照拂着。” 听着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姜安宁心中不耻冷笑。 照拂着? 看她将死路边视而不见的照拂吗? 她虚假的笑着,没有去拆穿。 左不过,从刚刚这些人堵上门来道德绑架她的时候,她心里头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前世种种,他们都是帮凶! 个个嘴上道德仁义,实则自私虚伪! 同赵元山是一样的! 不是想让她带着赚钱吗? 好啊! 她就带着他们赚! 就是不知道这泼天的富贵,是会养肥了他们,还是砸的人粉身碎骨。 姜安宁眉间一闪而逝的戾气,被一眨不眨,直白盯着她好一会儿的江巍给捕捉到。 江巍略挑了下眉。 这女人,好像是没安好心啊? 难道说,她遽然提起种桑养蚕之事,是为了挖坑? 那坑里要埋的是谁? 村里人? 还是……他? 他静下心来,细细的寻思着姜安宁的反常之处。 坏了! 该不会,是幕后之人同她说了什么,叫人起了提防之心,所以才刻意说起种桑饲蚕之事,就是为了引他上钩吧! 念及此,江巍紧蹙着眉,心里又多了层烦躁。 因着心里多了怀疑,江巍沉默了许多,生怕言多必失,会遭了算计。 “村正哥怎么不说话?” 姜安宁猝不及防间,将话题引到江巍身上。 江巍的思绪正困在混乱与怀疑中惊恐难安,那种像是被人当成玩物一样戏耍,而始终揪不出幕后之人的感觉,令他止不住后背发凉。 到底是什么人,竟有如此通天手段,连他的眼线,连江安侯府的势力,都遍寻不到? 这般人物,若来日真的要对江安侯府下手行灭门之事,岂非也轻而易举? 他们只怕连察觉都察觉不到,又如何提防应对。 冷不丁的听见姜安宁唤他,江巍浑身一个激灵,心神迅速被拉扯回来,面有勉强的弯了下嘴角:“说什么?”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镇静下来,表情上已经带了些不自觉的讨好。 “村正忘记自己刚刚说什么了?”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更加好奇,这男人是又怎么了。 瞧着倒好像是心虚呢? 江巍当然记得。 可姜安宁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已经不敢揭露她的身份了。 总要确准,是不是试探才行。 “没,怎么会忘呢。” 若是他的声音里,不是充满了不自信,姜安宁兴许也就信了。 她轻挑了下眉:“那村正哥接着与咱们说说?” 村里人也紧跟着接口催促。 “是啊,那桑家大小姐的女儿,到底是谁啊?” “村正快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吧。” “对呀,对呀!” 听到众人再次提及‘桑家大小姐的女儿’,陈小花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身体。 被姜大贵殴打的阴影,将她严密的包裹起来,恐惧之感遍布全身。 “别怕。” 温润的声音,悄然飘进陈小花耳朵里,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注入了身体,让她缓和下来许多。 她偏过头,发现姜安宁正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陈小花羞涩的一笑,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众人忙着追问江巍‘桑家大小姐的女儿’到底是谁,倒是也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江巍迟疑着正要张口。 刚刚安抚了陈小花的姜安宁,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人:“村正哥总不会想要说,刚刚是记错了吧?” 江巍:…… 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可现如今,话先一步被姜安宁给挑明了,村里诸人又跟饿狼盯着鲜肉似的,直勾勾的盯着他。 只怕,他真这么说了,反而可能会被当成是存心欺瞒。 但如果不这样说…… 江巍顿时进退两难起来。 他看了眼姜安宁。 少女笑容恬淡,眉眼弯弯,端的是纯真又无辜的模样。 这般女子,当真会有那么深的心思算计? 便是有幕后之人在指点安排,寻常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也不该是如此坦荡给人挖坑玩阴谋算计才对。 江巍自认为识人无数,从不会看错一个人的底色。 可他这会儿,着实有些看不懂姜安宁了。 说她聪慧,善谋,她被赵海那种蠢蛋骗得团团转,险些被吃绝户,搭上一辈子。 说她愚钝,无知,偏偏这女人又在算计他,给他挖坑,叫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可转念一想,姜安宁是那女人的女儿…… 他又觉得,说不定之前被赵海欺骗,才是真正的伪装。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合理了许多。 只是,若如此,岂非早在更早之前,姜安宁就已经发现了他派人盯梢之事儿? 从一开始,她就是在装? 那他这八年来,岂不是就是个笑话中的笑话? 江巍心头戾气更甚。 可他又实在不懂,要是从前八年的蠢钝天真,都是姜安宁装出来的,那最近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怎么就不装了呢? 之前更是几乎跟他摊牌了,暗示后面树林里有人盯梢。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江巍百思不得其解,村民却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起来。 “村正,你倒是说话啊?” “该不会真想跟咱们说,你刚刚只是记错了吧?” 村里人已经隐隐生出不满来,觉得姜安宁刚刚的话,就是在提醒他们,防着江巍藏着掖着的吃独食儿。 有人更是直白:“村正,你该不会是后悔跟咱们说这事儿,打算胡扯含糊过去吧?” “你是不是怕大家伙赚到钱,过好日子啊!” 江巍顿感头大。 这帮刁民! 真是脑子都没有,被人三两句话就撺掇着当刀子使。 他不悦的瞪了眼姜安宁,将眼下的骑虎难下,尽数归责到人身上。 “村正……” 众人还在语出威胁,不断追问。 江巍长吐了一口气,看了眼姜安宁,遽然恶意骤生。 “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是谁,安宁妹妹不应该是最清楚吗?” 他豁然开朗,将问题重新抛回给姜安宁。 江巍自认为他的破局之法,用得很是巧妙,简直可称天才绝世! 正要得意,就听见姜安宁轻笑了声:“村正哥该不会想说是我吧?” 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控制不住的捂嘴笑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村正哥你该不会真的这么想的吧?” 姜安宁笑够了,放下手来:“我相信村正哥,应该不会用这样的话来糊弄咱们的。” “不如还是直接跟咱们说,到底是谁吧。” 她故作难过了下:“当然,村正哥非要说是我的话,那我就也认了。只是……” 姜安宁声音刻意停顿了下:“我确实不会什么种桑养蚕之法,若村正哥非要说成是我,可得偷偷给我透透题,让我多知道些相关的知识、技艺,不然,大家怕是要期望落空。” 话已至此,坦坦荡荡,即便姜安宁真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村民们大抵也不会买账了。 他们才不会在乎谁是桑家大小姐的女儿。 他们只在乎,谁能教他们种桑养蚕之法,让他们赚钱,赚大钱! 江巍瞪了眼看起来极其无辜的姜安宁。 这女人! 果然跟那女人是一路货色! “你们可真不愧是亲母女啊。”江巍低声,没头没尾的喃喃了句。 四周还在嘈杂着追问江巍的声音,除了五感异常的姜安宁,倒是无人发现这声低语。 她眉眼间浮起一抹困惑。 什么意思? 江巍认识她娘? 第077章 抵押地契 出事儿了? 姜安宁猛地睁开眼,头脑瞬间精神了许多。 她坐着缓了缓几息,这才急匆匆的穿鞋下炕。 西屋住下的陈小花,这会儿也已经穿戴整齐,从屋里出来,目光同姜安宁对上,满是焦虑不安。 “安宁……”她惊惶的喊了人一声。 姜安宁轻摇了下头,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没事儿,别怕,万事有我。” 话虽这么说,她心头却也奇怪。 出了什么事儿? 又为啥是来找她说……难不成是赵海真的回村来报复了? 因着下了雨的缘故,院子里有些湿滑。 姜安宁便让陈小花留在屋里等着就好。 大门外头,已经有了声音。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的,出什么事儿了?” 方婶子在家里头听了动静,忙不迭拉开自家大门,过来询问。 来敲门的是隋然,见到方婶子,她也没有隐瞒:“是桂婶,今早儿起来喂猪的时候,不慎摔倒了,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头破血流的,怕是不好了。” “啊?” 方婶子惊了一声,忙念了几声弥陀佛:“真是可怜的,昨儿还好好的……” 她声音微顿:“可这事儿,你来找安宁也没用啊?她又不是大夫。” 隋然窘了一下:“我也是急忙慌了,按说不该是我来的,实在是大家伙也都有些六神无主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四叔想送桂婶去镇上看看大夫,到底是一场夫妻,还帮着把老爷子给伺候走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倒也是。”方婶子点了点头。 却也还是没想明白,这跟姜安宁有啥关系。 要送人去镇上,那也该是去找有牛车的人家,借个牛车啊…… 安宁家里头又没什么代步的工具。 隋然微窘,声音小了几分,很没有底气:“我是来帮着借钱的。” “啊?” 方婶子着实意外了一下。 想到昨儿姜安宁说的,可以借钱给村里人,她又明白过味儿了。 “这孩子……” 轻声嘀咕了句,方婶子觉得姜安宁实在是有些傻乎。 自古财不露白,家里便是有个金山银山,那也经不住左一个上门借两块银锭子,右一个上门借两块金锭子。 这样的口子一开,便是多大的富贵,怕也要被借光掉。 可这话,当着隋然的面儿却也不好说出来。 她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人,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这样讨人嫌的事儿,隋然实在也是不该掺和进来。 不过,到底是旁人家的家事。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要插嘴讨人嫌了。 在院子里的姜安宁,将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其实也很奇怪,桂婶摔了一跤,何故要来找她借钱? 明明他们两家,平日里也没什么来往。 姜安宁满是疑惑的拉开了门。 隋然一抬头,正与人四目相对,先就是心虚了几分:“安宁……” 她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方婶子,突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了。 姜安宁仿佛是没有听见刚刚两人在门外说的话一样,轻声细语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是…昨个儿不是说,我回去跟贵诚商量商量,再给你回复吗?” 隋然目光瞥向方婶子,很希望人能够主动离开。 奈何方婶子忧心忡忡的,压根没接收到她的暗示。 “我,我是想着,来问问你,这钱,喃们还能借不?” 隋然没了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把话说了出来。 姜安宁讶异:“贵诚嫂子这是想好了要做什么?还是买地?” “我,诶,这不是桂婶在家摔了一跤,人眼瞅着就要不好了。” 隋然很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四叔今儿一大早就跑来我家,想借几个钱,好送桂婶到镇上去看病。” “可你也知道的,大家伙日子都过得差不多,喃们家里头,也没有多几个钱。” 她低下头,声音也泛着虚意:“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你,昨儿的事儿,还作数不作数……这钱,我和你贵诚哥肯定还你,该签的欠条,喃们也都签,你看?” 姜安宁眨了眨眼,捋了好一会儿,才捋清楚。 “所以,你要跟我借钱,然后拿去借给桂婶他们家?” 她不大确定的问了句。 实在是隋然这做法太过于匪夷所思。 哪有自家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还帮着别人抵押借钱的…… 隋然不大好意思的‘诶’了一声,似是怕姜安宁会不同意,急忙主动道:“喃们愿意拿地契做抵押……” 姜安宁微默。 原本,她是有些犹豫的。 可…… 提及到以地契做抵押,她难免心动了起来。 “贵诚嫂子,你容我想想,我想想!” 姜安宁故作为难的咬着嘴,像是很难拿定主意似的。 实则心里已经决定了借。 她目光从方婶子的脸上无意划过。 想来,要不了多久,村里人就都会知道,隋然拿着地契从她这里抵押回去了银子。 昨儿方才提了一嘴免息借贷的事儿,就已经有许多的人,蠢蠢欲动了。 若是风声传出去,想来那些人会更加心动吧。 “那行吧……” 姜安宁表面似是仍旧十分纠结:“不过,我这也是看在贵诚嫂子你的面子上,若换了旁人,我肯定是不敢借的。” “诶!我知道,我知道的,谢谢你安宁,那咱们……” 隋然手忙脚乱的:“那什么,地契我都带来了,咱们现在就写了欠条?” “成。” 姜安宁侧过身子让人进来,片刻后又迟疑起来:“这是不是该请村正和族长过来,有个见证,也免得以后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不用!” 隋然急切道:“你尽管写了欠条就是,我能看得懂,何况这不是还有方婶子在吗?” “再不济,小花不是也在你们家?” “这么多人在呢,还要啥见证。” “何况,我还能信不过你吗?” 听她如此说,姜安宁便也没有再坚持了。 她回屋去,准备了纸笔,简洁快速的写下一式两份的借条。 隋然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麻利地签下自己名字,按了手印,将地契给了人。 姜安宁取了二十两银子给她。 “你这……”隋然瞧见姜安宁的钱袋子里头,取了这二十两出来以后,便也就只剩下几块碎银子。 估摸着也就二三两重的样子。 她不免犹豫了几分。 虽说是有地契在这儿抵押,可那几块地,连带着收成加到一块儿,也值不上二十两。 算起来,姜安宁还是冒了风险的。 隋然有些不大好意思就这样把钱给借走了。 姜安宁瞧出人的为难:“说来,我还有件事儿,想要麻烦贵诚嫂子跟方婶子呢。” “什么事儿?” “前不久,我在县城找了份活计。” 姜安宁将她与宋尧合作之事,略加改编:“往后,怕是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空来回往返,可这家里头,总不能没有个人看顾着。” “所以,我就想,能否请两位帮忙照看着些……” 有了她这话,隋然顿时就放心不少。 “这有什么的,你尽管放心的去!” 隋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家里这边你不用惦记着,我跟贵诚都会帮你看着的。” “是啊是啊。” 方婶子也跟着说道:“能在县城里头找到活,那可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你尽管去做,家里头不用惦记,我和根山也会帮你看顾着的。” “最好是以后能在县城里头安定下来,再找个好人家……” 方婶子说着说着就秃噜了嘴,意识到不太好,又赶忙的住了嘴。 好在是旁边的隋然,看出人的窘迫,忙接了一嘴,岔开话题:“那什么,我这还急着回去呢,就先不多说了。” “我也跟你一起。” 方婶子按下也要跟着去看看的姜安宁:“刚下过雨,路上泥泞湿滑,你就别去了,回头得了信儿,我来跟你说。” “况且这情况,怕是也不好招待太多的人。” 姜安宁本来也不是很想去,索性顺水行舟,直接应下了:“也好,那就麻烦方婶子跟贵诚嫂子帮我带个好,要是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也尽管使人来支应一声。” “等那边得了空,我再过去探望。” “诶!” “成的,你快回屋去吧,外头且冷着呢。” 姜安宁点了点头,却还是坚持站在门口,目送着二人的背影走远。 她思绪渐渐地飘远。 事情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昨天她才刚把怀疑的对象,锁定在方婶子、隋然,还有一向以老实巴交形象示人,实则曾对她尸身不敬的桂婶身上。 今儿桂婶就出了这样一场意外。 “安宁……” 陈小花见人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静,不免担忧的喊了人一声。 姜安宁回过神来,朝人笑了笑:“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瞧你在那站着,担心你着了风寒,晨起才刚下过雨,刮的风寒凉刺骨,可冷着呢。” 陈小花有些局促难安的抓着衣角。 姜安宁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心想:陈小花也不是完全不可疑。 虽是昨天江巍说那句话时,陈小花就在她身边坐着。 可谁又能说的好,此前,江巍就没交代了其他什么人呢? 姜安宁有些讨厌这种感觉。 草木皆兵…… 那种浑然不知暗处盯着自己的眼睛都是来自哪里的感觉,令人心情烦躁。 “早上想吃点什么?” 姜安宁淡下心思问人:“家里有些酱菜,还有昨儿炸的肉丸子,煮些粥配着吃可好?” “好,都好的,我、我吃什么都行。” 陈小花十分拘谨,眼见着人要往厨房走,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开口:“我、我来做饭吧,你回屋歇歇,等好了我再喊你。” 姜安宁正想要开口拒绝。 陈小花先一步开口:“安宁,你就让我帮你做点什么吧,不然、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也于心不安。” “那好吧。” 姜安宁也没强求,由着人去准备了早饭。 她刚回屋在炕上坐下。 好长时间没有动静的‘文字’又再次从她眼前飘过。 【下雨了啊】 【古代的空气质量就是好啊,烟雨朦胧的,美得像是画一样】 【再次见到女鹅的美颜,朕心甚悦】 姜安宁发现,这个‘文字’似乎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 却不知,这些‘文字’出现和消失的契机都是什么。 好像并没有什么规律可寻? 连提供线索的契机,也很是随机不固定。 她看似是坐在炕上发呆,实则是在逐字逐句的观看那些文字。 看了好多条,发现一条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姜安宁感觉眼睛有些酸,用手揉了几下,放弃继续看那些文字。 算了,闹不清楚的事情那么多,也不必计较再多上这一个了。 陈小花大概是在家中做惯了活计的,手脚很是干净麻利。 没多一会儿,就准备好了四菜一汤出来。 跟姜安宁之前打算的,弄点粥,配着小咸菜跟昨天剩下的小酥肉,很是不同。 “没看出来,你这手艺也是深藏不露的。” 姜安宁瞧着一桌子菜,狠狠地被震惊到了。 便是前世的她,被赵家奴役至死,也整不出来这么有花样的四个菜来。 她夹了一筷子小酥肉炖白菜粉条。 原以为被汤炖煮过的酥肉,会软趴趴的很难吃。 没想到入口,满是浓郁汤汁,微微带着些许白菜清甜的小酥肉,虽是被泡的软烂,没了先前焦酥的口感,却别有一番滋味。 姜安宁有些被这道菜给俘虏了。 “好吃!” 之前多少还有几分客套夸赞,如今却是只剩真心实意了。 这饭菜做的是真好吃。 陈小花羞涩一笑,腼腆的低下头:“你喜欢就好了。” “喜欢,太喜欢了。” 姜安宁忍不住竖起来大拇指,真心有些被这道炖菜给俘虏到了。 她难得有些克制不住的,吃得撑到了。 饭后,她甚至没什么力气动弹。 只想瘫在炕上,一动不动。 陈小花又主动承担了收拾碗筷,洗碗刷碗的活儿。 姜安宁想要搭把手,却也被她拒绝了。 理由还是:你总要让我做点什么吧,不然我心里头难安。 第081章 他是在自掘坟墓! “假的终究是假的,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那什么莲娘子,是冒牌货的事实。” 姜安宁:“用不着咱们去揭穿,时间自会让撒了谎、造了假的人遭到反噬,咱们到时候,只需要隔岸观火就是了。” “可一旦另一位绣娘已经亡故之事,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 姜安宁声音微顿,压低了声音:“你我或许不忌讳这样的事情,贵人或许也不忌讳这样的事情。” 她看着宋尧:“可想要生事的人呢?” “难保他们不会‘忌讳’这样的事情,并以此来扯虎皮,大做文章。” “届时三人成虎,便是贵人想要不忌讳,只怕也得听从民心民意,对此生出忌讳来了。” 宋尧闻听此言,心生余悸。 “那咱们岂不是……”要时时刻刻被人捏着把柄了?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姜安宁叮嘱她,莫要说与今日之外的第三人知晓。 如此,只要她不说…便除了姜安宁以外,无人能够以此方法拿捏她了。 可…… 宋尧不免将目光放到姜安宁的脸上。 如此目光纯粹,笑容恬静的女子,会否表里不一,是个心思深沉之人? 提点她小心提防被人算计的同时,是否也有心点拨她……如今二人实属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仁,我自有法子不义! 宋尧不确定了。 她瞧着姜安宁实在单纯干净,可她的话,又难免让她多想多思。 “宋姐姐怎么一直看着我?” 姜安宁扬唇笑了笑:“可是我哪里说的不对?” “没有。” 宋尧莫名心慌了一瞬,明明眼前之人,仍旧还是先前那般干净纯粹的天真姑娘,却不知为何,叫她生出一股子,不敢直视之感来。 “你说的很对,此事的确不得不多加提防,以免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届时咱们倒是坦坦荡荡,那起子阴暗小人生却不安分的生出事端来,只怕是要得不偿失的。” 宋尧笑容略显得有些勉强:“你放心,此事我定然会三缄其口,不会说与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 她握紧了人的手:“咱们姐妹二人齐心齐力,未来这朝凰绣坊的前程,我便也就不担心了。” “你是不知道,这些时日,我究竟有多么的提心吊胆……” 宋尧亲亲热热的拍着人的手:“如今你来了,我倒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半点不发怵了。” “安宁,我实在是要多谢你!” 宋尧笑容里倒是还有几分真心诚意:“今晚便让我做东,咱们到东来顺吃锅子去!” “宋姐姐不怪我此前隐瞒已是大恩大德,我哪里好再蹭吃蹭喝姐姐的?” 姜安宁笑笑:“还是我来请姐姐吧。” 宋尧‘诶’了一声,佯装嗔怒道:“你既然喊我一声姐姐,那就没有要妹妹出钱请客的道理!” “就这样说定了!” 她不由分说的霸道起来,起身拉着人,往后院走去:“你且等等,我换身衣裳,去去就来!” 说着,又不免看向姜安宁:“倒是忘了问,你这是从哪来?更深露重的,瞧着也不见疲惫,衣裳倒是皱皱巴巴的,倒是出过汗,打湿后,又阴干了。” 宋尧虽是绣活不精,对各种面料上的功夫,确实手到擒来。 她只打眼儿一瞧,就知道姜安宁身上这衣裳的皱皱巴巴是从何而来。 “你要不要也换一身?” 这样就出门去吃饭,又是到饭馆子里头那样人多眼杂的地方去,指不定又要有哪个不长眼的,胡言乱语。 姜安宁倒是不介意穿着,不过,到底是人家请吃饭,穿的体面干净些,也是礼貌。 遂点了点头:“好。” 她笑着解释:“从家中来,因着实在是坐不惯马车,走了好久的路,才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城门口。” “倒没想到,被个过路乞讨的叫花子给拦住了去路……” 宋尧惊的‘啊?’了一声,连忙近前来,上上下下的将人给仔细检查了一遍。 “那你没事儿吧?惊着了没?城门口都没个人帮忙拦一拦吗?”她有些怨怪。 姜安宁摇了摇头:“姐姐且安心,我没什么事儿。不过是个苦命人,过来讨口饭吃,想来,也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不得已而为之。” 她轻描淡写几句:“我将人带去城中客栈安顿后,心里头挂念着之前应了安夫人的活计,便直接来了姐姐你这里,倒是没想到……” 狮子大开口的要人付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的定钱,还是没能阻止得了毁约。 姜安宁心里不由得咋舌:这安夫人究竟得是多有钱?竟然连一千二百两都能不在意。 那莲娘子,又到底是有何本事,竟然能诓得安夫人舍得如此下本钱。 “安夫人这活计,倒也不见得就是完全争取不到了。” 宋尧有了姜安宁给喂下的定心丸,这会儿倒是没先前那般焦躁了。 “怎么说?” 姜安宁眨了眨眼,很是不解。 先前瞧着宋尧那副天塌了似的模样,可半点没看出来,人心底是还藏了挽救之法的。 “你可还记得,先前跟安夫人定下赌约之事儿?” 姜安宁点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这事儿,倒是不知道如何被盛越闻给知晓了。” 宋尧捂着嘴笑了起来:“我听说,他一心想拔个尖儿,原本安夫人是很犹豫的,经他不停地劝说,又承诺愿意承担五成经费,作为本次绣艺夺冠的彩头,这才哄得安夫人半推半就的,将这事儿应了下来。” “我冷眼儿瞧着,安夫人对此次擂台之事儿,并不十分热络,大事小情的,基本都由盛越闻出面张罗的。”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睛:“那他岂非是自掘坟墓?” 一个冒牌货,怎么敢如此高调的? 莫非真有两把刷子? 她一时倒是有些不够确定了。 “我觉得也是。” 宋尧哼了哼声:“你是没见,他今日上门给我送请柬时,样子有多趾高气昂的,浑像是他们已经赢了头名似的。” “难道宋姐姐此前,不是也觉得,他们一定能赢?” 姜安宁毫不留情的戳破人心事,捂着嘴偷笑。 宋尧嗔瞪了她一眼:“胡说,我才没有!” 只是她这口是心非的,实在没什么底气。 不过是跟姜安宁目光对了对,就很快败下阵来。 “诶呀,那、那还不是当时,我听了他们说,什么莲娘子的,是有好本事的,连咱们朝凰绣坊最值得一提的礼佛图,都传言成出自她手了,我信了他们的鬼话,还不能慌一慌了?” 宋尧越说着,越觉得理直气壮。 “能慌能慌,只是宋姐姐如今,可不心慌了吧?” 姜安宁大胆的在人心口上轻拍,惹得宋尧直瞪眼睛:“你这妮子,越发刁钻了!” 两人无拘无束的混作一团,倒是好生闹了一阵子。 “现如今有了你喂给我的定心丸,我可不就是不慌了?” 宋尧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整了整半敞开的衣衫:“我只是不知,盛越闻究竟是从何来的底气,张罗这事儿。” “要是那绣娘真没两把刷子,他岂非给自己挖坑?” “怕不是到时候,还得亲自动手,把土给自己埋上。” 她瞅了眼姜安宁,坦诚道:“你是不知,在你没来之前,我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盛越闻花了大价钱,将你给高价挖了过去。” “毕竟我那糊涂蒙眼拎不清亲近的爹,着实给盛越闻留下了不少的钱银。” “闻家从前,在江安县虽当不得首富,也抵不过安夫人的资财雄厚,却也并不是什么查无此人之辈,总归前十之名,还是排得进去的。” “要不是我死命夺了一些我娘的嫁妆回来,只怕如今也不会籍籍无名。” “不过我也不后悔就是了。” 宋尧说的十分坦荡,只是心里,仍旧忍不住忐忑,偷偷瞄着姜安宁的表情,揣度着人会不会因此生气,与她离心了。 “如果是从前,我尚落魄时,那宋姐姐便不用怀疑,我定然是谁给的钱多,便跟了谁去。” 姜安宁也没说什么忠心似铁的话,直白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嘛。”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何况,当初,我去了许多家绣坊,最终也只有宋姐姐你愿意公公道道的给我个实在价格,将那副礼佛图收下。” “哪怕后来,那副礼佛图助宋姐姐你扬名京城,换来了朝凰绣坊的荣耀。” “我也从未想过贪功居功,毕竟,要不是宋姐姐慧眼识珠,我怕是已经饿死街头了。” “所以,这功劳,从始至终,都是宋姐姐你一个人的。” “我只怕偿还的还不够多,哪里会跑去跟你的对家一条心,做背刺之事儿?” 宋尧被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 总感觉自己好像是过于龌龊了些,不如姜安宁坦荡许多。 “你也不用这么说……” 宋尧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咱们是互利互惠,合作共赢才对!” 姜安宁笑着点头,没反驳人这话。 宋尧这才心里舒坦不少。 “说来,也是盛越闻没眼光。” 她毫不掩饰厌恶的嫌弃了一句:“算了算了,大好的日子,良辰美景,不提他那个晦气玩意儿了!” “咱们换衣裳,吃饭去!” “我可惦记东来顺的涮羊肉许久了。” 姜安宁被她说的有些馋了:“我也有些想他们家的芝麻酱了,总觉得像是比旁人家的更香一点。” 两人欢欢喜喜的换了身衣裳,姜安宁穿的,是打那天,二人约定好入股分成之事以后,宋尧专门去裁缝铺,加钱赶制的。 今儿晌午刚刚送来。 石榴红的披帛,衬得人越发娇俏,菊花纹的花萝布料,织布时用了不同的经纬线变化,一走一动,随着光线变化时,颜色暗纹各有不同,与浮光锦颇为相似。 前后都绣了立体的博古花篮,袖口领口出,则是用了野趣图做呼应。 上头的螳螂、螽斯活灵活现。 走动时,浑像是活过来,正互相追逐捕猎似的。 宋尧还特意拿了支前不久刚打的草虫簪子给姜安宁戴上。 “你别说,从前我就觉得你模样俊俏,奈何粗糙,总不见你打扮自己,倒也不那么出挑。” “如今这么一看,可不是貌若天仙,胜貂蝉飞燕?等下走在街上,只怕要惹得无数男女老少,为你倾倒失神,撞墙崴脚。” 姜安宁两辈子加在一起,也没听过这样的浑话,还是夸她好看的,顿时小脸一红:“宋姐姐又打趣我……” 宋尧捂着嘴咯咯地笑:“我说的可是实话,你这模样,往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混蛋小子。” 她是真心感慨。 姜安宁生的极美。 平时素面朝天时就很美,如清水芙蓉。 如今略略打扮下,便更美了。 姜安宁却难免失神。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嫁人’‘会便宜了哪家’之类的话了。 可她这一生,难道必须得嫁人才行吗? “快走了,发什么愣呢?这会儿估摸人不多,再等等,怕是人家就要打烊了。” 宋尧轻推了人一下,姜安宁才猛地回过神来。 “哦,好!” “你这是想什么呢,走神儿了都。”宋尧偏头看了人一眼。 姜安宁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就是看刚刚草丛里的蛐蛐蹦跶出了神。” “啊?” 蛐蛐儿?草丛里? 宋尧顺着人刚刚发呆的视线忘了过去,确实种了些野花野草。 可这黑灯瞎火的,上哪看蛐蛐儿去? 便是白天,不仔细着些,只怕也看不见什么吧? 姜安宁见人疑惑,胡乱编了个理由:“宋姐姐有所不知,我师门传授了一门不外传的独家绝学,便是有助于提高眼力了,既适合绣娘做绣活时,休息放松眼部,缓解疲劳,也适合捕捉更细微之处的风景,辅助做绣品。” 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宋尧信以为真,满脸敬畏的点了点头。 见自己糊弄过去,姜安宁悄然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的闹市街上,仍旧是灯火通明的,时不时会传来两声吆喝叫卖的声音。 才刚一走进来,两人就被炙烤鲜羊肉、老鸭汤馄饨给勾得走不动道儿了。 第082章 揭穿莲娘子的真实身份 宋尧从前,从未觉得会有一天,与姜安宁如此的投缘。 二人都刚刚一进街口,就站在了炙羊肉的摊子前,走不动道儿了。 刚买过肉串走了没有几步路,又在卖炸臭豆腐的摊子前,抬不起脚儿了。 好不容易越过这一路上的重重障碍,到了东来顺的大门口,肚子已经被填的有些七八分饱了。 “可算是到了,再远两步道儿,咱俩怕是就能直接打道回府了。” 宋尧刚咽下去嘴里的臭豆腐,瞅着东来顺的招牌,揉着肚子感慨。 姜安宁微微笑着,正要开口说什么,忽地被一道惹人厌的声音给打断。 “诶呦喂!这不是咱们的宋大老板吗?怎么,生意已经不景气到,要来吃这种穷人才会吃的腌臜东西了?” 盛越闻夸张的退后了几步,两手不停的扇着鼻子附近的风。 “这么臭的东西,你竟然也下得去嘴。” “真是不够丢人的!” “好歹你也曾经是闻家大小姐……” 盛越闻声音顿了顿,随即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看,你不如趁早跟我服个软。” “怎么说,咱们曾经也算是姐弟一场。” “便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总能赏你一碗饭吃。” “也省的你在这儿,捡一些连狗都不吃的东西。” 盛越闻毫无所觉自己这番话,究竟一口气得罪了多少人。 卖臭豆腐的摊子离此处并不远。 好些刚买了臭豆腐的人,都瞅着他,很想上去给他两个大耳刮子。 奈何这人穿的实在富贵,且不说那衣裳料子,几乎都是掺了金线银丝的,灯火一照,晃得人眼疼。 单就是这人手上金灿灿的大戒指,就足足挂了十个。 连脚上的靴子,都是用蜀锦做的鞋面。 鞋底子上嵌了一圈纯金打造的,元宝造型的贴面。 瞧着就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要是打了,怕不是要赔个倾家荡产。 很多人忌惮盛越闻的穿着富贵,尽都是敢怒不敢言的。 最气的,当属卖臭豆腐的小贩了。 “什么玩意儿,满嘴喷粪,倒也有脸来嫌弃俺家的臭豆腐了。” “俺这卤子,都没有他嘴臭!” 他小声嘟囔了几句,狠狠的剜了人几眼,却也不敢再做什么太大的动作,生怕惹了人的注意。 宋尧倒是气不住与人争执了几句,奈何养气的功夫差了些,总是三两句话,就被盛越闻刺激的发了脾气。 她败下阵来,不免将目光看向姜安宁。 “这位,应该就是莲娘子吧?” 姜安宁看着努力往盛越闻身后藏,想要降低存在感的人,差点笑出了声儿。 她还当被宋尧视为大敌,都快妖魔化了的莲娘子是谁。 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老熟人。 呵! 厉害的绣娘? 礼佛图的创作者之一? 备受盛越闻推崇,连安夫人都被其展示出来的绣品所折服,答应下攒局起擂台来吹捧宣扬的莲娘子? 姜安宁看着那样熟悉的脸,冷笑出了声音。 原本,她还在想,盛越闻那般热络于打擂台这件事儿,兴许那莲娘子,真有几把刷子也说不定。 没想到…… 姜安宁越笑越大声,倒是把宋尧跟盛越闻,笑的一脸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盛越闻有些着恼,仿佛是受到了人的嘲笑一般。 “我笑……盛老板喜得人才瑰宝,未来越闻绣坊的生意,必定蒸蒸日上。” 姜安宁带着笑意,实在听不出有多诚心贺祝。 偏偏连宋尧都听出来这分明是反话了。 盛越闻却好像听不出弦外之音似的,一脸得意,挺起了胸膛。 “那是自然!” 扑哧! 姜安宁以袖遮面,笑得更大声了。 盛越闻皱眉。 “你笑什么?” 他说的难道不对? 姜安宁好不容易止了笑声,看着盛越闻,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听闻盛老板府上的莲娘子,一手双面三异绣,做的极好,若得机会,我定然要去拜访观瞻,好好学习学习才行。” 她目光越过盛越闻,落在莲娘子身上:“届时,还望莲娘子,不吝赐教啊!” 莲娘子偏着头,心虚的用袖子挡住半边脸。 根本就不敢接这话。 她心里头气得不行。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出来吃个饭而已,竟然也能碰上姜安宁这瘟神。 倒是盛越闻瞧出几分端倪来,目光在姜安宁的脸上,略作打量。 这娘们有些眼熟啊? 好像在哪见过…… “听闻盛老板欲要在咱们江安县打擂台,邀请各家绣坊的绣娘,争个魁首出来。” “是又如何?” 盛越闻细细打量一圈人,总算是想起来是在哪见过此人了。 他眼中轻蔑之色显而易见, 菅蒯之人,岂配得到他的重视? “想来这位莲娘子,就是盛老板委以重任,准备一举夺魁,扬名立万的杀手锏了?” “关你什么事!” 盛越闻十分不悦,很讨厌这种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显得他好像有多么愚笨似的。 他目光越过姜安宁,落在了宋尧身上,厌恶更深。 怪不得会跟宋尧玩到一起去,都是一样的令人讨厌。 “确实不关我什么事儿。” 姜安宁目光落在正心虚挡着脸的莲娘子身上:“便在此,祝盛老板心想事成了。” 她没忍住,捂嘴笑了一声,迭忙扭过身去,挽上宋尧的胳膊:“宋姐姐,咱们还是快走吧,免得恶心的东西看久,要倒胃口吃不下了。” 盛越闻脸上满是怒气。 这小贱人骂谁呢? 谁是东西! 莲娘子更是怒不可遏。 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不得不出来伪装身份出来诓骗份活计,都是拜谁所赐? 还不是因为她姜安宁不知安分,受了几分小委屈就要死要活,害得她几乎家破人亡,寄人篱下! 她甩手露出那张心虚挡了许久的脸来,满是愤恨的瞪着姜安宁。 “姜安宁!” 姜安宁慢吞吞的转过身,似笑非笑的与人对视:“莲娘子有何指教?” 莲娘子瞬间又多了一层心虚,有些骑虎难下。 盛越闻目光狐疑的看了过来。 莲娘子咽了咽口水,生怕被人瞧出端倪,佯装凶狠:“你、你别得意,我很快就会成为江安县最厉害的绣娘,到、到时候……” 她磕磕绊绊了好一会儿,也只憋出来句:“总有你来求我的那一天!” “那我就,期待那一天了?” 姜安宁好像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实在憋不住笑意,哈哈的好大声。 “你……” 莲娘子气闷不已,扬手就要上前去打人巴掌。 姜安宁目光陡然凌厉阴森,语气幽幽:“你也想去陪赵海作伴吗?” 莲娘子:…… 她吞了好几下口水,手缩回来,目光与姜安宁对上,犹如看见了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莲娘子吓得连连尖叫。 “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鬼! 姜安宁是鬼! 那个只会逆来顺受,连跟她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姜安宁,被鬼上身了! 她不是人了! 莲娘子形容疯癫的落荒而逃,姜安宁瞧着人狼狈的背影,嗤笑不屑。 她确实不是人,她现在是向赵家索命的恶鬼。 宋尧满是狐疑:“你跟那莲娘子认识?” 盛越闻也不由得看向姜安宁。 “认识!” 姜安宁坦坦荡荡:“她与我是同村,还是邻居。” “她哥哥还与我议过亲事,不久前刚刚退婚。” 宋尧眨了眨眼睛,懵了好一会儿,随后瞪大了眼睛:“与你议过亲事,刚刚退婚,那不是……” 赵海吗? 姜安宁‘嗯’了一声,点头:“她就是赵海一母同胞的妹妹,赵银莲。” “啊?” 宋尧惊得张大了嘴巴。 “那她跟你是师出同门?” 要真是这样,岂不是说,这莲娘子,真有几分本事? 姜安宁嗤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我师出同门,她也配!” “啊?” 宋尧有些懵了:“那她是?” “从前,我刚……”姜安宁正要说,眼见着在旁边偷听的盛越闻,都快要把脑袋贴到二人身上了,忙扯着宋尧退开。 二人冷不丁的离开原地,盛越闻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朝前扑了出去,直摔了个嘴啃泥。 “我***你***……” 没理会他口齿不清的骂了些什么,宋尧满是嫌恶的呸了一声:“晦气!” 她拉着姜安宁的手:“咱们走,离这种恬不知耻的脏东西远点,免得沾了晦气。” “好。” 姜安宁看了眼盛越闻,唇角微弯。 她轻声道:“想来,今晚怕是有人要睡不着觉了。” 宋尧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姜安宁便与她说起赵银莲来。 “从前,我刚靠着绣品赚了些钱,勉强得以温饱时,赵银莲便随着张氏,找上门来,想让我教她做绣活。” “不过只学了两日,赵银莲就喊苦喊累,怎么都不肯学了。” “倒是好有脸的,去城里头的绣坊接了活回来。” “可惜,她连穿针引线都做的生疏磕绊,为了应付绣坊,也为了不赔违约金,便将那些绣活,一股脑的丢给我来做。” 宋尧满眼震惊:“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一想到公堂对质时,赵海那一家子的品行,她又不觉得奇怪了。 她随即又想到:“这么说,莲娘子根本不会什么双面绣?那盛越闻……” “被骗了。” 姜安宁嘴角的笑意暗压着讽刺。 上辈子,赵银莲与她学着做绣活,因为懒学不成,就毁了她的手,让她再也做不了绣活。 更因为失去了赚钱的倚仗,赵海对她的家暴次数越发频繁,赵家人也更加肆无忌惮的磋磨她。 原本,她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赵银莲跟赵江两个人。 没想到,赵银莲会主动送上门。 “听姐姐之前说,盛越闻允诺承担五成的费用,才说服了安夫人同意,在江安县打擂台的。” 宋尧‘嗯’了一声:“确实如此。” “估计,他也不会想到,这莲娘子,竟然是空有虚名……啊呸,分明是个骗子才对!” “大概此前,盛老板是以为此次擂台稳操胜券,所以才敢如此承诺。” “确实。” 宋尧一脸的痛快,身心舒畅:“如今擂台之事已定,我倒要好好看,他要怎么收场。” “安夫人可不是善茬,不会允许盛越闻出尔反尔,坏了她的信誉的。” 姜安宁笑着举起茶杯:“那便要提前恭喜姐姐了。” “盛老板此前以为稳操胜券,为了做噱头,只怕奖励会设置的很丰厚,大半身家都要折进去。” “眼下却要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连越闻绣坊的信誉度都要跟着大打折扣。” “为了填补上空缺,盛老板少不得要变卖家产。” 宋尧一寻思,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即便他想要赖账,安夫人怕是也不会允许。” 她咯咯地直笑:“不知我爹在天有灵,知晓他的家产,兜兜转转地,还是落回了我手里,会不会气的活过来。” 笑着笑着,眼睛里就开始有了泪水。 “还是算了,他的那些东西,我拿了也嫌脏手。” “别回头我爹泉下有灵,真的被气活过来,阴魂不散的缠上我。” “只要把越闻绣坊买回来,我便心满意足了。” 宋尧面露伤感:“到底是我娘的心血,是她的一片爱女之心,想留给我的嫁妆。” 姜安宁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才好,便只闷头喝酒。 她也有些想她娘了。 宋尧只伤怀片刻,便拾整好情绪,热情的招呼起人来:“不想那些了,来,吃肉吃肉,东来顺的羊肉火锅,最绝的就是这羊肉了,便是清汤涮着,也没有一丁点儿膻味。” “好。” 姜安宁也放下那些难过的情绪:“吃肉。” 二人欢欢喜喜的吃了大半个时辰,实在是撑得不行了,这才舍得放下筷子。 “不行了,我实在是吃不动了。” 宋尧瞧了瞧包厢外,仅剩三三两两的几桌人:“时候也不早了,估摸着,店家要打烊了。” 她揉了揉圆鼓鼓的肚子:“可吃了这么多,回去怕是也睡不着。” 姜安宁正在安安静静的擦嘴,宋尧突然神神秘秘的凑过来。 她趴在人耳边,压低了声音:“安宁,要不,我带你去喝花酒吧?” “啥?” 姜安宁一脸的震惊,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人。 宋尧被看的有些不大好意思:“诶呀,不去就不去嘛,你那样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我先声明啊!” 宋尧担心姜安宁会以为她很是离经叛道,慌忙强调:“我以前可是一次都没有去过那种地方的!” “是是是,我自是相信宋姐姐你的。” 姜安宁笑着出了声音。 “什么嘛,你这样子,一点也不像相信。” 宋尧嘟起嘴来,颇有几分小女儿家情态。 姜安宁笑的更大声了。 宋尧气不过,上去同人胡闹起来。 想到此前二人在绣坊后院浑闹的样子,姜安宁慌忙起身:“宋姐姐,不可!” “在外面呢!” “等下还要不要出门见人了。” 宋尧哼哼了几声:“谁让你笑我的。”倒是没有再动手了。 姜安宁连呼冤枉:“我哪有笑话你,姐姐可真是冤枉我了。” 她凑上去,小声的跟人说道:“要不,咱们真的去?” 宋尧一瞪眼:“你还说没有笑话我!” “诶呀诶呀,我是说认真的。” 姜安宁赶忙躲开人又要胡来的手,神色正经。 宋尧不大相信,看了又看:“真去?” “真去!” 两人对视良久,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去逛窑子……呃,不是,去喝花酒。 也不是…… 应该是,寻花问柳! 宋尧有些小窃喜,她还真就没去过那地方。 本朝民风开放,倒是不拘着女子喝花酒这事儿。 只是…… 到底是鱼龙混杂,又污秽腌臜的地儿。 加之前朝遗风,仍残存在许多人的骨子里。 寻常,也少有女子会去。 宋尧是对未知之地的欢呼雀跃,姜安宁只是顺势而为,想去看看晚娘那边如何了。 “你别说,这画舫在夜里头点起了灯,还真怪好看的。” 宋尧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稀奇。 只是临近画舫时,她又踌躇犹豫了。 “安宁,咱们、咱们,真、真去啊?” 姜安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宋姐姐,来都来了,你该不会是……银样镴枪头,害怕了吧?” “谁,谁害怕了!” 宋尧挺了挺胸膛,瞧着就有股子内强中干的气势。 姜安宁顿时笑得更欢快了。 “你……” 宋尧正要闹人,冷不丁的听见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忙敛了神色。 “呦,这不是咱们宋老板吗?” “怎么今儿也有兴致,来这地方寻欢作乐啊?” “宋老板平日不是都忙着生意,瞧不上咱们玩弄虚度光阴吗?今儿……” “莫非是朝凰绣坊,已经没有生意可忙了?” 那刻薄的声音,满是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 旁边立马有人跟着应声:“朝凰绣坊怎么会没有生意呢?那可是得了天家恩赏的大绣坊!” “诶呦,大绣坊啊!” “就是不知,这大绣坊,怎么会丢了安夫人的生意呢?” 宋尧瞪了人一眼:“魏秋月,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诶呦,恼羞成怒?” 魏秋月冷哼了一声:“有脾气,你去跟安夫人使去啊?你去跟盛越闻使去啊!” “又不是我让你丢了生意的,还说不得了?” 宋尧白了人一眼,拉着姜安宁直接就走。 魏秋月感觉被无视了,顿时气的跳脚。 “宋尧你神气什么!” “等绣娘擂台那一日,我就看着,你是怎么被越闻绣坊给踩在脚底下的!” 已经走远了宋尧,扭头又转了回来。 她冷不丁的站到魏秋月面前,把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要干什么?” 第083章 画舫听曲,立下赌约 瞧着人胆怂的样子,宋尧不屑冷哼了声。 “你就这般笃定,我朝凰绣坊,一定会输给越闻绣坊?” 魏秋月见宋尧竟然没有动手打她,只是问了个答案昭然若揭的蠢问题,顿时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又嚣张得意起来。 “不然呢?” 魏秋月抬了抬下巴,像春天里的骄傲孔雀:“人家越闻绣坊,寻到了你进献给太后娘娘那副礼佛图的绣娘,往后,只会有更多更好的双面三异绣。” “到时候,你这天家恩赏过的朝凰大绣坊,又拿什么来跟人家盛老板的越闻绣坊争?” 魏秋月满是与有荣焉,仿佛找到礼佛图绣娘的不是越闻绣坊,不是盛越闻,而是她一样。 她趾高气昂的上下打量着宋尧,轻蔑的哼了哼声:“连安夫人都弃朝凰绣坊而去,选了越闻绣坊。” “这不就是说明,越闻绣坊的实力,远远胜过你的朝凰绣坊?” 宋尧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既然你这么坚信越闻绣坊会在擂台上赢过我朝凰绣坊,那不如,咱们就打个赌,如何?” 她激将道:“魏老板一向爽快,又这般笃定越闻绣坊会成为江安县新的第一绣坊,想来,应该是不会害怕与我做个小小赌约的吧?” 这话,激将的味道太多明显。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听得出来。 “赌就赌!” 魏秋月‘嘁’了一声:“谁怕你?” 她得意地大言不惭:“你就算嘴上再怎么厉害不服输,也改变不了,越闻绣坊不日就会取代你朝凰绣坊在江安县第一绣坊地位的事实!” “别说是与你口头上赌几句,便拿我的秋月绣坊做赌注,我也照样是敢的。” 魏秋月冷冷地哼笑了声:“因为你,必输无疑!” “好!” 宋尧拍手称快,完全是没想到魏秋月竟然这般的上道儿,不等她把梯子搭好,就忙不迭的跳到坑里,等着她来埋土。 “那咱们就赌你的秋月绣坊,如何?” 魏秋月声音一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宋尧。 “若是朝凰绣坊输给越闻绣坊,我便给你五百银子。” 魏秋月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若是朝凰绣坊没有输给越闻绣坊,你便将秋月绣坊给我。” 宋尧舒心展眉,眼中略有挑衅:“如何?你敢不敢与我赌!” 魏秋月迟疑了一瞬。 宋尧能有这么大方?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该不会是有诈吧? 魏秋月又一次恼恨自己的脑瓜子不如宋尧好使起来。 她急得直跺脚。 老天也真是的,同样是人,怎么就她脑子不聪明。 偏偏让宋尧聪明。 哪怕看出来宋尧这是在激将她,且这么大方,许以重利,肯定是挖了坑给她跳,还是不想在人面前矮了一截。 何况…… 盛越闻那个道貌岸然的狗男人,找到了绣礼佛图的绣娘。 那位莲娘子的一手双面三异绣功夫,炉火纯青,连安夫人都被折服了。 应该、应该是不能够输的吧? 魏秋月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赌就赌!谁怂谁是小狗儿!” “好!” 宋尧勾了勾唇:“口说无凭,咱们白纸黑字……” “就去前面那家画舫,备了笔墨纸砚,现在就签下字据!” 魏秋月梗着脖子,很是不服输的说道。 旁边人吓的脸都白了,忙拉住她,劝说:“秋月,你当心上了她的当,宋尧一向同你不对付,又与那盛越闻有姐弟之谊,你当心他们就是联合起来做戏骗你!” “会如此?” 魏秋月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心里头一片纠结。 “宋尧,她应该不会搞这种小人行径吧?又不是盛越闻那厮,枭心鹤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魏秋月不添油加醋,公公正正的说了句。 “知人知面不知心!秋月绣坊可是你半辈子的心血,真要是输了去,往后还能有什么指望了?” 同伴劝说魏秋月冷静,莫要被人激将的上套了。 魏秋月犹犹豫豫,努力辩驳:“宋尧虽是与盛越闻有过姐弟之名,到底不睦已久,且这么多年,二人势同水火,何时有过和谐相处的时候?” “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他们二人会联起手来。” 同伴还要在劝,魏秋月俨然已经是铁了心:“我意已决,便真是被宋尧坑骗了,那我也认了,怪也只能怪我识人不清!” “逢赌不离输,既然我选择了赌,那便是动了贪念,若真是输了,也该是后果自负。” 魏秋月也不知道是在劝别人,还是在劝自己:“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她看向宋尧:“走吧,签字据去。” 宋尧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五百两银子罢了,她还是输得起的。 何况,那莲娘子的身份,已经被安宁给揭穿了。 盛越闻敢不敢再来应战都还是未知数呢。 也就是魏秋月这些被假象欺骗了的,才会迫不及待上门来看她的笑话。 四人直接去了最近的一家画舫,好巧不巧的,正是晚娘之前在的那处。 意外的是,这家的老板竟然换了个人。 不是先前那妇人了。 姜安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没瞧见什么相熟的面孔。 四人以扇遮面,要了间天字房。 又着人备好笔墨纸砚送来。 常有雅士喜好在酒楼画舫之地随兴赋诗,是以笔墨纸砚这些,各大画舫都是时长预备着的,且都是质量上乘的宣纸。 花笺等雅趣之物,也是有的。 没多会儿,便有年轻漂亮,穿着清凉的‘小娘子’,端着笔墨纸砚送了来。 “奴家伺候几位夫人笔墨。” 娇滴滴的声音,柔若无骨的模样,连宋尧这个自觉向来奔放的人,都有些不大自在了。 她咳咳几声:“那什么,不用了,你且先下去吧。” ‘小娘子’一脸惊慌,像是不知道哪里做错惹恼了恩客,愣愣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泫然欲泣的模样,十足可怜。 姜安宁不免就想起了晚娘……更好奇,她们这地方的人,是不是都有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本事。 “你先下去吧,我们要说些私密的事情。” 姜安宁笑语温和:“且去温壶酒来,要不太烈的。” ‘小娘子’忙软声软语的应了‘是’,起身麻利的退了出去。 宋尧唏嘘:“我还当刚刚是哪句话说太重了,把人小姑娘都给吓哭了,原来是担忧害怕失了生意,可真是够会惹人怜爱的。” 魏秋月便见怪不怪许多:“也是这画舫的老板不懂事儿,瞧见是女客,竟也不知道安排几个干净的小倌儿进来……” “刚那人,算起来,该是男倌儿才对。” 姜安宁冷不丁说了一句,惹得三人俱都看向了她。 “啊?” “男的?” 三人面面相觑,都没瞧出刚刚那‘小娘子’哪里像男的了。 “确实是男的。” 姜安宁咳咳两声,揉了揉眼睛,有些厌烦自己经过【打赏】加持的好眼力了。 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长针眼。 “应该是年纪尚轻,十二三的样子,所以男女之别还不太明显。” 她解释了句,端起茶杯来喝茶,掩饰不自在。 “原来是这样。”魏秋月一脸了然的表情,也不知是真的花柳老手,还是故作玄虚,不想露了怯来。 宋尧多看了姜安宁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 三人白纸黑字的写了字据。 魏秋月按手印时,同伴还是没忍住拦了一下。 “秋月……” 魏秋月迟疑几息,还是坚定不移的按了下去。 她梗着脖子,十分不服气道:“宋尧,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反悔!” “这话,我也同样的送给你。” 宋尧咯咯地笑:“魏秋月,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反悔。” 魏秋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让人疼,倒是给自己憋出来一肚子的火。 她气哼哼的甩手走了。 刚热了酒回来的‘小娘子’,瞧着人满脸怒气冲冲的,很是吓了一跳。 “客官……” 魏秋月瞪了人一眼,没好气儿道:“进去伺候吧!” “是。” ‘小娘子’被呵斥的不明所以,只能赔着小心应声。 屋里头,宋尧跟姜安宁嗑着瓜子,说起与魏秋月的恩怨来。 “……性子是个要强的,从前就好拔尖儿,原本,她的秋月绣坊,在江安县也算得上是一枝独秀了,生意就是比起从前的闻氏绣坊,也是不差的。” 见有人推门进来,宋尧声音一顿,目光瞧向门口。 姜安宁也随之看了过去。 她手里头捏着一把花笺把玩,倒是比宋尧坦然许多,瞧人在门口踌躇着不知所措,很是随意的问起来:“叫什么名儿啊?” “奴家莹哥儿。” 宋尧诧异的下,与姜安宁对了个眼神儿:还真是男孩子啊? 她又细细将人打量了一圈,粉面桃腮,唇红齿白,又柳叶弯眉的,瞧着着实是喜人,半点儿也瞧不出是男子来。 “头一次接客?” 姜安宁随意的抽了一支花笺放在鼻尖儿上,轻嗅了下。 很熟悉的香味儿。 “是、是头一次,奴家刚、刚来不久,规矩学的还不好。”莹哥儿刻意娇软了几分语调儿。 许是要变声儿的缘故,刻意放轻了语调之后,倒还真真是雌雄难辨了。 宋尧听着稀奇。 “可会唱曲儿?”她问。 莹哥儿:“会、会一点儿,唱的不好。” 宋尧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人:“唱一阕来,我且听听。” “是。” 莹哥儿怯怯的应了一声,跪到一旁,清了清嗓子,挑了个不太大胆出挑的曲儿来唱。 宋尧听着得劲儿,抓了一把瓜子儿,继续跟姜安宁说起刚刚的话题来。 “你别看秋月绣坊铺子不大,绣娘也没有几个,可生意做的,实打实的远着呢。” “京城、济南、余杭、岭南、百越,都有她的绣坊里头做出来的东西卖。” 宋尧话里话外,对魏秋月更多的还是钦佩。 “魏秋月也是厉害的,脑袋瓜子比我们这些人,好使的多。” “咱们做绣活,了不得的,也就是描个新鲜点儿的花样子,用点什么鲜亮、大胆的配色。” “偏她不一样!” “你别瞧她绣坊里头的许多东西,都是中规中矩的,没什么新鲜的。” “偏就是这样规矩的,生意也不曾差过。” “她还专门,设计了个花字儿,几乎每个绣品上,都会有这么个标识。” “久而久之的,秋月绣坊的名气,也就跟着打出去了。” “别看她们的花样子规矩,配色也规矩,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没一丁点儿出挑的地方。” “可偏偏做工是极好的,经久耐用还结实,高门大户咱们就不提了,人家不在乎那个,这个坏了,换一个就是了。” “但这世上,高门大户,又能有多少呢?” “终归啊,还是咱们这些穷苦的人家占了大多数……” 宋尧正说着,莹哥儿的声音哽咽顿住,惹得两人目露奇怪的抬头看了过去。 “怎么不唱了?” 宋尧皱眉,有些不悦。 莹哥儿满眼慌乱的俯下身子:“对不起,奴家刚刚走神了,扰了客官您的兴致……” 他手脚无措的不知该如何请罪讨饶才好。 “你先下去吧。” 宋尧有些没了兴致,不耐的摆了摆手赶人。 “奴家……” 莹哥儿还想要为自己辩白争取下机会。 姜安宁单手支着下巴:“还不走?要咱们喊了老板进来,请你出去才行?” “奴家不敢。” 莹哥儿以头点地,实在想不出究竟哪里讨了厌恶。 担心两人真的会喊来老板,到时他准没有好果子吃,忙不得的退了出去。 膝行至门口时,姜安宁忽地又出声:“等等!” 莹哥儿忙停下来,楚楚可怜的望着人:“客官还有何吩咐?” “你们这儿的花笺倒是做的心思巧妙,我很喜欢,想买上一些带回去,不知可方便?” 莹哥儿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家不知。” “那便麻烦你去问问能做主当事儿的人。” 姜安宁随和的笑笑,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对花笺很感兴趣的样子。 莹哥儿偷瞧了人两眼,乖巧的应了声‘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等房门合上,原本还战战兢兢、楚楚可怜的人儿,眉眼瞬间冷淡下来,丝毫瞧不见刚刚的媚态。 先道个歉,近来错字可能比较多,实在是身体不适,止疼药吃了大把也没什么效果,又意外失去了全勤,暂时不舍得打生物制剂,且打了也不会那么快有效果,疼痛难忍,头脑可能不大清楚,顾及不到检查错字,如有错误,烦请指正,看到就会及时修正 第084章 扑朔迷离 姜安宁与宋尧有一搭没一搭的又闲聊片刻。 房门再次被敲响,随着莹哥儿一同来的,是另两个妩媚女子。 其中一个是晚娘。 另一个,倒是也颇为眼熟。 是刚进来时,在一楼匆匆瞥过一眼,正在训斥小丫鬟的面儿生新老板。 “姜……”安宁? 娇娘瞧清楚姜安宁那张脸后,惊得的瞪大了眼睛。 这丫头怎么在这儿? 她及时的捂住了嘴巴,没让后面的惊讶声溢跑出来。 “听闻客人想要购买咱们画舫特制的花笺?” 娇娘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太自然。 姜安宁轻皱眉心,觉得这位面生的新老板,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感觉。 【这不是赵海在镇上养的相好吗?】 【瞧这穿着打扮,可有些不像是赵海那样的人,能够供养的起的。】 【莫非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的相好?看来新欢是有实力的!】 【我怎么觉得,赵海才是被养的那一个?】 【要如楼上所猜想的那样,赵海才是被豢养的那个,他为何要骗安宁女鹅的嫁妆钱,给这女人?】 姜安宁倍感诧异。 这女人,是赵海的相好?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人几眼,神色如常的笑笑。 “正是呢。” 她晃了晃手中的花笺:“觉得这东西心思倒是巧的很,闻着有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想讨买一些回去。” “就是不知道,方便与否。” 娇娘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应对得体:“客人有所求,咱们自然是方便的。” 她拉过一旁的晚娘跟人介绍:“这花笺所用的熏香,就是咱们画舫从前的花魁娘子所制,不知客人可还认识?” 晚娘眉目清明,规规矩矩的跟人行了一礼。 瞧着,倒好像完全不认识姜安宁了似的。 “两位客人,瞧着倒是有些面生,以前怕是不怎么经常来玩吧?”晚娘声音柔柔的,听不出什么异样来。 姜安宁不知晚娘为何会突然装作与自己不识,甚至…… 都看不出一丁点是装的模样来。 就仿佛,她们真的从未认识过一样。 她不露声色的笑笑,目光只是从人脸上一闪而过,像是面对陌生人般。 “说来怕惹了笑话,我们确实第一次来画舫游玩……” 姜安宁说及此,露出几分略显拘谨的神态。 “可不正说的是呢,刚进来那会儿,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哪里出了差错,惹来笑话。” 宋尧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十分自然的接了一句。 娇娘目光在二人身上不准痕迹的打量了下。 她再次扬起笑来:“嗐呀,这一回生,两回熟嘛,咱们这地方,可不都是,有了第一回,便保准会有第二回的。” 宋尧跟姜安宁对视了一眼,都默契地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娇娘心知这是没把话说到点子上。 索性也不再重提,果断地转了话题:“我这就去给两位客人取花笺来挑选。” 她站起身,拍了拍晚娘的手:“就让晚娘陪着二位说说话吧!” “乐意之至。” 姜安宁端起茶杯来,喝水掩饰异样。 娇娘赔了个笑脸,退出去时,不动声色地给莹哥儿使了个眼色。 待人离去,莹哥儿紧跟着就主动上前说道:“红炉里的炭燃尽了,茶水怕是有些凉了,奴家去换一壶新的来。” 姜安宁淡淡‘嗯’了一声。 待人出去后,晚娘略等了会儿,估摸着人应该是走远了,刚想要出声。 姜安宁竖起食指来,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晚娘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连宋尧也疑惑的看着她。 “人没走,又回来了。”姜安宁无声的动了动嘴。 晚娘与宋尧皆是一脸惊诧。 宋尧惊得是,好好地来逛个窑子,本来是听曲玩乐的,怎么突然间变得她有些看不懂了? 晚娘是诧异,姜安宁怎么知晓人没走,又折返回来了的。 明明楼下还在歌舞表演接连不断,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她半点儿脚步声都没听见。 “……以百花之香浸于花笺,这心思倒是巧妙。” 姜安宁随意的挑起一个话题。 晚娘原有些忍不住想往身后去看,闻言便也打起精神来,与人说些有关调香的无关紧要之事儿。 “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些许巧思,当不得客人您的夸奖,不过是舍不得浪费那些花啊朵儿的,遂胡乱弄了些花笺来玩,没想到倒是讨巧了。”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宋尧听不明白,也接不上话,眨巴眨巴眼睛,在一旁专心的嗑瓜子。 莹哥儿守在门口,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想要细听听,里面人都在说些什么。 听来听去,也不过是些毫无用处的信息。 他有些急了起来。 一时间不曾注意,半个身子倾了出去。 房门本就没有合的严实,被他这么一扑弄,直接就被推开了。 莹哥儿整个人也跟着摔了进来。 三人俱都像是被吓了一大跳。 “不是说去换茶吗?” 晚娘冷下了脸,瞪着莹哥儿,讨一个解释。 莹哥儿吓得惨白了脸:“奴家是、是去换茶了……” “茶呢?” 晚娘不依不饶:“怎么茶壶没见着跟你回来,反倒是你……刚刚难道是在偷听墙角不成?” 她怒拍桌面而起,大声训斥:“怎么学的规矩!” 娇娘远远的听见争执声,拧紧了眉头,急忙的快步过来。 “诶呦,怎么了这是?” 她扬着大大的笑脸:“刚不是还好好的?” 三人谁都没有搭理她,全都是一脸怒容。 娇娘不免有些尴尬。 她左看看,右看看,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地上跪着的莹哥儿身上,怒斥:“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恼客人不高兴的事儿?” “还不快快如实说来!” 莹哥儿身子一抖,头脑一片空白:“我……” 他哪里知道要怎么说? 监听却被抓包,不管怎么说,都逃不了重罚。 “还是我来说吧。” 晚娘轻瞥了人一眼:“刚刚我与两位客人正聊的投契,结果这不知轻重的东西,突然就扑了进来。” “我瞧他一脸心虚的样子,猜想他刚刚怕是借口去换壶茶来是假,躲在门口偷听是真,便着意试探了两句。” “没想到他还真有些不打自招了!” 晚娘看向娇娘,语气不悦:“我说娇娘,从前吴娘在时,画舫的生意虽是冷清了些,可做事的人,却从没有哪个会坏了规矩的!” “怎的如今,画舫到了你手里头,人是换了新鲜的,规矩却大不如前了呢?” “我劝你,还是莫要忽视了对这些人的教导才是。” “否则今儿这个敢趴在门口,偷听客人讲话,明儿是不是就有那个敢钻进床底,偷听客人欢好?” “长久以往,还有哪个敢再来你这画舫上寻欢作乐?” “怕不是要被偷窥得跟个筛子似的。” 娇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笑容勉强。 “哪、哪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她看了一眼莹哥儿:“这小子兴许就是毛手毛脚,走得快了些,临近房门了没注意,一时间没刹住脚儿,这才冒失了。” 眼见着三人脸色都很难看,娇娘冷了脸色,过去照着莹哥儿身上踢了几脚。 “没眼色的东西,平时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吗?” 晚娘不悦:“行了,底下人坏了规矩,带下去教就是了,客人可还在呢,你这又打又骂的,像什么样子?” 她斜了眼娇娘与莹哥儿:“浑似在这儿给谁脸色瞧一样。” 娇娘脸色尴尬,心中更是恼火。 这女人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蹬鼻子上脸了? 倒还管到她头上来了! 偏又得罪不得人,只能忍了气,将怒火尽数发到了莹哥儿身上。 “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随着她的斥声,莹哥儿哭噎的退了出去。 娇娘转过头,满脸歉意的跟姜安宁几人道歉:“诶呦,真是对不住,才刚兑下这画舫来,都是些不太懂规矩的新人儿,搅了客人您的雅兴,今儿这账,便算在我身上,我请客算是赔礼,如何?” 姜安宁看向宋尧。 宋尧点点头。 “都是打开门做生意,我知晓你们为难,可咱们到底是来寻欢作乐的,结果却遇上这样的糟心事儿,往后,只怕是再不敢来了。” 宋尧瞥了人一眼,像是还有不满。 “是是是,客人您说的对。” 娇娘点头哈腰的连连赔不是,又唤人来,送了壶上好的云雾茶来,亲自为人斟满。 “这是昨儿新到的云雾茶,二位尝尝新鲜,若还合口,等下我叫人包些带回去。” 她姿态放的很低,见人脸色略有和缓,忙又拍了拍手。 很快,便鱼贯而入几名模样干净的少年。 “为表歉意,不妨请两位挑上个可心的人,带回去当个陪侍?” 娇娘十分大方的大手一挥:“他们的卖身银子,全由咱们画舫一力承担,两位看这样可好?” 宋尧:…… 姜安宁:……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没了主意。 她们只是来瞧个新鲜的,可没有在家里养面首的喜好。 何况,她们是什么身份啊? 普通的不能够再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能养得了面首。 也不敢养啊! 姜安宁不露声色的看了眼晚娘,见她也同样是眉心紧皱。 “老板的歉意我们收下了,这……陪侍就不必了,实在是无福消受。” 姜安宁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宋尧忙高声附和:“对,无、无福消受!” 可吓住她了。 一时好奇,图个新鲜,突发奇想……出来逛个窑子,结果领回去两个小倌儿,像什么话啊! 娇娘明显不愿意就此作罢。。 “两位就不用跟我客气了,今儿这人,两位贵客要是不收下,我这心里头,实在难安。” 娇娘语气听着是软软的,实则态度强硬。 宋尧微拧了眉,同姜安宁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画舫的老板,行为奇怪了些。 嘴上说的是道歉、赔罪,实则态度强硬。 “老板客气了,不过一桩小事,哪就值得这般兴师动众的呢?” 宋尧再次婉拒。 “两位贵客可是担心我这画舫里头的人,身子不干净?” 娇娘浑像是没听出人话语里的婉拒一般,自顾自的说道:“二位尽可以放心,这画舫我才刚盘下来没多久,今儿也是头一天开张。” “这些可人儿,都还没开过张呢。” “二位贵客尽可以放心享用。” 【这赵海的相好,怎么好像特别想送两个男宠给人带回去啊?】 【难不成是要报复我安宁女鹅?】 姜安宁微挑了下眉,目光看向娇娘,笑着道:“既然是道歉,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呢?” “老板的心思是好的,可这人……咱们还真就不能要。” “要是老板非要补偿我们点儿什么,方才觉得心安,我看,倒不如给些俗物来的实在。” 娇娘正想要再说什么,姜安宁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握着她的手:“否则等过几日,这新鲜的人瞧着不新鲜了,相看两厌的,岂不反倒是徒添埋怨?” “我瞧着老板就觉投缘,往后,还想着跟你常来常往呢,要是因着这么个事儿,心生怨怼,徒惹烦恼,那可怎么好?” 娇娘声音一噎,脑子忽然就不好使了。 “说的可正是呢。” 晚娘适时的出声:“娇娘,真不是我说你。” 她语气无奈,听着就好像真的是不知该说人什么好似的。 “哪个好人家,会讨个贱籍回去,拉低门楣?” “便是那一掷千金,嚷嚷着要娶了哪个花魁娘子回去的老爷少爷们,最后不也只是在外头置上一间宅子,将人安置进去,新鲜些时日了事儿?” “我是真不知道,你这是在道歉,还是在拱火。” “这不是给人添晦气吗?” “也亏得两位客人都是好脾气的,否则换个人来,只怕是要与你翻脸的。” 这话从晚娘的嘴里说出来,倒是合情合理许多。 毕竟晚娘想要赎身时,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着实是伤了她的心。 娇娘没有怀疑什么,赔着笑脸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她挥手赶了一众等待挑选的小倌儿们下去,笑容勉强:“再给两位客人赔不是了。” 姜安宁作势讨要了两匣子花笺,便算作赔偿了。 宋尧也跟人要了两斤炒瓜子。 娇娘大手一挥,直接把后厨专门负责炒瓜子的师傅,送给了人。 姜安宁:…… 看来【弹幕】说得对啊,这娇娘确实奇怪的很。 颇有些不塞个人跟她们回去,便誓不罢休的劲头儿。 就在那炒瓜子的师傅一进来拜见新主时。 【我就说赵海这相好有猫腻!】 【这不王尚吗?咋几天不见,从大夫变成炒货师傅了?】 王尚? 姜安宁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位炒货师傅脸上,多瞧了片刻。 络腮胡子,圆胖脸儿,双下巴厚厚的堆了两层,人瞧着也臃肿虚胖的很。 跟印象里的王尚,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 这人,是王尚? 是了,那男人,着实是个会换脸的。 姜安宁想起先前的一桩事儿来,心里头对【弹幕】的怀疑几乎消散。 只是,传言有易容之术,可以使人改头换面,与从前的面容毫无相似之处。 可身材是如何改变的呢? 便是这人增肥了,也总不至于短短几日,就胖得像是换了人似的吧? 更别说,这炒货师傅,瞧着可比王尚矮了许多。 而且,这男人如此大费周章的改头换面,接近自己,又意欲何为呢? 第086章 三方势力 王尚淡淡的笑着:“是巧合也好,偶然也罢。” “心中有所怀疑,便去盯着就是。” 娇娘拧眉,对他这份随意无谓的态度,很是不满。 就这个样子,还说对人没有旁的心思,没有暗中作梗,阻挠他们直接杀了姜安宁,谁能够相信? 她很怀疑,王尚找的诸多理由,都只是为了保住姜安宁的一条性命。 否则,八年时间,足够发生太多的意外。 怎么可能会纵许一个父母双亡的年幼孤女,一步步,成长至今…… 娇娘抿着嘴,看向王尚的目光,充满怀疑。 “这般瞅着我做什么?” 王尚轻笑了一声:“怎么?又在怀疑我对姜安宁有什么龌龊心思,暗中作保,阻挠你们杀了她?” “难道不是?”娇娘怒目圆睁。 王尚哼笑:“我上次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 “是,你是说的足够明白。” 娇娘看着人:“可你不觉得,那样的话说出去,根本就站不住脚吗?” “让一个人不着痕迹的死去,有太多太多的办法。” “我不相信你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杀手,会没有法子掩盖掉杀人的痕迹……” 王尚打断她的想当然:“掩盖掉杀人的痕迹?”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掩盖?” “凡事只要做了,留下痕迹来是必然的。” “江巍那些人盯的那么紧,狼崽子似的,想要寻个真相究竟出来。” “只要被他抓到一丁点儿的痕迹,都有可能抽丝剥茧,顺着线索,找到你我的身上。” “甚至是,找到主上的身上。” “我说了,杀一个人很容易。” “可如何让人相信,这个死掉的人,就是正常死亡,不惹眼不引人怀疑,难如登天。” “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现在就去杀了姜安宁。” “到时候随你怎么处置,或是抛尸河中、枯井、就地掩埋……怎么都行。” 王尚:“左不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咱们这些人,跟着你一起陪葬罢了。” “我们都是无根之人,孑然一身,了无牵绊。” “没有家族利益的牵扯,死了,也不过是卷张草席的事儿,连累不到谁。” 听得人如此说,娇娘反倒不敢吱声了。 “去啊!” 王尚冷笑:“犹豫什么?” “我……” 娇娘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今天这些话,是我最后一遍跟你说。” 王尚拨动着手上的扳指:“要是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对你不客气。” 娇娘顿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应了句“是”,踌躇在一旁,不敢言语。 “赵海如何了?” 王尚冷不丁的转了话题,娇娘怔愣片刻,忙道:“叶老已经在帮着调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个七七八八。” “把人看好一些。” 王尚语气随意的交代了句。 “下去做事吧。” “是。” 娇娘态度顺从许多。 王尚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想了想,他又停下来补充了句:“没必要花太多心思,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娇娘站在原地,面色茫然,不明所以。 “将死之人?” 谁? 姜安宁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叫人想不通透。 娇娘有些烦躁的,又骂了王尚几句,这才觉得稍稍气顺了些。 - 回到绣坊。 宋尧仍旧心有余悸。 生怕那些个东西真的找上门来,心扑扑的直发慌。 等姜安宁洗漱好了准备到客房去休息,宋尧死活不肯放人。 “安宁啊,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现在睡下,要不了多一会儿就该醒了,不如干脆就别睡了吧。” 宋尧拉着人的手:“你陪我说说话!” “好呀!” 姜安宁看似欣喜的答应了下来,嘴上却道:“宋姐姐想说什么?” “志怪话本子我倒是看过不少的,什么借尸还魂呀,画皮换头啊,我都会讲的,要不……” 宋尧瞬间瞳孔震惊。 原本亲热挽着人胳膊的手,瞬间松开了。 她连退数步,与人拉开距离,还险些绊倒在台阶上。 “那、那什么,我突然觉得,也有些困累了。” 宋尧声音磕绊颤抖:“我去睡觉了!你你你、你也早点休息!啊,睡个好觉,就这样!” 她语无伦次的慌张跑回正屋,连头都不敢回。 姜安宁捂嘴笑了笑,也很快就回了屋。 折腾了这么一天,属实也是累了。 躺在床上,她本以为,自己会沾着枕头就睡着。 却不知怎么的,越是闭眼躺着,越是神采奕奕。 随着意识置于黑暗中沉浮挣扎,原本还不屈不挠的那几分瞌睡,愣是被驱赶走了。 姜安宁有些躺不下去了,睁开眼,烦躁的坐了起来。 “奇了怪哉!” 刚刚明明困的都要睁不开眼睛了。 怎么这会儿,倒是一点儿也睡不着了。 她心情郁闷的坐了好一会儿,实在是生不出瞌睡,索性也就放弃了挣扎,摸索着下床,找到火折子,揭开灯罩,点燃了里面的蜡烛。 黑漆漆的屋子,瞬间就亮堂起来。 姜安宁盯着烛火看了会儿。 实在是有些无聊,又毫无睡意,索性打开箱笼,取出爹娘留下的手札来看。 先前,她心惊于手札中恶毒的杀人之法,不敢细细去看。 如今,好奇已经大过了恐惧。 手札里,关于如果通过染布浸毒的法子,除了之前看过的,以马钱子为原料所制成的牵机药,混在薯莨中的法子,还有其他诸如,喂养桑蚕时,以用有毒之物灌溉或浸泡,使在毒物饲养下,存活的蚕,吐出带有剧毒的蚕丝茧…… 姜安宁看着手札里五花八门的杀人之法,胆战心惊。 看着看着,倒也就入迷了。 渐渐地,就也不怕了。 还跟着手札里头的法子,开始推演起来,究竟能不能成,可不可行。 鸡鸣三声,姜安宁抬起头来,看着外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惊觉自己竟然看了一整夜的手札。 她有些不舍的合上手札,重新放回箱笼里锁好。 与其同时。 江巍带着人,趁天色朦胧,人们正是还熟睡的时候,悄悄潜入到姜安宁家里。 “动作都麻利些,翻找的仔细点,务必不放过任何一处,包括犄角旮旯,都要翻上一遍!” 江巍冷淡着脸:“手脚都利索些,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引了人来。” 盛绩在一旁笑着道:“公子放心吧,昨儿,徐朗翻进隔壁姜根山家里头,给那菜锅里头,下了足足的蒙汗药,保管他们一家子,一觉睡到大晌午,便是天塌下来,也醒不了!” “是啊,公子,如今赵海一家子进去吃牢饭,隔壁家又被我下了蒙汗药,这附近,也就这么两家人,寻常也没什么人往这边来,咱们只要不是把房子拆了,闹不出什么动静的!” 徐朗长了张娃娃脸,笑起来时,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江巍看了人一眼:“不可轻忽大意,凡事小心为上!” 他吐了一口浊气:“敌暗我明,不仅是要提防村里的人,更要提防有可能混在其中的幕后之人!” “不用这么小心吧?”徐朗咕哝了句。 江巍目光凌厉,瞪了人一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徐朗瘪了瘪嘴:“知道了。” “你别不当一回事儿!” 江巍怕他不上心,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比咱们更早一步,来到姜安宁的身边,严密的布防监视,甚至是躲过了咱们这么长时间的探查,隐匿在暗处,默默偷窥着咱们的一举一动。” “更有可能,早在那女人进京之前,就已经有探子潜伏在她身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江巍:“我最近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十分大。” “岭南是什么地方,距此地更是数百里远,姜家夫妇又是得罪了人,被驱逐出来的。” “这一路上,难道就那么太平?” “姜家夫妇二人,不仅好生生的跋山涉水,到了江安县,落地生根,安家置业,还与京城的势力搭上了话。” 江巍眉眼冷凝:“这其中要是没有点猫腻,谁信?” “退一万步来讲,幕后之人难道是没有旁的选择了吗?” “为何独独找到了名不见经传的姜家夫妇?” 江巍:“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举荐姜家夫妇的,是江宁织造。” “江宁与江安两地,一南一北,相隔千里,江宁织造为何会推荐个,根本不在他辖管范围的布匠?” “莫说江安县与江宁府相去甚远,便是江宁与岭南,也是隔之遥遥。” “那江宁织造,是如何得知,远在千里之外,有这么一个人的?” “还不是有人暗中指使!” 徐朗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么说,那江宁织造,岂非是替罪羔羊,背黑锅的?” “替罪羔羊倒也不见得。” 江巍冷笑:“江宁织造未必干净,只是究竟参与这算计当中多少,就未可知了。” “这也太复杂了……”徐朗挠了挠头,神情痛苦,拒绝思考。 盛绩沉声道:“如此说来,当初或许不该杀了江宁织造?” “至少,该从人嘴里撬出些消息来才是……” 江巍摇了摇头:“没有用的,有人想要他死,想那件事就此了结,谁又保得住他?” 他唇角勾起个嘲讽的弧度。 “当年之事,人人都看得出来有疑,到最后,不也是只发落了个江宁织造,便假装无事发生。” 江巍恨恨地咬牙:“那位想拿你当傻子糊弄,你除了听话的当傻子,还能怎么办?” 君要臣死…… 臣不死,也是死了。 多讽刺啊! “公子……”盛绩一脸担忧的看向江巍,生怕人等下口出不敬之言。 江巍轻瞥了他一眼,嘲弄的笑笑:“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便是在这不毛之地,也断不敢忘记谨言慎行,天家威严。” 他捏得指骨咯咯作响,明显是心有怨气,忍了又忍。 盛绩打发了徐朗去搜查做事儿,独自跟在江巍的身边。 他几次欲言又止,实在是忍不住出声劝说:“公子,其实……” “其实大小姐未见得没有自愿的心思。” “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又要整日面对不喜之人虚与委蛇,还要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 盛绩见人狠厉的目光等过来,声音顿时弱了几分:“大小姐许是早有心思,想要寻求解脱。” “狗屁!” 江巍暴怒的踹了人一脚:“人活着,才有希望!” “死是最简单的事情,一条白绫就能勒断了脖子。” “可那样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江巍微仰起头:“阿姐必不会如此。” 他也不知是在警告盛绩,还是在说服自己:“阿姐心性坚韧,必不会如此。” “必不会如此的。” 盛绩被踹倒在地,爬起来规规矩矩的跪好,嘴角嗫嚅,好几次话到了嘴边,又犹犹豫豫的咽了回去。 - 姜安宁尚不知家中已经遭了“贼”,寻摸了圈,打了桶井水上来,简单洗漱完,瞧着宋尧的屋里头还没什么动静,便也没有去敲门打扰。 她不大熟悉的在附近转了转,循着味道,找了家热腾腾的豆腐脑摊位,要了两根油果子,一碗豆腐脑。 “老板,多放些卤子。” “好嘞!” 没多会儿,年过半百,已经生了白发的老板,中气十足的端了碗,装的满满登登的豆腐脑过来。 “今儿您是头彩,卤子给您加的足足的!” “谢谢老板!” 姜安宁朝人笑了笑,心情有些被感染到,分外愉悦。 热乎乎的豆腐脑下肚,颓丧萎靡的情绪尽数被驱赶,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吃完,她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宋尧。 宋尧睡得十分不好,一整夜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不自觉的想东想西,勾勒出许许多多阴曹地府里的画面。 好不容易在天将将亮的时候,糊涂着了一会儿。 又被鸡叫声,鸟鸣声,咕咕嘎嘎的,吵得烦躁。 宋尧强打着精神起来,蔫蔫巴巴的打了水洗漱,整个人瞧着萎靡又迟钝。 “宋姐姐,你醒了……” 姜安宁回来,瞧见人毫无精气神儿的样子,略显讶异:“怎么瞧着脸色这么不好?” “没睡好吗?” 宋尧瞪了人一眼:“你还说呢!” 也不知道都怪谁。 第087章 心有河山,锦绣天下 姜安宁一脸的冤枉:“昨儿也不知是谁,一路上拉着我,非要我多讲些民间怪谈,志怪……” 宋尧面露窘色,不大自然的咳咳两声。 “那、那你也不用,不用讲的那么细致啊!” 她当时就是小小的好奇了下。 偏偏姜安宁又是个十足会吊人胃口的,小小怪谈,愣是说的跌宕起伏,害得她又怕又想听。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越听越想听。 “你是不知道,昨儿回屋去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我这脑子里头啊,就止不住的开始寻思你跟我说的那些东西。” 什么黄皮子讨封,路遇柔弱女子嘤嘤啜泣,结果是抠脚大汉伪装…… 又什么书生深夜路过破旧寺庙,邂逅美娇娘,云雨恩爱,天亮后醒来,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个骨灰坛子。 还有什么大长虫与药童一见钟情,妻子在家中整日要打伞,原因竟然是见不得光…… 宋尧便是如今想想,也觉得津津有味。 她不大自在的咳了一声:“反正,往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在大晚上的说了。” 姜安宁捂着嘴笑了几声,随即像模像样的学着戏文里那般,捏长声音:“得令!” “没个正经!” 宋尧瞪她一眼,佯嗔。 姜安宁举起手里打包的油果子跟豆腐脑:“那这个,应该正经吧?” “咦?” 宋尧稀罕了声:“你竟然能打包回他们家的豆腐脑跟油果子?” 姜安宁茫然的眨了眨眼:“啊?” “不能打包吗?” 宋尧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不能。” 她唏嘘道:“只是他家的生意实在好,寻常便不愿意腾出手来,忙活打包外带的活计。” “你是不知道,每天一大清早的,多少人家,会派了自家的丫鬟小厮,过来软磨硬泡的想要打包回去几份。” “便是县令大人,也难以免俗,常派了县衙的人过去买呢。” “我有时候过去,经常能碰见。” 宋尧啧了声:“可这老板也是个稀奇的,甭管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来了,都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必得是在摊子上吃东西的人不多了,才会有选择的,接些打包的生意。” 姜安宁“啊?”了一声,颇为意外。 宋尧唏嘘了几句,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了。 等人吃完早饭,又重新净了手,在院中的石桌上,摆了茶具烹茶。 “对了,那什么擂台赛,定在了三日后。” 她翻找出盛越闻昨儿送来的请柬给姜安宁瞧:“倒也不知道,那莲娘子的身份被揭穿,这擂台赛,还会否继续办下去。” 宋尧眉心轻皱,复又松散下来。 “甭管办不办,都是盛越闻要去操心的事儿。” 她笑出了声音:“要苦恼忧愁,也是盛越闻去苦恼忧愁。” 姜安宁微微笑着,目光落在茶盏中,盯着蜷卷的茶叶,被热水缓缓的泡开,叶片舒展,飘飘荡荡的沉入杯底。 她道:“说的正是呢,管他还办不办,咱们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宋尧看着人,迟疑了瞬:“说真的,要是真的上台打擂,你可有万全的把握?” “没有。” 姜安宁回答的干脆又坦诚。 “那……” 宋尧不免跟着情急起来,本来悬着的心,忽悠一下就被吊了起来。 姜安宁笑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假借身份的莲娘子不足为惧,可也难保这江安县中,会否有哪个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突然冒出来,给咱们露一手。” 她适当的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说来怕姐姐笑话,自打完成礼佛图以后,我在技艺上,可以说是,不仅没有半分长进,反而还退步许多。” “啊?” 宋尧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可我瞧着你……” 前不久交上来的绣活,做的分明较之以往进益精致许多。 “姐姐肯定是觉得,我近来交的那些绣活,比起先前的礼佛图来,有过之无不及。” 姜安宁抢先一步,说出了宋尧刚到嘴边的话,听得人不免连连点头。 “可不是?” 宋尧轻声诧异:“我瞧着,只有一日好过一日,半点儿没看出,有哪里退步了。” 她嗔怪道:“我看你啊,是自谦过头了才对!” “并非是我自谦。” 姜安宁露出恰到好处的羞窘:“实在是……”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宋尧被她这副样子,给搅得心都有些乱了。 “宋姐姐想来也知道,平常绣个帕子、香囊什么的,那都是小件儿。” “虽然说也是要看功夫的,可到底没办法跟屏风摆件这样的大物什相比。” “你没瞧出来我技艺退步,实则是因为,那些小件儿,我都不知道练手多少回了,多多少少是有些躲在了舒适区,也自然有法子,叫人瞧不出来我的生疏。” 姜安宁哀叹了一声:“且,也着实是算不得生疏,毕竟时不时的就要绣上一些。” “可像礼佛图那样的大件儿就不一样了。” “不瞒姐姐你说,自打出了这么一件儿成品以后,我就再也没动手绣过第二件儿了。” 姜安宁这话说的十分坦然,毕竟,她也算不得扯谎。 前世至今…… 她的的确确,已经有二十余年,没有碰触过这些了。 若非从前勤于练习,以至于还留下了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反应,以及得了【弹幕】打赏后的加持,只怕怎么穿针引线,她都要迟疑寻思。 宋尧一听这话,肉眼可见的焦急起来。 “诶呦,这倒也是真的……”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担心人会有太大的心里压力,安慰劝说:“你甭想那么多,莫说能绣礼佛图那样大幅作品的人,本就没听说过有几个,便是这擂台,也不是以绣品的大小来定输赢的。” “否则,这些年,人们提起当年惊艳了诸多世人的礼佛图,就不该是只提它有多么的细节、精致、栩栩如生。” “而是大!大!大!” 宋尧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可不就是嘛,礼佛图当初能够惊艳了人,其中一点就是,礼佛图全长十二尺有余,宽将近八尺。 姜安宁轻点了下脑袋。 只是心里不由得蔓生出其他的想法。 礼佛图珠玉在前,多年来风光无两。 可她不愿意,也不想余生就吃着从前的老本儿。 只是……还有什么能压过礼佛图的风头呢? “想什么呢?眼睛都看直了。” 宋尧五指在人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姜安宁的走神儿。 “在想要什么样子的新绣品,才能胜过礼佛图。” 姜安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宋尧扑哧一声,随即忍不住的捶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刚刚还说自己疏于练习,安于舒适区,技艺退步,担心不能够稳妥的赢过擂台赛,赢过越闻绣坊的假绣娘。” 她憋了又憋,方才勉强的憋回去几分笑意,却也实在难受。 “我说你是自谦,你还非要跟我狡辩。” “结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就惦记着如何再震惊世人一次,绣个比礼佛图更厉害的作品出来。” 宋尧戳了下姜安宁的脑门儿:“你呀你呀,我都不知是该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该说你心比天高了。” “礼佛图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所成吧?那样巧夺天工,实属世间罕见的绣品,能绣出来一份,便已经足够流芳傍身了。” “你可倒是好!” “竟然还想着再绣一幅更为厉害的。” “往哪绣?绣什么?” “那礼佛图中,不仅仅是佛陀神像,庙宇建筑绣的细节逼真,里头更是还有诸多前往朝奉的信徒,神态各异,有欢喜的、有沮丧的……众生百态,七情六欲尽在其中,淋漓尽致。” “其中还穿插着诸如什么,游走在人群中的卖糖水小贩,劝人请香的婆姨,嬉笑玩耍的孩童,物色相看人家的媒婆,甚至是有辱斯文的偷情书生与小姐,在佛堂侧,一边神色惶惶,心怀不安,一边又抵不住诱惑,烈火干柴。” 宋尧说起礼佛图的诸多细节时,简直如数家珍。 “这样一幅惊世之作珠玉在前,你再绣什么,能与之比拟,甚至是去超越?” 姜安宁还真的认真想了。 她眉心轻轻地拢了起来,苦恼住了。 “我也不知。” 姜安宁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心中对此事全无主意。 “不知就对了!” 宋尧瞪了她一眼:“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有些忧心的语重心长道:“安宁啊,你可万万不能助长了好高骛远的心思。” “我知道你上进,兴许也想着要突破突破自己,追求更高更远的目标。” “可梦想这东西,要是不能够落地生根,却还一味任由其疯狂滋长,那便如同空中楼阁,无所支撑,早晚是会倒塌摔伤自个儿的。” 姜安宁并不赞同这说法,奈何知晓人是好心好意,且她自己也着实迷茫着,遂不出声反驳。 “我知晓了,宋姐姐。”端的是一脸的乖巧。 宋尧语重心长:“我这么说,并非是想要阻止你追求更高更远的目标,相反,我很支持你!” “你能有鸿鹄远志,且愿意为之付出时间去追逐,我只会为你高兴,并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成功。” “我也不说什么假大空的话,我想你成功,也是出于私心。” 宋尧:“你若真能再出新作,且比礼佛图更上一层楼,那我只会觉得荣耀。” “朝凰绣坊的地位,也必然能够跟着水涨船高。” “到时候,我只怕要扩大经营,再多多招上十个八个绣娘,何愁没有生意呢?” “光是一个江安县,能算得了什么?” “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上去了京城,有多羡慕那市井繁华,和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可真心是不一样!” 宋尧:“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我能够在这样的闹市之中,开间绣坊,光是每天瞧着那街上的热热闹闹,就已经足够开心了。” “等我真的在京城里头,待上了那么几日,便也知道,此生怕是没什么机会……” 宋尧眼中满是向往与艳羡。 她嘴角弯了一下,露出苦笑来:“可我也知道,有些事儿归根结底只能够想一想。” “像咱们这样的身份,不是说你有本事儿,一心奔着前程去努力了,事情就能够成的。” “京城权贵多如牛毛……” “不试过,如何能知道呢?”姜安宁突然出声。 宋尧哑口无声,像是噎住了一样,瞪圆了眼睛,瞬间安静。 “宋姐姐可见过染丝?” 姜安宁冷不丁的一问,倒真把宋尧给问得懵怔住了。 她摇了摇头,做不及反应。 “染丝人以素丝投入水中,染于青则青,染于黄则黄,而投于染色的丝变了颜色,所染出来的丝也会跟着变了颜色。” “世间万事,亦如染丝,总是苍黄翻覆,波诡云谲,从未有过一刻的停止。” “曾有先人言,制心一处,无事不办。” 姜安宁握住宋尧的手:“你我还不曾试过,怎就知道不行呢?” 她声音坚定,目光如炬。 “安宁,你……” 不会是想要来真的吧? 宋尧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声音,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这个小姑娘。 明明还是花儿一样稚嫩的年纪,偏生不知从何处得来一股子力量。 倒是把人弄得怪热血沸腾的。 宋尧沉默良久。 姜安宁忽然问道:“宋姐姐,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她目光中迷茫,藏着一缕向往。 宋尧感觉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子浓郁的失落,连自己仿佛也有些被感染到了,鼻头顿时酸酸的。 “京城……” 她想了很多措辞想要来形容在京城那些时日的所见所闻。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迟疑良久,方才找回了声音:“很大、很美,人很多,繁华、热闹……” 她有些词穷,又觉得姜安宁失落的样子,让她分外难受,遂赶忙故作轻松起来。 “其实和咱们这儿,也差不上许多。” “都是一样,蓝蓝的天、白白的云,也就房子比咱们这儿,稍微高了一些,路上常有装饰富贵的马车行过……” “他们那儿,城外也是种着水稻、甘薯的,都差不多。” 怎么会一样呢。 爹娘留下来的手札上,就有写过,京城靠近北境,塞外的风雪与残阳,也同样沐浴着京城。 据说赶上三九寒天,屋檐上堆积的厚雪掉下来,都能砸晕人的脑袋。 只是,姜安宁到底也听出了人声音里的安慰之意,微敛了敛情绪,扬起笑来:“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想看看京城是如何繁华,也想看看……爹娘故去前,曾到过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又会否有留下些许,关于爹娘的痕迹样子。 她压下心头涌起的情绪,换上笑脸:“不仅是京城,塞外、江南,乃至于海外……我都想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从前常听我阿娘与阿爹说,塞外残阳、白山黑水,是如何如何的动人心魄,惹人心驰神往。” “还有春日江南里,青砖黛瓦,乌篷船儿轻轻摇过老街古巷。” “岸边上的猫儿,总是慵懒贪婪的,晒着来之不易的暖阳,惬意极了。” 姜安宁说着,眼中果真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来。 “我还听我阿娘说,在遥远的海外之地,土著民都是金发碧眼的,鼻梁高高的,说话叽里咕噜的。” “可惜……” 阿娘走后,再也没有人同她说这些异域风情之事。 她上辈子嫁给赵海以后,更是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过这小小的县城。 “我是真的想去看看!” 她声音坚定了许多,却很快又迷茫了下来:“可惜,匆匆景色留不住,许多美色,终究只能留在自己的回忆里,独自品味。” 阿娘倒是写了许多文章留存下来。 可寥寥几笔,叫人如何去想象,那从未见过的风景。 宋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你这模样,倒是不该当个绣娘,你该做个画师才对。” “河山锦绣,光是看看如何能够?” “得画下来,流芳百世。” “也让后世子孙,有机会看看咱们这古人的天,与后来的世道,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风景还不都是那般? 能有什么不同的? 不同的,从来都是看的人罢了。 不过…… 姜安宁拧眉沉思了起来。 能画出来的,为什么就不能够绣出来呢? 她又不仅去想,当年,阿娘是为何要绣那样大的一幅礼佛图呢? 华丽倒是华丽,众生百态,尽收其中。 四脚的蛤蟆披上红布,躲在佛龛中。 不知情的人儿,虔诚的跪拜祈求保佑。 鬼鬼祟祟的盗贼,偷走了酒家的钱袋子,大手一挥洒下功德香火。 佛陀高高在上,笑呵呵的享受着窃贼的跪拜。 拜佛的人,有好有坏。 有真慈祥,也有假慈悲。 绣卷缓缓的铺展开,便像是一个接着一个故事,在无声的向人们娓娓道来。 可是…… 寻常人家,根本就不会放那么大一件屏风或者摆设。 就算是想放,也根本放不下。 如此耗时耗力的绣来,最终却无处安放,何苦? 甚至在一开始,她也是不愿意绣的。 有绣成那么大一幅礼佛图的功夫,足够她绣上千个帕子、香包、扇面了。 奈何阿娘从前在时,常常念叨:“小安宁,要是娘亲哪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又实在思念阿娘,便来绣这幅礼佛图。” “等你绣好,阿娘肯定也就找到回来小安宁身边的法子了。” 那时幼小懵懂的她,总是会问:“真的吗?” 第092章 请问,你是要起飞吗? “什么新品?” 宋尧‘嘿’了一声,停下筷子,偏头看向老板。 “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东西,都是俺家那小孙女鼓捣出来的,说是叫什么……小卷饼?” 老板见宋尧感兴趣,忙朝着铺子里头吆喝了声:“老婆子,赶紧,给那个小卷饼,做一份拿来!” 里头人‘诶’了一声,随即响起一阵磕打案板的轻响。 宋尧眨了眨眼睛,情急道:“这得是多少钱一份啊?” 可别狮子大开口…… 咋还不等人问清楚,就开始做上了呢? 老板见人似有误会,连忙摆手解释:“不要钱,不要钱,是免费那个试吃的。” “俺家那小孙女说了,这啥新品上市,受众啥的,不好确准判断,所以啊,就请感兴趣的人,先尝尝味道,不收钱。” 老板有些笨拙的学着自家孙女说的话:“要是喜欢的人多,下次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宣传什么的,就自然会有人上门来问了。” 宋尧眨了眨眼,倒是勉勉强强理解了老板说的意思。 紧跟着,不免若有所思起来。 没多会儿,十个白白胖胖,只比大拇哥大了一圈的小卷饼,就被整整齐齐的码在粗瓷盘里头,端了上来。 “这左边的啊,是多放了泡菜的,右边是少放了泡菜的,辣椒我都少放了。” 老板娘是个十分慈祥的妇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系着蓝布围裙。 妇人跟着补充了句:“吃不完也没关系,不用勉强的!” “啊,对,吃不完也没关系,不用勉强。” 两人如此热情,倒是把宋尧跟姜安宁给弄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那,咱尝尝?” 姜安宁眨眨眼:“尝尝!” 她瞅着白白胖胖的小卷饼,还挺心动的。 入口,是柔和的烙面饼香,里头卷着土豆丝跟泡菜。 土豆丝的火候,掌握的十分好,不面、不脆,配上泡菜的微酸、清脆口感,很是好吃。 姜安宁不由得竖起来大拇指:“好吃!” 吃完一个,她又忍不住的,夹了第二个。 宋尧也跟着伸了筷子。 别说,这小玩意儿瞧着不大点儿,实际上,还挺顶饱的。 她才吃了三个,就有些吃不下了。 “不行了,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顶人。” 宋尧捂住嘴,不雅的打了个饱嗝儿。 “当午饭或者晚饭吃还不错,管饱,还不脏手。” “搭着凉皮一起吃,就有些不太行了。” 她刚吃了一大碗凉皮,肚子饱了个七七八八。 本来还想着等会儿去街上看看,有没有卖凉粽的,买一个来溜溜缝。 或者是买份炸臭豆腐…… 这会儿怕是不用想了,三个小卷饼下肚,直接撑着了。 宋尧揉了揉肚子,毫不吝啬的夸起小卷饼来。 旁边的老板听了很高兴:“两位客人喜欢就是这小卷饼的福气了!” 等姜安宁也实在是吃不下,老板便让自家老伴儿,把剩下的几个小卷饼打包装上,给两人带回去。 “再做一份新的,一起给带着。” 宋尧连忙摆手拒绝,奈何老板实在热情。 她推拒不得,只好收下了。 本想着给钱,奈何老板说什么都不肯要。 无奈,宋尧只好求助的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眨眨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大家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出来做些小买卖的,我们怎么好白吃您的?我看,要不这样吧,改日,您有空的时候,带着您家孙女,到南街的朝凰绣坊,找咱们宋老板,叫她给您孙女,免费做身衣裳,如何?” 姜安宁从荷包里拿出上次在画舫得来的花笺,用眉笔在上头龙飞凤舞的写下‘朝凰绣坊’四个大字,放到妇人的手里。 “这个您收着,回头拿着这个,到朝凰绣坊找我们就是。” 妇人连忙摆手拒绝:“诶呦,可使不得,一份小卷饼罢了,值不当几个钱,哪能换一套衣裳呢,不行不行,你快收回去。” 姜安宁把花笺推了回去:“您只管安心收着就是,大不了,您来时,自己带针线布料,我们给您免费加工成成衣。” 妇人偏头瞅了眼自家老伴儿,略寻思了会儿,有些心动起来。 她犹豫片刻,格外珍重的收起了花笺。 “那成……”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那,谢谢你们了!” 自打二妮儿的爹娘去世,他们就再也没有给二妮儿做过新衣裳了。 不是不想,而是没钱…… 旁边的老板,明显还是想要拒绝的,只是看着老妻激动的脸色,也想到了自家的可怜孙女,张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谢谢!”他有些哽咽的说了句。 宋尧跟姜安宁没有想太多,跟人又稍稍客套了两句,拎着打包好的小卷饼走了。 西街的五大娘牙行还没开门。 两人便只好先去老刘头那里看绣线。 “你知道我刚刚瞧见老安家凉皮的小卷饼时,想了什么吗?” 宋尧冷不丁问了句。 姜安宁眨眨眼,茫然不解:“想了什么?” “想,我是不是太不够努力,或者,是不是有些被从前的荣耀给乱迷了眼睛。” 宋尧撅了噘嘴,有些失落。 “啊?” 姜安宁有些懵:“宋姐姐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她不明白,一向爽快的人,怎么也突然悲秋伤春起来了。 宋尧也不明白。 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就是刚刚看人家那样努力的推销新品,有些于心难安罢了。” “你说,我是不是太不努力了?” 她眉眼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焦虑:“自打从京城回来,我好像就过于安享现状,从没想过再去改变什么。” “连魏秋月都知道,时不时换几个新鲜花样的香囊出来,当作是新品推销,虽说卖的都不怎么好吧,可也总能吸引到一些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过去挑选的。” “好像只有我,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朝凰绣坊这几年卖的东西,基本还是从前的那些老样子。” “好些老顾客,要么已经不来了,要么来了看看没什么新样子,闲谈几句就走了。” 她叹了口气:“绣坊如今看着是还花团锦簇的,一年到头,仅凭着御赏过的名头,还是能卖出去不少东西的,盈余也比从前高。” “可我总觉得,这生意不如从前热闹。” 姜安宁‘呃’了一声:“宋姐姐,居安思危是好事儿,可也着实不必太过思危,让自己焦虑难受。” “你说的对!” 宋尧反思起自己:“之前,我听你说,想要做新绣品,做什么新款的衣裳……我还不怎么看好。” “现在,我忽然就觉得,安宁,你是对的!” 她十分激动的握住了姜安宁的手:“我支持你!” “创新!” “搞新品!” 姜安宁看着像是忽然被打了鸡血似的人,嘴角微抽,理解不能。 “宋姐姐……” 她柔声轻劝:“你冷静点,有事儿好商量。” “我冷静不了一点儿了!” 卖凉皮的都在研发新品了,她的朝凰绣坊,竟然还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卖那些老旧的花样。 难怪上门的人,是一年比一年少。 眼瞅着,连魏秋月都能踩她一头了! 不,魏秋月兴许早就已经超过她许多…… 秋月绣坊前不久,还接了一份准备销往海外的订单。 听说老板闽南的大船商。 等到了老刘家的绣线铺子,宋尧又瞬间端庄,浑像是刚刚那个热血疯癫,中二之魂熊熊燃烧的女子,不是她一样。 姜安宁:…… 人的情绪,可真是来的快,去得快。 一进门,二人就受到了热情的招呼。 “两位客官里面请,看看想来点什么?” 老刘头虽然被街坊邻居们热情的称呼为老刘,但实际上,年纪并不是很大。 只不过长得稍微着急了些。 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像是过了耄耋之年似的。 见姜安宁拿起放在柜外展示的绣线,他赶忙吹嘘着推销起来:“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从湖州那边进来的稀罕货,上好的湖丝,寻常人,就是想要拿这个货,都拿不到的。” 他压低了几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的:“这可是专门供应宫中和那些达官显贵的!” “我这是有特殊关系,方才得了这么一丁点儿,货不多的,小娘子你要是喜欢,可千万别错过了。” 宋尧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耳边荡开。 “吹吧你就,还湖丝……” 女人十分冒犯的劈手夺过姜安宁手里绣线,目光挑剔的看了两眼,随即丢垃圾似的随手一扔:“什么破烂东西,也敢来沾湖丝的边儿!” “我看,你压根就不知道湖丝是什么吧?” “倒也好意思在这儿吹……” 女人目光朝着姜安宁的那张脸,横扫了过去,瞳孔微缩,随即更加的暴怒,极力贬低起人来。 “估计,你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了。” “不过也是,你这样破烂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才会踏足。” 姜安宁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满脸天真单纯:“请问,你现在是要起飞吗?” 女人被问的愣住了。 她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姜安宁:“你在说什么鬼话……” “那你就是承认,你是你口中所说的阿猫阿狗了。” 姜安宁笑靥如花,语气温柔缓缓,半点听不出刻意讽刺的味道。 “我什么时候承认,我是阿猫阿狗了,你脑子有病吧!” 女人怒目圆睁,气得不行。 姜安宁皱了皱眉,似是困惑不解:“你刚刚不是说,会踏进这样破烂地方的,只有上不台面的阿猫阿狗吗?” 她伸手指了指女子脚下:“你现在正踩着的地方,不就是你口中说的,阿猫阿狗才会踏足的破烂地方吗?” “那你站在这儿,不就证明,你是你自己刚刚说的上不台面的阿猫阿狗吗?” 女子手忙脚乱地连连后退,后鞋跟磕在门槛上,险些绊倒,摔个后仰。 “你、你强词夺理!” 女子脸色爆红,怒气冲冲的指着姜安宁,抬手就要打人。 姜安宁跺了跺脚,双手环抱,微微抬了抬下巴:“你也很是要人笑掉大牙呢!” “姑、姑娘,你,你看……地、地上,砖裂开了。” 女子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一脸惶恐的指着姜安宁脚下。 “闭嘴!” 女子恼羞成怒,呵斥了丫鬟一声,回身将高高举起的巴掌,甩在了丫鬟的脸上。 “要你多长个舌头!” 她又不是瞎了,会看不到。 小丫鬟眼里含着一泡泪,捂着脸,不敢再吭声。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假装无事发生,努力扬着笑:“我不过好心,担心有人以次充好,忽悠不明白的外行上当受骗。” “既然有人不识好歹,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也是活该她会上当受骗,只是到时候莫要哭鼻子才好。” 女子强行挽尊,为自己找补了几句,扭头欲走。 “既然这位娘子一口咬定,这家出售的不是湖丝,不知可敢与我一赌?” 姜安宁目含笑意,瞧着分明像是落荒而逃的主仆二人。 女子迈出去的步子,迟疑了几分,很快又掉转回来:“赌什么?” “就赌,这究竟是不是湖丝。” 姜安宁盈盈一笑:“输的人,便负责今日的买单,如何?” “我当是什么……”女子不屑地笑了两声:“原来是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绣线必不可能是湖丝!” 她捋了捋衣袖:“既然你想赌,本姑娘自当奉陪到底!” 女子挺了挺身板,很是气壮。 只是目光落到刚刚姜安宁跺脚处,又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 “不过可得事先声明啊,输了的人。不许恼羞成怒……至少,至少不能够动手!” 她跟人拉开了些许的距离:“你,你答应了我才和你赌。” “这是自然。” 姜安宁笑面随和,宋尧在一旁担忧不已,轻拉了一下人的袖子:“安宁,你别冲动……” 虽然这女子说话难听了些,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种小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湖丝卖? 湖丝产量极低,便是她想要进些货来,都要排队等上个一年半载的。 “是啊,小娘子,你、你莫要冲动啊。” 刚刚还吹嘘着自己实力的老刘头,这会儿也是腿软。 他哪里认识什么湖丝啊? 这些绣线,不过是他图便宜,从几个农户手里头收来的…… 湖丝长什么样,他都没见过。 第093章 苍蝇咬人 老刘头急得嘴巴都要起泡。 真要是因为他的几句吹嘘,害得这位如此相信他的小娘子,丢了面子,又赔了钱,回头还不得砸了他的店啊? “两位小娘子……” 他很想高声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都不要再打了,我卖的确实是假的! 可目光落到姜安宁那张神情坚定的脸上时,又动摇,又不忍心了。 这小娘子如此相信他说的,若此时他说出卖假货的真相,岂非是拆台,让人丢了面子? 他目光再往下一扫,瞧见人脚底下四分五裂的地砖,更加不敢吭声。 也不知这看起来纤细瘦弱的小娘子,平素都是吃一些什么长大的。 怎么跺跺脚,就把他这上好的老青砖给震碎了呢。 可…… 他目光又看向趾高气昂,仿佛已经胜利在望的陌生女子。 女子浑身上下无有一处不精致,织金镂花福寿祥云纹八幅裙,玉贝雕刻的草虫簪子,配着攒金丝红宝石的腰带,手臂上还挂着两个质地精良花鸟纹镂空金银手钏,哪一个瞧着都不像是便宜货。 便是把他这铺子给砸了卖了,怕是都抵不上人一支簪子的钱。 老刘头进退两难,说否也不行,说是也不对…… 正纠结着呢,两人已然击掌为誓,喊了过路的人进来当见证。 宋尧在一旁无可奈何。 她得着机会出声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了。 “安宁,你也忒冲动了!” 宋尧语气里带了几分怪责:“湖丝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整个湖州的湖丝世家摞在一块,一整年的产出也不过那么百来斤。” “这其中还要送去宫中,各个织造府衙门,跟那些达官贵人的家里头,能流落到民间的,少之又少。” “莫说是京城等大地方了,就是临近湖州的余杭、江宁等地,想要分得几缕货源,都是难如登天,何况你我在的这小地方?” 宋尧瞪了她一眼:“你啊,就是心思太过单纯!” “人家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你也不想想,连我想要拿货,还得凭着御赏的名头,才能够勉勉强强排上队取号。” “等真的把货拿到手了,还不定是什么年月呢!” “他一个只能开在西街,做平民生意的杂货铺子,怎么可能拿到什么真湖丝?” 她眼瞧着凑过来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也不说你了,确实也是那女子太过分了,说话不干不净,好没教养。” “你气不过也是正常。” “我要是像你一样再年轻个二三岁,准也是忍不住,要争个气盛长短的。” 宋尧怕小姑娘等会儿赌输了哭鼻子,轻轻拍了拍人的肩膀:“没事儿,万事有我呢,等下你别说话,她要是敢咄咄逼人,怯由我去应付她就是!” “宋姐姐,我……”不会输的! 姜安宁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另一个熟悉的声音给打断了。 “隔大老远的就听见说这边有热闹瞧。” 魏秋月上下打量了眼宋尧,很是瞧不上人的样子:“没想到宋老板也这么有雅兴啊,竟然跑到咱们西街这样不起眼的小地方来,专门看热闹啊?” 宋尧:…… 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假笑着面孔:“魏老板说的这是哪的话,西街虽不如南街富丽,可也当得起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好些个东西,咱们想买,还只能来到西街买呢,怎么到了魏老板嘴里,西街好像是什么不毛之地一般?” “大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何故还要互相攻击,强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呢?” 魏秋月被宋尧一番话,说得无可反驳,憋的涨红了脸:“你……” “我说得不对?” “对,你说的对极了!”魏秋月呵呵冷笑了几声,阴阳怪气:“就是不知道,宋老板怎么会有空亲自来咱们这小地方。” “您这可是贵足临贱地啊!” 她嗤了一声:“老刘头,你还不赶紧的感恩戴德起来?” “咱们宋大老板,那可是大忙人!” 老刘头一脸窘迫不安,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只能尴尬的赔着笑脸。 “就是不知道,咱们贵人事忙的宋大老板,怎么最近会这般得闲。” 魏秋月意有所指,捂着嘴笑了两声:“昨儿闲情逸致去逛窑子倒还说得通,毕竟天色晚了,这铺子也是该收摊了。” “怎么今儿,大白日里的,竟也不用开门做生意吗?” 魏秋月咯咯地笑了两声:“总不能是,宋大老板如今没有生意可做了吧?” 她可是听说了,今儿安夫人带着打手护院上门去,将朝凰绣坊给围得水泄不通,将里头正在看料子,买绣品的人,全都给赶出去了,附近全都看管起来,不许人靠近。 刚不久前,她偷偷的去瞧了,看见朝凰绣坊的门前,正挂着个歇业的牌子。 一想到宋尧极有可能是得罪了安夫人,从此以后,在江安县再无立足之地,她就兴奋的想要尖叫。 如今瞧见了人,只怕说话还不够尖酸刻薄,不够落井下石。 “我有没有生意可做,就不劳魏老板你操心了!” 宋尧板着脸,对魏秋月的挑衅心生厌烦。 苍蝇咬人是不疼,可它恶心啊! 此时的魏秋月,就跟个在人耳边嗡嗡嗡,嗡嗡嗡的苍蝇没什么两样。 都是惹人厌烦。 魏秋月‘嘁’了一声,还要再说什么。 宋尧抢先一步开口,丝毫不留情面:“我就再怎么没有生意,也总好过某些的绣坊,要靠给人绣鞋垫子维持生计与日常开销。” “你!” 魏秋月见人不讲武德,揭她短处,气的瞪圆了眼睛。 宋尧无声的略略两下,气得人更加肝郁。 姜安宁捂着嘴笑了下,她发现,宋姐姐好像一遇上魏秋月,人就会变得活泼许多。 还怪有意思的。 “是,我是给人绣过鞋垫子,那又怎么了?我凭自己的双手本事吃饭,总好过有些人,在外头呜呜渣渣好像多厉害似的,回到窝里头却一丁点儿都横不起来,被逼着嫁了个死人相公……” 宋尧冷不防地也被揭了短,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犹如被一把刀子插在了心上,疼得她两眼发黑,险些趔趄不稳,摔个跟头。 她深吸了几口,冷冷地哼笑了声:“是啊,我嫁给亡人当未亡人,你呢?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了?” 魏秋月意识到不好,忙不迭的大喝了一声:“宋尧!你敢胡乱说,我。我跟你没完!” 宋尧偏不听她的,灵巧的躲开人,毫不留情地揭短:“撒泼打滚,跑去城隍庙,说什么梦中得了指引,要终身侍奉城隍爷……” 魏秋月目眦欲裂,扑过去要捂住人的嘴。 宋尧哪里肯老实就范,左晃晃右晃晃,同人撕扯到一块,也不曾停住嘴。 “你咋不说你是月老娘娘呢?” 魏秋月呜呜啊啊的吼叫了两声:“宋尧,我、我要杀了你!” “哦呦,我好怕怕啊!” 眼看着两人扭作一团,越说越过分,姜安宁轻皱了下眉,上前去将人扒拉开。 “宋姐姐,魏老板……你们冷静一点。” 两人对她的劝和拉架,根本就无动于衷。 姜安宁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越吵越厉害的,谁也不肯轻放过谁的架势。 她着急又无奈,想不出主意来劝说,只能祈祷她们稍稍好面子些:“还有好多人看着呢!” 姜安宁压低了声音,却足够让两人都听得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原本打的不可开交,谁都不肯先放手的人,同时松开了手,互相不屑的瞥了眼对方,冷哼着撇开目光。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想法,女子看了好一通热闹后,笑吟吟的上去,拉住魏秋月的手。很是一副姐妹好的样子。 “我瞧着这位老板就觉得亲切,想来您定然是生意红火,有大智慧的人。” 女子先说了几句好听的奉承话,哄得人有些晕乎乎的飘飘然起来。 “不过是打发时间,随便经营着玩玩的,当不得什么大生意,红不红火的也就是图一乐儿。” 魏秋月嘴上自谦了句,心里头美的都快要冒泡了。 女子按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努力维持着笑脸:“姐姐心胸豁达,瞧着就是个靠得住的人。” 魏秋月‘嗯嗯’两声,深以为然。 “想来姐姐做事,也是公平公正的,不如就请姐姐赏脸,给小妹我个薄面,为今儿的事儿,做个见证与裁判,如何?” 话至此处,明明已经被好听话哄得晕头转向的魏秋月,顿生警惕:“什么事儿?裁判什么?” 她不等人说明白,就先一步开口婉拒:“我又没什么经验的,想来是做不了这个裁判……” 女子显然没想到魏秋月会拒绝,她意外了下,脸色也有些不好。 “也不需要姐姐你做什么,只消看着就是了。” “咱们刚刚同这两位娘子打了个赌,说是这家铺子里头,竟然有湖丝卖……” 女子说着,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说可笑不可笑?” “湖丝那是什么样的东西,真有货,还能轮得到这样不起眼的小地方?” 魏秋月点了点头,对这话还是认可的:“确实轮不到咱们什么。” 湖丝的盛名,她倒也听说过。 据说是专门供给达官显贵们用的,寻常人,哪怕是有钱,富可敌国……没有权利地位,也轻易沾染不到。 女子得到认同,很是开心:“我就说姐姐瞧着就是明事理的。” “可偏偏啊,就是有人不相信,我好心提醒几句,倒还被当成驴肝肺了。” 女子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姜安宁:“本来我还想着,人家既然不听劝,非要执意去上那个当,我又何苦讨人嫌,尊重他人命运就是。” “这毕竟啊,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有些人,偏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真是想帮一把都不知道怎么帮的。” “没想到,我都打算走了,还硬生生是被人给喊住了,说是要赌一把。” 她阴阳怪气的兜了好长一个圈子,也没能把话说到点子上,魏秋月有些不耐烦起来。 “所以呢?” 魏秋月不太想进来掺和浑水。 女子没想到人的态度,会冷淡的这么快,笑容尴尬了两分:“所以就想请姐姐帮忙做个见证……” 她把与姜安宁打的赌说给人听。 魏秋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好意思,我也没见过湖丝是什么样子,就算你真的给我一把湖丝,我也判断不出来真假,实在是爱莫能助。” 女子还想要再说点什么,魏秋月已经把手抽回去,走到旁边不远处:“你们赌你们的,我只瞧个热闹,不会打扰你们的。” “诶?” 女子伸手想要拽住人的衣角,再游说两句。 姜安宁拦下她:“何必如此麻烦,我看,不妨由在场之人,都做个见证。” “这湖丝最为难得的一点,便是比寻常土丝能多悬挂两枚铜钿而不断。” “想要分辨出是不是湖丝,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取两枚铜钿挂上去,瞧瞧是否能够承受的住。” 姜安宁说着,便劈开了细细的一缕丝,取出几枚随身携带的铜钱来。 她将细丝从铜钱中间的方孔穿过,轻轻地提溜起来。 好些个围观看热闹的人,纷纷睁大了眼睛,仿佛是也被提溜起心弦似的。 姜安宁却没有立即松开托举着铜钱的手。 她在众人都被揪着心,七上八下想迫切知道结果时,又一把抓住了那些铜钱,笑吟吟地看着女子。 “奉劝这位娘子一句,现在后悔离去,也还来得及……” 女子没想到姜安宁居然还真懂湖丝。 她心慌了一瞬。 这不起眼的小铺子,该不会真的能有湖丝卖吧? 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基本上哪里有少量的湖丝货源流向民间,又是流向何处,她心知肚明。 不可能还有她不知道的湖丝产出。 女子细细盘算了会儿,渐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说的倒是像模像样的,焉知你不是在这儿故弄玄虚?” 她冷笑:“你既然这般确信手上拿的就是湖丝,怎么刚刚不敢直接松手呢?” “怕是担心等下丝断了,赌输了吧?” 姜安宁面露窘色,捏着铜钱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第094章 以次充好 女子见姜安宁露出迟疑,瞬间更松了一口气。 看来,刚刚确实是她太过紧张多想了。 她就说嘛,这样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如何会有湖丝流出。 想来是先前的情报有误,害得她白跑一趟。 “我只是不想让你更丢脸……” 姜安宁语气微微发虚,听着就不像有底气的样子。 “这事儿说起来,原也是你的不对,只要你好好给我们赔个不是,便也就过去了。” 姜安宁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像个脾气倔强的小女孩。 女子细细打量了会儿人,瞧见人紧握着铜钱的手,指尖轻轻颤动,更加觉得人是在虚张声势。 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漫不经心的等着看人笑话:“我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 “可你连看都没有看这里的绣线是何质量,只凭着店铺的装修跟地段,便各种贬低谩骂,否定了这些是湖丝的可能,未免有失偏颇,算不得什么实话!” 姜安宁据理力争,落在女子眼中,便成了是她在拖延时间。 “我不看,那是因为我知道,这里不可能出现真湖丝!” 女子底气越发充足,骄傲的抬起了下巴:“黑了心肝的无良小贩,不知道从哪里听到几句闲话,便大胆嚣张的,以次充好,拿湖丝做噱头,吹嘘自家那些上不台面的破烂货,也就只有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老刘头在一旁气得不行。 这娘们说他卖的不是湖丝,就不是湖丝呗,做什么说他黑心,说他无良?这不是砸他的口碑与招牌吗? “我老刘这些年,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未行过以次充好之事,姑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到外面扫听扫听,看看我老刘可能坑骗过谁?” 老刘头实在是气不过,与人争辩了句。 女子嗤笑:“哪个黑心肝的,会承认自己心肝黑?” “卖假货的,也不会说自己货有假啊。” 老刘头气的脸都青了:“你……反正我老刘做生意凭的是良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绝非你三两句话就能够颠倒黑白的!” “我发现做坏事儿的人,总是比好人更喜欢赌咒发誓的,仿佛坚信自己做了亏心事,不会遭雷劈一般。” 女子捂嘴笑了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不过细想想,好像也对。” “总不能,有哪个以次充好忽悠笨蛋的人儿,会同样傻了吧唧的跟人说,我这都是下烂货,专门拿出来当好货坑你的。” 女子看了眼老刘头:“你也不必跟我急头白脸的赌咒发誓,我懂,我都懂的,做生意嘛,肯定是要捡对自己有好处的话来说喽。” “这样你赚得开心,买家的冤枉钱,也同样花的开心嘛!” 她表情夸张,好一阵唉声叹气:“这说实话,就是容易得罪人!” 浑像是谁委屈着她了一样。 姜安宁福了个半礼:“倒是还未请教过这位娘子的名讳?” 女子顿时骄傲许多。 “江安侯府可听过?”她浑像是个斗胜了的公鸡,鼻孔朝天的哼了哼声:“我家姓江,单名一个倩字。” 姜安宁大为惊讶:“原来侯府的姑娘,失敬失敬。” 江倩瞬间得意,很享受‘侯府姑娘’这四个字给她带来的艳羡目光。 “那想来等下赌局有了结果,我也不必担心姑娘会跑了。” 姜安宁笑容恬静:“总归你跑得,江安侯府跑不得。” 江倩脸色难看,眉眼间尽是慌乱:“你这个土包子,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侯府那般大,嫡系旁支足有数百人……” 姜安宁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哦,所以呢?” 江倩语塞顿住。 “你不是侯府的姑娘?”姜安宁顿时露出苦恼之色,故作惊讶:“那你好生大胆啊,竟然连侯府的名头都敢拿来冒充顶替,不怕被抓走下大狱啊?” 江倩气的跺脚,脸色犹如摸了锅底灰,咬了咬牙,愤恨恼怒:“我是江安侯府的旁支!” 她声音越发弱了下去,很是没有底气。 “旁支啊。” 姜安宁唇角微扬:“难怪张口闭口总是以次充好,原来是有些家学渊源的,所以看什么像什么。” 江倩怒极,指着姜安宁的鼻子,大声呵斥:“你放肆!” 这丫头当真是不知死活,连侯府的名声,也敢拿来胡侃。 “江安侯府岂是你一小小贱民可以碎嘴的?” 姜安宁一脸无辜:“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怎么到江娘子嘴中,倒成了好大的罪名。” “你还狡辩?” “我何曾狡辩了?难道江娘子以旁支身份,含糊其辞称自己出身侯府,让咱们误以为你是侯府姑娘,不是事实?” “此举又和以次充好有什么区别?” 江倩怒:“你还说!” 姜安宁茶里茶气:“人家也不过是说句实话罢了,江娘子不愿意听,我不说了就是。” “反正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是谁以次充好,谁心知肚明呀!” 江倩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发疯地‘啊’了几声,呵令了一声身旁的丫鬟:“玉竹,给我打烂她的嘴!” 玉竹‘啊?’了一声,显然是不敢的。 “姑娘,这、这不好吧……出门前,老爷跟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不让您仗着侯府的名头生事儿,咱们府上跟侯府八竿子打不着一丁点儿关系,说旁支都是往脸上贴金,而且奴婢听说,侯府小少爷就在江安县,您……” 丫鬟玉竹劝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倩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吃里扒外的东西!” “谁教你这么跟主家这么说话的?” “没有规矩的玩意儿,就该发卖到那下贱的*子里去,千人枕,万人骑!” 江倩怒不可遏,几乎是一股脑的,把对姜安宁的愤恨与不满,全都发泄到了丫鬟的身上。 玉竹像是被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哭喊。 “奴婢也是好心啊,姑娘……您家不过是老太爷那一辈,得了老侯爷的赏脸,赐了家姓,着实算不得什么正经八百的旁支啊?” 她低声啜泣,仍不忘了苦苦规劝人收敛。 “老爷跟夫人都已经交代了,要奴婢警醒着点儿,多多在您耳边提醒您要牢记身份,不可借着侯府的名头生事儿,以免给家中惹来麻烦,奴婢、奴婢这都是按吩咐做事儿的呀!” 怎么就挨了打呢? 玉竹心里头很是委屈,更想不明白只是说实话劝劝自家姑娘,别惹了是非,到时候连老爷夫人也保不住,怎么就会惹恼到了人,发如此大的脾气。 “你还敢说!” 江倩感觉自己像是被扒了个干净,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个尽,不用回头就能想象的出,外面那些人,究竟是怎么议论笑话她的! “我打死你个多嘴多舌的小贱蹄子!” 江倩恼羞成怒的红了眼睛。 外头人离得远,不明所以。 “这怎么忽然就打起来了?刚刚不是还说,要看什么湖丝不湖丝的,能挂几个钱吗?” “说的可就是呢?” “里头吵吵什么呢啊?这离得太远,也听不真切。” “前面的再往前挤一挤啊,后面的都听不见说话了。” 嘈杂的议论声落进江倩耳朵里,顿时就被她给自动脑补成了嘲讽之语。 玉竹的声音不大,又细声细语的,混合江倩的怒吼,莫说是铺子外头的人了,就是里头的人,也没敢说听的有多清楚。 “这怎么还突然就起内讧了?” 宋尧不明所以的凑到姜安宁身边,将人往战斗现场的外圈拉了拉,免得被误伤着。 唯一听清楚了主仆二人对话的姜安宁,笑了笑:“谁知道呢,兴许是被戳中痛处了吧。” “啊?” “啥痛处?” 宋尧更加的不明所以,刚刚不是也没说什么吗? “以次充好?” 姜安宁轻笑了一声,重新取出那几枚铜钱来,在江倩还忙着殴打丫鬟时,走到众人跟前,高喊了一声:“诸位老少爷们,可都睁开眼睛看好了!” “正宗的湖丝,便是多挂上两枚铜钿,也不会断。” “只消我一松手,这丝是真湖丝,还是假湖丝,便可知晓分明。” 随着姜安宁的一声高喝,众人也不再探究那主仆二人为何会突然扭打成一团,纷纷看了过来。 啷当啷当啷。 铜钱在姜安宁松开手后,瞬间随着惯性,下滑到一处,碰撞在一起,发出啷当啷当的声音。 七八枚铜钱瞬间合拢到一处,坠得姜安宁手中的丝线向下沉了沉后,又微微弹起些许。 众人‘嚯诶’了一声,倒吸着气。 随着铜钱稳稳当当的被丝线提溜着悬挂在了半空中,惊呼声顿起。 “没断!” “真的没断!” “这什么湖丝,当真是神奇啊!” “细如蛛丝,韧也如蛛丝,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 当即就有人反驳:“可得了吧,蛛丝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早就听闻,湖丝乃是丝中极品,从前专为帝王袍服所使,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咱江安县这小小的铺面,竟也卧虎藏龙的。” “老刘头深藏不露啊!” “难怪我媳妇儿用他家买的线,回去缝制衣裳,总能耐穿好些时日,原来是藏着这好东西不说啊!” 众人议论纷纷,江倩回过神来,停住了殴打丫鬟的手,满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这种下三滥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湖丝!” “假的,肯定是假的!” 江倩犹不相信的要去掰开姜安宁的手。 被人灵巧躲过,瞬间更为恼怒。 “是你!” 她怒指着姜安宁:“一定是你!是你在这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这不可能是真的湖丝!” “绝对不可能!” 江倩发疯似的大吼大叫,形色癫狂。 对面书斋,二楼临窗的位置上。 青衣男子收回手中的千里镜,略有不解的看向身旁,正吃着葡萄,惬意非常的娇娘:“好端端的,头儿怎么想到要把江倩这个疯妇给引来江安县?” 娇娘一想起王尚,就忘不了那夜在巷子里,险些被人掐断脖子。 “你管他是为什么呢?” 她脸上的不虞之色一闪而逝,捻起一颗葡萄来,重新放进嘴里。 脆甜的葡萄,汁水饱满,咬开后,香甜的汁水瞬间溢满整个嘴巴。 娇娘享受的眯了眯眼睛,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的说道:“他要咱们怎么做,咱们便怎么做就是了。” “反正出了事儿,自有他顶着。” “我们啊,不过是听命行事儿的棋子罢了!” 娇娘素手纤纤,指甲轻划过人的心口,绕转回来,划了一圈又一圈。 “别闹!” 青衣男子的声音略显沙哑,咕哝着咽了几下口水,正心猿意马时,忽地感觉到不对,拢紧了眉头,拿起千里镜来,再次朝着对面的铺子看去。 娇娘不知内情,柔弱无力的挂在了人身上。 “你别闹!” 青衣男子有些生气的拂开了人:“我怎么瞧着,对面好像有姜安宁?” “什么?” 娇娘顿时一惊,从人手中夺过千里镜,待看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时,她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娇娘急得团团转。 青衣男子不明所以:“怎么就坏了?” 娇娘看他一眼:“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在这儿继续盯着,务必盯紧了!” “我这就去找头儿禀报!” 青衣男子一头雾水,还来不及追问什么,屋里就已经见不到人影了。 - “你既然说这不是湖丝,那总要有个证据吧?” 姜安宁拎了拎手中的铜钱:“毕竟,能承受如此拉扯的丝,除了湖丝,我还没见过其他。” “你个乡下土包子,懂什么湖丝!”江倩想都没想,脱口便骂。 姜安宁微微一笑,也不恼:“那你倒是说个更懂的来。” 江倩哪里说的出来。 “我……”她死鸭子嘴硬:“反正这个必不可能是湖丝,定然是你耍了什么手段,掩人耳目!” 不待姜安宁反驳,路人就已经忍不住为其鸣不平了。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就是啊!” “输不起就说输不起呗,何必在这儿撒泼打滚耍无赖的丢人现眼呢?” 江倩气得发疯。 “刁民!” “你们这些刁民!” “放肆,都放肆!” “我可是江安侯府的旁支!” “你们敢辱我,就是不把江安侯府放在眼里!” “把你们通通都杀了!” 她‘啊啊啊’的大吼大叫起来,吓得宋尧迭忙把姜安宁拉到身后,满脸警惕:“这可别是个疯子吧?” 第095章 诡异绣线 “都闹什么?” 不知道是谁喊了巡街的捕快过来,眼见着四周随着江倩的发疯,开始乱糟糟起来,领头的捕快,怒吼了声:“聚众闹事,都想回衙门挨板子不成?” 众人瞬间噤声。 唯独江倩还在嘶吼:“放肆!我是江安侯府的人!” 四周的寂静,更加衬得此时疯癫无厘头的人,声音尖锐刺耳。 “哪里来的疯妇,竟然冒顶勋贵之名,不想活了吧?” 领头的捕快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来人,带走,押回衙门好好的审一审,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派来这疯妇,在街上如此明目张胆的败坏江安侯府声名。” 身后的小捕快迟疑了瞬:“头儿,这……” 他压低了声音,附在人耳边:“不太好吧?万一她真是江安侯府的人,咱们岂非是把人给得罪了?” 小捕快轻声提议:“要不还是先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信物,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 “问什么?” 领头的捕快怒目一瞪:“我不在些时日,就支使不动你们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捕快赶忙摆手否认。 不等他出声解释,领头的捕快就先冷哼了声开口:“山中无老虎,猴子想称王,也不睁眼看看,我还没死呢!” “想取我代之,想当捕头发号施令,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小捕快被说的面红耳赤:“头儿,我没有想……” 领头的捕快,丝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怒斥了声:“还不快去抓人?” “吵吵嚷嚷,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小捕快哪里还敢再吭声,忙低头应了。 他沉下脸来,打了个手势,喊了另外两个小捕快,一同上前,将江倩反手制住。 江倩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吼着:“我是江安侯府的旁支,你们放肆、放肆!” 领头捕快瞪了人一眼:“还不让她闭嘴?” “是。”小捕快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总觉得头儿今天有些奇怪。 跟吃了爆竹似的,一碰就炸。 “没个眼力见儿!” 领头捕快数落了人一句,见江倩被小捕快用臭汗巾堵上了嘴巴,还是挣扎着呜呜个不停,干脆上前一手刀将人给劈晕。 “带走!” 他打了个手势,随意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还不都散了?” “光天化日,就敢将官道堵个水泄不通,都想去吃牢饭不成?” 被他这么一呵斥,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只是犹有些不死心的,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停顿,时不时就要张望过来,生怕错过什么热闹瞧。 好些人散去以后也没离开,要么到旁边的店铺里头,假装挑选东西。 要么就是躲在街角拐弯处,偷偷的往这边瞧。 领头的捕快阴沉着脸,目光在那些‘掩耳盗铃’般散去的百姓们身上扫过,怒声:“刁民!”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你们几个瞧着也不是安分的。” 他目光在姜安宁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走了。 宋尧瞧着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很是不明所以。 “什么人啊这是?莫名其妙的!” “带刀的就了不起啊?” “凭什么说我们不安分啊!” “明明是那女人像条疯狗似的突然咬上来。” “不讲道理!” 她忍不住想要追上去同人说理,被魏秋月跟姜安宁给一块拦下了。 “你可安生些吧,官字底下两张口,真叫人给你抓进大狱里去,你且等着求告无门吧,真当御赏的名头,能当免死金牌使呢?” “真碰上那权贵之人,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到时候,你还指望宫里头的贵人,能记得你,为你出头申冤不成?” 魏秋月劈头盖脸的将宋尧一顿骂:“嫌你晦气还差不多!” 她瞪了眼宋尧,百般嫌弃。 只是那眼神瞧着,倒不太像你死我活的对家,反而是像…… 惺惺相惜过,后来又理念不合,反目成仇的闺中旧友? 姜安宁略有狐疑。 总觉得,宋姐姐跟魏老板之间的关系怪怪的。 她还来不及细想,两个人已经吵过一通。 老刘头苦着一张哀声劝道:“诶呦,两位姑奶奶诶!求求你们了,别打了,别打了,小店儿是真的经不起你们折腾。” 宋尧跟魏秋月互骂了几句,谁也看不顺眼谁。 “今儿是小店招待不周,这些湖丝……啊呸,绣线,就是绣线,普普通通的绣线,全都赠予几位客人,算是赔礼,可好?” 老刘头拿出来几款颜色更为暗沉诡异的绣线,堆送到三人面前。 魏秋月瞥了一眼,十分嫌弃的嗤了一声:“谁稀罕!” 她扭头,看都不看一眼,大步离开。 宋尧也觉得这颜色有些丑。 根本不是寻常会用到的那些颜色。 “你这,能绣啥啊?” 且不说那些满是死气沉沉的颜色了。 倒是也有大红、姜黄这样比较常见的颜色。 就是那红……总给她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瞧着不像正经红色。 倒像是沾了鲜血似的。 再一看旁边的暗红色,更觉得诡异难受。 那颜色,就像是血迹在上头被风干了似的。 “算了,安宁,咱别要了。” 什么湖丝不湖丝的,颜色不正常,用了再好的生丝打底,也无用武之地啊。 姜安宁倒是对这几个颜色很感兴趣。 她客气了句:“那就谢谢老板了。” 大大方方的将绣线收下了。 “安宁?” 宋尧不理解:“这样奇怪的颜色,拿来也无用处,你何苦还要承了人的情。” 她说这话时,也没有背着老刘头。 “不承情,不承情,要承情,那也该是我承两位娘子的情才对。” 老刘头连连摆手解释:“说来,也是我被那什么自称是湖丝世家的人给坑骗了。” 他叹了一口气:“起初瞅着这些绣线,颜色还是挺鲜亮的,虽说稀奇了点儿,可若搭配得当,也不是很不当用。” “谁知道放了没有多少时日,这颜色就变了!” “不仅越来越深沉,还越来越诡异,浑像是……” 老刘头自打了一下嘴巴,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吉利的话不说,不吉利的话不说。” 他明显更为拘谨的搓了搓手,生怕两人会因此发怒责怪于他。 “也是我私心,想着两位客人要是对这湖丝感兴趣,不妨就拿回去玩玩。” 老刘头憨憨的挠了挠头,倒有几分憨傻的真诚:“实在也是我卖不出去的缘故。” 宋尧瞪了人一眼:“你知道不好,还拿出来给我们?” “当我是叫花子呢,什么都能打发?” 老刘头慌忙摆手说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要不这样,往后两位客人再来,甭管是要买什么,我一律给二位打八折……不,不,七折,打七折,咋样?” 宋尧才不稀得占他那点儿便宜,正欲开口回绝,便听姜安宁说:“那就多谢老板的好意了。” 她笑了笑:“正好,我还挺喜欢这几个颜色的。” “安宁!” 宋尧惊了。 这丫头是怎么了,遭人下降头了不成? “宋姐姐,我是真挺喜欢这几款颜色的绣线。” 姜安宁语气无比真诚。 宋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人的脑袋。 也没发热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那阴沉沉的颜色,浑像是给死人做陪葬的东西,怎么就好看值得喜欢了? “宋姐姐……” 姜安宁眨着无辜的眼睛,拉长了声音喊人。 像是在撒娇。 宋尧:……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罢了罢了,既然你喜欢,那就依你。” 她估摸着这些绣线的价格,从袖袋子里头,摸了张十两面额的银票来。 “你这的绣线,我都要了!” “等下送到朝凰绣坊去。” “剩下的钱,便当时赔偿你损失的。” 刚刚她与魏秋月争执,失手碰掉了好些东西。 虽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可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甭管值不值钱,都应当好好赔偿。 这是她的准则。 “我们不占你的便宜,赔礼什么的就算了。” 宋尧:“你本也是无妄之灾。” 遇见个疯子,搁谁,谁都要骂倒霉。 老刘头推拒着不肯收,最后实在是拧不过宋尧,这才勉强着收下,还承诺要把店里头一些囤积的生丝,也一并给人送去。 宋尧不要。 老刘头坚持,两人又是好一通撕扯,最终以宋尧同意终结。 “这老刘头,也真是个倔脾气。” 离开了绣线铺子,宋尧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我又不会染丝,也不会织布,给我生丝有什么用?” 姜安宁笑笑:“留着呗,总会用到的。” 宋尧瞪了一眼:“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怎么一点儿也不像着我说话!” 姜安宁赶忙口头献上忠诚:“我当然是宋姐姐你这边的!” “姐姐也不必忧愁,往后铺子里招了新绣娘,需要练手的地方还多着呢,姐姐还怕这些东西无处可用?” “说不定到时还要不够用呢!” 宋尧哼了哼声:“你就拿话哄我高兴吧。” 她眉间悄然染上一缕愁绪。 绣坊的生意,眼看着是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销路是越来越差了。 “也不知道,我要是学着魏秋月那样,也搞搞创新,绣坊的生意,会不会也做的更远些……” 江安县的购买能力,到底还是有限。 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些人,基本都是熟客。 姜安宁:“做什么要学魏秋月?” “咱们朝凰绣坊,要做就做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宋尧‘诶呦诶呦’两声,戳了人的脑袋:“瞧把你能的!” 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顿时两眼放光:“安宁,我的好安宁,好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她佯嗔:“可不能瞒着姐姐!” “否则我今天怕是要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了。” 宋尧假装哭了几声,干打雷不下雨的,逗得姜安宁一阵发笑。 还是挨了人好几个哀怨的瞪眼,方才勉强止住。 她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我也还没有头绪呢,只是心里有个朦胧的想法,能不能成,我也没个准,还是等有了成果,我再与姐姐说吧。” 眼见着宋尧还要再问,姜安宁先开口道:“我自己这心里头也还乱糟着呢。” 宋尧听人如此说,再大的好奇心,也不得不压下去了。 “那成吧。” 她很快又笑了起来,十足相信人的模样:“那我可就等着你带给我好消息了。” “好!” 姜安宁这次倒是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应了。 她的态度,给了宋尧莫大的信心。 “说来,也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喊了捕快过来。” 宋尧回想起刚刚的乱况,仍旧心有余悸:“那捕快虽说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可也着实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咱们只怕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疯婆子。” 姜安宁笑而不语。 谁知道呢。 兴许又是哪个换了脸面男人,暗戳戳的搞事情。 “五大娘牙行开门,走,咱去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小丫鬟。” 宋尧不是很能藏得住心事儿的人,不消片刻,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瞧见牙行开了门,忙拉着姜安宁快走了几步过去。 - 娇娘气喘吁吁的跑到王尚平时落脚的宅子,却不见人。 “人呢?” 她又急匆匆的,去了画舫。 这会儿的画舫,正是静悄悄,都忙着补觉的时候。 急切的敲门声,惹得许多人不满。 奈何娇娘的眼神,实在吓人。 本来推开窗想要破口大骂几声泄愤的人,刚跟人四目相对,溜达到嘴边的话,就全都悄默声的咽了回去。 “谁啊?” 晚娘打着哈欠,满脸不情愿的过来开门。 “时辰还早着呢,不营业!” 她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大白天跑到烟花之地扰人清梦。 “是我。” 娇娘声音阴沉,冷寒入骨,惊得晚娘人都清醒许多。 她拉开门,皱着眉看人,略有不悦:“你怎么这个时辰就来了?” “尚师傅呢?” 娇娘没有回答她的话,推开人就往后厨走。 “诶?” 晚娘险些被推了个趔趄,瞪了瞪眼睛:“尚师傅今儿没来上工!” 再说了,昨儿不是已经把尚师傅给送人了吗? “咋了?他偷你钱跑路了?你阴沉个脸,像是谁欠你八百贯钱似的……” 娇娘一个肃杀的眼神横扫过来,吓得晚娘本能噤声。 “你、你那个眼神瞅我做什么。” 晚娘险些憋过气去,等回过神来,拍了拍心口,很是不满:“我又没得罪你!” 娇娘磨了磨牙,手指骨捏的嘎嘣嘎嘣响。 她深吸了口气,忍了又忍:“尚师傅要是来了,让他过来见我!” 说着,大踏步的往外走。 晚娘愣了一下:“诶?你走了,我让他上哪见你啊?” “他知道!” 娇娘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可偏偏,她把王尚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愣是不见人影。 这人,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该死的,去哪了?” 她倒是也想扩大范围寻找,奈何王尚那个千面男人,若是换了张他们没见过的脸,只怕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该死!” 娇娘恨得不行,更不知道王尚又是想要玩什么把戏。 好端端的,让他们放出消息,引了江倩那个疯妇过来。 偏生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江倩就跟姜安宁撞上了…… 她正不知要如何处理,却怎么都找不见人。 “从前这人也没有过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先例啊?” 该不会是故意搞她的吧? 引江倩过来,不是给姜安宁挖的坑,而是给她? 可也不至于啊…… 他们这些人,自打告密失败,遭了主上厌弃之后,就已经同废棋无异。 即便王尚真的杀了他们,主上也根本不会在乎,不会关心,更不会问责。 要真想杀他们,何苦绕这么大个圈子给她挖坑。 那晚在巷子里,直接掐断她的脖子,不是更省事儿…… 娇娘自己想着想着,自己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否了。 她头疼的不行。 忽地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回到最先去过的小院。 翻墙进去,打开地窖。 娇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地窖,瞪大了眼睛。 赵海,不见了! 第096章 目标是阿娘 娇娘瞧着空空如也的地窖,第一反应是赵海把王尚给杀了,跑了。 念头才刚升起,又觉得自己可笑。 赵海是个什么样的废物点心,旁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 原想着庄稼汉子,瞧着精瘦,倒也真的有把子力气,便以为那方面能强健些。 漫漫长夜,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总要有点乐子才欢愉。 谁知用了才知道,瞧着勉强算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居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孬货。 偏偏她又现了身,与人有了接触,一时不得已脱身。 只能勉强着自己,同人继续虚与委蛇。 所以,娇娘可以肯定,赵海绝对没有那个能耐,偷袭单杀王尚。 除非,有旁的习武之人相助。 可这地窖里头,也没什么打斗的痕迹。 娇娘脸上的雀跃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烦躁不耐。 “该死的王尚,到底去哪了?” 她愤恨的踢了一脚地面:“防着谁呢!” 怒骂了几句王尚是个小人之类的话,娇娘收拾了心情,重新回到地面上。 “算了,联系不到上峰,也不是我的责任。” “就算到时真出了什么岔子,那也不关我的事儿。” 娇娘嘟囔了几句,心情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平静。 如果不是王尚‘高抬贵手’,他们这些弃子,早就被处理了。 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 娇娘不敢深想作为弃子会有什么下场。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的吐出来,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淡定。 - 王尚连同赵海一起失踪的事情,半点儿没有影响到姜安宁什么。 她也不知晓人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 唯独奇怪往来朝凰绣坊的那位“尚师傅”,变了个人。 虽说容貌还是那天见到时的容貌,声音也是那天听到的声音,可…… 不是王尚。 应该是真的尚师傅本人。 姜安宁只是好奇,王尚是如何做到无论声音形态,都模仿的近乎十分想象,叫人很难发现不同之处的。 若非她有【弹幕】提醒,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人。 真正的尚师傅,是个瞧着比较本分老实的。 因着在五大娘牙行,也没挑到合心意的人,宋尧就与五大娘约好了,过两日送一批新人上门来供她们挑选。 姜安宁对这些事儿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意见,索性全丢给宋尧去安排。 她这两日,都宅在屋里头,专心做绣活。 先前,从老刘头那里得来的绣线,被她简易的分了分。 与宋尧说的,倒也不是画大饼。 而是在看了老刘头家的绣线后,生出的主意。 她要绣一副《聊斋志异图》……不过,想也知道,这样不太吉利的图样,必然没什么销路,顶多也就是摆在绣坊里,用来炫技。 只是,若能成的话,兴许她之前想要绣的,也能成功。 礼佛图的大部分底稿和配色,都是她娘做完了留下来的。 她只是着重补充了细节。 这也使她只掌握了技巧,而没有独立创作大幅绣品的能力。 她想试着补足一下这个短处。 姜安宁沉浸在她的绣活中,倒也没太注意最近绣坊里头,又添了哪些人。 只记得五大娘来送过两次人,听说话的意思是,都没有太满意的。 她以为是暂时还没挑到合眼的小丫鬟,索性并不怎么在意,遂也就没有上心。 以至于到了擂台赛当天,她缓缓精神,起了个大早时,看见在院子里的段青山,还吓了一大跳。 “我的娘诶!” 姜安宁瞪大了眼睛,看着脸上多了一道疤的段青山,还当是自己眼花。 她揉了一遍又一遍的眼睛,最终终于确定,眼前站着的这个男人,真是段青山。 “你怎么在这儿啊?” 天杀的,她只是前几日忽然想到,客栈里还住着个思想极端的未来大杀器,所以趁着活动手脚的时候,晃悠到客栈去,给人交了半个月的食宿钱。 怎么就把人给引到这儿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没什么人看见你吧?你……” 姜安宁一长串的声音,在人面无表情的回答后,戛然而止。 “过来,打工。” 段青山手上拿着半人高的竹扫帚,一板一眼的扫着庭院。 “当护院。” 啊? 姜安宁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宋尧穿戴整齐了出来,瞧见俩人正大眼对小眼,‘诶呦’了一声:“吓着了吧?” “怪我怪我,忘记跟你说了。” 她以为姜安宁是冷不丁见到生人,还是个男人在后院里头,惊吓住了,赶忙的解释:“这是我前几天从五大娘那里找来的护院。” “啊?”姜安宁更懵了。 段青山卖身为奴了? 宋尧:“你放心吧,身家清白着呢,我也去打听过了,人老实,没什么花花心思。” “经过五大娘做担保,暂时签了三个月的契,若是之后表现好了,再考虑一年一签,算是在咱们绣坊当个长工。” 姜安宁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卖身啊。 吓死她了。 宋尧还在说着段青山的悲惨身世:“……也是个苦命的人,正好咱们绣坊,也缺个搬货、看家护院的。” 她拍拍心口,心有余悸:“你是不知道,上回安夫人带着那么老些人过来,可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我寻思着,咱们绣坊大多都是女子,真遇上哪个闹事儿打砸的,还真就应付不过来。” “之前,店里头的伙计,就春雪家一个男人,外加上他们家那两个半大小子。” “前阵子,春雪一家子回老家奉养老人去了,店里更是半个男人都瞧不见了。” “也是正赶巧了,遇上五大娘那有几个闲工。” “旁的人我也瞧了,当个跑腿的杂役倒是绰绰有余,会些拳脚的就这么一个。” “我瞧他干活什么的挺利索,人也爱干净,索性就留下来了。” 看得出来,宋尧对段青山这个打手是挺满意的。 “你且安心,他晚上不住这儿。” 宋尧瞧着姜安宁脸上微有惧意,以为她是担心男女有别。 姜安宁勉强的扯了扯嘴角,瞅了眼段青山。 她可太……难安心了。 谁知道这位大哥,会不会发疯黑化,血洗绣坊。 段青山微垂着眼,看起来倒真的是一脸老实。 宋尧跟姜安宁说完段青山,又和段青山介绍了姜安宁:“这是咱们绣坊的另一位老板姜安宁,你且认认人,莫冲撞了。” “老板好!” 段青山声音特别的洪亮亢奋。 姜安宁:…… 她一点儿也不好。 好在这男人还算配合,没有暴露与她相识的事儿。 “好好好,那什么……我先去洗漱。” 姜安宁扯了个理由,头也不回的就要跑。 段青山语气幽幽的蔓延开声音:“厨房里有热水,我去给你打。” 姜安宁:…… 谢谢您嘞! “行,行…谢、谢谢!”她磕绊了几下,笑容勉强。 宋尧没有想太多:“那你先梳洗,等下用过早饭,咱们就动身。” 说着,她眉间染上一抹轻愁:“昨儿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次擂台赛,县令大人也会出席。” “啊?” 姜安宁意外了声。 这种民间自发组织的比擂,县令怎么会突然出面参与。 “等会儿我再与你细说。” 宋尧瞧见段青山打了水过来,拍了拍人的手,示意她先去洗漱。 姜安宁轻嗯了声,打开四扇房门,方才让人进了屋。 “有件事儿,需要你去做。” 段青山刚把水放下,就听见姜安宁说。 他诧异了下:“我还以为你要赶走我……” 姜安宁白了他一眼。 她确实很想把人赶走。 轻撩几下水,打湿了手跟布巾,姜安宁慢吞吞的开口,同人轻语了几句。 “……可记住了?” 段青山‘嗯’了一声,很快又摇了摇头:“那人我没见过……” “那边的桌案上有画像,你看一眼,记住了以后,便烧了吧。” 姜安宁甩了甩手上的水,用温热的布巾,在眼睛上略敷了会儿,这才轻轻柔柔的擦起脸来。 “白日里,若有空,就去租个院子,位置越偏僻越好。” 姜安宁:“或者,你家中可还方便?” 擦过脸以后,她感觉清爽许多,人也精神了起来。 “再或者,到城郊寻个破庙,或者荒宅枯井……总之,藏好,莫要人发现了。” 她看着段青山,面无表情:“这是我交代你做的第一件事儿……” 姜安宁微抿了下嘴,把“办不好就立马滚蛋,别再缠着我了”这话,咽了回去。 疯子,不能刺激。 “我肯定办好。” 段青山瞧着凶神恶煞的做下了保证:“要是办砸了,我自己离开,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姜安宁眉毛轻挑。 那可敢情好! 她故作镇定的‘嗯’了一声,不想被人看出内心的雀跃。 挥了挥手,打发段青山出去。 姜安宁闭了闭眼睛,心头忽然就有些疲惫。 越闻绣坊与朝凰绣坊离的并不算远。 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十米的距离。 这还不是直线距离。 若论直线距离,只会更近。 姜安宁不知道,她会听见很远距离之外的声音,是源于什么,契机又是什么。 毕竟,自打上次听见赵元山与安夫人的说话后,也就只听了两回江巍手下的窃窃私语。 直到前两天,她又听见了赵银莲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盛越闻也调查清楚了赵银莲的来历。 对于赵银莲与赵海的关系,盛越闻并不是很在意。 加之赵银莲的一番花言巧语,再次哄得盛越闻相信了,那几幅双面三异绣,是出自赵银莲之手。 直到,赵银莲准备跑路时被抓了回来。 被抓回来的赵银莲,仍旧嘴硬不肯承认,她根本不会绣活…… 盛越闻心里多了怀疑,便将人关进地窖里,上了大刑。 受不住重刑的赵银莲,一股脑的全招了。 包括那双面三异绣,是当年‘姜家族亲’上门哄抢过姜安宁家以后,她在人走以后,进去浑水摸鱼偷拿的。 除了这几幅双面三异绣,还有几根簪子跟半皮段子。 盛越闻这才不情不愿的相信,他被骗了。 他居然被骗了! 他是个大傻子! 暴怒之下,盛越闻每日都要折磨赵银莲一通。 姜安宁就这么听了两个晚上的惨叫声,以及盛越闻的无能狂怒…… “贱人,你要害死我了!” “你知不知道,安夫人现在以为我骗了她!” “往后这江安县,不会再有我盛越闻的立足之地了。” “安夫人会搞死我的。” “都是你害得我,贱人!” 盛越闻来来去去重复着这么几句话,让姜安宁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安夫人之所以会突然反水,宁肯违约赔偿朝凰绣坊一千二百两银子,也要选择越闻绣坊,还半推半就的同意了组织比擂之事,或许就是因为看见了赵银莲拿出来的那几幅双面三异绣。 可,为什么呢? 会双面三异绣的绣娘,虽然寥寥,可若真有心寻找,一二十人总还是有。 一千二百两…… 若是拿来悬赏,少说也能寻来七八个人。 除非,安夫人在意的,是赵银莲拿出来的那几幅双面三异绣。 她家中的…… 大抵是出自她阿娘之手。 如此,似乎就说得通,安夫人为何会忽然上门,询问她另一位绣娘在何处了。 应是瞧出,赵银莲拿出来的双面三异绣,是出自礼佛图另一位绣娘之手。 可安夫人又为何,对出自阿娘之手的绣品,过分在意? 心头一团乱麻,实在想不出头绪。 姜安宁头疼的紧。 坐在圆凳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听见宋尧喊她,方才回过神来,关上内室门,换衣梳妆。 “怎么这么久?刚喊了你好几声……” 宋尧刚要抬手敲门,瞧见人脸色不好的拉开门,站在门口,惊了一下:“脸色怎么这般难看,是昨儿没睡好?还是这几日太累了?” 姜安宁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刚刚不小心,踢到脚踏上了。” 她露出几分赧然的笑,很是难为情的样子。 宋尧‘嗐’了一声,像个长辈似的数落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随即又担忧起来:“踢得严重不?十指连心,最是疼痛,我看看,可别淤肿了。” 说着,就要去脱人的鞋袜。 姜安宁吓了一跳:“不碍事的,也不严重。” 她赶忙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别耽搁了,不是说,今儿县令大人也会出席?” 第097章 段青山也来自岭南? 提起这事儿,宋尧就一阵头疼。 “说的可就是呢。” 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好端端的,县令大人怎么会突然说要出席,这下子,只怕有更多的人,卯足了劲儿,想要争出头呢。”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段青山沉默寡言的端了粥饭小菜过来,摆好了碗筷,一声未吭的扭头去了厨房前头劈柴。 姜安宁:…… 她每次瞅着段青山,就会想到那日在城门口时,这人凶神恶煞,【弹幕】更是疯狂提醒她黑化进度的情景。 实在是有些对人此时的老实巴交、沉默寡言,有些接受无能。 宋尧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捂嘴笑了两声:“怎么样?青山这人,眼睛里头有活,不需要你说什么,自个儿就忙叨好了。” “厨艺也好,跟着尚师傅学了不过两天,现在瓜子炒的可好可香了,还会做糖炒栗子呢!” 宋尧对人满意的不得了,三句话里,至少得有两句半都是在夸人的。 “改明儿叫他给你露一手。” 她见姜安宁多夹了两筷子眼跟前儿的小酱菜,又忙不迭的说:“这酱菜,也是青山做的,我吃着,倒是比三胜居的爽口!” “听说啊,是他外家祖传的手艺。” 姜安宁:…… 突然就有些不想吃了。 她搁下筷子,换了勺子在手里头,轻轻搅和了几下炖得软糯,米香味儿十足的白粥。 瞧着平平无奇的白粥,入口竟然有滋有味的。 姜安宁意外的眨了眨眼,又忍不住多尝了两口。 “这粥吃着不错吧?” 宋尧再次表达了对段青山的赞赏:“青山一大清早就起来熬的,说是用粥底火锅的做法,瞧着是一碗平平无奇的白粥,吃到嘴里却滋味十足。” 姜安宁:…… 突然就不是很有胃口了呢。 她抬头瞅了眼低头专心劈柴,仿佛听不见她跟宋尧说话的段青山。 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花活会的可挺多…… 宋尧还在乐此不疲的跟人说着段青山的好:“……前两日我就想要招呼你出来吃了,偏生你做绣活做的专心,我也不敢打扰你。” “等今儿回来,你可得好好尝一尝青山的手艺。” 姜安宁:…… 不想,怕有毒。 她味同嚼蜡的吃了半碗粥,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 宋尧以为她面无表情的是不愿意耽搁时间,语重心长的劝道:“我知晓你上进,想拿出更好的绣品来,可那也不是三五日就能做成的。” “你也该注意些,劳逸结合才是。” “过不久,有个灯会,可热闹着呢,到时候,咱们去逛逛?” 姜安宁动了动嘴角,犹豫一瞬,扬起笑来,应声道:“我都听宋姐姐的。” “这才对嘛!” 宋尧很开心人能够听得进去劝:“甭管今儿结果如何,晚上咱们都吃粥底火锅。” 她朝着段青山吆喝了声:“青山,晚上多预备些菜,肉也多备些,挑新鲜的,咱们吃粥底火锅。” 姜安宁微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又夹了一筷子酱菜。 确实很爽口。 宋尧犹像是家里来戚,迫不及待让孩子展示才艺的家大人似的:“还有你做的那个糖水,也煮上一些,回头叫安宁尝尝你的手艺。” 段青山抬手摸了一把脑门上的微汗,声音平静:“知道了。” 姜安宁:…… 这男人,竟然还会煮糖水。 她有些忍不住问起宋尧:“宋姐姐,你老实说,到底是看上人干活利索了,还是让人拿厨艺给收买了?” 怎么三句夸奖里头,五句都是跟吃食有关的? 宋尧像是被戳破心事儿般,不大自在的咳了咳:“没有的事儿,我是那般贪嘴的人吗?” “青山这小伙子,干活的确是麻利,人也实在稳妥,年龄也正合适。” 她朝着人挑了挑眉,意有所指。 姜安宁眨了眨眼,没理解到人的暗示。 饭罢。 还不等宋尧支会什么,段青山已经不知何时,搁下了手中劈柴的斧头,端着温度正合适的水过来,请人净手。 宋尧不免又要跟姜安宁大夸特夸的,多多称赞了一通。 姜安宁:…… 她现在都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哪里特训过了。 否则怎么把伺候人的事情,做的如此得心应手。 大家族里头的下人,做起事儿来,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姜安宁伸手撩了几下水在手背上,馥郁的玫瑰花露味道,瞬间弥散开。 这水里头,竟然还是加了玫瑰花露跟另几样香料的…… “你还懂调香?” 姜安宁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段青山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回话:“从前跟我娘学过一些,略懂。” 姜安宁目光在人温顺的眉眼间略作停留。 倒瞧不出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只是…… 她不免有些好奇,段青山的娘,究竟是如何模样的奇女子了。 “你做饭的手艺,也是跟你娘学的?” “是。” “倒不像咱们这边的饮食口味。” “我娘从前是在岭南那边,一个大家族里头,掌管主家小厨房的管事娘子,所以做菜的口味,也大多偏向岭南人那边的习惯。” 段青山:“岭南多瘴气,偏湿热,饮食习惯,难免与咱们这边有些不同。”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 岭南啊…… 真巧! 和她算得上是半个老乡呢。 “挺好的。” 她微抬起手来,在水盆上方,轻甩了几下。 段青山搁下双手捧着的木盆,给人递上干净的布巾。 姜安宁很想问一句:这些伺候人的功夫,难道也是你娘教的? 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过于冒昧了,遂又咽了回去。 “谢谢。” 她轻语了声,擦干净手以后,将布巾递还给人。 没想到段青山接过去半湿不干的布巾以后,很是随意的搭在了肩膀上,又掏出个精致小巧的陶瓷罐。 姜安宁:??? 她满脑袋的不明所以,懵怔在原地,不知人何意。 段青山见人神色似有迷茫,出声解释道:“您平日里做绣活,最是要仔细双手,这是香油脂,净手之后,薄薄的涂抹上一层,可以保持双手水润不干燥,避免伤手。” 姜安宁:…… 她半信半疑的挖了一点儿,慢匀的在手上涂抹开。 淡淡的玫瑰花香,涂抹均匀以后,确实比寻常的香脂要水润些。 “你还懂这个?” “我娘教的。” 姜安宁:…… 你娘真厉害! 她越发对段青山的娘感到好奇。 想到此前这人拦路打劫她,是为了给他娘治病,不免犹豫的问了声:“你娘她……” 忽地想起,刚刚宋尧同她说过,段青山父母双亡,家产也被亲戚抢占走了,不得不出来做长短工养活自己。 “已经好生安葬了。” 段青山嘴角无声的动了几下:这要感谢你给的银子。 姜安宁微默。 宋尧在一旁瞧着两人的‘友好互动’,嘴角扬起姨母笑,丝毫不羡慕嫉妒段青山对姜安宁比对她更上心的行为。 她就说,她这眼光,绝对差不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两个想要说话,等回来再慢慢说也不迟!” 宋尧忍痛出声‘棒打鸳鸯’道:“咱们该动身去越闻绣坊那边了,别回头县令大人都已经到了,咱们还姗姗来迟,那也太不像话了!” 姜安宁没察觉到人的弦外之意,只觉得宋姐姐的笑容,有些怪怪的,好像藏着什么旁的意味。 担心会去晚了,耽搁了今天的事儿。 她也顾不得去细想,‘嗯’了一声,漱过口后,又嚼了几片茶叶,略整理下衣衫,随人出门,往越闻绣坊去了。 两人才刚到不久,县令大人的轿子便也到了。 众人不免又匆匆去迎接。 在一声声‘见过县令大人’‘大人好’的客套中,姜安宁余光无意间,瞥到了那天,在老刘头那儿见过的捕头。 她轻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人的眉眼,格外有些眼熟。 “大家不必多礼,今儿也是本官兴之所至,听闻咱们江安县出了名的绣娘们,打算在此一聚,切磋技艺,便厚着脸皮过来,凑个热闹。” 县令一番话说的十分客气随和。 盛越闻急忙蹿出来奉承拍马:“大人纡尊降贵莅临咱们越闻绣坊,实在是令小人受宠若惊。” “咱们越闻绣坊,也是顿时就,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他一脸的谄媚:“大人贵步临贱地,不嫌粗鄙,与民同乐,实该受万民景仰,还请大人移步上座,允小人亲自为大人奉茶。” 县令大人瞥了眼盛越闻,没理。 目光在前来迎接的众人脸上,打量了一圈,方才疑问:“安夫人可是已经到了?” 盛越闻脸色一僵:“还、还未曾来。” 他心想,安夫人怕是不会来了。 若不是得了消息,说县令大人会亲临,他都想收拾收拾金银细软,早早跑路了。 县令“哦”了一声:“那就再等等,先不着急。” 他目光又落到姜安宁的脸上,细看看了,稀奇的‘咦’了声:“姜安宁,你倒也在?” 姜安宁冷不丁的被点名,瞬间吸引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 她微扯了下嘴角,不慌不惊的行了个礼:“见过县令大人。” 见四周不少人,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探究,姜安宁犹豫瞬息,主动开口:“先前与赵海一家的纠纷,能够顺利得到公平公正的处理,全都仰赖大人英明决断,还没正式谢过大人为我主持公道,伸张正义。” 她郑重的行了个谢礼。 “大人之恩,安宁唯有庶竭涓尘,少裨海岳。” 县令忙推说“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倒是心虚了几分。 他纯粹是碍于江侯府的淫威罢了。 姜安宁不知内情,对人倒也真有几分感激。 “还望大人能够赏脸,待今日切磋事毕,让我宴请大人,聊表谢意。” 县令大人正要推辞,就听见姜安宁又说:“朝凰绣坊前些日子来了个新伙计,一手粥底火锅做的好,听说是岭南那边的吃法。” “擂过的香米煮过后,清甜绵软,浓稠雪白,再加上焖过的鸡肉、鳝片、猪肉丸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大人只当尝个新鲜。” 县令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语,很是不争气的咽了回去。 他是个好吃之人。 自打来到这江安县,苦于没什么顺口的吃食,已经亲自上手,研究了好几道硬菜…… 只是再怎么好吃的,诸如水晶肘子东坡肉,来来去去就那么些,也总会吃腻了。 偏这城中的大部分吃饭的地方,无论是大酒楼还是苍蝇小馆,都已经被他吃了不知多少次。 也是有些腻了。 这什么粥底火锅……听着倒着实新鲜。 县令忍不住咽了两下口水。 虽他动作细微,却还是被一直留心观察着人反应的姜安宁给捕捉到了。 【弹幕】诚不欺她! 县令是好吃之人。 拿美食诱惑他,准没错! “既如此……”县令正想要从心的应答下来,盛越闻心急道:“大人!自打知道大人会亲临,与民同乐,小人便已经早早地打点下去,在盛祥居提前预订了席面,九九八十一道菜的吉利数。” “待稍后这边事了了,咱们便移步盛祥居,赏花,吃酒,岂不美哉?” 有了盛越闻横插一脚,县令大人支吾了声:“这个……” 他内心还是更想去尝尝粥底火锅那个新鲜玩意儿。 眼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好奇探究,加以观望,盛越闻谄媚,姜安宁过分冷静。 县令有些烦。 他拢了拢手,笑容和煦,像个慈爱的老家翁,装傻充愣,岔开了话题:“那个……” 县令目光落在了冷脸捕头身上:“小周啊,你去来的路上瞧瞧,安夫人的车架可是已经快要到了?” 被点名的捕头‘周更’站出来。面无表情的拱手应了声。 等人扶着腰间的牛尾刀去了,县令便拢着手,堂而皇之的对盛越闻刚刚那番提议装聋作哑。 盛越闻难免尴尬。 他赔着笑,想要找补的讨好了声:“大人……” 县令冷眼扫过来,略有似是在说:你小子,没个眼色不成?看不见老爷我要等安夫人来? 盛越闻感觉到人的嫌恶,脸白了白,尬笑了两声,老老实实的闭嘴,安静立在一旁随人等候。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安夫人的轿子才慢悠悠的出现。 第098章 早晚要姜安宁好看! 轿帘子方才掀开一角,县令就赶忙的迎了上去。 “诶呦,安夫人,近来可好啊?” 那迫不及待讨好的模样,看的盛越闻狗脸煞白。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要完了。 原本还指望着,讨好县令,得人庇佑,请人从中说和说和,也好让安夫人放放他一马。 再不济,有县令这层关系,那安夫人总不好把事情做尽做绝,对他狠下死手。 可他现在瞧着,这县令也不过如此。 谄媚卑微,毫无骨气! 哪有为一方父母官的威严样子? 安夫人走下轿来,看了眼县令,倒也还算是客气。 “县令安好。” 县令颇为受宠若惊的‘诶呦’了声,恭维道:“您大安,我便能安了。” 安夫人嗤笑了声,略略冷嘲,没接他这话。 “时辰也不早了,都进去吧。” “等会儿日头大了,绣娘们怕是会伤眼睛。” 她恍若没听见县令的话一样,神色淡淡的往越闻绣坊的后院走。 盛越闻略略权衡,很快就弃县令,转而去讨好安夫人。 “您说的对。” 他凑上去,厚着脸皮跟在安夫人的身边:“为了防止等下日头太大,强光会晃眼睛,我啊,特意让人在后院的水塘边上,搭了棚子,保管众家的绣娘们,既不会晒着,也有个阴凉遮挡,不会被日头晃眼。” “这四周又是敞开的,光线充足,看东西不会吃力,还临着水塘,如又今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节,也算是风景独好了,咱们也可以边说着话,边赏花听曲儿……” 盛越闻卖力宣传着自己在这场擂台赛的准备上,所花费的心思。 只期望着人,能看在他劳心劳力的份上,给他留一线余地。 “你倒是挺费心思的。”安夫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盛越闻引着人到了上座,又是亲自弯腰,用袖子仔仔细细擦了遍桌椅,又是亲自奉茶,上点心的,忙前忙后。 “知道您要来,小人哪敢不仔细啊。” 盛越闻一脸谄媚:“要不是有您疼爱,小人也支应不起来这场盛事,今儿来这些人,那也都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小人这越闻绣坊,那也是沾着了您的光儿,才有机会,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旁边的县令,已经有些脸色不好了。 盛越闻浑不在意旁人是如何想法,专心在安夫人跟前谄媚讨好:“安夫人,自打知道您会来,亲自主持这次江安县绣娘之间的技艺切磋,小人便已经早早地打点下去,在盛祥居提前预订了席面。” 他伸出手来,比了个八的姿势:“九九八十一道菜的吉利数。” “待稍后这边事了了,还请您赏脸,咱们便移步盛祥居,赏花,吃酒……” 县令的脸,顿时就有些黑了。 噗嗤! 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其他人略忍了会儿,实在也是没忍住,纷纷跟着低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宋尧笑得最为大声,毫不遮掩的同姜安宁说道:“从前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双面人,如今可算是真长见识了。” “盛老板,我看你不去当个龟公,窝在这小小绣坊里头,当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实在是太太太委屈你了。” “真是屈才了啊!” 一向与宋尧不对付的魏秋月,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跟人站在了统一战线上:“说的可是呢,这还只是订了桌盛祥居的席面,便像是得了天大的宝贝似的,接二连三的拿出来显摆,敷衍糊弄贵人,连话术都不晓得变上一变,你说着不嫌尴尬,咱们听着都替你尴尬!” 盛越闻脸色顿时一黑。 “魏秋月,我没得罪你吧!”他咬着牙,低声警告:“你说话注意这些!” 安夫人轻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县令。 县令冷笑了声:“他这些话,刚刚也跟我说了一遍。” 他瞥了眼墙头草似的人,嫌弃十足:“一字未改,一字不差!” 盛越闻脸色尴尬,张嘴想要解释几句。 安夫人嫌恶的挥了挥手:“你且退开些,跟这儿碍眼的很。” 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人,偏过头,稍和气了些,跟县令说起话来:“倒是让县令跟着看笑话了。” “我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言外之意,不是给你面子,我也不会来这儿。 县令略整了整衣袖,少了几分的客气。 安夫人笑笑:“难为县令大人公务繁忙之余,还能特意抽出时间来,与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同乐欢喜。” “咱们江安县的百姓能遇见您这样与民同乐,为民之乐而乐的好官,那是三生有幸,百世为善方才修来的福气。” 她说起好听的话来,也是信口拈来,半点犹豫也无。 县令明知这话是恭维,奈何实在听得舒坦。 尤其这话,还是出自安夫人之口…… 身为已经获罪被斩杀于菜市口,前江宁织造的夫人,前江宁织造上下全族老少,无一幸免于难,唯独这位原配夫人,不仅没有获罪,还得了圣口承认的“安夫人”之名。 便足以想见,此人绝不简单。 更不要说,他听闻,安夫人一封家书,可直达天听…… 虽不知真假,可,想来,这位夫人能在那样龙颜震怒,怒斩几百口人的大案中,幸免于难,必是有不同寻常人之处。 否则,一开始,他也不会刚见到人的轿子,便放下身段,亲自上前相迎了。 “安夫人谬赞了,本官不过是做了为人父母官的本分之事罢了,当不得夸赞,当不得夸赞啊!” 他嘴上说着当不得夸赞,脸上的雀跃,分明传递着:快夸我,再大点儿声夸我! 安夫人心里嗤笑了声,略略敷衍了几句好听话。 县令受用极了。 好听,爱听,多说点儿! 越闻绣坊后院这一处水塘欢声热闹。 倒衬得另一处角落里,越发的寂静森森。 赵银莲急得满头大汗,用上了浑身能使出来的全部力气,使劲在地上翻滚、摩擦,好不容易将绑在手腕上绳结磨松了些,她深深的提了一口气,咬牙扭动着手腕,想从绳结里挣脱出双手。 粗粝的绳子,将人细嫩的皮肉,磨破了好几处,火辣蛰痛。 她狠咬牙关,硬生生咬下块唇内的嫩肉来,也强忍着没哼一声痛。 如今绣坊里头的人,都在忙活着招待各个绣坊的来人,只恨不能三头六臂,脚不沾地。 根本顾不得看守这里。 赵银莲十分清楚,这是她能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她硬挺着一口气,熬过盛越闻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些酷刑折磨,就是为着等上这一日。 一旦错过,被盛越闻知晓她仍旧心存逃跑的念头,她难逃一死。 不逃,是死。 逃了,最差也不过是死。 拼了! 赵银莲狠咬着牙关,再次用力挣脱着手腕上已经松动的绳结。 呼~ 双手终于从绳结中解脱出来,赵银莲长长地松了口气。 吃痛的轻嘶了声,她不敢多耽搁时间,急忙向外头爬去。 上次逃跑被抓了回来,盛越闻便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腿。 真疼啊。 硬木削成的,手腕粗细的棍子,雨点似的,剧烈急促的砸在她腿上,生生将她的双腿打断。 赵银莲心中恨意弥漫,想最多的,却是姜安宁。 不知道为何,在被盛越闻打断腿时,她脑子里总是时不时虽多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是,那四周的环境,瞅着很像是在她家里头。 陌生的是……姜安宁梳着妇人头,被她们兄妹三人,活生生的打断了双手,再也不能做绣活哦。 就像是盛越闻打断她双腿那样。 “贱人!” 赵银莲满心怨恨的轻声低骂了句。 她偏执的,将被盛越闻棒打的意识混沌时,看见姜安宁被打断双手,再也做不了绣活当成本该发生的事情,心里对姜安宁的怨恨更深了一层。 “都是姜安宁那小贱人害我!” “这些本该是她来受的!” “如果不是姜安宁那贱人多嘴多舌,揭穿了她的身份,她怎么会被盛越闻怀疑?” “要不是姜安宁,她现在仍旧还是越闻绣坊捧着供着,高高在上,一个月十两银子的莲娘子,是人人艳羡的大绣娘!” “都怪姜安宁!” “都是那贱人的错!” 赵银莲每往外爬一下,就要在心里头怒骂姜安宁一句。 仿佛她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是因为她撒谎,想要冒名顶替获得好处,最后被揭穿身份咎由自取,而是姜安宁带给她霉运。 水塘那边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不间断,时不时,还会有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倒还真没有人注意,越闻绣坊这么个破败的角落。 赵银莲艰难力竭的爬到后头一处不起眼的角门,费了好大力气,方才将门锁撬开。 门打开,她爬行的速度快了几分。 眼瞧着已经胜利在望,身后的丝竹声就快要淡去听不见,她扬起个笑来。 真好! 她逃出来了! 庆幸了会,又怨毒起姜安宁来。 都是姜安宁那贱人惹来的祸事,害她家破人亡不说,竟然还要对她赶尽杀绝,坏了她的名声跟生计!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姜安宁那贱人好看!” 赵银莲锚定了决心,暗暗发誓。 她打心眼里头觉得,都是因为姜安宁矫情,一点点小小的委屈都不肯受,所以才害她跟她们一家。 “不过就是跟她借五十两银子罢了***……” 赵银莲越骂越觉愤恨,肮脏的字眼越来越多。 “诶呦!” 正努力像街上爬行的赵银莲,忽地感觉牙齿一痛,实在忍不住哀嚎了两声,诶呦诶呦的捂住了嘴,没多会儿,就吐出口血,跟两颗虫牙来。 “哪个不长眼睛的,竟然踢你姑奶奶我!” “赔钱!” “今儿这事儿,不赔五十,不,五百两,不赔五百两,休想罢休!” 赵银莲骂骂咧咧的抬起头,目光同脸上伤口狰狞,横亘着一道两指宽、结了痂还没完全脱落的疤痕时,硬生生的止住。 “你……” 她刚想佯装没事人一样,悄悄地爬走,忽地脖子一痛,意识散去,软绵绵的没了力气,瘫在地上,犹如死人。 - 越闻绣坊。 水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 也不知是不是卖宾客的面子,好些原本只是含苞待放的荷花,这会儿大多已经舒展开花瓣。 安夫人同县令你来我往的,很是商业互捧一通。 说的她嘴皮子都有些干巴了。 心里头渐生絮烦。 正想着转移话题到正经事儿上来,县令在一旁,也是极有眼色的,先一步,主动的开口:“时辰也不早了,不若先让诸位绣娘开始准备着。” 安夫人嗯了声:“确实也是该准备了。” 她给身边人递了个眼色,让其宣读今日比擂的规则。 总共两项。 第一项,是各家的绣娘们,拿出自己最得意的绣品来,供评审们打分。 最后以综合分达标的,进行第二项比试。 大家对此也算是早有预料,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用来比赛的绣品。 姜安宁准备的,是一幅中规中矩雀上枝头。 没什么太出挑,混在诸多绣品中,倒也不怎么起眼。 负责评审的,是安夫人请来,据说是曾在宫中教导过绣娘们的姑姑和曾供职织造府的几位高手。 江安县纺织业还算繁盛,大大小小的绣坊加起来,也有那么三五十家。 今儿来的,少说得有一多半。 评审出结果,还需要些时间。 时间无聊,县令又重新提起吃饭的事情。 “我看,等下也别去什么盛祥居了。” “我向来痛恨为官不正之风,洁身自好,坚守清廉,正直不阿。” 县令毫不吝啬的夸奖了自己一番。 “这九九八十一道菜的席面,我只怕是无福消受。” 安夫人微默。 盛越闻接连拍马拍到马蹄子上,惹了众怒不说,还遭了安夫人与县令的双双嫌弃,此时很是尴尬的站在原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县令才不管盛越闻是如何想法,如何尴尬,他心里可惦记着姜安宁之前说的粥底火锅。 “……听说滋味很好,是岭南那边的吃法,我看,咱们不妨就过去尝个新鲜?” 第114章 外头有人啊? 姜根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媳妇儿说的对,我媳妇儿就是聪明有远见,随我!” 方婶子瞪了人一眼,不悦:“我要随也是随我爹随我娘,再往远了说,那也是随我爷随我奶,随我姥爷,随我姥姥,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随根儿,你又不是我的根儿,我随得着你吗!” 姜根山“诶呀”了一声,温声温语的哄着人:“媳妇儿,咱俩才是两口子,说什么你的我的,这老话不是都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你嫁给我,可不就是随我嘛~” 方婶子抿着嘴,没有接他这话。 “反正,桂婶家那男人,你是知道的,因着桂婶帮着伺候走了他们家那个糊涂老爷子,可是感激着她呢,当时听说桂婶这个情况,要在医馆里头住上好长时间,当即就要回家去,砸锅卖铁,给人交诊金药费。” “你忘了?那天我回来不是还跟你说,贵诚他媳妇隋然跟安宁借了一笔钱,把自己家的地都抵押了,就为了借给桂婶吗?” “当时你还说他们一家子傻,为别人做抵押借贷,回头真要是赖着不还,贵诚家那可就要赔了地,又损了钱,不仅这关系没得继续处了,怕是连安宁那里,以后也不好再见面了。” 姜根山点了点头:“这么说,桂婶家里头,对她还是挺上心,挺舍得的,有几个人能做到媳妇儿出事儿,砸锅卖铁,借钱也要救的。” “要不然怎么会有老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眼看着方婶子的脸色不好看,立马开始找补:“当然,要是我媳妇儿哪天也遇上这种事儿了,那我肯定比他还舍得!” 方婶子白了他一眼,顺口嫌弃:“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就盼着我出了什么事儿,你好找小的是吧?” “怎么可能!”姜根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连声音都大了许多。 他像是生怕会被怀疑了清白似的,直接举起手来,赌咒发誓:“谁找小的我也不可能找啊,我要是没了你,我都活不下去!” “头些年,就咱们后头水田边上的野鸭子,那母鸭子被人逮回家去炖了,那公鸭子,后来不就活生生把自己饿死了……我对你,那就跟那水田里的公鸭子对母鸭子,是一样一样的。” 方婶子狐疑的看着他:“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半夜做个梦,然后就骂我负心汉,好几天都不给我吃饭嘛……” 姜根山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句。 方婶子顿时老脸一红,呸了一声:“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 “我这不是怕嘛。” 姜根山看起来十分委屈,方婶子想起自己从前做的荒唐事儿,不免有些心虚,倒是没有注意到不停摸着鼻子抹着嘴巴,明显心虚慌张的姜根山。 “诶呀,都过去的事儿了,往后不准再提了!” 方婶子瞪了瞪人,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匆匆忙忙地转回话题。 姜根山“嗯嗯”了两声,还是止不住的跟人强调:“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出去找小的的,媳妇儿,你可一定要相信我。” “行行行,我相信你!” 方婶子嗤了一声,很是不以为意:“我还能不知道你?有贼心没贼胆!” 这点子自信,她还是有的。 到底是跟这个男人过了小二十年的日子,他是个什么脾性,她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 “你信我,就好。”姜根山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他主动的转了话题:“那后来呢?桂婶家里那口子,还说什么了没有?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桂婶回来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他还要赶着去哪哪哪儿打短工,要多赚些工钱,好把借隋然两口子的钱给还上。” “还说,他知道这钱,也是隋然两口子跟人借来的,虽然隋然两口子什么都没说,但是她这个心里头,有数儿!” “又说了谢谢我还记挂着桂婶,还破费了拿东西过来什么的,等桂婶身子好了,就跟她一起上门来,好好的谢谢我。” “倒是没说桂婶回来的事儿,我自然也不会提,放下东西就走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反正我瞧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头还挺不落忍的,你说,到底能是什么事儿,值得桂婶瞒着家里人,不声不响的偷偷回来,还直接就去了村正家里头……” “这事儿啊,我翻来覆去的想一天了,总觉得这心里头不得安静,像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似的,憋得慌的难受。” 她拍了拍姜根山的大腿:“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 姜根山见方婶子的注意力,彻底被转移走了,提着的心,跟着松下来许多,无比配合的为人提供情绪价值,捧场子:“怕什么?” “我最怕的啊,就是……” 方婶子紧张兮兮的四下看了看,凑过去到人耳边,小小声的说:“就是怕桂婶另有图谋,甚至很有可能是跟镇上那个医馆的大夫,串通好了……” 姜根山大吃一惊的“啊?”了一声,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能吧?” 他磕巴了两下:“她、她,她这能是图啥啊?总不能是图上赶着给人伺候个糊涂老爷子,还有那几个都豁牙子了的锅碗瓢盆吧?” “所以我才说觉得奇怪嘛。” 方婶子拍一拍手,盘腿坐直了身子,细细地跟人分析起来:“你看啊,这桂婶不是来路不明吗?” 姜根山“嗯嗯”两声。 “当初说是脑子有些问题,记不得家了,正好她那男人也没个媳妇儿,又不介意他家里头的情况,就这么留下来搭伙过日子了。” 方婶子一拍手:“是啊,当时都说,这人瞧着也是可怜。” “也没人想太多,觉得人瞧着还算老实,就都同意了,村里还帮着忙活他俩的婚事儿来着呢,虽然也是简简单单的,就是请左邻右舍跟近些的亲戚一起吃了个饭,可也算是正正经经的,得了村里长辈们的认可。” “可现在,那镇上医馆的老大夫,跟桂婶她家里头的这个,说是人起不来,脑袋昏沉,啊这个啊那个的,总之就是不行了呗,必须得在他们医馆里头躺着待着,不能回家来,跟家里人见面,但事实上呢?” “她不仅回来了,还瞒着家里人,偷偷的去了村正家里头……”方婶子迟疑了会儿:“我瞧着她当时翻墙那动作,可利索着呢,就那么的手在墙头上,一抓一上,在一撑一翻,嗖的一下,人就翻过去了,一点儿也不像是大夫说的那样严重。” “况且,村正家那个院墙你知道吧?咱们村,就数他跟安宁丫头家的院墙高,搁外头你就是抻着脖子瞅,把脖子抻断了,都看不到里面的事儿!” “那么高的院墙,别说就是她一个病人了,就是咱们这身体好,没病没灾的,想要那么轻松利索的翻过去,都不是简单事情吧?” “反正我当时瞧着,就觉得可奇怪了。” “那么高的院墙啊,我就是把胳膊伸直了往上蹦,都不见得能抓着墙头呢!” 方婶子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儿:“那墙,比你都高!你都不见得能跳那么高,就算跳的了那么高,也不见得能上得去……” 她声音忽地停住,瞅了好一会儿姜根山,把人都看得有些后背发凉,以为她是又想到刚刚那个“在外面养小的”的事儿了,不停地吞咽口水:“咋、咋了嘛?你、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方婶子眉头一皱,姜根山腚沟子都夹紧了。 “你说,会不会有这样的一种可能。” 方婶子声音幽幽的,姜根山心慌发虚的哆哆嗦嗦:“啥、啥可能?” “你那么害怕做什么?” 方婶子一脸奇怪的看着人,姜根山嗷呜一声:“没有啊!有吗?” “有,很有。” 方婶子更加狐疑,眯着眼睛皱起眉头来:“你在心虚?” “怎么可能!” 姜根山很是大声的否认。 “那你心慌什么?”方婶子抓上人的手腕,感觉到人强健而有力却异常慌乱,跳的极快的脉搏,眉头皱的更深。 她都摸不准脉到底是在哪里,可这男人心慌的,她随手抓一下,都感受到那股子慌乱劲儿了。 不对劲儿! 这很不对劲儿! “我就是被你刚刚那神神秘秘、吊人胃口的语气给勾搭住了,你冷不丁的一问,给我吓住了,可不就心慌吗?” “真的是这样?” “那可不就是这样吗!你是不知道,刚刚借着月光,你冷幽幽的说话,那个语气那个调调儿,再加上你披头散发……很吓人的你知道吗!” 姜根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越发的理直气壮。 “好像也是……”方婶子略迟疑了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冰凉的,有月光撒在身上,她虽然看不见自己这张脸此时是什么模样,但手臂显得格外莹白,确实是有些渗人的慌。 她哼了一声,故作高深:“暂且就先信你了!” 姜根山这会儿已经冷静多了。 他诶呦了一声:“我,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村里谁不知道,我最老实,还怕媳妇儿了?” 方婶子瞧着人,闷不吭声。 这男人今天,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 姜根山有些不大自在的吞了吞口水:“你快与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可能,我这胃口被你吊的呦,可是难受死了!” 他佯装着急,催促着人快快与他继续说桂婶的事情,好像真的有多么想听八卦似的。 方婶子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份热情。 她“哦”了一声,淡淡道:“就是觉得巧合,桂婶是什么时候来的,你还记得吗?” “那我哪里记得这个!” 姜根山毫不犹豫的摇头否认,当即表起忠心来:“媳妇儿,我是绝不会多看其他女人一眼的,哪怕是只母蚊子,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它近我身的!” “少跟我来这一套!” 方婶子白了人一眼:“瞅你那德性,没个正行!”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桂婶的出现和江巍的到来,实在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她大胆的猜测起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早在来咱们村之前,他们两个其实就是认识的?” 方婶子大概也想不到,她竟然误打误撞的,猜到了一部分真相。 “这不可能吧?” 姜根山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怎么瞧着也不像是能凑到一块儿去的,再说了,咱们这个小破地方,哪里值得有人如此大费周章的过来,还搞出什么隐藏身份,地下接头,不至于啊?不至于……” “怎么就不至于了?” 方婶子嫌弃的瞪了人一眼:“那你倒是说说,桂婶与那镇上医馆的大夫串通一气,瞒着家里头偷偷的回村儿,还翻墙进了村正的家,是为着点儿什么?” “那我上哪里去知道。”姜根山面色窘然。 “你不知道,那凭什么说我猜的不对?” “我没说呀……”姜根山委屈又无助,还不敢跟人大小声。 他顺从的哄着人道:“好好好,就算,之前,这两个人是认识的,可这也根本就说明不了什么吧。” 方婶子还是觉得不太对。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忽地瞪圆了眼睛,屏息凝神的竖起耳朵来听。 “怎么了?” 姜根山很是奇怪的看着她。 方婶子嘘了一声,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话,仔细听!” “听什么啊?” “你有没有听到马蹄的声音?” 方婶子皱着眉头:“就在刚刚,好像有好几匹马在跑,你听见没有?” “没听见。” 姜根山搂着人重新躺下:“我看啊,你就是在自己吓唬自己,胡思乱想,猜来猜去,没有的事儿也被你想出事儿来了,这大晚上的,哪来的什么马蹄声?” “不对,我刚刚就是听见了。” 方婶子皱眉:“之前,江巍打马过来时,我听过这个声音的!” 说着,她怎么都躺不住了,坐起来匆匆下炕,趿拉着鞋子就往外去。 姜根山急忙也跟着起来,下炕追了上去。 “诶呦,这外头哪有什么马蹄声,肯定是你听错了,快回屋去吧,这早晚冷热差得多着呢,等会儿你再折腾伤风喽!” “快回屋了,别作了。” 第115章 众生百态 “谁作了啊,我就是有听见马蹄声,你没听见就说没听见,怎么就成我作了!” 方婶子沉着脸,很是不高兴,觉得自家男人不相信自己,有种被辜负的感觉。 姜根山用很是无奈的语气哄着人:“好好好,你没有作,是我作,都是我的不对,我说错话了,咱们快回屋去吧,外头凉,等会儿吹了风,着凉就不好了。” “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孩子们该听见了。” 姜根山拉着方婶子回屋,还很是贴心的帮人脱了鞋子,擦干净脚,重新裹上了被子。 他不免语重心长的数落起人:“你说你也是,就算真有什么马蹄声,也不能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跑出去开门啊,万一真是什么土匪过来烧杀抢掠,你这不是给人家送人头吗?” 方婶子“哦”了一声,想到万一会有土匪,也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了。 可她这心里头,还是觉得不得劲儿。 “我就是感觉刚刚有听见马蹄声了……” 姜根山无奈道:“咱们村里,哪有人家养马啊?那样的稀罕东西,哪个家里头能够买得起哦!” “有牛蹄子声还差不多,马蹄子……” 姜根山摇了摇头,觉得方婶子就是听错了。 “行了,快点睡吧。” “你瞅瞅你这一晚上疑神疑鬼、折腾来折腾去的,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明儿能有精神?地里头还有不少活呢,可有得忙呢!” “睡吧睡吧啊,快点儿睡吧!” 姜根山嘟嘟囔囔的说了一会儿,也洗手擦脚重新上了炕。 “你啊,就还是太闲着了。” 他躺在炕上后,还是忍不住嘟囔:“整天除了家里头这点事儿,再给我们爷几个做做饭,也没有什么别的活用你操心,地里头的事儿,外头的事儿,基本上都是我们在做,你只管在家里享清福。” “这人一闲着,那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你看你平常也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跟这个扯闲谝,跟那个说八卦的。” “闲了,就是容易想东想西,没毛病也给自己想出毛病来了。” 姜根山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点儿的姿势:“我看啊,你要不然有时间,也去趟县城。” “我去县城干啥?” 方婶子被男人一通数落,心里头更加不得劲儿,说话也就没什么好气儿。 凭什么说她闲着了啊? 她哪里闲着了! 那家里头,里里外外都利利索索的,不都是靠她一个人在收拾吗? “到县城里头,找找安宁丫头,看看她是在哪做工呢,能不能也给你介绍介绍。” 姜根山理所当然的说:“还有,她不是会做那个绣活吗?你找机会,也跟人学学,不说做的多好,多能赚钱吧,好歹是有个能够打发时间的事儿来做啊!” 他很是心疼的翻转过身来,拉着人的手,温柔轻哄:“你看你平时,跟村里那些人坐在一块儿说话打唠的时候,人家手里头,不是在纳个鞋底子,就是在做个鞋面啊、编个筐啊什么的,就你空着手,坐那嗑瓜子,显得多格格不入、不合群啊?” “你跟着安宁丫头也学学怎么做绣活,回头再去跟村里那些婆娘们说话打唠的,这手里头不也就能有个打发时间的东西吗?” 姜根山跟人强调道:“我不是说想让你必须做点儿什么活儿,来赚钱贴补家用什么的,就是觉得,你手里头但凡能有个什么打发时间的事儿,总好过坐在一旁嗑瓜子,显得你多另类不是?” “我为什么就非要做点什么?” 方婶子皱眉,不悦的拍开人的手:“我过去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是这样在一旁嗑瓜子,听我阿娘跟村子里的伯娘婶子们说话打唠啊?” “也没谁说这样不好。” 她板着脸,扭过身去,背对着姜根山。 这男人总是这样,动不动就劝她找点事儿做。 虽说十好几年了,一直也就是说说罢了,没有真的强迫她必须去做。 可每次听了,她都会心里堵得慌好几天。 就好像自己这样执拗,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睡觉吧!” 方婶子不想再听那些令人腻烦的话,强行打断了人还要絮叨的苗头。 姜根山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像是早已习惯自己这样为了她的劝说,会被厌烦一样。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嘛,他也不是不理解。 他往人身边挪了挪,伸出手在人身上拍了拍,像是哄小孩子似的。 方婶子气了一会儿,又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心里头不得劲儿,又不知道为什么不得劲儿,纠结了会儿,慢慢也就睡着了。 姜族长家里头。 “我怎么觉着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像是马蹄声……” 姜族长皱着眉,从炕上坐了起来,四处撒摸起来, “哪有啥声音啊,你瞅瞅你跟着了魔似的,天天疑神疑鬼,今儿觉得有人敲你门,明儿觉得有人要来找你的……” 姜王氏有些不耐烦的挪了挪身子,离人远了点儿:“跟有病似的!” “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那孤魂野鬼大半夜找上门,要跟你索命呢!” 姜族长一听这话,登时就像是炸毛了似的。 “呸呸呸!” “乱说什么!” “什么鬼不鬼的,大晚上的,你也不嫌忌讳,快点呸呸呸。” 姜族长催着人赶紧“呸呸呸”,姜王氏懒得理他。 实在是被催的有些烦了,坐起来拍开人的手,抱着被子去了外间儿的炕上。 “烦不烦呐你!” “没听过那句话吗,怪力乱神!” “什么忌讳不忌讳的,我看你就是心虚!” “做了亏心事儿,害怕被找上门!” 姜王氏斥声怒骂,把被褥重新铺在外间的炕上,躺下后,不愿意搭理人半点儿。 这老登西,最近是越来越魔障了,跟中了邪似的。 整日不是做梦飞黄腾达,就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他,夺走他的族长之位,浑像是自个儿有多大地位,多么重要似的。 尤其是打那次,在安宁丫头家里头吃过饭,人家没让他来主持分肉以后,整天就念叨着,说人家安宁丫头“不安分、心思野”,还动不动就教训家里头几个孙女,要柔顺、要规矩,别有事儿没事儿,就想着跟男人争长短。 简直有病! 前段时间,竟然还觉得她老了、丑了,不如从前好看了,怀疑从前为何没有食难下咽了。 真想饮他两桶水,让他多撒几泡尿出来,好好照照自己那张裹皴老树皮的那张脸。 “我做什么亏心事儿了我?” 姜族长下意识的心虚起来,不由得大声吵嚷:“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行的端,坐的正,问心无愧,有什么好亏心的?要亏心也该是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姜王氏懒得理他,翻过身去,背对着里屋的方向。 “都是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东西!” “好赖不知,早晚要吃大亏的!” “忘恩负义,白眼狼一个。” 姜族长好一阵骂骂咧咧,来来回回都是一些车轱辘话。 虽没有指名道姓,可姜王氏听得多了,也知道,他这是在骂姜安宁。 姜王氏不搭理他,本想着等会儿他说够了,嘴皮子干燥了,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了。 没想到,这人今晚上倒是越来越来劲了。 说着说着,连带着数落了一通姜王氏:“……就是叫你给惯的,那么大的丫头了,一点儿事儿也不懂,也没有个眼力见儿,干啥啥不行,整天就知道跟个闷葫芦似的,再这么下去,我看啊,让官爷们拉走了去配婚,也是迟早的事儿!” “姜大腚!” 姜王氏装聋作哑不下去了,怒而起身,狠狠地砸了一下枕头,登地从炕上坐了起来,蹭地挪到炕边儿,趿拉着鞋子,怒气冲冲的撩了布帘子进来:“你说这话啥意思,啊?” “啥叫我惯的?我惯谁了?你有什么话,你就明白儿的直说,别一天到晚跟魔怔了似的,成天成宿的在这儿指桑骂槐的,你要是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给我滚犊子,少给这儿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整着没用的。” 姜王氏叉着腰:“我看我就是惯着你了,给你点儿脸了,整天五迷三道的,没个正形,有你这样为老不尊的长辈的在家里头,也难怪孩子们亲事困难!” “不寻思寻思好好反思反思你自个儿的问题,从自个儿身上找找毛病,整天就会怨这个怪那个的,咋的,谁该你的?还是谁欠你的?” “瞅瞅可给你能耐,整天叨咕叨、叨咕叨的,指桑骂槐的蛐蛐人家安宁丫头,不就因为人家买来的肉,给大家伙儿分的时候,没让你主持,没让你占着便宜,显着威风吗?” “你也不搁心寻思寻思,人家凭啥花钱让你逞威风啊?你是安宁丫头啥人啊?人家该你的还是欠你的!” “整天说这个没良心,那个没良心的,我看就你最没有良心!” “人家安宁丫头对你的好,你是一点儿也看不见,当初那张婆子过来想要找我帮着说项,我是不愿意的,偏生你觉得赵海这人行,踏实、稳重,又是跟安宁丫头家邻里邻居的,互相知道根底儿,劝我答应下来帮人牵线搭桥做这个媒。” “实际上你知道个啥啊?” “你就知道个钱,你也就认个钱!” “为了张婆子许诺给你的那点儿好处,明明对赵海没多少了解,也能闭上眼睛硬去夸,结果呢?” “差点坑了人家安宁丫头一辈子!” “就这样,人家安宁丫头也没说你什么吧?更没有怪过你吧?” “当初大郎要去学堂,没考上,还是人家安宁丫头帮着联系的私塾先生吧?” “也是安宁丫头给垫付的束脩吧?” “后来,那不也是安宁丫头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有个旁听的机会,要是能在考试的时候,取得好成绩,就能正式到县学里读书。” “如今咋样?大郎能有现在这样的出息,当了账房掌柜,跟着柳员外跑商,那安宁丫头是占了大功劳的,人家说过一丁点儿辛苦,想要占你什么便宜,要你报答了吗?” “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倒也好有脸,在这儿指桑骂槐,整天嘀咕人家的不是,编排长短,说人家是白眼狼,我看你就是最大的白眼狼!” 姜王氏指着人的脸,呵斥道:“姜大腚,我告诉你,这日子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就趁早给我滚出去,这个家有你没你,姆们都是一样的过!” “没有你整天跟这神神叨叨像有病似的,我还清净了呢。” 姜族长嗫嚅着嘴,老脸涨红,好一会儿说不出来话。 他有心想要反驳姜王氏几句,又实在无从辩驳,吭哧瘪肚半天,也就憋出来一句:“什么姜大腚,那都是老一辈人取笑我喊的,往后不兴喊了,我又不是没有正经名字,回头叫孩子们听见了,像个什么样子,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姜王氏才不惯着他这毛病,当即上前,拧了人耳朵:“面子面子面子,整天就知道面子面子面子,也不知道你算哪根葱,有个屁的面子!” “好好好,我没有,我没什么面子,诶呀,你快松开,松开,疼疼疼……” 姜族长被拧了两圈耳朵,立马就怂了,苦声求饶道:“都老夫老妻的了,你干啥呀!” “诶呦喂,我不说了,我以后不说了,还不成吗?” “你可快松开吧,自个儿多大的虎劲儿还不知道啊!疼啊疼……” 姜王氏冷哼一声,松开了人。 “我不就嘀咕几句,你至于……” 姜族长有心想要抱怨几句不满,被姜王氏一瞪,顿时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 到底是跟人过了几十年,娃娃都生了一堆,这虎娘们真的闹腾起来,还真有可能会把他给扫地出门,打出家去。 回头再让村里人嘀嘀咕咕的蛐蛐起来,那他可真就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我不跟你个妇人计较!” 姜族长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姜王氏冷着眉眼:“你搁哪嘀咕啥呢,敢不敢大点声儿,重说一遍?” 姜族长搁心寻思:我又不傻,我才不重说呢。 他转移话题道:“诶呀,你看看你,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净扯些有的没的,好像我咋的你了似的。” 第116章 天山童姥? “啥正事儿?” 姜王氏满是怀疑的看着姜族长,总觉得他是跟这儿没屁搁楞嗓子,没事儿找事儿。 “我刚刚不是都跟你说了,我好像听见了马蹄声……” 姜族长话刚说了半截儿,就被姜王氏嗤了一声打断:“你做梦没睡醒吧?老耳朵生棉花套子了?咱们这地方,哪来的马蹄声,整个村里,连养牛的也才两家。” 话正说着,姜王氏忽地顿住,瞅瞅姜族长,好一会儿才再次出声:“我记得……好像村正家里头,有马来着?” 姜族长忽地睁大了眼睛。 夫妻二人的目光对视上,皆是差不多的震惊。 “乖乖呦,该不会真是江巍那小子吧?” 姜族长原本只是想要转移母老虎注意力的心思,瞬间就变成了沉重与不安。 姜王氏更多只是奇怪:“这大半夜的,就算真是他,那他这是要干啥去啊?” “我哪里知道!” 姜族长急促起来,只觉得已经着急上火的嘴里头起大泡了。 他起身披上衣服,就要往外头走。 姜王氏紧忙的拉住了他:“你干啥去?!” “我去江巍家瞅瞅。” “你给我回来!” 姜王氏拉住要往外走的姜族长:“黑灯瞎火的作什么妖儿!” “眼瞅着天就亮了,等天亮了你再去看也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 姜族长梗着脖子,瞪圆了眼睛:“等到明天天亮,人早就跑的没影了,那黄花菜都要凉了。” “你现在去,难道就能改变啥了?” 姜王氏同样瞪着眼睛:“更何况,那万一要不是江巍闹出来的动静,你现在出去,还能回的来吗?” 姜族长瞬间沉默住了。 他默默地把脚步挪了回来,姜王氏却道:“左不过你也下炕了,就去把地窖那拾掇拾掇,万一真有什么的……我去喊他们都精神精神,别睡沉住。” 姜族长心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前些年的时候,听说附近村子糟了“土匪”,凡是那天听见动静出去看的,都被削了脑袋。 倒是没被抢走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只有好奇心重、出去看的人,被削了脑袋,指不定全村老少,都要不得安宁,血流成河了。 就连那些被削了脑袋的人家,都没见丢什么少什么东西,后来还是被同村里的人,把家产瓜分走了。 倒也是给人买了张席子,好生生的把尸体裹上埋了。 夫妻俩提心吊胆的熬到了天明。 姜族长还有几分胆颤,瞅了瞅旁边的老妻:“要不,你去江巍家看看?我记得昨个儿家里炸的焖豆小鱼酱,还有得剩下,你去给人送一碗尝尝……” 姜王氏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人。 “我、我这不是觉得,送点吃食过去,没、没那么突兀,那送吃食,肯定得是你去合适,我一个大老爷们,远庖厨,端个菜去给人家送,那也不太合适,何况也不是多金贵的东西。” 姜族长从心的一通解释,险些把姜王氏给气死。 她冷着脸,好久不发一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窝堵在心口的那一股子气儿喘匀乎了,没什么好脸色的瞪了人一下:“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物!” 姜安宁守了宋尧一夜,早饭过后,老大夫过来给人把了脉,又掀开人的眼皮瞧了瞧,神色凝重。 姜安宁紧张的都快要不会呼吸了,见人伸手从小药童手里头拿了帕子过来把手,急声询问:“如何了?宋姐姐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老大夫掀起眼皮,瞅了会儿姜安宁。 姜安宁满面无辜且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人,没事了。” 老大夫的话音一落,姜安宁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嘴里嘀嘀咕咕:“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量天尊,三清道祖,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观音如来,谢谢谢谢……” 老大夫嘴角一抽,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以及…怕挨揍! 他抻着脖子往外头瞧了瞧,没见谢玉桐在,不免松了一口气。 犹豫片刻,他叹了口气,打碎掉姜安宁的幻想:“人没事儿,但很可能,会醒不过来了。” 姜安宁瞬间直了眼睛,脑子跟着木了一下。 “什、什么意思?”她舌头像是打了结似的,说话声音都有些不大利索:“什么叫人没事儿,但可能会醒不过来?” “既然都没事儿了,怎么还会醒不过来呢?” 姜安宁忽地就想到了阿娘跟爹爹被送回来的那一天,身边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在跟她说“安宁丫头,你爹娘醒不过来了,快埋了吧”,她一瞬间落下泪来。 老大夫看见她哭,急得手舞足蹈上下乱摆:“诶呦我的祖宗啊,你哭什么啊?你别哭啊!” 他一边生硬的哄劝着人,一边张望着外面,似乎还是觉得不够放心,踢踹了小药童的屁股一脚,打发人出去:“出去看着点儿,要是你师祖来了,记得喊人,听见没有?” 小药童被踹了个趔趄,瘪了瘪嘴巴,苦兮兮的“哦”了一声,捂着屁股跑出去了。 姜安宁本来也不是很想哭的,又是在人前,总觉得怪丢人的。 可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明明是不想哭的,结果还越哭越厉害了。 尤其是老大夫一直在旁边说“别哭了、别哭了”,她更加不知道是因为些什么缘故,前世今生的所有委屈,像是洪水似的,一股脑的向她奔涌而来。 “怎么了?” 谢玉桐沉着脸从外面进来,目光落在姜安宁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姜安宁“嗝”了一声,眼泪没多会儿就止住了,只是仍旧憋不住的,惯性的抽噎了几下。 谢玉桐的目光,转而落在老大夫的身上。 老大夫:…… “不是,她,我,这个……我没招惹她啊!天地良心,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一句重话都没有说,我就是,就是…” 他不大争气的磕巴了起来:“我真的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跟人说了,这人,八成是要醒不过来了,谁知道她突然说哭就哭啊,我连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姜安宁低着头,闷不吭声,自觉有些丢人。 谢玉桐瞪了一眼老大夫,走到宋尧的身边,伸手探上人的脉,眉头渐渐地拧了起来。 姜安宁瞧着人的脸色,一颗心瞬间就跟着提了起来。 待人收回了手,老大夫颇有眼色的递了帕子过去。 看着谢玉桐慢悠悠的擦手,姜安宁咬着唇,连询问“如何了?”的勇气都没有。 “她没什么事儿。” 谢玉桐:“行针的效果很不错,目前血气畅通,脉象也是强健有力,再精心的养上一阵子,估摸着也就能够大好了。” 姜安宁闻言,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到老大夫所言,仍旧是不敢相信。 她看了看老大夫,又看了看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润的宋尧,最后目光落在谢玉桐脸上,跟人求证道:“真的吗?” 谢玉桐“嗯”了一声。 “那刚刚吕大夫还说,宋姐姐再也醒不过来了。” 姜安宁嘴巴一瘪,顿时又有一股委屈没上心头。 老大夫听见人告状,顿时直呼冤枉。 谢玉桐冷冷地瞪了人一眼,随即转过头,神情温和的跟姜安宁解释:“他说的倒也不算是错,也并非是夸大其词吓唬你,想要惹你哭,只是……” 她回过头,看了眼宋尧:“你的这位宋姐姐,确实没什么事儿,只是想要醒过来的话,恐怕不易。”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身体上的毛病,尚且能用药治个利索康健,可这心上的不情愿,便是神医妙手来了,也难以将人医治痊愈。” 姜安宁听得有些呆呆的,一时间有些没能理解明白。 谢玉桐瞧着她略显蠢萌的样子,嘴角微勾起一抹笑意:“也就是说,你的宋姐姐,并不愿意清醒过来,至少此时,她是不愿意的。” “不愿意?” 姜安宁更加茫然,困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谢玉桐“嗯”了一声:“总之,她身体恢复的情况不错,行针推血都很成功,至于什么时候能醒,现在也只能看她自己什么时候愿意醒过来了,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后天、大后天或者…更久的将来。” 姜安宁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玉桐就像是已经猜到她要问什么似的,直接回答道:“当然,也可能她一直不愿意醒过来的话,最后也就没办法醒过来了。” “人总不能一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只呼吸喘气。” “长此以往,她身体里的精元之气就会逐渐的流失。” “这人啊,一旦精气神儿不在了,生机也会随之断绝,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谢玉桐说完,姜安宁立马急了起来:“那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早一点儿的让她醒过来吗?” “有,也没有。” 谢玉桐看着人:“多找些与她关系亲密之人,过来同她说说话,最好是能够刺激到她情绪,无论悲喜,只要能够激发出她对这个世间的留恋与向往,便会多几分机会。” “我等下也会给她开一些固本培元的汤药,再搭配着金针之术,兴许能够多几分希望。” 一听到要找与宋尧亲密、亲近之人,同人说说话,唤醒人对这个世间的情感,姜安宁就有些犯愁。 她与宋尧,也不过普普通通的交情。 虽说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可从前她也不过是从人这里接了绣活,回家去做完了,再过来把绣活交回来,仅此而已的关系。 她对宋尧根本就不怎么了解。 更遑论去找与宋尧亲密亲近之人了。 也就是这段时间,盛越闻频繁过来她们朝凰绣坊找茬,这才知道了些许宋尧与盛越闻之间的恩怨。 “我不知道宋姐姐家中是否还有什么人……” 只知道她爹娘都不在世了,过继来承嗣的嗣弟,又是盛越闻那般心思险恶,家族是否还有其他人,那些人又是否友好,她统统一无所知。 姜安宁微窘:“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 “那就顺其自然最好。” 谢玉桐不大有所谓道:“尽你能力范围内,最大的努力,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其他,人各有命,时也,命也。” “强求不得。” 姜安宁总觉得,谢玉桐这话听着,似乎意有所指。 却又实在想不出,她能是在特指什么。 她埋头苦思。 谢玉桐提笔写了方子,交给身旁唯唯诺诺,一脸小心的老大夫:“拿去抓了药,熬好了送过来。” 吩咐完,又朝着外面招呼了声:“鱼哥儿,把饭菜端进来。” 小药童鱼哥儿在外面高声应了,没多会儿,就噔噔噔地跑出去很远。 谢玉桐跟姜安宁介绍了几句:“这是吕知深,回春医馆的坐堂大夫,对外,也是回春医馆的老板、东家,反正你怎么理解都行。” “实际上呢,这家医馆,我占股八成。” “还有就是,对外,我是这家医馆的女大夫,是跟在吕知深身边的医女。” “实际上,吕知深是我徒弟,只不过……” 谢玉桐抬手轻抚了一下脸,淡淡道:“我年纪不显,怕别人看了会觉得误会,以为他医术不精,到时候来看了病,却不愿意配合吃,反而将病灶拖治的更为严重,自个儿遭罪不说,回头还要怪责我们是庸医,耽搁了他的病情,那可真是几张嘴都说不清楚了,烦人的很。” “所以呢,我们实际上是师徒,我是师,他是徒,往后你要是跟着我学武,他也就是你的师兄了。不过,我们对外的关系,是他为师,我为学徒,你出去了,可要保密哦!” 姜安宁满脸诧异。 她完全没想到,小药童口中所说的师祖,竟然是谢玉桐! 胡子白花花,看起来就年纪一大把的吕大夫,竟然才是矮了一辈的那个。 她惊讶的嘴巴都有些合不上。 “不知您今年……”姜安宁声音迟疑了片刻:“贵庚?” 谢玉桐笑了笑:“我今年啊,已经七十有三了!” “啊?” 啊?啊?啊? 姜安宁整个人都有些傻住了了。 她瞧着眼前这个,分明看起来与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女子,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刚刚所听见的话,是否是真实的了。 关于5.3日更新bug的一些“狡辩” 贴错的章节,已经于今日(2024.05.05)凌晨4点调换,原117章已换到116章,现117章为新内容。 已订阅阅读过的,可以多刷新几下,偶尔可能会有延迟qaq 以下为我的狡辩: 因身体原因,5.3日那天,休息的太早,不到晚上八点就睡了,本来以为会醒来的也比较早,结果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 可能是因为5.1-5.2都几乎没怎么睡过觉吧,所以5.3-5.4睡了很长的时间。 5.3日的更新是【定时发布】我当时没有注意到贴错了章节,把原115贴到了116,把原116贴到了117,又因为我最近没有追读最新章节,5.4日的更新也是【定时发布】的,实际上近一个月的更新,都是定时【发布】,所以没有及时发现更新的bug。 后经书友【我又绿了】在qq上反馈提醒,才注意到贴错了…… 第一时间做了更改,但没改对。 我忘记了字数的问题。 因人在病中,常常精神恍惚、睡眠艰难,近几日虽睡多却犹如没睡一样,以至于脑子一直不怎么不好使,经常会忘记事情。 比如昨天喝了过期的咖啡和牛奶,感觉味道不对就放到厨房准备扔了,码完字就把这事儿忘记了,又喝了。 今日凌晨4点,我终于捋清楚了这个章节贴错与字数的问题,并已经做好修改。 如有追读至最新两章,而内容没有更新的宝宝,可以尝试再刷新两遍。 给大家造成的阅读困扰,深感抱歉。 作为补偿,会于本月择日免费一章(4000字) 最后:病号要休息了(虽然已经睡过了5个小时,但还是很困) 评论区暂时由不太敬业的书友【我又绿了】打理 qaq我是真的脑子坏掉了,这么一个简短的说明,都写错了4次时间(好怕我过段时间会老年痴呆) 总之就是:已经更新了!!字数都足足的,只多不少!! 之前3.26日也有过一次字数问题,本来4100字,定时更新出去的只有1800字,收费9点币(未折扣价格)但实际上,那1章字数,我放了4100字(20点币)qaq 虽然我不能做到量大管饱,但绝对的童叟无欺啊! 第118章 不要脸! 姜安宁一静,略显沉默。 原本为装亲热抱住姜秀娥的手,也松开些许,清澈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不解与期望落空后的故作坚强。 “那,大家今儿过来找我,是为了?” 姜安宁心中已有猜测,只是觉得十分荒唐。 江巍跑了,不是什么原因。 被他找来的养蚕人,如今正在村里,赖着要村里人给出钱。 这笔钱,大概不会是什么小数目。 莫说村里人大抵不会有,就算是有,想来也不会有哪个会愿意当这个冤大头的。 如此,便就要有个出来背锅之人,承担下这所有的损失了。 姜安宁想,村里人一致决定推选出来的冤大头,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啊! 姜安宁咬牙吞下心底漫涌而起的恨意,无端升腾,令她险些失控的恨意。 她们凭什么觉得,她就该出这个钱,她就会出这个钱? 凭什么! 她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吗? 更何况,就算那些养蚕人,真的确如他们所说,向他们勒索钱财…… 可几个养蚕人,就算是会些拳脚功夫,也该是架不住人多势众才对。 除非,这几个人是什么武林高手,会内家功夫。 否则,村里男女老少那么多人,就是一人丢颗石头子儿,都能将人砸的头破血流,如何就能被威胁住了,还要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找她? 姜安宁微沉了沉脸色,很努力的维持着笑脸,方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太过凌厉骇人。 从前,赵家人也总是这般诓骗糊弄她,利用她的烂好心、她的无底线同情与施予,一步一步地诱导着她,主动提及承担损失,自掏腰包。 方婶子多少有些难为情,想来是来时的路上,几个人有过商量。 她蠕动了几下嘴,紧张地抓着裙布:“我们过来,就是想跟你讨个主意。” 方婶子用力地堆出笑容来:“族长因为这件事情,着急上火的晕厥了过去,我们来的时候,都还起不来炕呢。” “往常啊,这村里头的事情,都是族长跟村正他们做主,咱们就只管听话做事儿,也不用多操那个心,也操不明白那个心。” “这不,咱们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就想到了你。” “一来呢,这养蚕的事情,是你先提起来的,咱们就想着,你肯定是能懂的比咱们这些多得多,有你帮忙坐镇,想来也就能够看得出来,那几个被江巍找过来的养蚕人,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有几把刷子。” “二来呢,也是想着,你有本事,比咱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会在土里头刨食的人,见过更多的世面,要是你能帮着咱们拿个主意,咱们也就能有主心骨,不慌神了。” 方婶子的话一说完,立马就有其他面熟的妇人跟着附和。 “是啊,安宁,你本事大,见过世面,懂得比咱们都多,这事到底怎么办啊?” “你可得给咱们拿个主意。” “是不是得见官啊?” “十有八九得是要的,先前隋然她男人,跟人要什么契书,说是甭管江巍承诺了多少银钱,总得有个白纸黑字写下来,可那几个养蚕人,根本拿不出来,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说不定就是狮子大开口,来讹诈咱们的!” “这江巍突然间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从前他是县令大人指派过来的,跟人有交情,现在这人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县令大人,到时候咱们要真的去打官司,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穿小鞋。” “指不定江巍就是跟他们串通好的,亏我先前还觉得,他是个好的,想撮合他跟安宁呢。” “安宁,咱们这些人里头,可就只有你去过衙门,告过官,跟县令大人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这事还是得你出面才行啊!” 几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来来去去差不多都是劝说姜安宁回村去,承担起责任来。 姜安宁听得有些头疼。 她实在是有些装不下去亲近的模样,索性就此彻底松开了挽着姜秀娥的手,退开几步,同众人拉开距离。 “你们今天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姜安宁微冷了脸:“觉得当初是我提及了养蚕之事儿,所以就要在出事儿以后,站出来背锅承担责任?” 方婶子张了张嘴,没说出来话,很是难为情的低下头。 她是觉得这事儿,实在也跟安宁沾不上什么关系的。 可要是不来,回头就得跟着摊银子了。 何况,她也担心不跟着过来,这些人会更加过分的欺负了安宁。 自己在,总归是能够帮忙拦着点儿的。 可刚刚瞧着安宁丫头那般高兴她们过来关心探望,如今却满是失望的样子,她这心里头实在堵得慌,整个人都要被愧疚淹没了。 “安宁……” 方婶子有心想要辩驳两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话到了嘴边,怎么想,都觉得干巴巴的,难以启齿。 倒是旁边跟她年纪相仿的姜冯氏,捏着嗓子笑了几声:“诶呦,这说的是哪的话啊!” “你这孩子,说话恁么难听做什么,倒好像咱们这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欺负你个小孩子似的。” “什么背锅不背锅的,你这孩子真的是,心思太重。” “咱们都知道,你被赵元山那老登一家子给坑骗了,心里头有怨气,不愿意再相信人,觉得有坏人,要害你。”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咱们都理解。” “可你也不能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谁都像是不安好心、不怀好意、要坑害你吧?” “你这个样子,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往后哪个还敢跟你来往,这以后还不得孤独终老,谁都不爱搭理你啊!” 方婶子怒瞪了姜冯氏一眼,在人把话说完以后,开口‘打断’了人说话,很是愤怒的斥责:“冯六妮,你瞎咧咧个啥呢!” “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 “人家安宁也没说你什么,咋就显着你了,在这儿唧唧歪歪的,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其他人也立马跟着附和起方婶子的话来。 “就是啊,人家安宁也没说什么,六妮你这话说的可过分了啊!” “可不咋的,安宁不会是那样的人,你这话,可真是冤枉人家了。” 听起来都很像是为姜安宁打抱不平。 只是这迟来的“正义发声”,等人将不中听的话,全都说完了,才像模像样的开始阻拦起来,未免少了些真诚。 姜安宁假笑的看着众人:“既然诸位伯娘婶子过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帮忙拿个主意,那我就说个主意好了。” 众人顿时双眼放光,纷纷看着她,甚至抑制不住激动的催促:“你说你说你说……” 姜安宁深吐了一口气。 “我刚刚听大家说的意思,是这几个养蚕人,根本也拿不出来什么证据,不过是狮子大开口,仗着你们暂时找不到江巍,意图讹诈钱财。” 众人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对!”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大家直接将人扭送到官府衙门,请县令大人为咱们做主就是。” 姜安宁一脸‘此事如此简单,有什么好纠结的’轻松表情。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不吱声了。 姜安宁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看着她们,想听听,她们还能再说出什么来。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互相交换着眼神,催促示意着对方先说。 最后还是方婶子硬着头皮开口:“安宁,送人去衙门,不太好吧?” “哪里不好?” “说到底,这只是一些小纠纷,私底下解决也就是了,真要闹到衙门去了,公道能不能讨得回来不一定,人指不定要白白吃一顿板子。” 方婶子说完,双手更为紧张不安的抓着裙布,目光躲躲闪闪,根本不敢直视姜安宁的眼睛。 姜安宁表现出十分诧异的样子来。 “原来大家刚刚说那么多,竟然是不想要报官的吗?” 她眨了眨眼:“不是说那几个养蚕人,很可能就是讹诈吗?” “既然是讹诈,为何不报官,交给县令大人来主持公道呢?” 姜冯氏嘟嘟囔囔地酸了一句:“我们可不是你,敢说进去衙门,就进去衙门了。” “是啊!谁不知道,衙门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进去了,就算是没犯什么事儿,也得脱去两层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意思:衙门,他们不想去。 姜安宁以为,他们只是害怕见官,担心冤枉没得到伸张,反而被扒去一层皮,吃了苦头。 但…… “这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说不定就是跟江巍串通好了,想要讹诈咱们的,不然的话,怎么前脚这几个人刚到没有几天,后脚儿,那江巍就突然找不着去向了?” “可不就是奇怪吗?” “你们说,会不会是江巍在外头欠了钱啊?” “先前,他不是还想要追求安宁丫头,跟人提亲结姻缘之好吗?” “那赵海,也是声称欠了赌坊的钱,找了几个歪瓜裂枣到家里头,装模作样的演戏,又打砸家里,又逞凶斗恶说狠话的,想要借此骗取安宁丫头的钱,会不会,江巍这小子,也跟着有样学样,也想骗安宁丫头的钱,只不过当时,安宁丫头对人爱答不理的,他没了机会,所以就把目标,放在了咱们大家伙的身上。” “知道咱们迫不及待的想要赚钱,所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几个骗子过来,忽悠讹诈咱们大家伙。” 众人说着说着,不由得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提出养蚕赚钱的,是姜安宁。 打包票,承诺要帮他们找养蚕人的,是江巍。 如今江巍跑了,他找来的养蚕人狮子大开口,跟他们要钱。 这会不会,也是有姜安宁在其中合谋? 姜安宁莫名就看懂了她们目光中的恶意揣测,气的差点就笑了。 说着让她不要总是恶意揣测的人,这会儿倒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揣测起她来了。 “那大家到底想要我怎样呢?” 姜安宁出声打断了她们的讨论:“报官,请县令大人支持公道,你们觉得不行,可不把人送去见官,得个说法出来,你们还是觉得窝囊憋气,且这事儿也总得有个解决。” “总不能,是想让我出钱,息事宁人,皆大欢喜吧?” 姜冯氏正想要说话,姜安宁先说道:“不能吧?不能吧不能吧!” 那个阴阳怪气的劲儿,倒是让姜冯氏想说“是”的嘴,怎么也张不开了。 “族里的意思是,让你出面,将那几个养蚕人,以讹诈的罪名,诉之公堂。” 就在众人安静如鸡时,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姜秀娥,冷不丁开口:“这几个人,瞧着,本事是有一些的,起初那几日,也的的确确跟咱们说了不少的种桑养蚕之事,听着很靠谱。” “而且,他们也说了,咱们这个地方,就是天生适合种桑树养蚕的好地方,是他们这些专门养蚕的人家,最最羡慕渴望的地方。” 姜安宁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江巍如今不知是何去向,本来大家也不至于如此急切,实在是那几个养蚕人,得知江巍不见了以后,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不仅不跟我们说种桑养蚕的事儿了,还要我们立马把江巍承诺,要支付给他们的工钱,先给拿出来。” “还说要是我们不给,就去衙门递状子,告我们欺诈,叫我们全都没有好果子吃。” “也正是因为他们指控了江巍,我们才觉得……人是跑了!” 姜安宁拧眉:“所以?” “所以族里就想,让你去衙门,与他们对峙公堂,若是赢了,这钱咱们自然谁都不用出,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姜秀娥:“到时候,他们输了官司,咱们就可以要他们以工抵债,什么时候把种桑养蚕的事情,全部都教会了咱们,让咱们真真正正、实实在在的赚到钱了,什么时候再放他们离开。” “那要是输了呢?” 姜安宁心里头已经大概的有了猜测,却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死心的问了一句。 姜秀娥沉默了片刻。 姜安宁越发肯定自己心底的猜测。 若是输了,自然是她来背这个“诬告”的罪名。 到时候,得罪了那几个养蚕人的会是她,不得不依着官府判决要求赔偿银钱的还是她。 如果有必要,村里甚至还可以出面,大义凛然、大义灭亲地,与她做出切割,摆出态度来,博取那几个养蚕人的好感,也好继续跟着人学习种桑养蚕之事儿。 还是好困,这两天,一直特别困=_=怎么睡也睡不醒…腰也疼,胳膊完全抬不起来了,侧躺着用手机单只手码的,细节上可能会有些粗糙,明天精神要是好些了,再打磨打磨 女主是肯定要跟村里人,做一个切割的,包括赵家人,等张氏出狱,差不多就可以排排队领盒饭了…… 第119章 互相指摘狗咬狗 姜秀娥不好意思,也没有脸面说出口的话,姜安宁在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在来时的路上,这些人……不,或许是在村子里时,这些人,连同村里那些没有来的人,就已经商量过了。 之所以是村里的这些妇人来出面说和,可能是觉得,同为女子,她会更容易被说服。 也可能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不怎么光彩的,是下作又丧良心的,所以,他们不愿意过来,免得败坏了德行。 到时候,万一她不愿意,与之闹起来,他们隐在背后,也好适时的出面,说项,做出为她“撑腰”的姿态来。 一旦她心生感激,兴许真就会遂了人的意愿,哪怕是对方愿意退几步,却仍旧还是割放她的血、啖食她的肉的退步。 姜安宁毫不怀疑,若是在前世,她必然会感动于这些虚伪做作的“维护”,感激涕零,恨不能舍命以报。 她听懂了这些人话里话外、遮遮掩掩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 偏房里,安夫人也同样瞬间就明白了这些村妇的意图。 连紫苏也忍不住冷笑了句:“这些人,可真是够恶心人的。” “算盘珠子打的,怕是来个聋子,都要被响彻耳畔,震耳欲聋。” 安夫人被她这俏皮话逗得一乐:“都是聋子了,还怎么震耳欲聋,净胡乱用成语。” 紫苏笑笑:“奴婢是打个比方嘛,这些人还真是怪有心思的,就是不知道,这安宁小姐,会否让她们如了愿去?” 安夫人略蹙了下眉,手撑到把手上,欲要起身。 不知想到什么,屁股又坐实了回去。 “夫人可要去帮忙?”紫苏在一旁,轻声询问。 安夫人向后靠了靠:“且先看看吧。” 她眼底多了几分复杂:“我也想看看,桑静婉的孩子,如今是个什么性子,可有几分承继到她母亲的厉害。” 说着,她脸色微微沉了几分:“到底是嫁了个根子上又不怎么样的男人,我瞧着这丫头,总有几分窝窝囊囊的样子,跟个软柿子似的,面软好欺负,叫人看着来气。” 紫苏微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噙着小心问了一句:“夫人从前,好像并不怎么喜欢姜家夫人……”如今倒是对她的女儿格外重视。 “我现在也不喜欢!” 安夫人目光陡然的凌厉起来,连身子都坐直了,含着怒气的瞪了紫苏一眼。 她冷哼:“什么姜家夫人,她是没有个名姓吗!” 紫苏登时大气不敢出,一脸惧意的弯了膝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失言。” 安夫人眉眼淡漠的瞅了人一眼,没有喊起,紫苏吓得后背都生出汗来,一动不敢动的跪的笔直板正。 想起桑静婉,安夫人格外的气不顺。 “夫人……” 紫苏略显哀戚的讨饶了声。 她平素在人身边,也是有几分养尊处优的,虽是跟在人身边当丫鬟,可到底是有体面的大丫鬟,她又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寻常多是指挥着其他的小丫鬟去做事,安排调度府中丫鬟小厮们的差事。 连日常的起居,也有个小丫鬟跟着伺候,比起许多富贵人家的主子,也差不了多少。 细皮嫩肉的人儿,就这样跪在冰凉冷硬的砖石地面上,别提多折磨难受了。 她有些跪不住,脸色煞白,身子也摇晃起来。 安夫人倒也无意迁怒于人:“前头那些人,也说了好一会子话了,你去泡壶茶,给她们送去。” “是!” 紫苏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叩首谢恩。 不知道的瞧了,怕是要以为她此时面对的,是宫里头出来的哪位贵人,而不是被砍了脑袋、抄了家,九族都受了株连的前江宁织造家的夫人。 姜安宁听着村里人七嘴八舌、互相抱怨、指摘,东扯西扯地说了好半天,也说不到重点,心里头多了几分厌烦。 “各位伯娘婶子们……” 她有心想要阻止这些人的呜呜渣渣,才刚张了个嘴,话都没说完半截儿,就被几个嗓门更大些的妇人,给完完全全地遮盖了过去。 无人在意她想要说什么,只一味的争吵。 “我说她姑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咱们来前,不是都已经说好了吗?先听听安宁的主意……” “是啊,你这样直白不顾忌旁人的把话都说干净了,你倒是落得个坦荡光明的好声名,把我们都衬得成阴险小人了。” “我说姑奶,你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啊!” 也有人不敢高声语,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人悄摸嘀咕:“可是显着她了。” “谁说不是呢?难怪一辈子没嫁出去,就这样隔路的人,搁我,我肯定也不乐意讨回来。” 有人说着说着,就拿姜秀娥一辈子未嫁的事儿,开始攻击诋毁。 仿佛姜秀娥这辈子没能嫁人,是什么罪过一样。 “你们……” 姜秀娥被众人越发尖酸刻薄的话,刺激的心口发堵,一阵阵的揪疼。 姜安宁在一旁瞧着人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下意识的心生担忧。 她本能地迈了两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扶住人。 可再一想到刚刚就是这些人,意图如赵家人那般,再次陷她掉进万丈深渊,饱受委屈,前世的怨恨席卷漫涌上心头,让她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姜安宁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由着她们狗咬狗似的互相指摘,仿佛只要将过错怨尤推诿到旁人身上,她们就是纯净无暇了一样。 直到紫苏端着茶走过来,轻笑着招呼了声,她们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诸位说了有好一会子话了,想来该是口渴了,我家夫人,特意命我沏了壶上好的碧螺春,送来给大家伙润润喉。” 她仿佛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云淡风轻,亲自给每个人都倒了茶递过去。 村里人都有些不大自在。 她们看紫苏通身的气度,实在是端庄又大气,完全是富贵人家里浸染出来的。 再加上那一身行头,精致好看,瞧着就不能便宜。 这样瞅着就金贵不得了的人,竟然亲手给她们端茶送水,实在是太受用不起了,总感觉要折寿似的。 “诶呦诶呦,可不敢当姑娘的伺候。” 姜冯氏在紫苏过来的时候,特别大声的推拒了下,心里却忍不住得意,脸上的表情,更是把那点小心思展示的淋漓尽致。 紫苏手脚利落地躲了一下人的推拒,没叫人把茶杯推歪,将温热的茶水推撒出来。 她客气地一笑:“来者是客,上门更是客,更何况,诸位还是安宁姑娘的同乡,咱们理应好生招待才是。” 说着,她瞧这屋里头,凳子并没有几个,众人基本都是站着说话的,不免在嘴上自责了句:“瞧我,真是怠慢了,光顾着给诸位泡茶,倒是忘记叫人搬些凳子过来了。” 她朝外面轻喊了一声:“锦夏,快搬些凳子进来,请各位夫人坐下,都站在这儿说话,像什么样子,可显得咱们府上好生没有个规矩。。” 随后,她满是歉意的跟众人屈膝一礼:“真是对不住,叫各位夫人受委屈了,都是我们的疏忽,忘了给大家伙准备椅凳。” 等丫鬟锦夏带着人搬了凳子进来后,她又十分热情的招呼起来:“快,快坐快坐。” 村里的众人,早已被她左一声右一声的夫人,给喊的晕头转向,乐得快要有些找不着北了。 活这么老些年,还从未有过谁,这般客气尊贵她们呢…… 倒还真让人觉着,她们好似也能当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君了是怎么回事儿? 村里人晕晕乎乎的,随着人的安排指挥,各自挨了凳子坐下,只觉得原本硬邦邦的圆凳,哪怕连个软和点儿的垫子都没有,此时坐着,也是格外的舒坦。 紫苏很好地掩藏住眼底的不屑与轻视,笑吟吟的转过身,微微屈膝,请示姜安宁道:“夫人还让我问问姑娘,等下可是要留饭?” 她目光快速地从众人脸上掠过:“夫人说,要是留饭的话,这会子就得让厨房那边开始预备起来,另外,也得张罗几个体面精致的硬菜才行,少不得得去酒楼里头订桌席面送来,去晚了,怕是那边接不住急单。” 姜安宁微皱了皱眉,有些琢磨不清紫苏这话的意思,或者说,是安夫人想要透露的意思? 哪有当着客人的面儿,说准备饭菜麻烦、会来不及,得提前订这样的话,听着就像是要赶人似的。 到底是想留人吃饭,还是不想? 可不管想不想,这好像也跟安夫人没什么关系吧? 念及那日隔空听见县令几人说的话,姜安宁对安夫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更别说,她阿娘和爹爹的死,很有可能不止是王尚动的手,江巍、安夫人,甚至是他们口中从不敢言明的那位,都有份参与其中。 姜安宁略想了想,捉摸不透对方的意图,索性秉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思,顺水推舟,应承下来。 她客气的笑了笑:“如此,那便劳烦了。” 姜安宁回了一礼:“也替我,谢过你家夫人。” 她目光在村里人面上略略停留,做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倒是叫你家夫人看笑话了,实在是……” 姜安宁像是臊得说不出来话一样,叹息的偏离了目光。 “姑娘说哪儿的话?” 紫苏:“如今绣坊没有个能主持事儿的,我家夫人惜才,又与宋老板有多年的交情,自然少不得是要帮衬几分的。” 她很是捧高的将人夸了一番,借着宋尧的名儿,拉近了跟人的关系。 姜安宁客气地假笑,心中着实拿不准安夫人究竟是在卖什么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管对方究竟是藏着什么居心,日子久了,总能见着分晓的。 “那姑娘若是没什么旁的吩咐,我便下去差人准备起来了,免得到时怠慢了贵客。” 紫苏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很是正式的行了自己,恍若真的拿姜安宁当成是府上姑娘般尊重。 被奉为贵客的村里人,闻言不由得挺直了身板,很是身有荣焉的样子。 看向姜安宁时,更是羡慕的不得了,同时也嫉妒的不得了。 安宁丫头,到底是跟她们不一样了。 短短几天不见,这人就跟成了大小姐似的,金尊玉贵的不得了。 也难怪会摆起谱来了。 连替他们出面到衙门递状子、打官司都不愿意,这是拿乔儿起身份来了! 明明她是最有经验,知晓如何周旋应对官府的。 偏她矫情,推三阻四,极不情愿。 紫苏来过一趟后,姜冯氏等人也不互相怨怼,怪责姜秀娥一股脑儿地,把实话给和盘托出,没有按来时约定好的那样,循序渐进,诱哄着姜安宁主动开口,把事情大包大揽下来,反而是怨怼起姜安宁明明已经攀附上富贵,却不愿意对从前的同村施以援手,实在是丧良心。 刚刚在人后蛐蛐姜秀娥性子隔路,是没人要的老姑婆,所以才会毫无人性,不顾忌他们的死活与名声,啥话都跟姜安宁叫底说了的妇人,拈着酸味儿悄声低语:“我看安宁啊,这回是真的攀上高枝儿了,你瞅瞅刚刚那婢女,明明就是个身份低贱的下人,伺候人的玩意儿,却通身气派,贵气逼人,十有八九啊,这家人的身份不简单!” “姜安宁跟人非亲非故的,人家为啥要对她这般客客气气的?” “刚那婢女不是说了,她们家夫人惜才……” “屁话!” “什么惜才啊?那什么夫人要真是惜才的话,咋不说来稀罕稀罕我,把大把大把的银子给我花花呢?” “分明是另有所图,别有居心!” “啊?啥居心啊?” “看上姜安宁了呗!”那妇人语气酸的很:“定是那什么夫人,瞧上姜安宁,想把人讨回去当媳妇儿。” 她压低了声音,附在人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估摸着啊,那夫人家准是有个傻儿子!” 咬耳朵的两个人,把声音放的很低,却也架不住,姜安宁耳聪目明,听的是一清二楚,更把人的嘴脸,也看的清楚明白。 “两位婶子说的这般热闹,何不大声一点儿,叫我们也跟着一块儿听听。” 姜安宁突然凑近过去,在人耳边大声,吓得两人“娘耶”一声,直接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我也很想知道,是哪位夫人家有个傻儿子,又是哪位夫人瞧上了我,想把我讨回去给傻儿子做媳妇。” “婶子说大点声儿,说明白点儿,也给我解解惑呗?” 第120章 打烂她的嘴! 姜安宁冷不丁的出声,将背后嚼舌根说小话的两个妇人,给吓了个心惊胆战。 姜冯氏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你这死…” 她吞咽了下口水,不知怎地,心生畏惧,不自觉将尖酸刻薄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姜冯氏老大的不满,瞪圆了眼睛怒视姜安宁。 “婶子这话说的可真是没有道理,哪里是我要吓唬婶子,分明是婶子你们只顾着在那嚼舌根、咬耳朵,半点儿没发现我的存在。” 姜安宁轻笑了声,丝毫不惧:“我可是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子了。” “你……” 姜冯氏张了张嘴,正要强词夺理。 “婶子倒是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哪位夫人家有个傻儿子,又是哪位夫人瞧上了我,想把我讨回去给傻儿子做媳妇。” 姜安宁半点儿不给姜冯氏质疑反驳的机会,重新挑回了话题:“婶子倒是说的大声一点,我刚刚有些没听清呢。” 姜冯氏瞬间就哑了声音。 偷偷编排人黄谣被抓包,要搁在原来,她也是不惧的。 不仅是不惧,就算是假的,她也非得给说成跟真事儿一样,叫人面皮儿臊得慌,再也没脸出来见人。 可这会儿,被姜安宁盯着,忽地就弱了几分胆气,一开口就哑了声音,像是嗓子眼儿里头含了棉花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姜冯氏顶着不服输的劲头,努力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怒视回去。 “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头有数!” 以前,被她冤枉的小妇人,听见这话,早就气红了眼睛,又无从解释,只能由着她攀污,被人指指点点,再也没有脸见人。 姜冯氏心中略略得意了会儿,想着这法子,搁在从前那是百试百灵,无往不利。 就没有哪个小妇人遭了她这么一整套的奚落以后,还有脸面和本事儿还嘴的。 她以为姜安宁也会如此,回嘴不成,只能任由她嘲笑编排、尖酸刻薄。 姜冯氏重新坐回凳子上,装腔作势的端起紫苏刚刚送来的茶盏,斜着眼睛眯了眯姜安宁,等不及人张口,就迫不及待的跟着数落:“我说安宁丫头,这做人呐,得时时刻刻牢记本分,别进到城里头做了几天的工,就真当自己是城里头的富贵人儿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辈子也改不了土里头刨食儿的命! 姜安宁没等姜冯氏把话说完,浑像是听不懂人话里话外的讽刺暗示一样,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所以婶子刚刚到底说的是哪位夫人啊?” 姜冯氏一时有些呆愣住,做不及反应。 “我瞧着婶子你说的那样有鼻有眼儿的,想来是掌握了第一手内幕消息吧?” 姜安宁展现出极大的热情与好奇:“婶子,你可得仔细地好好与我说说!别回头真有哪个不识趣儿的找上门来,我却连知道都不知道?” “婶子,到底是哪家的夫人,有个傻儿子,又是哪家的夫人,为自家的傻儿子,瞧上了我,想要讨回家去啊?” “听婶子说得这般言之凿凿,想来是有了确准的消息来源。” “莫非是那位夫人,亲口趴在你耳边说的?” “那你们一定是很熟悉吧?” “婶子快与我说说吧。” 姜安宁左一句、右一句,话十分密的催促着姜冯氏说出“那位夫人”的名姓,是哪一家的,又是何年月在何处,同姜冯氏说过“要讨了姜安宁回去,给自家傻儿子做媳妇儿”这样子的话。 姜冯氏实在是招架不住,恨不能立马晕倒过去。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吧? 给傻子做媳妇儿,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成? “你、你起开我这儿!” 姜冯氏实在是有些怕了跟念经似不停追问她的姜安宁,心中惶惶,只恨不能原地消失。 她哪里说得出来什么子丑寅卯来? 本来就是瞎说,如今被人刨根问底儿的这么一盘问,不心虚也要心虚了。 简直荒谬!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小娘子…… 姜冯氏心中腹诽,嘴巴却是半点儿不敢张开,一口浑浊怒意堵在心口,窝火的她浑身难受。 从前倒是不知道,这看着面团儿似的死丫头,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齿,颠黑倒白。 可姜冯氏不想再继续深说下去了,姜安宁却半点儿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婶子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的很起劲儿?字字句句,有鼻子有眼儿,怎地我想再好好地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夫人,瞧上了我,想要把我讨回去,给自家的傻儿子做媳妇儿,我也好寻摸着找上门去,正正经经的跟人拒绝了,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看重,又或是引起什么误会的,婶子却又不说了呢?” 姜安宁故作伤心:“难不成,婶子是想看着我再次跳入火坑不成?” 姜冯氏被人缠得脑壳子生疼,伸手想要推开人到一旁去,却发现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推动姜安宁分毫。 这丫头,是石泥浇筑的不成? 怎么推都推不动的? 姜冯氏心里头更加的窝火气恼,不免板起了脸:“姜安宁,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谁想要看着你再次入火坑了?你可别在这儿青口白牙的,就随随便便给我乱扣帽子!” “小心我告你诽谤!” 姜冯氏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自己有道理:“真是一点儿也看不懂眼色,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孩子,就是……” 哗啦一声! 姜安宁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她怒唤了一声:“段青山!” 指着姜冯氏的鼻子,瞪着眼睛:“把她给我扔出去!” 一直闷不吭声,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不远处毫无存在感的段青山,闻声立马快步过来,二话不说的,就拎住了姜冯氏的衣服领子,拎小鸡崽儿似的,把姜冯氏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姜冯氏双脚腾空而起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在她的印象中,姜安宁一直是个十分安静内向,少言寡语的小姑娘。 平素跟在张氏身边,更是像个没有自己思想的提线木偶,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面团似的好欺负。 这也是她敢胡诌编排人的最大原因。 要不然,但凡换个厉害些的,譬如方婶子,或者是从前的张氏那般,泼辣凶狠的,她也是半点儿不敢言语的。 姜冯氏却是忘了,姜安宁早已与赵家人决裂,且毫不犹豫、毫不动摇的,将人送进了大牢里头阖家团圆。 姜安宁,早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面团似好欺负的姜安宁了。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姜冯氏已经被段青山提溜着拎到了绣坊门口。 姜冯氏想要回手抓挠拍打段青山,叫人把自己给放下来。 苦苦地挣扎扑腾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能碰到高大的男人半点儿皮肉。 “你、你放我下来,啊!” 姜冯氏冷不丁的被人给丢到了外面大街上,一把老骨头摔在街道的石板上,痛得她惨叫声凄厉无比。 此时,姜秀娥、方婶子等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几人“诶呦”了一声,纷纷忙忙地往外头跑去。 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地平复几分情绪,这才跟着往外头走。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绣坊门前的空地上,就围满了一圈听见动静,冲过来看热闹的人。 “发生什么了这是?” “怎么有人被丢出来了?” “莫非是买东西不给钱?” 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地揣测着姜冯氏是为何会被丢出来。 姜冯氏原本还觉得有些羞臊,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瞧着围凑过来吃瓜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眼珠子一转,扶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摔断了,疼得厉害的老腰,歪躺在地上,开始夸张地“诶呦、诶呦”好不凄惨的嚎叫起来:“诶呦!快来人呐!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啊!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杀人啊,诶呦诶呦喂,疼死我了啊!” “没有天理啊,没有王法啊!” “杀人了啊!” 经过姜冯氏这么一嚎叫,小跑着赶过来,围挤成一圈过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呢,瞧着像是这妇人受了欺负。” “莫非是店大欺客?” 有人尽可能往不好的方向揣测。 也有人站出来,为朝凰绣坊说话。 “不能吧?朝凰绣坊的口碑,一向是很好的,不仅价格公道,东西的质量也是极好的,当初我家姑娘出门子的嫁衣、枕巾被面儿等物件,都是搁她们家买的,宋老板知道这是我闺女的嫁妆,还特意送了三尺红缎子做添妆,怎么会做欺客的事情?” 有人为之说话,立马就有人更为“正义感满满”的轻嘲反驳:“怎么不会?像他们这样名气大、时间久的店,做出欺客事情的,难道还少吗?”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拿了朝凰绣坊的好处,当然会站出来为朝凰绣坊说话。” “越闻绣坊的盛老板,不是经常说,这朝凰绣坊的名头,是抢了他的?” “据说那礼佛图,原本就是人家的,是宋尧半路截胡,用不正当的手段,给抢夺了去。” 也有人听不下去,站出来道:“诶呀,你们都把话题扯远了,眼下该说的是,这妇人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被人给丢了出来了?” “刚刚那动静我可是听了,摔得不轻。” 听着大多数人,都是向着她的,姜冯氏心中有些雀跃,忽然就觉得腰也没有那么疼了。 她有些压不住得意的弯起嘴角,正要虚张声势一番,哀嚎几句自己的凄惨,姜秀娥铁青着脸走上前来:“还不赶紧起来,青天白日的,你还要躺在这儿讹人不成?” 姜秀娥神色厌恶的瞥了眼姜冯氏,训斥道:“也不嫌个丢人!” 姜冯氏当即就不乐意了。 她登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沾的灰尘泥土,双手掐腰,满脸凶狠的怒怼起人来:“你个嫁不出去,一辈子无儿无女,死了没人埋,没人给烧纸祭拜的老姑婆都不嫌丢人,我有啥好丢人的?” 姜冯氏前半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儿,便是给老姜家生了五个男丁。 连不值钱的丫头片子,她也生了两个。 正正经经的儿女双全,是享福的命! 因着这份底气与骄傲,她在村里,不是瞧不起这个,就是看不上那个的。 尤其是看不上像姜秀娥这样,一把年纪还不曾配婚嫁人的。 现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却被个往日她最为瞧不上的人给嘲讽了,哪里能够忍受得了? 姜冯氏都准备好撸起袖子跟人干一架了。 人群里忽地唏嘘声一片:“原来是想要碰瓷儿讹人啊?” “瞧那胳膊腿儿利索的,说是摔严重起不来了谁信?” “这人也忒不要脸了吧?” “我要是那老妇,肯定给她一个大耳刮子,打烂她的嘴!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得意的,说话恁地难听。” 姜冯氏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火了不少。 她神色慌乱的想要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可惜根本没什么人听她说话。 姜安宁在绣坊内,冷眼旁观了会儿,等到姜冯氏被围观路人的话给讥讽出了火气,就要嘶吼发作时,掏出帕子来,慢条斯理的擦着手。 待人嘶吼了句“你们知道什么”后,她快了几步上前,狠狠地甩了几个巴掌在人脸上,直将人打的两眼发懵,满是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姜冯氏才找回来声音:“你竟然敢打我?!!” 啪! 姜安宁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打的姜冯氏脑袋都随着歪了过去。 姜冯氏捂着脸,更加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安宁,破了声音:“你打我!你竟然又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掌掴在姜冯氏脸上。 姜冯氏气急,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姜安宁!” 啪!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姜冯氏接二连三的被扇了好几个巴掌,牙齿都有些松动了,两颊肿的老高,彻底癫狂恼火起来,发了疯似的扑向姜安宁,要与人撕扯。 第121章 打你,打错了吗? 姜冯氏张牙舞爪的朝着姜安宁扑了过去,形如疯牛。 还未及近前,就被姜安宁一把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双手,向着头顶拉扯。 她挥手,又是重重几个巴掌甩在了姜冯氏脸上。 直将人打的眼冒金星,目光浑浊,像是傻了一样。 有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义愤填膺的开口劝说:“你这泼妇,她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般打她!” “就算是她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该好好的讲讲道理,再不济,那还有县官老爷主持公道,你尽管与她到衙门去分说就是,怎可当街打人,实在是有伤风化,毫无礼度!” “你、你这是目无王法!” 那人不知怎地,越说越气,恨不能立即上前,把姜安宁的手,从姜冯氏身上给扯开。 只是不敢罢了。 他怒目而视,眼神像是想要把人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经路人这么一闹腾打岔,姜冯氏得了片刻的喘息,意识也从混沌中清醒许多。 她唔唔嗯嗯了几声,用上吃奶的力气,挣脱开姜安宁的钳制,外强中干地瞪着人:“你、你目无尊长!” “我可是你长辈!” “你眼中,还有没有一点儿孝道尊重了?” 姜冯氏企图用道德声名,逼迫姜安宁服软求饶,至少、至少别再打她了。 她现在感觉脸像是肿成馒头似的,连说话都疼得厉害。 这丫头真是疯了。 疯了! 大庭广众之下,就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如同疯妇一般,对她大打出手,往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敢上门提亲? 怕是也要如姜秀娥那老姑婆一样,老死在家中无人要,一辈子嫁出不去! 姜冯氏心头翻涌着恶毒想完,止不住多了几分快意。 她抬头挺胸,想要端起长辈的架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数落责骂姜安宁。 只是才刚一跟人的目光对视,刚刚被接连扇巴掌的阴影,瞬间笼罩上来,叫她瑟缩畏惧,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哪里还敢如此斗志昂扬。 姜冯氏像只落败的公鸡,朝着后头儿的人群里躲了躲,想要借着人多,重新获得几分安全感。 围观吃瓜看热闹的百姓们不清楚内情,听闻姜冯氏自称是姜安宁的长辈,却被人如此这般当街扇巴掌羞辱,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刚刚斥责姜安宁“目无王法”的男子,顿时更加上纲上线,无情地从头到脚批判起姜安宁来。 “泼妇!” “当真是泼妇!” “她可是你的长辈,年岁更是比你长上许多,你竟然当街打她!” “孝道何在!” “礼义何在!” “这简直是、简直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荒唐,太荒唐了!” 那男子气息败坏,骂骂咧咧的斥责了姜安宁一通。 随即正义凛然的吼了一句:“报官,我要报官!” “像你这般不忠不义,不孝不悌,当街殴打自己长辈,视礼仪孝道如无物的泼妇,合该是下诏狱,受千刀万剐之刑!” “乌鸦尚且知道反哺,你却当街殴打长辈,简直是连禽兽也不如!” “这般悖逆人伦,是天理也难容!” 男子气得红了眼睛,嚷嚷着要去报官抓姜安宁后,又狠狠地把人斥责了一通。 旁人被他愤慨的情绪所感染,也跟风似的唏嘘贬责了几句。 “确实是太不像话。” “是啊是啊,瞧着挺是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怎么行事儿这般下作,毫无道德底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丧良心啊!” “当街殴打长辈,怕是早晚要遭天谴的。” 不过,也就是口头上说说了。 提及要报官,瞬间个个形如鹌鹑,全都不吭声了。 方婶子在一旁急得不行:“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她听着姜安宁被那么多人谩骂指摘,火急火燎的上前,想要替人解释几句,偏生心里头生急,嘴巴上就笨了起来。 姜秀娥也在一旁为人说话道:“安宁丫头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很孝顺!” 奈何无人愿意听她们二人干巴巴,毫无说服力的洗地之语。 反倒是深处舆论漩涡中心,深受众人谩骂指责的姜安宁,丝毫没有自证的念头。 她直接三两步上前,扯过意图躲进人群里头浑水摸鱼的姜冯氏,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刮子扇了上去。 姜冯氏被打懵了。 好一会儿,她才满眼都是不敢相信的喃喃震惊:“你、你又打我?!” 疯了! 疯了! 这丫头,绝对是疯了! 这么多的人在这儿看着,为她说话,为她撑腰,这死丫头竟然还敢动手打她? 不想活了吧! 等会儿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够淹死她! 姜冯氏气得心头郁结。 却也只能够在心里头无能狂怒。 她用力的想要挣脱开姜安宁的钳制,却不想被人那双铁钳似的双手,给抓得更紧了。 姜冯氏满脸痛苦的“诶呦”出声,感觉胳膊就像是要被捏碎了似的。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小贱蹄子!” 姜安宁看着人痛苦的神情,完全无动于衷。 “打你,我打错了吗?” 她声音淡漠的问:“你说,你是我长辈?” 姜冯氏顿时心虚。 可想到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在声援自己,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能胆怂不认。 否则,指不定刚刚还在帮着她说话,为她打抱不平的人,就要成为反过来怒骂谴责她的刀子了。 “我、我当然是你的长辈,你爹娘……” 听闻姜冯氏再次提及她的爹娘,姜安宁瞬间眉目一冷,扬手就又是几个力道更重的巴掌甩在人脸上。 “你……”又打我? 姜冯氏被打的声音里头都多了惧意,被人冷不丁的一瞪,立马萎了声音,不停地吞咽口水,心头窝堵着一口浊气,难受的厉害。 “我?” 姜安宁冷声轻嗤:“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最好。” “可你们要是硬凑上来,非要同我攀什么亲戚,那可不要怪我不给你们留脸面。” “亲戚?” “长辈?” “呵,呵呵呵……”姜安宁止不住的冷笑出了声音:“你算是我哪门子的亲戚?又算得上什么长辈?” “我爹娘意外身故的时候,我怎么不见你这个所谓的亲戚长辈,曾有过出面帮忙操持后事儿?” “如今你不仅言语上,对我已经过去的爹娘不敬,还好意思,自诩我长辈的身份,想要毁我的名声,占我的便宜,利用我去给你背锅,是不是到时候,又是打算等利用完了,再像是甩掉破抹布一样,毫不在意的将我踹开。” “我难道是傻的?” “还是说在你的眼中,我就该是傻的,任由你宰割驱使?”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被你利用伤害了一次之后,还会在同一个火坑上,再一次的被你利用!” 姜冯氏有些懵,一时间竟然是有些想不出来,她什么时候利用过姜安宁了。 有吗? 没有吧…… 瞧着姜安宁颇为严肃怒气的面容,姜冯氏忽地有些不自信了。 可…… 不就是这次来,想让姜安宁给帮帮忙,解决那养蚕人的事情吗? 帮忙而已,怎么就是利用了呢? 这丫头说话,未免也太过矫情难听了,浑像是全天下,人人都想要害她似的,被利用……真是,笑话! 姜冯氏觉得姜安宁根本就是在小题大做,些许小事儿,还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儿,举手之劳而已,倒是叫她给说出一股子委屈来了。 要是姜安宁愿意出面报官,或者是直接大方些,把江巍许诺欠下的银子出了,将那几个养蚕人的真伪试探出来,他们村便能够继续学着种桑养蚕,发财致富,这不是挺皆大欢喜的吗? 真不知道,这死丫头到底为什么,就非要推三阻四的不愿意,连利用她、要害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简直是要笑死个人。 姜冯氏在心里复盘了一遍,越发觉得自己没有错,都是姜安宁不懂奉献,太过于斤斤计较,矫情又事多,所以才会闹成现如今这个样子。 “都是一个村里头住着的,你怎么好说咱们丁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你爹娘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有没有仇家跟过来。” 姜冯氏十分理直气壮:“那种情况下,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肯定不会出去沾染这些是非,给自家惹祸上门吧?” “我也是为了全家着想,村里人不是都这样吗?” “你要是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记恨我们,不认我们这些长辈,不跟咱们亲香儿了,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是,没错,你爹娘刚死那会儿,大家是都唯恐避之不及,可那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但后来,咱们不是也没有完全的视而不见,不也帮你把人给埋了吗?” “更何况,一码归一码,那些都是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和咱们现在要说、要做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你拿过去,可能是咱们感情上,稍稍对你有些抱歉的旧事,来拒绝推诿现在的,对村子里尤为重要的大事儿,那不是无理取闹吗?” 姜冯氏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是奇对无比,掌握了真理。 这丫头,就是矫情,就是无理取闹,毫无礼数,没有规矩,不懂人情世故。 没爹娘教养长大的孩子,就是不行。 姜安宁目光陡然凌厉。 姜冯氏忽地后背发凉,身后也渐渐多了指责谩骂的声音。 “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厚颜无耻!” “下作!” “丧尽天良!” “早晚遭天谴!” 姜冯氏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捂住了嘴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一时太过得意,竟然把那句“没爹娘教养长大的孩子,就是不行”给说了出来。 “不、不是的,我……啊!” 姜安宁再一次抡起巴掌,狠狠地掌掴在姜冯氏脸上。 这一次,却是无人同情,无人声援。 啪啪的巴掌声,响彻朝凰绣坊前的这一片空地。 姜冯氏起初还会叫嚷骂咧几句,到了后面,就只剩下一声低过一声的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姜冯氏被人抓着手,想要滑跪在地,却不伦不类的弯下膝盖,半悬着,跪又跪不下去,起又起不来。 直到姜安宁打的痛快了,松手将人弃置一边,姜冯氏方才像是一条死鱼那样,人事不知的昏躺在路边。 姜安宁看了眼姜冯氏,又看了眼村里来的人。 “大家到底都是同村,从前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少有几分情谊在,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可你们若是硬要以我长辈自居,想借由所谓的孝道压制我,那你们可就打错了主意!” “当初大家是如何排挤我爹娘这个外来户的,后来我爹娘逢遭意外,大家又是如何唯恐避之不及,却又眼巴巴盯着,想与我那些所谓的族亲,瓜分我家中所有,将我扫地出门,险些流落饿死街头,这些,我都不想再去深究细思。” 姜安宁看了眼姜秀娥,语气略略柔和了些许:“老祖,你当年善念将我送至安济坊,虽是这些年被赵家人冒领了恩情功劳,可我既然知道真相,便不会做那忘恩负义之人,知恩不报。” 眼见着其他人面色隐有欣喜,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姜安宁话锋陡然一转:“可方才你们所说,想要去冒着诬陷他人的风险,到衙门去告官申冤,若查明对方却有欺诈之事儿,便由你们得好处,若查明对方没有欺诈,便由我来承担罪责,再自掏腰包补足钱银赔偿,那是断没有可能的!” 竖起耳朵来听,生怕错漏一星半点儿瓜的众人,闻言不由得集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啥? 这些人,这么不要脸呢? 找上门来,就是要这小女娃出钱、出力又出人,最后万一出什么事儿,还得背锅? 众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可听姜安宁言语间提及讹诈、欺骗、诬陷等自然,不妨碍脑补各种不要脸之事儿。 这姜冯氏写的我有点恶心…… 第122章 当年 “合着这些人是觉着咱们都是好糊弄的傻子呢?” 有人愤愤不平的说了一句,周围吃瓜看热闹的人,顿时就有些脸色不大好看了。 “又不是谁先更大声,谁就占理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把戏给忽悠了?” 众人纷纷谴责起村里那些人来,很是义愤填膺的样子。 村里人都有些羞愧无脸见人。 姜秀娥心里头,也是瞧不上族中做下的与小人无异的决定。 可她也没办法。 人活一辈子,总归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到底是她的族亲,是同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得不与之同进同退,只要她还想继续留在村子里头生活。 若不然,扭头甩手,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落脚住下,倒也没有这许多烦恼了。 可她年纪大了,一辈子快要到了尽头,无儿无女的,唯有族中这些小辈…… 她还指望着等死后,族中的人,能全她一份体面。 不求往后的祭日、寒衣,能有人来给她烧点纸钱,修缮修缮坟地,至少、至少也要体面些的,好生入土为安吧? 就这般,心里困苦挣扎着,到底还是压下良心跟着来了。 可到底,她还是迈不过去良心上的那道坎儿。 如今姜安宁严词拒绝了他们的索求,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姜秀娥觉得,这样就很好。 她有些怜爱的看着姜安宁,心中伤痛,却又无法将那些偷听来的真相,告知与人。 其实当初安宁的爹娘意外离世,村里大多数的人,还是深感同情的。 何况,人死如灯灭,便是从前有什么恩怨计较,此时也差不多的一笔勾销了。 更不要说,姜安宁的爹娘,那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和善人。 平素为人也是热心肠。 每回村里头谁家有个什么事儿,都会出来主动的搭把手,还是从来不计较得失的那种。 就连邻村的一些人,也常常夸赞这家子人和气。 寻常的小事儿,他们两口子,更是从来就不放在心上的,些许小事,他们也大多不会计较。 就算是有人占了他们一家的便宜,多赚那么三两文钱的利,他们也只是笑呵呵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说的难听些,就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家。 宁可自家吃亏些,也不会去得罪什么人。 更别说,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多多少少的受过几分这两口子的恩惠。 因为是外来户,逢年过节的,这两口子总会多买些年货,分给各家一点儿,不算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可也算是份情面。 阖村上下,哪个不夸这两口子是个会做人的? 平常有小孩子上门去,也总是会给些零嘴拿着吃。 后来这人遭了难,对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到底只是少数。 至少搭把手,帮着人把后事料理妥当,这是大多数人都愿意做的。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说得好,明天不会有意外降临在自己身上呢? 更别说,这人生前,他们还没少受人恩惠。 可…… 姜秀娥面色痛苦,看着姜安宁那张坚定,却也冷意森然的小脸,用力抿紧了唇,咬紧牙关,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还是沉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她很想说,当年不是村里人不愿意对她施以援手! 是、是那些人……族长引着带回来的那些人,他们严词警告过村中人,不得帮着姜安宁爹娘料理后事,更不许出去帮忙照顾、收养姜安宁。 也有人曾于心不忍过,可最后,要么是屈从于金钱的诱惑,要么…… 秀田家的二妮,就是这么没了的! 有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哪个还敢不怕死的冲上去。 就算是觉得对姜家两口子有所亏欠,有所愧疚,可跟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起来,那些良心上的些许谴责,又算得了什么呢? 大不了往后逢年过节的,给人偷偷烧些纸钱,不叫人成了孤魂野鬼以后,手头上还能没钱花也就是了。 这是当时大家伙近乎一致的想法:就算不去赚那些昧着良心、不仁道的钱,也没必要惹祸上身,祸及家人。 姜秀娥狠狠的咬紧唇,直接将口中的那圈嫩肉给咬下来一块。 不能说。 谁也不想死后不得安宁,更不想早已故去的祖辈都已经入了土还要被人掘坟偷尸。 更更不想还活着的人也…… 姜秀娥看向姜安宁的目光,满是愧疚。 最终也只勉强维持着清醒、冷静,笑容勉强道:“好,我知晓了。” 她看着姜安宁,语气中略有委婉安抚之意:“你也莫要恼了,大家伙绝对没有想要牺牲你来成全村中利益的念头……” 这话一说出口,连姜秀娥自己都想狠狠掌掴自己两巴掌,险些咬着舌头。 心虚的实在是说不下去。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大家今儿过来,主要也是想跟你商量个主意,到底这样子的事儿,没有个主心骨来主持大局是不行的。” 姜秀娥瞥了眼已经昏过去的姜冯氏:“你别听你根生婶儿胡咧咧,到底怎么处理这一摊子烂事儿,咱们也都是第一次碰上,没什么经验,又比不得你见多识广的,只盼着你给咱们当当主心骨,哪里会动什么不要脸面的心思,惦记着吸你的血呢?” 她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听在姜安宁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些意有所指的味道,像是在暗示什么。 姜安宁不由得皱起了眉。 “咱们知道你的态度,这便也就回去了,村里头还等着我们回去给个信儿呢,后面到底要怎么办,咱们还是得再好好地商量商量才是。” 姜秀娥不知道人听懂没有,又补充了一句暗示,就回头招呼着村里来的那些妇人们走了。 这一趟,大张旗鼓的来,却半点儿事情没有解决,少不得有人不甘心? “她姑奶,咱们就这样回去了?村里头可还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安宁回去呢……” 姜秀娥皱眉,厉声打断了人:“安宁丫头都已经说了,此事儿断没有商量!” 那妇人明显是还想要再说什么,被姜秀娥先一步打断:“行了!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也不是那倒霉的冤种亏欠着你什么,好意思叫人来给你们擦屁股偿债?那些臊脸面的话,就别往外出说了,好歹也是给自己留几分脸!” 她几乎是态度强势的,将村里过来的妇人们,全都喊走了。 连带着昏过去人事儿不知的姜冯氏,也被几个力壮的妇人,一前一后的抬着走了。 众人眼瞧着没什么热闹看了,纷纷意犹未尽的缓慢挪着脚散去。 不知道谁忽然说了句:“今儿这么大的动静,倒是没见巡街的捕快们过来,维持秩序。” 对城中的治安,县令倒是一直都蛮上心。 东南西北四条主街上,分别安排了四个捕头,各自带着人交叉巡视。 像是朝凰绣坊这样位处闹市的铺面门市,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搁在往常,早就来人维持秩序了。 可今儿…… 乌泱泱的围堵了这么一大圈人,却不见有哪个捕头带人过来。 “来啥啊?这你还看不明白吗?要来早就来了!” “啊?” “之所以没有来,那肯定是有人不想他们过来呗!” 至于是什么人,能有这个本事儿…… 众人纷纷将目光落在姜安宁身上。 虽然只是吃瓜群众随意的猜测,却不妨碍村里人听见后,面容沉重的搁在了心上,信以为真。 姜安宁:…… 她自己也还懵着呢好吗? 不过,巡街的捕快为什么没有来,这原因倒是不难猜。 朝凰绣坊里头,可还有个安夫人坐镇呢,支使个把小丫头去跟巡街的捕快们言语一声,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虽然说不上为什么…… 可她的的确确有种,安夫人在江安县,完全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更让她奇怪、捉摸不透的,还是村里来的这些妇人…… 看起来好像是要仗着人多,上门逼迫她妥协。 可,又好像是闹着玩似的,由着姜冯氏出来当靶子吃了通教训以后,立马掉头就走,颇有些虚张声势的感觉。 姜安宁一时间有些糊涂住了。 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想来想去,她也没能理出个什么头绪来。 尤其是姜秀娥临走前看她的那个眼神,实在太诡异了。 总觉得人话里话外的,是在暗示着什么。 会是什么呢? 姜安宁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头绪,索性也就不想了。 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 刚一回了绣坊,姜安宁就正好遇见在院子里,像是专门等她的安夫人,见她过来,立马露出笑来。 “回来了?和村中人说的还算愉快?怎么也不把人留下来,好好的吃个饭,怎么说,人家也是大老远来的。” 听着很是客气熟稔的话语,实则阴阳怪气满满。 不需要怀疑,便能瞧出人的满腹恶意。 “安夫人。” 姜安宁浑像是没有听出来人话里话外的讥讽与阴阳般,倒是还算客气的跟人见了个礼,只是表情麻木,实在装不出热络的样子。 任凭是谁,面对可能会是自己的杀母、杀父仇人,都会很难克制恨意吧? 她现如今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已经很是不易。 安夫人似乎也并不在意,姜安宁没有接她的话。 “过来坐。” 安夫人一改先前对她十分瞧不上眼的样子,热情非常的招呼着人,就像是对待通家之好的小辈儿一样,欢喜中还带着几分慈爱。 令人作呕。 姜安宁眉眼发冷,很是不想应付。 偏偏安夫人就像是瞧不出人脸色上的厌烦一样。 她笑着对姜安宁说:“这些日子,想来是辛苦你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咱们谁都没想到的。宋老板如今可还好着?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言语间满是关切的样子,听起来倒是真情非常。 可要是真的关心宋尧,如何会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却从未见她亲自或者是派个人过去,问询两句人的近况? 想来,更多只是客气。 姜安宁心中有了定案,倒也不十分纠结了。 既然人家要同她客气,她便跟着客气就是。 她神色如常、半真半假的说着:“大夫说,暂时还算情况稳定。” 安夫人点了点头,果然是不怎么关心宋尧的死活,象征性的问了句,略有感慨:“倒也是个命运多舛的人,想来老天会眷顾她的!” 随即便不再理会,直接干脆的转了话题:“来都来了,不如就留下来陪我用膳吧?” 她嘴上如此说着,不等人回应,便已经安排起紫苏去准备饭菜。 “……旁的倒是也不打紧,时间仓促,许是来不及准备,但昨个儿那道果木鹌鹑,却是要安排上来的。” 安夫人同紫苏说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着姜安宁:“这几日,我一直不怎么敢去打扰你,怕影响到你照顾宋老板,倒是没想到你那个村子里的人,会突然找过来,却也凑巧的给了咱们个机会一起吃饭的机会,只是时间上到底仓促了些,也没个什么准备,些许家常菜色,你可莫要嫌弃。” 她说的十分亲近自然,仿佛姜安宁就是与她通家之好的小辈儿似的。 浑然不见之前的不屑与嘲讽之意。 “安夫人客气了。” 姜安宁说完,又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 明明,这朝凰绣坊,也还轮不到安夫人来做主安排吧? 怎么如今倒好像,她上门是客,安夫人才是主人家的样子了? “要说抱歉的话,那也应该是我代替宋姐姐来说。” “虽然不知道安夫人这几日是为何留在了咱们这小小的绣坊,可到底是咱们招待不周,反而是要安夫人您,处处自己动手,也实在是难为您,把这儿啊,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了。” 姜安宁丝毫不见委婉的,嘲讽了安夫人的不请自来、也不见外。 安夫人竟然也不恼火,依旧乐呵呵的,宛若和气的乡绅太太一样。 “你们绣坊这个小院子拾掇的不错,很是清净雅致,如今还未及盛夏,这院子里头就已经绿油油的,还有那一墙的凌霄花,很是茂盛灿烂,瞧着倒是比我家中那些,请了专人伺候的花儿啊朵儿啊的,更加喜人。” “我这两日也瞧了你们绣坊的后院,还真是颇有几分内藏乾坤的样子。” “后院的那间花房,虽说不算有多宽敞,里头倒是养了不少精心呵护的花,我瞧着,里头还有一品十八学士呢!” 安夫人如数家珍似的,跟姜安宁说起这几日,她如同进了自家似在朝凰绣坊闲逛得来的所见所闻,半点儿没有因为不请自来,又未经过主家同意,就擅自入住而内疚心虚的模样,反而是理直气壮的很! 姜安宁着实添了几分气闷。 怎么这人,就像是听不懂好赖话似的,油盐不进呢? 感觉有些奇怪,剧情修改ing 第125章 孽罪 回春医馆的后院,是处十分杂乱,无人会经过的老巷。 从这里翻过去,就是她交代段青山安置赵银莲的废弃宅院。 原本,段青山是打算把赵银莲挪回自家去的。 实在也是不巧了,谁都没想到会生了盛越闻这么一桩事儿。 以至于之后,段青山始终也没什么机会将人挪走。 姜安宁一直没什么机会过来看。 这宅子原本也是户富贵人家,后来举家搬迁的途中遇了土匪,满门惨绝。 江安县几乎人人都知道这事儿,有钱的人家嫌忌讳,没钱的也买不起,日子久了,这宅子渐渐也就荒废了。 前不久,姜安宁让晚娘把这宅子给买了下来。 想到晚娘,姜安宁又是一阵头疼。 也不知道好端端的,画舫怎么就成了赵海那相好名下的生意。 还有王尚也混迹其中,伪装了面目示人…… 骤然离去,惹得村里人惊恐愤怒,沾染上大麻烦的江巍,更是不知是何身份。 种种奇怪之处混合在一起,便是没有听到安夫人与县令那些人的话,她也要怀疑阿娘与爹爹的死,不是归家途中遇见无恶不作、以杀人为乐的土匪那么简单了。 想到段青山的话…… “那些人说,八年前,他们也曾做过同样的事情,挖了姜安宁爹娘的坟。” 姜安宁嘴角微抿,踩在荒院杂草上的脚步越发沉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翻涌而起的怒气狠狠的压了下去。 还不行…… 现在还不是时机。 只是她的脑海中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年爹娘下葬后,她未免引人怀疑,还是伤心欲绝的过去祭拜,多次在坟前哭到晕厥,更常常靠坐在爹娘的墓碑前,缩成一团,昏睡过去。 当时,那些人约摸是以为,她真的睡着了,担心她会醒不过来,或是醒过来以后有所察觉,便没有下太重的药。 可迷迷糊糊中,她还是看到了。 那些人,手持着铁锹,将她亲手为阿娘与爹爹立的墓碑铲倒。 他们挖开坟土,将底下掩埋的棺椁起了出来。 当年她没有钱,阿娘与爹爹留下来的家产,也大多被那些闯进她家中,自称是族亲的人,给尽数卷走瓜分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是谁,明明是些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口音也很不对劲,完全不是他阿爹老家那边的口音。 可是那些人却十分精准的,找到了她家中,存放银钱的所在。 连爹爹背着阿娘,偷偷藏起来的私房钱,都被他们给翻找到了。 那些人犹如蝗虫过境一般,将她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洗劫干净,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钱去买好的棺材。 被起上来的棺木,又经过一段时间在地下的浸泡,早已有些破烂。 他们撬开了阿娘与爹爹的棺材。 却又因为没能找到想要找到的尸体,狠狠发泄了一通。 姜安宁咬紧了牙。 她知道的。 她都知道的。 从始至终,她都知道的。 只不过是那些人以为,她当时昏睡了过去,又被喂了药,肯定是无所察觉罢了。 那天,她就那样在山林里“沉睡”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都已经晃眼睛了,这才装作脖子疼痛难忍,落枕了似的,一瘸一拐的“醒来”,之后自然也就少不了再次频繁前来祭拜。 她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走,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藏在暗中,继续监视着她。 可她不能露了怯,更不能有丝毫其他的破绽马脚。 此后,她便也装作是没有过这件事情,浑然忘了一样。 到后来或许是真的忘了吧…… 姜安宁苦笑了一下,忽地觉得自己很是不孝。 前世那么多年,如陷泥沼而难自救,更是连为爹娘报仇雪恨、让那些掘坟,意图毁尸亵渎的人,付出代价都做不到。 不过她也想了想,或许,不是没有那么恨,更多的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按着阿娘的遗言,提前将处理后的尸珠,存放到了其他的地方。 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姜安宁有些颓然的想着,或许阿娘早就知晓她的不成事儿,所以早早做了安排?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荒宅后院的枯井附近。 井底。 双眼浑浊无神的赵银莲,十分敏锐的听见了脚步声。 “谁?是谁?” 她声音里难以掩饰兴奋,挣扎着佝偻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背,拖着被打断后,并没有及时得到医治的双腿,双眼像是不会寻找焦点般,没头没脑的朝着井壁边缘爬了过去。 “救命、救命……” 赵银莲嗓子沙哑,早已听不出从前的声音。 姜安宁站在井边,沉默了片刻。 “有人吗?救我,求求你,救我……我,我给你钱,救我。” 她病急乱投医,根本顾不得此时,究竟会是什么人,出现在这个地方。 甚至她想着,就算是盛越闻找了过来,也没有关系的。 只要能够带她离开这里…… 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好几日了。 没有吃的,她就只能翻找那些枯败的草枝烂叶。 没有水喝,她就只能每天张大了嘴巴,盼天降甘霖,盼有些许露珠掉落下来。 可是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只能不停地吞咽唾沫来解渴。 赵银莲感觉她好像就快要死掉了,像是枯败的花,失去水分的滋养,又被白天里的烈日暴晒着,仿佛要被烤成人干儿了。 她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救我,救救我吧,我给你钱,给你报酬,救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赵银莲沙哑着嗓子,一声比一声虚弱地哀求。 “救你?” “给我报酬?” “还什么都可以给我?” 姜安宁倚靠在井边,轻嘲着笑了一声:“你拿什么来给我?” 赵银莲明显的愣了一下。 这声音…好熟悉。 她麻木的脑子,渐渐转动了起来:“姜安宁?” 赵银莲带着几分不大确定问出声。 随后,她就像是确定了一般,很是激动疯狂的嘶吼:“姜安宁!姜安宁,你这个贱人!” “姜安宁!”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赵银莲将她此时所遭受的一切,尽数归咎到姜安宁的头上。 她嘶吼着发泄心中怨气,仿佛这样子就能够将人给千刀万剐了一样。 姜安宁冷戾着眉眼,盯着井下,对赵银莲的谩骂诅咒,几乎无动于衷。 这样子的话,她上辈子早就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早就已经麻木了。 她神色无比地平静:“是谁指使你们来算计我、折磨我,想让我不好过,受尽磋磨而死的?” 想到前世种种,姜安宁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是……” 赵银莲发疯的声音忽地顿住,露出几分心虚,浑浊的目光里,渐渐生了躲闪,不过还是在嘴硬罢了:“谁、谁算计你、折磨你了,姜安宁你不要自己过得不顺心顺意,就来怪别人想害你,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你一样!” “你那么会想,怎么不去当个说书先生啊!” 赵银莲大声怒骂了几句,遮掩发慌的内心。 “你以为你是谁啊,什么金贵的东西不成,人人都想要来害你!” “整日里装腔作势,没有那个金贵的身子,倒是沾染了一身娇小姐的病,活该我哥会看不上你!像你这样的人,谁娶回家都要倒霉三代,你就是个丧门星!” “脑壳有病就是看看大夫,多抓上几副药来好好的治一治……” 赵银莲越骂越顺口,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对姜安宁动辄打骂、颐指气使的日子。 心也没有那么慌了。 姜安宁很是意外。 原本不过随口一问,压根没指望能够问出来什么东西。 没想到赵银莲竟然真的露了怯,还险些脱口而出什么来。 此时的歇斯底里,嘶吼怒骂,倒更像是用无能狂怒来掩饰心虚与慌乱。 她微蹙起眉头。 难道……赵家所为,并非是偶然,不是纯粹的利欲熏心、下作恶毒,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赵家这才顺水推舟,放逐了心头的恶? 会是什么人呢? 江巍? 还是桂婶? 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人? 姜安宁细细地回想起前世,她不知为何,明明就已经死了,尸身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无人在意、无人理会,连个为她殓尸掩埋的人都没有。 仿佛她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碎了坏了在那里,等着时间久了,自然会腐败入泥,再无痕迹。 可并不是真的无人在意。 她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她死了,死在漫天大雪里,无人为她收尸,但却一直有人走过来,不停地走过来,似乎是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死了,又似乎是怨怼,恼恨她死了,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甚至那人,还有好几次气不住,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打她的尸身,以图泄愤。 她不清楚那个人是谁。 刚刚死去的时候,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来,有人走,有人对她的尸体做了什么。 可她不知道是谁。 一直到了后来,很久很久,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一大半的身子,都腐烂掉了。 混在冰雪消融的泥水里,不停地腐烂、发臭,像是要与大地混合到一起似的。 她心底的怨气,日积月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她恨! 她想要杀了他们! 所有人! 全部都杀了! 一个不留!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就能看见尸身附近,更多的视野了。 接着,她就看到了桂婶…… 之前隋然与她介绍桂婶时,她便将人认出来了,也回忆起了前世。 最开始,她还活着的时候,的的确确没怎么见过这位桂婶,顶多也就是偶尔,能够从村里人口中,听到那么三言两语。 她印象里的桂婶,是那种木讷少言,也很少会在村子里出没的印象。 是那种即便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也要花些时间,重新细想想,才能够将人对上号的。 真正对人熟悉起来,还是死后的事儿了。 在能够看清楚尸身四周环境之前,她只能勉勉强强感受到,哪些人经常来,来了之后又走,这中间又晃悠到她附近,暗暗打量又装作无事发生了多久。 并不能够明确对方是谁。 唯独知晓的是,用马鞭抽打她尸身的,是个男人。 这人似乎很是憎恨她。 憎恨她竟然不争气的死去…… 当时,姜安宁觉得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 她死了,被赵海、被赵家人家暴而死,难道是她愿意死的吗? 结果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怨怪她死了。 恨她不争气,没有在赵海、赵家人的磋磨下,继续如野草般,坚韧地活着。 还为此折辱、抽打她的尸身! 简直是不可理喻! 姜安宁当时气的很想活过来,哪怕是顶着可能已经腐烂的半张脸、露出白骨的暴露身子,活过来,啪啪地给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几个大耳刮子,问问他是不是脑壳坏掉了,才会如此歹毒,恶意满满。 难道是她想死的吗! 真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姜安宁回想起这事儿,很是气了一阵子,心情才勉强的平静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那男人的怨气太盛,反正她是忽然就能感受到,或者说看清楚? 明明她都死了,可周围的一草一木,还是十分清晰的刻进了她的脑海里。 就仿佛,她还活着,她还能够看到一样。 她最一开始看到的人就是桂婶。 桂婶在之前的时候,就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够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她只知道,有一个人,时不时地就会过来赵家,跟张氏借上一些东西。 都是一些很小的东西。 甚至是在人看来,都是些完全没有必要借的东西。 偶尔会是锄头,又偶尔会是一把剪刀。 也或许是一把绣线,再或者借个顶针。 寻常邻里邻居的,过来借上一些东西,这倒是也没有什么。 可偏偏呢,桂婶跟赵海家,隔了差不多一整个村子。 一个在大东头,一个在大西头。 这其中,隔了不知道多少户人家,她找谁借东西不行,非要过来找张氏借? 但凡要是借一些其他人家里没有的东西,那也就罢了。 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是偏偏呢,桂婶借的就是一些普通不能够再普通,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 连糊窗户纸的浆糊,桂婶都来借了两次。 就是张氏,都止不住的因此犯嘀咕。 不止一次的跟赵元山嘀咕这桂婶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甚至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藏着什么事儿,想要算计他们呢! 可即便是这样,赵元山一家子也没有觉得,她就死在那里,有什么不好的。 浑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丝毫不觉得杀了人,是什么罪过的样子。 根本不担心桂婶会看见她的尸体,知道她就死在那里…… 请假条 “我不活了啊!要债的要逼死人了啊!” “早知道生下来的是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我真应该早早的给你溺进尿桶里头,也省得老了老了的,还要给你擦屁股。” 姜安宁捏着一角银子,从林子的小路上走了出来,就听见女人哀嚎的声音,冷不防的吓了个激灵。 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脑海中又记起前世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隔壁人家姓赵,老大赵海,前不久刚跟她订了亲事儿。 正哭嚎着骂天骂地的女人,是上辈子令她日日夜夜如坠噩梦的前婆母张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没钱上什么赌桌!这会儿输的底裤不剩,又知道哭了?” “少废话,还钱!” “我告诉你们,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下手可没什么轻重,回头耽搁了时间,这人要是缺了点什么,可不能怪咱们!” 一声高过一声的凶狠呵斥,引得附近住着的村民,围凑成一团看热闹。 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拎着棍棒的粗壮汉子,就在赵海家里头打砸了起来,将门板踹得咣咣响,摇摇欲坠。 姜安宁回想起前世噩梦的开端。 跟她订了亲事儿没多久,赵海就在赌坊里欠了赌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找上门。 张氏上门哭求她拿银子出来救未婚丈夫。 那时候,赵家才给了她整二十两的聘银,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羡慕酸妒。 可据那些要债的说,赵海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就算她把聘银全都还回去给赵家应急,也远远不够的。 不出意外的话,张氏马上就会过来求她,挪用一部分嫁妆救急。 几个歪瓜裂枣打手,努力表现出凶狠的样子,将木头棍子狠狠敲在门框上。 “要么现在还钱,要么等剁了赵海的五根手指再还钱,自己选吧!” “少跟这儿打量着蒙我,你们没钱,可赵海不是还有个貌美又会赚钱的媳妇儿吗?让她出来,替她男人还钱。” 张氏看起来像是受了大惊吓,假模假样的哭喊着拒绝:“不行啊、不行的,不能连累安宁的……” 目光却已经贼溜溜的在围观人群中打量寻找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姜安宁家就在隔壁,没道理不会出来看热闹啊? 张氏贼溜溜的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满是灰褐色粗布短衫的人群里,找到了一片颜色鲜丽的瓦蓝裙角,顿时眼睛像饿狼似的发亮。 “安宁,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张氏边摆手说着不行、不要、不可以的话,边迈着小碎步,朝着姜安宁走了过来。 围观的村民见她近前过来,纷纷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生怕等下哪个不小心碰到了她,被粘包赖。 在众人这番心思的加持下,张氏很是轻松的抓住了姜安宁的手。 “安宁,那些个不做人的畜生,诓骗了你海哥去赌钱,骗着他欠下了赌债,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该咋办、该咋办啊!” 张氏看起来像是很没有主意似的。 细看却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眼睛贼溜溜的,满是算计。 姜安宁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张氏演戏,这辈子,她不会再傻傻的把自己搭进去,贴补吸血蚂蟥似的赵家了。 她要退亲! 张氏看姜安宁一直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免有些来气。 都什么时候了,这死丫头怎么还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都不知道主动点开口帮忙把钱给还了,难道还等着她上赶着求不成? 张氏气恼,捏着姜安宁的手,不免用了几分力气。 她给躲在人群后头的一名年轻男人悄悄递过去个眼色。 年轻男人收到眼神示意,立马哀嚎着挤进了人群:“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海哥啊!” “这些人都是混无赖,耍起横来,是真的会剁了海哥的。” 姜安宁被冷不丁冲上来扑到她跟前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喊出声来。 等冷静下来看了,才认出这人。 是赵海在镇上做活计时的工友王胜,以前经常会跟赵海一起来家吃饭。 前世,每次赵海带了朋友回来,姜安宁都要动用自己的嫁妆钱好一番破费,买鸡买肉的,尤其以这个人最爱指定菜色。 她目光淡淡的看向王胜,多了几分厌烦。 王胜被看的有些心虚,目光微微打闪,吞了吞口水,声音都磕绊了几下:“海、海哥本来也不信他们的,这不是想着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想多赚些钱,给你打个金首饰。” “安宁啊,赵海能不能好生生活着回来,全都指望你了。” 张氏再次用力抓紧了姜安宁的手,哭的跟死了丈夫儿子似的,伤心欲绝。 姜安宁皱眉,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反被抓的更紧了。 她浑然天成的装作软弱委屈又无辜的样子,眨眨眼,似乎是不解:“张大娘,你刚刚不是还一直念叨说不能连累我吗?” 张氏脸色一沉。 她不悦的厉声:“你可是和赵海订了亲、给了聘银的未过门媳妇,难道要见死不救?安宁,做人可不能这么狠心!” “可、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安宁眼睛红了一圈:“要不我把聘银退还,咱们解了婚约。” “不行!”张氏一听姜安宁要解除婚约,当即更用力捏紧了她的手腕,像是要将人纤细的胳膊给掰折一样。 姜安宁的眼睛顿时更红了,这次是真的疼到想哭,不是硬憋出来演戏的。 张氏给一旁的王胜使眼色,表情有些凶。 王胜吞咽了两下口水,磕巴了两下,才想起早先商量好的话术,作出一副好心好意给人出主意的模样:“嫂子,前些日子你跟我海哥订亲,海哥不是给了你二十两的聘礼吗?” “有这二十两,你再帮着凑个三十两,不就能把钱还上了吗?等海哥安全的出来了,再让他给你把这钱补上,不就好了吗?” 姜安宁真是差一点就冷笑出声。 他们可真是好算计啊! 她这些年来卖绣品香料攒下的积蓄,不多不少正好余存了三十两! 开口就是要她全部的身家,可笑她从前未嫁时,竟然半点没发现这家人的丑恶嘴脸。 上辈子遇见这事儿,什么都没怀疑,傻乎乎的帮着给了钱。 又在张氏的卖惨下,借钱贴补了十两银子给他们做家用。为了还债,没日没夜的做了小半年的绣活,熬的眼睛快要坏掉,往后十几年,见着风和光亮就会流泪! 姜安宁心底积压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更加用力想要挣脱开张氏死劲掐着她的手。 【这小姑娘看着似乎武力值不行啊,细皮嫩肉的,肯定手无缚鸡之力。八成是要被这个老登给道德绑架住喽!】 【别给钱,千万别给钱!他们都是串通起来骗你的!】 【根本没有什么欠赌债,都是那个叫赵海的,花钱串通了这几个人,想要把给你的聘礼连同你的嫁妆积蓄一起哄骗走,送给他在镇上那个相好的!】 【赵海就在村口那个荒废的老石桥底下等着呢。】 看着眼前突然再次出现的半透明板子上,快速的划过一串串文字,姜安宁微微瞪大的眼睛。 看来,早上不是她眼花了。 她是真的能看见这些奇怪文字!! 早上,她刚起床,就看到一条【在树林子里向东歪脖子的那棵树下,丢了一角银子,不知道会是哪个npc成为幸运鹅捡到喽】 第139章 露财 妇人一噎,迟疑着没有出声。 “看来嫂子还是有几分明辨是非的。” 姜安宁笑着道:“倒是还想请问嫂子,是哪个绣坊的绣娘出身?可是曾到官府做过身份登记?” “我做那个做什么……”妇人一不留神,就被姜安宁的话,牵走了注意力。 姜安宁又笑了两声:“那还真是奇了怪。” “嫂子既然也不是绣坊的绣娘出身,更不曾到官府做过身份登记,想来也并不是以卖绣品维持生计的,怎么就对绣娘几年赚不了上百两这事儿,如此的肯定呢?” “我听嫂子说的如此言之凿凿,还当嫂子是做过绣娘,所以知道,小小一个绣娘,根本赚不到钱呢。” 妇人脸色一黑,顿觉伤了面子。 她语气很是不好:“这么说,你很了解绣娘一年能赚多少钱,你是个绣娘喽?” “是啊。” 姜安宁笑容坦荡又诚恳,妇人一噎,更加有些无地自容,遂恼羞成怒。 “你、你……那你倒是说说,一个小小的绣娘,就靠着卖几件绣品,怎么赚来上百两的?” “真有这么赚钱的好活计,咱们指定二话不说,也跟着就一起干了!” “不就是缝几朵花,勾弄勾弄针线吗?哪个给人做媳妇的,还能不会了?” 众人早就在姜安宁的三言两语间,厌烦妇人了。 可听到“赚钱”“赚大钱的法子”以后,她们全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不吭声,想要观望观望,听听赚钱的路子。 妇人虽然说的话难听,也净是些歪理,可有一句话,至少还是对的。 拿针线的事儿,她们哪个不会了? 凭什么姜安宁就能赚大钱,她们却赚不到? 可别是那官府的布告里,真的夸大其词,藏着什么猫腻吧? “不过是一些针线活,的确没什么难的。” 姜安宁笑笑:“普通的绣娘,一年到头确实也赚不到几两银子。” “普通的一个绣娘,寻常做个绣帕、枕巾之类的,确实赚不到几个钱,充其量一件绣品卖个五十文,名义上是与绣坊五五分,实际上,绣坊借着佣金代理费运营成本的名头,抽走的是六成,真正落到绣娘手里的钱,也就二十文,这还不算要缴纳税银的。” “一天最多也就做上三五条绣帕,如果做枕巾的话,怕是还要再稍微慢一些。” “这样一来,一天最多也就赚个百八十文钱,一个月下来,也才不过三两银子。” 嘶! 三两银子!! 纵使姜安宁把这三两银子说的十分轻飘,还是免不得震惊住了牛车上的几个妇人。 别说是她们了,就是正在赶牛车的阿伯,都已经跟着心头火热起来。 三两银子啊! 他们这些土里头刨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耕作一大年,也未见得能赚来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那可是足够应付他们一家子吃饱穿暖两年的花销了。 而且是一个月三两银子!! 一年可有十二个月呢……光是想想这个天文数字,众人就止不住的心潮澎湃,满面红光,浑像是赚到这钱的是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喝过假酒庆祝了一样。 做绣娘原来这么赚钱呢? 怎么一个个都藏着掖着的,不说呢? 做绣娘自然没有这么赚钱,确切的说是普通绣娘没有这么赚钱,姜安宁不过是另有居心,所以蓄意的夸大些。 可是这水分也并没有掺进去许多。 至少还有七八成真实的。 眼见着众人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完完全全落到了那三两银子的收入。 她故作哀愁的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我说的这些收益,是还没有扣除成本的。” “像是能在绣坊挂名做工还好,一应的用料花销,都有绣坊还承担报销。” “若是个人的那种绣娘,针线工具之类的花销,都由自己来承担,那扣除掉成本后,赚的就少些。” 杜春雪忍不住问:“可这就算一天能绣的出来五条帕子,一个月就是一百来条帕子,一年就是将近两千条,这、这么多的帕子,真的能够卖出去吗?” 原本还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姜安宁的那妇人,顿时像是久旱逢甘露般,寻到了突破口。 她大声道:“说的可就是,你要说一个月能卖出去个三五条帕子,我还能相信。” 妇人呵呵冷笑了几声:“三两银子,那得卖多少条帕子一个月?起码得上百条!哪个冤大头能买这么多?还天天买、月月买,糊弄鬼呢!” 其他人听了妇人这话,也都觉得有道理。 有人犹豫道:“一个月,卖不出去那么多条帕子吧?我也去绣坊送过绣品的,一条帕子……能在三个月里头卖出去,就是很不错的速度了。” 姜安宁丝毫没有被戳破的慌张,淡定从容道:“正常的销售渠道,自然不可能卖掉那么多绣帕!” “可正如我之前所说,咱们江安县出产的绣品,那可是畅销海内外的。” “各个绣坊的绣品,那不仅仅是会有京城、余杭等地的商人过来进货,还有不少大船商,也会派了府上的管事们,过来大量的采买。” “大船商们来采买一次,基本都是上千条起步,少了,人家还看不上呢。” 姜安宁淡淡的笑着:“更何况,这只是说绣帕、枕巾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东西,正经赚钱的,还得是大件儿!” “比如说绣一扇四幅的山水屏风,少说要个二三两。” “再或者是摆件儿,立件儿,又或者是册页、挂画。” “更要分工艺是否复杂,图样是否繁琐,幅面有多大……这些都是会影响价格的。” 姜安宁捏了捏腰间挂着的荷包,轻笑:“一副好的绣品,虽然过程耗时耗力,可真要是成了,那基本上都是不愁卖,一件绣品买个上百两银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妇人急不可耐的嘶吼:“怎么会有傻子,愿意花上百两银子买一副不能吃不能喝的绣品回去,你当咱们都是傻子呢?” 其他人也不免跟着犯嘀咕。 上百两,就买一件绣品啊? 这听着也忒玄乎了……那可是上百两,不是三五文。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能拿出十两银子来娶媳妇,就不知道要被羡慕嫉妒地津津乐道多久。 一百两,成十回亲都绰绰有余了! 一百两,都能买好几十亩地,当个地财主了! 三道河子最富有的乡绅老爷家里头,也才六十多亩地。 便是这样,人家那日子,过的就已经不知道有多滋润,多令人艳羡了。 怎么会有人,拿好几十亩地,去换一件不能吃、也不能喝的针线活呢? 众人都很是想不明白,心里头免不得要犯嘀咕,觉得姜安宁十有八九是在坑骗他们。 可大家萍水相逢,又有什么好骗的呢? 总不能会有谁,钱多到烧脑袋,会傻呵呵地听人吹了几句牛皮,就把全部家当砸进去吧? 姜安宁看她们都是不大相信,以为她在信口雌黄的表情,也不急着辩解。 “嫂子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她大大方方的说道:“我一开始知道这价格的时候,也是被吓了好大一跳,不敢相信的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 姜安宁笑得一脸真诚:“毕竟这么高昂的价格,我就是做梦,都不敢做的这么使劲儿。” “嫂子消息闭塞,不知这世上还有百两一幅的绣品,并不怪你,可只是因为嫂子你不知道,就非要说没有,未免太过霸道了些。” 姜安宁话音一落,车上的其他人,纷纷看向妇人。 妇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你这死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懂不懂尊老爱幼……” 姜安宁噗嗤地笑出声音来。 “怎么说不过道理,就要比年纪大小呢?” “嫂子这话可真是没有道理,如果我指出嫂子的不对之处,就是不尊老,那嫂子冥顽不灵,是否也等同于不爱幼?” “你不爱幼,我不尊老,那咱们这是扯平了,谁也说不着谁。” 妇人一噎:“你……”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脸色涨红,最后也只是骂骂咧咧两句:“小小年纪,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小心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剩在家里做个老姑娘!” 妇人自认为骂出了最恶毒的话。 不想姜安宁半点儿也不恼:“那我就谢谢嫂子你的吉言了!” 妇人登时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人。 这丫头,该不会脑袋叫驴蹄子给蹬着了吧? 怎么一股子傻劲儿? 她都骂她一辈子没人要,嫁不出去当老姑娘了,怎么她一脸的兴奋之色? 妇人顿时就有些郁郁,就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面分毫,还把自己的老腰给闪了的那种郁闷。 “这绣品,真的能卖到上百两银子一幅?” 与杜春雪挨着坐的矮胖妇人,眼神热络又迫切的追问着姜安宁。 姜安宁点头:“普通绣品当然不行,可那些出自大绣娘之手的,技艺精湛、花样精美,栩栩如生的绣品,莫说是摆件、挂画之类的大幅绣品了,便是一条绣帕,都有可能卖上十几两银子。” “诶呦,我滴个乖乖……” 车上的妇人们,顿时止不住地惊叹起来。 正郁闷着不知该如何捡回面子,顿时大声地嘲笑起来:“可真是吹牛不用打草稿,啥话都敢往外说。”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姜安宁呢!” “咋的?哪个绣娘的绣品卖了上百两银子,叫你给看见了?” “可真能吹啊!” 姜安宁不理会妇人的酸言酸语:“嫂子刚刚不是还说姜安宁也不可能赚到这么些钱吗?” “怎么这会儿,又不是刚刚的说法了?” 妇人一噎。 好一会儿,才嘴硬道:“我什么时候说姜安宁能赚到了?不管是姜安宁、李安宁、赵安宁、王安宁,谁都不可能赚这么多的钱!” “一幅绣品一百两?” “傻子才会信呢!” 妇人冷着脸,不停地嘟囔着:“信的都是傻子!” 她声音虽然小,架不住一堆人就挤在这小小的马车上,人挤人地挨着坐,想不听见都难。 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她们就是信了怎么办? 那么多的银子,谁不想赚? 何况,这小姑娘瞅着就不像是坏人…… 众人沉默不语。 她们都希望,姜安宁说的是真的。 针线活嘛,她们也会! 那绣娘,不也就是做针线活的吗? 绣娘能赚大钱,没道理她们就不能挣! “既然这样,那嫂子可敢跟我打个赌?” 姜安宁的话一说出来,妇人本能地就想要拒绝。 她怒瞪着人:我才不跟你赌! 只是嘴巴里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姜安宁两根食指,一横一竖的叠着比划:“就赌十两银子,要是我输了,我就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妇人咽了咽口水,拒绝的话,很是丝滑地随着口水咽回了肚子里。 十两银子…… 这丫头肯定是在吹牛皮! 瞧这死丫头穿的这般朴素,哪有半点儿像是能够拿得出来十两银子的人? 可…… 妇人紧张的手心都湿滑起来。 可万一要是真的呢? 那她不就亏大发了吗? 她思来想去,捏紧了双拳:“我凭什么相信你能拿出来十两银子?瞅瞅你穿的那个样子,浑身上下哪有一丁点儿值钱的地方呃……” 妇人的声音,随着姜安宁掏出来一张五两面额的银票,再加上两块碎银子戛然而止。 “赌、赌什么?” 妇人瞅着那银票,兴奋的两眼都在放光。 “就赌,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能卖上百两银子的绣品,如何?” 姜安宁笑着,把银钱收了起来:“若是没有,那便是我输了,就把这十两银子给嫂子你。” “可若是有,那便是嫂子输了,你也得给我十两银子才是!” 听到输了要给人十两银子,妇人犹豫了起来。 她家男人是个不争气的,整天除了游手好闲,就只知道喝酒玩乐,是个十足十的懒蛋汉。 家里头要不是还有她照顾着,那园子、田地,早就撂荒了! 可光指望着她一个人,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光指望着地里的那点儿产出,也赚不了几个钱。 更别说,家里头但凡有点钱,都要被那男人拿去喝酒败祸了。 十两银子,别说她根本就拿不出来。 就算她能够拿得出来……她又不是脑子被驴蹄子给蹬了,做什么要把钱白白的拱手让人? 可要是赢了…… 那就是她白白地得十两银子。 第140章 动心 妇人心生动摇,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不赌!” 姜安宁略诧异了下,很是意外。 倒是车上的其他人,不免笑着跟姜安宁说:“诶呦,我说姑娘,你这激将法,对刘二家的可不管用,她这人啊,胆小着呢,一听说输了还要给你钱,莫说是十两银子了,你就是跟她说,赢了给一百两,她都没有胆子应下的。” “可不吗?” “这要是换了我,肯定立马毫不犹豫的应下了,稳赢的事儿,才不会像刘二家的那般,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众人说着,不免笑成了一团。 仿佛这样的事儿,早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众人像是找到了奚落妇人的缺口,开始滔滔不绝的蛐蛐起来。 “你说说她这人啊,可真是怪有意思的,刚刚还那么言之凿凿的,说什么这世上绝对不可能有绣品,能卖上百两,这会儿只不过是让她,拿她百分百确定的事情,打个赌而已,她就又不敢了,咯咯咯……” 其他人也不免跟着笑了起来。 妇人被嘲笑声气的双脸发红,怒声骂道:“够了你们!我赌不赌的,关你们什么事,要你在这儿多嘴多舌,小心一个个的都要烂嘴巴!” 其他人见她恼羞成怒,全都不以为意。 “她还觉得委屈上了?本来就是自己胆小如鼠,又好逞能,杠天杠地杠空气,可是显着她了,这会儿倒是又不乐意让人说了。” “诶呦,小心你们都要烂嘴巴~~~” 有人夸张又做作地,学起了妇人说话,可是把人给气得不轻。 妇人咬了咬牙,犹豫再三,还是把“赌就赌”三个字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不能冲动,不能一时意气。 被说几句就说几句…… 妇人不停地在心里头劝慰着自己,死死地抿着嘴巴。 见她不应声,姜安宁遂也不再提这个话题。 没多会儿,牛车在快到村口的时候,姜安宁招呼了一声停下。 众人见她是要在姜家村下车,瞬间一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也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有了个极大的猜测。 下车时,姜安宁诶呀了一声:“老伯,真是不好意思啊,刚刚不小心,把你的车板子给弄坏了。” 她手上拿着一块厚木车板,很是歉意又不确定的捏了捏。 那么厚的一块木板子,就像是土卡拉儿似的,在姜安宁的手里,轻轻松松地被捏成了粉末。 众人顿时噤声,感觉后背都有些凉飕飕的。 就算刚刚见到银钱,生出些许歪脑筋的人,这会儿也全都消停老实了。 财不露白的道理,姜安宁还是懂的。 可既然露了,便少不得要加上几分威慑才行。 “这点钱,就当是赔给您的。” 姜安宁掏出一角碎银子来,塞给赶车的老伯。 老伯吓得连连摆手。 这跟山大王似的怪力气,他哪敢收啊? 不怕是索命钱啊? “不不不,不用了,许是这老破牛车年头久了,糟烂了,不、不关你的事儿。” 姜安宁直接将银角子塞进人手里,不给人撕扯推让的机会,扭头大步离开。 众人眼瞧着她进了姜家村,脸色都十分精彩。 尤其是村口附近的田埂上,有好几个正在点豆子的妇人,见姜安宁回来,顿时满脸惊喜,连豆子也不点了,大声说道:“安宁!诶呦我的天娘咧,还真是你啊安宁,你可是回来了!大家全都盼着你呢!” 安宁…… 姜安宁…… 车上的几个人,脸色顿时更加花哨。 等牛车渐渐走远,车上的人,再也看不见姜家村村口的那口老磨盘,杜春雪含着的那口气,才呼哧一下吐了出来。 “咱们刚刚,是不是……跟猴子似的,叫人看笑话了?” 当着本尊的面儿,吐槽、甚至是辱骂人家,光是想想,就觉得尴尬的脚指头都在抠地。 谁都没有接杜春雪的话。 几人各怀心事的沉默着,好一会儿,矮胖妇人才憋不住的说道:“你们说,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能是真的不?那绣娘,真的能那么赚钱?” “一条绣帕十几二十文卖掉我都要笑醒,要真是……” 按姜安宁说的那个价格,她们个个都能成为大富婆。 “旁人说的,兴许还有夸大吹嘘的成分,但那可是姜安宁!” 杜春雪十分激动:“当时官府的布告上都说了,姜赵两家定下亲事儿以后,姜安宁不仅送了赵家丰厚的田边、金银,还给赵家起了青砖大瓦房,光是上房就修了整三间!” “再看她刚刚那样随意就掏出来十两银子,肯定也是不差钱的。” “估计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穿的十分普通低调。” “说不准,那根本也不是普通的衣服料子,不是有那种,看起来就跟老百姓下地干活儿时穿的破布烂衫一样的价值千金的布料吗?” “看着平平无奇甚至还吐气十足的布料,实际穿在身上,舒服的不得了。” 妇人本能就想要张嘴反驳几句,可想到刚刚姜安宁随手就掏出来十两银子,还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一时间又没了说话的兴致。 她觉得很没劲。 就算是杠赢了这些人又能如何呢? 再怎样,她也做不到拿出十两银子来,就像是和谁吃饭那般轻松随意。 姜安宁,应该是真的有钱吧?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吧? 真的有能卖到十两、甚至百两银子的绣帕。 妇人捏着手里的布帕,忽然就生出几分狼狈来。 她有些嫌恶的将那棉布帕子团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头。 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连用块好点儿的棉布做帕子,都心疼的不得了,人家买一块绣帕,就能花十两、百两,甚至更多的钱。 那老些的钱…… 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妇人心生烦躁,连听都不想听旁边的人说话,猝不及防地就从牛车上跳了下去,步履匆匆地快步往家里头走。 赶车的人被她这突如其来起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诶?干什么你……” 等见人步子匆匆忙忙地走远了,顿时就又急了起来:“刘二家的,你怎么回事儿?还没钱呢!喂!诶!” 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叫喊,妇人始终不受影响,匆匆忙忙地去往家里走去。 赶车人想要驱使着老牛追上去。 奈何这牛实在也是老了,迈起步子时,始终是慢吞吞的。 哪怕鞭子抽在了身上,也没比之前快上多少。 眼瞅着妇人的身影,已经渐渐地远成只看得见个小豆点儿,车夫气的站在车边直跺脚,又咒骂了几句,十分无奈地重新又坐回了车上,继续慢慢悠悠的赶车。 只是嘴上却仍旧忍不住的说:“等回去,我可得好好地去刘二家说道说道,哪有这样的,眼瞅着都要坐到地方了,突然就一声不吭的跑了……真是不可理喻!” “我非得叫刘二把这钱给我吐出来才行!” 众人谁都没有接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刘二是个浑的,发起狠来,连自己的老子娘,那也是会往死里头打的。 村里就没有哪个,敢去上他家招惹的。 要钱? 指不定前脚进去了,后脚就能被人打出来。 这还不算倒霉! 怕就怕,人家打了你,回头还借口给你赔礼道歉,伺候侍疾,铁了心的要照顾到你伤病好才肯走,实际上赖在你家里头蹭吃蹭喝又蹭住,哪个敢去赶人,都少不得要被耍浑一通,只能赶紧的“病好伤愈”起来,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求着人离开。 等人走了,都还得主动送上一些米面粮油什么的,生怕人转个头又回来了。 这样的人,谁敢招惹? 关键是,那刘二是真的敢杀人! 自古以来,愣的怕横,横的怕不要命的。 谁都不愿意沾染上刘二那样的混不吝。 赶车的骂骂咧咧了一会儿,眼瞧着到他们村,也就三五百米的样子了,他忙不迭的住声,生怕那浑人会在哪蹲着呢,听见这话会冲出来打他的! 车上坐着的人都安静了会儿。 不知道是谁,冷不丁的说了句:“刘二家的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男人,也不怪她事事都要掐尖儿,家里头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她要是再不厉害点儿,只怕会被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要说村里人对刘二没有怨言,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可有怨言又能怎么着呢? 谁也不敢当着人的面儿,说什么不中听的,都捧着他呢,生怕哪句话说不对付喽,就招惹回这么一尊煞神赖在自己家里头。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紧巴。 自己家的孩子多了,尚且不能够人人都吃得饱,再惹回来这么一尊好吃懒做的饕餮主儿,那哪还能有好了? 可就这么把这口气咽下,谁也不乐意。 这不就有人想从刘二家里的人找补回来了吗? 反正他是个浑的,根本也不在乎家里头的人,会不会因为他吃苦受罪。 就算他老子娘被人按在地上打了,他都指不定要在一旁拍手叫好,讨要两把瓜子,凑个热闹的。 更何况是个娶进来的外人呢? 可偏偏呢,这刘二家的,也是个狠辣的。 从前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想要她夫债妇偿,将人拽进了旁边的地里头。 没想到刘二是个狠角色,刘二家的也不逊色。 当时就把其中一个人,打了个头破血流,出气多进气少了。 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当时可是把那几个人给吓坏了。 更恐怖的是,刘二后面知道了,当时就带着媳妇儿孩子,住进了那个被打破脑袋的人家里,讨要说法。 还放出话去,等在这家住够了日子,回头就去剩下那几个人家里。 吓得有两户人家,连夜就搬走了。 后来,还是那几个动了歪心思的,又是给钱又是送东西的,求爷爷告奶奶似的装孙子,才把人给劝说走了。 兴许,老祖宗说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这刘二家的,这么多年能把日子跟刘二过下去,还给他生儿育女,也是个人物! 杜春雪等人听了这话,也不免想起妇人的处境,跟着唏嘘了几句。 “她确实也是可怜。” “真的是挺不容易的。”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浑像是刚刚当着人的面,阴阳怪气人家的,不是他们一样。 就连车夫都顺势说了一句:“确实也是个可怜的,我便也就不跟她计较坐车不给钱这事儿了,就当是帮衬帮衬哦。” 好像他真的敢去刘二家讨说法一样。 众人笑而不语。 等到了村里的时候,全都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下车拿好了东西,各回各家去了。 谁都没提车上的事儿。 只是个个心里头,都对当绣娘,卖绣品来了兴趣。 尤其是杜春雪。 她在围布上擦着手,端着最后一盘菜上了桌,嘴里头念叨着从姜安宁那里听来的话。 “……也不知道这姜安宁,收不收徒弟,要是收就好了,叫二丫也过去跟着她学上两手,不求一幅绣品能卖十两银子,就是一个月能赚一两,那也是一笔不菲的进项了,到时候,不仅大丫的嫁妆能置办好看点儿,就是咱们耀祖跟耀宗,也能说上好媳妇,指不定还能取个秀才家的闺女咧!往后生几个冰雪聪明会读书的孩子,咱也能有钱送孩子到学堂里去读书、考秀才。” 杜春雪越说,越觉得美滋滋。 “你别是叫人给忽悠了,听风就是雨的,做绣品那么赚钱,她干啥要说出来?” 杜春雪的男人很是不以为然:“我看啊,指不定就是说出来忽悠你们的,等你们信了,惦记着把孩子送去了,就该跟你们要钱了!” “老大说的有道理,老大媳妇儿,我看你还是安分安分,别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 杜春雪的公爹冷哼了声:“多把心思放在家里头的事情上,与其把耀祖跟耀宗的婚事儿,寄托希望在二丫的身上,还不如赶紧给大丫说个好人家!” “这世上,就算真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也不会无缘无故砸在咱们这些泥腿子身上的。” 杜春雪挨了一通训斥,心情失落,却又觉得也有道理。 第144章 散户 “倒是不知道贵诚嫂子有没有空闲,也让我请他们过来,咱们三家一块儿去吃炙羊肉,也热闹热闹。” 姜安宁心中意动,话便顺着说了出来。 方婶子稀奇了声:“平常这个时候,隋然两口子也是差不多的回来了,今儿倒是还没见着人。” “那等会儿我过去贵诚嫂子家看看。” 姜安宁说完,方婶子就道:“可别了,还是我去吧!省得村里那些老畜生怀疑你又给了隋然什么好处!” “这话是怎么说的?” 姜安宁大为诧异:“我能给贵诚嫂子什么好处?” “说的可不就是?” 方婶子提起村里的那些人来,再也没有从前的热络,更多的是嗤之以鼻与不屑:“说来说去,还不就是看隋然两口子赚到钱了,眼红眼热,心里头嫉妒,说话也就酸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隋然两口子突然有钱去做小买卖了,是因为他们两口子放低了身段讨好你,得了你的赏识,白给的银子。” 姜安宁惊讶的不得了:“他们怎么会这样想?” 怪不得姜族长一见到她回来,开口就是让她拿钱贴补村里,贴补所有人,一副将她的钱,当成是村里人共同财产,随意支配的样子。 原来是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在。 “就是不要脸,就是厚颜无耻呗!” 方婶子顶瞧不上村里那些人:“见别人日子过得好了,这心里头就可难受了,想尽办法的诋毁人。” “贵诚嫂子也没跟他们解释解释吗?” 姜安宁:“他们能拿到钱,那也是因为拿了自家的房契地契过来找我抵押,严格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借贷。” “怎么没说呢?” 方婶子一脸的晦气,很是不愿意提那帮人的嘴脸:“可说了又有什么用呢?碰到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就算你讲事实摆证据,人家也是一个字不信,一个字不听的。” “就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睁着眼睛说瞎话,说是隋然在你这儿捞到了好处。” 她冷笑:“其实心里头打的什么主意,谁还不知道呢?” “不就是惦记着拿这件事情当说头,等到哪天也找你去,要你花钱资助他们……”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很是为姜安宁不值:“你刚刚真的就不应该答应帮他们出钱!” “你且瞧着吧,你且瞧着吧,等这些人回家去了,指不定又编排出什么了!” “只要是给他们开了一次口子,没有拒绝他们的这些无理要求,他们便只当你是好欺负!” “根本就不会念着你半点儿好。” 方婶子叹气:“升米恩斗米仇,你这次给了,下次要是不给,他们便又要觉得你不地道。” 她心有忧虑地看着姜安宁,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安宁……” 方婶子抿了抿嘴,双手紧张地捏成拳头,心里头挣扎、纠结着,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说道:“你听婶子一句劝,要是有能力,在外头定居了,就甭再回来了!” “离这儿远远的,越远越好!” 没了赵家,可还有那么多黑心肝的人家。 那些人…… 方婶子想到从姜秀娥那里听来的话,再回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儿,心中实在难熬。 那些人,不会放过安宁的。 “你听话,能离开,就赶紧的离开吧!” 姜安宁总觉得方婶子话里有话。 她还想再追问什么的时候,方婶子已经一脸哀愁地拍了拍她的手,不再提及刚刚的话题,只道:“我去隋然家看看,你好好的收拾收拾。” “婶子……” 姜安宁喊了一声人,想要再问,方婶子已经毫不犹豫的走了,连头都没有回的,跟人摆了摆手,很明显是不希望人再追问的样子。 让她想问几句姜根山的事儿,都没有机会。 方婶子走了以后,偌大的房间,突然多了几分寂寥。 姜安宁想了想,去了隔壁的赵家。 被江巍请来的两个养蚕人,见到姜安宁过来,还有些紧张。 “两位都是出身湖州,世代以养蚕缫丝为生的人家,对于两位的本事儿,我是很相信的。” 姜安宁一见到人,也不遮遮掩掩地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说了来意:“不知道两位是否愿意与我合作,将自家所传的本事儿,倾囊相授。” 桑南山偏过头看了眼旁边的兄长桑东海。 “你想要怎么合作?” 桑东海将打量的目光,放在了姜安宁的脸上,毫不掩饰探究之意。 姜安宁微微笑笑:“我需要两位,在最快的时间里,帮忙养出最多的蚕茧来。” “这……”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桑东海开口道:“姑娘,说句实在话,这蚕茧的价格,实在不高,也没多少赚头,基本上也就是赚个辛苦钱,勉强的养家糊口,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赚钱。” 桑东海这段时间,也是跟村里人打过一些交道的。 他与村里人接触下来的最大感触就是:异想天开! 这些人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就仿佛赚钱,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一样,只要想想,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够搞定了。 他们就好像是不懂什么叫物以稀为贵一样。 就算真能养出大量的蚕茧,那收蚕茧的人,难道不会借机压价吗? 更别说,缫丝更是耗时耗力的事情,哪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算咱们兄弟两个,能帮你把蚕茧养出来,那么多的蚕茧,你怎么弄得完?” “要是请人来做,这工费、成本,就又是一大笔花销。” “何况,你们还是初初做这门生意,连个固定的销路都没有,寻常的老板,都是有自己固定收蚕茧的地方,都是常年合作下来的,轻易是不会收散户的,尤其是新散户,就算是收了,也大多是给极低的价格,能往下压多少,就会往下压多少的,搞不好到最后,你这忙活一通,不仅赚不到钱,还会倒贴成本出去。” 桑东海觉得,他是有必要把这些事情,跟姜安宁说清楚的。 哪怕很可能说完,姜安宁就不会用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们大老远的过来,十有八九会无功而返。 可不说出来,就这样昧着良心赚下这个钱,他们心里头也不安生啊!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因为江巍的突然消失不见,不知所踪而恼怒,想要这个村里的人,给出个说法,按当初他们同江巍约定好的,给付工钱。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们已经不这么想了。 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些人说的,先付一百两,等学成之后再付一百两,只不过是缓兵之策,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套路! 养蚕要是真有那么赚钱,能轻轻松松地就让这些人回本二百两,他们兄弟两个又何必出来讨这口饭吃? 还不是养了半辈子的蚕,都没见过两百两是什么样子吗? 两百两,足够他们兄弟两个,勤勤恳恳地赚上两辈子了! 甚至很可能,两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钱! 所以,大概率这些人,到时候会借着根本赚不到钱的由头,堵截他们,重新把钱要回去。 更有可能,光是把钱要回去还不满足,还要跟他们讨要息钱。 实在是这个村里的人,思想太过异端。 他们兄弟二人,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个村里人的人品。 只是短短几天的相处,就足够他们,对这里人的行为,感到深深地恐慌。 他们现在只想速速离开这里。 实在是留在这里的每一日,都让他们感到害怕。 可他们也不敢暴露出这种想要逃离的想法。 生怕一旦被这里的人给察觉,就会立马的反扑上来,将他们给囚禁起来,逼着他们帮他们赚钱,要是赚不到,就拳打脚踢、不给饭吃…… 毫不夸张的说,桑东海和桑南山两兄弟,现在每天睡觉,都不敢把两只眼睛一起闭上。 就怕趁他们熟睡的时候,会突然间闯进一帮蛮子,将他们给割喉或是绑起来,囚禁在哪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太可怕了…… 之所以会跟姜安宁吐露实情,也是有其他的考量。 来之前,那姓江的男人曾说,会帮他们引见静婉姑姑的女儿。 可没想到,那姓江的男人,竟然时个骗子! 他们才刚刚到这里没多久,那男人就突然间人间蒸发,不知所踪了。 只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他们旁敲侧击的打听,也确定了个七七八八。 静婉姑姑的女儿,很有可能是真的在这里。 并且,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加之,就算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光是看先前,村里那些人将她视作血囊一样,予取予求的样子,他们也不免有些大胆的猜测,这女子,很可能与村里那些人,并不是同一阵线的。 至少不会那般无脑,觉得真能成功养蚕结茧,就能够赚大钱。 应该是能听进去几分劝说的。 当然,如果这女子听不进去,就算她是静婉姑姑的女儿,他们也断不会与人相认了。 桑东海看着姜安宁,等待着对方做出选择。 若也是个听不进去劝的,便也多说无益,不如想想怎么安然无恙的脱身离去才是。 没想到姜安宁只是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没指望蚕茧这个东西能赚什么钱。” 从一开始,她就没指望养蚕缫丝真的能赚钱。 遍身罗绮者,不见养蚕人。 能养家糊口就已经很是不易,赚大钱? 赚大钱要是真有这么容易,这世上岂非人人都是富贾? 如果村里人本分、踏实,像是隋然两口子那样,脚踏实地的去做事儿,未见得赚不到钱。 村里的土地,并不适合种庄稼。 一年到头的收成,也就仅仅只是足够全家人勉强糊口。 可若是在去掉赋税,那所剩下的,连糊口都成了问题。 如果利用地形的优势,去养蚕增加一份进项,不说赚多大的钱,至少,让全家人吃饱饭是足够的。 甚至还有可能吃的好一些。 最起码年夜饭上,也能添点荤腥。 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家家户户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寻常想吃口荤腥,都只敢沾一点点荤油借借味儿。 根本不敢奢望买肉买蛋。 村子里只有极少数的人家,能够吃得起肉跟蛋。 可要是整日的异想天开,想天上掉馅饼,想轻轻松松的月入百两、千两、万两,将全部的指望放在养蚕上,将田地撂荒,只怕日子会变得更加艰难。 到时候…… 就算是饿的要去逃荒,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寻死路。 姜安宁在布局这件事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如果村里人安分守己,她也未尝不见得不能够去释怀,放下前世的那些恩怨。 左不过她以后也不会在村子里生活。 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老死不相往来,自然也就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现在看来,村里人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不曾想过脚踏实地。 那么等待他们的,自然只有无尽的深渊。 只希望待到那日来时,他们能够有所醒悟吧。 姜安宁笑了笑,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过于天真。 占便宜久了的人,怎么可能会醒悟呢? 觉得人人都要害他们,见不得他们好还差不多。 “我没想过指望养蚕赚钱。” 姜安宁收回了思绪,定了定神,再次开口说道:“我只需要两位帮我产出足够多的蚕茧就好。”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蚕茧,两位不必担心,总之,我不会少了许诺给两位的好处。” 她笑了笑:“当然,我也需要两位在做事儿的过程中,守口如瓶,像刚刚的那一番话,就不必再对人说了。” “尤其是村子里的人。” 桑东海莫名就觉得脚底板窜起一股子凉气。 这女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两位不必管我想要做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 最多也就是叫人家破人亡而已。 可…… 所有的路,都是那些人自己选择的,就算来日真的家破人亡,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会拍手称快,笑一句“好死”。 桑东海大惊,有些心慌自己刚刚竟然一不留神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此时瞧着姜安宁,更加心慌。 明明眼前的女子是在笑,很是和气的笑,他却觉得是对上了毒蛇般的目光,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第145章 隔墙 见两人面露犹豫,颇有忌惮之色,姜安宁也不急着求一个结果。 她微微笑笑:“二位可以好好想想,权衡下利弊,再给我答复。” “我就住在隔壁,这几日都会在村里。” 说完,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告辞。 “诶?” 桑南山还想要再说什么,未来得及开口喊人,就被一旁的桑东海给捂住了嘴巴。 桑东海瞪了人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直到姜安宁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勉强松了口气,板起脸来呵斥了桑南山一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乱说话!” 桑南山一脸的委屈:“我也没来得及说话啊。” 他刚刚明明什么都没说,就被他哥把嘴给捂住了。 怎么这样也要挨训。 “我还能不知道你?” 桑东海冷笑:“你撅个腚,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粗俗。”桑南山很不服气的小声嘀咕。 桑东海一个眼神杀过去:“你说什么?大点声!” “没说什么。” 桑南山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的瞅了瞅他哥的表情,瞧着不像是真生气的样子,才敢再次小声的开口:“可咱们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她是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 他十分的不理解:“祖母他们一直很惦记静婉姑姑的女儿,却苦于当年那件事儿,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出门寻找,如今咱们既然有了消息线索,为什么不直接去验证个明白?” “要是能把静婉姑姑的女儿带回去族里,祖母她们肯定也会高兴的。” “而且,祖母她们总是说,静婉姑姑是族里最有天赋的女孩子,那她的女儿,说不定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万一那位素未谋面的表妹,也能有静婉姑姑的天赋,甚至是胜过静婉姑姑的天赋,那件事儿说不定也能跟着迎刃而解。” 桑南山有一种直觉,姜安宁就是那位,据说是他们族中最有天赋的,静婉姑姑的女儿。 说不定还会是他们全族的希望! 桑东海沉着脸:“这女人不是个善茬,你给我管好嘴巴!” “不管她是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眼下咱们完全不清楚她的品性、底细,说太多,只会让咱们陷入被动。” 隔着墙停住的姜安宁,略微有些诧异。 静婉姑姑? 她目光不由得望向墙壁,像是想要穿过墙壁,看清楚墙后之人的表情一样。 又是个跑来,以“桑静婉”之名大做文章的吗? 姜安宁脸色微微沉了沉。 桑东海又殷切地叮嘱了桑南山几句:“……总之,这段时间,你稳重些,别是掉进人的圈套陷阱里头都不知道!” 那女子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势必是城府极深之人。 面对这般脑筋多的数不胜数的人,稍有不注意,便极有可能会掉入万劫不复之地! 桑南山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意。 “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我瞧着人家小娘子挺和善的一个人,笑起来温婉又大方,一看就跟这村里那些毫无底线的下作人不一样,你也忒小题大做,草木皆兵了吧!” 桑东海瞪了人一眼:“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就你懂,行了吧!”桑南山一次次地被否认,也不由得来了脾气。 桑东海本就有些恼火,见人如此顶撞,也难免多了几分脾气:“桑南山,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越发的没大没小……” 他一如往常般训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桑南山就怒吼着站起身来:“是,我没大没小,我不懂规矩,就你有本事,你最厉害,从小到大,明明你也不是事事都对,偏偏做什么都要端着你身为长兄的架子,要我必须顺从你才行。” “你拿我当什么?” “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豢养的宠物,凭什么一言一行都要跟着你的刻板来规训自己!” “桑东海,我早就受够你了!” “你给我脸?” “我看是你往自己脸上贴金才对!” 桑南山起身往外走:“我用不着你来事事教育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站住脚,怒气腾腾地瞪着人:“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不要再拿你那古板封建的老一套来针对我!” “我不吃你这一套。” “你听见没有,我不吃你这一套!” 吼完,桑南山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桑东海愣在原地,本能的喝声:“桑南山!” “你给我站住!桑南山,你给我站住!” “我喊你站住,你听见没有,桑南山!” 眼见着他越喊,桑南山走的就越快,桑东海气的不行,最后也蹿腾起火气来,毫无理智地撂下狠话:“有本事你就总也别回来,你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我就从此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桑东海朝着人越来越远的背影,更大声的怒吼:“你听见没有,桑南山,你现在要是不回来,你就再也别回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没规没矩,没大没小。”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可见是气的狠了。 眼见着人半点儿没有回头的意思,反而更加快了步伐,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桑东海急着往前追了几步,神色间满是担忧。 只是很快,眉眼间那点担忧,就被心头翻涌的怒气给压了过去。 恼火的他低声咒骂道:“真是翅膀硬了!” “都怪爹娘,打小就娇纵着人,把人养成这么个四六不懂的性子。” 他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是在为桑南山罗织罪名,还是在为自己的恼火寻求合理性。 姜安宁靠在墙头略听了会儿,觉得实在是无趣,便也就没有理会。 她微挑了挑眉,偏头看了眼高高的院墙,抬手整理了下鬓角的碎发,轻笑:谁知道,这会不会他们二人联合起来,专门演给她听她看的? 一墙之隔,就算她没有得到弹幕打赏的加持,这么大声的争吵,她也能够听个七七八八。 她只胡乱想了想,就很快将这件事儿抛之脑后了。 回家打了盆水,简单的换洗了番,姜安宁先去了方婶子家里头。 正巧碰见方婶子从外头回来,看方向,大概是去了隋然家里头? 她笑盈盈地迎面走了过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婶子。” 方婶子人有些恍惚走神,姜安宁一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像是惊着了似的,忽地回过神来:“啊?怎、怎么了?” “婶子这是怎么了?” 姜安宁略带担忧地问:“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这是去哪里了?” 方婶子仍旧有些神游天外,怔愣了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啊哦了声:“这不是你跟我说,想请隋然两口子吃饭嘛,我就寻思去隋然家看看,看看他们俩回来没。” 她说话的时候笑容十分勉强,就像是强撑着精神。 “是贵诚嫂子没在家?” 姜安宁很是疑惑,就算是隋然两口子没回来,再或者是因为什么旁的原因拒绝了,方婶子也不至于这般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啊? 她忧心忡忡的:“还是发生了什么旁的事情?” 方婶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没事儿……” 姜安宁上前一大步,直接抓住人的手,像是姐妹俩好似的,柔声关怀:“真的没事儿?婶子可不能瞒我,那老话不是都说了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婶子要是有什么事儿,咱们两个一起商量着拿个主意,也比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要有效的多!”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方婶子,她猛地落下泪来:“安宁……” 才刚开口喊了一声人,方婶子就瞬间哽咽的说不出话。 她呜呜咽咽的,急着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哭的更厉害,直大张着嘴巴,嗯嗯的却没什么声音,像是要背过气儿去似的。 “婶子!” 方婶子这样子,可是把姜安宁给吓坏了。 她急急忙忙的抚上人的后背,有规律地轻轻拍打着:“喘口气,快喘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别急,你别急呀。” “凡事有我在呢,别急别急,先慢慢的,喘一口气。” 姜安宁轻声柔和地循循善诱着,好不容易才让方婶子把呼吸给喘匀乎着,却还是防不住人哭的一抽一抽的,好是伤心的样子。 就仿佛天塌了一样。 “安宁,啊呜呜……”方婶子一开口,就是止不住的哭声。 姜安宁只好不停地拍打着人的后背,低声安抚。 “不急不急,咱不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就是了!” 方婶子呜咽着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倒也真的就把眼泪给憋了回去,只不过还是时不时会抽噎两声。 “安宁,安宁……” 方婶子不停地喊着姜安宁,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孩子,急需一个主心骨来支撑她重新站起来。 “我在呢,我在呢。” 姜安宁仍旧还有些在状况之外,实在是方婶子平时瞧着很是欢欢喜喜、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突然这般情绪不受控,哭的如此伤心,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她嘴上轻声的安抚着人,两手扶在人两侧,带着人慢慢地回了方婶子家。 没想到临近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些被安抚住,情绪不大激动的方婶子,突然间激烈的反抗起来:“我不要回去!不回去!我不要回去!” 仿佛那扇门后有什么凶恶的洪水猛兽,只要一进了那门,就会立刻被吃掉。 方婶子很是抗拒。 姜安宁生怕她情绪激动一下,会伤着自己,便赶忙的过去搂紧了人,更温和了声音说道:“不回去,我们不回去,婶子跟我去我家,好不好?咱们不回去……” 在姜安宁反复地柔声说了几遍之后,方婶子这才渐渐地情绪安稳下来,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模样乖巧的轻轻点了点头。 姜安宁见她还算配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再犹豫地,直接带着人,去了她家里。 等进了家门,她明显能够感觉到,刚刚情绪十分紧绷的方婶子,已然松缓下来不少。 有转圜的余地就好。 她默不作声地,拿过一套新的茶具来,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烧水、煮茶,一气呵成。 方婶子像是被姜安宁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吸引到,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倒也不哭不闹了。 姜安宁更加地松了一口气。 她把煮好的茶汤倒在杯中,递了一杯给方婶子。 “婶子喝口茶,缓一缓精神。” 方婶子轻“哦”了一声,很是乖巧老实的伸手接了过去,像是听话孩子一样,低头慢慢地抿着茶水。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姜安宁不仅没有因为方婶子的“乖巧”而松下心来,反而是更加的提心吊胆了。 怎么感觉,方婶子像是受了大刺激似的? 可,满打满算,她们两个分开也没多少时间吧? 撒泡尿的功夫,能发生什么事儿,将人给刺激成这样? 姜安宁很是不解。 奈何眼下,也不是什么追问的好时机, 别是问着问着,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反而是把人的情绪,又给刺激着了! 姜安宁有些无可奈何地在心里叹了口气,陪着人安安静静地喝了好一会儿的茶水。 就在姜安宁觉着,她都快要喝水喝的有股水锈味儿了的时候,方婶子突然神色冷静的开口:“安宁,你根山叔他,好像是在外面有人儿了。” 说到“姜根山可能在外面有人了”的那一瞬间,方婶子的眼睛里,就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她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像是想要阻止眼泪往外跑,却反倒把眼泪赶的更加急促向外涌了。 方婶子再次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呜咽磕绊,很是难以释怀的说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一天,他……姜根山他怎么能在外面养小的呢!” “他这样对得起我吗?” “我不到十六岁就跟了他,到如今,快二十年过去,我给他生儿育女,我给他操持家务,我里头外头两手抓,我呜呜哇哇……” 方婶子哭的不能自已:“我从来没有哪里是对不住他的啊!” “他怎么能这样子对我啊……” 听人哭的实在伤心,姜安宁有些无从安慰。 她蓦地想起,在茶馆时,无意中看见、听见的那一幕。 姜安宁忽然就有些无措地看着人。 要把她看见的,都告诉方婶子吗? 第146章 劝说 等方婶子的情绪稍稍稳定一些了,姜安宁犹豫不决,试探着问了句:“婶子怎么会突然知道根山叔在外面养……” 她有些不太说得出口,微顿了下,转而说道:“会不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婶子是看见什么了?还是听见什么了?” 方婶子闻言一怔,喃喃道:“倒是也没看见什么。” 姜安宁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是我听见姜贵诚跟隋然嘀咕,说是看见他根山叔,跟个男人走的特别亲近,还把打工赚来的钱,都给了那男人。” 方婶子说着,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就说他这段时间,怎么早出晚归的不着家,说是什么在外头找活干。” “还说什么现在的工作不好找,每天要在找活的地方苦等一整天,走了吧,怕有活来,结果就是傻呵呵的在那,苦苦晒一天,连口热乎饭都不舍得吃。” “我看他一连找了好多日都没有找到活计,每次回家都垂头丧气的,还专门做了好吃的安慰他……” 方婶子越说越伤心,再次忍不住地呜咽起来。 “他怎么能这样呢!” 方婶子抹了抹眼泪:“每次他回来,说今天又没有找到活,没赚到工钱,对我很是愧疚的样子,我都不曾怪过他,还宽慰他,让他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家里又不是穷的吃不起饭了,还是自己的身体要紧。”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并不是真的没有找到活计,而是将工钱都给了旁人,怕我知道了会追问钱的下落去向,所以才每天回家之后,与我演戏,诓骗我!” 方婶子说到伤心之处,眼泪汪汪的,泫然欲泣。 嘴里头反复不停地嘀咕着:“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这样呢!”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子对我!” 方婶子哭过骂过之后,脾气也跟着火爆起来:“这日子,我是没办法跟他再过了。” “男人在外面一旦偷腥了一次,往后再背着你偷腥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孩子都生了三个,如今更是孩子都到了该娶妻生孩子的年纪,早就不惦记那些个事情了。” “可他不一样,他既然能够选择偷一回,有了甜头,准会惦记着再去偷第二回、第三回,指不定哪天就把外头的野种给领回家来了!” “说不定连那女人都会一块儿带回来,碍我的眼、戳我的心,只惦记着将我给活活地气死了,好给旁的阿猫阿狗腾地方呢!” 方婶子越说,思维越发散,连外室挺着肚子打上门,害死原配后,虐待原配的儿女,挥霍原配的财产嫁妆的戏码,都不知道在脑子里,过了多少遍。 她哭的更加伤心欲绝。 可心思也越发的坚定住了:“我要和离!这日子,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跟他过了!” 说完,就又开始号啕大哭,哀叹自己的命运多舛。 姜安宁觉得这事儿,未见得就是冤枉了姜根山,可到底有许多事儿,都只是方婶子听了那么三言两语之后,自行胡思乱想的。 说不定其中会有什么隐情。 若就这样连个当面对峙的机会都不给留,贸贸然地做下决定,也不见得公允公平。 于是她顺着人的话赞成道:“若是我根山叔真的做了这样对不起您的事儿,我绝对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您跟人和离!” “没道理遇见这样的事情,就要忍着呕心委屈自己的!” “可就算是杀人犯被判斩立决之前,还得给人一个陈情辩驳的机会呢,您不妨也给我根山叔个机会,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姜安宁理由充足道:“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可也不能冤枉了一个好人不是?” 方婶子迟疑了会儿。 她心里头自然是比谁都希望这其中不过是误会一场,姜根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的。 到底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可… “贵诚都那样说了,他是亲眼看见你根山叔把钱给了别的男人,还很是忧虑的问隋然,要不要把这件事儿告诉我。” 方婶子态度自然发生了动摇,只是自己还未有所意识到。 她迟疑又摇摆不定:“如果不是姜根山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他们俩又何必要考虑到底要不要瞒着我?纠结着害怕跟我说?” “更何况,贵诚都说了,每次去不同的工地卖吃食,都会遇见姜根山,搞的他有好几次,都怀疑自己记忆混乱了。” “姜根山他明明就找到活计做了!” “可是每一次,都会回家来说,外头的工作不好找,他又没有找到工,没赚到钱、对不起我云云…” 方婶子说到愤然处,冷哼了一声:“我看,对不起我倒是真的,只不过,并不是因为没有找到活计,赚不到钱对不起我,而是因为在外头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心中有愧,才会觉得是对不起我了!” “兴许根山叔,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姜安宁倒也不想为姜根山说话,可说到底,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实在是不好掺和。 否则,往后这两个人要是又和好如初了,提及当初,里外不是人的,就只有当时那个“多嘴多舌”的外人。 她先是肯定了方婶子的想法:“婶子骤然之间听见这些话,会有所怀疑,也是很正常的,若是根山叔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婶子的事儿,那我肯定是站在婶子这边,无论婶子你是想要和根山叔和离,还是将就着把日子继续过下去,我都是无条件支持婶子的。” “可这就算是杀人犯,在判个斩立决之前,还有个陈情辩解的机会呢,那戏文里头不也都是还给恶人一个唱词儿念白的机会?” “这会儿我根山叔还没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是连辩白都不曾,就这样被婶子您给判了死刑,那也不公平不公允啊?” “左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是真的他就假不了,是假的自然也真不了,您何不等我跟三叔回来,先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然后再做决定?” “要是真有此事…到时候您就算踹了他,那他也定然是没话说的!” 姜安宁一通温声软语的劝说,倒也真的让方婶子冷静下来不少。 她止不住的点了点头,觉得姜安宁这话十分的有道理。 “你说的倒是也对…” 到底是几十年的感情了,哪是那么容易说割舍就割舍的呢? 打从心底里,方婶子还是不愿意去接受、去相信姜根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 刚刚更多的,还是气话。 是乍然间听见那些事儿以后,被怒火蒙蔽了双眼,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这会儿情绪平稳了些之后,静静地一想,顿时又觉得姜根山兴许是遇见什么难处了,可能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方婶子不由自主地在心里,为姜根山的行为找借口。 渐渐的也就说服了自己。 “对!你说得对!安宁,你说的对!” 方婶子抹了一把眼睛:“我跟你叔过了这么多年,他是啥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 “他肯定不能是那样的人,做不出来,背着我在外面养小的的事儿!” “这里头指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相信你叔!” “等他回来,我当面问问,他一定不会瞒我的!” “指不定是他在外面遇见什么难事了,怕我担心,所以才没告诉我的,我在家里头还这样子,误会他、生他的气、骂他,真是太不应该了。” 姜安宁闻言,不免悄悄地松了口气。 还好她刚刚没有一味地顺着人说。 否则,真是要里外不是人了! “婶子的决定,我都支持的!” 姜安宁说了一句场面话,随后起身扶着人:“说了这么好一会儿的话,婶子怕是也累了,不如先去洗把脸,歇一歇,万事等我根山叔回来,咱们再决断。” 方婶子点了点头,轻嗯了声好。 她腿脚有些发软地借着人的力道起身,已经不愿意再去把事情往坏处想,也不能想。 一想,眼泪立马就会止不住地流下来。 要姜根山真的对不起她了,可怎么办呢? 方婶子茫然了片刻,用力地擦了几下眼睛,假装坚强的去了盥洗室,借着洗脸的功夫,又偷偷地哭了一通。 等出来的时候,已经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努力的扬起笑脸。 姜安宁瞧着仿佛跟刚刚不是同一个人的方婶子,诧异之余,更生钦佩。 两个人坐着又闲聊了会儿无关紧要的话。 方婶子的脸上,不仅看不出刚刚的哀愁与忧郁,愤恨与崩溃,甚至还能说出几个笑话来,逗姜安宁一乐。 姜安宁越发佩服方婶子。 正说着呢,外头忽地响起了敲门声。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会来。” 姜安宁听见敲门声,还很是诧异了下,实在想不出谁会过来找她。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方婶子乐呵呵地,让她快去开门。 姜安宁点了点头,起身去开门,发现站在外头,一脸急切地敲着门的,是隋然两口子。 “贵诚嫂子……” 她才刚刚喊了一声人,就被隋然语气急切的打断了:“安宁,你在家就好了,你可看见方婶子了?我刚刚去她家,没有找见她人,村里的几个地方我也去看了,实在想不出她会去哪里了。” 隋然忧急的不行,就怕是方婶子,乍然间听到了姜根山的事儿后,心中一时气愤,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姜安宁轻“啊”了一声:“方婶子在我这里呢,怎么了你这是?” 听见人在她这儿,隋然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方婶子在你这里就好了,我刚刚可真是怕她……” 一时间想不开,就做了傻事情。 她没有把话说出来,心里的忧虑却没见得减去多少。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方婶子与姜根山的感情十分好,都在一起有二十年了,还跟新婚燕尔似的,如胶似漆的,只要是一有时间,两个人必然会缠在一起,恩爱的叫人羡慕。 村里更是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两人感情好的。 尤其是姜根山,经常被人戏称是耙耳朵。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从来不恼,反而是对待方婶子更加的好了,还会反驳那些说风凉话的人:“我这不是怕我媳妇,我这是爱我媳妇,生怕有哪里做的不够好,轻慢了她,叫她觉得委屈了。” 众人听见这样子的话,虽然嘴上总是会难免的酸几句,却也无法否认,村里多少人,都是羡慕方婶子,能嫁得了这样好的一个男人。 就连方婶子自己,也是每每提起姜根山来,都是一脸幸福地笑称:我家那死鬼如何如何又如何了。 隋然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姜贵诚做出这种对不起她的事情来,她只怕会觉得天都塌了,日子没办法过了。 “方婶子这会儿,还好吗?” 隋然试探着问了一句,面色紧张到发白,就怕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好的啊,刚刚我们俩还在聊天……” 姜安宁也不好多说旁人的闲话,遂道:“贵诚嫂子跟贵诚哥也进屋来坐吧,我们刚刚还提及到你们呢,想着你们回来了,请你们一块儿,到镇上的饭馆子去吃炙羊肉呢!” 隋然现在哪有心情想吃什么? 可面对人的盛情相邀,也不能摆出脸色来,遂也跟着迎合的笑道:“那可得说好了,等下我们要是狠狠地宰你一顿,你可不能够哭鼻子!” “哪能啊!” 姜安宁说着让开身子,请两人进屋去。 方婶子一见到隋然跟姜贵诚,脸色难免紧绷起来。 刚刚经过姜安宁的劝和,她已经冷静许多。 可再怎么冷静,也还是抹不去刚刚听到那些话时,心头钝痛的感觉。 “过来了啊。” 她勉强撑着笑容,跟人打了声招呼。 隋然很是愧疚:“方婶儿……” “坐吧,站着做什么。”方婶子定了定心神,尽可能让自己笑容热情几分,招呼着让人坐下。 姜贵诚在一旁,迫切的想要解释儿:“方婶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 方婶儿的话音刚落,外头就又传来声音。 “回来了,根山!” “啊,回来了!你吃饭了没,三叔。” “正准备家吃去呢。” “……” 是刚摆脱周然回来的姜根山,遇见村里人,互相打招呼的声音。 屋里头的几个人,顿时一静,都有些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感觉。 第147章 坦白 姜安宁不免就把目光放到了方婶子的身上。 该怎么拿主意,还得听当事人来说才行。 “把他喊过来吧,有什么话,还是得当面说清楚,家里头还有孩子呢,真要是有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也不该叫他们听见。” 方婶子强作镇定的开口。 姜安宁瞬间会意,过去拉开了院子的大门,招呼了姜根山一声:“根山叔儿,方婶儿在我家呢。” 姜根山“哦”了一声,脚步迟疑的顿在原地。 “方婶儿喊你过来。” 姜根山莫名地就生出一股子恐慌,他抬眼望向自家的大门,有种这一去,就再也回来家的怪异感觉。 这心里头,七上八下,没着没落的。 半晌午的时候,他在工地上,遇见姜贵诚两口子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跟周然鬼混的那几个地痞流氓过来时,他们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没有。 但不管怎样,今儿是不能再说没找到活儿了。 不然回头自家婆娘跟贵诚家的在一块儿说话打唠,整不好就该露馅儿了。 唉!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姜根山抹次了一把脸,又用力搓了几下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笑容满面,乐呵呵地朝着姜安宁家走了过去:“来了……” 他友好慈爱地朝着姜安宁笑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如平常一般,随和、平静。 可这笑容,在看见站在姜安宁家院子里头的姜贵诚两口子时,就彻底绷不住了。 “你们……” 姜根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扭过头就想要走,以一种狼狈、落荒而逃的模样。 “姜根山!” 方婶子忽地喊了一声,彻底让人迈不动脚了。 “干、干啥啊你这是,这么大声儿。” 姜根山耷拉着眼,眼神飘忽,根本就不敢去直视方婶子。 “安宁丫头跟贵诚两口子都还在呢,你收收你那嗓门,回头再把人给吓着……” 方婶子冷笑了一声,也不跟人兜圈子扯旁的,直奔主题的开门见山道:“姜根山,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当初咱俩成亲的时候,你亲口跟我承诺,往后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事儿欺我瞒我骗我。” “我想,这句话,应当一直有效才对。” “因为,我当时就跟你说过,如果你违背了这份承诺,我就不要你了!” 方婶子狠咬了一下唇,让自己勉强稳住情绪,不至于哭出来。 “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她抑制不住心慌地强调:“不要骗我,姜根山,我很相信你不会骗我的。” 话已至此,姜根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目光快速掠过姜贵诚两口子,心底翻涌出一股子怨怒。 为什么都要逼他? 他不过就是一时昏了头,没能够把持住自己,做下了一点点小错事,怎么他们一个个的就非要不放过自己? 是非要将他逼死才肯罢休吗? 他是做错了事…… 这难道做错事就必须非死不可? 就一点改正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为什么非要让他一次错、次次错的错下去,一丁点改正的机会都不给他呢? 周然那些人是这样,姜贵诚两口子又是这样……姜根山目光也往姜安宁所站的方向,瞟了一眼。 兴许还有个姜安宁,也是这样。 如今…… 姜根山心虚的不敢去看方婶子。 想来,他媳妇儿,也已经不信他了吧。 “媳妇儿,咱有话,回家去说吧。” 姜根山不想在这么多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何况有些话,当着外人,还是几个小辈儿的面儿,她是真的说不出口。 方婶子板着脸,没应。 态度很是明显。 要是没什么见不得人,做什么非要回家? 如此遮遮掩掩,想来姜贵诚说的那些,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想到这个可能,方婶子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极力克制着伤痛翻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还是止不住的脸色发白,身形摇晃。 为什么要骗她…… 姜根山还想为自己的脸面争取争取:“媳妇儿,咱回家吧,你想知道什么,回家了,我全都告诉你,你问什么我说什么,你不问的,我也全都说,保证不会欺你瞒你骗你,好不好?” 说到后面,语气里已经满是哀求。 姜贵诚两口子面色尴尬,想要开口劝和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姜安宁见状,上前一步开口道:“快都别在这儿站着了,瞅着像是被先生罚站了似的,都到屋里头坐吧,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她走过去,先拉着方婶子进了屋,又给隋然使了个眼神儿。 隋然想了又想,忽地明白过来:“我去给你们泡茶!站着晒了这么好大一会儿的日头,肯定是晒坏了,口干舌燥的,得多喝点水,好好地润润才是。” 说着,就迭忙拉扯着姜贵诚,奔着姜安宁家的厨房去了。 姜安宁安抚着方婶子坐下,又走到门口,对仍旧踌躇不前的姜根山说道:“我估摸着,叔儿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方婶儿说,我们就不先打扰你们两个了!” “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尽管大声招呼我们。” 说着,又过去拍了拍方婶儿的手,贴在人耳边低声语:“我就在外面,婶子有事儿尽管大声地喊我。” 方婶子茫然了下。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姜根山已经走了进来。 “媳妇儿……” 方婶子只好将注意力,从姜安宁的身上,挪到姜根山身上来。 她长吐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现在这也没有外人了,你也不用担心丢人现眼,说吧。” 方婶子微微扬起头,将险些汹涌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到底是什么事儿瞒着我。” “我……” 姜根山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哽咽。 他抹次着脸,颓然地蹲了下来:“媳妇儿,我说之前,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 方婶子悬着的心,彻底的死了。 “什么事儿?” 她心里头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是什么事儿,都不会答应。 “能不能、能不能,别不要我。” 姜根山忽然呜哇的一声,哭的像是个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也知道我错了,可我真的、真的不能没有你啊媳妇儿。”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媳妇儿,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媳妇儿……” 姜根山呜呜啊啊的哀嚎,让方婶子死了的心,又死了一下。 “你、你到底做什么了?” 难道不仅仅是养了个小的,还生养了? 方婶子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用力地咬了咬舌尖,方才勉强稳住心神,没有晕厥过去。 “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你说,你说啊!” 方婶子用手背狠狠地抹了几下眼睛,再也维持不住情绪,瞬间泪流满面。 “我……” 姜根山老脸一阵害臊,却还是不敢隐瞒地,一五一十的把话说了。 “之前总是来咱们家找我喝酒的周然,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方婶子点了点头。 当时她还挺烦这人来着,委婉地说了好几次,不想自家爷们跟人多有来往。 哪有正经人,是整天整天的不着家,不事农生产,也不打工赚钱,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是这家蹭顿饭,就是那家去喝顿酒的,跟个盲流子似的。 自家男人一直都是老实的,跟这样的人搅和到一块儿去,回头哪天再学坏了! 人都是难免会有欲望的,在巨大的诱惑的面前,总有人是会把持不住的。 她了不觉得,自家男人老实,就是有圣人佛陀那样的定力,会面对欲望的诱惑,毫不心动了! 难道是真的一语成畿了? 方婶子看着姜根山,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鬼迷心窍,跟周然一块,进了暗娼馆……” “什么?!” 方婶子大惊失色,站起身时,连凳子都绊倒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惹得在厨房跟隋然闲谈的姜安宁,立马沉下脸来,快步的跑到上屋房前,高声喝问:“方婶子,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儿。” 方婶子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对外面回应道:“没事儿。” 随即她又一脸严肃,怒火满面的瞪着姜根山:“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姜根山,你疯了吗!” “那是什么腌臜地方啊,你怎么能,你什么时候去的?” 只是问话间,方婶子就已经感觉浑身不适,直犯恶心了。 此时,心里与身上的不适,已经完全压过了对姜根山的恨意与失望。 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种脏地方…… 恶心、晦气! 这男人,真的不能要了。 洗不干净了。 方婶子瞪着姜根山,失望夹杂着爱意,逐渐地从她心头剥离,只余满身的恶寒。 她倒是宁可他在外面养了哪个清白人家的姑娘,也好过是、是去那种腌臜地方啊! 方婶子光是想想,就已经恶心的不行,胃里头翻江倒海的难受。 “就月初的事儿……” 姜根山此时更多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头,倒是没有注意到,方婶子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决绝的冰冷与恶心。 他坦白了一直以来被周然用来拿捏他的事儿,心里头反倒是松下来一口气。 第148章 脏了 “我是不想的!” 姜根山神色间满是懊恼:“是周然跟我说,要带我去见见世面,我相信他,就也没有想太多。去之前,我也不知道会是那种地方,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说着便举起手来,做发誓状:“我发誓,我是真的不知情,如果我知道他说的见世面,就是去那种腌臜地方,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去的!” “你也知道那地方腌臜!” 方婶子再也忍不住的吼了一声,眼泪也瞬间就刷地流了下来。 自己仰赖信任的男人,居然去了那种地方,怎么能不伤心呢。 她那么的相信他啊! 相信他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 可他都做了什么! 方婶子很想让自己多争气一些,别因为这样的事情,伤心流泪。 好一会儿,她才红肿着眼睛,勉强稳住情绪:“后来呢?” “后来……” 姜根山羞愧的低下头,实在是不好把那腌臜烂糟的事儿,说出来污染媳妇儿的耳朵。 “媳妇儿,你相信我,我当时是喝多了酒,人不够清醒,才会做了糊涂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方婶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大家都是一把年纪的人,早就不是那不知人事儿的小孩儿。 她现在只觉得恶心! 姜根山见人哭的实在伤心,欲要上前,被方婶子大声地喝止住:“你不要过来!” 她呜呜咽咽哭的更加厉害:“我嫌你脏。” 姜根山脸色发白,身体摇摇晃晃,嗫嗫动着嘴角,喉咙里头像是堵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想要辩白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后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诶……是,我,我脏了。”姜根山喃喃地咕哝了几句,捂着脸满是颓然地蹲在了地上。 他粗粝的大手,抹次着脸,逐渐地滑到嘴巴上,用力捂住,无声沉默地流泪。 是他做错了。 是他不对。 是他不干净了。 是他对不起自己媳妇儿,被嫌弃是应该的。 可能不能…… 姜根山红着眼睛,满是哀求地看着方婶子:“媳妇儿,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跟我分房睡,这都行,就是能不能,别、别不要我。”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可以赚钱,我出去,我到工地上,我去搬砖,我扛麻袋做苦力,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赚回来的钱,我一文钱都不花,我全都上交给你,好不好,媳妇儿……” “你以后就只管负责在家里美美的,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做,全都让我做,让我一个人来做,只求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方婶子看着人可怜巴巴的模样,神色有片刻的动摇,只很快就又坚定起来:“早知今日,你当初想什么来着?” “你明明知道……” 方婶子哽咽的说不出来话,好一会儿才稳下情绪。 “成亲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不接受与旁的女子共用一个丈夫,更何况你还是去了那种地方!” “你明知道我忌讳什么,你明知道你做了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你,你现在又来说这些……” 方婶子红着眼睛,愤恨又失望。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我不想的,我真的也不想的。” 姜根山也很是难受,可他更希望方婶子能理解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媳妇儿……” “你别叫我!”方婶子厉声地打断了人。 姜根山瞧着方婶子此时就像是个易燃易爆的爆竹一样,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的解释与哀求,赶忙做小伏低的说道:“好好好,我不喊了,不喊了,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气,别动怒,好不好?当心身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不要难过,别气坏了自己,我会心疼的。” 方婶子冷静了些,想到姜贵诚说的,亲眼看见姜根山把得来的工钱,给了个陌生男人,便问:“如果只是这件事儿,你做什么明明每天都在外面做工,日结工钱,却要欺瞒我在外面没找到活?” 她眉眼凌厉了几分:“你是不是还做什么事儿了?是不是也去赌了?” “姜根山,你说了不会再瞒我,什么都告诉我的!” “没有没有,我没有赌!” 姜根山连连摆手:“我没有去赌钱,我就是再混账再不是个东西,也知道赌钱就是个败家的事情,一旦沾染了,就没有回头路,我不会去做的……” 方婶子冷笑。 知道赌钱的事情不能做,就去做嫖娼的事情。 赌钱不能,嫖娼难道就成了? 姜根山瞬间就领悟了人冷笑中的嘲讽之意,笑容笑容讪讪,心虚低下脑袋? 他主动说起被周然威胁的事情,既是跟人解释,也是想要转移人的注意力,平息平息人的怒火。 “……那天,我喝多了,跟着周然去了暗娼馆,他说是带我见世面,我没有多想,路上的时候吐了一通,脑袋跟着就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的跟着人就去了。” “到那里开了房间,我才知道他说的见世面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当时就想要离开,说媳妇儿还在家里头等着,何况我年纪大了,那方面早就不行了。” “可我才站起来,都还没来得及往外走,就双腿发软,身子打晃了。” “周然就劝我在这里歇下,这样子回去,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儿……我当时分明是听见他答应了,说不会给我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伺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在那歇了的。” “我当时真的是喝多了,实在也没有力气,又相信他的为人。”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醒的时候,就发现身边、身边……” 姜根山小心翼翼的瞧着方婶子,见人脸色有异,忙止住了话头,没有细说下去。 “我醒来之后,只觉得天都塌了。” “想到你知道了,一定会很生气,便害怕,想瞒着……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也实在是个懦夫,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事情,我、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交代。” “我更怕你知道了,再也不会原谅我。” 第149章 算计 方婶子深吸了一口气,说不上是恼怒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眼前的这男人,曾经是她以为的依靠与倚仗。 她以为这男人会是她和孩子们的避风港,是坚不可摧的后盾。 可听听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哪里是有担当的样子? 做错事儿,不敢承认,反而想着如何能够逃避遮掩。 方婶子忽地觉得眼前之人的模样,陌生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说不出情绪道:“然后呢?” “这和你瞒着我日结工钱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姜根山顿时就有大倒苦水之势:“我怕啊!我怕你知道我睡在了暗娼馆里头的事儿,就、就求了周然,不要说出去这事儿。” “可我没想到,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就像那天晚上,说定了不会给我安排乱七八糟的人,却还是……” 姜根山痛哭流涕:“我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 “哪曾想,他竟然以此为要挟,三番两次的跟我讨要钱财。” “最开始,还只是一些小钱,了不得的,也就是宰我顿好饭,又或者是喝大酒,没钱就喊我过去买单。”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的顺从,周然就会保守秘密。” “没想到,那周然竟然胃口越来越大,渐渐地,已经不满足于讨要几百文钱,或者是吃一顿饭,喝一顿酒了。” “他跟我讨要的钱,越来越多,他还言而无信,把这事儿告诉了几个地痞混混,让那些混混也来跟着找我要钱……” 姜根山悔恨交加:“我给不起啊!我真的给不起!” “没多久,我的私房钱,就被他们给掏空,一文不剩。” 方婶子眸光惊讶,显然是没想到人还会藏了私房钱。 只是转念一想,连在外头赚了钱的事儿,都能够瞒着她,还瞒的严严实实的,藏个把私房钱,又有什么难的呢。 方婶子的惊讶,最终尽数化为冷笑。 “我没办法,我不敢跟你说,也不敢违背他们的要求,只能出去找些零活干……” 然后,就是被姜贵诚两口子给撞见,再然后,就传到了方婶子的耳朵里。 方婶子没有说话。 屋里好一会儿的沉静,折磨的姜根山心慌难受:“媳妇儿……” 他怯怯的喊了一声,挨了一瞪眼,又立马闭上了嘴巴,瞧起来老实巴交的蹲在了一旁,好像很是耙耳朵的样子。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我可以暂时不跟你和离,前提是,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骗我!” 方婶子神情严厉道:“我会去查你说的这些是真是假的。” “如果让我知道……”她声音哽咽地顿住,到底是没能把狠话说出口。 她微仰起头来,将汹涌的泪意倒灌回去:“我们暂时就先分房睡吧。” “我接受不了你去过那种地方。” 方婶子神情恍惚,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看不清楚未来是何模样。 她不确定现在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很可能到最后,她还是无法接受已经脏了的男人。 只是现在,她狠不下心来,把“和离”这两字说出来。 方婶子抬头看向窗户外面。 她忽然就很想见到安宁。 厨房里。 姜安宁也大概地,从跟隋然两口子的交谈里,把事情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这事儿都怪我,在家里头说这个做什么。” 姜贵诚很是自责。 “谁能想到根山叔平时瞅着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会背着方婶儿做这种事儿……” 他嘟囔着,懊恼又烦躁。 隋然瞪了他一眼:“行了,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要我说,最可恶的,当属周然,根山叔平时多老实稳重的一个人,咋会突然间跟那腌臜人搅和到一块去了?” “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再好的人,跟那烂人搅和到一块堆儿去,也要被拖累成烂人!” 说着,她不免警告了人一句:“姜贵诚,你往后可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就算是交朋友、喝酒的,也不能跟那种根子上就歪了的人搅和在一起,听见没有?” 姜贵诚瞥了眼姜安宁,面色微红,总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诶呀,知道了知道了……” 他有些敷衍的做着保证,只希望赶紧揭过去这个话题,免得被自家的母老虎,当着姜安宁的面儿,没轻没重的给他一通数落。 那他还有什么面子可言了? 隋然见他态度敷衍,更加来了火气,伸手扭上了人的耳朵,欲要数落人的态度问题。 姜安宁自觉尴尬,正准备找个什么借口退出去。 恰巧的听见方婶子在喊她,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急匆匆地过去了。 隋然看着人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不免叹息:“也不知道根山叔跟方婶儿俩最后会如何,可别是闹到要和离……” 到底是因为他俩多嘴,才会闹出来这么一桩事儿。 如果要是方婶儿没有听见他们俩说的话,指不定会等到根山叔跟人坦白那时,才会知道这一切! 那样,兴许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儿了。 方婶子自己发现的,跟根山叔主动坦白的,哪怕事儿都还是那么个事儿,情况却大不相同? 后者尚有几分余地可以讨论原谅与否。 前者…… 隋然觉得,方婶子恐怕不是那种会为了体面咽下一口恶气,最后还把自己给憋屈的十分难受那种人。 搞不好,方婶子会跟人和离。 那样一来,可真的就是罪过了。 她目光殷殷地看着姜安宁的背影,心底盼望着安宁能够从中劝和几分,别是真的闹和离了。 - 姜安宁并不想掺和进来。 是以进门以后,她也不曾提及此事儿。 方婶子看了一眼姜根山,没什么好脸色的跟他道:“你先出去吧,我跟安宁两个人说说体己话。” 姜安宁张嘴想要说什么,方婶子半点儿没有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 “安宁才刚刚回来,家里头缺的东西多着呢,你去把院子里的柴劈了,不够就再去后头树林子里捡一点儿回来。” “还有水缸里头的水,挑满喽。” “这屋子也是有段时间没住人了,水缸里的水,也放了有些日子,怕是里头都长东西了,你先给水缸刷刷干净,好好的晾一晾,然后再往里头挑水。” 方婶子的一通吩咐,可是把姜安宁给吓了一大跳,赶忙说道:“不用不用,不用这么忙活的,我也……”在这儿住不了几天。 “什么不用?” 方婶子板着脸,训斥道:“都回家来了,还没有个方便的水洗刷洗刷,那还像话吗?” 姜安宁顿时就有些不敢吭声。 方婶子倒是还尚存理智,知道惹火自己的人是姜根山,不是姜安宁,没道理对着人家发泄怒火,索性很快又将矛头对准了姜根山:“还不赶紧的去,杵在这里做什么!等会儿太阳都落山了,还能指望你做点儿什么?” 姜根山哪里敢呛声啊! 只盼望人这会儿多发几股火,散散怒气,回头能够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也就更大些。 他做小伏低的小心应了声,忙不迭地转身去做事儿了。 姜贵诚在厨房里瞧见了,当即就要上前去帮忙,隋然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到底这事儿是因为他们嘴快而起…… 两人心里头愧疚着,只盼着能够帮上一些忙。 姜根山摆摆手,拒绝了姜贵诚的帮忙。 “你婶子这会儿正恼火我呢,能支使我两句,那是给我机会,看我诚意,我要是这都偷奸耍滑,找你们帮忙,那就真是火上浇油了,回头指不定真的要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你们俩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这事儿说到底,也不怪你们什么。” “我是没有埋怨的,甚至我还得感谢你们呢!” “要不是你们误打误撞的,把这事儿说到了你们婶子面前,我只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勇气坦白。” “到时候,只会越瞒越深,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去说更多的谎言。” “如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反倒是一身的轻松了。” 姜根山苦中作乐,勉强的扯了个笑。 “根山叔儿……”姜贵诚两口子闻言,更加的愧疚了。 实在是想要做点什么,却又有心无力。 姜根山不要他们帮忙,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的上前去给人添乱。 只能瞅着人背影孤寂的劈柴、挑水、刷缸。 屋里。 方婶子跟姜安宁毫无保留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说是周然坏的事儿,坑了他,我倒是愿意相信他是无心之失,可就算是无心的,到底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我愿意相信就能够抹平的。” “我只要一想到往后的日子里,每每看见他,就会想起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他不干净了,那样整日令我作呕的过去,我……我只怕我自己会疯掉!” “我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割舍放弃……” 方婶子泣不成声,满眼无助地看着姜安宁:“安宁,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那样子,倒好像是将人完完全全视作了主心骨。 姜安宁抿了抿嘴。 夫妻之间的事儿,向来是没什么道理的。 旁人哪里好插嘴? 可面对方婶子满心信赖,殷切期盼,想要寻求个主意方向的眼神,她实在不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思来想去,她索性转移话题:“您是否要原谅我根山叔儿,要不要再给他个改过自新,重新来过的机会,于情于理,该是您自己来推敲决定,我作为一个外人,不好加以干涉。” 方婶子想要说什么,姜安宁先她一步开口道:“只是我听着您刚刚跟我说的这些话,怎么好像有些不大对劲儿?” “不大对劲儿?” 方婶子立马就被这话给吸引走了注意力。 姜安宁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提起精神,跟人逐步分析起来。 “您刚刚跟我说,我根山叔和您说的是,在发现他们去的所谓见世面的地方,实际上是暗娼馆时,他是提出过要回家的。” 方婶子嗯嗯了两声,点点头:“是这么说的没错。” 她略皱了皱眉:“但当时,周然以夜黑路远,你根山叔又喝多了,连走路都打晃了,怕是会不安全为由,让他留下来休息,还承诺不会给他安排那些个腌臜的事情。” “不对劲儿的地方就是在这儿。” 姜安宁逐一同人分析起来:“既然当时,周然已经答应了我根山叔,不会给他安排那些腌臜,怎么最后暗娼馆里的人,还是睡到了我根山叔身边呢?” “当然,也兴许是我根山叔,为了讨您的可怜,故意伪造了这样的说辞……” “不可能!” 姜安宁刻意怀疑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婶子就语气急切的大声否认:“你根山叔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我的,夫妻多年,我了解他!” 姜安宁摸了摸鼻子,很想说:不会骗你,不也还是骗你多时了吗? 要不是恰好被姜贵诚两口子撞见,又恰好的他们两口子在家里头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您刚好的过去,听到那么一耳朵,这事儿指不定还要继续瞒下去多久呢! 不过姜安宁识趣儿的没有说这话。 “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从一开始,周然就是有所预谋!” 姜安宁毫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周然。 “预谋?” 方婶子心里不由得泛起些许希望的涟漪。 “你是说,你根山叔是遭人算计了?” 要是这样的话…… 方婶子心中迟疑不定:如果自家男人是被算计,那是不是说明,他是可以被原谅的? 姜安宁哪里知道姜根山是不是遭了人算计。 她只是凭着前世的经验,单纯觉得,周然不会是个好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总不会重活了一世,上辈子作恶过的人,这辈子就弃恶从善了吧? 姜安宁迟疑了下,心底不由得思考起这种可能来。 【这不就是仙人跳吗?】 忽地,寂静了许久的弹幕,冷不丁跳过去一条文字。 仙人跳? 姜安宁念头闪过弹幕上出现过的“仙人跳”这个词儿以后,安静了好些时候的弹幕,忽地就像是打开了闸门一样,排山倒海地汹涌闪现。 【我看,十有八九是姜根山起了色心,但又没有色胆,被那什么周然给知晓了,便同那暗娼馆的人,联手做了个局儿,是否真的有过肌肤之亲不要紧,左不过只要周然适时地出现,撞破姜根山与人苟且之事儿,便可以借着人不想被媳妇儿知道他在外嫖娼的心理,敲诈勒索】 姜安宁将弹幕上的这段话,用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给方婶子听:“……我看,您也不必太着急下结论,这事儿还得细细地再调查调查才行。” “您要是想求个真相,那咱们便不能光听我根山叔的一面之词,也得听听旁人才是。” 方婶子面露迷茫之色:“旁人的?” 姜安宁点了点头。 “那岂不是说,要去找周然……”方婶子迟疑不定:“他能跟咱们说实话吗?” 姜安宁道:“也不一定非要找周然当面问。” “找那腌臜地方的东西问就更不能行了,哪个做生意的会破坏自己的信誉,出卖主顾的,更别说那种地方的人,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句里头能有半句真都要烧高香念弥陀佛了。” 姜安宁:…… 她不大自在的咳了两声:“就也不一定非要用君子手段。” 给人脑袋上套个麻袋,抽上几棍子,软脚虾似的男人,还不是问什么就说什么? 第150章 捧杀 “不君子的手段?” 方婶子迷茫了片刻,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能有啥不君子的手段来,对付周然那种滚刀肉。 “他能这么熟练的算计你根山叔,指不定也不是第一次了。” 方婶子此时已经全心全意的认定,就是周然有心算计无心,才会引得姜根山这个虎玩意儿上当受骗,掉进了人的圈套里。 “之前我就觉得他脸皮厚的像城墙,寻常的人,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羞耻感,尤其是被主人家冷嘲热讽的时候。” “但这周然,我可是从来没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时候。” “像是这样的人,你但凡还顾忌点儿脸面,就甭想从他那问出来什么。” “指望他能良心发现,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说给你听明白,还不如指望太阳明天从西边升起来呢。” 方婶子满脸愁苦,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她既想求得真相,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急得心里头难受又憋屈。 姜安宁犹豫片刻,摸了摸鼻子道:“我说的不太君子的手段是……” 她迟疑着斟酌了下措辞:“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方婶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做下个局,诓骗周然进来,用同样的手段吓唬他,威胁他,让他敢不老实交代的话,就也勒索他?” 姜安宁:…… “倒是也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咱们就随便找个无人的角落,准备几个麻袋,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的脑袋用麻袋一罩,狠狠地敲上几棍子,当然得注意一些,不能把人给敲死,咳咳咳……” 她在方婶子大为震惊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把这简单粗暴的方法说完。 “打的人知道疼了,就不怕他不交代。” “就算那周然真的有骨气,挨了闷棍也不说实话,咱们也大可以再动用其他的法子。” 方婶子更加惊诧:“你还有其他的法子?” 姜安宁心说:上辈子,她在赵家人的手底下讨生活,明里暗里的磋磨折辱,不知道受了多少。 只要把赵家人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随随便便拿出来一件,就足够周然喝一壶的了。 不过这样子的话,确实不好说出口。 免得惊吓到人。 还以为她是什么有虐人倾向的凶恶之徒,喜好以折磨人取乐。 “我哪还能有什么法子,不过也就是在戏文里头,听过这么一遭,再多再详细的我就也不知道了。” 方婶子闻言,果然松下心来。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你平时瞧着也蛮文静的姑娘家,怎么说起这些来,驾轻就熟的,浑像是做过无数次似的,原来是从戏文里头听来的。” 可见这戏文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容易教坏人。 瞧瞧都把安宁丫头拐带成什么样子了? 可亏得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否则这样子的话传出去,只怕名声都要坏掉了。 姜安宁笑笑不再说话。 只是不想参与到方婶子与姜根山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做那个里外不是人的。 如今既然是已经转移了方婶子的注意力,她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多话。 免得一不小心又要揽事上身。 方婶子此时,的确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想要调查真相上。 顺理成章的回避了要不要与姜根山这件事,也就没有先前那么头痛,那么拿不准主意,想要听取姜安宁的意见了。 她肉眼可见的松快了一些,还颇有心情的跟姜安宁说起了家常闲话。 只不过,姜安宁想要请两家人一起吃饭的打算,到底是没能成行。 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谁都没有心思再去吃什么炙羊肉了。 索性闲聊客套了几句后,就各回各家了。 姜根山满脸憨厚拘谨的站在方婶子不远处,识趣儿的跟人保持着距离,不讨嫌:“那劈柴我就都给你放在库房墙下了,等天头儿好的时候,拿出来晒晒,吹干吹干水分,到时候也能更好烧些。” “诶,谢谢叔儿!” 姜安宁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大门。 等人各自回家后,她站在门口发呆了会儿。 隔壁赵家的院子,倒是安静的不像话。 也不知道那兄弟二人,会不会如她所愿,答应下来要帮忙。 - 京城,江安侯府。 “这江安县什么时候,出来了个厉害绣娘了?连宫里头都知道了,还特意指来给咱儿子做喜服……” 江安侯夫人瞅着宫里送来的吉服样子,心里头直犯嘀咕。 “连个名姓都没有,只说是江安县的第一绣娘,这叫咱们怎么找人?” “回头万一找错了,再被那位借着由头发落一顿……” 江安侯夫人的声音猛地顿住:“该不会宫里头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 “是了是了,一定是了!” “这赐婚的圣旨说了这么久,可咱们谁都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过那什么郡主,可别真是宫里头设计做下的局,想要请君入瓮。” 江安侯也是脸色铁青,不太愉悦。 明显是想到那天在宫里的事儿。 只是当着一家子的面儿,不得不沉下心来,佯装淡定,轻声训斥江安侯夫人:“乱说什么!也不怕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江安侯夫人抿了抿嘴,心里头的忧虑却难免跟着逐渐加深。 实在是这赐婚来的太过于突然,太过于无所征兆。 之前他们尚且还能够沉浸在喜悦之中。 只想着赶紧把人召回来,免得错过了圣旨亲临,又要被揪着错处发作贬斥。 如今的江安侯府几经波折,早就有些千疮百孔,再也经受不住更多的打击了。 虽说认下这桩婚事儿,难免会委屈了小儿子。 可家族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委屈个把人又算什么呢? 孰轻孰重,江安侯府上下,还是能够拎得清的。 更不要说,圣旨赐婚,本就是荣耀。 他们就算是心里头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表现的欢欢喜喜,感恩戴德才行。 否则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全家人的前程,怕是都要就此断送。 这一点,就是江巍这个当事人,也心知肚明。 打从决定回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 只是…… “这江安县第一绣娘,到底是谁?” 江巍捏着那些宫里头御赏下来,专门用于给他裁制大婚吉服的布料,眉头紧皱的快要夹死蚊子。 他在江安县这么多年,尤其格外关注绣娘这一行当的生意。 却也从未听说过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 会是谁呢? “前些年,太后娘娘的生辰,江安县的一个绣坊,曾经进献过一副礼佛图。” “据说那礼佛图绣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极得太后娘娘的喜爱,还为此大行封赏。” 江安侯提起礼佛图,脸上表情分外严肃。 那时候,适逢江家的多事之秋,他们正处于为在夹缝中图谋生存而自顾不暇的时期,倒是不曾有更多的精力,去探听一副绣品的消息。 “这礼佛图,是朝凰绣坊送的,听说,当时江宁织造也同样进献了一副绣品,是由江宁织造府的十几位顶尖儿绣娘,耗时两年半,共同织就而成的万鸟朝凰图。” “只是没想到会被江宁县这个小小绣坊拿出来的礼佛图,给完全盖住了风头,太后娘娘也更加喜欢那副礼佛图……” 江巍沉下脸来:“可说来也是奇怪,太后娘娘明明并不怎么信奉佛道,寻常也很少礼佛,甚至是受先帝的影响,对这些神佛鬼怪之说,十分嗤之以鼻。” “怎么就会突然间,对一副明显不够投其所好的礼佛图感了兴趣?” 江安侯听他如此说,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是啊,太后娘娘并不信佛,怎么会如此偏爱一副礼佛图? 听说还想过要收那进献礼佛图的绣坊老板为义女,只是听说人已经嫁人守寡了,这才作罢。 “当时侯府正值多事之秋,咱们倒也没个什么人,能入得宫禁去,瞧瞧那礼佛图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江安侯夫人不免也跟着犯起了嘀咕。 “听说十分有趣。” 江巍脸色不大好看,这事儿,他在江安县时倒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他想要探寻一番,那礼佛图的绣娘究竟是谁时,却始终不得其法。 尤其是那绣坊的老板,简直就是不知死活,连他搬出江安侯府的身份来说项,那女人也丝毫不肯卖面子,不愿意透露有关礼佛图绣娘分毫。 “会不会宫里头指定的这位江安县第一绣娘,就是这礼佛图的绣娘?” 江安侯夫人灵机一动,大胆地猜测起来。 她跟着面露松快:“如此,倒是有迹可循,也不算什么难事儿了。” 江安侯闻听此言,也跟着松了半口气:“能够寻得方向,倒也就不算什么难事儿了!怕就怕婚期在即,咱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的,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阿娘还是祈祷宫里所说的第一绣娘,与那礼佛图绣娘没什么关系的好!否则的话,事情恐怕就真不乐观了!” 江巍冷声开口,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人的希望。 “为何是礼佛图的绣娘,就不乐观了?” 江安侯夫人面露不解:“但凡是送进宫里头的东西,都是必须要经过一遍又一遍检查、登记等流程的。” “各种东西的来源、去向等记档,都是存在内务府,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重新对其进行誊抄、维护等,以便供贵人们随时查阅……” 江安侯夫人轻皱着眉:“咱们侯府如今,虽说是大不如从前了,可想要查看宫廷内务记档,多托些关系,多花些银钱,总还是能够办到的,更何况,只是查一个进献寿礼之人,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儿子是不是离家多年,已经对侯府的能力,不太熟稔了? 江巍摇了摇头,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查个进宫为太后娘娘贺寿的人,的确是不难。” “可若是些进宫进献寿礼之人,也不知道礼佛图是出自哪个绣娘之手,又或者根本就不愿意透露呢?” 江巍:“不瞒您说,我在江安县隐居的这些年,也曾去跟这位朝凰绣坊的老板打探过。” “奈何这朝凰绣坊的老板,就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无论我怎么试探,或者是直白的询问,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完全不在意的,毫无畏惧!” “甚至连咱们江安侯府的面子都不卖!” 好歹他们侯府也是曾经出过一位盛多年的贵妃娘娘的。 就算是因为贵妃娘娘的事情,被皇帝迁怒贬斥,不得不低调行事,夹着尾巴做人些许时日。 却也从未有过哪个敢真的轻贱怠慢了他们江安侯府。 更何况,皇帝的迁怒,也不过是让那些与江安侯府曾经处在同一地位的权贵世家,稍有忌惮,不敢与之往来。 民间盛传的,依旧还是皇上有多么的真爱贵妃娘娘,愿意为了贵妃娘娘冒天下之大不韪,迁怒无辜之人,轻易是触不得霉头的。 那么,作为贵妃娘娘的娘家,江安侯府的地位,只怕比许多王公之家,还要体面权势许多! 如果那朝凰绣坊的老板,只不过是一个困在江安县,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小绣坊老板,可怜的井底之蛙,不知晓他江安侯府的权势地位,倒也情有可原。 偏偏这朝凰绣坊的老板,是见过世面,甚至进过宫的。 但凡她是个聪明人,哪怕只是为了活命,不为了讨好,担心会触了哪位贵人霉头或者忌讳,行差踏错丢掉性命,也该着意打探过京城的权势关系。 更该知道,在宫中最大的忌讳就是提及贵妃娘娘。 可就是这样地位的江安侯府,那小小的绣坊老板,也敢不给面子,不阿谀奉承,不卑微讨好。 “……如此,就只有一个可能。” 江巍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的分析:“那绣坊老板,有自信即便她什么都不说,也不会惹上麻烦。” 可这样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呢? 必定是比江安侯府更有权势,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在那绣坊老板眼中,比江安侯府更有权势的人给的。 “连我以侯府身份去问,都问不出来,宫里头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如何问得出来?” “甚至很有可能,有人有心想要隐瞒这绣娘的身份,会提前打点好一切关系,要那些负责记录核查之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就算他们能够托关系去查内务府的存档,也极大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反而可能会因为这一番动作,再次招来皇帝的忌惮与贬斥。 “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江安侯夫人震惊的出声,想到什么,又瞬间安静。 除了那位,还会有谁呢? “那怎么办?”她泪眼涟涟,眼圈红红:“虽说咱们如今还不知大婚之日定在什么时候,可大婚要用的一切东西,却是得预备起来了。” “总不能真的等圣旨下来之后,再手忙脚乱的赶鸭子上架。” “偏偏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究竟是谁,咱们是一无所知。” 赵檀要江巍大婚的喜服,由江安县第一绣娘来绣,美名其曰:爱卿在江安县生活多年,想来对江安县的一草一木都极有感情,故土难离,便做个念想。 虽然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可皇帝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算没有多正式,做臣子的,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当成是圣旨去执行,不然就是大不敬。 江巍莫名就想到了姜安宁。 那丫头的绣活,就做的十分不错。 如果是姜安宁来为他缝制喜服……江巍想到此,莫名多了几分雀跃。 能为心爱之人缝制喜服,想来她也会是欣喜的吧? 可惜,这份荣耀,注定只能属于江安县第一绣娘的。 姜安宁……恐怕还不够格。 要是这江安县第一绣娘就是姜安宁就好了。 江巍想着想着,摇头失笑,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姜安宁不过是个绣活做的还算不错的村野女子,必不可能是礼佛图的绣娘。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好在,到底是没有正式的口谕或者旨意,还有转圜的余地。” 江巍不大有所谓的说了一句。 江安侯夫人不免看向丈夫,见人轻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如此,怕是也只能这样了。” - “江安县第一绣娘?” 王尚皱着眉,看着从京城送来的消息:“江安县哪来的什么第一绣娘……”他声音猛地顿住,随即想到什么,惊声:“姜安宁?!” 娇娘点了点头:“十有八九,大人,会不会是主上对咱们的办事效率有所不满,警告咱们?” 驻扎江安县八年,不仅没能把人杀了,反而是眼睁睁看着人声名鹊起,成了江安县第一绣娘。 虽说这名声,也的确来的突兀了些,像是暗中有什么人,做了推手。 可到底,足以问他们一个失职之罪了。 更何况,万一真的让人把这声名传播出去,只怕他们就更加不好下手。 “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 王尚沉着脸,意味不明地看着人。 娇娘倍觉压力,却还是硬着头皮,强撑起精神说道:“咱们已经在这里八年了,连江巍都回京成亲了,咱们是不是也该……” “怎么,你也想回去成亲?”王尚冷笑着嘲讽了一句。 他们这样的人,朝不保夕,哪里能够成亲。 那跟把后背让给敌人有什么区别? 何况,她早就吃了绝嗣药。 娇娘面容僵了一瞬,想起从前诸多不好的事情来,默不作声。 王尚少有的情绪外露,轻叹了一声:“娇娘,平心而论,在江安县的日子,你不快活吗?” 为什么非要回去京城那个食人窟、欲牢笼呢。 娇娘略显惊诧的抬头看了人一眼。 凭心而说,在江安县的日子,除了刚开始那两年,后面还是蛮舒适自在的。 她想睡哪个男人,就睡哪个男人,就是在大街上,随便抓个模样可人的回来,也不用担心会不会是哪个权贵家的庶子,又或者是哪个侍郎偷养在外面的外室子,日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你在江安县,也是快活的吧。” 王尚像是一眼看透了人的内心一般,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可惜了。” 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娇娘在原地,一头雾水。 “什么可惜了?” 王尚也说不上来什么可惜了。 他走在街上,总觉得今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的刺骨生寒,毫无暖意。 深吸了一口气,他整衣敛容,去了朝凰绣坊。 他知道,安夫人最近一直住在这里,甚至还惬意的打开门做起了生意。 “周捕头今儿怎么有闲情逸致,到我这儿来?咱们绣坊的孝敬,可是交的足足的,从不拖欠。”安夫人笑眯眯的开口打趣儿起人来,煮茶之余请人落座。 王尚如今用的还是周更的身份,画舫那边有娇娘如鱼得水,便也用不着他操心什么,加之先前得了县令的提点,他用周更的身份,多回了几次家,乐得周家老太太回回都是合不拢嘴的笑着张罗饭菜给他,这对他来说,是种很新奇的感觉,索性安心的在衙门做起捕头来。 “咱们江安县,有哪个是敢收安夫人您孝敬的?”王尚不冷不热的刺了一句。 安夫人笑笑,浑不在意,递了一杯茶过去给人:“来我这里做什么?” 王尚慢条斯理的品了品茶,也不急着说来意:“好茶!果然在安夫人这里,是亏不了嘴巴的。” 安夫人哼笑了声:“小嘴儿像是抹了蜜似的,可见是来者不善呐。” “瞧您这话说的……”还真是有些无法反驳。 王尚笑了笑,也不再扯东扯西:“这江安县第一绣娘是您跟那位说的?” 他眉眼凌厉了一瞬,很快又松弛下来,讥讽:“您这手捧杀可是玩的高啊!” “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安夫人微皱了皱眉,没有理解。 “你不知道?”王尚冷笑,显然是不相信的模样。 安夫人皱眉:“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 王尚盯着人的表情瞧了好一会儿,见人神色不似作伪,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你当真不知?” “我应该知道?”安夫人坦坦荡荡,丝毫不惧对方的打量。 王尚拧眉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不是安夫人? 那还会是谁? 他心里忽地升起寒意来,难道那位竟然是从来没有信任过他?除了他,还在江安县安排了其他的眼线? 是旁的什么人,还是他手底下出了叛徒? 安夫人见他不吭声,面色不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姜安宁?” “你这不是知道吗?”王尚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意味不明。 安夫人毫不掩饰的白了他一眼:“能让你跑过来质问我的绣娘,我还用得着做他想?除了姜安宁,这江安县难道还有什么值得你王大指挥使在意留心的?”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是喜欢上她了吧?”安夫人看着人,似乎是想要探究出人的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王尚脸一黑:“无聊!” 安夫人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似的:“你该不会是真的吧?” “是了是了,你在这儿待了足足八年,八年啊,得有多少次的机会,能轻易杀了姜安宁不引人怀疑,可你偏偏就是没有动手。” 安夫人笑着抬手扶了扶鬓角掉落的碎发:“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怕江巍那个蠢蛋会发现什么痕迹,顺藤摸瓜,查到你背后的那位身上。” “那位手里头最为得意趁手的刀,还会没有这点儿本事儿,悄无声息的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无父无母的孤女?” “王大人,骗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自己也给骗了!” 王尚面容冷沉,不发一言。 “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找我,莫非是觉得,上面已经传下来的命令,还能有什么转机不成?” 安夫人不在意的笑笑:“江安县第一绣娘……呵,是我在捧杀姜安宁,又或者是旁的什么人在捧杀她,这重要吗?” 自然是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姜安宁的名声,不需要多少时日,就会传进京城,传遍其他州府,甚至可能还远远不止。 如此,他便不能再尸位素餐,必须快刀斩乱麻的杀了她…… 否则,便是错失时机。 不能顺利杀掉姜安宁,便是他的失职。 那位自然可以再派其他的人过来,帮他把任务完成。 而不听话的刀,也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王尚的心,猛地一沉。 他接连灌了几杯茶下肚,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起身告辞:“今儿多有叨扰,改日我再请您吃饭。” “好说。” 安夫人也不跟人客套,吩咐身旁的紫苏道:“替我好生送周捕头。” 紫苏屈膝应声,恭恭敬敬地将王尚送出了绣坊。 只是等回来后,不免疑惑问道:“夫人觉得,王尚会对姜安宁下手吗?” “谁知道呢。” 安夫人不大有所谓道:“管他会不会下手,左不过碍不着咱们什么。” “夫人说的是。”紫苏识趣儿的不再问。 安夫人偏头看着她:“倒是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事儿,是打哪传出去的,还的细细的查了才行,别回头咱们也成了糊涂鬼,刀子都推到眼跟前了都不知道。” 紫苏立马肃容应是。 安夫人“嗯”了一声,打发人下去。 等人走后,她抬头望了望天,轻声呢喃:“又要变天了啊。” 安夫人冷冷地笑了笑,说不出的嘲讽。 - 姜安宁对各方的严阵以待毫无所知。 她在家实在是闲的无聊,索性天一亮,趁着早起的凉爽,到了村东头的树林子里头转悠。 这个季节,早就已经没有什么能吃的野果子或者野菜了,所以树林里头,也就很少会有人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好,才刚走到树林稍微深一点的地方,就碰到一窝鸟蛋,低低地坠在草叶子上。 姜安宁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鸟儿,是蠢还是傻,竟然把窝搭在这儿了。” 她瞅着五个摊在手心里还没能占满整只手的鸟蛋,有些好奇这是什么鸟。 “还怪精致的。” 将鸟蛋连同鸟窝还有挂着鸟窝的草叶子一起,全都放进了背篓里,姜安宁心无负担的继续往前走。 转了一圈,在溪边捞了些鱼虾,便再无所获。 姜安宁转着也觉得无趣,便掉头往回走。 路过那棵马钱子树时,她不由得驻足停留下来。 先前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倒是让她没什么机会研究这个东西了。 如今,树上已经稀稀落落的,见不到什么果实,只在地上,还能勉强找到几颗新鲜的。 姜安宁想了想,取帕子出来,小心仔细地将几颗还算完整新鲜的马钱子果实包裹起来,拿在手里往家去。 回到家时,村里才陆陆续续地有人家冒起炊烟来。 她把鸟窝连着鸟蛋,放在了院子里的柴堆上,暂时没空打理。 又把被手帕包着的马钱子果实,放到了正屋炕上,这才拿着背篓,到水井边清洗那些小鱼小虾。 咚咚~ 正忙活着,前头忽地传来敲门声,姜安宁站起来擦了擦手,扬声问:“谁啊?” “我!” 方婶子回应了一声:“你方婶儿。” 姜安宁快步走过去给人开门:“方婶子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快进来……” 她笑着让开位置,让人进来。 方婶子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我就是过来给你送吃的,早上烙了几张饼,想着你这儿也有日子没开火了,现收拾怕是来不及,过来给你送些。” “谢谢婶子,我正惦记着吃这口呢。” 姜安宁笑着收下:“我刚淘弄了些小鱼小虾回来,等下炸成小鱼酱,我也给婶子送一些过去。” 方婶子“诶呦”了一声:“那可是感情好了。” 她爽利的答应下来,没有推拒。 瞧着倒是心情不错,半点儿不见昨日哭红眼的样子。 姜安宁索性顺势借用了方婶子家的锅灶,做了一顿早饭。 确实,好长时间没开火的厨房,收拾起来有些麻烦。 方婶子乐呵呵地在旁边给人打下手。 瞧着人三五下地就盛出来一碗炸的金黄发亮的杂鱼酱,不免感叹:“从前我只觉得隋然手艺好,如今瞧着,你的手艺比起隋然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深藏不露啊安宁。” 姜安宁谦逊地笑笑:“哪有,婶子捧我。” 两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 “怎么没见大壮哥、二壮哥?”姜安宁识趣儿的没有提及姜根山。 方婶子嗐了一声:“打发他们跟他们爹一块儿,到镇上去找活干了,这会儿正值农闲,都待家里也不像话。” 究竟是打发人出去做活,还是盯着姜根山,又或者是两者都有,便不知道了。 姜安宁也没有追问的意思,顺着人的话奉承了句:“这倒也是。” 之后,俩人谁也没有提及村里头的事情,只说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乐呵呵地吃完了早饭。 方婶子捡了碗筷到厨房去洗刷,姜安宁帮不上什么忙,就去后院的菜园子里,帮着收拾了下菜地,薅了薅草。 “诶呦,你快放下放下,这样的粗活儿哪能让你做,诶呦!” 方婶子从厨房里出来时没有找见人,等发现人竟然跑到后院来收拾菜园子了,可是吓了一大跳。 她心疼又紧张地拉起姜安宁白白净净的小手,吹去上面沾的泥土,仔仔细细地反复检查,确定没有什么划伤割伤,这才作罢。 只是嘴上却免不了数落:“这样的粗活儿,是你这双手能做的吗?” “我虽然做不来什么精细的绣活,可是也知道,这绣娘的手最是金贵,哪怕是磕着碰着一点点,回头都会勾线刮丝,损毁绣品,你这孩子倒是心大,竟然浑不在意似的,跑来这儿做这些。” “那破菜园子有什么可收拾的?” “真要是把手给伤着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方婶子边数落边心疼,扯着人回屋去,倒了温水帮人洗干净了手。 姜安宁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有人跟她说,绣娘的手金贵,损毁不得,不让她做粗活。 上辈子,她倒是有跟赵家人说过,她做不了农活,会割伤手,更会磨起茧子。 那样,就会损伤绣品,卖不上价格了。 可赵家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们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嘲讽她天生贱命,泥腿子出身,会绣两针花儿,就拿自己当起大小姐来了。 赵海甚至还打了她一巴掌,更扬言要剁了她的手,看她还矫情不矫情。 不得已,她只好下地去干活,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变得日渐粗糙。 赵家人还在一旁冷嘲热讽:“还说什么干不了活,这不是干的挺好吗?就是矫情,欠收拾……” “有些人啊,天生就是贱皮子,非要巴掌招呼在身上了,才肯学乖。” 姜安宁听了这种话,只觉得委屈,却又无可辩驳,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她想了想,即使到如今,她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方婶子给人洗干净了手,又拿出平常自己都不舍得用的手油来给人仔仔细细地涂抹了一层:“这女孩子的手啊,就是第二张脸,可得好好的保养着,尤其是你这做绣娘的……” 她说着,忽地一滴泪落在手上,见是姜安宁正悄默声的啪嗒啪嗒掉眼泪,诶呦了一声,惊慌不已:“你别哭啊?这是怎么了这是……” 方婶子以为是自己刚刚把话说重了,忙不迭的哄道:“婶子不是想说你,诶呦诶呦,怪我怪我,话说重了,不哭了不哭了,是婶子错了,婶子给你道歉,快别哭了,才刚吃完饭呢。” 姜安宁也不是想哭,就是突然觉得很委屈。 连方婶子这样,只是隔壁邻居的关系,都知道心疼她这双要做绣活的手,可赵家…… 从前她以为,会是她最最亲近的人,却像是不知道一样,对她极尽羞辱磋磨,仿佛她越是狼狈不堪,就越能够取悦他们。 她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赵家也更是从未将她视为家庭中的一份子。 “诶呦,我的小祖宗诶,小姑奶奶……” 方婶子还在小心翼翼的哄着人,姜安宁多少也是有些哭不下去了,连她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矫情了。 “对不起方婶儿,我、我没有怪您的意思,不是您说重了话。” 姜安宁十分不好意思的跟人道歉。 可算是听见人说话的方婶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诶呦,不哭了不哭了,婶子有时候是说话不过脑子,总是得罪人……” “不是婶子的错。” 姜安宁着重地强调了一句,她抿了抿嘴,怕人继续误会,索性半真半假的跟人说了赵家人前世是如何对待她,折辱她的。 当然,用的是今生来说。 方婶子听完,当即气得不行:“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自己有手有脚的,不知道干活儿,倒是好有脸来支使起你了!” “你还没过门呢,他们就敢这样子轻慢你,真要是嫁过去了,指不定更要变本加厉,把你往死里头磋磨!” 姜安宁心道:前世,她可不就是被赵家人给磋磨死了吗? “亏得是你发现的早,也醒悟了过来,将人告到了官府,解除了婚约,否则真要是嫁进去这样的人家,说不定命都要搭进去。” 方婶子狠狠地斥骂了赵家一通。 之后更是每每听见有人提及姜安宁与赵家退亲时,做法过于心狠,不依不饶地把人送进大牢里,实在是有些无情无义,不堪为良配,她都要冲上去怒骂一番,再把赵家人做的下作事儿讲一遍,直到对方也跟着怒骂赵家不是东西才肯罢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方婶子,只顾着心疼姜安宁,心疼的不得了。 怜惜她小小年纪,早早地就没了父母,一个人艰难地长大,好不容易许了人家,却不想对方狼子野心,浑不是个东西,险些被坑害进火坑,搭上性命。 如今虽是顺顺利利的退了亲,可到底世人偏见,总喜欢声讨可怜人的不是与罪过。 第151章 安逸 方婶子止不住地叹气:“往后,你可要怎么办呀!” 姜安宁知道人指的是什么,却并不为此发愁。 她没有想过再嫁给谁。 不过这样的话,却是不必说出来的。 否则少不得要被一通念叨。 徒增烦恼。 世俗的偏见,于她这个早就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早就无所谓了。 姜安宁坦然地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临近晌午的时候,方婶子到镇上去,给两个孩子送饭食,也或许还顺道带了姜根山的那一份儿。 姜安宁没有去探究旁人家的事情,午后无事儿,索性就在屋里头躲懒,翻看阿娘留下来的手札。 她想起那一窝鸟蛋来,正巧看到手札里头,记载着如何孵化小鸡儿。 “孵鸡蛋跟孵鸟蛋,应该是差不太多的吧?” 姜安宁心头微动,忽地很想尝试一下。 说做就做,她起身去拿了鸟蛋进屋来。 接着有按手札上记载的,准备了棉花与棉被,又把屋里头冷了好些时日的炕重新烧热起来。 刚过了三伏的天,闷热的燥意尚未退去,外头仍旧还是热的人浑身冒汗。 她还把屋里头的炕,烧的滚热滚热,没多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这可真不是个轻省的活计。” 姜安宁忽然就有些后悔起来。 她家里头并没有多余的屋子,如今这一间被她烧的滚热滚热,孵鸟蛋绰绰有余,却是不能够再住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 姜安宁发愁片刻,目光落到旁边用来堆放杂物的偏房。 “将就一宿?” 念头才刚刚闪过就被姜安宁给都否了。 这房子本就许久不曾住人,又是堆放杂物的,长时间没有人收拾,早就不知道积压了多少灰尘,住进去怕是要把身体给作践坏了。 想来想去,姜安宁干脆临时起意,去后山树林砍了些竹子回来。 “她这是忙叨什么呢?” 暗中盯着人一举一动的娇娘,很是不解地看着王尚:“大热的天,旁人家都恨不得摆上几块冰来降降暑气,怎么她却反其道而行,把屋子烧的滚热?” 她瞧着刚刚姜安宁家烟囱冒烟的情况来看,只怕这会儿,那炕沿儿上都能烫熟鸡蛋了。 “我哪里知道?” 王尚冷淡着神情,看起来很是不快的样子。 娇娘知晓人此时心情不好,没有再说话触人霉头。 只是心里对姜安宁的行为越发好奇。 来来回回的往树林子里跑了三趟,姜安宁才停下来,仔细数了一遍竹子的数量,随即又翻起手札来。 别说是王尚跟娇娘两人稀奇不解了,就是弹幕上,也都在一头雾水。 【女鹅这是在干嘛呢】 【砍这么多竹子做什么,烧火吗】 【我瞧着那边树叶绿的程度,怎么着也是盛夏吧?这样的天,还要烧炕?真的不会热成人干儿吗?】 【啊啊啊啊啊我都快要热死了,怎么还有人这个时候烧炕啊,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满头大汗了,浑身粘腻,光是想想就觉得难受,毁灭吧,看不下去了,简直有病】 弹幕上说什么的都有。 既有吐槽姜安宁行为迷惑的,也有吐槽最近的天儿实在太热的。 当然,也有吐槽天还是太冷了的。 【家人们,谁懂啊,六月了啊,竟然还下雪了!!】 没多一会儿,弹幕上就开始讨论起各地的奇葩天气来。 姜安宁闲暇之余看了两眼,随即就自动无视了这些无关紧要的花。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差不多地适应了这些弹幕的存在,并且能够做到收放自如的无视。 不过说来也是神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很长一段时间,无视了弹幕的存在,以至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弹幕出现了。 还是昨天思考了下周然的行为,是否合理,是否存在欺诈时,弹幕才又忽然之间的纷沓而至。 就好像,是专门为了解决她的困惑,给她提供思路似的。 神奇的不得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想这根本无解的答案。 正如她根本就不知道弹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也完全不知道弹幕为什么会消失。 是重生的馈赠,还是因为有了弹幕才重生? 这些不足外人道的秘密,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答案了。 索性她也不是个爱在这种无解之事上纠结的人,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丢到一旁不再去想,又低头翻看起手札来,寻找简易小竹楼的搭建之法。 “我明明记得什么时候在哪一页看到过,怎么现在需要用了,却怎么也找不见了呢?” 姜安宁接连地翻了好几页,也没有找到她想要的内容。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札重新合上,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从第一页开始,继续仔细的翻找。 “看来以后得抽时间,给这手札做一个目录才行。” 不然这到了想用的时候,这怎么找也找不见想用的那一页,便不得不浪费时间继续一页一页的翻找。 如果是平时无事的时候,花费一些时间倒也就罢了。 姜安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色,再次叹息。 现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别看现如今太阳还高高的挂着,可等说落下去的时候,那落的也贼快着呢! 如今虽然日头长,可真到了要黑天的时候,那也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了。 到时候她再想做什么,恐怕就只能点灯熬油了。 可这个季节,正是飞蛾与虫子乱飞的时候。 但凡是叫这些小东西们看见些光亮,怕是要成群结队的飞扑过来。 那个场景,光是想想,就已经令人浑身发麻。 姜安宁可不想到时候被一大群虫子飞蛾给围攻团建。 那样,她宁可回去已经快成蒸笼的正屋里去睡觉!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约摸是把手札翻过去了半本,总算是找到了她想要的简易小竹楼搭建方法。 “找到了!” 姜安宁眼中爆发出惊喜:“还好我没有记错,不然今天晚上怕是只能睡蒸笼房了!” 她轻出了一口气,眉眼间是少有的放松。 略略看了会儿手札上记载的简易小竹楼搭建方法,姜安宁便从杂物房中找到了工具,开始敲敲打打,叮叮咣咣。 “她这是……” 娇娘作为一名杀手,自然也是学过如何在野外生存。 搭建简易的窝棚等方法,她自然也是学习过。 只是观察了姜安宁的行为片刻,她就大致的猜出了人想要做什么。 “她这该不会是想要搭房子吧?” 娇娘觉得姜安宁有些不可理喻。 “她是疯了吧?” 一个绣娘,不好好保养自己的那双手,竟然这般无所顾忌的做起粗活来。 “她真的是个绣娘吗?” “哪有这样不珍惜自己双手的绣娘?” “她难道就不怕等下把手刮破磨破,或者是磨出粗糙痕迹、留下茧子来,往后再难做绣活吗?” “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娇娘对江安宁这般很不爱惜自己的行为,十分不理解。 在她看来,绣娘的手是精贵的,必须要日日仔细的护理保养,维持双手的滑嫩才行。 像姜安宁这样不管不顾,挽起袖子,操起工具来,就是一通叮叮咣咣,敲敲打打的行为,实在是太毁伤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若是姜安宁听见娇娘的这番话,只怕惊讶会更甚。 原来,不仅仅是方婶子会心疼她的这双做绣活的手。 就连娇娘这样子的陌生人,都同样的会心疼、担忧,知晓绣娘的手,不能够有所损伤,更不能做这些粗粝的活计,来损伤这双手。 有了对比,就更加显得,赵家对她的折辱与欺凌,强迫她无法保养双手,必须干那些粗活来磨损她原本保养的十分娇嫩的手,很是不同寻常。 就好像是……故意而为之。 可惜,姜安宁并不知晓暗处里,有人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更不知道娇娘背地里说了什么。 她这会儿专注着搭建小竹楼,也没有特别地去分神关注四周的环境。 搭建小竹楼着实是一件体力活。 光是锯竹子,就是一件不小的工作,十分的耗费时间。 好在姜安宁的力气,经过弹幕打赏的加持,力大无比。 过了最开始的那几下,适应之后,也就渐渐地有了熟能生巧的感觉。 紧赶慢赶着,还真就在漫天红霞时分,大概的搭出了个双层观景小竹楼的模样。 为了图轻便省事,姜安宁索性就将小竹楼的框架,压在了正屋的侧墙旁边。 如此一来,小竹楼的整体就有了稳定的可以依靠的主墙。 她又费了些力气,寻了粗壮的房梁木,抵在另外一侧。 忙活完这些,她还特意的爬到竹楼之上,蹦蹦跳跳了几下,试了试稳定性。 没想到还真的稳当又结实,怎么蹦跳也不摇晃。 “看来真的偷工减料成功!” 姜安宁很是满意自己搭建的临时住所,且她刚刚无意间发现,贴靠着正屋墙壁的那一侧,竟然是微微有些温热的! 隔壁正屋的热气,竟然传到小竹楼这边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贴近正屋墙壁的那一侧,摸起来微微有些温热而已。 放在整个小竹楼来看,这么一点温热的程度,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但,放在现如今这样白天热燥发闷,晚上却清凉的叫人想穿棉衣的季节里,倒可以算得上是锦上添花了。 娇娘远远地看着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竟然还真的就起了一座小竹楼来,惊讶的不行。 “没想到她还真的是搭了个竹楼。” 虽然整体来看,十分的简单粗陋,可这么多的时间内,能搭建成这样,也是十分的了不得了。 娇娘暗暗钦佩。 “她这是想做什么?放着好好的屋子不住,烧的滚热滚热的,结果又在旁边搭了个小竹楼……没活找活?” 娇娘嘀嘀咕咕,连挨了王尚好几个瞪眼都没有发觉。 王尚很是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忍了又忍,实在是忍无可忍:“聒噪。” ? 娇娘收回偷窥姜安宁的目光,瞥了眼王尚。 王尚:…… 他抿了下嘴,努力板起脸来,训斥人道:“你是不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都忘记身为一个杀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少说话?” 哪有一边盯哨,一边议论,嘴皮子一张一合,嘚吧嘚吧说个不停的? 生怕不能够被人发现? 娇娘眨了眨眼睛:“哦~” 竟然是对人的训斥,毫不在乎的样子。 王尚皱了皱眉,觉得今天的娇娘,实在有些奇怪。 搁在往常,这女人就算是不跟他顶撞几句,也要表情乱飞的翻几下白眼。 怎么今儿个倒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 一句顶撞的话都没有,安静的不像话。 姜安宁不知道远处盯着她的人,正在努力的给小竹楼加顶。 太阳完全落山,月亮悄然爬起,金光变成了新光铺洒下来时,姜安宁也总算是完成了收尾的工作。 她顶着正屋里的闷热之气,进去,看了两眼鸟蛋,随意飞快地从衣柜里挑出两床被褥来,抱着速速从屋里头跑了出来。 不过几息的功夫,蒸笼似的正屋,就让她汗如雨下,连衣衫都湿透了。 她不得不再次回房,取了干净的衣服,到旁边的盥洗室里,匆匆忙忙的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 只是这么一折腾,又出了不少的汗,顿生粘腻。 “真热啊……” 姜安宁有些烦躁地嘟囔了一声。 她将被褥铺在了小竹楼地面上,打算这几天,暂时的将就下。 “看来,明天得去趟姜族长家里。” 姜安宁小声的嘟囔了句:“也不知道村里有没有谁家,打算往外卖房子。” 她想要在村里养蚕,并营造出养蚕很赚钱的假象,少不得要先投资些。 且,还得是能够让村里人“轻而易举”的一探究竟。 首先就得是院墙足够低矮,走过路过的,稍微垫垫脚,抻抻脖子,就能够看的清楚。 如此才能够方便村里人窥视她的“生意”,从而心动。 心动才会行动。 以村里人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但凡能够看见她赚钱,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蜂拥而至,要求她无偿地将生意让给他们来做。 姜安宁胡乱地想了一通,夜风渐渐清凉起来,吹散许多燥热烦闷,没多会儿,她便觉得有些困意来袭,本想着打个盹儿,却不想直接就睡着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远处有人,盯了她整整一宿。 隔天,姜安宁是被竹楼上的鸟叫声给吵醒的。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瞧着外头天光大亮,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起来打水洗过脸,方才觉得清醒了些。 草草地吃了个早饭,姜安宁正准备出去族长家里头,迎面却碰见从隔壁过来的方婶子与隋然。 “早啊,方婶儿,贵诚嫂子。” 跟人打了声招呼,两人都十分热情的走过来:“我跟隋然正准备找你呢,可巧你就出来了。” 方婶儿今儿的气色,比起昨天来,更好了一些。 她笑吟吟的上前,拉着人的手,轻轻拍了拍:“隋然尝了你做的杂鱼酱,赞不绝口,想着也去看看能不能捞点小鱼小虾什么的,回头给摊位上卖的餐饭加个下饭的菜!” “你这是打算出门?” 方婶子看了眼姜安宁背后挂了锁的大门,有些后悔刚刚说话太快了。 都没有先问人一句有没有时间,就一股脑的说了自个儿的打算。 姜安宁“嗯啊”了声:“是打算去趟族长家里,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晚些时候再去也是一样的。” 她听见人说要去捞小鱼小虾,想请她帮忙带个路。 毕竟,真要是好找见的有鱼虾蟹的地方,早就被村里人给洗劫一空了。 哪里还轮得到她们去捞去捡? 姜安宁能捞到,十有八九是误打误撞的,进了什么,之前并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事实还真就如此。 三人一拍即合,各自回家拿了木盆跟背篓,悄悄地钻进树林子里头,沿着溪边一路往深处走。 “头儿,她们进林子里了,咱们还要继续跟吗?” 娇娘看向旁边的男人,寻求意见。 王尚发怔了会儿,才缓缓地说道:“不跟了,回去吧。” “好嘞……诶?啊?” 娇娘惊讶地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回、回去?” 她像是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似的,呆呆地重复了一遍。 王尚连“嗯”一声都懒得,迈着步子往回江安县城的方向走,留下娇娘一个人,独自在原地凌乱。 这就,回去了? 那他们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嘛的? 就为了看姜安宁没事找事,搭竹楼,掏鸟窝,偷鸟蛋,大热天的把炕烧的滚热滚热不成? 拜托,昨儿早上到现在,她水米未进,就是担心排泄会耽搁蹲守监视人,出了什么纰漏。 结果盯了一晚上,最后就是,回去了? 就这么回去了? 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发生,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回去了? 娇娘百思不得其解。 觉得王尚八成是又在抽风。 她有些气闷地看着人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儿的背影,不甘不愿地跺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第152章 宣扬 “诶呦,安宁你这双手,可真是太巧了!” 方婶子左手抱着木盆,右手扶着沉得时不时就往下坠的背篓,笑得合不拢嘴。 隋然比之含蓄许多,却也是压不住笑的。 “说的可就是呢,咱们平常到溪边去捞鱼虾,都是拿着盆子到水里头直接擓的,直接吓走了不少的鱼虾不说,等把那些傻鱼儿捞完,剩下些精明的,便更加的不好捕捞了!” “浅水的地方,更是想捞也捞不到了,都跑的远远的了!” 两人滔滔不绝地,将姜安宁刚刚做的简易虾笼,给大夸特夸。 “不过是凑巧运气好罢了。” 姜安宁谦逊的笑了笑,并没有居功。 像这种生活里的一些小技巧,在她阿娘留给她的手札上,的确只是些不起眼的小知识。 更何况,她还有弹幕帮忙。 刚刚她用柳条编织虾笼的时候,弹幕就已经为用什么饵料更能吸引到河虾争吵过好几遍了。 方婶子闻言便嗔道:“你这孩子,就是谦虚!” 往常她们也不是没有来下河摸过鱼虾的。 好歹也算是个荤腥肉菜了,配上自家下的黄豆大酱那么一炸,可比那老咸菜旮瘩更下饭! 却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捞的是盆满筐满。 “不是有你的法子,我们哪能个个都装满了家伙事儿?” “你呀,可不是婶子爱唠叨你,做人谦虚些是好事儿,可也不能太谦虚了!” “什么都不争、不抢,到最后人家可不会觉得你觉悟高,有涵养,只会说:嘿!你看那个傻子!” “一步退让,步步退让,人们只会觉得你这人好说话。” “好说话,那就等于是好欺负!” 姜安宁若有所思。 方婶子还在说着:“从前,我也是来捞过河虾跟小杂鱼的,还能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弄?” “往常多在河水里头待一会儿,那鱼虾就不敢再过来了。” “就是有那个准头想捞,也根本就捞不上来。” “这玩意儿可鬼精着呢!” 方婶子边走边说,丰收的喜悦,吹散了男人背叛带来的阴霾,使得她又恢复了从前的话唠本质。 隋然在一旁止不住的点头,只是想的更加长远:“要是每隔上三两天,趁着天黑的时候,过去把这虾笼放进去,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起出来,这一晚上,怕是就能够捞到不老少的小鱼小虾,趁着凉快的时候清理出来,到半晌午的时候稍稍辛苦一下,便能够卖不老少钱。” “这东西也没什么太大成本,都是天生地养的,只要人勤快些,绝对是一本万利!” 隋然越说越激动,心里头已经畅想起遥远的未来。 方婶子听她画的大饼,也不免跟着动了心思。 “真有这么挣钱?” 隋然笑容微僵,顿时就收敛了些畅快的表情:“也没有很挣钱,就是挣个辛苦。” 方婶子撇了撇嘴,明白人这是跟她藏着掖着,没有说实话。 她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 只不过这心里头,到底是有些意动,思绪跟着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姜安宁在一旁笑而不语。 过了片刻,她忽地说道:“我觉得贵诚嫂子的这个想法很是不错!” “只是,这活计说来轻松,做起来,总归还是耗费精神的。” “光是靠着你跟我贵诚哥两个人忙活,只怕要手忙脚乱。” 隋然看着人,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听着姜安宁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也想加入进来,分一杯羹吧? 真不是她小气,可这镇上的人,来来去去就这么多点儿,现如今就已经有人学着他们来工地上买餐饭了。 虽然在味道上,远远不如他们家的,好些人吃过一次之后,便又重新过来,买他们家的。 可也不过是两三日,那几家人就联合起来,通过降价的方式,再次吸引走了不少的客流。 这要是再加上个极会赚钱的姜安宁,还有虎视眈眈明显也已经心动了的方婶子,只怕他们能赚的钱,就要再少上一些了。 真不是她小气! 隋然忧心忡忡,姜安宁看破不说破,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我看,不如咱们三家联合起来,一块把这卖饭的生意,做大做强。” “贵诚嫂子你也能早点儿多攒下些钱,盘下个门面儿,往后就算是过了饭时,也能时不时的,接待几桌散客,多赚些钱,何乐而不为呢?” 隋然被人画的大饼,说的有些动摇了。 方婶子最是意动,忙不迭的开口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啊!人多力量大,有我跟安宁帮着你们两口子忙活,可不就是赚的更多?” “你细寻思寻思,平常就你们两个人,到了饭点儿能跑几个地方?” “这总有个先有个后吧?先去的地方,自然是没得说,怎么着都能把东西给卖完。” “可后去的地方呢?” “他们得花时间等你们过去吧?还只能挑拣别人买剩下的吧?万一这路上耽搁的时间长了些,这饭到手里,恐怕也凉的差不多了!” “那后头的人,花着跟旁人同样的价钱,就只能吃已经冷掉的饭菜,心里头能高兴,能乐意吗?” “人家乐意花钱跟你买饭,图的不就是吃口热乎的?” “否则人家自己带干粮,不也照样能吃饱肚子,还能省下一份钱,回去给家里头买上二两肉,改善改善家里的伙食,何苦要花呢?” 方婶子循循善诱,说起道理来,一套接着一套的。 隋然听着,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动摇了。 “更别说,万一前头买的人多,这后头等着人,哪里还有的能买呢?” “从你这里买不到,自然就会到别人那里去买。” “你这生意也做的有段时间了,效仿你,做好了放到各个工地去卖的,肯定不止一个吧?” 方婶子这话,算是捏住了隋然的命门,让人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最近做这份生意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好几次,她跟她男人急匆匆地赶去另外几个工地时,那边的人已经等不及,买了旁人家的。 中午歇息的时间也就那么点儿,工头们都生怕你多歇几息,耽搁了给他干活,饭吃的晚了,根本就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会愿意为了那么点儿口腹之欲,多等上一等,等到隋然过来再吃。 “婶子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隋然有些自惭形愧的低下了头,觉得自己真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不够大度。 她不免看向安宁:“安宁妹妹是怎么打算的?你说说,嫂子都听你的!” 隋然想明白之后,顿时大方真诚了许多,拿出最大的诚意来,询问姜安宁的意见。 姜安宁哪里有什么打算,无非是顺势而为,打造人设罢了。 “我觉得方婶儿说的就很对,咱们一块儿做,不仅在数量上,能够更胜一筹,这分散着去到各个工地送饭,效率也能够更高一些。” “到时候咱们把瑞安镇人数比较多的工地,总结归拢起来,规划好哪个人要去哪个地方,把任务分配下去,肯定会比贵诚嫂子你跟我贵诚哥两个人来回奔波要有效率的多。” “虽然钱是要分出来一些,可方婶儿有句话说对了,人多力量大,这人多了,咱们能够抢占到的市场份额也就多了,总的赚的钱,也就说了,就算均分给各个人,说不定也会比之前,贵诚嫂子你跟我贵诚哥两个人忙活时,赚的更多些,也更轻巧些。” 姜安宁声音微微顿了顿,目光在眼前的弹幕上多停留了片刻,将弹幕划过的话术,默默记下,很快又恢复自然从容的笑来:“何况,这生意想要做大做强,就免不得要壮大团队。” “有句话说的好,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 嗯,姜安宁声音慢了下来,有些理解不了这话的意思,多花了几息时间来消化,才重新打起精神,扬起笑来,继续开口道:“只要咱们这分工模式能壮大运行起来,往后,贵诚嫂子你甚至不用亲自去跑工地,只要雇人去就行了。” “雇人?!” 隋然明显是被姜安宁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到了。 在她短浅的认知里,能够雇人做事儿的,都是那些有钱的人家。 她……怎么能雇人? 那得花多少钱啊? 倒是方婶子,比隋然镇定的多,也接受良好:“诶呦,诶呦,这么说来是不是以后,咱们就算是在家干待着,那钱也会源源不断的进来了?” 姜安宁笑笑:“也可以这么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 方婶子很高兴,心里头有了期盼,连隋然还一脸犹犹豫豫的,立马不需要人安排的,自动去游说人了! 姜安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余光不经意的瞥了眼旁边的稻草垛,笑意深了两分。 隋然在方婶子的一番游说下,心思招架不住的动摇。 三人直接去了姜安宁家。 姜安宁家院子宽敞明亮,铺上几个大木盆在院子里也不会显得拥挤。 尤其是姜安宁家的水井,有个很方便的取水工具,木头打造的,只需要用脚踩,那东西就会自动的打上水来。 就算是她们三个女人,也能够轻轻松松的打上好几桶水。 不过,兴许是制作工艺太粗糙太不成熟了。 这东西用着用着,就不太灵敏。 但好在,姜安宁家还有很长很长的水管子,用竹子拼接成了,能够从水井,直接引水过来前院。 这样她们只需要一个人在水井边踩踏汲水工具,另外两个人负责在前头,清洗这些鱼虾,不用多耽误功夫。 方婶子和隋然,一致决定,让姜安宁到后头负责踩水,理由还很应当:“这是你家里头的东西,你用着肯定比我们更熟练,要是让我们两个谁去,那还得花时间去研究研究怎么用,万一要是研究不明白,还得喊你过来才成,这不是更耽误功夫。” “对对对!”隋然在旁边,不住地点头附和。 姜安宁推拒不得,便只好去了后院负责踩汲水工具。 就在三人忙着清理鱼虾时,村子里悄然传起有关于三人的流言蜚语。 “诶呦,你们都还不知道啊?如今贵诚家那个,可是要不得了了!” 正在祠堂前头的大石磨前纳鞋底子的妇人们,顿时都将目光,放在了说话的秀荣婶子身上:“咋就不得了了?你又给哪听来啥了?可别又跟这儿听风就是雨的,拿咱们逗乐子……” 众人多多少少的,也都知道秀荣婶子是什么人。 对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一向是只信三分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你们要是不信,那就算了!” 秀荣婶子一脸不哄我高兴了,我就不跟你说了的样子。 众人撇着嘴,互相的交换了下眼神,知道她这人是什么尿性,索性也乐得拿话逗人玩。 “诶呦,好姐姐,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你就快跟咱们说说吧,不然我们今天怕是都要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抓心挠肝的难受了!” 有妇人说的十分夸张,引来其他人的哈哈大笑,却也跟着人附和起哄:“是啊是啊,快说吧,咱们都很想听呢!” 秀荣婶子哼了哼声,像是从人的吹捧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略略拿乔了会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这才慢慢悠悠的说道:“还能是什么?就是姜安宁呗!她啊,要带着隋然跟姜根山家那个虎老娘们,一块儿赚大钱呢!” 众人都有些惊住了。 “真的假的啊?” 秀荣婶子瞪了眼那个质疑她的人:“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说着就要扭头离开。 那人赶忙上前做小伏低的给人赔了一通不是:“诶呦喂,是我不对,我说错话,姐姐快别生气,我自己打嘴。” 听着人好一通低声下气的哄着她,秀荣婶子这才稍稍满意了些:“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要是假的,我能出来说吗?” 众人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心想着:难道你平常说的假话大话,还少了? 同样是大嘴巴,秀荣家的,可没有根山家的说话实在。 根山家的,好歹从来不骗人,有什么说什么。 就算是会夸大其词一些,可到底,事儿是真事儿。 秀荣家这个…… 众人都不由得撇了撇嘴,在心里极度否定秀荣婶子的人品。 “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秀荣婶子敏锐地感受到她们的不相信,高声强调了起来:“她们仨当时从树林子里头出来,个个身上背着的背篓,都装的满满登登,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正研究怎么赚大钱呢,我当时就在她们路过的稻草垛后后头……” 她声音不大自然的顿了下,话咽回去,没有说自己在稻草垛后头干啥。 “我亲耳听到的,难道还能有假?” 第153章 白嫖 众人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心里头都有犯嘀咕了。 难道秀荣家的,说的都是真的? “秀荣家的,你可敢发誓,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哄骗我们。” 她们都知道,秀荣家的跟姜安宁还有根山家的都不对付。 尤其是那回,在姜安宁那里落了面子,秀荣家的回来以后,只要是有机会跟他们凑到一起,少不得的就要说几嘴姜安宁的坏话。 她们心里头知道怎么回事儿,听一听也就算了,左不过也不会有人真的在意。 赶上心情好,兴许还能配合着秀荣家的说几句姜安宁的不是,满足满足她的虚荣心,把人给哄的高兴了,寻常最小气的人,也能大方一小下,允许她们到她家的菜园子里头,薅上一两棵菜。 倒也不是她们有多缺两口烂菜,就姜秀荣家那个嘴勤屁股懒的手儿,菜园子伺候的极其糊弄事儿,种出来的菜,也就是勉勉强强能吃,一点儿没有多水灵,可比不上根山家那样,伺候的精心,又大又好看,水灵灵的,瞧着就有食欲。 就是生吃,也有股子甜味儿。 哪会像姜秀荣家的那个似的,甭管怎么吃,都是水了巴察的。 实在是,白嫖来的东西,就是比自家菜地里头的,吃起来更香甜。 可万一姜秀荣说的是真的…… 众人心里头,不约而同地划过这个念头,脸色都止不住沉了两分。 姜安宁那丫头,既然是真有主意能够带人赚钱,怎么就不想着带着他们村里人一起呢? 让姜根山家的跟姜贵诚家的两个吃独食算是怎么回事儿? 念及此,刚刚问话要秀荣婶子发誓的妇人,板着脸:“秀荣家的,我们知道你跟那姜安宁还有根山家的都不对付,平时也好说人些坏话,编排人几句。” “我哪有……”秀荣婶子怒瞪着眼,张口就想要否认。 被妇人凉凉地瞥了一眼,顿时就有些心虚的说不出来话, “往常的事情咱们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到底也是那两个人,平时太飘飘然,行事猖狂,目中无人了些,会招惹来你这样的祸事,也无可厚非。” “可你刚刚说的话要是真的,那就是咱们全村儿的大事儿。” “得赶紧跟家里头的老爷们儿们仔细的说道说道,究竟该如何应对,咱们也好尽快拿出个章程来,可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吃独食,不带咱们村里人。” “否则的话,她们也实在是不配跟咱们当一个村的。” 妇人脸色严肃,看向其他的妇人:“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对!” “都是一个村儿的,哪能不互帮互助呢?” “姜安宁这样子做可太没有道理了!” “是啊,就是啊……” 众人纷纷应声,开始对姜安宁与方婶子她们抨击声讨起来。 咬牙切齿,恨的不行。 仿佛只待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就要立马冲进姜安宁家里头,将人给生生撕碎,活吞了似的。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秀荣婶子底气十足的挺胸肯定:“我亲耳听到的,怎么可能有假?你们要是不相信,只需要现在去姜安宁家里头看看,就立马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我亲眼瞧见她们从树林子里出来,一个个的背篓里,都装的满满登登,直往下坠呢!” “只怕这会儿啊,正忙着怎么分赃?” 众人已经被她这话说的动摇了七分,却又实在是碍于她从前有前科,不敢将她说的话,完完全全当真。 “既然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发誓。” 最开始说话的那妇人,板着脸,再次逼迫人发誓保证。 秀荣婶子气结,可转念一想,她又没有撒谎,她有什么好慌的? 她就是亲耳听见姜安宁跟姜根山家的那虎老娘们说了啊! “我发誓!” “我发誓行了吧?” 秀荣婶子被逼着发誓,心里头是有些不痛快的。 她说的明明就是真话,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 可这些人往日跟她这好那好的,真到了有事的关头,却一个个的都不相信她了! 亏她还一心惦记着,把这么大的事情跟她们说。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白瞎了她的一片真心! 秀荣婶子在心底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这才稍稍心平气和了些。 可是妇人们却依旧不依不饶的。 “你以你儿子的发誓,如果今天跟我们说的是假话,你儿子这辈子就娶不上媳妇,一辈子当老光棍儿!” 秀荣婶子当即就怒了:“徐枝香,你什么意思你,你咒我儿子?” 她冷笑:“真有意思!我说的话就是真的,你爱信不信!” “反正到时候姜安宁真的只带了姜根山家的那个老娼妇跟姜贵诚家的那个小娼妇一起吃独食儿赚了大钱,亏的又不只是我一个人。” 丢下这么句怒冲冲的话,秀荣婶子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心里头窝火的不行,一路上不停地骂骂咧咧,把刚刚在场的人,纷纷诅咒了个遍。 “你们儿子才一辈子娶不上媳妇儿打光棍呢,我呸,我呸呸呸!” “贱人!” “恶毒!” “顶不要脸的!” “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 骂了好大一通的秀荣婶子,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不远处的稻草垛旁边,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阴郁郁的看着她。 “真是奇了怪了,大太阳的天儿,怎么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秀荣婶子抬头看看天,艳阳高照,日头晃人,两手止不住地搓了搓手臂,心里头嘀咕着,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王尚待人走远后,冷冷地吩咐道:“割了她的舌头!” “是……嗯?” 娇娘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惊讶不已:“啥?割了她的舌头?” 这男人疯了吧? 又发什么癫啊! “大人,这样,不妥吧?”娇娘委婉地提醒了人一句。 王尚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娇娘快要有些顶不住压力,打算摆烂应了时,王尚才开口:“确实是不妥,是我说错了。” 语气里,混合着浓浓的自嘲,惊吓的娇娘像是再看怪物似的,看着人。 这男人到底是咋了啊? 莫名其妙的。 莫名其妙的跑过来盯着姜安宁,他以为这男人终于是良心发现,记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任务,准备认认真真做事儿,杀了姜安宁的时候,他又莫名其妙的回去了。 回去就回去吧,反正这么多年来,她都已经习惯了。 甭管他嘴上再怎么不承认,实际行动上,可是一点儿也骗不了人。 她还不知道他? 结果…… 这男人回去没多久,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又又又跑回来了!!! 她刚落下脚,连口气儿都没喘匀,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又又又他喊着过来,继续窝在这个鸟不拉屎、民风未开化的地方,听着那些人说些三观扭曲、脑子不大正常、病得不轻的话。 可即便如此,这些事情放在王尚的身上,也还是有几分合理的。 反正这男人从来就没有正常过。 整日里就是会做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为什么明明嘴上始终说着对姜安宁没有任何的感情,且看起来……也确确实实是不像有什么感情。 从前她怨念颇多,看这男人的行为时,难免也就多了几分不理智。 总是会先入为主的以为这男人就是喜欢姜安宁。 所以才会以权谋私,不允许他们动手了结了姜安宁。 可如今冷静下来想了想,王尚的种种行为,的确不太像是喜欢对方的样子。 哪有喜欢一个人,会对那个人没有丁点儿欲望的? 最后,娇娘想来想去,只觉得这男人就是纯纯有病。 尤其是那天,他问她:“娇娘,平心而论,在江安县的日子,你不快活吗?” 她好像忽然间就理解了,王尚这八年来,为什么就怎么都不肯对姜安宁动手。 天高皇帝远,无拘无束的自在日子过惯了,不用整日战战兢兢的,担心哪天被分派到什么棘手的任务,杀什么难杀的人……甚至很可能会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更不用担心这里有哪个权贵哪个重臣,需要他们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着,做小伏低,极尽卑微。 甚至就算是她想睡哪个男人,也根本不用顾忌,对方会不会是哪个权贵家的庶子,又或者是哪个侍郎、大人偷养在外面的外室子。 日子怎能说不惬意呢? 简直惬意舒适极了好吗! 那个时候,她忽然间就觉得,继续在这江安县待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任务什么的…… 连王尚这个做人头目的都不着急,她个小喽啰,有什么好着急的? 反正就算是任务完不成,他们一直赖在江安县不走,京城那边儿,也照样准时准点的,将双份的俸禄、四时的衣物,包括一些年节的赏赐,全部都不少不落的送过来。 如此…… 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就在这里做个逍遥的土皇帝,不是挺舒服的嘛。 那一刻,娇娘觉得她才终于理解了王尚这些年的拖而不决。 根本就不是什么喜欢姜安宁,所以才不忍心动手。 纯粹是想要借着由头,窝在这里摆烂逍遥。 甭管王尚心里头究竟是如何想,又为何会始终不舍得杀姜安宁。 总之……娇娘自认为,她理解了。 王尚对人内心的变动丝毫不知。 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有多在意。 不过,娇娘经过一段不算漫长的自我脑补之后,成功说服了自己。 等再跟在人身边办事儿时,难免就没了以往的那些不情愿与怨愤。 如今再看到人身上的自嘲,难免也就更多了些困惑。 不对劲儿! 实在是不对劲儿……这男人,太不对劲儿了啊! 到底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娇娘心里头还在茫然着,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王尚已经沉默的迈步,朝着姜安宁家走去。 “诶?” “卧槽!” “你干什么去啊!” 娇娘看着人大摇大摆,毫不遮掩的就往姜安宁家里头去了,惊吓的险些破音。 王尚却不理她,反而是越走越快。 娇娘没了办法,只能快步的追了上去。 奈何,她又不是王尚,行走在街上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她的这张脸,姜安宁是见过的。 等瞧见王尚竟然堂而皇之的就去敲了姜安宁家的门,她震惊的瞳孔地震了一样。 这男人疯了? 说好了不能打草惊蛇呢? 他在干什么!! 见大门拉开,娇娘不得不飞快的躲闪到一旁。 只是眼里的震惊、心头的困惑,半点儿不减。 王尚,该不会是真的疯了吧? 是了…… 自打京城那边的消息送过来,点名提了句“江安县第一绣娘”之后,这男人的种种行为就透着一股子奇怪劲儿。 姜安宁拉开大门,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 她眨了眨眼,觉得这人好生眼熟。 可又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在哪见过。 王尚微愣,显然有些没想到对方的开场白会是这样。 “你……”不记得我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脸,不知想到什么,又把抬了一半儿的手默默放下。 “过路的,想讨一碗水喝。” 王尚胡乱地扯了个借口,眼神中的落寞与难过,却怎么也遮掩不了。 姜安宁眨了眨眼,想不明白这是从哪里过的路,竟然能够讨水讨到她家门口来。 似是瞧出人脸上的疑惑,王尚自认为友好地勾起一抹笑来:“路上来时,听到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便没敢跟那些人讨水喝,怕喝完,他们要跟我索要天价水钱。” “本来是准备直接离去,远远瞧着这栋宅子布置的清新雅致,低调却又不失大气,像是个文雅的人家,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也实在是我有些渴的不行了……” 王尚抿了抿嘴角,露出几分腼腆的笑意:“若是小娘子不方便,就只当我没来过。” 说着,便扭头就走。 姜安宁犹豫片刻,想着对人的模样有几分熟悉,心里拿捏不准注意,最后到底是禁不住心软,出声喊住了人:“你且在这儿等一等,我给你倒水去。” 王尚扭过身驻足停下,满是惊喜与感激:“如此,那就太谢谢了!” 就好像真的只是来讨水喝的一样。 姜安宁多看了他一眼,捏着困惑关上门,去厨房里头倒了碗水。 还在跟隋然忙活着清洗鱼虾的方婶子,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问了句:“谁啊?” 听着像个男人。 “路过讨水喝的。”姜安宁如实说道。 方婶子跟隋然都有些震惊:“啊?” 路过?讨水的?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能是路过到她们这儿啊? 第154章 污蔑 且先不说姜安宁家的位置,是在村子的紧里头,很是偏僻的地方,附近都没有几户人家。 单就是说,她们村子地处的位置就十分偏僻,过往的几条大路,都不太跟他们这儿挨着,想要到他们村,可得绕上好一段路,才能够到。 谁会没事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讨水喝? 更别说在外面的主道上,都看不见他们村。 莫说方婶子跟隋然心里头犯嘀咕,就是姜安宁也觉得奇怪。 只不过是隐隐约约觉得这人瞧着眼熟,心软了一下,这才答应了。 她接了一碗水,重新拉开大门,递给男人。 王尚也没有矫情,就像是真的渴极了一样,大口大口的喝干净了整碗的水。 “谢谢小娘子。” 说着他把碗递回去的手,缩了回来。 姜安宁看着马上到手的碗又离自己远了起来,微微愣住。 “男女授受不亲,且我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小娘子心善,愿意施舍给我一口水喝,解我的燃眉之急,我怎么也不能对小娘子恩将仇报。” 王尚大义凛然的说道:“这碗如今被我给用过了,想来小娘子是不会再用的了,未免小娘子受损失,我看小娘子不如就将这碗卖给我吧。” ????? 姜安宁一脸茫然的看着人。 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公子不必如此……” 一个碗而已,再说了,又不是不能够刷洗干净。 哪里就扯得到男女授受不亲了。 这人想的也忒多了些。 她伸出手去要把碗拿回来,王尚却退的更远了些。 “小娘子还是把这碗卖给我吧,不然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王尚态度坚决,很是没得商量的语气。 姜安宁:…… 她忽然就想起了民间的一些借运借命传说。 这男人该不会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吧? 可以没听说,关于买走别人家里的一个碗,就能买走人的命的…… 又或者是买了这个碗,就能够买走这户人家的财运、福运。 难不成是什么新式的说法? 不然这男人的行为未免也太奇怪了。 实在是叫人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何如此。 莫名其妙上人家来就为了买个碗? 哦,不对,还吐了口水。 似乎有听闻,借水等于借财运。 莫非这男人是来她家里借财运的? 姜安宁有些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无语住了。 这男人得是多想不开,跑到如此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她一个乡野村姑借财运…… 总不能是她有什么神奇的命格吧。 姜安宁一通胡思乱想,自己就把自己给逗笑了。 “我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何非要强行买走我家的这么个碗,不过,公子既然有此要求,觉得我若是不让你将这个碗带走,便会良心亏欠、寝食不安,那我也实在是不好做个恶人。” 听她如此说,王尚以为她是要同意,脸上不自觉地露出高兴的笑来。 不想姜安宁话锋一转,猛的上前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水碗,果断干脆地将碗掷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白白净净的瓷碗,瞬间四分五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在院子里的方婶子跟隋然听见动静,赶忙的跑了出来。 姜安宁气定神闲地看着王尚:“如此公子就不必担心男女授受不亲,又或者是公子有什么疾病,担心会通过这口碗传染给我,从而良心不安。” “公子觉得可还好?” 王尚愣愣地看着呗摔碎的白瓷碗,一时间有些没有缓过神。 刚刚这碗是在他的手里吧? 刚刚姜安宁是距离他很远吧? 甚至她刚刚所在的位置还有台阶吧? 她是怎么忽悠的一下子就冲到自己面前,还将他手中的碗给夺了去的? 他是大内第一高手,没错吧? 当了这么多年的杀手,杀了那么多的人,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够在没有他的允许下,近他的身。 便是放眼武林,也没有几个人能是他的敌手。 即便他这些年厌倦了打打杀杀,整日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窝在江安县贪图安逸享乐,迟迟不肯归京。 却也从来没有松懈过习武,更是不停的精进着身法。 怕的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万一他懒怠了,会不知道在哪天,被哪里冒出来的天才杀手,给收割了性命。 就像是他,无情收割别人性命一样。 明明他觉得自己变得更强了。 怎么反倒是让姜安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此轻而易举的靠近他,还从他手中夺走了那口碗? 若是在刚刚,姜安宁夺走的不是他手中的碗,而是他的性命…… 他可有时间去反击,去躲闪? 王尚懵了。 他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 姜安宁……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成长成了他根本就不认识的样子? 这八年来,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是谁在这背后,暗中的动了手脚,瞒天过海的瞒住了他和江巍……甚至还有可能是他不知道的其他势力与眼线,暗中培养了姜安宁? 还是,这姜安宁,本就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样子…… 莫非她从小,就十分擅于伪装,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他们全都被骗了? 江巍知道吗? 那位,又知道吗? 电光火石之间,王尚想了许多种可能。 “是我冒昧了。” 他压下心头的慌乱与困惑,歉意非常的跟人说着对不起:“若有唐突了小娘子的地方,还请小娘子原谅则个!” 说着,他就从袖袋子里头,掏出来十数张银票来,不容人反应的一股脑儿塞进人的手里。 接着拱手一礼,匆匆说道:“这些,就当是我给小娘子的赔偿,望小娘子莫因为在下的唐突冒昧,毁伤了心情。” 说完,便头也不回,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诶?” 姜安宁喊住他把银票还回去,不想这人瞧着也没跑没跳的,却是眨眼间,就到了几十米之外,嗖的一下拐到一处稻草垛后面,接着就再也寻不见踪影。 ?????? 姜安宁人都傻了。 连听见声音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方婶子跟隋然,也是满目震惊。 “这……” 怕不是遇到什么山精灵怪了吧? 正常人怎么可能嗖地一下就窜出去那么老远,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呢? “安宁,你这……咋回事儿啊?” 姜安宁低头看看手里的银票,又看了看王尚刚刚消失的地方,神色茫然。 “我也不知道啊。” 谁知道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到底是在抽什么风。 她把事情大概地跟人说了一遍,连她心中的怀疑,担心会不会是有人学了什么恶毒的法子,想要跟她借命或者借运也一并说了。 说完,她还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也不是我迷信,实在是这男人,出现的太过蹊跷奇怪了。” 任凭是谁,冷不丁遇上这么一桩事儿,心里都会有些打鼓吧? “你谨慎些是对的!” 方婶子板着脸,很是严肃的说道:“这男人,的确是出现的太过离奇,行为也着实诡异,你再看看他刚刚离去时的那样子,哪里像是个正常人?指不定就是什么东西变的!” “方婶子说的对!” 隋然也在一旁,脸色严肃的开口:“你说的这些,我也曾经听过,据说是会有人到陌生人的家里,借口说是要借一碗水喝,这碗水你一旦是给他了,便会借走财运。” “甚至很有可能遇见那些有道行的,连寿命都会被借走。” “虽说民间传言不可尽信,也未必就能够站得住脚。” “可老一辈人,既然是把这样的话给传下来,必然是有些什么道理的。” “你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隋然忧心忡忡的看着姜安宁,很是为人后怕:“有些事情,就是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姜安宁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子想的。” “若是真的没有什么事儿,自然一切皆好。” “可要真是有什么说道儿,谨慎些总是没有错的。” “也免得不小心就落入了旁人的算计。” 方婶子跟隋然,对姜安宁这话深以为然。 “只是……” 姜安宁有些头疼的看着手里那一叠厚厚的银票:“这些钱要怎么办?” 方婶子跟隋然对视了一眼。 她们俩,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 可是这种来路不明,不知道究竟是何目的,是否藏着什么阴暗说法的钱,她们是半点儿心思都不敢动。 生怕会有损了福报。 方婶子想了想,不由得提议道:“我看,要不就把这钱,拿到寺庙或者道观里去,捐成香火钱?” “甭管是这钱是否有什么算计诅咒,咱们把这钱交给佛祖菩萨,天尊道长,就算到时候真的会有什么借命借运的说法,自有佛道头子帮着抵消了。” 隋然在一旁止不住的点头:“我看方婶子说的这法子,可行!” “安宁,你觉得呢?” 姜安宁觉得,好像也并无不可? 她略想了想,问向方婶子:“婶子可知道,离咱们这儿最近的寺庙或者道观是哪里?” 方婶子皱起眉来想了想:“好像……东姚镇那边,就有一座娘娘庙?” 她说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娘娘庙,能行吗?” 姜安宁也不懂得这些。 两人不由得又将目光放到了隋然的身上。 隋然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最后也只说出来一句:“娘娘庙,应该也行的吧?” “实在不行,去龙王庙看看?” 旁的,她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寺庙,又或者是道观了。 三个都不太相信神神道道之事的人,都有些被难住了。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摆烂道:“罢了罢了,明儿到镇上打听打听,实在不行,就去县里头问问,总不至于咱们这么大个地方,连座寺庙或者道观都找不到吧?” 方婶子跟隋然听了,纷纷点头:“可行!” 不远处,听了秀荣婶子说话的几个妇人,纠结了好半晌以后,还是决定回去跟家里的爷们儿们说一说这事儿。 以姜族长为首的几个男人,听完顿时气的不得了,大动肝火,怒气冲冲的朝着姜安宁家来,想要一探究竟。 结果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了姜安宁手里正捏着一沓子的银票,递过去给方婶子。 实际上,姜安宁只是给方婶子跟隋然看,询问两人,该如何解决这些烫手的银票。 奈何远远地落在村里那几个男人的眼中,顿时就变成了姜安宁在给方婶子和隋然钱,好多好多的钱。 “太过分了!” 周然站在姜族长的旁边,很是义愤填膺的说道:“这姜安宁如此有钱,却连二百两银子都不舍得给咱们,简直就是没有把咱们当成实在亲戚!” “要我说,别说二百两,就是三百两、四百两,她也不是拿不出来,凭啥不拿?” “大家都是一个村儿住着的,她未免也忒狠心了些,明明赚了好些的钱,却只顾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完全不管咱们这些叔伯长辈们的死活。” “族长,您作为一族之长,如今更是顶替了江巍的村正之位,可是咱们全村人的主心骨,这事儿,您可不能不管啊!” 周然十分大义凛然的道:“今儿说什么,也得让姜安宁给咱们个说法才行!” 姜族长目光凶狠地怒瞪了人一眼,冷笑:“给说法?给什么说法?” “姜安宁凭什么给咱们说法?” 周然震惊的无以复加:“族长?!” 这老登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该不会是想要吃独食,在这儿装好人吧? 周然的脸色沉了沉,心头怨恨丛生。 姓姜的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知好歹? 刚有个不再听话的姜根山,如今连姜族长这个老登西,也来说话带刺儿,不给他面子了? 真是岂有此理! 周然在心里暗暗地发狠:等哪天他飞黄腾达了,非得叫这些人好看才行! 姜族长冷笑,倒是没有看出周然的不服不忿来:“你也说了,这丫头心狠!” “既然是心狠,想必也是从来没有想过考虑咱们死活的。” 他长叹了一声气:“也怪我当初没看出这小妮子的狠辣来,还以为她是个绵软好骗的。” “我早就该想到的,能说把未婚夫一家子送到大牢里去就送到大牢里去的毒妇,如何会是个绵软的性子?” 姜族长眸光冷冷:“如今来看,只怕咱们一开始,都被这死丫头给欺骗了!” “说不定,就是那赵家人,都是遭了这丫头多年来的布局算计,才会突然遭此横祸!” 众人闻言大惊:“这是怎么说的?难不成,赵家人是无辜被害……这,不能吧?安宁丫头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算计,心思深沉之人啊!” 第155章 谩骂 “怎么不能?” 姜族长满眼凶光地瞪向刚刚出声质疑他的年轻后生:“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 “她姜安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能不比你们清楚?” “打小我就见这丫头是个心术不正的,后来更是克死了爹娘,成了没有人要的孤女,更是缺了教养。” “像是这种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能会是什么好东西?” 姜族长用词极尽恶毒:“更何况,心思深沉之人,难道会把心思深沉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叫你看出来不成?” 他冷哼了一声:“连我都险些被姜安宁这丫头给骗了过去,你们知道什么?” 那年轻的后生当众被训斥,自觉有些丢了面子,面皮发烧,低下头抿唇不语,心里却是恼了姜族长的。 其他人更多还是默不作声。 他们都觉得,姜族长这话,说的未免有些太过了。 姜安宁罪不至此。 可他们也觉得,这丫头确实也是该吃些教训了。 不过就是会赚些钱罢了,也太高调,太不懂得做人了。 更何况,他们都还指望着由姜族长出头,帮他们从姜安宁的手里头,讨要些好处来呢! 万一为姜安宁说了什么话,把人给得罪了,到时候就不带他们分一杯羹了,那可怎么是好? 谁也不想因为一时的同情,就被排斥在利益之外了。 这么想之后,众人顿时心安理得许多。 周然更甚:“我看族叔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赵海这人,我还是了解的,不像是会做下这种事情的人,指不定还真就让族叔说中,是姜安宁用尽心机算计的!” 他猫哭耗子似的叹了两声:“倒是可怜了我赵叔跟赵婶儿,将邻居家是留下来的孤女,当成是亲闺女一样看待,尽心尽力的照拂,满心欢喜的将人说给了自家要继承家业的长子,就是担心她往后受委屈了。”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恩将仇报……” 周然摇头叹息:“可怜,可恨呐!” 若是不知真相的人,听了这样子的话,只怕真的要以为赵海有多么的无辜倒霉,摊上姜安宁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未婚妻,最后不仅自己锒铛入狱,还连累的家里人,也跟着落魄遭罪。 众人听了这话,大为震惊,只觉得周然不要脸至极! “真没想到,往日瞧着老实巴交,蔫声蔫语的人,说起瞎话来是这般的厉害。” 有人小声的嘀咕了句。 旁边人十分不耻的嗤笑了一声:“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呢?往日里瞧着老实巴交的人,实际上不定怎么花花肠子呢!” 两人声音压的极低,甚至见周然的目光,狐疑地看过来时,飞快的撇开目光,闭紧了嘴巴。 谁都没有在这个时候,不识趣儿的去为姜安宁辩解、正名。 周然还在同姜族长一起,一唱一和的污名着姜安宁的名声。 有人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生硬地出声打断:“族长,这事儿,咱们到底要怎么办啊?” “是啊,族长,我看这事儿,还是得尽快拿出来个章程才行,可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你得想个办法啊,安宁丫头那边,咱们到底该是个什么态度?” 有了一个人开口,跟着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听你们俩在这儿,骂的这么厉害。是要彻底跟人撕破脸,还是想咋的?” “咱们是该态度强硬点儿跟姜安宁讨个说法,还是想点法子,跟人打好关系,求着人带带咱们。” 一个“求”字说出口,顿时就让姜族长的脸色不好了起来。 周然素来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见人脸色不好,立马开口抨击起那人来:“姜安宁一个小辈、晚辈,不说来主动的过来拜见大家伙这些长辈,送上孝敬,怎么还要咱们上门去求她?” “这像话吗?” “她这样简直就是罔顾人伦纲常,毫无教养,不知人情世故!” “各位长辈们不与她计较,那是各位长辈们的气度,是君子之腹不装小人之行!” “若是她还要一些脸面,顾及一些名声,就该主动的上门来拜访各位长辈,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把赚钱的法子,告诉咱们大家伙儿。” “怎么能是咱们低声下气的过去求她?” “那未免也太给她脸面了!” “这不是助长她的嚣张气焰吗?” “只怕这个口子一旦打开,往后她便更要得意洋洋了。” “说不定还会蹬鼻子上脸,愈发的得寸进尺,再也不会将咱们这些同村的长辈放在眼里!” “那往后咱们姜家村岂不是成了姜安宁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 “咱们怕不是还要在这个地界,仰望着她的鼻息生存。” 周然很是大义凛然的煽动着村里人的怒火:“那咱们岂不是都成了她的奴隶,还能有什么自由可言?” 众人:…… 有这么严重? “你们可千万别不把这当回事儿!” 周然怒红着眼睛:“一个村子,本就应该相互扶持,团结友爱,只有这样,咱们村子才会发展的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希望!” “她姜安宁既然有这个本事,那就应该拿出本事,来为村里做贡献。” “让咱们大家伙都能过上好日子。” “让咱们村儿,成为十里八村最让人羡慕的存在。” 周然情绪激烈的拍了拍,怒问:“可是她姜安宁为什么要如此自私,为什么就是不肯带着咱们大家伙一起发财致富呢?”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一件事儿吗?” 众人茫然:“为了什么事儿啊?” “当然是为了算计咱们。” 周然煞有其事的说道:“她就是想要咱们,看她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住好的,什么都是好的。” “她过得越好,咱们过的就越差。” “因为姜安宁她一个人,把咱们全村所有人的气运,财运都给吸走了,她是在献祭咱们,成全她自个儿。” 众人不由得“啊?”了一声,明显是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震惊住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假的?有什么依据吗?这未免也太玄乎了吧。” 有人实在是听不下去,出声质疑。 周然冷嗤了一声:“真的假的?有什么依据?玄乎?” “你在问我这些话之前,有没有先问问你自己?” “好好的回想回想,在姜安宁没有发达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会觉得不快乐,会觉得痛苦吗?” “你会因为没有钱而感觉烦恼吗?” “会因为每天只能吃一些简单的菜疙瘩,吃一些野菜粗面,就觉得食难下咽吗?” 众人都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何况他们还是能吃饱呢。 哪里还敢挑三拣四,嫌弃这个不好吃,那个不好吃的。 嫌不好吃? 那肯定是干的活儿还太少。 不够累,也饿的少了。 真饿到了那个份儿上,别说是野菜,粗面,菜疙瘩,就是那粗稻壳子里头掺沙子,他们都能吃的喷香喷香。 在场的好些人,曾经甚至是去逃荒过。 就姜族长,当年不也落草为寇,上山当胡子去了吗? 要不是赶上八年前,那土匪窝里头的土匪,突然间被人给一窝端了。 他哪里有现如今的风光与安定? 指不定早就什么时候身首异处了。 更不要说,那些逃荒去了更远地方的人了。 那逃荒的一路上,还不是有什么吃什么? 能啃到一口树皮,都能心里美上三天,觉得是老天爷眷顾,赏了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怎么可能还会嫌弃? 周然见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附和他,同他一起对姜安宁大行抨击之语,心里头有些恼。 这些粗陋低贱的乡野村夫,真真是毫无脑子。 那姜安宁究竟是对是错有什么重要的吗? 只要大家一致觉得姜安宁是错的,姜安宁对不起大家,姜安宁理应赔偿他们的损失费,不就好了吗? 到时候他们就有了足够的理由去姜安宁家里头闹。 总不至于他们这老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会惧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们儿。 一个女人坐拥那么多的家产,不晓得分给村里的爷们儿们享受享受,也不怕折了寿! 周然的心里头满是怨愤,却也不得不继续耐着性子,哄着众人义愤填膺:“咱们从前肯定是不会觉得日子有多么的苦。”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呀。” “有姜安宁好吃好喝的日子对比着,咱们手里的窝窝头,她就不香了。” 周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唯一跟他有着共同理念的姜族长:“远了的咱们就不说了,就只说近的。” “族叔,之前姜安宁在她家里头,宴请咱们全村的人吃饭那事儿,您应该还有印象吧?” 提起这件事情,姜族长的脸色,瞬间就冷沉了几分。 那一次,姜安宁那个死丫头,竟然敢夺取了他分配猪肉的权利,简直是不知死活,不懂尊卑。 这件事情一直是藏在他心里头的一根刺。 每每只要想起来,他就恨姜安宁,恨的牙痒痒。 “这么大的事情我自然是记得的。” 恐怕这一辈子就算是死了,化成灰,也断不会忘。 周然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顿时又看向其他人,再次问道:“这事儿大家伙儿也都还记得吧。” “记得啊……记得……”众人稀稀拉拉的回应声中,还夹杂着些许咽口水、吧唧嘴的声音。 有一说一,那天在姜安宁家里头吃的饭,简直是他们这十几年来、二十几年来,吃过的最好最香的一顿饭。 至今回忆起来,仍就是忍不住吞咽口水。 只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再吃上一顿就更好了。 周然瞧着他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十分嫌弃。 “大家难道就没有觉得,自打吃过那一顿饭之后,再回到家里头,无论吃什么都不觉得香了吗?” “就拿我来说吧,从前我要是能有口新鲜的咸菜,那都能哐哐吃掉两大碗粥。” “还能再吃下去两个馒头。” “那滋味儿,别提有多香,多美了。” 周然冷哼:“可是现在呢?” “在姜安宁家里头,吃过了那么好的一顿饭,有酒,有肉,有鸡鸭,有鱼,再回家再吃个咸菜,我只觉得恶臭难以下咽。” “平常最爱吃的馒头也不觉得香了。” “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那些肉包子、饺子、卤肉火烧,哪里还看得上这些没滋没味儿的馒头咸菜呢?” “而这一切,都是怪谁?” “不就是怪姜安宁非要显摆自己多有钱吗?” “如果不是她,炫耀似的请咱们全村人吃了那么一顿好的,咱们的日子依旧还是会跟从前一样,只要有吃有喝,就是安稳幸福。” “她这样子做,不就是为了恶心咱们,看咱们不痛快吗?” 众人心里头满是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还可以这样想吗? 他们个个脸上,都有了些许羞耻的颜色。 总觉得周然这话听着,未免也忒白眼狼了一些。 只是…… 众人谁都没有应声,只是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姜族长脸上,大有要唯姜族长马首是瞻的意思。 姜族长沉默不语。 他觉得周然这话说的还是差点儿意思。 没有说到他想要的那个点上。 “如果姜安宁请咱们吃这样的一顿好饭,是为了请咱们全村人过去,共同商议,如何一起赚大钱的事情,是为了让咱们开开眼,待到以后跟她一起赚钱了,每天都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说起来就合理多了。” 周然突然恨极:“可是她并没有!她不仅没有带着咱们一起赚大钱,自私自利的毫无奉献精神,还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而无动于衷,多恶毒啊!” “姜安宁此举,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她就是别有居心,恶心至极!” “想看着咱们如何痛苦挣扎,以此来衬托她的日子有多么的舒坦,幸福。” “她就是恶毒!恶毒!恶毒!” “非常恶毒!” “极其恶毒!” “非常极其恶毒!” “此等蛇蝎心肠,就该是让老天爷降下一道雷来,劈死她!” 周然疾言厉色的骂了一通,见姜族长果然眉眼舒展开了些,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这马屁,总算是拍对了地方。 “如此歹毒之人,对咱们大家伙做如此恶毒之事,咱们难道就不该去上门讨要个说法吗?” 众人全都沉默不已。 说不出来话。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周然。 这、这、这……这是不是有些太不要脸了啊? 第156章 恶罪 “族叔!” 周然满是愤然地高声喊人:“您不能再犹豫,不能再心软了!” “这可是关乎咱们村子生计的大事!” 姜族长瞥了他一眼,随后目光挪到其他人身上:“你们觉得呢?” 众人沉默。 他们觉得……还是快快跑吧! “诶,你说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怎么就能恁么地不要脸呢?” “兴许是生下来的时候,就把脸忘在娘胎里了呢。” 方婶子跟隋然的声音,一前一后,冷不丁地从众人身侧响起,惊吓的周然扭头就跑,连左脚上的鞋子被右脚给踩掉,险些绊倒在地都顾不上理会,慌慌张张地跑远。 仿佛方婶子她们三人,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一样。 姜族长看着人跑远,怒其不争,恨的是咬牙切齿。 偏偏他现在腿肚子软的很,就算是想要追着周然跑远,也根本就迈不动腿。 只能僵硬的杵在原地,板着脸装无事发生。 甚至还为了堵住方婶子将要出口的嘲讽,怒沉沉的开口:“老爷们在这儿说话谈事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回你的家去!” 他以为这一句端着长辈架子与威严的话,能够将人喝退离去。 没想到方婶子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冷冷地笑了一声:“有些人,可真是越活越回去,跟着年岁一起长的,除了黑心肝,还有厚脸皮。” 她瞅着姜族长:“你可真是够脸大不害臊的,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够说得出口。” “根山家的,你少血口喷人!” 姜族长怒极:“我什么说过安宁丫头的坏话了?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你……” “我呸!” 方婶子毫不客气地朝着人脸上啐了一口:“老娘我有名有姓,什么根山家的,你是脑子浑浊了,还是痴傻了?” “个老登,给我记住了!” “姑奶奶我姓方,往后你要是再敢喊我什么根山家的,我嘴巴都给你抽歪,牙都给你打掉!” 方婶子说着,就挥舞起拳头,煞有其事的往前挥了两下。 姜族长本能地惧怕这母老虎,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退,捂住嘴巴,生怕这泼妇,等下会真的把他牙给打掉了。 “你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方婶子冷笑:“咱们可谁都没有说你说了安宁丫头坏话,你这分明是做了亏心事,心虚吧?” “亏得安宁丫头待你们如此的好,你们竟然这般不知感恩,那脏话污名她。” “你们还是个人吗?!!” 方婶子气的狠了,急的连衣服袖子都挽了起来,大有随时与人大打出手的架势。 “良心都被狗吃了是不是?” “那不也没见她带着我们赚钱啊,哪里算什么好呢。” 有人小声不满地嘟囔了声,说完赶忙将脑袋埋的低低的。 方婶子一眼就认出了人,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拧着人的耳朵,将人给揪了出来:“好你个小狗剩,也学会嚼人舌根了,是不是?” “你安宁姐姐哪里对你不好了?” “上回让你连吃带拿,往家里头搬回去了多少东西?” “光是猪腿儿你就拎回去一整条吧!” “还有半只鸡!” “连人家菜园子里头的白菜,你都说比你自己家地里种的甜,好一通的给人夸,给人捧,然后舔着个大脸,往自己家里头背了一麻袋的白菜。” “你别打量着我不知道。” “那白菜你们家没吃完,全都放烂了。” “最后只能拿去喂猪。” “你这不就是连吃带败祸吗?” “不是自己家的东西,就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是不是?” “就这,也好意思舔着个大脸说人家安宁丫头对不住你?” “你可快要点儿脸吧!” “说这丧良心的话也不怕遭雷劈。” 方婶子嘴皮子上下翻飞着好一顿输出,直把人喷的是狗血淋头,抬不起头。 可很快,被喊“小狗剩”的赵有德就羞愧不下去了。 他想到周然的话,又想到刚刚看见姜安宁给了方婶子好大一笔钱,顿时怒从心来,挥舞起捏紧的拳头来,大声反驳:“你得了姜安宁那么多的好处,自然事事为她说话,可我们得到什么了呢?” “除了一顿在你看来十分丰富的饭食宴请,她还给我们什么其他的好处了吗?” “根本就没有吧?” “难不成就凭这一顿饭,她姜安宁就想让我们这些人对她感恩戴德一辈子不成!” “是谁缺了她那一口饭吃吗?” “又不是什么闹灾荒的年景,人人吃不上饭,没有她的那一口饭,咱们都要饿死,至于天天拿出来说吗?” 赵有德呸了一声:“我要是早知道吃过她一顿饭,就要这样见天的被你们恶心,被你们从道德上抨击,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吃她家那一口饭的!” 他两眼泛着凶光:“我现在只要想想吃过她家的,我就恶心的想吐!” “你……” 方婶子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赵有德冷笑着看着人:“她要是真的有那么好,倒是带咱们赚大钱啊?” “倒是也一大把银票一大把银票的给我们啊!” “不给,那就甭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赵有德愤恨的瞪了一眼姜安宁:“她要是能让我们也富贵了别说是天天请她吃杀猪宴,就是全羊宴,我也给她天天安排。” 姜安宁觉得,这些人对她的恨意,来的莫名其妙,甚至是好笑。 连弹幕都看不下去了。 【这都是一些什么人啊?这个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有什么病啊?就算姜安宁的会赚钱,也跟他们没有关系……怎么一个个的,都好像是姜安宁抢了他们的钱,他们的财运似的】 【就是不要脸呗,强盗思维,总觉得别人兜里的钱,就是他们的】 【天杀的,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好恶心,这是要吃绝户吗】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存在吗?如果是一个或者两个人这样,我觉得至少还能说合理,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出现几个不是人的东西混迹其中也很合理,可问题是,一个村子都是这样的人,就未免有些太不真实了吧?大家都是人,是人就难免会产生自己的思想,会拥有属于自己的逻辑模式,他们怎么可能会像是被人输入了既定的恶人模式,全部都坏的出奇一致?】 【怎么没有?那些被拐走的女孩子,之所以逃不出来,不就是因为同村的人,会互相维护互相帮忙盯着通风报信吗?】 【一个村子都一个德行,应该也蛮正常的吧?不是都说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吗?就算不是所有人都一样,可一个村子的凝聚力,应该就是来源于大部分人都拥护差不多的逻辑思维与三观吧?那些与他们不一样的人,约摸已经因为“不合群”被排斥在这个村子之外了。】 【女鹅活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太可怜了,要是能让女鹅来现代就好了】 【去什么现代啊,落后的文明,要我说就该来我们星际】 【我们兽世不服!!】 姜安宁看着弹幕上说的,很是陌生的地方,困惑不解中,又带了几分好奇。 现代、星际、兽世……那又是什么地方?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了好奇心。 【你们不觉得,这一切,更像是人为刻意安排的吗?】 【什么人,如此恶毒,竟然安排这种癫癫的不做人的剧情】 【我的意思,你们不觉得,这个村子里的人,更像是被特定洗脑了吗?】 【楼上细说】 【细说】 【细嗦】 【嗦】 【这个村子里,并不是只有姜安宁一个人会赚钱吧?你们看之前,隋然两口子,不是也在外面做生意了吗?也是有赚到钱的吧,可就算是有人嫉妒他们,也没有像是对姜安宁这样多,且根据背景介绍,先前这村里还有个卖豆腐的,头两年的时候,才举家搬到了县城,也是赚了大钱的……】 【……但是,这个村里的人,就没有对其他会赚钱的人,产生这样强烈的强盗思维,透过现象看本质,我觉得,除了这个村子里的人,三观道德尽丧之外,更有一种可能是,这就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行为,甚至很可能,有人在背后许诺了他们什么?】 【许诺他们只要一致针对姜安宁,那么待到以后,便会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金银珠宝等着他们,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让他们觉得姜安宁的财产就是属于他们的……】 【……现在只不过是暂时的存放在姜安宁那里罢了,所以姜安宁对他们各种无理要求的拒绝,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成了对他们财产的霸占】 【你们还记得刚刚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给了姜安宁一大叠银票的男人吗?她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姜安宁逐字逐句地,看着弹幕上的分析,轻皱起了眉头。 早有预谋? 针对她? 她不由得想起,爹娘去世之后,那些莫名其妙闯进她家里的人。 还有在之后,掘了她爹娘坟茔的人。 以及盯了她八年有余的江巍等人。 弹幕上还在继续分析: 你们不觉得,那个男人出现的时机特别巧合吗? 村里这些人之所以被煽动起情绪,很难说有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看到了姜安宁手里拿着的那一沓银票吧? 而这一切产生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男人莫名其妙的诡异行为。 所以,我真的很有理由怀疑,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为姜安宁营造了一个十分富有的人设。 有钱其实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但又有钱,又愚蠢好骗,且性格十分软弱,那就会是一个很恐怖的故事了。 只要有人惦记着想吸这个人的血,想从这个人这里获得好处,就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将这个人置于死地。 而姜安宁恰恰就很像是这样的人……且,她可能本身并不富有。 但一直有人,在暗中帮她营造有钱的人设。 让那些藏于阴暗中的吸血虫,认定了只要啃食掉她的血肉,就能够赚得盆满钵满。 最开始,应该是赵家人,他们在高调的宣扬着,自己家说了一个多么能干,多么厉害的儿媳妇。 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又给他们家带来了多少多少的好处。 很可能在那个时候,罪恶的种子,就已经在这些人的心底埋种下了。 只不过因为赵家人的护食,他们没有办法冲上去,对这样行走的金元宝进行哄抢。 但很快,他们就得到了机会。 姜安宁把赵家这个巨大的吸血虫给狠狠地拍死了。 这让他们唏嘘的同时,更多的,是觉得,啊,我终于也有机会了。 于是他们如强盗一样,把“姜安宁”视作为他们的财产。 并且,我很怀疑,这种念头,产生于赵家对姜安宁实施诱骗之前! 【我好像懂了!也就是说,很早之前,就有人来暗示,甚至可能都不是暗示,是明示!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村里人,只要不让姜安宁好过,就会获得很多的好处,村里人对此心动了,却因为行动慢了一步,被赵家人抢占了先机,他们没了机会,却又碍于赵家人的泼辣无赖,不敢与之硬碰硬的争夺,但是!!!因为一些契机,姜安宁知道了赵家人的阴暗龌龊,果断的与之做了切割,结果又被这些个烂人给盯上了!!!】 【卧槽,这么说……始作俑者,该不会是咱们吧?好像女鹅就是看到了咱们的提醒,所以才会突然与赵家撕破了脸的】 【什么?女主竟然是可以看见咱们说什么的吗?那我在弹幕上说的那些没穿裤子的话,岂不是也全都……我没脸做人了啊,就让我从此退出弹幕界吧】 姜安宁忽然莞尔,有些想回想回想,什么是没穿裤子的话。 不过,弹幕上的分析,似乎很有道理? 所以…… 这些人之所以忽然间对她的怨恨,达到了一个顶峰,很可能是因为,这些银票? 姜安宁思索间,掏出了那一沓银票出来。 众人不经意间瞥见了,登时眼睛红了。 赵有德本来还在与方婶子对骂,见到银票,也瞬间不想骂了,只恨不能立马上前去,把银票给抢过来才好! “所以,你们想要这个?” 众人心说:那不是废话吗?会有谁是不想要钱的? 可谁都没有先开这个口。 原本吵吵闹闹的人群,倒是突然间的安静下来了。 “我们想要,那你给吗?” 不知道是谁,大胆问了一句。 姜安宁眨了眨眼,看看手中的银票,又看了看村里人,笑着把银票往前递了递:“那你们拿去吧。” 第157章 疯癫 “那你们拿去吧!” 姜安宁的声音,就像是附魔了一样,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蛊惑。 众人看着那厚厚一叠的银票,激动的红了眼睛,恨不能立马冲上去,将人手里的银票抢到自己的怀抱,不容人觊觎。 可想是这么想,真到了要让他们迈出脚去,把银票拿过来的那一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不肯先有动作,小心又防备的看着四周其他人,只待谁第一个冲上去,便一哄而上,将那人打个头破血流,再顺势而为的瓜分走钱财。 姜安宁微微勾起了唇角,说不出讥讽的看着他们。 “拿着啊!” “不是说都很想要嘛?怎么现在给你们,却又都不肯拿着了呢。” 她往前走了两步,将银票再往人群跟前递了递。 众人没来由地,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总觉得安宁丫头,笑得有些渗人呢? 明明笑得也挺温婉的,怎么他们后背就是止不住感觉有些凉凉的。 姜安宁脸上的笑,更加灿烂了些。 “叔伯们这是怎么了?”她再次往前踏了两步:“不是说想要这些银票吗?拿着啊!你们倒是拿着呀?怎么都不拿着?” 哪有你这样给人钱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给的不是银票,而是纸钱呢。 众人心里头这样一寻思,甚至忍不住翘起脚来,往姜安宁手里拿着的那一沓银票上仔细地瞅了瞅。 想确定一下会不会真的是纸钱,冥币。 “叔伯们若是想要看,不妨走近些,仔细的看一看,瞧瞧我手里拿着的这些,到底是真的银票,还是那给死人烧的玩意儿。” 姜安宁像是看破人心事儿一般,从那厚厚的一叠银票里,随便的抽出来一张,递到人眼前。 “族长仔细的看一看?叔伯们仔细的看一看?” 众人越发觉得瘆得慌,心里更是止不住地犯嘀咕:这丫头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 难不成真的是发了什么大财,已经有钱到,不把钱当钱看? 听那戏文里头唱说,有钱人,能有多有钱? 银票交子都拿来当擦屁股的草纸儿嘞! 姜安宁觉得这些人也是蛮有意思。 她没有把东西给他们之前,一个个惦记的,跟乌眼鸡似的。 现在她倒是大大方方的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了,这些人倒是又胆小如鼠地不敢伸手拿了。 蓦地,姜安宁就想到了先前弹幕说的。 【有人,在之前就预谋好了,要让村子里的人对姜安宁进行霸凌……】 她目光忽地落在姜族长等人脸上,不着痕迹的打量:也许,弹幕上的,是对的? 这些人口口声声、喊打喊杀,看似是图她的钱财,实际上她又有什么钱财呢?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钱在哪里,又去了哪里。 外人又如何知晓? 全凭臆测不成? 那么…… 姜安宁低头看了看手中厚厚的那一叠银票,若有所思。 来送这银票的人,会是那背后控制了村民们的人吗? 她前世的死,又会不会跟这背后之人有什么关系?- “你又抽什么风?” 娇娘看着莫名其妙跑出去,给姜安宁送了一大叠银票,又莫名其妙跑回来,此时正吊儿郎当歪躺在马车榻上的男人,怒从心起。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去给姜安宁送那么多钱?” “之前不是还一直警告我们,不许我们去打草惊蛇,怎么你现在,你……你这都已经不是打草惊蛇了吧?” “你这是活活的把草打烂,把蛇给惊死了呀。” “你到底想做什么?王尚,你能不能说清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娇娘实在是压不住心头怒火,歇斯底里的咆哮:“你做事情之前,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跟着你做事的人的死活?” “还是说在你眼里,我们其实也就是命如草芥?” “你根本从来没有一日把我们当过同袍,当过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朋友!” 娇娘觉得她在这样跟着王尚,看他时不时莫名其妙的发一些疯,她真的会疯掉的。 真的会疯掉! 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王尚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人的癫狂一般,整个人带着前所未有的松泛,懒洋洋的歪在榻上,手里提溜着一串泛青的紫葡萄,时不时的揪下一粒来,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似的。 “我这样,不好吗?” “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王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从前,你们不是总盼望着我早早杀了姜安宁,好带着你们,回京去享受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如今启程回京的日子就在眼前,你又恼什么的?” 娇娘呆愣间,王尚猝不及防的凑到人近前来,伸手用力捏住人的下巴,直降人这几年养尊处优,再不必刀尖儿上舔血,过风餐露宿的日子,给保养的十分白净,如剥了壳儿的鸡蛋一般的小脸,都捏的变形了起来。 “我要杀掉姜安宁了,你不高兴吗?” “嗯?” “说话呀!” “你不高兴吗!” 王尚目光陡然的凶狠了起来,就这样捏着娇娘的脸颊,将人给提溜了起来。 娇娘:…… 艹! 你他爹的捏着我,我怎么说话!!! 娇娘欲要挣脱开人的掌控,奈何王尚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任凭她如何的拍打、取巧,想要借力卸掉这人桎梏她的手臂,都无法撼动人分毫。 ……这男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 明明八年前,他们刚刚出来做这一单任务的时候,这男人还跟他们不相上下。 怎么八年过去,他不仅没有如同他们一样退步,反而还大有精进了? 这不合理啊! 明明这八年来,大家都在沉于享乐,从最开始,刚刚离开京城时的志得意满,到日渐地在漫长枯燥的等待中,磨灭了斗志与意气风发,至如今…… 更多是已经认命了。 虽然大家伙都没有明说,可任凭是谁,都已经做好了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的准备。 甚至他们当中,还有人偷偷地在姜家村旁边的甜枣村化名落户,安家,娶娶了媳妇儿,如今连闺女儿子都抱俩了! 这事儿虽然做的隐蔽,却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只要王尚有心想要知道,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事情了如指掌。 可是王尚对此,就像是浑不知道似的。 大家心里头都有杆秤,知道他这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同时,也算是彻底的死了想要回京城的那条路。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他们十有八九,就是要老死在这穷乡僻壤了。 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回去。 索性也就摆烂了。 时不时的还会言语上刺激王尚几句,做出些以下犯上的举动,暗中搞搞小动作,想要利用赵海搅和王尚的计划…… 这些,更多是因为不甘心。 心里头,确实从来没有对这些事抱有希望的。 当然,如果能成功,能顺利杀了姜安宁,那便是皆大欢喜了。 只是,也不抱有什么期待就是了。 可明明大家都在摆烂,他们看着王尚,更是摆烂的,烂中之烂…… 怎么、怎么不过八年时间,便与他们有了如此巨大的差异。 放、放开……放开啊! 娇娘顾不得再去想更多,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 唔…… “咳咳咳!”娇娘骤然间被摔在车壁上,很快又落在车板上,狼狈无力地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 “你……”疯了是不是! 娇娘想要怒骂的声音,在人冷冰冰的目光下,悻悻地咽了回去。 好可怕。 这男人……怎么好像又变回之前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了啊? 娇娘心有余悸。 这两日,因为“江安县第一绣娘”那件事儿,王尚整个人一反常态,带着她跑到了姜家村这个破地方,像个阴沟里的臭老鼠一样,暗戳戳的躲在暗处,盯着姜安宁的一举一动。 虽是行为诡异,却待她格外的亲和,就仿佛…… 又回到了从前,大家还在一起并肩作战,大家都是没什么品阶的小卒,就算是死了也不一定会有人记得,有人收尸的那种。 可虽落魄,却彼此肝胆相照,相互扶持。 他们几人,都是一块,在刀山血海中翻爬出来的,是一起睡过死人堆的。 那时候的王尚,还不似如今,与他们有了上下阶级之分。 甚至还会苦中作乐的同他们讲笑话。 后来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呢? 娇娘有些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是突然间从兄弟、伙伴,变成了上峰与下属。 明明好似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在他们之间,始终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娇娘那时候如此的想。 可前不久,因为“江安县第一绣娘”那事儿,王尚来到姜家村后,她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有温度、有血肉,会哭也会笑的王尚。 但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让她意识到……那两天的感受,恐怕只是一场错觉。 王尚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王尚,是他们要时时刻刻恭敬对待的“大人”……从前那个会与他们打闹玩笑的王尚,早就已经不见了。 娇娘不经意的抬头,目光落在王尚那张早已让人想不起从前模样的那张脸上。 或许…… 从前的王尚,就是消失在一次又一次的换脸之中吧? 娇娘苦笑了下。 她发现,她真的……想不起来,最开始的王尚是什么样子了。 那个跟他们在一起称兄道弟,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喝酒谈天,极尽疯狂的男人,好像,消失了。 从她的记忆里。 也或许是他们共同的记忆里。 “你……”娇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了。 话到嘴边,又静悄悄地咽了回去。 她想,王尚或许是真的,不想杀姜安宁吧? 可能真的不是因为爱上了人…… 毕竟八年前,姜安宁才多大一点儿的年纪? 只如今,不得不杀了。 “你放心,对姜安宁,我还是了解的。” 王尚收敛起一身的戾气,神色淡淡的,仿佛与刚刚那个暴戾恣睢的男人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此时,他一脸矜贵的坐在靠榻上,清冷冷的如一株高山雪莲,叫人实在是分不清,究竟哪一副面孔,才是人本来的真实模样。 “那些钱,就算是我给了她,也只会很快,就原封不动的回到我手上。” “她是不会花的。” 王尚微微勾了勾嘴角,笑得意味不明:“她这个人啊,天生就不是会吃馅饼的那个料子。” “你就算从天上给她扔下来再多的馅饼,她也只会慌慌张张的逃掉,然后宁肯饿着肚皮,也不愿意去尝一口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目光有些飘远,像是在追忆着什么:“她啊……” “从来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王尚轻笑了一声,硬是把旁边的娇娘,给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男人,果然是疯了吧? 他跟姜安宁,难不成很熟吗? 可别是得了癔症吧? 王尚很轻易的,就从娇娘的眼神,读懂了她的想法,却也只是不在意的笑笑。 他,不需要人懂。 “且看着吧,最多半天,姜安宁就会出门打听,这附近最为灵验的寺庙或者道观在哪里。” “到时候,她势必会把那些银票,当成是需要消灾解难的灾厄一样,丢进功德箱里面,当成是香火钱。” “只要咱们悄悄跟着她,等她走了以后,偷偷把钱拿回来就是。” 娇娘震惊的合不拢嘴巴:“连给佛祖菩萨祖师爷的钱,你也敢偷?” “你难不成还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 王尚轻飘飘的瞥了人一眼。 娇娘沉默了片刻。 她……自是不信的。 刀尖儿舔血的人,向来是只相信自己的。 只是,就算不信,也不用这般冒犯吧? 拿人捐出去的香火钱,算怎么一回事儿? 还有…… 既然还要再拿回来,那又干什么大费周章的,把钱给姜安宁送去? 就不怕面对如此巨款,姜安宁会起了贪念,根本不会把钱送去哪个道观佛寺? 娇娘心里想着,嘴上就不经意的问了出来。 王尚其实也很想知道,姜安宁……是不是,还是从前那个姜安宁。 “我这么做,无非是做戏给村里的那些人看罢了。” “姜安宁骤然回村,姜家村的那几个老狗,势必会为了当年的允诺,打起姜安宁的主意,就算不是学赵元山那样,巧取豪夺,也定然会撺掇村里的其他人,以道德与孝顺之名,道貌岸然的指责姜安宁,欲要她掏出钱来,供养他们整个村子的人吸血,如此,便也算是达成了当年的约定。” 第158章 引子 王尚并没有说出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捡着明面上的理由,说了给娇娘听:“可村里的人,最多也只能在嘴上说说,用道德施压姜安宁。” “如果姜安宁性格绵软,好说话,少不得也就被拿捏了。” “可是你瞧瞧她最近这段时间的变化,哪里还有半分像从前那样软弱好欺?” 王尚冷笑:“如果是从前,我或许也就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只需要那些人,多说几句腌臜话,姜安宁自己就会受不住,崩溃,只恨不能拿出更多的钱来堵住他们的嘴巴。” 娇娘细细品了品他这话,觉得确实也有道理。 姜安宁从前确实是个蠢的。 明明受了欺负,明明觉得委屈了,却还是咬着牙把苦痛往肚子里咽,甚至还会倒贴出钱去,仿佛如此,就能够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实际上,蠢的可怜。 那些人,不过就是想要从她那里获得好处。 暗地里,无一不嘲笑她的愚蠢,好骗。 其实在娇娘看来,何必要和那些烂人做纠缠呢? 嘴长在他们的身上,无论你怎么做,总归不会十全十美,就算你真的能无可挑剔,这些人也会鸡蛋里挑骨头的,挑剔你太过于完美。 太在意别人的看法,那跟兜裆布有什么区别? 实在看不惯,都杀了就是! 可惜,这样的念头,姜安宁大抵是很难生出来了。 娇娘暗暗唏嘘。 “可现在的姜安宁,有些大不一样了。” 娇娘斟酌着用词,有些小心的看了眼人,方才接着说道:“自打那天,在江巍的帮助下,姜安宁意识到自己被骗,并果断的将赵海送进了大牢里以后,她身上的气场,仿佛就变了一样。” “我虽然说不太明白那种感觉,但我总觉得,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 王尚淡淡的“嗯”了一声:“所以我才说,如果是从前,我必不可能如此的大费周章。” “就是因为姜安宁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从前连杀只鸡都不敢的娇弱女子,如今杀个人都毫不手软,不慌不乱。 他声音微微顿了顿,想到盛越闻被杀之事儿,目光落在娇娘的脸上,到底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直入主题道:“如此,我少不得就要多用些手段算计。” “村里人想要从姜安宁手里获得好处,那首先就得见到好处。” “否则,姜安宁要是咬死了没有钱,难道他们还敢闯进人家中打砸抢不成?” 王尚冷笑了一声:“从前或许还会如此……” 现在嘛,有把赵海,连同赵海一家子全都送进了大牢里头的先例,他们少不得要掂量掂量。 “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想要这群自私自利的家伙,不顾一切的对姜安宁大打出手,将她逼至绝境,少不得就要让这些人见到一些好处才行。” “我给出的那些银子,恰好就是引子!” 娇娘微微皱眉:“引子?” 她还是有些不太能够理解,这能引出来什么? “那些人既然之前会因为赵海的缘故,对姜安宁唯恐避之不及,不敢做太过分的事情,只敢口头上逞几句嘴皮子之快,难道现在看到那些银票,就不会再恐惧先前姜安宁报官,将赵海一家子给送进去蹲大牢的事儿了?” 娇娘眉头越皱越深:“我实在是不能够理解你……” “为什么不呢?” 王尚嗤笑了一声,仿佛是在说,你不理解,那是因为你蠢。 “人为财死……一个人,如果看到了十分的利益,只不过需要放弃一些底线,那他或许放不下。” “但如果,一个人看到了百分的利益,这个时候再让他放弃一些底线,那他就会产生动摇。” “再如果,这个人看到了万分的利益,那么都不需要你跟他说什么放弃底线,他自己就会没有底线了。” 王尚笑了笑:“在我给姜安宁银票之前,村里人最多也不过就是想想,让她给付了江巍许诺给那两个养蚕人的二百两银子,了不得的,也就是在二百两银子上,多说上一些。” “那也就三五百两顶天了。” 娇娘皱眉:“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些人既然狮子大开口了,不会多要点儿钱,而是只要三五百来两这么一点儿……” “这么一点儿?” 王尚忍不住地笑了:“你管三五百两,叫这么一点儿?” 娇娘:…… 不然呢?三五百两,不就是……一两顿饭的钱吗? 她们这些人出门,哪次不是揣个几千两面额的银票,太小的,连带在身上,都会觉得累赘的好不好? 如今在江安县,过的这种苦哈哈的日子,且就不提了。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便是包上一条简陋些的花船,这一晚上的花销,就少不得要一千两银子了吧? 更别说更好一点儿的。 若是想租下整条河上的船,更是上万两都不止。 不过,那样的壮景,那样的大手笔,那样的挥金如土,毫不心疼,她也只是在那位前江宁织造的身上见过。 可惜,没过多久,人就被砍了脑袋。 如果那位前江宁织造,会知道自己此后的下场,不知道会不会后悔那一夜的挥霍无度。 否则,至少怎么都能给家里的妻儿老小,留下些许钱财。 总不至于落魄的,要回老家去苟且偷安。 娇娘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想的实在有些远了。 反正,三五百两,算不得什么钱就是了。 不过一两顿饭的花销…… 王尚一眼就看出人的想法来,哼笑了一声:“你可知道,三百两银子,在农户人家,可以买多少的东西?” 娇娘微怔。 三百两能买到什么东西? 左不过羊一只,猪一头,宰杀干净了拿到饭馆里头叫店家做好了送来。 若是想要再吃得精细些,只怕还要再添几道凉菜、几道热菜,几样瓜果,外加上几样点心…… 如此算来,三百两都是完全不够看的。 至少得是五百两才行。 “你不要代入你在京城的奢靡,三百两,足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的花上三年,甚至不止。” “一斗粗米五十文,一升白面五十文,肉蛋鱼鸡,每日算整两百文,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三百文钱!便足够一家子人的吃喝。 “这还是这家子人多的情况下!” “若是人少一些,连三百文都花不到。” “民间娶妻,也多是花个三五两,就能办上一场很好很体面的婚事酒席,顶了天也就是再多给上三五两的聘礼。” “更不要说,许多都是不给的,只需要送上两百斤粮食,扯上几尺红布,就足以把人家的闺女给娶回去。” 娇娘满眼震惊:“怎么可能?” 三五两银子,放在京城的大户人家里,就是去随份子写礼账,都拿不出手去,寒酸又丢人。 怎么可能办好一回体面的婚事酒席。 连赵海那厮,都还给了姜安宁二十两的聘银…… 娇娘念及此,忽地顿住。 是啊,赵海也不过才给姜安宁二十两的聘银,就这,还是多年来,张氏等人,从姜安宁手里头诓骗来才攒下的。 便是这样,赵海能拿出来二十两聘银的时候,还是被十里八村的人,都给羡慕嫉妒坏了。 二十两…… 似乎对这里的人,的确是挺多的。 娇娘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看了眼王尚。 在世风民情这方面的观察力,她的确是不如王尚仔细了。 王尚见人想明白了,遂也不再多说。 “可,按你的说法,三五百两既然就已经很多了,他们不是更应该不遗余力吗?” 怎么倒好像,三五百两就没有动力了。 三万两,就足以令人一哄而上了? 唔……三万两,好像确实足以让人疯狂。 不过,看那些银票的厚度,王尚顶了天也就是给了人几千两吧? “三五百两是很多,而且,是他们这些人,认知以内的多!” “我之所以如此肯定,他们只会跟姜安宁讨要个三五百,一是因为,三五百两,足以让你一个普通的农户人家,过上富足的日子。二却是因为,这三五百两,是在他们认知之内,能想到的,最大数额。”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也不会觉得,姜安宁能够赚到三五百两这样对他们来说,等同于巨款的钱。” “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赚到的钱。” 嘶! 娇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有这么夸张?” 怎么也不至于会有人,一辈子,连她的一两顿饭钱都赚不到吧? 那得是穷成什么样子啊?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还能有盼头儿? 娇娘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难受的不行。 王尚哼笑:“夸张?” “普通的农户人家,从年头忙活到年尾,去除掉要服徭役的时间,把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搭在田间地头上,所得所剩,也不过二三两银子,甚至年头差的时候,能余下一两,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值得烧香拜佛还原了。” 娇娘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巴:“啊?那这……他们为什么还要种地啊?就不能到县城里,再不济,到镇上,开个店,或者摆个摊什么的,总比这样没日没夜,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赚的多得多吧?” 她实在是不能够理解。 在江安县的日子无聊,她不过随随便便开了几间胭脂铺、成衣店、布店,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些送去她店里头的料子,都会以最低的价格,拿货的京城、苏杭等地,最时兴、最精巧漂亮的缎子,还有胭脂水粉,好些就是宫里头的贵人,都常年的差人买办,常常是才刚补货没多久,就被买空了。 她半天的流水,就不止五百两了。 是以,她真的有些理解不了,姜家村的这些人,到底都是怎么想的。 那隋然两口子,现如今不是就已经出来摆摊,做点小买卖了吗? 还有姜安宁…… 怎么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这些人就连学都不知道学呢? 王尚沉默了许久,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三五百两,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很多的,可是,你不要忘了,如今可跟之前不一样。” “之前那只是赵海一家子,在姜安宁的身上吸血。” “不管再怎么瓜分,做不过这钱还是在他们家。” “可现如今不一样了。” “赵海连同其家人一起,被姜安宁送进了大牢里,如今能够去刁难姜安宁的,就变成了村子里的全部人。” “所有人都想要去吸姜安宁的血,但他们又不敢单枪匹马的上,只能是哄乱的抱作一团。” “如此便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些钱,势必要平分给所有参与进来的人。” “姜家村有多少户人?” “少说得有百户吧。” “一百户人家,平均瓜分这三百两银子,分到每家每户又能有多少钱呢?” “三百两自然是多的,也足以令人眼红,令人放弃底线,可三两……” “至少跟三百两比起来,区区三两银子,是完全没有办法,满足这些人胃口的!” “得不到满足怎么办?人人都想要贪多,贪更多……” “可在他们的认知里,姜安宁是拿不出来更多的。” “那么,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让他们看到了,知晓了,姜安宁不仅可以拿出这么多,她还可以拿出更多,更更多!” “如此,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娇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所以,你才故意的,给姜安宁送去了那么多的钱,可……” 她还是有些不能够理解:“就算是你给姜安宁送去了那么多钱,也确实是在大门口之外,但又没有人看见,你这不还是白送了吗?” 娇娘很确定,当时,他们离开时,那附近是没有人的。 唯一能够知晓这件事情的,也就只有方婶子跟隋然了。 从前,那个方婶子,倒的的确确是个大嘴巴。 什么事情,什么话,只要经过了她的嘴巴,准会要被添油加醋的传播一通。 毫不夸张的说,十里八村都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可如今…… 这人与姜安宁走的很近,少不得是要偏向于姜安宁的,说话自然就会有所顾忌。 像这种可能会给姜安宁招惹来祸事的话,她势必是不会再出去宣扬胡吣了。 那这消息,还怎么宣扬给村里的其他人知晓? “所以啊,明天,只需要知道,姜安宁会去哪个寺庙或者道观里头上香,捐香油钱,就行了。” 王尚自信十足:“届时自然会有姜家村,或者是与姜家村有亲戚的人,偶遇姜安宁,到时候……” 一传十,十传百的,什么话传不开? 第159章 匪徒 王尚设想的很好,只要一切按着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奈何…… “安宁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想拿银子羞辱我们?” “突然间这么大方,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手里拿着的是脏钱,想等着到时候官兵抓过来的时候,拿我们顶罪吧?” 村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说法最合理。 如果姜安宁拿的不是脏钱、黑钱,她怎么会如此大方,放着好端端的钱,不自己藏着掖着的,倒是拿出来给他们白送? 定然是钱有问题,想要害他们! “好啊,你这个贼丫头,竟然如此的黑心肝!” “是不是想要害我们都去蹲大牢!” “姜安宁啊姜安宁,你怎么能如此的恶毒,咱们村这些老少爷们们,可没有哪个说是亏着过你的,你怎么能心思如此狠毒,这般算计我们?” 姜安宁未发一言,她甚至没机会发一言,这些人就已经脑补出了好大一出她要害他们的戏码。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丫头打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爹娘在的时候,整日里偷鸡摸狗,不是偷偷这家人的菜瓜,就是偷了那家人的李子,回回到了那杏子熟的季节,都要去人家家里头连吃带拿,大半夜的不睡觉,趁人家睡着了,去把人家的杏子都打掉,恶毒的很!” 姜安宁:…… 她怎么不记得,她摘过谁家的菜瓜、李子杏子……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孩子,这不就是这样子吗?从前我还觉得她可怜,心里头有些同情她呢,现在看来啊,老话说的确实对!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瞅瞅,这可恨的就来了吧?” 姜安宁脸色乌青着,很想要上前去撕烂那些,总是喜欢骂她没爹没娘的人。 “你可快把你的钱收起来吧,咱们可不稀罕要,这来路不明的脏钱!” “就是就是!” “这钱啊,就算不是来路不明,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抢来的、骗来的,指不定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事儿,才能够换来这么一大笔钱呦!” 众人一声接着一声的附和,嘴上一个个的,都说着不稀罕要,嫌脏。 眼珠子却个个都恨不得粘在那银票上。 想钱想的眼睛都红了。 姜安宁看着这些在想当然中贬低、折辱、造谣她的村民,忽地觉得有些好笑。 “胆小如鼠不敢拿,就承认自己胆小,很难吗?” “何必一个个在这里说的冠冕堂皇,好像有多嫉恶如仇似的,实际上,拿不到这些钱,你们心里怕是已经呕的快要吐血了吧。” “你们是不想要这些钱吗?” “你们分明是害怕拿了这些钱,会遭到报应。” “偏偏又不希望拥有这些钱的我好过,便露出这副丑陋的嘴脸!污蔑我一些莫须有的黑点,再对此言之凿凿、煞有其事的攻击,是以为这样便可以遮掩自己那张丑陋的嘴脸了?” 姜安宁放弃了从前每每被冤枉,便急切想要自证的念头,转而无差别的攻击每一个人。 有人像是被揭开底裤一般,涨红着脸,怒目而视,瞪着姜安宁:“你、你难道敢说,这钱是打算真的给我们吗?” 姜安宁毫不犹豫的笑着上前,把手里头的银票,再次往人跟前递了递:“你倒是拿着啊?” 吓得刚刚说话那人,连连往后退,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就被那钱给沾上手了。 想要,很想要…可,不敢啊! 那人心痛的不得了,却也只能慌忙后退,与那递上前来的银票拉开距离。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离我远点!” “倒好意思说我们惺惺作态,嘴脸丑陋,我看分明是你口不对心,想倒打一耙!” 那人心虚又自大的冷笑了几声:“这钱,你根本就不可能真的给我们,不过是在这里装装样子罢了!” “实际上,你就是想等着我们把钱拿了,然后再去衙门,告我们一个敲诈勒索!” 姜安宁微微有些讶异。 见她不吭声,那人瞬间觉得自己说对了,松了一口气后,心也没有那么慌了:“怎么样,被我给说中了吧!” “我看,指不定的赵海就是如此被你给坑害的!” “现如今,你又想如法炮制,用害了赵海的法子,害咱们大家伙……” 姜安宁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硬生生将那人的恶意揣测给打断了。 “你、你笑什么?” “我说的难道不对?你就是……” 姜安宁满眼笑意,好像是在看什么好玩儿好笑的东西:“你说,你们之所以不肯拿我手里的这些钱,是因为觉得,只要拿了,我就会把你们送进大牢里去?” “对,对啊!你,你自己也承认了吧!” 姜安宁顿时笑的更大声了:“确实,看来你们的确是承认了,对我有所图谋不轨!哦,就是你代表的其他人,承认的!” 姜安宁伸手指向了刚刚控诉她别有居心的那人。 瞧着倒好像有几分面生? 有点儿不太像她们村子里的人啊,至少不像是什么熟面孔。 “放屁!”那人瞬间受到不少人的瞪眼,慌乱地跳脚怒骂:“我什么时候承认我们对你图谋不轨了?你、你你你,你这是倒打一耙!” 姜安宁不慌不忙的整理了衣袖:“就是你刚刚跟我说的啊,你们对我图谋不轨。” “如果不是你们对我图谋不轨,对我行敲诈勒索之事,怎么会如此心虚害怕,担心我会去报官,把你们全部都给抓了,通通下大狱去呢?” “原来你们也知道,找我要钱是不对的,是违法犯罪,是要去吃牢饭的呀!” 姜安宁突然间大声了起来:“那你们是怎么有脸,在这里诋毁我,污蔑我的!” “真以为,只要抱团儿,就能把谎言变成真的了吗?” “人在做,天在看。”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正义不会因为你们颠倒黑白的说几句不要脸的话,就偏颇倒向了你们。” 众人不免都因为她刚刚突然间的大声,心肝颤了颤,慌乱又心虚,根本就不敢与人对视。 “安宁丫头,你这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姜族长看着那些钱,实在也是眼热无比。 再看姜安宁如此“真诚”地,想要把钱“强行”塞给他们,他、他不是图钱,就是觉得一个村的人在一起住着,有困难了,理应互相帮助…… 他只是看姜安宁,实在委屈可怜,想要帮一帮她。 仅此而已! 绝无他念! 更不是贪财吸血! “你要实在是想把钱给我们,我们不是不可以收下。” 姜族长端起一族之长的架子说道:“只是这钱的来路,你可得跟我们说明白才行,否则真要是连累的我们,不明不白的替你做了冤死鬼……” “安宁丫头,你应该知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否则回头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大家撕破脸来,谁的面儿上都不好看。” “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可真就没办法,再继续做实在亲戚了。” 活像是让他们收钱,实在是勉为其难,很是难办一样。 方婶子在一旁,瞠目结舌,极不可思议的看着众人。 这这这…… 这能是正常人说出来的话? 好家伙,给你钱,还得求着你收是吧? 她此时,甚至连一声“不要脸”都不想骂了。 实在是用“不要脸”这三个字来形容他们这些人,都是埋汰了不要脸这三个字。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 隋然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甚至觉得,这都不能够是正常人说的出来的话。 从前瞧着村子里的人,也挺正常的啊? 怎么如今,却是有些分不清,眼前站着的这些,到底是人是鬼了呢? “姜族长还是早些去看看大夫吧!” 姜安宁没有解释这钱来路的意思,目光扫视了一圈众人,见他们是真的既想要又不敢真拿,畏畏缩缩的样子,顿时也没了什么再玩下去的欲望,将银票折起来收好,喊上方婶子与隋然,扭头就走。 “你、你站住!” 姜族长气得不行:“你什么意思,姜安宁,你给我站住,站住!” 他将拐棍在地上敲的当当作响,奈何半点儿没有影响姜安宁离开的脚步。 “不孝之徒,不孝之徒!” “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姜安宁,你给我站住!”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该早点去看大夫?” 姜族长气的两眼发昏,恨得不行。 忽地有人在一旁,幽幽说道:“她好像是在说你脑子不好,要得痴呆,提早去看看大夫,还能预防预防。” 姜族长瞬间眼神杀了过去。 “好像从前她就说过,跟咱们没啥实在亲戚,让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人叹息了一声:“族长,你好像确实该去看看大夫了,别真的是有什么大病。” “是啊,咋好像是有些记吃不记打呢?”不知道是谁,悄摸附和了一声。 姜族长险些被人一唱一和的给气死:“你们、你们放的什么屁!” 他气的不行,怒声嘶吼:“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咱们村儿共同的利益!” “现在可倒好了,到头来全都成我的不是了?” “你这么向着姜安宁,那刚刚人在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吭一声啊?” “现在来我跟前儿做什么马后炮?” “还指望着我替你把这些好话,传到姜安宁耳朵里去不成!” 姜族长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扭头也走了。 那人十分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却免不得忧心忡忡的,跟其他几人说道:“你们说,咱们就这样跟着族长他干这丧尽天良的事儿,真的会有好下场吗?” 众人闻言,瞬间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的事儿。 “那些人,杀人如麻,视人命为草芥,根本就不会在乎咱们这些人的死活,就算咱们按照他们的要求行事,待到来日,咱们没什么用处了,也不见得他们就会放过咱们。” “可不这么做,咱们又有什么办法?” 有人心生怨愤道:“明明当初,这些坏事儿恶事儿,都是赵海那一家子来做的,咱们只需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怎么好端端的,这姜安宁就非要发疯,把赵家人给一窝端了呢?” “都怪姜安宁!” “好好的嫁到赵家去,不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吗?” “要不,咱们再找个赵家出来?” “你说的可倒容易,再找一个赵家,上哪里找?村子里倒是有不少,不知晓当年那些事儿的人,贪图姜安宁的财产,想要自家儿子多去人面前露露脸,俘获姜安宁的芳心,最好是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一文不花的把这块金砖给娶回来。” 可姜安宁哪里能看得上村里这些泥腿子? “这见过外面是啥模样的女人,就是容易不安于室!现如今,怕就是村里哪个人家去上门提亲,这姜安宁,也不能够看得上了。” “要不,咱们到城里找一个?” “实在不行,去小倌馆买一个,伪造些身份……” 众人沉默,似乎是在思索这事儿的可行性。 直到又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咱们哪有钱?” 还去小倌馆里头买人…… 进去待一宿,只看些素的歌舞,都要花上不少的银钱,都是他们掏空了口袋,也凑不上的。 买人? 怕不是把自己抵进去,都不够看的! 众人再次沉默了起来。 “要不,还是让老姜头儿想办法?” “当年,他就是咱们山上的一个伙夫,巴结上了那些个贵人,才有了如今做族长的体面,咱们这些年,也都藏着掖着不敢露头,尤其是那姓江的小子在时……” “如今,姓江的那小子既然跑了,咱们凭什么还要被他个跑腿打杂的伙夫给颐指气使啊?”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主意可行。 “成,就让老姜头去办!” “办不好,就割了他的脑袋!” “奶奶的,大不了重新上山当胡子去!” “装模作样的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当了小半辈子好人,爷爷我早就不耐烦了!” 几人拿定了主意,便追着姜族长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老姜头,正是姜族长。 从前土匪山上的伙夫,跑腿打杂的。 - 姜安宁思来想去,觉得与其把这钱,送去佛寺庵堂之流,不如干脆捐给安济坊。 朝廷成立安济坊、慈佑堂等地,虽是会时不时的拨银下来贴补,却也不拒绝商贾富户们的捐赠。 捐赠达到一定的数额,还会由官府,为捐赠之家,颁发匾额,以资鼓励。 第160章 恶意 王尚安排了很多人手,守在江安县大大小小四十多个道观、寺庙处,蹲守姜安宁。 整整一天,他都是心情忐忑不安。 怕姜安宁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姜安宁了。 又怕姜安宁没有变,傻傻的,天真又单纯…… “我们,到底,为什么就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呢?” 王尚眼中浮现片刻的迷茫,像是置身于重重迷雾之中,找不到答案。 - 姜族长听了几个人的来意,瞬间大怒:“我去哪里给你们找一个合姜安宁眼光的男人去!” 从前倒是有个江巍,姜安宁瞧他的目光,很是不一样,两人之间似乎也有要往说亲事儿的方向走…… 可江巍已经跑了! 姜族长忍不住的想:会不会就是因为姜安宁想要逼嫁江巍,而江巍身份不凡,根本不可能瞧得上姜安宁这种没爹没娘的乡野孤女,所以才会逼得人出去,避避风头? 不,不太可能…… 姜族长很快,就在心里把这个念头给否认了。 那江巍,一看就是来头不小,怎么可能会惧怕姜安宁一个没爹没娘、毫无背景的小小孤女? 不可能是怕了。 那就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 姜族长沉默了起来。 其他人见他闷不吭声,都有些急了:“老姜头,你小子可别是人模狗样了几年,就忘记自己从前是怎么哈巴狗似的,跟在爷爷后面摇尾巴了!” “就是!这人,你能找得找,不能找,也得找!” “没错!咱们可不是求着你办事儿的,由不得你说不行,这事儿,行,你得行,不行,你也得给我行!”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没有把姜族长放在眼里,命令他为自己办事儿。 姜族长被他们打断了思绪,眉眼阴沉了一瞬。 却不得不顾忌着从前的那些把柄,对这些人投鼠忌器。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痛快,冷冷淡淡的开口:“你们总得让我想想吧?冷不丁的跑过来,就说让我给姜安宁安排一场婚事儿,还得是她心甘情愿、欢欢喜喜乐意嫁的,这人家里头,还得是像赵元山那老贼一家似的,很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是人,人后是鬼的,这么多的要求,我一时半会儿的,上哪想个这么合适的人出来?” 众人板着脸,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在意姜族长是否为难,只一副“你给老子看着办”的模样。 姜族长心头的怨气更甚。 当年,他就应该再狠心一些,把药下的再重一些! 断不应该一时心慈手软,留下了这么几条漏网之鱼,现如今,整日里就像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剑似的,闹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就该杀了他们的! 姜族长眼底的狠戾阴郁一闪而过。 没多一会儿,他就又恢复了如常的表情,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我确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人来,说亲给姜安宁。” 眼见着几人变了脸色,怒火滔天的就要捋胳膊挽袖子的对他动手了。 姜族长慢悠悠的开口:“不过,我倒是有个别的主意,说来,也是有些丧良心,但确实是,比较适合咱们现如今的境况。” “我也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眼看着姜安宁的日子,是越活越好了,身边甚至还有了忠实的追随者,那位大人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可他留下来的话,无论是你们还是我,都是不敢违背的。” “咱们自然也就不能任由姜安宁的日子,再这么舒坦下去。” “否则来日,若是那位大人出现,追究咱们个办事不力之罪,你我还有你我的家人,都势必逃不掉一死!” “当初梁老大,不就是因为说了句,不屑于为难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才被灭了满门,屠了寨子吗?” 姜族长抿了下嘴,脸色沉了下来,显然是对当年那桩事儿心有余悸。 几个人的表情,也都跟他差不多。 偌大的寨子,几百口人,就只活下来他们这么几个人。 他们逃走时曾回头看了一眼,就只是那一眼,便吓得往后好几年,睡觉都不曾安生过。 总感觉那几百个脑袋,突然间的都活了过来,问他们为什么如此胆小如鼠,苟且偷生,背叛了寨子,背叛了当年的誓言! 睡不着啊! 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些黑铁蒙面人,手起刀落的,将人头颅斩下。 光是砍头流下来的血,就在寨子里流淌了三天三夜才见干涸。 整个寨子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噩梦! 挥之不去的噩梦! “到底是什么主意,你赶紧说,别扯那些没有用的!” 最先回过神来的男人,姜武隆沉着声音板着脸,瞪了一眼险些又让他们陷入噩梦回忆的姜族长。 他们好不容易在此苟且偷安了几年,过了些安稳日子。 这老姜头,也不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竟然旧事重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威胁他们…… 姜武隆想到这个可能,脸色更沉了几分,心中想着,或许,这老姜头的确是不能再留了。 年纪一大把了,也在族长的位置上,坐了有些年月了,该退位让贤了! 姜武隆狠戾的心思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常态,同其他人一起,催促姜族长,有什么主意就赶紧说,不要故弄玄虚的卖关子。 “江巍在离去之前,很可能与姜安宁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姜族长心不慌,脸不红的,抛出来一个惊天大消息给几人。 “什么?!” 几人明显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住了。 “老姜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难不成是……” 几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个可能,都有些惊讶的说不出来话。 这姜安宁瞧着,明明也挺老实的一个小姑娘,从前他们撺掇赵海,早点儿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不仅能够将人更加牢牢地拴在身边,还能拿捏住一个人的把柄在手里,往后,但凡是有点不顺心,或者是对方敢不听话了,就拿出她婚前失了清白这事儿,狠狠数落她一顿,将她逼至死地,到时候,她就算是想不听话,也不得不听了。 可那赵海,实实在在是个废物东西! 一点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现如今,更是被人给送了进去,害得他们不得不重新打算。 没想到,那姜安宁竟然也不是什么安分女子。 难道说,之前拒绝赵海,只是因为没太瞧得上赵海,不过是顾及那些许被赵家伪装出来的“救命之恩”,所以才会委屈着下嫁了? 而对江巍,便又是另一个态度。 见江巍模样好,家世估计也不会差,至少是不会比赵海差的,否则如何能够指使得动县令大人,亲口指派了人过来他们这里,做了村正? “没想到姜安宁,也不过是个只会嫌贫爱富的女子。” “世间女子,不都是如此吗?有什么值的稀奇的!”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抨击了世间女子一番,心里头总算是觉得舒服不少,遂又同姜族长,说起正事来。 “你说的这事儿,可有什么确切的依据?” 如果真的有证据,那便大有可为! 世人大多爱名声,女子尤甚! 若此事有证据,不怕拿捏不住姜安宁,便是逼她去死,也未见得不行。 “没有。” 姜族长摇头。 他能有什么证据?他只不过是依据江巍忽然逃跑的行为,胡乱猜测的而已。 “我也不过是推测。” 几人瞬间大失所望。 姜武隆更是怒斥:“没有证据的事儿,你胡乱说来做什么!” 捕风捉影,其心可诛。 “我只不过是根据江巍忽然不知所踪这件事儿,合理的进行猜测。” 姜族长冷哼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 “你们仔细的想一想,江巍忽然不知所踪之前,可是有什么反常之处?” 几人听得他这么问,还真就不由得回忆起来。 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似乎没见他有什么反常之处,就是姜安宁那丫头,我也没瞧见有什么不对劲儿地方,而且,这俩人,根本也就没有什么往来吧?” 咋就搅和到一起去,还有什么露水情缘了? “那是你们没见着!” 姜族长冷笑:“不代表姜安宁这丫头就是个安分的了!” “早我就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味儿了!” “只不过,那时候,姜安宁是赵海的未婚妻,纵使有什么其身不正之行,那也自有张氏那个老泼妇去针对、去捉奸,轮不到我出来说什么,我倒是还真乐得见到姜安宁被赵家人给捉奸,拿住把柄呢!” “毕竟真拿住这么个把柄,那姜安宁往后,就别想再在村子里抬起头了!” “人人路过,都能吐她一口唾沫,叫她没脸!” “咱们想要的结果,也就自然而然的达到了。” 姜族长眼神阴郁了下:“可不想,半路杀出来了江巍这个岔子!” “姜安宁为了能与情夫双宿双飞,竟然把赵海送进了大牢!连赵元山跟张氏也没能逃过,只剩下个赵银莲跟赵江,是完全不能扛事儿的。” “好好的一窝棋子,就这么折在了姜安宁的手里。” 姜族长冷冷地笑:“要不怎么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小娘们要是心狠起来,恐怕就是土匪来了,也得自愧不如。” “就是因为对江巍动了心思,所以那姜安宁才会不甘寂寞,厌恶了赵海一家子!” “否则,这么多年来,那赵家上下,都伪装的极好,姜安宁更是从未有过怀疑,如何会突然间性情大变?” “还不是因为姜安宁有了别的心思!” 几人闻言,不免大惊失色。 姜武隆皱着眉,看向了姜族长:“你的意思是,姜安宁早就对江巍动了心思,并且就是因为对江巍有了心思,所以才会突然间与赵海撕破脸,与赵家反目成仇?!” 姜族长点头:“十有八九!” 他也只不过是猜想,但他觉得,只有这个猜想最为合理。 要不然,好端端的,她做什么要与赵海撕破脸,与整个赵家都老死不相往来,甚至是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意思? 总不能就只是因为发现了赵海欺骗她,人品卑劣,不堪为良配吧? 姜族长觉得,定不能是如此的简单。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姜族长这话,说的毫无依据。 毕竟,他们也在村子里待了这么多年,平常也免不了会遇见江巍跟姜安宁,却从未见过他们二人,有过什么私底下的单独相处。 怎么会搅和到一起去了呢? “你们还真就别不相信。” 姜族长冷哼:“我之所以会如此猜测,那也不是无的放矢!” “空穴不来风,我要不是曾经亲眼看见过这两人眉来眼去,关系亲密,也不会有此猜想。” “不过是因为江巍离去的太过于突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间不知所踪,所以我才不好往更深处探究,否则,还怕找不到他们二人奸情的证据?” 几人大惊。 实在是姜族长说的如此言之凿凿,已经由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这丫头……心够狠的啊!” 震惊之后,几人不由得发出相似的感慨。 若姜族长说的是真的,那姜安宁可就真的太过于心狠了啊! 就因为自己有了别的心思,看上了未婚夫之外的男人,就狠心算计的未婚夫一家子,几乎是家破人亡…… 如此蛇蝎心肠,难怪会为那位大人厌恶,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来,兜了好大一个圈子,设计让她日子不好过。 真狠啊,这女人! “这么说,姜安宁已经与江巍睡过了?” 姜武隆皱眉:“可瞧着,似乎不大像啊。” 几人也不约而同回忆起姜安宁的模样来。 确实还只是个未长成的少女模样啊? 姜族长冷笑:“那必然不可能是真的睡到了,否则,你们觉得,江巍为何会突然不知所踪?” “为何?” 几人不约而同的问,很是好奇。 “被姜安宁给威胁了呗!” 姜族长冷笑:“就算没有真睡过,可彼时,姜安宁正因为赵海的事情,受着众人莫名巨大的同情,如果在此时,姜安宁跳出来演一出戏,咬死江巍与她曾无媒苟合过,那江巍,除了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忍着恶心把她娶回家,好生生的当一尊菩萨供着,还能如何?” 众人“啊?”了一声,大为震惊。 “所以啊,他没了别的办法,只能趁夜逃走,免得被姜安宁这个不知检点的下作女子给纠缠上。” 姜族长说着,止不住点头,十分认可自己的这一番揣测。 合理,很合理。 姜安宁必定是这样恬不知耻,恶心又下作的女子。 第161章 鳄泪 真的会是这样吗? 众人心里头都有些摇摆不定,很难像姜族长那样,信念感超强的,认定了姜安宁不检点,与江巍无媒苟合,甚至为了与江巍双宿双栖,谋害算计了未婚夫一家…… 那姜安宁,瞧着老实巴交的,不像是会这般心狠的人啊? 姜族长见他们不相信,怒极:“不然,你们倒是说说,江巍为何好端端的,会突然不发一言的,不知所踪!” “还丢下来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咱们?” “不就是因为恼恨了姜安宁?” 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关联。 姜族长见他们一脸的蠢样,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气的不得了。 就这脑子,还好意思过来仗着从前的那些事儿,对他颐指气使! 简直是不知所谓! 不过,想到心里的打算,姜族长耐着性子,压下火气,尽可能仔细的同几人说起自己的揣测分析。 “你们好好的想一想,这养蚕的主意,是谁先主张提起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是有些不爽姜族长的态度,却还是在人的提问下,不约而同的说道:“姜安宁啊?” “那现如今,承诺会帮咱们请人来教学养蚕之道的江巍跑了,丢下个烂摊子给咱们,被撺掇着想要养蚕赚大钱,结果一文钱没赚到,反而是先被人给勒索敲诈二百两银子的咱们,首先会想要找谁算账?” “江巍啊……”几人想都没想的就说了。 姜族长气得不行,很想掰开这些人的榆木脑袋看看,这里面究竟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简直是蠢的无可救药! 姜族长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下还不是跟这些人撕破脸的好时机,否则真叫人得了机会,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他从前的那些事情抖落出来,那可就糟了! “屁的江巍!” 姜族长怒声道:“始作俑者,该是姜安宁才对!” “咱们要怪的,也应该是挑起事儿来的姜安宁!” “如果不是她多嘴多舌,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胡乱吹嘘,夸大其词,咱们怎么会上了她的当、着了她的道儿,由着江巍去找了什么养蚕的人,最后落下这么个烂摊子要来收拾?” “若非如此,大家伙儿怎么会向她讨要损失与赔偿呢?” “不就是因为,事情的起因与罪过,都在她姜安宁身上吗?” 几人头脑发懵:他们找姜安宁要钱,摆平这次的事情,不是因为……姜安宁好欺负吗? 而他们更是不敢得罪那位大人,所以没了赵家人可以顶在前头为那位大人做当年下过命令的事情,便只能自己上场,施压姜安宁,令她不得安生,绝望自尽。 若姜安宁不能在二十五岁那年绝望自尽而死,到时候,该死的,便会是他们了。 可也不能让姜安宁在二十五岁之前死。 个中分寸,便得是他们自己来把握。 否则,他们还是逃不掉一死。 几人面色愁苦,为自己难逃一死的未来。 同时也惊讶困惑:怎么老姜头倒好像违背良心的话说多了以后,连自己都给骗住了呢? 他该不会真心认为,错在姜安宁吧? 不能吧? 真有这么愚不可及,需要补脑的人? 是,没错他们确实也跟着骂姜安宁了。 可那都是装出来的啊! 老姜头该不会是真情实意吧…… 瞧着可真不像装的了。 但转念一想,这老贼,当年就引了那些黑铁蒙面人进了山寨,借着做饭的机会,给山寨的人都下了药,害得他们全都失去了抵抗力,半点儿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抓了起来。 若不是如此…… 几人脸色沉了沉,若不是如此,他们怕是也不至于如此憋屈的背弃了兄弟们跟寨主一家,苟且偷安,窝在这小小的姜家村,装模作样的当好人。 寨主他们也不会那般轻易的没了性命。 寨主曾经,可是对他们有恩啊! 他们一直为当年没能为寨主收尸,而心怀愧疚。 想到这些,几人对姜族长的恨意,又高了一层。 心思也更坚定了些:老姜头,不能留! 姜族长没有感觉到几人对他言行的不齿之色。 在他看来,大家都是一样满身脏污的人,有什么好互相嫌弃,对方不干净的呢? 又哪里来的立场嫌弃呢? 他继续自信满满的分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江巍才会不堪其扰,甩下这么个烂摊子,为的就是等着咱们去找姜安宁算账,他借刀杀人!” 姜族长冷笑:“他倒是好算计!” “可我们,偏偏也是明知被人利用,当成刀子使,也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人的意愿,去向姜安宁讨厌个说法!” “江巍目的达成,想来往后姜安宁就再也不会有脸去纠缠他了。” 姜族长哼了哼:“咱们现在,不就是惦记着,给姜安宁再说一户人家吗?” “指不定江巍也是如此打算!” “不过是心里头惦记着勾搭姜安宁,又不想对人负责,到底是富贵人家过来耍玩的公子哥,怎么可能看得上这种没爹没娘,又没背景家世的乡野孤女?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欢愉罢了!” 姜族长阴谋论起来:“若是咱们真的能给姜安宁说上一门亲事,怕是江巍就也会回来了,当时再在姜安宁的面前卖弄几下可怜,解释说是事出有因,以姜安宁那个好倒贴的脑子,怕是立马就会屁颠屁颠的扑上去,乖乖给人做情妇。” 他用最恶毒的心思,最大程度地编排起姜安宁来。 “到时候,江巍既能够得偿所愿,惹得姜安宁的倾心,又能够白白睡了人,吃干抹净,不必负责,甚至若是操作得当,还能一举三得,让姜安宁的新夫家,拿捏住她的把柄。” “甚至,事成之后,江巍还可以仗着身份背景,威胁姜安宁的新夫家,叫他们根本就不敢追究人的责任!” “可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受得了被戴绿帽子这口气!” “姜安宁让她的新夫家丢尽颜面,他们怎么可能会轻饶了人?” “就算不敢对江巍如何,难道还不能磋磨姜安宁吗?” 姜族长念及此,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我忽然觉得,咱们若是真能给姜安宁说上一门亲事儿,怕是会比我之前设想的,宣扬姜安宁行为不端,与江巍无媒苟合,坏了她的名声,或许还要更好上一些!” - 姜安宁不知道暗地里,会有这么多人惦记着她,盯着她。 甚至几乎是已经撕破脸的姜族长等人,还打算给她说亲事儿。 她揣着银票,到了县城里的安济坊。 安济坊的管事儿,得知的人来意,顿时大喜,迎菩萨似的,将人迎进了正厅,命人去沏一壶上好的茶来。 等看到人要捐赠的银票数额,更是喜笑颜开的,命人去安排席面送来,他要好好的宴请金主。 姜安宁笑着婉拒了:“不必如此麻烦,管事儿只要能够将这些银钱物尽其用,真真正正的帮助到那些有需要的人,便是对我这次捐赠最大的感谢。” 管事儿心思玲珑,微一寻思,便试探着问:“还不知小娘子尊姓?待来日,这些人钱都发放下去,置换成安济坊老少们,日常所需的嚼用和过冬所需要的御寒棉服棉被等物,也好叫他们知道该感谢谁,为谁著书立传,日夜祈福。” “安济坊是朝廷所建,也是朝廷派人负责维持运作,要感谢也应该感谢朝廷才是,我们这些人也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比起朝廷所做的,实在是微不足道,更担不起著书立传这样的盛名!” 姜安宁说了一番漂亮的场面话:“如果一定要感谢谁,并请大家伙感谢朝廷,时时顾念着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吧!” “如果一定要为谁日夜祈福,那便请大家伙,向上苍祈祷,保佑我朝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吧!” 姜安宁说的慷慨激昂,端的是一副全然不在乎功名利禄的模样。 管事儿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连声说道:“好人啊,好人!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上穷碧落下黄泉……” 姜安宁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总感觉这话听着,不太像什么好话呢? 强做笑脸的跟人客套了几句之后,才总算从人感天动地的哭声之中,抽身离去。 等离开了安济坊的范围内,姜安宁大大地出了一口气,迎面遇见刚跟隋然卖了一趟餐饭,收拾摊子过来接她的方婶子。 见她扶着柱子,一脸惊慌的样子,迭忙丢下摊子跑过去,紧张又担心的问:“怎么了这是?那安济坊的管事儿难为你了?” 方婶子顿时火大,撸起袖子就是一副要去跟人干架的气势。 姜安宁忙道:“不是不是,没有的事儿,管事儿没有难为我。” “不仅没有难为我,反而很热情。” “就是太热情了,笑得我脸都快僵。” 她实在是不擅于交际应酬。 方婶子闻言“嗐”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我还当是怎么了呢!你啊,往常瞅着也挺是闯荡的一孩子,也在外头闯荡好些年,怎么这点儿小场面,还应付不过来了。” 隋然也在一旁浅浅地笑着。 姜安宁有些汗颜,她就是没什么跟人打交道的经验而已。 不过,也确实……如果不是生活所迫的话,她只想闷在家里头不见人才好。 无论是前世的事情,给她留下的巨大心里阴影,还是她本身的软弱性格,都让她没有应对交际的勇气。 她只望余生能得安稳,待到报了仇之后,偏安一隅,过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闲适日子。 重生归来,她一直紧绷着精神,片刻不敢松懈,唯恐现如今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她其实还是死在了那个无人在意的雪地里,枯骨腐烂…… 就算重生是真,可到底,她只是重生了,不是换了个人,她还是那个性格绵软,没多少脑子的她,面对许许多多未知的恶意,不明势力的盯梢,幕后黑手的推动算计,她根本不知道,苦尽甘来的尽头是在哪里。 姜安宁有些颓丧的想:好想躲起来,长出厚厚的坚硬的外壳,将自己紧紧的包裹住,再也不理会世俗的这些事儿。 她…… 真的好怕,好无助。 “我看你啊,还真是应该跟着隋然一起,出来吆喝吆喝,叫卖叫卖,估计还是你平常做绣活,只需要跟那个绣坊的老板打打交道,跟那个卖绣线的打打交道,这才会少了些闯荡,平常多历练历练,应该也就好了。” 方婶子不知道人心中的惶惶不安与迷茫,只当人还是与人打交道的少了,缺了历练,索性劝着人,没事儿的时候,多跟着隋然出来转转,见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好了。 社恐人士姜安宁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的困顿,对方婶子的提议,实在是敬谢不敏。 “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这个天儿可热,不如咱们先去吃完冰豆花,消消暑,然后再等了牛车回去吧。” 姜安宁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两人的一致认同。 比较熟悉县城的姜安宁,带着人去了家做了好些年的豆花店。 等冰豆花的时候,隋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周然瞧见咱们,就撒丫子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肯定是了!” 方婶子气恼的不行:“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我早晚要套他麻袋,狠狠地揍上一顿!” 姜安宁却想起另外几个人来,似乎瞧着很是面生的感觉。 见两人说的正愤慨,她略等了等,才插了句嘴:“……感觉好像从前并没怎么见过?” 经她这么一说,方婶子跟隋然,也止不住的回忆起来:“好像确实是,从前不怎么经常见过。” 但也不是没有见过的。 “好像是住在村西下桥那边的几户人家,平常,好像确实不怎么太与村子里的人家打交道,村里头有什么事儿,也是时来时不来的,你没怎么见过,倒是也正常。” 方婶子细细的想了想之后说道。 姜安宁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方婶子都这么说了,她便也没有再问,点点头,见冰豆花送上来,便招呼着人吃豆花。 绵白的豆花上,躺着几颗黄黄绿绿的糯米丸子,又撒了薄薄的一层桂花在上头。 瞧着就很有食欲! 三人都吃的很是满足,又借着凉快,在店里头多坐了一会儿。 索性这个时候,日头大,街上也没什么来来往往的人,店家也不在意他们在店里头蹭坐。 还十分随和的跟人唠起了家常。 第162章 三人 听得她们在各个工地卖餐饭,老板心思微动,又打了三碗冰豆花,笑呵呵的请人吃。 方婶子一看就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懊恼自己实在是不该嘴快,委婉客气的拒绝了。 老板不免有些着急,想要再说什么,见姜安宁伸手端了一碗冰豆花,神色大喜,满是期待的看着人。 吃人的嘴软,这小丫头吃了他的豆花,可就不能再拒绝他的询问了,不然……不然就得给钱! 方婶子不免有些着急,伸手拉了拉姜安宁的衣服袖子,低声的喊:“安宁……” 这老小子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指不定就是惦记着跟他们打听生意的事儿,到时候过去抢生意呢! 姜安宁如何能不知道,只是……这是县城,她们是在镇上做生意,老板又不是疯了,放着好好的舒服日子不待,要坐上一个时辰的牛车,过去跟她们抢生意。 何况,有心者不必教。 这本来就算不得多大的秘密,就算她们不说,假以时日,老板也会自己摸索打听出来,还不如现在,就由她们来卖个人情,交个好。 “多谢老板的馈赠,我正想着再要一碗呢,你家这豆花实在是好吃,还很解暑。” 姜安宁吃了两口冰豆花,毫不吝啬的夸赞了起来。 老板被夸了一通,心花怒放:“好吃就好,好吃你就多吃点,不够还有,叔叔给你盛。” 一时半会儿的,倒是忘记了询问她们是在哪里卖餐饭的事儿。 等过了会儿再想起来时,姜安宁已经把那碗冰豆花给吃完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话头儿,开口询问这事儿了。 老板急得在一旁抓耳挠腮。 倒是把方婶子给看乐了。 没想到这豆花老板,瞧着是个精明,实则有些憨。 “你看看你这人,有啥话想说就说呗,我们三个妇人,难不成还能活吃了你?” 方婶子说着,捂了嘴笑:“倒是好在这儿,憋的一张脸都红了。” 老板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是在哪里摆的摊,我、我也想去试试看。” 他望了望都快要傍晚了,外头还那老大那老热,晒人又刺眼睛的太阳,叹息了一声:“这不是眼瞅着,天是越来越热了,愿意出门的人,越发的少了起来,大家基本上,也都是等着傍晚时分,日头落下去以后,才会出来逛一逛,散散步,乘乘凉什么的!” “可是你们也知道,咱们江安县,是典型的,白天热、晚上凉的地界,别看这会儿,那日头还可老晒人,热的人不行,到了晚上,这日头只要一落下去,风一吹,立马冷的呦,那人不多穿件衣服,都要打颤的!” “这样子一来,会来我们这小店里头吃冰豆花的人,就少了。” “本来就很冷了,哪个还会再想吃凉的哦!” 老板止不住的叹气:“眼看着天儿是越来越热,我这豆花店的生意,却是越来越差,我是真的愁啊!” “刚刚听着你们说的话,我就寻思着,是不是也能出去摆摆摊,拓展拓展客源嘛!” “要说这冰豆花,那还得是晌午头儿,正热的时候,吃上一碗,清凉又解暑,别提有多舒坦咧!” 说着,又怕三人误会,连忙的解释:“我、我我我,我绝对没有说,想要跟你们抢生意的意思!绝对没有的!” 他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豆花也不能当饭吃嘛。” 倒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她们是卖餐饭的,跟个卖豆花的,确实,好像没有什么竞争的关系? 姜安宁便说了:“我们是在镇子那边的工地、码头上卖餐饭,对江安县这边,倒是还真就不怎么了解,老板要是有心想要做这门生意的话,不妨着意打听打听,这附近哪里干苦力活的人多,我们确实帮不上太多忙,倒是白吃了您一碗冰豆花……” 她说着,便做出要给人钱的动作来。 老板哪里会收? 连连摆手说不用给钱:“是我请你们吃的,哪能还要你的钱!不然,那不成了强买强卖吗?” 说着,忙不迭的起身走,临走前,还把另外两万豆花,往里推了推。 方婶子嘿地一乐,忽地明白过来,安宁这丫头,怎么如此无负担,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给抢生意似的,吃了人家送的豆花儿。 原来是早就想明白个中原因了,所以人家根本就不慌。 到底还是她小看了安宁丫头! 不愧是早些年就独自扛起一个家,小小的人儿就学会了讨生活。 这脑瓜子就是灵巧。 就是可惜……方婶子摇头唏嘘,在心里止不住的感慨:要是安宁丫头的爹娘,能再留下个一儿半女,给他们老姜家传个香火,那就更好了。 有安宁丫头这么厉害的姐姐帮衬着,当她的兄弟,以后的起点必然是不能差了。 指不定连高门大户的媳妇儿都能娶回来。 这样,安宁丫头,往后不管是出嫁也好,不出嫁也好,总归还是有个娘家。 也有个娘家人,在未来的时候,但凡有点儿什么事情,总能帮衬帮衬。 不至于这般孤零零的…… 唉!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暗暗觉得可惜。 等跟隋然两个,把剩下的两碗冰豆花吃完,日头差不多的也落山了。 三人告别了豆花店老板,到城门附近,蹲守了会儿,可算是蹲到了一辆回瑞安镇的牛车。 “你们可算是赶得巧了,今儿往瑞安镇去的,可就剩下我这么一趟车了!” 赶车的大爷,十分得意的说了一句。 “那可感情好!咱们这也算是缘分了!要不怎么老话都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呢!” 方婶子向来健谈,跟谁都能聊得到一块去,不过三两句话,就已经把赶车大爷家有几口人,几亩地,一年收成如何,是瑞安镇哪里的人,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给唠的明明白白了。 偏偏赶车的大爷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犹自一脸得意的跟着人吹嘘着自家的几个儿子,有多么多么的厉害争气,娶回来的媳妇儿,都是一个比一个能干。 方婶子乐呵呵的跟人唠了一路,把人家底子都给唠干净了,倒是一点儿没有透露自家的事儿。 牛车到了瑞安镇时,赶车的大爷还特别好心的问她:“家是哪的?我顺路捎你一段!” 方婶子摆了摆手:“我就在这儿住,不用送了,快回去吧!等会儿天黑透了,路就不好走了,别叫家里人惦记了!” 大爷信以为真,点点头,挥着赶牛的鞭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等人走的远了,隋然忍不住捂了嘴笑:“婶子,您这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可真是厉害了,改天您得好好教教我才是,我可是恼死了我嘴笨这事儿!” 方婶子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着一点儿也不像好话。” 隋然连忙赔不是:“是是是,是我用词不当了,那婶子您跟我说说,您刚刚这一套应该叫什么才对?我可是真心的跟您求教。” “真心的?” 方婶子故意拿乔了下,隋然忙顺着人的话说道:“真的不能再真了!” “我这一招啊,那叫……”方婶子故意的卖了个关子,把原本神色淡淡,并没有注意二人说话,只一心留意周遭环境的姜安宁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方婶子心里的那点儿小傲娇,顿时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叫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反正大家都是陌生人,谁都不认识谁,说的那么真实详细做什么?只不过就算你胡扯,也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在瞎说。” 方婶子见隋然一脸惊住的样子,捂着嘴,笑着提点:“当然了,吹牛皮可以,但也不要吹的太大,否则啊,真的就圆不过来了。” 隋然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噗嗤的笑了起来。 “果然啊,姜还是老的辣!” “我婶子,你就是这个!” 她朝人竖起大拇指来:“我以后可得向您好好学习学习,再不能那么老实的,什么话都跟人往外说了!都有好几次,我不知道要怎么把话搪塞过去,又实在是不想说真话,可是把我给愁坏了。” “然后我不说吧,人家又要搁话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你说我,那可真是听着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隋然笑了起来:“往后啊,我跟婶子您学这一招,再也不怕谁盘问我什么我不愿意说的事儿了!” 方婶子瞪她一眼,佯怒:“这话说的,倒好像我这个人不老实似的。” “怎么会呢!” 隋然赶忙地伸手拍了一下嘴巴:“哎呀,都怪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又说错话了!” 她十分夸张的学着戏文里那样,跟方婶子作了个揖:“还望婶子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原谅则个!” 方婶子被她逗的乐不可支,连姜安宁在一旁都忍不住的弯了弯嘴角。 隋然连忙顺杆子往上爬:“往后婶子您得教我,我就跟您学怎么说话。” 方婶子被她磨得不行,诶呦了声,应答下来:“成的、成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异常的和谐。 正准备往村里头走的时候,隋然眼尖,看见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诶?那个是不是咱们村的周然?他这是要干什么去,黑灯瞎火的……” 这路上都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要不是实在也找不见合适的地方落脚,她们都不准备回村里了。 可惜,白天的时候,安宁提议她们要是真想把这卖饭的生意给做下去,不妨就在镇上租个房子,这样在路上能省下不少的时间,也能多睡一会儿。 当时她跟方婶子都是心动的,奈何心动归心动,奈何兜里没有什么钱,再怎么心动,也只能是想想就罢了。 “周然?” 方婶子一听见“周然”这个名字,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在哪呢?” 她顺着隋然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除了空空如也,一片漆黑的街道,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是周然?”方婶子捋了捋袖子,一副只待确定下来是不是,就冲过去与人拼命的架势。 “没看错,鬼鬼祟祟那个劲儿,我一看就是他!” 隋然对周然也挺烦的。 她没有说的是,在周然找上根山叔之前,其实最开始,是先找上了她家姜贵诚! 只是,她总觉得这人瞧她的眼神,让她不舒服。 偏偏每次,他过来找姜贵诚的时候,都会借着说“嫂子如何如何、哥你真是好福气”之类的话,把目光打量到她的身上来。 只是这种不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如何说才好。 会不会说了,被婆家人认为是个搅家精,不安分,心脏…… 她不敢说,姜贵诚倒是有一次,看出来她脸色不好,明明前一刻,还在乐呵呵的跟他说话,见到周然之后,立马就挂了脸,便问她:“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乐意见到周然的样子。” 当时她兴许也是有些火气,没怎么收敛语气:“我为什么要乐意见到你之外的男子?我要是真的乐意见到别的男人了,你是不是就该好好反思反思了?” 当时说完这么一句话,她就直接走了。 只留下姜贵诚一个人在原地茫然。 不过,走了之后,她很快就后悔了,觉得实在是不应该跟自己的丈夫这样子说话。 可当时,周然还在呢,她实在是不想被人用那种恶心又下流,令她十分不适的眼神打量,索性也就没有回去找人。 没想到,她没有回去找人,姜贵诚倒是主动过来找她了。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她到底是什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人给你气受了?还是在哪里受什么委屈了?你平常可不是这样爱发脾气的人,到底是怎么了?你跟我说呀,你不跟我说,我怎么帮你出头?” 隋然当时很是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好一会儿,便说了周然给她的不舒服感觉:“……是不是我自己太敏感了?兴许人家也没有什么下流的想法。” 当时她真的很羞愧,很无地自容。 觉得会不会自己做错了什么,思想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干不净的想法。 “那他没有真的对你做什么吧?他有没有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 姜贵诚当时很是紧张的,把人给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想到有时候他不在家,但是回来时,就碰到周然在等着自己,脸色铁青。 “我这就让他滚蛋!” 竟然敢肖想他媳妇儿!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早就看这小子不像是个好东西。” 第163章 暴打 后来,出了根山叔那事儿,他们两口子回到家以后,躺在炕上,还很是心有余悸。 “亏得是当初跟那个周然断的早,不然啊,这被搅合的,就是咱家了!” 隋然至今回想起姜根山与方婶子二人的矛盾,仍旧是心有余悸。 好险,真的是好险。 姜贵诚沉默良久,虽然并没有应答隋然这话,心里头,也是少不得苦闷的。 只不过,这样子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他们是半点儿也不敢显露出来的,否则…… 隋然有些心虚的瞥了眼方婶子。 这样的话,搁在心里头想想也就罢了,说出来,那可就要落埋怨了,往后,她跟方婶子,必然是不好再来往了。 “好小子!老娘正愁没个地方找他去呢!” 方婶子老早地,就想着要找人套周然麻袋,将人狠狠地揍上一顿了! 奈何一直也不得机会。 今儿白天遇见的时候,甚至连呸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那混账东西,就灰溜溜的逃跑了! 完蛋操的玩意儿! 早晚叫人打断了腿! 方婶子恨恨地咬着牙,在心里将人狠狠咒骂了一通。 “我过去看看!” 她说着,就要朝隋然指的方向走去。 隋然赶忙的拉住的人,劝道:“诶呦,我的婶子,你就这么找过去,万一再着了他们的道儿,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方婶子一愣:“啥道儿?”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身后跟着惊出一身冷汗,倒是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姜安宁眉毛一挑,耳朵动了动,有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胡同里。 周然狗腿子似的,一脸谄媚的讨好着眼前的男人:“……真不是小人办事不力,实在是那姜安宁来的太快,根本还等不及我多说什么,那些人就都被她的一番巧舌如簧,给忽悠了过去。” 他面露苦相:“小人倒是也想硬气一些,如姜安宁那般言之凿凿的忽悠、煽动村里的那些人,可这不是……” 周然伸出手来,两根手指捻了捻:“这不是没有钱嘛!” “那姜安宁,随手一掏,就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银票,财帛动人心,任凭小人是有三寸不烂之舌,那也大不过银子去啊!” “就算小人说破了天,也顶不住人家拿一大叠的银票出来,堵住其他人的嘴啊!” 周然很是委屈:“纵使那些无知的泥腿子们,是相信了小人的话,可利益当前,那也是谁都知道怎么选的啊!” “毕竟,小人就算是说出一朵花儿来,那也不如一锭银子在眼前,它来的实际又真实啊!”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要钱? 兜什么圈子? 男人冷笑了一声,压下想要掰断周然脖子的冲动,挑着他话里的关键字眼询问:“你的意思是说,姜安宁拿出来了一叠银票?很多很多的那种?” “那可不!” 周然自吹自擂:“但凡她拿出来的钱少那么一点点,凭着小人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将村里那些泥腿子们,给忽悠的五迷三道、不知东南西北,只待我一声号令,便会如臂使指,刁难姜安宁,令她不得安宁。” “可她实在给的太多了啊!” “小人纵使有舌灿莲花之能,也实在比不过,她像个土财主、暴发户似的,完全就是不拿钱当钱,拿了那么厚那么厚,一大叠的银票出来,将人给全部收买了。” 周然小心翼翼的瞅了眼男人的表情,心思微转,咬咬牙,下了一剂猛药:“若非小人实在忠心于大人您,只怕也在她那一叠银票的引诱下,心生动摇了!” “你在威胁我。” 男人声音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只是陈述了一句事实。 周然迭忙连声否认:“没有没有,小人绝没有此意!” “日月可鉴,小人对大人您的忠心,绝对是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啊!小人怎么敢威胁您,怎么会威胁您呢?” “不能够的,绝对不能够的!” 见男人仍旧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周然心里难免有些慌。 姜安宁觉得耳边的声音,消失了很长的时间。 就在她以为这两个人已经不会再交谈什么时,耳边又再次响起那男人的声音。 “好好为本大人办事,好处自然不会缺了你的。” 男人冷冷的扫了一眼周然,看在暂时还需要这人搅浑水的份上,压下了想要掰断人脖子的冲动,淡淡的警告:“可你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跟我耍滑头,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的那些小聪明,用在别人的身上,也就罢了。” “要是不知死活的想用在本大人身上,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男人拍了拍周然的脸:“嗯?记住了?” 周然腿软的咽了咽口水:“是、是是是,小人、小人绝无二心!绝对忠于大人您,上、上刀山,下火海,万万万死不辞……” “滚吧!” 男人不耐烦听周然谄媚的奉承,没什么好气的打断人的话,让他滚。 方婶子跟隋然手里拎着棍棒,顺着姜安宁的指点,悄悄地等在了周然的必经之路上。 就在周然心慌意乱,生怕走慢半步,就会被男人给切瓜砍菜般,割了脑袋时,忽地感觉后脑勺猛地钝痛,接着就眼前一黑,感觉有什么东西蒙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什么东西?” “谁?” 他慌乱的扒拉着脑袋上罩着的东西,想要看清楚是谁在捉弄他。 还没有扒拉下来套在脑袋上的东西,就被劈里啪啦,如同雨点般砸落下来的棍棒给打的吱哇乱叫,满地打滚。 “草啊!” “谁啊!” “惹到你爷爷我头上,你完了,我告诉你!” “小兔崽子,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大哥,你到底是谁啊。” “小弟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您言语一声,小弟给您赔不是。” “别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哥,爷爷,祖宗!您就是想要我的命,好歹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您到底是哪一路神仙?” “我到底是哪里得罪您了?” 奈何,无论周然怎么哀嚎,怒骂也好,求饶也好,四周都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渐渐地,连他自己都止不住想到了恐怖的事情,开始心里发毛。 “饶命啊,祖宗……” 他几乎是把从小到大,把做过的缺德事情,全给回想了一通。 可也实在是没有想出来,究竟是得罪了哪一路的神仙。 何况,他最近,确实也是没做什么缺德事儿啊! 除了…… “根山叔儿?” 周然试探着喊了一声,方婶子挥舞棍棒的手,忽地一顿。 “根山叔儿,真的是你!” 周然心里怒火陡然丛生,恼恨姜根山这个天杀的,竟然敢堵他、打他。 方婶子握着棍棒的手,忽地紧张起来,险些脱口而出:我不是姜根山媳妇儿。 还好姜安宁眼疾手快,及时地抓住了人的手,冲着她摇了摇头,接着又在周然想要趁她们愣神之际,悄悄将头上的麻袋给撕扯下来时,狠狠地给了人一棒子,随即将人踹倒在地,令人短暂的失去了行动力。 【打赏变声器x1】 姜安宁愣了一下,不太懂何为变声器。 不过她幼时,曾与阿娘学过口技,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在方婶子与隋然的震惊目光中,姜安宁用了一种十分陌生且有些尖锐阴森的声音,刻意拉长了音调:“除了姜根山,你就想不到旁的,你对不起的人了吗?” 周然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谁啊? 说话怎么不是人动静呢? 大半夜的…… 要不要这么吓人? 可是他也确实没有得罪谁啊? 连姜根山,他也算不上是得罪吧。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要怪,也只能怪姜根山愚蠢…… 关他什么事儿? 他不过是设了个局儿,骗一骗姜根山的私房钱吧,谁知道他会那么无用,随便的一点小算计,都能看不破? 但凡姜根山能够聪明点,又或者胆子大一些,不是个怕媳妇儿的废物,又怎么可能会被他给算计成功? 所以,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姜根山自己的问题。 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的,占那么一点点小便宜而已! 姜根山有什么脸面来记恨他,报复他? 可不是姜根山的话…… 那就更不可能会有别的人了啊! 周然想来想去,实在也没有想出来,到底还有什么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是他得罪过的。 “你、你到底是谁,我告诉你,别再我这装神弄鬼的,我不怕你的我告诉你嗷!!!” 周然忽地觉得裆下一疼,嗷地一声,刚惨叫半截,嘴巴里就不知道被塞了个什么东西进来,臭烘烘的,熏的他两眼发昏。 姜安宁用腹语道:“我劝你想清楚,再开口说话,不然,现在只是堵上你的嘴巴,等下,可就是打掉你的牙齿,再拔掉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出话来!” 周然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本来就是个没骨气的软脚虾,刚刚被打了一顿狠的,早就已经怕了。 不过是揣测着打他的人可能是姜根山,所以又胆子大了些。 现在被这么吓唬了几句,顿时又萎靡了下去,老实的不得了。 “呜呜呜……”他哼哼唧唧的叫了几声,表示自己一定学乖。 姜安宁把人的手脚都捆绑了起来,让人不会有反过来钳制他们的机会后,方才把人嘴上,隔着麻袋塞进去的干牛粪给扒拉了下去,继续装神弄鬼:“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自然就知道你对不起的是谁了。” 周然:…… 他什么时候做过亏心事儿? 他就从来没有亏心过,好不好! 可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份儿,哪里敢说令人不开心的话呢? 周然这人虽然不要脸了些,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哪怕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不妨碍他察觉到危险。 对面这个不知身份的人,肯定不会想听,他说没做过亏心事儿这种话。 可是…… 他也是真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什么亏心事儿啊! 见人似有不配合之意,姜安宁挥起手中的棍棒,狠狠地敲打在人手臂的某个穴位上。 周然顿时觉得半边身子一麻,人也跟着就动弹不得了。 他吓得不行,迭忙惊喊:“我说,我说!” 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之前,为了便宜与男人碰面,他特意远在了个偏僻的位置。 这附近基本上全都是空宅,常年没有人住的那种。 他即便是有心想要求救也不成。 镇上的人,本就不多,又何况是在这样偏僻的地方。 恐怕他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根本就不会有人来救他。 更不要说,这附近寻常很少有人经过。 就算他真的喊了,也有人听见了,可指不定,还没等那些人赶过来,他就已经被这不知名的、更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给害去了性命。 周然惜命,不敢与人硬碰硬,遂老老实实的配合着道:“祖宗,我的亲祖宗,您好歹给我指条明路吧?不然、不然事情太多,我实在是想不到,究竟得罪哪路神仙,冒犯了您。” “就今年的事儿。” “今年?” 周然实在不知道,今年他干什么得罪人的事儿。 不过就是,想要接近赵海,设局带人去嫖宿暗娼,再利用此事,威胁赵海,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金钱,否则,就把这事儿告诉给姜安宁。 姜安宁就是块金砖,他不信赵海会舍得失去这块金砖。 何况,只要抱住姜安宁这块金砖,多少钱能没有? 可是这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呢,赵海就被姜安宁给送进大牢里去了。 他心里暗觉晦气,不得不调转目标。 最开始,他是想着,直接接近姜安宁,设个局,把人卖进暗娼馆,再联合鸨母,把人给施救出来,到时候,他自然能够抱得美人归,那从前属于赵海的钱,就全部都是他的了! 可那天,在姜安宁家的时候,她轻而易举的捏碎了一块炕砖…… 周然当时就怂了,哪里还敢再打姜安宁的主意? 后来,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姜贵诚的头上。 再后来就是姜根山了…… 这也是他唯一设计成功的局儿。 “所以,姜根山没有真的跟那什么杏儿睡觉?” 方婶子没忍住激动,脱口而出。 周然瞬间就听出了人的声音:“方婶儿?” 他满是恼火,有种被骗了的愤懑。 方婶子懊恼的捂住了嘴巴,求助似的看向了姜安宁。 无声无息的说道:怎么办? 第164章 活埋 怎么办? 姜安宁做了一个赶紧跑的手势,随后拎着棍棒,轻手轻脚的跑了。 方婶子跟隋然见了,赶忙跟上。 等跑出去很远了以后,方婶子跟隋然才回过神来,满是惊恐的将手中棍棒丢掷了出去,心有余悸。 “咋办啊,安宁,都怪我,那周然到时候不会找上咱们吧?” 哪怕是在村子里面威风惯了的方婶子,此时也是慌的六神无主。 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儿,方婶子心里头乱的不行。 害怕那周然回过神来,到官府去告她,更害怕这件事情会连累了安宁跟隋然。 “都是我的错!” 方婶子愧疚不已:“周然要是上门讹钱便罢了,我只管给他就是,万一他要是去报官了,你们便只说没有与我在一起,总之不能连累了你们。” “婶子……”隋然心里头也慌,想要劝人不要如此悲观,往好处想想,却怎么也说不出这样乐观的话来。 姜安宁一脸惊讶:“婶子说什么呢?咱们今天搭了下塘村刘大爷的牛车,从县城里头回来,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咱们紧赶慢赶的往家走,才总算在月过树梢前到家。” 方婶子一怔,连隋然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姜安宁。 姜安宁的面容隐在夜色中,叫人瞧不出喜怒。 可莫名的,隋然就是觉得身上有些冷。 “咱们可没有见过周然,何况……他要是真敢上门来讨说法,那咱们也不妨与他仔细掰扯掰扯,看看究竟是不小心打了他一棍子判的严重,还是他与暗娼馆勾结判的严重。” 姜安宁声音发冷,透露着一股子凶狠。 方婶子顿时就不慌了。 “是啊,就算我真打了他一顿,又能够如何呢!他设计陷害我男人,险些拆散了我们这个家,我只是打他一顿,已经是轻的了,何况,谁又能证明是我打了他的呢?” 方婶子冷静下来,整理下衣衫与头发:“总不能就听他的一面之词,毫无证据的,就判我有罪。” “更别说真要论起道理来,他周然做的事儿,就是被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千刀万剐倒也不至于,不过,暗娼馆,之所以多了个暗字,就是因为这是个见不得光的产业。 朝廷对嫖娼是明令禁止的。 虽然,仅仅是禁止了官员嫖宿。 对寻常百姓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普通人即便是想要到烟花柳巷寻欢作乐,也需得是到取得了官府许可资质的花楼、画舫等地才行。 这取得官府许可资质的重要一项,就是要每月定期为店内所有从业人员,包括在后院做浆洗、打杂,甚至哪怕是倒夜香的,把脉检查。 一般,是由安济坊的大夫,负责望闻问切,确认从业人员的身体健康。 而这暗娼馆,自然就是没有取得官府资质,里面出来卖身卖艺的男人女人,也大多来路不明。 兴许是拐来的,兴许是骗来的。 又或者是被父母亲戚卖来的,也还有可能是身患疾病。 总之,就是没有合法的手续。 每年,官府都会不定期捣毁多个这样的暗娼馆。 朝廷明令禁止暗娼馆的存在,且买卖同罪。 周然要是真敢去官府告她们,这顿打的公道能不能讨回来不敢说,与暗娼馆勾结,且多次嫖宿在暗娼馆,还诓骗介绍同村的男人去暗娼馆,与暗娼馆的老板有所勾结往来…… 罚银、挨板子是少不了。 若是那暗娼馆里来路不明的人多些,周然最轻也要徒三百里。 严重些……还真有可能千刀万剐。 念及此,方婶子跟隋然都松了一口气,不慌了。 方婶子更是豪气万丈:“他要是真敢找上门来,我倒还敬他是条汉子!” “到时候,我非得多给他几扫帚,打的他再也不敢做这种缺德事儿!” 浑然不见刚刚的慌乱无措,要消财免灾的样子。 “我家姜根山,就是太完蛋了,才会想要给钱摆平。实际上,像是这种人,你只要给了第一次钱,很快就会有第二次。” “这种事情只要是开了一个口,就别指望这个口子有朝一日还会再愈合上了。” “那些吸人血的东西,只会把你的口子越撕扯越大。” “直到你的命都被他们给收刮了去……” 方婶子像是被人当头一棒,忘记自己刚刚下意识里也是想要花钱消灾,虎着脸道:“甚至就算你的命没了,他们也不会丝毫觉得自己做的过分。” “反而会埋怨你怎么如此不中用,害得他们没有了经济来源。” 方婶子心有余悸:“还好啊,安宁丫头你点醒了我,否则我以后指不定要如何被周然那个混账畜生给拿捏。”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你给了第一次的钱,当你再想要醒悟,想去反抗的时候,你的敌人就会变成所有人。” “你不仅仅要去反抗那些迫害你的人,你还要抵御那些认为你受害者有罪的碎嘴子!” “他们不会知道你在这期间,经历了多少的委屈,走过了怎样的挣扎,他们只会觉得,既然你有理,那第一次为什么要给钱?” “既然第一次给钱了,那就说明你本身也有问题。” 方婶子很是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好险,真的好险,差一点,婶子就要被拉进那无尽的深渊里,痛苦自灭。” 痛苦自灭吗? 姜安宁忽地感觉心头一痛,那股撕心裂肺的疼,很快就流窜到四肢百骸,疼得她发不出声音。 “安宁,谢谢你。” 夜色之下,方婶子不知人的异样,走过去拉住了姜安宁的手,很是感觉:“多亏有你,不然婶子后半生怕是、怕是……” 往常坚强不屈的人,此时脆弱异常,无声地趴在人肩膀上哽咽。 姜安宁身子微微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回过血来似的,找到了活动四肢的力量,轻轻的拍了拍人的后背:“没事儿了,都过去了,万幸……” 一切都过去了。 她感觉心头萦绕着的桎梏,似乎轻巧了些,微呼了一口气,劝说人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家去吧,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也好早些歇歇。” “诶,对!是该回去,好好歇歇,只怕明个儿还要有场硬仗要打。” 谁知道那周然,会不会真的脸大不害臊,无畏无惧的跟他们硬碰硬? 他是茅坑里的臭石头,烂了臭了没什么。 可她们,却都是矜贵的。 断不能因为这么个烂人,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姜安宁耳朵动了动,再次听到了距离已经有很远距离的周然的声音。 “呸!” “老贱人……” “肯定不能够是姓方的老贱人,一个人干的。” “至少两个人以上。” “平常总跟这老巫婆在一块的……姜安宁!” “一定是姜安宁!” 周然的声音里,甚至多了几分兴奋。 仿佛,得知姜安宁也参与刚刚对他的那场暴行,是什么极好的事情。 “就算没有姜安宁也没有关系!” “反正,跟那老贼婆常在一起的人里,是有姜安宁的。” “村里就没有不知道的!” “那姜安宁,还给了姜方氏那个毒妇好大一笔钱呢,村里人都看见了的!” “姜族长那个老登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恨不能把钱抢过来揣自己兜里了,嘿嘿嘿……” 周然的声音有些兴奋:“这回,大人肯定会好好奖励我的!” “只要把姜方氏那个老贱人抓起来,到时候,谁又会知道,她究竟交代了什么,没有交代什么呢?” “为了活命,说些假话,欺骗县官大人……” 随着与方婶子她们走远,在离村里越来越近时,姜安宁便断断续续的,听不见周然的声音了。 姜安宁不免怀疑,她这耳朵,经过【弹幕打赏】的加持,能够听见更远地方的声音,但也是有范围限制的。 没能听到周然后面的话,姜安宁暗觉有些可惜。 不过大致还是能够通过他的话,推测出,周然想害她! 姜安宁目光在夜色中,陡然凌厉了几分。 等与方婶子还有隋然各自分开,各回各家后,姜安宁想来想去,还是又翻了墙出去,从后院绕道,朝着小路,跑回镇上,她们刚刚套周然麻袋的地方。 万幸,周然才刚刚挣脱开手上的束缚,连头上的麻袋都还没来得及扯下来。 “***等着吧,老子马上就让你们付出代价!” 砰! 姜安宁轻手轻脚的靠近,挥起手上的手腕粗的棍子,照着人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周然发狠的话音还没有完全散去,就猛地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地,人事不知。 姜安宁略等了一会儿,见人确实没什么动静了,连呼吸都很微弱,方才上前去,扯下他的裤腰带来,将人连同麻袋一起,捆绑成了个粽子模样。 只是,该把人带到哪里,就成了个问题。 想来想去,她单手拎着周然,暂时回了村子,将人放在了村里一处废弃东圊里头。 怕人会突然醒过来,出声引来人,又随手从稻草垛上,揪了几把烂稻草塞进人的嘴里。 回屋后,她又觉得塞稻草不够稳妥,遂翻找出来年前用剩下的鱼鳔胶。 在人的嘴巴上,厚厚地涂了一层鱼鳔胶,顺便探了探人的鼻息,姜安宁方才放心许多。 趁夜,姜安宁拎着背篓,里头装着铁锹、锄头、柴刀等家伙事儿,去了后面的树林子里头。 顺着那天摸鱼捉虾的小溪一直往林子深处走,渐渐地就没有了什么活人来往的痕迹。 等走到林中深处,彻底的没了路时,姜安宁拿出柴刀来,砍断那些拦在眼前的树根、枝杈。 【怎么突然变成野外求生栏目了】 【女鹅这又是干什么呢】 弹幕稀稀拉拉的飘过去几条消息,姜安宁无心理会,专心的砍树、挖坑、挖地洞、挖地道…… 她用砍下来的树枝,依托于地形,搭建了一个圆形的树笼。 等忙活完,又回家取了油布跟周然过来。 她把周然丢进了圆形的树笼里,在树笼外面,裹上了厚厚的一层油布,只在上方留了截竹筒在上面。 随后在油布上面,一锹一锹地填土。 【我去,活埋啊?】 【这女人好狠的心肠】 【?楼上莫不是没带脑子?对待要害死自己的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不是应当的吗?】 【就算他是受害者,也不应该以暴制暴呀!】 姜安宁无暇理会弹幕上的争吵。 专心的一锹一锹地填土,直到挖出来的土,完完全全将树笼掩盖,只留下留了竹筒用来换气的地方。 整个土包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新修的坟茔。 姜安宁想了想,还像模像样的,削了一块木牌,立在坟头……不是,土包前头。 远远瞧着,就好像是真的在这里,修了一座新坟。 等忙活完这一切,姜安宁才稍显满意的拎着家伙事儿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顺道还捞了一些鱼虾,打了两条大黑鱼。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大早的起来,到林子里去找吃的了似的。 “诶?安宁,你起来了?这么早……我还刚想着敲门呢。” 方婶子正站在姜安宁家门外,瞧见人从树林子里头回来,颇为意外。 “嗯,醒的早,便想着到树林子里头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姜安宁晃了晃手里头的大黑鱼:“没想到寻思还不错,等中午可以做了水煮鱼来吃。” “诶呦,这老大黑鱼,你这运气可正经是不错。” 方婶子心中羡慕,却没有嫉妒。 没过多会儿,隋然也过来了。 看见姜安宁在杀鱼,也不由得感慨:“这两条大黑鱼,怕是得有个二十来斤吧?” 一样的,只是羡慕,并没有嫉妒。 姜安宁就邀请她们晌午的时候过来吃饭。 方婶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可不行,晌午我还要跟隋然一起去卖饭呢。” 可见昨晚上的事儿,睡过一觉之后,没有太影响到两个人什么。 姜安宁放心了些,笑容更放松了些:“那等婶子你们回来了,就直接来我家里吃!” “你等会儿不跟我们去?”方婶子疑惑道。 姜安宁摇了摇头,目光往旁边,赵家的院子里瞅了瞅:“得赶紧把这事儿了了,然后会县城里去,还有不少的活计要做呢!” 她答应了安夫人,会如约奉上猫戏图的屏风。 方婶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是得抓点紧儿,别耽误了你的事儿。” 姜安宁点头,“嗯”了一声。 三人就借着姜安宁家的方便水井,汲水上来,清理好了鱼虾,又焖了一大锅的米饭。 姜安宁这才知道,原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隋然就是在她家里头做饭,然后出摊的。 “……家里头地方小,妯娌又多,虽说是分了家,可到底是没有离家,好几家的人,共用那么一个厨房,我要是占用来做餐饭,怕是得把赚到手的银子,掰成八瓣,挨家挨户的分上一份才行。” 隋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下头,紧跟着又有些手忙脚乱的解释:“不过我们也不是白用你的,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算我租用了你家的厨房。” “还有柴,我也都让你贵诚哥足量双倍的补回去了。” “就是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细说这事儿……” 这事儿要是细算起来,是他们自作主张,占用了姜安宁的。 第165章 赁租 “啊,哦,没事儿的嫂子。” 姜安宁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想着她家里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并未多计较这事儿。 况且…… “本来也是我麻烦你们帮我照顾着家里,当时更是连报酬都没给,用一下厨房而已,哪里就值得给钱了。” 姜安宁婉拒,隋然却坚持月底要给她租金。 两人一通拉扯,最后姜安宁实在也是拗不过人,便收了五百文一个月的租钱。 隋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姜安宁会怪罪,毕竟不问自取……好说不好听,好在看人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介意。 姜安宁坐在井边杀鱼,动作干净利落的将两条大黑鱼开膛破肚。 隋然跟方婶子有心帮忙,姜安宁笑笑说不用,让她尽管去忙活自己的事儿,别耽搁了出摊:“杀鱼而已,我应付的来,左不过我也没什么事情在家。” “那成。” 隋然也没再跟人客套,笑说几句之后,也就回厨房去准备今天出摊要卖的饭菜了。 进了厨房,还不免跟方婶子叨咕:“昨儿之前,我是真没想过太远的事儿,只盼望着在咱们这个小镇子上,每天勤快点儿出摊,赚点小钱,能把日子过好了,那就成了!” “可是,昨儿听了安宁的,顺道把出摊的东西带到了县城里头,我才知道,先前是我目光短浅了!” “虽说咱们昨天为了方便省事儿,也是担心路上的时间太长,天气又热,菜饭会捂馊了白瞎,最终只是做了些薄皮的纸皮馄饨带着,等到地方了,现煮现做,又担心着会卖不出去,没敢做太多,怕浪费喽,可结果怎么着?” 隋然很是唏嘘:“就那么小半天的功夫,赚的比咱们在镇上忙活一大天还要多一些呢,这要是……” 也像在镇上一样,一天出摊三次。 隋然光是想想,心里头就火热激动的不得了,只恨不能够立马搬家到城里头去。 方婶子心头也是同样的火热。 也不要怪她们眼皮子浅,浑像是没有见过钱似的……她们本来就是没有见过钱啊! 昨个儿摆摊卖纸皮馄饨的钱,抵得上她们种地半年的收入了! 不过,方婶子要比隋然冷静的多,也适时的,给人泼了一盆冷水:“县城里头好是好,卖的东西,价格也能上去,可想在县城赁租下房子,也是好大一笔钱呢!” “咱们这样没什么根基的人家,在镇上赁租间铺面尚且艰难,县城……哪是咱们能肖想的?” 昨个儿卖纸皮馄饨,是赚到了一些钱。 可这钱,对在县城,甚至哪怕只是镇上的花销来说,那就是杯水车薪一样! 方婶子细细地跟人算了一笔账:“昨天卖的馄饨,主要的成本也就是面粉,用的都还是自己家里头,在田垄地头上撒的那几把麦子,磨出来的就那么一点点面粉,再多些,也是没有了的。” “馄饨馅基本上都是素的,用的是自家地里头的白菜,加年初挖的野菜、摘的香菇,晒干了之后存下来的,这都是用不上什么花销成本的,寻常就算是拿出去卖,也卖不上什么钱,暂且就不计算成本了。” “肉也是用的先前炒菜时,剩下的那一小块巴掌大的五花肉,剁的碎碎的,混在了里头,没有用上花什么钱,放的量也是少少的。” “可这些东西,真要是正经支起摊子来做,每天买肉、买菜的钱,那就得几百文。” “还有摊位,你想要正经的在县城里头支个摊子,少不得是要给付租金的,还有税收,这些个花销一去,怕是也剩不下什么钱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能赚至少一大半的钱,那是因为咱们地里头有产出,家里头有存货,菜啊什么的,都是足够用的,不需要大量的去买,顶多也就是花钱,每天去割上二斤肉,杀两只鸡,也就差不多了。” “一旦咱们家里头的这些零碎产出,不足以支撑咱们的供应了,那能够剩下的钱就少了。” 方婶子叹气:“何况,在外头,你少不得得租房子的,哪像是在自己的家里头,住着自己的房子,不需要什么花销……” 她也想搬到县城里头去住。 可惜,兜里没钱啊。 “我那会儿,就跟人说话打唠的,扫听了几句县城里赁租房子的钱,一个月,得这个数儿!” 方婶子张开手,在隋然的眼前晃了晃。 “五百文?” 隋然大胆的猜了一个数,方婶子“嘿呦”了一声:“哪儿啊,五两银子!” 嘶! 五两银子这个数,着实是惊到隋然:“这么贵呢?是,一个月,就要五两银子?” 要是一年,她觉得她咬咬牙,兴许还是有机会攒下的。 可要是一个月…… 那一年,岂不是就要六十两银子? 她这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赚这么老些钱。 “可不是?” 方婶子满脸唏嘘:“不过,那人也说了,想要便宜些的,也有,就是得仔细的找,急得话,肯定是不行的。” 隋然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火热热的心,瞬间的冷却了下来。 她有些自怨自艾的嘟囔了句:“我怎么就没能投生在县城里头呢。” 方婶子瞥了她一眼,劝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儿。” 隋然“嗐”了一声:“我知道的,就是偶尔,难免也会埋怨老天不公……” “越说越下道儿了!”方婶子斥责地打断了她的话:“老天爷也是能随便议论的?” “小心好的不灵坏的灵!” 隋然瘪了瘪嘴:“我这不是也没说什么嘛。” 她叹了口气,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满的。 上天本就不曾有过公平。 她没读过什么书,否则,这会儿定然要高喊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什么一样生下来的人,就偏要分个三六九等呢? 都是人,都是活生生的命,怎么就有人生来锦衣玉食,奢靡铺张,有的人却连口饱饭都吃不起,更别说顿顿吃肉那种只敢在梦里念想念想的了。 隋然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方婶子说的对。 她只难受了片刻,很快便收拾好情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手头的活计上。 “也不知道安宁会不会有什么便宜合适的房源出租。” 隋然小声嘀咕了句,却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去麻烦姜安宁了。 方婶子安静了片刻,若有所思:“要不,咱们去问问?” 对于到县城里头摆摊的事儿,她其实也是心头火热的。 尤其是出了姜根山这事儿,她又打了周然一顿,总觉得,避开一段时间,会更好一些。 何况,兜里头有钱,往后应对事情,也能更多一些底气。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的,姜根山被周然那个瘪犊子玩意儿,可是祸害走了不少的钱呢,好多,都是他背着我去借的!” “他一个月才赚几个工钱?还得是时时刻刻有活儿才行,万一要是哪天找不到活儿,那一天就白瞎了,这钱就算是我把家底掏空了,都拿去给他填补债务,也是不够还的。” 方婶子只要想想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面临被催债的困境,心里头不免更加焦躁烦闷。 “要是真能够去县城,咱们两家合租一间房,在一起搭伙做生意,兴许还真能比咱们在镇上赚的钱多一些。” “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打算罢了。” “还是先把镇上这份生意稳定下来再谈其他的吧,我眼瞅着,最近到各个工地摆摊儿卖餐饭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方婶子冷哼了声:“别看那些人饭做的不怎么好吃,但人家卖的便宜,像是不计成本一样……” 她的声音顿了顿:“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成本?那么大一份肉菜,竟然卖的比咱们的素菜还便宜。” “兴许是人家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路子?”隋然心里头也有些愁苦这件事情。 不过,她到底还是心思单纯,没有往坏处想。 方婶子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儿,不过在没有什么证据之前,她也实在是不好说别人家的坏话。 “反正啊,再这么继续下去的话,我看……咱们这生意只会越来越不好做。” 试想想,大家卖的都是差不多的菜色,无非也就是你做的能比别人好吃,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甚至其他人卖的饭菜,荤的要比你卖的素的还要便宜许多,那肯定更多人会愿意买更便宜。 能多省下几个钱,好吃不好吃便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只要能吃就行呗。 “这也确实是。” 两个人在厨房里头,各自愁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这饭菜也就做好了。 姜贵诚匆匆忙忙的赶过来,额前的头发还微微湿着,看起来像是匆匆忙忙的洗了把脸,紧赶着过来的。 “贵诚哥来了。” 姜安宁抬头看见人,客气的跟人打了声招呼。 姜贵诚一拍脑门:“瞧我,这两天事情实在是多,都忘记跟你说了,你家的那个厨房……”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下租用姜安宁家厨房,但是先头儿并没有什么机会跟人说的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跟你嫂子自作主张,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明儿就想别的办法。” 昨天的时候,他就已经跟隋然商量过了,这事儿要是姜安宁不愿意,那他们也不能够强求。 该给的钱的得给,该给多少赔偿,也得给。 确实是他们没有事先知会人一声,就擅作主张,占用了人家安宁家的厨房。 后来姜安宁回来,又因为出了姜根山的事情,一打岔,他们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昨个儿晚上想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悔的不行。 姜安宁愣了一会儿,随后笑了笑道:“厨房的事情,贵诚嫂子来的时候已经跟我说过了,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反正这房子嘛,总是要住人的,有你们帮忙照顾着,这厨房里头有人用,对这房子的养护,也是一桩好事儿。” “贵诚哥不用太在意。” “刚刚我跟贵诚嫂子也已经说过了,这厨房你们尽管用就是了。” “什么钱不钱的,我请你们帮我照看着房子,不也是没给钱吗?” “提钱,未免就太外道了!” 姜贵诚听着这话,心思微动:“那……安宁,哥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不知道成不成?” “什么事儿?”姜安宁擦了擦手:“贵诚哥你先说说看。” 姜贵诚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隋然跟方婶子这会儿也已经从厨房里头出来了,看着他,倒是把他看的更加紧张了。 “我想,你要是不打算经常回来村里的话,这房子能不能租给我们?” 姜贵诚有些拘谨的开口,目光偏向了隋然站的方向。 “啥?” 听见姜贵诚要租姜安宁家房子,最为惊讶的反而是隋然。 “好端端的,你怎么想着要租房子了。” 昨晚上,也没说过这事儿啊! 这男人,居然也敢自作主张了! 隋然有些生气,沉着脸,看着姜贵诚,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来。 姜安宁也是有些意外:“贵诚哥怎么突然想租我家房子了……” 如果是为了方便卖餐饭的话,当然是去镇上租房更为划算。 在村里,姜贵诚家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实在没有必要租她家的房子啊。 要是只为了用她家厨房的话,那就更没有必要了啊! 她都已经答应把厨房借给他们用了,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再来赁租她家的房子啊。 姜贵诚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安宁妹子,你也是知道的,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家虽说已经分家了,可家里头穷,说是分家,但一大家子人,仍旧还是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住着,谁都没有搬出去那个家。” “当然了,不是我们不想搬出去,实在也是能力有限,没有那个钱买新的宅基地,更没有钱起新房子,只能继续这么挤在一块堆儿,挤挤擦擦的过日子。” 姜贵诚叹了一口气:“你也看到了,就是因为在家里做什么都不够方便,我们才出此下策,没有跟你知会一声,就先占用了你家的厨房。”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着,不如你把房子租给我们,这样,就算你不经常回来,这房子也有人照顾着,不会放坏了!” “而且你回来,你跟你嫂子处的也不错,肯定也能住得到一块去……” 姜贵诚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而且你家院子大,收拾收拾,能种不少东西的。” 他想着,要是能把这大院子利用起来,自己种点菜,养点鸡鸭鹅什么的,肯定比什么都出去买,能省下一些钱吧? 第166章 砍价 把房子租出去…… 姜安宁在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儿。 一来,想不到。 二来,她觉得,家是个十分私密的地方,如果是她没有住过的那种房子,租出去就租出去了。 像这种她住过很久…… 姜安宁神思微顿,抛开前世,自打重生归来,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好像并没有多久。 再多的记忆与时间,都是前世了。 只是…… “贵诚哥当真想要租我的这间房?” 她抿了抿嘴:“贵诚哥应该也知晓,自打我爹娘去世之后,我家中就来了许多所谓的我的族亲,将我家洗劫一空。” “如今这几年,我虽然凭借着双手重新攒下了些许家业,可谁都很难保证,从前的那些人会不会再一次的打上门来……” 姜安宁看着姜贵诚:“若是贵诚哥租住了我家,很难说会不会哪一天,被那些人打上门来骚扰。” 闻言,姜贵诚果然面露迟疑。 连隋然也走过来,眉眼间透露着些许不赞同。 就连一向对姜安宁大为支持的方婶子,此时也是沉默的。 当年…… 那些人是多么凶神恶煞的闯进了江安宁的家中,又是如何手段狠辣地警告他们不许多管闲事。 方婶子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事情也不过才过去了八年,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几人难免心有余悸。 姜安宁笑了笑,觉得他们这样的反应,着实也很正常。 人活一辈子,图的就是个安稳,谁会愿意无缘无故的惹上些凶神恶煞的官司,搅扰的自己不得安宁呢。 “贵诚哥今天这话,我只当……” 没听过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贵诚就像是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声音坚定:“我不怕!” 随后又垮下脸来,带着几分讨好:“当然,安宁妹妹要是能给我优惠些租金,那就更好了。” 姜安宁很惊讶。 她没想到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姜贵诚竟然还是坚持要租她家的房子。 她目光微移,看向隋然。 租房到底不是什么小事儿,总不好叫夫妻二人意见不和,闹出矛盾来。 她看着隋然,以目光询问对方的意见。 隋然还在呆愣中,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听见姜安宁喊她,才惊“啊”了声,扭过头来,呆呆的看着姜安宁。 “贵诚嫂子是怎么想的?也跟贵诚哥一样,想要租下我家这个房子吗?” 姜安宁郑重其事的询问隋然意见。 姜贵诚也偏头看向自己的妻子,有心想要劝说她几句,多跟她说说租下姜安宁家的好处。 隋然已经回过神来,从容的笑笑:“要是安宁你愿意的话,那自然是好的。” 说完,她走过去拉着方婶子的手:“这往后,我跟婶子,可也就是邻居了!” 能搬出去那个大家出来,建立自己的小家,她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 虽然租住在村里,难免还是会跟那一大家子人碰上,甚至很可能还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酸他们真的是挣到钱了,放着好好的自己家不住,跑出来租住在别人的家里头。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关起门来,就是他们这个小家庭,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了! “安宁,你看,得是多少钱,能租给我们?” 隋然表情有些小纠结:“你家这么好的房子,还带着这么大个院子,后面的菜地,都差不多有半亩了,总不能让你吃亏。” “可我跟你贵诚哥这点小生意,也确实是刚刚起步,还不怎么富裕。” 她想要跟人砍砍价格,又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毕竟,安宁已经帮他们良多了。 姜贵诚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姜安宁,担心价格太贵,他们会负担不起。 可也不能够让姜安宁吃亏,倒贴着钱把房子租给他们。 姜安宁也着实苦恼住了。 她实在也没有什么经验,纠结了会儿,说出来个她比较能接受的数字:“要不,就五百文一个月?” 这房子虽然修的还不错,也宽敞大气。 像姜贵诚说的,还带着那么大的一个院子呢,光是能够用来种菜的地方,就有半亩地大了。 更不要说,这后院还修了挺大的猪圈,就是抓上十头年猪回来养,也是成的。 还有鸡窝…… 虽然姜安宁并不养这些东西,但在修房子的时候,是务求什么都有的。 可到底,这房子是在村里的。 自然是比不得镇上,乃至于县城的房子,寸土寸金的,能够叫上价。 五百文,她觉得还是比较符合自己心理预期的。 就是不知道隋然跟姜贵诚能不能接受的了。 “五百文?” 莫说隋然跟姜贵诚了,就是旁边的方婶子,都有些被这个价格给震惊到了。 姜安宁有些紧张的试探道:“是太贵了吗?那要不……三百文?” 她又仔细的想了想,把房子租出去并不是她的目的,她最想要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有人帮她照看着房子。 如果说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愿意花钱租她家的房子,甭管目的是什么,到底是能够帮她照顾着点家里头的。 且听姜贵诚的意思,是要把她家后院的菜地,也给利用起来的! 这是好事儿! 往常,她其实并不怎么种地,菜园子也是随便种些自己爱吃的东西。 还很少会精心侍弄,大多数都长得很不好。 就连她特别喜欢的那颗杏树,都被她放养的,结不了几个杏子。 根本不像别人家的杏树那样,年年都是硕果累累的,压的树枝都坠弯下来。 要是姜贵诚跟隋然两口子住进来以后,能够把后菜园子侍弄起来,那也就不算是浪费了这个地方。 总好过她来种时,草盛豆苗稀的,满院子杂草。 不仅每次除草需要很大的功夫,还要在后院里头撒上很多的雄黄,防止会有蛇藏在里头,万一再爬进屋子里头,爬上炕,在人不知道的时候…… 光是想想,姜安宁就觉得浑身要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三百文,是她能够接受的,最低价格了。 再低的话…… 倒不如让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白住的好,还能得个人情。 姜安宁瞧着三人仍旧是一脸震惊的样子,更加纠结。 正想着开口说‘要不还是就别谈钱了吧?谈钱伤感情’时,隋然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感动的不行:“安宁……” 紧接着,她便态度坚决的说道:“不行,这绝对不行的,安宁我跟你贵诚哥,怎么也不能让你吃这个大亏!” “我们现在,确实也是拿不出太多的富裕的钱来。” “暂时,暂时的,我们先按每个月八百文的租金付给你!” 隋然直接拍板做了决定:“等我们缓缓,盈利多些了以后,再涨价,到时候,我们也一并把之前少给的租金,全都补上给你!” “啊?” 姜安宁愣住。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理解明白隋然的意思。 竟然不是觉得五百文太多,而是觉得太少了? “是啊,安宁妹子,刚刚我那话都是胡吣的,你可不能当真,不然哥哥我,可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姜贵诚更是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看我跟你嫂子,已经受到你的照顾良多,甚至,要不是因为有你的帮忙,我们这生意根本就做不起来,你就是我们两口子的大恩人,我们怎么可能恩将仇报,继续吸你的血,啃你的肉……你可千万别把我刚刚说的混账话当回事儿,就算是你想照顾我们俩,给我们俩优惠,也不能给低这么多呀。” 五百文…… 他们就是出去租上一亩地,那花销都不止五百文了,更何况还有这么大个房子在。 安宁真的、真的是太善良了。 姜贵诚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亏他刚刚甚至还担心,会不会把这件事情说的太急,太主动了,导致人觉得有利可图,所以趁机的坐地起价。 他想着,姜安宁就算不要一两银子一个月,怎么也会要八百文。 甚至很可能远不止这些…… 毕竟,姜安宁家里头,除了这房子、厨房等,还有个很大的菜园子。 光是这菜园子就有足足半亩地大小,更别说人家后院儿还有个猪圈。 就这大猪圈,拿来养上个七八头年猪,都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的房子,别说是一两银子,就是一两二、一两五,那都是值当的! 也就是在他们村里,所以这房子租不出什么价格。 但凡这房子要是换个地方,那可得老贵了。 多大个地方呢,也不瞅瞅。 更不要说,姜安宁家除了后面这个菜园子,前院的位置也很大很宽敞。 只不过是没有打理成菜园子而已。 姜安宁家的前院,大部分都是被她铺上了鹅卵石或者青砖,剩下的都拿去种花了。 还有方便水井…… 这在他们村里头,那可是头一份! 旁的人家,包括他们家,平常想要吃水,都是要到村里共用的那口水井去打水! 稍微去晚一些,都不知道要排队到什么时候。 不着急的时候,倒也还行,只是需要花着时间跟力气,把水挑回来。 可要是赶在着急的时候,一家子都得等着,没水的话,都煮不成饭! 像他这样,做着小买卖的,哪里等得起哦? 那不是每次天不亮就得去村里的水井挑水,就得是大晚上的,趟着黑,把水缸给挑满才行。 不然,这一天的功夫,都得耽误大半去。 更不要说,他们之前共住在那个家里,早上他去把水打满,哪怕是早上没有用多少,等晚上回来……甚至都不需要等到晚上,就中午的时候回来需要用水了,那水缸里的水都保管是要见底儿的。 家里头的那些人,别看平时不说,实际上哪家没有个自己的小九九呢? 这么多口人,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共用同一间厨房,厨房里头又只有那么一口水缸……自然是能占一些便宜就占一些便宜。 反正这段时间以来,家里头的人,看他整日起早贪黑的去打水,就算是他们把水都用完,不再去补满,他也照样会因为需要用水,重新把水缸填满,便都个个的偷起懒,耍起滑来,偷懒不愿意去打水。 从前,家里的水缸,都是每一家,每一天,轮流着去打水。 自打他开始摆摊儿做生意以后,这打水的活儿,就成了他一个人。 这也算是他想要搬出来,早些自立门户的原因之一吧。 也正是因为他们自作主张,借用了姜安宁家的厨房,才知道,在姜安宁家里头做饭,可以省下这么多的功夫。 姜安宁家里的木柴,那是堆了整整两库房的。 就是他们这样一日三次的用,都能烧上个三五年不会用完。 更不要说她家外头还有那么大的柴火垛。 打水吃水什么的,就更加的方便了。 自打借用了姜安宁家的厨房,他们两口子,不知道多省下多少力气。 连觉都能多睡上一些了。 要不然,他每天,都要天不亮的,就起来早早的去打水! 回来也只能囫囵睡个浅浅的回笼觉,等他媳妇儿那边忙活完,也就该起来去摆摊了。 所以姜安宁只要他们五百文,简直不要太良心。 良心的他们都怀疑自己黑心了。 怪对不住人的。 连方婶子都忍不住的劝:“按理说,你们两家的事情,我这个外人是不该多嘴的,没得坏了咱们三家的感情,可是,安宁,你就算是有心想要帮扶隋然两口子,也不能这么委屈着自己啊!” “五百文的价格说出去,只怕村里人要觉得你是什么冤大头,土财主,都要跑过来占你的便宜了!” 姜安宁愣愣的,像是才回过神来:“我没有委屈自己啊……” 她是真心觉得五百文的价格还算可以了。 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甚至三百文也还不错…… 反正,就算是不把房子租给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这房子也是空着。 有人住进来有点儿人气儿,这房子也就不会坏的那么快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隋然直接大手一挥,做了决定:“就按刚才说的,八百文一个月,等我们两个生意做的好些了,有钱了,再补给你每个月……嗯,五百文!” “啊?” 姜安宁整个人愣住,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 这怎么越砍价,价格还越高了呢? “这个主意甚好,我看就这样定了。”姜贵诚也跟着在一旁附和自家媳妇儿的话。 连方婶子都忍不住说:“我看这个主意好,不管是对安宁你,还是对隋然她两口子,都不算吃亏。” “就这样定了!” “对,就这样定了!” 第167章 分歧 姜安宁:…… 在她还懵着的时候,方婶子跟隋然两口子一拍即合。 要不是三人都不怎么认识字,没读过书,不会写契约文书,只怕这会儿已经把赁租的契约都写好了。 不是,要不你们再想想呢? 五百文一个月难道不比八百文一个月更香吗? “要不再商量商量呢?” 姜安宁表情有些小纠结的看着人,隋然心一提:“我知道八百文一个月的价格,是低了些……”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五百文一个月,我也能接受的啊。” 姜安宁见人误会了,赶忙说道:“既然你跟我贵诚哥都觉得现在是拿不出来更多钱,且你们现在生意也才刚刚起步,盈利也并没有很多,那干什么还要多花上三百文,租我这个没多大用处的房子。” “我觉得五百文就挺好的。” “这样你们每个月也能多省下一些,日子不至于过的紧巴巴的。” “手里头多存下些钱,往后万一碰上什么需要应急的事儿,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应付不来。” 不是她要烂好心,实在是,这房子,五百文一个月,绰绰有余。 真要是收了八百文一个月,她自己都要觉得自己亏心了。 又不是啥好地方,张口就敢要价八百文,多黑心啊! 隋然跟姜贵诚两口子,被她这话给感动的眼睛都红了一圈,声音哽咽:“安宁……” 这丫头真是的,怎么这么好心眼儿呢? 真要是说起来,她们从前也没有多大的交集往来。 也不过就是前段时间,全村人在姜安宁家里头吃饭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 当时,说起来也是隋然胆子大,跟人都还不怎么熟悉呢,就舔着脸,跟人开口借钱了。 本来也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就是想着,机会摆在眼前,总要试一试,才会死心! 可没想到,安宁这丫头,心眼儿怪好的,居然真的答应把钱借给他们了! 后来,有了这么个开端,大家才渐渐地多了些往来。 但真的仔细计较起来,她们往来的也不怎么多。 毕竟全村一起吃过饭后,没有多久,姜安宁就到城里去了。 只是临走前,把家里头的事儿,托给她跟方婶子照看。 算起来,还是她跟方婶儿占了大便宜呢! 占便宜最多的,当属他们两口子了。 用了姜安宁的厨房,还有这方便水井,这才顺顺利利的,把这生意给忙叨起来了。 说来说去,她跟贵诚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安宁了。 没想到,他们厚着脸皮,想要便宜些跟人租住房子,安宁不仅同意了,还处处为他们考虑,想尽办法的想要给他们降低费用…… 安宁这人,真的是,太善良了。 明明她不必对她们这样好的。 隋然红着眼圈,上前去握住了人的手:“安宁,嫂子谢谢你!” “但是嫂子已经占了你很多的便宜了,实在是不能够再占你的了,不然、不然嫂子真的就要良心不安了!” 她看了眼姜贵诚,见人也是认可的,抹了抹眼睛,很是坚定的说道:“你对咱们的好,处处为我们考虑,这些咱们都会记在心里头,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但凡我们忘了一点你的好,那都不能是人做的。” “可我们也要脸,也知道分寸,不会做那得寸进尺,占便宜没够的事儿。” “你就听嫂子的,八百文一个月,等往后我们有富裕的那一天,再给你加钱。” 隋然坚定的态度,让姜安宁有些困惑。 她其实不大能够理解,为什么隋然两口子,非要坚持给她八百文一个月的价格。 明明五百文一个月更合适、更实惠啊! 这要是搁在赵家人身上,只怕在她主动说三百文一个月也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把价格压到两百文一个月了。 哪里还会这样推三阻四的,坚持要给她更高的价格,五百文不行,必须八百文才可以。 姜安宁不理解。 可以说,她年幼时,价值观念来自她阿娘与阿爹。 但后来,父母意外身亡,她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 被所谓的族亲掠夺了家产,扫地出门。 后来虽然又重新挣了一份家产回来,但价值观念还很朴素幼稚。 直到赵家人,在她的身上看到了有利可图,蓄意接近她,给她灌输要为婆家无私奉献一切,哪怕是燃烧生命的观念,她渐渐地,就被培养成了一个,处处为他人着想,多多牺牲自我成全别人的性格。 她的价值观念,渐渐地也就变成了“让利”“利他”……只有这样,才算得上体面。 但前世的惨痛经历,又让她明白,这些是不对的。 至少,不应该对赵家那样的人好。 可…… 隋然并不算坏人,目前也没有害过她什么,前世,她们也没有过什么交集,自然也就不存在恩怨。 为什么,她愿意“让利”,甚至都不觉得是在“让利”时,对方却非常不情愿接受呢? 明明五百文一个月,比八百文一个月更划算啊! 姜安宁迷茫了。 方婶子瞧着人似有困惑,忽地福至心灵一般:“嗐,我看啊,安宁丫头,你这是还不知道这房子得是有多好,多值钱吧?” “你呀,赚钱是有一手的,可对很多生活常识,市价,怕是都不够了解!” “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在咱们这里,租一亩肥田,需要多少钱?” 姜安宁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事情。 当初,置办田地这种事儿,她倒是有心想要亲自去做来着。 奈何实在是没有架住张氏的游说,将置办田地这事儿,全权交给了张氏去打点。 当时,好像,十亩地,花了她足足二十两银子? 张氏还说,这个价格,还是她好一番打点,说破了嘴皮子,又给人送了不少的好处,并找了她家里的哪个哪个亲戚,帮着出面说项,搭了好大一个人情,方才以这样低的价格,买到了这么好的肥田。 当时,张氏还十分不满的跟她抱怨,说:这地啊,你看买的时候不便宜,往外租的时候,却一点儿也要不上价格,现在的佃农,可都聪明着呢!不敢跟地主乡绅老爷们叫板砍价,生怕人家大老爷不把好田、肥田,甚至是差田,都不租给他们了! 但要是碰到你这样的,只有个十来亩地的散户,往外赁租的时候,就只恨不能把价格砍到你的心口,直接砍去你的半条命! 姜安宁记得十分清楚,张氏当时煞有其事的跟她说:这地是二两银子一亩买来的,可往外赁租,最多也就二十文钱一年,我是说破了嘴皮子,才帮你把价格提高到了三十文钱一年。 之后,每年到了开春的时候,张氏都会乐呵呵的给她三百文钱,说是今年赁租田地的租钱。 前世这钱,也就只是在她未嫁过去之前,每年按时给她了。 等她后来嫁给了赵海,这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她隐隐能够猜测的出来,张氏只怕是在租钱上撒了谎。 实际上,租一亩地的钱,绝对不可能只要三十文钱一年。 否则,家家户户就算是再穷苦,总也不至于连三百文钱都凑不出来。 但凡是能拿三百文钱,租上个十亩地,这一年的收成就不会少了。 只是,张氏到底在这其中加了多少水分,是她也未可知的。 前世,她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打听一亩地的租金是多少。 今生更是无暇顾及这些…… 这会儿听了方婶子的话,姜安宁忽然就很好奇了起来:“赁租一亩地,需要多少钱?” 她觉得,应该是有两百文的吧? 张氏说给她的价格,起码灌了五倍的水分! 不然,实在是太不符合张氏那贪占小便宜,想尽各种办法吸血她的性格了。 没想到,方婶子直接说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数字:“起码要八百文,这还不一定是多好的田地,不过,差太多的,能往下讲讲价格。” 同理,好的田地,那价格也会更贵一些。 要价九百到九百五十文,也是能使得的。 姜安宁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八百文一亩…… 八百文一亩! 张氏,张氏她到底怎么敢的啊! 张氏究竟是用怎样的心态,在她面前,那般煞有其事的,说出“只能勉强按三十文钱一亩地的价格出租,就这,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是靠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才有这个价格,要是让你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去了,指不定要被压价的更狠了些”这样的话的? 姜安宁怔怔地呆愣在原地,既想哭,又想笑。 她真的好蠢。 真的好蠢! 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般愚蠢的人。 只是凭着张氏的三言两语,她便全心全意的相信了,甚至连去多打听一下都没有。 但凡、但凡她能够多长个脑子,多长些心眼儿,不是这么愚蠢的话,随便找个什么人,稍微打听打听,前世应该都不会被骗的如此凄惨,又如此简单吧。 姜安宁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在想,张氏究竟是为什么能够,这般轻易的,成功骗得了她的? 就只是因为她蠢吗。 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姜安宁细细的回忆着,从前张氏跟她说这些事儿时的表情,很是坚定,信念感十足。 她甚至怀疑,张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指不定自己都相信了。 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说谎话,旁人又如何会怀疑呢?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她太蠢了。 她甚至就没有怀疑过张氏…… 她甚至是,没有怀疑过任何一个接近她的人。 她真蠢。 她真的好蠢啊! 姜安宁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次愚蠢。 无可救药的愚蠢! 方婶子一看她这表情,就明白了,这丫头是当真不知道,一亩地的价值。 就安宁家这院子,光是菜园子,就值至少三百文了! 更别说,方便的水井,宽敞明亮的厨房,还有后院那个能养下至少十头年猪的猪圈。 这些,合在一块,八百文一个月,都是贵诚两口子占了安宁丫头的便宜。 隋然跟姜贵诚也很快的意识到,姜安宁之前坚持要给他们更低的价格,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这么大的院子,是怎样的价值。 如今被方婶子的一句话给点拨醒了,应该就会明白过来,这样大的院子,这样好的房子,只租八百文一个月,到底是还是他们占了便宜的。 这要是往外租的话,别说八百文一个月了,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只怕都会有人抢破脑袋也要争上一争。 隋然不仅没有怪方婶子多嘴,叫姜安宁知道了真相,反而十分感激。 她露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微嗔:“现在你知道了吧?就是八百文一个月,也是我跟贵诚占了你的大便宜!真要是五百文,那可真是在剜我的良心了!” “你呀,也忒不知道人间疾苦了些!” “嘴皮子一张一合的,几百文的价钱都敢往下抹,真是拿钱不当钱了不成?” 隋然笑着数落了人几句,心情却是松快,像是一块大石头,就此落了地。 “可…” 姜安宁眨了眨眼:“就算是这样,不也应该是五百文一个月,比八百文一个月,更加的合适吗?” 为什么隋然她们,如此坚持,让她定下更高的价格呢? 就算她并不了解田地赁租的价格,可……实际上,她们也完全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啊。 如果是张氏,只恨不能把这消息,捂的更严实些,生怕她知道了。 为什么隋然她们不是? 更便宜些的租金不好吗? 隋然一时有些语塞,她走过去,伸手在姜安宁的额头上摸了摸:“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五百文一个月,到底哪里更划算了?” “真要是按五百文一个月来算,我们可倒是真的占了大便宜,但你不就吃大亏了吗?” 隋然也有些不理解了,怎么会有人,非要吃点亏不可呢? 姜安宁也不理解,她脑子有些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张氏洗脑她的那些话,纵使她知道不该相信,却又始终挥之不去,一会儿又是隋然她们坚持不肯让她太吃亏的坚定态度。 “诶呦,我看你们也别争了,就八百文一个月,安宁丫头不算太吃亏,隋然你们两口子,也能得个舒服地儿,安安心心的做生意,在金钱上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 方婶子拍了拍手,打断双方的纠结:“隋然你们两口子呢,也就别惦记着什么,以后发达了,有钱了,再给人补上更多,没得给自己设置压力障碍,也让安宁丫头心里头不痛快。” “可这……”隋然还是觉得这样占安宁的便宜,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方婶子就拉了她到一旁去,小声的咬耳朵:“既然安宁丫头,处处为你们考虑,你们不妨也以同等的真心做交换,等以后有能力了,在从旁的地方找补回去就是了!” “往后啊,你们两家多有往来,这关系处好了,安宁丫头有个依靠,你们也得了扶持,不是挺两全其美的吗?” 隋然犹犹豫豫,摇摆不定:“那我们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村里多少人想要跟姜安宁搭上关系,像是赵家那样,狠狠地从人身上捞得好处。 再不济,能得到人几分扶持,日子也能立马变得不一样。 第168章 上门 方婶子就道:“安宁这丫头是个实在的,对人也真诚,你对她有一分好,她便恨不能还给你十分,你看她对那张氏,对赵家,不就是这样吗?” “可这丫头,也是嫉恶如仇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待她以诚以真,她待你自然也是一样。” “但你要是有心想要算计她,叫她知晓了,喏,那赵家的下场,可不就是摆在那呢吗?” “你们两口子,既然是得了安宁丫头的看重,且安心受着,往后有机会,出息了,再好好回报就是。可别不知事儿,步了赵家的后尘才是。” 隋然忙说:“那不能的,那必然是不能的!婶子,我不是那拎不清的人,贵诚也不会是那拎不清的人。” 得了方婶子的一番劝解,隋然暂且的松下了心,应了这八百文一个月的租金,没再提往后要涨租的事儿。 只是在心里头,把这事儿牢牢地记下了。 她以后要对姜安宁更好才是。 姜安宁也没再纠结为何她们会与张氏不同了,或许是张氏那些人,本就不配与之相较。 只是,她没想到,村子里,竟然还有与张氏不一样的人。 想到姜族长那些人的嘴脸,前世那些劝说她忍一忍,等成婚有了孩子,男人自然就会长大了、成熟了,福气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的村里人,姜安宁心里止不住的作呕。 那些,都是跟张氏一样的人。 她不由得回忆起前世,方婶子跟隋然她们在做什么,却发现,前世,她们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 甚至在她成婚后,就没有再见过方婶子,更不要说离她家还远着的隋然了。 别看大家都是在一个村里头住着,可实际上,除了实在亲戚,基本上,也就是跟左邻右舍能够熟悉些,往来的多些,旁的人家,如果不是经常出去串门的,住在前村的,跟住在后村的,就算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儿。 姜安宁想了又想,实在也是想不出来,有关于方婶子跟隋然的事儿。 就好像,前世,这两个人并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可这实在也是不应该…… 姜安宁轻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她压下心头的困惑,笑呵呵喊人到屋里坐,她来草拟赁租的文书。 “我平常也就只住在东屋,这间屋子,我就不租给贵诚嫂子你们用了,等我回县城时,就用锁锁起来。” “其他的,随便你们怎么用都成。” 姜安宁与他们夫妻二人商量了些细节:“……就是前院的这些花儿草儿的,你们想铲了种点儿什么能吃能用的,也成。” “还有西下屋的那些木柴,你们都可以用。” 她十分大方:“也不用急着补,等用完了,我再让人送来补上就是了,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那怎么能行……”隋然第一个就不同意。 姜贵诚也跟着道:“我们用掉的柴火,怎么好让你给我们补上呢,那不是白白的占你便宜吗?” “也不算占便宜,前些年,我曾随手救济了一户人家,这些柴,都是他们有了时间,劈好了用来的。” 姜安宁有些无奈:“其实我一个人,也用不上多少,这些柴在家里头放着也是放着,若是贵诚嫂子你们能够用得上,也算是物尽其用,没有白白浪费那家人的一份心意。” “否则,我这柴越堆越多,人家即便是想要在往我这里送,都不好意思送了。” 见隋然两口子还是不愿意白白占了她的便宜,姜安宁索性说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法子:“要是贵诚嫂子实在过意不去,不妨就按市价的一半,折现给我。” “如此,你们也能省下去上山砍柴的功夫,我呢,也能把这些柴用掉。” 隋然闻言,止不住地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那就这么定了。”姜贵诚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虽然,细细说来,还是他们占了姜安宁的便宜。 不过,债多不愁嘛! 往后,他们只管更用心的,加倍对人好就是了! 安宁没有爹娘,也没有个兄弟,以后嫁了人,指不定会被婆家欺负她没有娘家人撑腰。 索性,他们就来给她做娘家人! 只不过,这样的话,他们也只能在心里头想想。 说出来,总觉得太占人的便宜了! 如今村子里,人人都当姜安宁是块香饽饽,恨不能将其分食干净,最好是能够独占好处。 他们能够得到姜安宁的帮扶,已经是高攀,万不能再得寸进尺,得时刻警醒着才行。 隋然她们怀着这样的情绪,细细看过姜安宁写的赁租文书之后,都说没问题,随即抓着笔,歪歪扭扭的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哪怕他们其实根本就看不懂几个字儿。 但他们相信姜安宁,是不会坑害他们的。 姜安宁瞧着他们片刻停顿也无,甚至都没有问过她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一时有些微怔。 她想,好像这世上,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蠢的无可救药,不设防地相信每个主动亲近过来的人。 “贵诚嫂子就不仔细看看,也不怕我给你挖些合同陷阱,坑骗了你们,叫你们签了卖身契?” 姜安宁笑着打趣儿,也是试探。 隋然哈哈大笑:“说的好像我们仔细看了,就能认识几个字儿似的。” 又不认识字儿,多看几遍还不都是那个样儿? 姜安宁微怔。 “没事儿,就算是卖身契又能咋样?我跟你贵诚哥,就算给你打一辈子工,甚至是卖身为奴也没什么,总归,你不会亏着我们的。” 隋然看的很开:“能给你打工,指不定比我们瞎折腾,吃的更饱,穿的更暖,日子更舒适咧!” 姜贵诚在一旁不停地点头附和:“对的、对的。” 连方婶子都跟着起哄道:“说的我都有些心动了,要不然,安宁,你把你刚给他们签的那份卖身契,也给我来一份吧。” 姜安宁被她这话逗笑,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又胡扯了好一会儿的话。 直到隋然惊呼了一声:“诶呦,我锅里头还炖着汤呢!” 姜贵诚赶忙起身,步履匆匆地往厨房跑去:“不能炖干锅了吧?” 隋然哪里晓得,只赶紧跟着人,一起往厨房里去了。 方婶子自然也闲不住,跟着过去,看看能不能有什么能搭把手,帮上忙的。 明明大家都在手忙脚乱,姜安宁却莫名感觉到一种岁月静好。 她嘴角微微弯起,焦躁困惑的心,忽然就有些被抚平了。 这种感觉,这种看起来好像有些鸡飞狗跳的日子,似乎…… 挺不错? 她不慌不忙地往厨房那边走,等里头的三人神色与动作都和缓下来,方才出声问道:“怎么样了?汤还好吗?” 隋然一脸后怕,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灶膛里头没有放太多的劈柴,只是烧的太滚了些,汤水被煮的微微有些烂糊浓稠了,倒是不耽误吃。”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没糊的太厉害,那就是还能够吃的。 姜安宁点了点头,瞧着那一锅被熬的浓稠的汤,若有所思。 她记得,阿娘留给她的手札上,曾介绍过一种烂糊浓稠的汤的做法。 好像是叫……胡辣汤? 还是辣糊汤来着? 姜安宁有些不太记得请了,不过,那汤的做法,她倒是记得的。 江安县的气候,常年的,早晚偏冷,中午又热的恼人。 若是能在早晨,吃上一碗热乎乎的辣糊汤,暖暖地发上一身汗,去去寒气,想来会更受欢迎吧? 姜安宁有些贪恋刚刚那一刹那的氛围,也就起了帮扶隋然两口子的心思。 或许,她是可以,再去试着相信人的? 不过,还得再看看。 倒也不着急。 等送走了隋然跟方婶子他们,姜安宁才端着清理好,已经剁成大小均匀的黑鱼。 捞鱼只是临时起意,她其实不太爱吃这些东西,做不好就会有股土腥味,尤其是被【弹幕打赏】加持过之后,味觉比之前更加灵敏。 想了想,她将其中一部分鱼块取出来,剃去鱼骨鱼刺,切成薄片,用葱姜水搅拌去腥后,沾了些许淀粉,过油炸至金黄,晾凉后,待到油温重新升高至七成左右,将鱼片又重新放进油锅里,复炸了一遍。 将炸好的鱼片盛放在盘子里,放到一旁,重新起锅热油,横提着菜刀啪啪几下,便将蒜瓣均匀的拍碎,快速的剥去蒜皮外,将拍碎的蒜瓣连同干辣椒、花椒,一起丢进锅里。 等爆炒出香味儿来,姜安宁拿起旁边炸好的黑鱼片,加了适量的酱油调色,又加了适量的盐跟糖来调味。 翻炒了几下后,又放了一把随便揪了几下的芜荽在锅里提味儿。 只做了个麻辣鱼片,姜安宁便擦擦手,罢工了。 好在隋然他们出摊子之前,给她留了些蒸好的米饭在锅里。 倒是不用她再做饭了。 炸的金黄酥脆的鱼片,麻辣鲜香,十分下饭,特别适合在这个夏秋交际的早上来吃。 明明做饭的时候,还没觉得有多热。 这会儿,吃了几口麻辣鱼片,姜安宁已经微微感觉到有些热意。 又麻又辣的鱼片,配着颗粒饱满,米香浓郁的大米饭,顿时令人胃口大开。 姜安宁也不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就这样抱着碗,蹲在厨房门口大快朵颐。 咚咚…… 正准备起身再去添一碗饭时,门口突然响起微弱的敲门声。 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都让姜安宁有些怀疑,是不是她听力太好了,所以听到别人家的敲门声了。 咚咚…… 她带着几分好奇与不确定,走到大门附近时,门外的人,再次轻敲了几下门。 还真是敲的她家的门! “谁啊?” 姜安宁一时有些想不出来,会是谁来找她。 实在是敲门声,这般温柔无力,不像是村里人的做派。 “我、我……” 外面人的“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姜安宁却是从这个声音里,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来了!” 她应了一声,将空空如也的饭碗放到了别处,擦了擦手,走过去打开大门。 见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那日,在隔壁闹离家出走的桑南山。 “你来是?” 姜安宁像是没有听见那天,他们兄弟二人争吵似的,面露茫然之色:“想好了那天我说的事儿?” 桑南山摇了摇头,神色疲惫:“我能进去吗?” 说完,才恍惚想起,眼前的人父母双亡,家中只有她一人才对。 男女授受不亲,他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唐突冒昧了。 “对、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眼见着有越描越黑之意,桑南山窘迫的挠了挠后脑勺:“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不进去了。” “那什么,你、你能给我点吃的东西吗?” “我、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村子里的人,我信不过,也不敢去找。” 怕被人看出来他们兄弟二人失和,便更加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甚至可能会想要瓦解他们之间的默契,将他们逐一击破。 桑南山就是再愚蠢,再怎么看桑东海不顺眼,也不会傻到帮着外人来害自己的兄弟。 就算不考虑他与桑东海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兄弟,也总要考虑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 何况,这个村子里的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谁知道他们给的东西,会不会在里面下了砒霜耗子药之类的? 以他们短短时日,了解到的这个村子人的性情来看,恐怕他们兄弟就算是死在这里,他们也不会心慌害怕,只会共同商量着,把他们二人埋在哪里,然后再合起伙来编造个谎言,统一口径,应付外面可能会来询问的人。 桑南山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险。 可他苦苦坚持了两天,实在是有些饿的不行了。 在树林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见什么能吃的东西。 又不想去跟桑东海服软。 本来他也没想找姜安宁,实在是他在这附近蹲守,想看看能不能等他哥什么时候出去,偷偷溜进去,找点儿什么能吃的东西时,被突然传出来的香味儿,给勾的馋虫乱钻,本来就饥肠辘辘的五脏庙,更加饥饿异常,连口水都不知道吞咽了多少遍。 饿啊…… 他在外面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从心的敲了门。 姜安宁倒是没有想到,桑南山上门,是来讨饭的。 她“呃”了一声,着实意外了会儿,方才回过神来,让开位置道:“先进来吧。” 桑南山进来后,她想了想,没有关上大门,只虚掩着合上。 “先坐吧。” 姜安宁招呼着人坐下,余光瞥到门外的人影,面不改色,先给桑南山倒了一碗温水。 第169章 坏人 桑南山有些拘谨的接过水碗,低声说了句谢谢。 姜安宁轻笑着说了句“不客气”,随后道:“今天做的菜,重油重辣,你要是饿了许久,恐怕是不适合吃的。” 桑南山有些急迫的想说他不介意。 “且我刚刚才吃过,剩的饭也不是很多。” “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做碗疙瘩汤,如何?既能够填饱肚子,也能暖和暖和胃,比你直接吃些重油重辣的菜,要好些。” 姜安宁细声软语的说着,惹得桑南山更加窘迫:“不、不介意……不不不,要是麻烦的话,我、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的。” 都已经沦落到讨饭的境地了,哪还有讨饭还嫌饭馊的道理呢。 “不麻烦。” 姜安宁声音柔柔的:“也就是把水烧开,和个面的功夫,麻烦不到哪里去。” “只要你不嫌粗茶淡饭的,太过粗陋就行。” “不嫌弃!” 桑南山耳根微红,时不时的去偷看姜安宁。 他忍不住的想,这个女孩儿,真的会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吗? 静婉姑姑,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族中的长辈们都说,静婉姑姑十分离经叛道,是家族之耻。 可他总觉得,这话说的不够实在。 若静婉姑姑真的如他们说的那般,是家族的罪人,令家族蒙羞,那为何又将其说成是,拯救家族没落的希望,阻止灾祸发生的救星呢? 也太矛盾了些。 更不要说……静婉姑姑若真的像族老们说的那样,最是离经叛道,那她的女儿,如何会、如何会这般温润如水,柔和的不像样子。 桑南山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姜安宁身上。 说是偷看,实则已经在走神中,毫不遮掩起来。 隔着厨房的窗框,看着水汽白雾掩映下,多了几分朦胧美感的人,桑南山心底,对姜安宁越发的好奇。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白眼狼,忘恩负义,背刺未婚夫一家,心狠手辣。 可他在他看来,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白眼狼。 姜安宁烧水和面的时候,桑南山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的偷看着人。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呢? “想什么呢?” 姜安宁端着疙瘩汤过来时,就看到这人,盯着厨房,盯的出神。 她腾出一只手来,在人的眼前晃了晃。 桑南山冷不丁的回过神来,俊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 偷看人家姑娘被抓包,简直不要太丢人了些。 也太过失礼。 姜安宁有些意外这人的纯情,笑笑没说什么,将手里的疙瘩汤递了过去。 “我之前不在这边住,家里也没有什么食材,做的简单了,你将就着先垫补垫补。” 桑南山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落在那碗面香浓郁,漾着油花儿的疙瘩汤上,眼圈止不住的红了起来。 简简单单的一碗疙瘩汤,上面十分用心的,摆放了两颗烫小青菜,并卧着个双黄的鸡蛋。 这是他负气离家后,吃上的最好的一顿饭了。 “谢谢!” 桑南山一边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填灌着疙瘩汤,一边擦抹着眼睛,把眼泪咽回去,声如蚊讷般,跟人说了句谢。 姜安宁温声劝他慢些吃,吃的太快了,对肠胃不好。 桑南山一边“嗯嗯”地应着声,一边吸溜吸溜的往嘴里头扒拉着疙瘩汤。 他是真的饿了。 以至于连这么一碗,只不过是放了些许荤油、酱油调味的疙瘩汤,都觉得是吃了人家美味。 姜安宁怕他一次吃太多,会撑坏了自己,便没有做太多。 桑南山吸溜吸溜的没多一会儿,一大碗的疙瘩汤就见了底儿。 他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趁着姜安宁不注意,快速的舔了舔碗底,把那些许残渣全都舔舐干净,丁点儿不剩。 哐啷。 门口,忽地传来突兀的一声响。 两人双双看过去时,只见原本虚掩着的大门,此时无风自动,来来回回的晃悠着。 桑南山虽然并没有看见门后的人,但直觉告诉他,此时躲在门口偷窥着他们的,十有八九是他哥。 “饭也吃了,我便不留你了。” 姜安宁收回目光,从人手里拿过看起来已经干干净净的空碗,毫不客气的开口赶人。 桑南山顿时有些怂。 他不想回去面对他哥的诘问,踌躇犹豫间,大着胆子喊住了姜安宁:“我能问你点事儿吗?” 咔嚓。 门口再次传来突兀的声响,这次,大约是踩断了什么干枯的树枝之类的。 桑南山与姜安宁,十分默契地,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什么事儿?” 姜安宁淡笑着问,余光似无意般,匆匆扫过门口。 真有趣,她竟然能够听辨清楚门口那人的呼吸,此时是紧张慌乱的,几乎提着一颗心,不敢松缓。 桑南山抿了下嘴:“我能知道,你先前说的……想要我们帮你做事儿,配合你的计划,是、是想要做什么吗?” 他哥说,眼前的女子心机深沉,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儿。 若是就此留下来,只怕会卷入祸事,危及自身,甚至是危及家族。 桑南山抿了抿嘴,目光落在姜安宁的身上,莫名多了几分信任。 他是不认同他哥说的那些歪门邪说的。 明明眼前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并不像是什么坏人,更是跟这个村子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当然是……”姜安宁声音微顿,笑容浓烈了几分,在桑南山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做坏事儿啊!” 桑南山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在刚刚那一瞬间,忽地碎掉了。 “做、做坏事儿?” 姜安宁笑着看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目光有意无意的往门口扫了下。 外头躲藏的人,明显是松了口气。 仿佛亲耳听到姜安宁说“要做坏事”,是成功佐证了什么一样,让人心头悬着的一桩事儿,忽地安稳落地。 “是啊!” 姜安宁有些戏谑的看着人:“难不成,你觉得我像是什么好人?” 当然! 桑南山想都没想,就在心里头做了肯定的答案。 只是,这话临到嘴边时,目光与姜安宁略显痞坏的笑脸对上,他忽然就没有那么自信了。 难道真让他哥说中了? 这女子,不过是看着温柔和气,像是一朵娇弱的小白花。 实则暗地里,心思歹毒,就像是色彩斑斓的毒蛇。 是他看走眼了吗? 桑南山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他表情挣扎又纠结,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最后还是选择了从心:“没错,我就是觉得你不像坏人。” 他轻抿了下唇:“或许,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想来想去,他只想到这么一种可能。 “为什么我就非要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姜安宁笑意更浓,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我难道就不能是表里不一,彻头彻尾的坏人吗?” “坏人才不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坏人。” 桑南山忽然就坚定了许多:“人向来都是得不到什么、做不到什么,才会反复的强调什么。” 哪有坏人会一直说自己是坏人的? 他们怕是只会觉得自己是大善人,大大的善人才是。 就如这个村的那个族长一般,满口的仁义道德,口口声声是为了这个好、那个好,实际上,恨不能让所有好处,全都进他的兜里。 姜安宁看了人好一会儿,像是没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桑南山感觉是被人取笑了,很是不满地说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也不对。” 姜安宁笑的稍稍收敛了些,只是嘴角仍旧噙着笑意。 “我的确就是想要利用你们做坏事。” 她十分坦荡大方的,说出自己最真实的目的,毫不遮掩。 只是具体要做什么坏事,她却没有再说了。 “所以,你考虑好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了吗?” 姜安宁简单直白的进入主题,着实是打了桑南山一个措手不及。 “我……” 桑南山还未来得及做足准备,躲在姜安宁家大门后面的桑东海,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怒而推门闯了进来:“你这恶女,休想诱骗我弟弟与你狼狈为奸!” 桑东海怒沉沉地瞪着人,大有把姜安宁当成是诱拐良家少男的老巫婆一般对待。 “哥?” 桑南山皱了皱眉,随即站到了姜安宁的那一边,怒瞪着桑东海:“我不许你这样说她!” 桑东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这混账小子出去了几天,该不会是被这妖女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怎么这么拎不清? 连谁是对他好,谁是对他坏都分不出来了! “我说,我不许你用这样歹毒的话说她。” 桑南山声音坚定。 桑东海怒不可遏:“你被这妖女给鬼迷心窍了吧?你跟她熟吗?这么向着她说话。” “我才是你哥,你的亲人,打断着骨头连着筋的手足兄弟,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桑南山抿嘴沉默了片刻:“你不会害我,可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你为什么就非要恶意揣测她?” 第170章 争执 “我恶意揣测她?” 桑东海气的脸通红:“桑南山,我是你哥!你现在是在帮着一个外人,还是一个才只见过几面的外人,指责你哥,你血缘的亲哥的不是,是吗?” “你……” 桑东海气得不轻,涨红着脸,怒指桑南山,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 “我只是帮理不帮亲,实话实说罢了。” 桑南山抿了抿嘴,他其实很不明白,明明可以就事论事,他哥为什么总要扯些没用的话。 难道就因为是他哥,占了个尊长的身份,就可以不讲道理? “她本来就没有做错什么!” 桑南山越想越是来气,说话也渐渐口不择言起来:“你这样不讲证据的凭空污蔑,跟这个村子里那些你一直瞧不上的下作人有什么区别?” “桑南山!” 桑东海没想到,一向对他顺从听话的好弟弟,会没来由的生出一身犟骨。 他看了看桑南山,又看了看姜安宁,愈发的认定,就是这个妖女迷惑了他向来听话的弟弟。 “你跟我回家去!” 桑东海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在外面,我不想跟你吵。” 说着,似乎是怕桑南山又要犯那股子不听话的倔驴劲儿,大声道:“我现在是给你留面子,桑南山,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用不着你给我留面子。” 桑南山离家出走了几天,又饿了好久的肚子,早就不惧怕桑东海的突然大声了。 “我没错!” 他不动如山,站在原地,直视着桑东海:“你别以为年纪比我大几岁,就能够一直不讲理。” “放肆!” 桑东海铁青着脸,大声怒斥:“你是不是非要我请家法才行?” 桑南山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看你真的是翅膀硬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 桑东海见人不敢再出声顶撞,火气更足了一些。 “我现在已经说不了你了,是不是?” 桑南山小声的嘟囔道:“那我也没见你少说呀。” “你说什么?你大点声!”桑东海就像是被撩炸了毛的野猫,瞬间被激怒。 桑南山不吭声,让桑东海仿佛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不仅没有败火,反而是火气更盛。 “行,你行,桑南山,你翅膀硬了,我现在是真管不了你了。” 桑东海有火无处发,看姜安宁的目光,越发不顺眼。 “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你!” 突兀地,桑南山无视桑东海的暴怒,看着姜安宁道。 姜安宁还未来得及应声,就被桑东海的大嗓门给截胡了。 “你说什么?” “桑南山,你疯了吧!” “这个女人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 “我不同意!” “桑南山,我不同意!” 桑东海暴躁又愤怒的怒吼着,意图将桑南山从姜安宁的身边拉过来。 “你不同意也没用。” 桑南山态度坚决:“你是你,我是我,你的决定,代表不了我。” “何况,那天你不是已经说了,我要是敢走了,就别回来。” “我不回去!” “希望你也能说到做到自己的话!” 桑南山噼里啪啦的一大堆话说完,桥头看向姜安宁:“你说的事儿,我答应你!” 第171章 预言 姜安宁有些意外的看着人,见桑南山脸上仍旧挂着挥之不去的怒气,她不免故作好心的劝道:“你倒也不必为了跟你哥哥怄气,就不管不顾的答应了我。” 她微微露出几分怅然:“毕竟,你哥说的也没错,我要做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副模样落进桑南山的眼中,就是一个父母早亡,孤苦无依的女子,此时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拿起屠刀,双手染血。 一定是这个村子里的恶民们,对她做了什么! 桑南山更加坚定的觉得,他哥是带了太多偏见与固执看人,实在有失偏颇! “不用,我考虑好了,我帮你!” 他抿了抿嘴:“我相信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的道理!” 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桑南山的目光,挪到了姜安宁的脸上,一时晃了神。 这般看起来岁月静好的女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就算做坏事,又能坏的到哪里去? 怕是踩死只蚂蚁,都觉得自己是做了坏事吧。 何况,她还很有可能是静婉姑姑的女儿,是解决他们族中困境的救星。 桑南山越想,想要帮姜安宁的心思就越坚定。 姜安宁微微弯了唇角,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好吧。”她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不过,你最好还是跟你哥哥好好的商量商量。” 姜安宁看向对面仍旧满面怒意的桑东海:“毕竟你们兄弟二人,之前都是同进同退,如今只是一言不合就分道扬镳,总归可惜。” “更不要说,村里人对你们兄弟家始终虎视眈眈,先前你二人共同进退、相互扶持,无法逐一击破,他们自然是拿你们没有办法。” “可现在……” 姜安宁刻意停顿了下:“你投奔了我,答应为我做事,但你哥哥却不愿意,此事若是被村中人知晓,舍不得会想尽办法拉拢,甚至很可能是威胁你哥哥为他们做事。” “到了那时候,你们兄弟,即便不反目成仇,也会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姜安宁故作哀愁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场面,绝非我所愿意看到的,可我也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情……无法回头。” 她目露怅然,仿佛真的是被人逼至绝境,不得不绝地反击般。 才刚有些因为“兄弟反目成仇”这几个字而心生动摇的桑南山,瞬间又坚定了下来:“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个钉,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我既然说了答应帮你,自然是无所畏惧的。” 桑南山抿了抿嘴,看向桑东海时,难免心痛:“如果我哥他非要执迷不悟的话,那只能说明我们兄弟二人……今生缘分尽了!” 竟然是有要与人断绝关系的意思。 桑东海震惊的看着他,满是不可思议。 这混账,到底是被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明明这恶毒女人的算盘珠子已经在噼里啪啦响了,这混账竟然还像是听不出来一样…… 桑东海气得不行,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可是,人是他带出来的,二叔家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前年,二叔为了救他爹跟三叔,跌落悬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三婶伤心郁郁,缠绵病榻,随时都可能会撒手人寰。 他要是不能把人好好的带回去,那他也不必回去了,直接以死谢罪吧! 桑东海看向姜安宁,发现人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胸有成竹。 这恶毒女人!! 果然,刚刚那一番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 那话,分明是在提醒他,如果不与桑南山这个蠢货一起,帮着她做事儿的话,村里人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安然无恙离去的。 一旦被那些蚊蝇得知他们兄弟之间有烂腐缝隙,便会立马飞扑上来,将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啃食干净。 拉拢? 呵,囚禁强迫还差不多…… 桑东海有些畏惧的看着姜安宁,这女人,定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知道他必不可能真的抛下桑南山独自离去,更不可能与这个村里的烂人们为伍。 那么…… 他如果不想被这个村子里的人给一点点蚕食干净,就算不想与此女为伍,顾虑着桑南山,也不得不与之为伍! 更别说,桑南山现如今,已经被这女人迷的失去了理智,连与他断绝关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桑东海捏紧了拳头,又十分无力的松开。 他看向姜安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女人,费尽心机离间他们兄弟的感情,定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有桑南山这个傻子,还会觉得这女人是好人。 “我的目的,在之前就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呀。” 姜安宁见桑东海已经理解了她刚刚那些话的意思,只不过是心里不甘不愿,不想就这样屈服,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遂不急不慢的,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两位出身湖州的养蚕世家,世代以养蚕缫丝为生,我需要你们的一身本事,为我在最快的时间内,养出足够多的蚕茧来。” 她笑了笑:“其实两位是否愿意倾囊相授,我还真就没有那么在乎,毕竟我又不打算以此为生。” “两位愿意倾囊相授,把看家的本领交给我,我自是欣然接受,可两位如果不愿意,又或者是想要有所保留,以确保自己家族的地位与生意,我也并不介意。” “而且,两位也都清楚,这养蚕其实也没有那么赚钱。” “不然又怎么会有那句‘遍身绮罗者,不见养蚕人’呢?” 姜安宁笑笑:“我所需要的,只是两位这一身本事,需要两位竭尽所能,为我养出足够多的蚕茧来。” 她看向桑东海,意有所指。 桑东海莫名觉得后背发凉。 这女人…… 刚刚说,如果他不愿意同桑南山一起帮她,村里那些人必然不会放过他这块儿在他们眼中的香饽饽,势必会心生歹念,甚至很可能将他囚禁起来,奴役他为之生产。 可换个方向来向,村里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女人难道就做不出了吗? 他很难不怀疑,如果现在不答应了姜安宁,她也一样会囚禁了他,逼迫他、奴役他为她做事儿,甚至很有可能,会用桑南山的性命威胁他! 毕竟,桑南山如今,明显是已经中了人的圈套,满心满眼都是相信这女人的鬼话! 可大量的蚕茧…… 桑东海想到某种可能,皱眉,心生警惕:“你要这么多蚕茧做什么?” 寻常人家,能用到蚕茧的地方,实在有限。 便是想要做上两床蚕丝被,给闺女攒嫁妆,也用不上大量。 姜安宁……她总不能是为了攒嫁妆吧? “我要蚕茧是做什么,就不劳您操心了。” 姜安宁淡笑:“我自然是有我的用处。” 桑东海的心,瞬间下沉。 这女人,该不会真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吧? 难道说,族中的预言,当真要变成现实了? “我……” 桑东海想要拒绝的话,在对上桑南山的满脸怒气与焦急时,沉默地咽了回去。 “我需要再想想。” 傻弟弟还是不能放弃的,得救啊。 唉! 桑东海叹了一口气,愁的不行。 第172章 玉牌 “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吧。” 姜安宁不软不硬的说道:“总不能你要一直考虑,一直想想,我就得一直的等着你。” 她淡笑着,却莫名给人一股压迫感:“不如你先说什么时间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再决定要不要等你?” 桑东海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女人,难不成是以为,他会借口需要考虑,蚕食着时间,把事情赖掉? 他还不会如此的没品! “没什么意思,你不用想太多。”姜安宁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大家先把话说清楚、说明白,会更好一些,也不会耽误彼此的时间,你说是不是?” 桑东海脸色更加难看。 “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已经与您弟弟,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姜安宁看向桑南山,眼有询问之意:是吧? 桑南山想都没有想的点了点头:“我说了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说着,又像是做保证般:“绝不反悔!” 姜安宁对此不置可否,男人嘴里说出来的承诺,她是早就已经不信了的。 她只在乎此时,桑南山的态度,是足够帮她拉桑东海下水,不得不上来她这条贼船就行。 “我想要做的事情,有您弟弟帮忙,也是一样可以做成的。” 姜安宁:“当然了,很可能这件事情开始做上以后,您会因为实在看不过眼,在未来的某一天,选择帮着村里人,站在我与您弟弟的对立面。” “虽然我并不想看到这样兄弟反目成仇的局面,但……一切的决定权都是在您自己的手里,我实在是无能干涉。” 简单来说就是:你既然想考虑考虑,想慢慢的想一想,尽管想、尽管慢慢考虑就是了! 反正很快我就不需要你了! 这分明是在逼着他做选择! 桑东海胸膛剧烈的起伏,很明显气的不轻。 “你在威胁我?”他怒问。 姜安宁极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太阴谋论了。” 她笑得十分欠揍:“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说着,还故意夸张做作的叹了一口气:“至于你想怎么解读我的大实话,那就是你的事儿了,我总不能管你怎么想不是?” “更何况,我也管不了啊!” 桑东海满心怒火憋闷的无处发,很想怒斥姜安宁心肠歹毒,誓不与小人为伍。 可一看到自家弟弟那个傻样儿,桑东海就是有再多的气怒,也不得不全都忍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语气平和,态度友善:“明天,明天我一定会给你答复。” “好。” 姜安宁和气的笑笑,还非常友好的,送了人大半条已经清理好的黑鱼:“都是收拾干净了的,拿回家去,搁在锅里随便炖一炖,放些农家大酱,就很好吃了。” 桑东海并不想要。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谁知道今天吃了这女人的鱼,明天会不会有更大的坑在等着他们兄弟二人? 偏偏这份赠予,在桑南山的眼中,是极好的极好的。 他兴高采烈地接过鱼,不乏炫耀的跟桑东海说道:“你看看,人家安宁妹妹还给咱们送鱼吃,多好的人啊!你那般恶意揣测她,她都没有生气怪罪,反而是以德报怨。” “瞧瞧人家的格局,再瞧瞧你的,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桑东海险些气死过去。 若非场合不合适,加之现如今,桑南山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莫名地生出一身反骨,十分叛逆,对他说的话都十分抵触。 他真想扬手给人两个大耳刮子。 蠢死算了! “回家!” 桑东海狠狠地剜了桑南山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桑南山看了眼姜安宁,有些不舍。 这一去…… 他八成又要挨他哥的训斥了,刚刚连“请家法”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请家法”这三个字,在桑家一直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寻常错处,长辈们敲打敲打,数落几句也就过去了。 真到了要“请家法”的程度,十之八九是要被驱逐出族的。 听说,当年静婉姑姑就是被逐出了家族。 可他觉得,这传闻八成是有水分。 如果静婉姑姑真的被驱逐出族了,那家族的祠堂里头,又为何会供奉着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呢? 而且,他们都说,静婉姑姑已经死了。 可他明明在家族的手札上看到过记载,在世之人的长生玉牌,是墨绿色的。 如果是已经故去,长生玉牌,就会随着那人去世的时间,逐渐变成淡绿,直至没有颜色为止。 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 桑南山回想起不久前,出门前参与的那一次家族祭祀,出于好奇与叛逆,不顾长辈们再三的耳提面命,趁着执礼者操办祭祀仪式,族人们全都虔诚叩拜时,偷偷看的那一眼,脸色仍旧止不住煞白。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的确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绿色,可没过多久,那长生玉牌就变成浓墨绿色,比之旁边的还在世的长寿族老们,还要浓还要绿…… 因为长生玉牌的颜色变得太过于突兀,他惊吓的出了声音,被族老们训斥惩罚,甚至差一点就要被“请家法”,后来还是爹娘为他求情,加之自静婉姑姑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的大祭司,突然来到,跟族老们不知说了些什么,族老们看他的眼神,当时就不一样了! 后面,他就被派来,跟着大哥一起,到姜家村来,为江巍做事儿。 原本他是不愿意的。 即便江巍派来的人并没有明说,可这么多年,族中人人自危,面对仇家江安侯府,几乎是族中的每一个人,都恨不能拿出化成灰也要认得的气势,将江安侯府每一个人的长相,全部都深深印刻在脑子里。 倒也不是说他们想要复仇。 只不过,到底是与人结下了梁子,虽说后来不知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原本企图对他们桑氏一族赶尽杀绝、屠戮殆尽的江安侯府,突然间就偃旗息鼓,甚至是有些想要与他们化干戈为玉帛之意。 不过,似乎在他们江安侯府的内部,对是否握手言和有很大的分歧。 索性,他们桑氏一族虽然向来偏安一隅,不爱争抢……哦,也没什么胆子争抢。 但也还不至于软骨头到,被人打了一巴掌,不仅不敢生气,还要笑呵呵的,把另一半脸也递上去。 面对过来求和的江安侯府之人,族中的长辈们,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 双方没有谈拢,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对于江安侯府之人,一向不愿与人发生争执,只想着明哲保身的族老们,竟然破天荒的,动用了族中当年花了极大力气与金钱,方才在京城权贵中埋下的钉子,使其传回族中江安侯府众人的画像。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早早离家的江巍…… 甚至,还有江巍后来,在江安县待了两三年后的画像,就是为了便于族中人区分,免得被人蒙骗了过去。 所以,哪怕还没有来到江安县,见到聘请他们的人是江巍,也已经从来人的行迹与明里暗里透露出来的口风,猜出来对方,十有八九就是远走江安县,与江安侯府隔阂多年的江巍。 他不想与江安侯府的人有所瓜葛。 都是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东西! 甚至是利用完人之后,还要对其族人赶尽杀绝。 简直就是白眼狼! 可因为那天祭祀时的事情,他惊声打破了祭祀时的礼数,叨扰了祖先,是大不敬,若是再有怨言,不甘不愿,只怕真的就要被请家法了。 所以,再多的不愿意,也只能来了。 现在看来,他想的果然也没错! 江巍跟他的那个家族,都是一路货色,是一丘之貉! 诓骗他们前来,然后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他们。 桑南山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跟着桑东海回到了家中。 “哥……” 他有些胆怯的喊了一声人,心慌不安地等待着即将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雨。 意外的是,桑东海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骂他。 反而是在不停地叹气。 “哥?” 桑南山噙着小心的又喊了一声,有些茫然的看着人。 桑东海抬头看了一眼人,更加烦躁,叹气。 “你不骂我吗?” 桑南山更加拿不准对方的的想法了,带着几分天然蠢的,问了个蠢问题。 桑东海冷笑:“你又没做错什么,我骂你做什么?” “真哒?” 桑南山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只是仍旧有些疑惑:“可是……” “既然你觉得我没有错,为什么刚刚在外人面前,还那么骂我。” 他有些委屈:“我好丢脸的。” “你也知道那是外人啊!” 桑东海简直恨不能两棒子打死这个傻狍子一样的弟弟。 “你刚刚不是还很向着那个毒妇,处处与我作对,甚至是不惜与我反目成仇吗?” “我哪有?” 桑南山委屈的不得了,觉得他刚刚真是高兴的太早了,他哥根本就是喜怒无常,不讲道理。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没有做错什么……” “你是真傻,是吧?” 桑东海怒吼:“好赖话都听不出来,是吧?” 桑南山一脸气闷,垮着脸不说话了。 桑东海看见他就来气:“滚滚滚!” “回你的屋子里去,好好反省!” “什么时候想清楚,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过来跟我说话!” 他烦躁的赶人走。 桑南山挺直的腰板:“我没什么需要想的,也没什么好想的。” “我现在想的就非常清楚明白。” “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我既然刚刚,已经答应了姜安宁,会帮她做她想做的事情,那就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你不用再劝我什么了。” 桑南山板着脸:“何况,真正该想清楚、想明白的,应该是你吧!” “你别忘了,你刚刚可是答应了安宁妹妹,明天会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 “你可不要出尔反尔,说到做不到才是!” 桑东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桑南山,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妖女,到底是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你跟她很熟吗?” “你对她是很了解吗?” “不过是片面之缘,萍水相逢,得了他施舍的一碗饭而已,你就这么为她说话?” “还安宁妹妹……” 桑东海怒不可遏,闭上眼睛,按了按发痛的脑袋,缓和了好一会儿,方才稳定下情绪,只是仍旧难掩怒意:“你倒是上赶着亲切,也不问问,人家会不会拿你当哥哥?” “有什么不会的,我看安宁妹妹是挺好的一个姑娘,有教养,懂礼貌。” 美得就像是一幅画,只是瞧着,就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她就是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她……” 刚刚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那样明明白白的威胁,这傻子怎么还觉得那女人是好人? “你够了!桑东海,你还有完没完了?” “人家安宁妹妹不跟你计较,你当还真的愈发得寸进尺。” 桑南山怒气滔天的打断桑东海后面想说的话:“我看真正心思歹毒的人是你才对。” “真正恶毒的人也是你才对!” “你处处恶意揣测安宁妹妹,人家都不与你计较。” “偏你还不知悔改,一次又一次的,恶言污蔑人家。” “你、你、你……” 桑南山实在是也没有什么骂人的经验,更说不出什么歹毒的话来。 何况,对方还是他哥哥。 总不好诅咒人家里人……更不能去骂人的长辈,毕竟他们是同一个祖宗,同一窝长辈。 最后,桑南山也只憋出来一句:“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说完,冷哼了声,扭头就走。 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与人赌气。 桑东海愣在原地许久,才慢慢的缓过神来:“到底是谁不可理喻?” 分明是桑南山这个蠢货,自己愚蠢! 倒是还反过来,怪上他不可理喻了? “你才不可理喻。” 他嘟囔了声,似乎是觉得不解气,又大声朝院子外面吼了一遍:“你才不可理喻!” “你最不可理喻!” 也没见得比之桑南山成熟多少。 在隔壁听墙角的姜安宁,嘴角不可抑制的抽了抽:都很幼稚。 又等了片刻,没再听见隔壁的动静了,姜安宁才拍了拍手上扶墙时沾上的土,回了厨房去,处理剩下的黑鱼。 想着这么多,实在也是吃不完,索性用粗盐,腌上了一部分。 剩下的,她准备做个酱焖黑鱼。 正想着呢,大门外,就传来了方婶子他们说说笑笑的声音。 第173章 不详 跟着隋然两口子出去摆了几回摊儿,方婶子倒是肉眼可见的开朗了许多。 加之,昨个儿逼问周然,得知姜根山并没有与那暗娼馆里的人,真的发生什么,方婶子就更加开怀了。 虽然嘴上没说什么,行动上也还在晾着姜根山,但心里,早就已经没那么大的抵触了。 想来,两个人和好如初,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诶呦,这厨房里头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大老远就闻着香味儿了。” 方婶子人未至,语先来。 很是会给足人情绪价值的样子。 姜安宁看着锅里头才刚刚加上水,咕嘟着炖起来的鱼,便是她离得这么近,也没见到有什么味道传出来。 何况,她嗅觉还更灵敏一些。 更大的可能是,方婶子远远地瞧见她家厨房冒着炊烟,说好听话,给她捧场做面子呢。 姜安宁很喜欢这种氛围。 要想日子过得舒心,可不就是你说两句好听的话,捧一捧我。 我说两句好听的话,捧一捧你吗? 若是人人都像赵海那一家子似的,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想办法的拆台,极尽可能的打压,好借此来抬高自己,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也很压抑。 姜安宁觉着高兴,加之桑家兄弟的事情,也算是得了确准的办法,心中开怀,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笑意,迈步迎了出去。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婶子。” 她笑着玩笑道:“原本我还想着给自己偷摸开个小灶,没想到竟是不得机会了!” 方婶子自然知道她这话是说笑的,见人比之从前开朗许多,也愿意配合着,遂扭过头去,同隋然两口子说道:“诶呦,你们瞧瞧她这个小气的样儿,还惦记着背着咱们开小灶,那咱们能同意吗?” “那必然是不能够同意的!” 隋然乐呵道:“可得好好的瞧瞧,安宁妹子这是偷偷在家里头做什么好吃的呢,隔那么老远就闻着香味儿了。” 姜贵诚倒是没有参与进来这个话题,只是嘴角噙着笑意,在一旁看着自家媳妇儿有了两个交好的伙伴。 “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今早上的那条黑鱼,我给炖上了,可巧着你们就回来了。” 姜安宁笑着招呼三人:“赶紧快去洗洗手,等下就可以吃饭了,今儿我焖的二米饭,保管好吃。” 三人俱都笑着应好。 等洗了手回来,方婶子跟隋然一起过来厨房里头帮忙。 方婶子看着那明显就是五个人分量的饭,更加止不住打趣起来:“你瞧瞧,嘴上说着开小灶,实际上是巴不得拿咱们当小猪羔子喂呢。” 姜安宁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隋然在一旁笑着附和:“安宁妹妹就是嘴硬罢了。” 三个人说说笑的,不免谈起今儿摆摊的事儿。 “怎么到了这个时辰才回来?” 姜安宁不仅问起三人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个时候,再准备午饭,再去摆摊卖饭,怕是要来不及了吧?” 这三人,今儿回来的,可是比平常晚了快一个时辰。 往常这时候,都已经把晚饭做好,装上准备出摊儿了。 “今儿中午就不去了。” 说到这个,隋然眉眼间不免多了几分愁容。 笑容也淡了下去。 “怎么了?”姜安宁关心的问。 隋然摇了摇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方婶子也是跟着同样的叹气,却是把事情三言两语的跟姜安宁说明白了。 “今天啊,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儿,来来去去的都还是那些人,可是这东西却不好卖。” “大家看起来就像是没什么胃口,不乐意吃似的。” “原本,我们还觉得,是有什么新的竞争对手加入进来了,可左看看,右看看,也还是我们这些人家没多什么新面孔。” “后来我实在是憋得慌,总觉得得把事情问个明白才行。” “所以我就借着说话打唠,给人拿东西的功夫,问了几个过来买饭的。” “结果人家都说,最近的天气实在是太热,这天一热啊,心里头就容易烦躁,没有胃口。” “索性,最近的活儿也不是很多,他们就不打算吃中午饭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道:“我一听这可不得了,赶忙的就又问了其他的几个人。” “结果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天儿太热了,饭菜也不爽口,实在是不想吃。” “更何况少吃一顿也省一顿的钱,左不过,不吃这一顿,也不至于干不动活儿。” “所以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就一致都决定中午这顿饭不吃了。” “是啊!”隋然也道:“我跟方婶儿问了好些个过来买饭的人,人家都说,是不打算吃中午那顿饭了。” “而且由于白天实在太热,大家伙都是准备,中午多休息休息,避避暑,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多干一会儿,把中午的这段时间给补回来。” “到时候趁着晚饭多吃点儿就行了。” 隋然心里头倒是也都理解,只是突然少了一桩生意,心里头难免失落:“所以我们就想着,中午干脆就不去了,等到傍晚的时候再去。” “而且今天的早饭也不怎么好卖。” 她叹气道:“你别看现在这中午,天气热得很,可早上跟晚上,又凉飕飕的,但凡穿的少一点儿,都能冻得浑身打摆子!” “说的可不就是?”方婶子在一旁,也很是嫌弃这鬼怪天气:“尤其是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寻常到了这个月份,那天儿早就热起来了,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跟要入冬了似的!” 她叹了一口气:“往年,虽说也是早晚凉的很,白天又热得很,可也远远没像今年这样,早晚那是出奇的冷,中午那又是出奇的热。” “是啊是啊!”隋然道:“今年的天气更怪异,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奶又生了气,想要降祸咱们呢!” “说到这个我更愁了,我跟贵诚新佃来的那几亩地,人家原本是种着庄稼的!” “如今的地里头,稻子正是要抽穗儿的时候,可你看看这天气?” “忽冷忽热的,仿佛这一天里头,把一年四季都给过完了。” “也不知道今年的庄稼,到底能长啥样,可别是还不如去年。” 两个人都心有忧虑,越说,越愁眉不展的。 今年的天气,着实是诡异了些。 姜安宁忽地想起了来,好像,今年的庄稼,收成确实很差。 虽然说不至于闹饥荒,可落到各家手里的余粮,比之往年要少了许多。 她之所以想起来,也是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嫁给赵海为妻了。 因为这个事儿,还被张氏嫌弃她克家。 明里暗里的,透露着,就是因为娶了她,所以赵家今年的收成才会变差。 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个什么事儿,张氏突然发怒,怒骂她是灾星。 说就是因为娶了她,所以才害得赵家收成变差,没有余粮,人人都吃不饱饭。 可当时,明明桌子上,人人都是吃着白米饭,还都是满满登登的一大碗。 不仅如此,桌上的菜还有不少的好肉…… 姜安宁实在也是不知道,当时赵家的日子,到底是哪里变差了。 可她那时候脾气绵软,无缘无故地挨了一通指责,只觉得委屈无措,根本就不敢回嘴。 见到她哭,当时身为她丈夫的赵海,不仅没有向着她说话,反而是怒火冲天地,将筷子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大骂她不懂事,整天只知道哭哭哭,把好好的家,都哭得晦气了。 她自然是不敢再哭,一个劲儿的给人赔礼道歉,连饭都没吃上几口。 倒是他们一家子,将她冷在一旁之后,又乐呵呵的把饭菜吃了个干净。 连她碗里头的白米饭,都被张氏端走,分给了赵元山与赵海吃。 那是她嫁过去以后,第一次吃不饱饭,饿了肚子。 往后,像是这样的事情,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随着她嫁过去的时间长了,这样的事情,也就越来越频繁了。 可明明,当时赵家种的田地,全部是她出钱买的,也是挂在她名下,由她来缴纳赋税的。 倒不知怎么的,成了她害得赵家人吃不饱饭了。 姜安宁如今回想起往事,不免更觉自己愚蠢。 三两句话就被人拿捏住了。 真是太没用。 只是……今年的收成,到底是真的变差了,还是赵家人夸大其词? 姜安宁一时间,倒不是很确定了。 她略微寻思了片刻,不免向隋然跟方婶子询问道:“要是今年的天气真的这般不好,收成很有可能会因此变差,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提前预备着些,囤些米粮什么?” “自家人要吃饭,这就不说了,贵诚嫂子你们要出去摆摊卖饭,总不好没卖上几天,家中就无米下锅了吧?” “这生意要是想做的久,光指望着家里头那几亩地的产出,恐怕远远不够。” “万一今年的收成,是真的不好了,只怕咱们还得早早的打算起来才行。” “否则等到现用的时候,再现去买米买粮,只怕不仅来不及,那价格也会贵上许多。” 成本贵了,售价少不得也要跟着提高。 到时候,只怕来买的人,就少了。 毕竟,他们卖饭的主要对象,还是那些做苦力赚钱的,轻易怕是舍不得吃更贵的。 要是在外面吃饭的价格,贵上太多,甚至是超出心理预期,只怕人家就要换成从家带干粮吃了。 之前隋然她们没有出去摆摊卖饭的时候,那些人,不就是如此的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提醒到我了。” 隋然闻言,更加纠结了:“可……这老天的脾气,谁也拿捏不准,万一今年没有减产,反而是丰收了,那咱们要是囤了大量的米粮,岂不是会砸在手里头?” 她实在没有那个大刀阔斧囤粮囤物的豪气。 毕竟想要囤粮,要的是银子。 她摆摊卖饭才赚几个钱? 真要是全都投入进去囤了米粮…… 隋然只是想想,心里头就焦虑不已,全然没了主意。 方婶子也差不多。 凡是要花钱的事儿,对她们来说,那就都是天大的事儿。 姜安宁见状,也是理解他们的担忧,索性不再提及。 她正准备换个话题,跟人说说或许早上可以考虑卖辣糊汤,眼前忽然重重叠叠地闪过许多弹幕。 【囤粮!!!!!!!!!!】 【速速囤粮!!!!】 【必须囤粮!!!】 姜安宁整个人一愣,一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弹幕随着她的重生而出现,也有些日子了。 可还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在这般……她甚至有种感受到【弹幕】背后那些人着急的情绪。 比她刚重生时,险些上了赵海的当还要着急。 可她并不记得有过大灾年啊? 这一年的粮食虽然减产,可也没有到了吃不起饭的地步。 为何弹幕会这般激动迫切的想要提醒她呢? 【江安县今年大减产,粮价始终居高不下,虽不至于饿死人,可若非殷实之家,想要吃饱饭却难如登天】 姜安宁微怔。 前世,她并不记得有此事。 是她久困于赵家内宅,不曾发现,还是……今生的事情,因为她的重生,发生了改变? 可也不对,前世她虽受困于赵家,但赵家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都要指望着她卖绣品来赚钱,是以,也并不敢太苛刻限制她的进出。 至少,在刚刚嫁过去的时候,赵家人还不曾过分显露他们的丑陋嘴脸,对她的行动没有加以限制。 也就是这一年吧……她还多次到县城里头是买卖绣品,接绣活回家来做。 的确不曾听说,有过粮价上涨之事儿。 若【弹幕】说的是真的,那大概、也许……是因为她的重生,前世发生的事情,有所改变? 那岂不是,这场灾祸,将会因她而生? 姜安宁抿了抿嘴。 她实在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罪过苛待自己,可…… 如果真的是因为她,带来了灾祸…姜安宁忽地感觉心里有些堵得慌,憋闷的难受。 前世,张氏咒骂她是个灾星,克父克母,克夫克家,凡是跟她沾边的人,都会被她给妨克倒霉死绝的话,仿佛忽然回响起来,在她的耳朵里头嗡嗡作响,搅扰的她头脑生痛。 为什么…… 为什么上天要待她如此的不公。 “安宁?安宁?”方婶子的声音,把姜安宁从恶魇中拉扯回来:“你这是怎么了?突然的不说话……怎么脸也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听着人真切的关心,姜安宁方才又觉得活过来了一些。 只是很快又紧张起来。 如果、如果弹幕上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那会不会,张氏的那些咒骂也是真的? 她真的是个不祥之人,是个灾星,生来就会妨克所有与她亲近的人。 第174章 见绿 “没、没什么。” 姜安宁回过神来,不敢将心事儿宣之于口,胡乱扯了个借口:“就是忽然觉得有些冷,许是今天吃的东西不太对付,腹痛生凉,等下熬一碗热热的姜糖梨水喝下去,应该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方婶子还是很担心,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捏了捏的人手,确实没感觉到发烫或者其他的异样,这才放心下来。 “许是这天气变化大,忽冷忽热的,给激着了!” “是该多喝点儿热水。” 她碎碎念叨了几句,姜安宁微微点头,很是认同的样子。 方婶子看她听劝,也就更加放心了。 “我刚刚想着,这粮食,咱们怕是还得囤上一些才行。” 姜安宁想到【弹幕】的提示,斟酌了下语言,委婉的说道:“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 她声音微顿:“就怕是有钱也买不来了。” 更何况,她们这样的人,手里又能有几个钱呢? “可…”隋然还是很犹豫。 囤粮,这是需要大本钱的。 她,没有很多钱。 万一这坏事儿没有发生,那钱岂不是打水漂了? “咱们不妨先请教下比较有经验的老农?看看他们是什么看法,若觉得今年会有所减产的人比较多,咱们不妨就囤粮,若是没有那么多,就少囤一些。” 姜安宁提议。 就是,听起来怎么好像是,无论如何都要囤粮啊? 隋然还在犹豫纠结,方婶子已经拍手应声:“我看这个主意行!咱们都是没经验的门外汉,虽说也是种了好些年的庄稼,可从来都是跟着老一辈的经验,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开春了就播种,上秋了就收割,真要是看天的经验,却是没有多少的。” “顶了天的,也就是瞅瞅天,推测推测,明天是否会下大雨。” “可我听说,真正厉害的庄稼把式,那是能推测到未来好几天以内,甚至寒冬腊月,是怎样气候的。” “且还准着呢!” 听完方婶子这么一说,隋然不免意动:“那咱们就先找人问问?” 她看向方婶子,满是期待:“婶子可是认识比较厉害的庄稼把式?” 方婶子摇了摇头:“我哪里认识这个。” 说着,她不免看向姜安宁:“这事儿,恐怕还得安宁来才行。” “我?” 姜安宁面露茫然:“我也不认识什么厉害的庄稼把式啊。” 话音刚落,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或许还真有个可以打听的人,而且离咱们也不远。” “谁啊?” 方婶子跟隋然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 姜安宁扬了扬下巴,看向隔壁赵家的院子。 “赵元山家呐?” 方婶子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很是不待见赵家的样子。 姜安宁笑着让她再想想。 隋然忽地福至心灵道:“你是说,隔壁住着的那两个养蚕人?” “正是!” 隋然心头一喜,觉得这事儿还真就有几分可行。 只是…… 她很快又止不住担忧起来:“这养蚕跟种地,能是一样吗?别是咱们找差了人,问出来的事儿,反而驴唇不对马嘴,跟正经的说道背道而驰,倒误了事儿。” “没事儿,左不过只是问问。” 姜安宁倒是乐观:“又不是说,非要听他们的不可了。他们若是能够说出来个子丑寅卯来,咱们便听听,总归是做个参考。” “他们若是说不出来个什么,咱们只管再找了别人就是。” 方婶子一听也说好,隋然犹豫片刻,也便不纠结了。 左不过万事儿,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愁是解决不了什么的。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隋然是个事前喜欢纠结,但一旦做了决定,就会立马投入全部精力,目标坚定去做的人。 这会儿心里头想好了决断,便立马要张罗着要去行动了。 “先不着忙。” 姜安宁指了指已经发出咕嘟咕嘟声音的锅:“先吃了饭再去。” 说完,她不由得奇怪起来:“诶?贵诚哥呢?怎么没见到他人?” 刚刚几个人是一起去洗手的,倒是她们三个在这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了,却始终没见到姜贵诚过来。 “还真是,刚刚还说一会儿过来呢,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隋然也是奇怪。 她赶忙出去招呼了人两声:“贵诚,姜贵诚!” 喊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听见人细微的应答声。 “这是上哪去了?” 隋然嘀咕着,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姜安宁跟方婶子见状,也不免多了几分担心,前后脚儿的跟着找了过去。 隋然一路寻着声音,找到了姜安宁家的后院。 结果就看见姜贵诚正在汗如雨下的,在后院尽头挥舞着锄头。 “你干啥呢这是?大晌午头子的,你搁这作什么妖,也不怕中了暑气,害了命去。” 隋然瞧着人傻不愣登的样子,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快走了几步上前,拧着人的耳朵往回拽。 “诶呦媳妇儿,疼,疼疼疼……轻点儿,轻点儿啊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 后跟过来的方婶子和姜安宁,都有些被这幅场景给逗乐到了。 “瞧贵诚这熟练的样子,只怕平时是没少说这样滑跪认错,哄媳妇儿开心的。” 方婶子笑着打趣了句。 姜安宁含蓄的笑笑:“贵诚嫂子跟贵诚哥的感情很好。” 她言语间,不免多了几分艳羡。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出嫁以后,与夫君这般肆意恩爱的, 只可惜,到底是造化弄人,事与愿违。 “想当初,我跟你根山叔刚成亲那会儿,也是这般的蜜里调油……” 方婶子语气微顿,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了几分。 瞧着似乎还是在介怀姜根山跟周然去了暗娼馆的事儿。 姜安宁正想着还如何劝说才好。 方婶子自己就先笑了起来,恍若没事儿人一样:“嗐,不说那些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似有感慨:“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总归还是要往前看。” 对姜根山夜宿暗娼馆这事儿,她心里头总还是觉得有点儿膈应的。 哪怕是听到周然说了,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实际上,姜根山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与那叫杏儿的姑娘发生。 可…… 方婶子就是觉得心里头不得劲儿。 要真是洁身自好,怎么会跟周然去了那种地方? 说什么见世面…男人嘴里头说的见世面,同样身为男人,真的就能一点儿猜测都有? 方婶子也想大大咧咧一些,让事情就这么揭过去,睁一眼闭一眼的,总归还能把日子过下去。 可她就是迈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儿。 心里头,总是存了些怀疑的影子。 姜安宁隐隐约约猜到了方婶子的症结。 人一旦开始怀疑另一个人的不忠,就算是有再多的证据,能够证明人的清白,在怀疑者的眼中,那人也已经是不清白的了。 她抿了抿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还是少插嘴的好。 好在方婶子这人也是有分寸的,纵使偶尔会抱怨,却不会过分抱怨。 只是失落了一阵子,很快就收拾好心情,重新振作了起来,将注意力放到了隋然两口子身上,从容地与姜安宁交谈起家常来。 等隋然拧着姜贵诚的耳朵到了近前时儿,她还颇为乐呵的打趣儿道:“呦,贵诚,你这可是不地道啊!咱们都在厨房里头聊天躲懒等吃饭呢,怎地你倒是偷偷勤快上了?” “这么热的天,还在地里头舞锄头,可是把咱们都给衬得更加懒惰了,这可不行啊贵诚!” “婶子……” 姜贵诚知道人是打趣儿他,却还是止不住地红了脸:“您这话可就是臊我了。” “诶呦,我可没有笑话你。”方婶子笑眯眯着眼睛看人。 姜贵诚憨傻似的挠了挠脑袋:“我就是想着,趁着晌午这会儿功夫,把地翻一翻,等傍晚浇一浇,明个儿就能撒种子了。” 他说着,脸上不免露出向往的神色:“先种上点儿白菜,要不了几天,就能见着绿了,这东西长的快,几天就能够吃了。” 听着他颇有规划的安排起要怎么把自家的菜园子给利用起来,姜安宁还是觉得挺稀奇的。 她有些艳羡的说道:“贵诚哥好厉害,也勤快,这院子交到你手里头,准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不像她,要么是干脆摆烂,什么都不种。 要么就是只会随随便便撒上一些玉米种子,然后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吃玉米。 一茬接着一茬的吃玉米。 不过,这附近的人家似乎并没有种植玉米的。 外头的菜市场,也并没有卖的。 她种的玉米种子,还是她阿娘留下来给她的。 种植的办法,也是她从阿娘留下来的手札中学到的,很是简单,适合懒人。 后来她又根据阿娘留下来的手札,学会了留种的办法。 这玉米种子倒是留下来不少。 偏偏她这个人奇懒无比,最初的时候,家中被那些人给洗劫一空。 不仅是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就连针头线脑的那些人也不曾给她留下。 更不要说米粮布匹这样能够换成钱的东西。 那时候,她吃喝都成了问题,有能够种出来的粮食,她自然要好好的种地。 后来她靠着做绣活赚到了足够的银钱,就算每天直接买现成的吃,也根本不是问题以后,对种地这事儿,就渐渐地懈怠了起来。 何况,她本来也不是十分擅长种地。 每年得的收成,也就是勉勉强强地得以糊口罢了。 加之又要保护好自己的这双手…… 那地,自然就荒了下来。 除去被张氏诓骗走的那些,姜安宁家院子的小半亩地,大部分时间都是撂荒的。 是以,她对姜贵诚说的话,也是发自真心的赞叹。 奈何,这话,落进姜贵诚跟隋然两口子的耳朵里头,少不得就被多解读出了一层味道。 隋然拧了姜贵诚的耳朵:“你说说你着急的是啥?人家安宁只是答应了将房子租给咱们而已,虽说赁租的契约文书已经写了,咱们也签字画押了,可钱却没有给,你咋好意思这就把这儿当成是自己家,开始比比划划了?” “我这不是想着……”抓点紧儿。 姜贵诚想要辩解的话,最终在隋然的瞪眼下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跟姜安宁道歉:“安宁妹子,都是我的错,我太心急了,你大人有大量,别不把房子租给我……” “啊?” 姜安宁一头雾水:“贵诚哥怎么这么说?” “我这不是还没给你房租钱嘛,就先把地翻上了,是我的不是……” 姜贵诚十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别看最近这段时间,他们两口子摆摊是赚了点钱,可这每天花销也不少。 这里要花一点,那里要花一点,真正富裕下来的钱反而没有多少。 别看当时喊八百文钱一个月的时候那样子豪气,实际上他们整个家底儿,全都加在一起也不够八百文。 说来也是他们占姜安宁便宜了,他们两口子跟人商量着,这房租的钱下个月再给。 也省的把自己弄得紧巴巴,周转不开,还要再跟人借钱。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等姜安宁搬走了以后,再住进来。 今儿这事儿确实也是他着急了。 实在是他看着院子这么大的地方,什么都没种,太过于可惜。 这个时候若是能够种上些东西…… 姜贵诚赶忙把自己脑子里的想法给抛了出去,不敢再继续占安宁的便宜。 噗嗤! 姜安宁眨了眨眼,明白这两人在紧张什么之后,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房子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租给你们,自然就是任由你们处置。” “哪里用得着这样子客气。” 她佯怒道:“贵诚哥说这话,那可真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没有没有……”姜贵诚慌乱的想要解释,却总有股子越描越黑的样子。 眼瞅着三个人互相谦让着来,谦让着去,方婶子不免插话道:“诶呦,你看看你们三个,多大个事儿啊?还至于这样吗?” “要我说啊,你们两口子就是想太多。” 倒好像安宁丫头是什么小气的人一样了。 方婶子瞪了人一眼:“行了行了,可别在这儿掰扯了,赶紧的洗洗手,回屋吃饭吧。” 心里头却想着,等下可得跟隋然好好的说道说道。 这么见外可怎么行? 那关系还怎么亲香的起来? 隋然渐渐地也悟了,索性不再纠结,招呼着人洗手吃饭。 酱焖的黑鱼,炖的十分入味,四个人有说有笑的,都吃的很是开心。 连姜安宁,都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饭。 兴许是有被这氛围给感染到,她忽然觉得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一家人热热闹闹…… 姜安宁收敛的笑了笑,没有再继续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饭后,姜贵诚主动承包了刷碗的活,姜安宁就跟方婶子还有隋然两个人在院子的阴凉处歇息、纳凉。 “说到咱们江安县的这个气候,我还真就有个想法。” 方婶子跟隋然闻声,纷纷抬头看了过去。 “啥想法?” 第175章 凉粉 姜安宁跟她们说了做胡辣汤的想法。 “……咱们这边的气候确实十分特殊,白天的时候倒还好一些,可早晚那是真的冷。” “哪怕是现如今的季节,仍旧还时不时冷的像过冬一样。” “所以我就想着,咱们不如就按着这气候来调整要卖的东西。” 姜安宁笑容恬静,令人十分安心:“这早上的时候天气比较凉,人们肯定是更愿意吃一些热乎的,比如豆腐脑儿、辣糊汤这样的,热热乎乎的吃完,暖暖的发一身汗,这一整天都能舒服不少。” “人要是舒服了,心情就好,那干起活儿来自然也更有劲儿了不是?” 方婶子手里不得闲的挑拣起杂豆子来,红豆捡出来放一堆,绿豆捡出来放一堆,黄豆捡出来放一堆。 闻言不免停了手上的活计:“你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人活这一辈子可不就是图个舒舒服服。” “大冷的天儿让我吃冷饭冷菜的,我也会觉得没有精神头。” “只是……” 方婶子面露难色:“你说的这什么辣糊汤,咱们也不会做呀。” 别说做了, 她们就是听都没有听过。 就算是有心想做、想学,都不知道该从哪儿着手。 “那豆腐脑儿咱们倒是都知道。” 方婶子叹了口气:“可像这样的手艺活,那都是旁人看家的本事,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教给咱们?” 如今的师徒衣钵都讲究个传承。 就算是她们想学,恐怕要么就是要出极多的银子,买下人这门手艺。 这价格只怕不会便宜,起码也得二百两吧。 就像是隔壁那兄弟俩,是被江巍花了高价钱挖过来一样。 “正是因为没有听过,所以我才会建议婶子跟贵诚嫂子你们来做。” 姜安宁淡淡一笑:“除了是想借着这天气的原因,卖弄个天时地利人和,也是因为咱们这边还没有谁做过这个东西,咱们做出来,也能图个新鲜。” “总归是有人会好奇的,自然也就不愁会卖不掉。” “只要有那么三两个人愿意尝试,我相信这辣糊汤,绝对能够留住人。” “到时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人们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的,咱们这辣糊汤自然也就能打出名声去了。” 姜安宁很是自信道:“且咱们做辣糊汤而不做豆腐脑,也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这豆腐脑儿,大多数人都是见过的。” “如果有些人想要模仿学习,也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 “更不要说本来就有不少卖豆腐脑为生的人家。” “若是有人看咱们的生意好起来,想要跟风,那原本就做豆腐脑为生的人家,只会比咱们这后来的门外汉,更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方婶子跟隋然止不住的点头。 “你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可着辣糊汤,旁的人确实也没听过,没见过,可咱们也同样的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啊!” 隋然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旁的人做不来、学不了,咱们也是一样呀。” 姜安宁闻言笑道:“我既然提起这件事情,自然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能够让婶子跟贵诚嫂子,快速的学会着辣糊汤的做法。” “那这束脩,恐怕也得不老少钱吧?” 方婶子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这不是她能够学得起的,遂还没开始,便已经丧气起来。 “这束脩嘛,倒是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 姜安宁略带打趣儿的看着两人:“端看婶子跟贵诚嫂子舍不舍得了。” 方婶子跟隋然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道:“是啥呀?” “我想坐享其成,分红婶子跟贵诚嫂子你们每天盈利的一成。” 姜安宁说完,方婶子跟隋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隋然方才有些福至心灵的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会做这辣糊汤?” “贵诚嫂子当真聪明。” 姜安宁笑嘻嘻的说道:“没错,我正是会做着辣糊汤。” “就是不知道婶子跟贵诚嫂子舍不舍得了。” 当然舍得啊!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隋然本就想回报姜安宁一二,奈何实在也是找不到什么机会。 如今有了机会,她哪里舍得放过? 方婶子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虽然姜安宁对方婶子的帮助,远不如对隋然两口子那般,大把大把的花钱。 可也是不差的。 尤其是姜根山夜宿暗娼馆这事儿……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她的心里。 如果不是能够跟着安宁做事,又得了人的劝说,她恐怕此时并不能够如此冷静。 更不要说,去获得什么真相了。 何况,那天之所以能够从周然的口中,逼问出真相,也是因为姜安宁的帮忙。 若非如此,她与姜根山只怕早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更不要说,这两天跟着隋然两口子出去摆摊,她还是赚到了钱的。 可能这钱在姜安宁的眼中微不足道。 但对她们这样在土里头刨食的人家来说,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她们这儿本就不适合种庄稼,辛辛苦苦的忙活一年到头儿,也根本剩不下多少粮食。 去掉要交赋税的那一部分,也就勉强能让一家子糊口。 甚至是想吃饱都不容易。 半碗的米要加上三碗的水,总是把饭煮的稀稀的,一家子人才能够多分上一口,多喝上一口水饱。 可这两天她赚到的钱,足够她们一家子,买上一个月的米粮,饱饱的吃上顿干饭。 甚至这落到手里的钱,还能留有余缝的砍上半斤肉,买两根大骨头棒子,回来给全家改善改善伙食,添一添油水。 这放到从前,那是她想都不敢想了似的。 如今安宁提议要做这个什么辣胡汤,摆明了就是想再帮扶着她们两家,把日子过得更好些。 她哪里还会有什么说的? 若是这样还推三阻四,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岂非太过于不识好歹? “诶呦,安宁,别说是一成了,就是两成,三成那也是你该的!” 方婶子说着,看了眼隋然,在人眼中看出差不多的意思,便放心的说道:“要我说,我们就应该分你五成,不,不不不,六成!” 这寻常的师徒关系,还讲究个三年效力呢! 安宁这般帮她们,更是理应拿大头儿才对! 隋然也跟着说道:“安宁,你尽管放心,咱们都是不怕吃苦的人,只要你肯教,甭管有多难,咱们一定用心刻苦的学,定然是给她学会了为止,绝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方婶子点点头,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这辣糊汤做起来,其实也不难。” 姜安宁笑着安抚了人几句:“婶子跟贵诚嫂子你们也不用这样紧张,没得倒是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反而会憋出病来。” “要说难,唯一比较难的,就是做这辣糊汤,需要一味香辛料。” 她微皱了皱眉:“得是必须有这味香料,做出来的辣糊汤才纯正好吃。” “也更能够发挥驱走寒气的效果。” 可着香料,在她们江安县到底有没有,她还真就不是很确定。 姜安宁懊恼了下,感觉这话题说的实在是太仓促了,连些准备都没有。 万一江安县根本就没有卖这味香料的,那岂不是让方婶子跟隋然她们空欢喜一场。 方婶子跟隋然光是听见“香料”这两个字,就已经紧张起来。 像她们自个儿家里头做菜,哪里有什么香料不香料的? 也就是隋然吧,因着姜贵诚本事儿,寒冬腊月的时候,总能进林子里去,打上那么一两只野鸡野兔什么的,给她打打牙祭,这才在炖肉的事儿上,多了些手艺。 可即便如此,隋然真正接触过的香料,也是少之又少,不过是家常的那几样,都是寻常比较容易寻见,也容易买到的。 但姜安宁说的这个,很明显就不是她们经常能够遇见的。 “不过,这事儿倒是也不用太担心。” 姜安宁懊恼了片刻后,很快的冷静下来,多想了几套解决方案。 “就算咱们这儿没有,过往的那些船商手里头,肯定会有。” “还有那些番域过来的商人,指不定也会有。” “唯一比较难的大概就是,咱们一时半会儿只怕遇不见这些人,如果在江安县寻不到的话,少不得要多等等机会才行了。” 姜安宁少不得又苦恼了下。 方婶子看她苦着一张小脸儿,心知这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迭忙出声安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也莫要太担心太着急了,凡事总归是讲究个缘分。” “那老话不是都说了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隋然反应过来,跟着人的话说道:“是啊,这想法能做成,自然是好的。” “可如果是真不行的话,那也只能说明咱们暂时与这事儿还没有缘分。” “你可千万不要在心里头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她倒是看的很开:“咱们就有多大的能力,吃多大碗的饭,能过上现如今的好日子,我跟你贵诚哥就已经很知足了。” 能够把生活质量再往上提高一个层次,自然是好的, 毕竟有谁会不想要赚更多的钱呢? 只是,若实在不能的话,能保持住现如今的好日子,那也已经是很难得。 知足常乐嘛! 姜安宁看两人嘴上说着宽慰她的话,实则还是不免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不想要拂了两人的希望,想了想后,遂把另一个计划,跟两人说了。 “就算一时半会儿的,做不了辣糊汤也不要紧。” 她笑着道:“其实除了这辣糊汤,我还有另外一个主意,也是配合着咱们江安县的天气来做的。” “我原本是想着,早晚天气凉,那咱们就在早上和晚上,做些辣糊汤这样吃完足以暖和身子的吃食出去卖。” “等到了白天的时候,这天气又燥热起来。” “咱们不妨就做些吃起来凉快儿的。” 方婶子跟隋然顿时就被提起了兴趣:“你是打算?” 她们想来想去,也就只想到那天吃的冰豆花儿。 可这豆花,说起来,跟豆腐脑儿也几乎没什么区别。 至少在技术、成本以及原料上,是没什么太大区别的。 最多口感上,一个是甜的,一个是咸的。 那能做豆腐脑的人家,自然也能够做冰豆花。 这跟他们之前的担心,便又对应上了。 “我是打算做凉粉儿!” 姜安宁笑容大方自信,再次说出来个方婶子跟隋然都没有听过的词汇。 “凉粉儿?”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二人异口同声的好奇,心里头对姜安宁的钦佩,更是又深了一层。 安宁这丫头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说出来的东西一个接一个,都是她们从前没有听过的,很是新鲜的东西。 姜安宁“唔”了一声,在心里头略微斟酌了,跟人简单的解释道:“就是一种,比较适合夏天吃的,消暑小食。” “凉粉口感嫩滑,还可以解暑降火,非常适合天气热的时候吃。” “一般是用凉粉树的果子或者凉粉草来做的。” 方婶子闻言诶呦了一声,更加忧心了:“这凉粉树跟凉粉草又是什么?咱们这里有吗?” 这东西她从前听都没听说过,只怕寻找起来,也不会比那什么香料更容易吧? 隋然也是差不多的担忧。 这般陌生的东西,只怕是从来没有在她们这儿出现过,才会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见过了。 “这个东西寻找起来倒是简单。” 姜安宁笑笑:“就在咱们上回捞鱼虾的地方,那附近就生长着一棵凉粉果树,我瞧了瞧,上面的果子,挂的虽然不多,但想来应该足够咱们用上一夏了。” 她笑容自信:“况且就算凉粉果不够用,也还有其他可以替代的。” 阿娘的手札上说过,能够做凉粉的原材料,远远不止凉粉果。 只不过用凉粉果,更加方便省事儿。 “啊?” 姜安宁说来简单的几句话,极大地震惊到了方婶子跟隋然:“咱们这儿的树林子里,就长了那什么凉粉果树?” 她们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要真是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按理说,应该会有老一辈儿的人们口口相传,一代一代的流传下来。 可这什么凉粉果,她们真的是闻所未闻。 姜安宁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她总不能说,这凉粉果树,是她阿娘跟爹爹爹,初初搬过来这边时,亲手植下的吧? 且应该不是只种了一棵。 但她唯一遇见的,倒是只有那么一棵。 兴许是还种了其他的,只是并没有成活。 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吧? 姜安宁微皱了下眉,总觉得阿娘留下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第176章 胡椒 “我也是机缘巧合遇见的,瞧着是跟书上说的差不多。” 姜安宁随口胡诌了句:“到底是不是这个东西,恐怕还得摘下来,细细的看过才行。” 方婶子跟隋然顿时就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似的。 激动的心情冷却下来不少。 尤其是方婶子,更是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了。 她是在这儿土生土长的人,连她这把年纪,都不曾听说过什么凉粉果、凉粉草的,安宁跟隋然这样年轻的小丫头,十有八九是认错了。 要是这附近真有什么能拿来做吃食的东西,恐怕早就你传我,我传你,传遍了十里八乡,只要一到季节,立马就挖的什么都不剩了。 就拿每年的鬼蜡烛来说吧,一开始谁也没想到这个东西是能吃的。 且这个东西它还有毒。 并且是全株有毒的那种。 其中毒性最重的地方,就是他的块茎。 中毒后,会产生舌喉灼热肿痛发痒等症状。 可结果呢? 自打是有那么一年,关于这鬼蜡烛的吃法,被这人们给研究出来之后,原本在他们这附近的几片林子,都要泛灾的鬼蜡烛,不过也就是两三年的光景,便已经在野外很难寻见了。 即便是有,那也得是到树林深处,寻常很少会有人去的地方,方才能够找到那么一些。 到了现如今,各家各户要是还想吃,便只能在自家的院子里头,收拾出来那么一小块儿地,自己种上一些。 否则啊,指望着到林子里去找,那可就只能想想喽。 但凡是手脚不够麻利,不够勤快的,那可是连片叶子都捞不着。 方婶子叹了口气,心中基本上已经认定,这事儿十有八九啊,就是姜安宁认错了。 不过她也知道,安宁丫头是好心,想着法儿的,想要帮她跟隋然把日子给过好起来。 她自然不会不识趣儿,在这个时候,往人身上泼冷水。 正商量着,等什么时候,再去树林子里头看一看,把那什么凉粉果摘回来。 甭管是不是,总归还是要看上一眼,才能彻底死心啊! 姜贵诚刷完了碗,还把姜安宁家里的水缸给挑满了水。 瞧这三人坐在阴凉处有说有笑的,不免凑过来:“你们仨这是说啥呢?笑得这么开心……” 连准备饭的事儿,怕是都给忘记了。 “正说着,改做一些旁的生意呢。” 隋然笑了笑,有意逗自家男人。 姜贵诚顿时大惊:“啥?旁的生意?咱们这就不卖餐饭了?为啥啊,媳妇儿?这生意做的不是挺好挺好的嘛。” 他们还才刚刚租下了姜安宁家的房子。 连打算在院子里头种些什么菜,养上两头猪,她都已经打算好好的了。 怎么突然间就说要做旁的生意了? 他不过就是去刷个碗、挑个水的功夫,咋感觉就像是变了天似的? 瞧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隋然跟方婶子不免笑了起来。 连姜安宁也在一旁含蓄的微弯着嘴角。 姜贵诚懵了。 啥个情况啊,这是? “是这样的,安宁说……”隋然把姜安宁跟她们说的做辣糊汤和凉粉儿的想法,说给了姜贵诚听。 姜贵诚听完,顿时眼睛发亮,急急忙忙的问:“安宁妹子,你想要的是什么香料?” “我正好认识几个船商,知道他们在咱们这边落脚儿的地方,你说说,兴许我能帮你打听到呢!” 这辣糊汤的主意,可真是太好了。 原本他还愁着,这生意如今不好做,大家都一致决定早上不吃,中午不吃的,恐怕从前的好日子就要没了。 至少赚的钱,绝对不会如从前那样轻松。 可偏偏,他又是租下了安宁家的房子。 又是惦记着把这门生意做大,多攒下一些钱。 等手里头有了足够的本金,他也就可以有机会去大展拳脚了。 他想要去跑船。 就算是不能够跟着那些船商,一块儿去跑船。 至少寻个机会入股,能得到一些分红,准是要比他现在这样起早贪黑的,赚的更多一些。 还有那什么凉粉…… 若是真能够做成的话,那他们家绝对会是瑞安镇独一份儿的好生意! 现如今这个破天气,正是需要这样解暑的好吃食! 光是听隋然说,姜贵诚就已经激动不已,心头火热,只恨不能立刻去把姜安宁所需要的东西给找来。 姜安宁想了想:“这东西主要是以砂仁,花椒,胡椒,桂皮,白芷,山楂,甘草,木香,豆蔻,良姜,草果,大灰,小灰,丁香等,约摸三十余种药草香辛料。” “这旁的东西倒是还好说,唯独这胡椒,只怕是不太好寻得。” 就算是能够寻到,只怕价格上也不便宜。 胡椒倒是很早就在他们这里有了使用。 既是治病的良药,也是在后来,被作为香料和食用调料广泛使用。 同时更是一种身份与财富的象征。 因为这东西的珍贵,寻常的普通人家,根本就接触不到。 更不要说使用了。 可这辣糊汤,又非得有这一味胡椒放进去,方才够味儿。 “胡椒……” 姜贵诚嘴里头咂摸着这两个字儿:“我倒是听人提起过,这胡椒素有金丸使者,乃是香料之王,是可以用来代替货币金银,缴纳地租,来流通使用的。” 这东西恐怕还真就不太好买。 “不过我倒是认识个波斯商人,我对胡椒的了解,也大多是听他说起来的。” 姜贵诚抿了抿嘴:“就是不知道他那里,能不能有胡椒。” 他一时间有些犯了难。 这胡椒价贵,就算是人家真能有货,他难道能买得起? “这什么辣糊汤,难道就非得要胡椒不可吗?就没有什么其他能够代替的?” 姜贵诚挣扎着,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辣糊汤,这一听起来就非常有市场前景的生意。 江安县的这破天气,早晚那么凉,只有等到白天的时候,气温才会升高起来。 万一要是赶上个阴天下雨,那可真是一冷冷一天。 说是在过夏,可有时候真的也会让人怀疑,到底是在过夏还是在过冬。 冷啊! 这样的破天气,谁能不想吃一碗热乎乎,吃完能浑身发汗的吃食? 那什么辣糊汤,他光是想想,就觉得肯定差不了。 就是这胡椒…… 唉! 姜贵诚叹了一口气,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老天爷实在是不眷顾他。 总是给他许多能够赚钱的法子,叫他知晓了,却偏偏又不给他机会,让他去做成。 有时候,他真的会恨! 最一开始的时候,他知道跑船能赚钱,就也想去跑船。 可偏偏,家里头又是这样的光景。 没钱啊! 他去哪里能搞来一艘船呢? 莫说是自己跑船了,就算是想要跟着人家去跑船,给人当个学徒,人家都不是很瞧得上你。 毕竟你什么都没有见过,这也不懂,那也不会。 带着,不过是给自己多找了个累赘,麻烦。 更何况,人家也不缺徒弟人手。 一代人传一代人的,何苦要把自己赚钱的门路,介绍给外人知晓? 那是姜贵诚,最痛恨命运的一次。 可再怎么样,到底也过了这么些年。 他当初心中的那点不甘,早就已经磨灭的差不多了。 更何况,现如今的日子,过的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却也未见得有多差。 总归,知足常乐嘛。 姜贵诚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认命了。 偏偏这时候,又从姜安宁这里,得知了一个听着就肯定能赚钱的营生。 他这心里头别提有多火热了。 甚至连从前已经放下了,已经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梦想,又重新被挖掘了起来。 若这生意真能做上,他又何愁不富贵? 可是…… 命运偏偏就好像很喜欢和他开玩笑。 胡椒……唉,罢了! 姜贵诚心里头挣扎了会儿,还是决定认命。 “那凉粉果又是怎么回事儿?” 跟方婶子和隋然她们一样,姜桂成也从来就没有听说过什么凉粉果、凉粉草。 若不然,现如今白天的天气这么热,恐怕早就已经有人开始摆摊卖凉粉了。 凉粉……光是听着就知道是能消暑的东西。 在江安县,早晚自然是不会有人吃这种东西。 可到了晌午头儿那会儿,热的仿佛与早晚是两个世界的时候,肯定有不少人会喜欢吃。 这也是一门好生意啊! 且听起来,似乎用不到什么珍贵稀奇的东西。 “我曾经在书上见到过,说是有一种树的果实,可以拿来做成凉粉儿,吃起来降火又解暑,口感丝滑,十分适合夏天,暑气重的时候。” 姜安宁随口胡诌:“刚好那天,跟婶子还有贵诚嫂子,到树林子里去捞鱼虾的时候,稍微走的远了一些。” “我无意间就看到了这么一棵,跟书上记载的,十分相像的凉粉果树,正好,听婶子跟贵诚嫂子说起,如今白天的时候天气热的出奇,跟早晚的那股清凉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很多人都打算断了午饭这一顿,既是能省下一些钱,也是为了避避暑。” “总不好大中午的,顶着个大太阳干活吧!” “未见得会有多么大的效率,能多做上多少活儿,倒是更有可能会把自己的身体给晒坏了。” “万一要是中了暑,那更不得了。” “所以我就想着,既然白天卖不了热的,那咱们干脆就卖一些清凉的,解暑的。” “反正做生意嘛,总要因时制宜,方才长久不是?” 姜贵诚止不住的点头:“安宁妹子说的真是太对了!” 他之前自然也想过这样做。 奈何想法归想法,没有手艺,再多的想法也没有用。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那什么凉粉果?” 隋然见大家都一致觉得好,不免出声提议。 她的心头,对这生意,也是有些火热的。 “现在去什么?你莫不是忘了,咱们等一下到了傍晚的时候还要出摊呢!” 姜贵诚想到还要出摊,激动的心,瞬间冷静了不少。 “要去也是明天再去。” 总不能因为这还没有影儿的事儿,就把现在手头上还能赚钱的活儿给耽误了吧! 隋然点了点头:“倒也是。” 她看向方婶子,方婶子也点头认同。 二人言语了声,就去了厨房做饭了。 姜安宁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跟过去凑热闹了。 “贵诚哥认识波斯商人?” 姜贵诚“嗯”了一声:“前些年的时候,我进山里给你嫂子打猎改善伙食,遇到过一伙迷路被困的商队,就把他们从茫茫白雪掩盖的大山里给带了出来。” “后来彼此略有熟悉了,我才知道,他们是往来咱们这边跟波斯的商人。” “之所以会被困在山里,也是因为听说那边有一味十分难得的药材,想着能够采摘上,一并带到波斯那边去卖。” “没想到会走错了方向,不仅更想要找的药材背道而驰,还险些丢了性命。” “可能是因为这么一层关系,偶尔他们还会再来江安县这边的时候,便会专程再过来瑞安镇停留两三日,与我小聚一下。” 姜贵诚略有唏嘘:“也是我没什么本事,更没有那份魄力,做不到抛下现如今的一切,跟着他们商队,出去走南闯北的挣下一份家业。” 姜安宁笑笑,没有评价什么,只道:“那贵诚哥什么时候,若是还能够见到他们的话,不妨帮我打听打听是否有胡椒出售。” 她想到手札上,除了有关于如何用胡椒烹饪的法子,还有栽培胡椒的办法。 “如果能够得到一些胡椒种子……或者是新鲜的、可以用来做扦插的胡椒枝条也行!” 姜贵诚听了这话,心头再次火热起来:“安宁妹子,你、你该不会是,还懂得这胡椒的种植之法吧?” “不会。” 姜安宁否定的十分干脆,丝毫没有给人希望的想法。 “那你要胡椒种子或者枝条是?” 姜贵诚不大死心,总觉得姜安宁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这话。 姜安宁略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想着,凡事都可以试上一试嘛。” “万一我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挨打正着的,就把这胡椒给种出来了呢?”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天真之意,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姜贵诚心头的火热。 “原来是这样啊。”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姜安宁“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拜托着人帮忙多留意一下。 “好嘞,没问题的。” 姜贵诚笑得有些强作欢颜。 等隋然跟方婶子把饭都做好了,估摸着时间,张罗着要出摊了,他心里头还在郁郁着。 被隋然知道了他的想法,难免数落了他一顿:“你可别学那不三不四的念头,像那些不着调的人似的,埋怨安宁,人家安宁帮咱们是情分,不帮咱们也是本分,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咱们就该要感恩戴德的。” 请假条 “我不活了啊!要债的要逼死人了啊!” “早知道生下来的是这么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我真应该早早的给你溺进尿桶里头,也省得老了老了的,还要给你擦屁股。” 姜安宁捏着一角银子,从林子的小路上走了出来,就听见女人哀嚎的声音,冷不防的吓了个激灵。 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脑海中又记起前世那些不好的事情来。 隔壁人家姓赵,老大赵海,前不久刚跟她订了亲事儿。 正哭嚎着骂天骂地的女人,是上辈子令她日日夜夜如坠噩梦的前婆母张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没钱上什么赌桌!这会儿输的底裤不剩,又知道哭了?” “少废话,还钱!” “我告诉你们,咱们这些人,可都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下手可没什么轻重,回头耽搁了时间,这人要是缺了点什么,可不能怪咱们!” 一声高过一声的凶狠呵斥,引得附近住着的村民,围凑成一团看热闹。 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拎着棍棒的粗壮汉子,就在赵海家里头打砸了起来,将门板踹得咣咣响,摇摇欲坠。 姜安宁回想起前世噩梦的开端。 跟她订了亲事儿没多久,赵海就在赌坊里欠了赌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找上门。 张氏上门哭求她拿银子出来救未婚丈夫。 那时候,赵家才给了她整二十两的聘银,不知道得了多少人的羡慕酸妒。 可据那些要债的说,赵海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就算她把聘银全都还回去给赵家应急,也远远不够的。 不出意外的话,张氏马上就会过来求她,挪用一部分嫁妆救急。 几个歪瓜裂枣打手,努力表现出凶狠的样子,将木头棍子狠狠敲在门框上。 “要么现在还钱,要么等剁了赵海的五根手指再还钱,自己选吧!” “少跟这儿打量着蒙我,你们没钱,可赵海不是还有个貌美又会赚钱的媳妇儿吗?让她出来,替她男人还钱。” 张氏看起来像是受了大惊吓,假模假样的哭喊着拒绝:“不行啊、不行的,不能连累安宁的……” 目光却已经贼溜溜的在围观人群中打量寻找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姜安宁家就在隔壁,没道理不会出来看热闹啊? 张氏贼溜溜的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满是灰褐色粗布短衫的人群里,找到了一片颜色鲜丽的瓦蓝裙角,顿时眼睛像饿狼似的发亮。 “安宁,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连累你。” 张氏边摆手说着不行、不要、不可以的话,边迈着小碎步,朝着姜安宁走了过来。 围观的村民见她近前过来,纷纷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生怕等下哪个不小心碰到了她,被粘包赖。 在众人这番心思的加持下,张氏很是轻松的抓住了姜安宁的手。 “安宁,那些个不做人的畜生,诓骗了你海哥去赌钱,骗着他欠下了赌债,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该咋办、该咋办啊!” 张氏看起来像是很没有主意似的。 细看却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眼睛贼溜溜的,满是算计。 姜安宁没有吭声,静静地看着张氏演戏,这辈子,她不会再傻傻的把自己搭进去,贴补吸血蚂蟥似的赵家了。 她要退亲! 张氏看姜安宁一直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免有些来气。 都什么时候了,这死丫头怎么还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都不知道主动点开口帮忙把钱给还了,难道还等着她上赶着求不成? 张氏气恼,捏着姜安宁的手,不免用了几分力气。 她给躲在人群后头的一名年轻男人悄悄递过去个眼色。 年轻男人收到眼神示意,立马哀嚎着挤进了人群:“嫂子,你一定要救救海哥啊!” “这些人都是混无赖,耍起横来,是真的会剁了海哥的。” 姜安宁被冷不丁冲上来扑到她跟前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险些惊喊出声来。 等冷静下来看了,才认出这人。 是赵海在镇上做活计时的工友王胜,以前经常会跟赵海一起来家吃饭。 前世,每次赵海带了朋友回来,姜安宁都要动用自己的嫁妆钱好一番破费,买鸡买肉的,尤其以这个人最爱指定菜色。 她目光淡淡的看向王胜,多了几分厌烦。 王胜被看的有些心虚,目光微微打闪,吞了吞口水,声音都磕绊了几下:“海、海哥本来也不信他们的,这不是想着你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他想多赚些钱,给你打个金首饰。” “安宁啊,赵海能不能好生生活着回来,全都指望你了。” 张氏再次用力抓紧了姜安宁的手,哭的跟死了丈夫儿子似的,伤心欲绝。 姜安宁皱眉,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反被抓的更紧了。 她浑然天成的装作软弱委屈又无辜的样子,眨眨眼,似乎是不解:“张大娘,你刚刚不是还一直念叨说不能连累我吗?” 张氏脸色一沉。 她不悦的厉声:“你可是和赵海订了亲、给了聘银的未过门媳妇,难道要见死不救?安宁,做人可不能这么狠心!” “可、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安宁眼睛红了一圈:“要不我把聘银退还,咱们解了婚约。” “不行!”张氏一听姜安宁要解除婚约,当即更用力捏紧了她的手腕,像是要将人纤细的胳膊给掰折一样。 姜安宁的眼睛顿时更红了,这次是真的疼到想哭,不是硬憋出来演戏的。 张氏给一旁的王胜使眼色,表情有些凶。 王胜吞咽了两下口水,磕巴了两下,才想起早先商量好的话术,作出一副好心好意给人出主意的模样:“嫂子,前些日子你跟我海哥订亲,海哥不是给了你二十两的聘礼吗?” “有这二十两,你再帮着凑个三十两,不就能把钱还上了吗?等海哥安全的出来了,再让他给你把这钱补上,不就好了吗?” 姜安宁真是差一点就冷笑出声。 他们可真是好算计啊! 她这些年来卖绣品香料攒下的积蓄,不多不少正好余存了三十两! 开口就是要她全部的身家,可笑她从前未嫁时,竟然半点没发现这家人的丑恶嘴脸。 上辈子遇见这事儿,什么都没怀疑,傻乎乎的帮着给了钱。 又在张氏的卖惨下,借钱贴补了十两银子给他们做家用。为了还债,没日没夜的做了小半年的绣活,熬的眼睛快要坏掉,往后十几年,见着风和光亮就会流泪! 姜安宁心底积压的愤怒达到了极点,更加用力想要挣脱开张氏死劲掐着她的手。 【这小姑娘看着似乎武力值不行啊,细皮嫩肉的,肯定手无缚鸡之力。八成是要被这个老登给道德绑架住喽!】 【别给钱,千万别给钱!他们都是串通起来骗你的!】 【根本没有什么欠赌债,都是那个叫赵海的,花钱串通了这几个人,想要把给你的聘礼连同你的嫁妆积蓄一起哄骗走,送给他在镇上那个相好的!】 【赵海就在村口那个荒废的老石桥底下等着呢。】 看着眼前突然再次出现的半透明板子上,快速的划过一串串文字,姜安宁微微瞪大的眼睛。 看来,早上不是她眼花了。 她是真的能看见这些奇怪文字!! 早上,她刚起床,就看到一条【在树林子里向东歪脖子的那棵树下,丢了一角银子,不知道会是哪个npc成为幸运鹅捡到喽】 第179章 神仙难救 姜安宁挖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起身,面无表情地,从王尚藏身的地方,目不斜视的经过。 仿佛真的根本没有发现这里还藏着人似的。 姜安宁贝齿轻咬,双手微微用力抓住了背篓的绳带子,生怕会不小心泄露了情绪。 做个不起眼的村姑,至少能安稳活命半生? 呵! 前世,她倒是当真的不起眼,一辈子窝窝囊囊,成了供养赵家的傻子,被赵家一大家子人吸血、凌辱、折磨。 姜安宁背对着王尚所在的地方,嘴唇被咬出血来,瞬间就将整个惨白的嘴唇,浸染成鲜艳的血红色,进而变深,发黑。 她好恨! 前世种种,竟然是拜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所赐! 可笑她还以为,只要杀了赵海,杀了赵家人,就是大仇得报。 原来、原来,她的仇人,竟然还另有其人! 这个男人是如此,那另一个已经走了的呢,又是为了什么,蹲守在这里,盯梢她?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些京城里来的人物,可惦记的? 阿娘跟阿爹,在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会在途中惨死而归? 真的是归途中惨死吗?还是……早在京城,阿娘与爹爹,就已经遇害了? 姜安宁第一次生出,想要去往京城的念头。 她,想要求一个真相! 前世,到底是谁在算计她,算计她们一家? 周然的背后,另有人指使。 村里的人,只怕也是遑不多让。 本就恶意满身的一群人,有了被人指使的这个由头,怕是恨不得再更肆无忌惮一些。 左不过,最后还能用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来说服自己那点儿也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良心。 说不得,到最后,还能来个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姜安宁很是讽刺的想。 周然如此,村里人如此,想来赵家人也是如此了。 姜安宁有短瞬间的气馁。 她不知道她究竟招惹到了什么人…… 阿娘与爹爹,又是招惹到了什么人? 他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何至于招惹来这些是非。 又何至于让这些人大费周章的算计她们一家,掠夺家财,甚至是做掘坟毁墓这样恶毒至极的事儿。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呢?” 姜安宁背靠着自家的大门,失神地喃喃。 她想不通。 她实在是想不通。 方婶子跟隋然他们卖完了饭回来,天已经摸黑儿了。 大家都累了,加上这时间确实也不早了,所以就谁都没有去打扰姜安宁。 一回来就各回各家,洗洗涮涮,直接睡觉了。 姜安宁回来后,始终因为在树林里听到的那几句话,心神不宁,茫然又无助。 一时间倒也没有点灯。 王尚远远的,站在姜安宁家对面的位置。 见人始终没有点灯,便也以为她睡了。 想到娇娘那边已经有了行动。 估摸着要不了多久,赵海就会逃出来。 经过了那么多折磨,几乎可以说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的男人,大概逃出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姜家村,找到姜安宁,要了她的小命吧。 王尚看着姜安宁家的大门,情绪复杂。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可真的就是要尘归尘,土归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他喃喃道:“也不知道,在你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大仇得报时,却又忽然间被自己的仇人收割走了性命,会是怎样的愤怒?” “我可真想看一看啊。” 王尚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低低的笑了一声。 “那情景一定非常的美妙。” “可惜了……我恐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得见。” 王尚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兴奋过后,很快又失落起来。 “但愿,我还有机会为你收尸。” 他心中情绪翻涌,异常的复杂。 想杀姜安宁与想救姜安宁两种不同的情绪,搅合的他心里摇摆不定,痛苦异常。 他甚至想到了娇娘所说。 伪造姜安宁的死,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不管他是带着人隐居山林,还是江湖逍遥,都不会有人知道。 山高皇帝远。 而且,他完全可以杀掉所有知情的人。 反正,依着那位的性子,就算他们把任务办的漂漂亮亮,到头来也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那位做的还少吗? 只怕那位早就已经做出了几分心得。 就像当初的桑静婉一样。 不仅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连女儿,亲人,男人的性命,也全部都没有保住。 甚至还连累了自己年幼的女儿,遭受着非人的排挤与折磨。 王尚的心里很犹豫。 他忽然发现,他好像真的被娇娘说中了。 有些看不清楚自己的心了。 姜安宁就在院子当中,目光透过大门的缝隙,稳准地落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时不时还能听见人的几声低语。 她会死在,她以为大仇得报了的仇人手上? 想来想去,她最终也只想到一个赵海。 以及那天,她无意中看见,赵海是被什么人给劫走了。 她思来想去,顾虑着许多事情,并没有去追。 后来官府给出了通缉令,说是赵海越狱了。 可怎么可能? 赵海跟她,实在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都是这姜家村里,普普通通的一个泥腿子罢了。 县衙的大牢,岂是那么好逃的? 加上那天夜里,她还亲眼目睹了,是有人带走了赵海。 就更加不会相信,赵海是逃狱的了。 要说是有人暗中相助,倒还差不多。 想到周然,想到村里人,想到赵家人的种种行为。 十有八九,掳劫走赵海的,就是指使这些人的幕后者。 或许就是此时正盯着他家大门的那个男人。 姜安宁捏了捏拳头,强压下了想要冲出去,与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她不能这样冒失。 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京城! 她要查出真相。 她一定要查出真相。 更何况,敌我力量不明,万一她与对面之人,力量悬殊,保不齐对方是什么武林高手,此时还没有搞清楚真相的冲上去,岂非白白送了性命? 在心里劝说了自己一通,姜安宁渐渐的也就冷静了下来。 她觉得,还是从周然这里入手更加稳妥些。 以及…她很难不怀疑,刚刚这男人所说的“想知道她以为大仇得报,却又死在了自己仇人的手中,会是怎样的愤怒”来看,指的就是赵海。 赵海被他们放出来了? 又或者,他们将赵海掳劫走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使用。 杀她? 姜安宁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一关键信息。 赵海若是不出现,则罢。 若是他敢出现的话,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姜安宁捏紧了拳,恨意丛生。 就算是她恨错了人,报复错了人,害她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那又能如何呢? 前世……至少赵海对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实打实发生在她身上,深深烙印在她骨血中,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幕后之人该死! 赵海、赵家人同样该死! 所有人,都该死! 姜安宁狠狠地捏着拳,咬紧了牙关。 她很想要嘶吼出声,宣泄心中,挥之不去的怒意。 可她不能。 对面的那个男人还没有离去。 她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吸引到对方的注意。 现如今敌暗我明,敌我力量不明,她不敢冒进。 她什么都没有。 想要报仇,想要杀掉所有的人,就只能徐徐而图之。 急躁冲动不得。 姜安宁反复的劝说自己冷静,嘴唇上的肉被咬破了一次又一次。 连掌心都被她抠出了几道血痕。 鲜血一滴一滴的从掌心往下滑落。 终于在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对面的那个男人终于走了。 姜安宁又等了一阵子。 确定对方没有折返回来,方才轻无声息的吐了一口气。 她点燃一盏不是那么亮堂的小油灯。 拿着刚刚在后山挖的东西,钻到了小竹楼里。 用来住人的正屋,这会儿还在保持着温度,方便孵化那几颗不知是什么鸟的鸟蛋。 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孵化出来…… 姜安宁甚至有些怀疑,这些蛋到底是不是鸟蛋? 可别是什么其他爬虫的蛋。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她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尽数抛之脑后,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整理好,放在一旁待用。 她其实也不确定这些东西是否真的有效果。 不过,根据阿娘留下来的手札上记载,仅仅是凭借这些东西,就可以调配出——化尸粉。 将这些粉末溶于水,再配上其他的液体,便可以做成化尸水。 姜安宁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现如今,她也是没什么法子了。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暂且试一试。 如果是真的,自然一切都好。 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周然。 若是将人放了,斩草不除根,势必会成大祸患。 可若是不放人……青天白日的,那么大一个活人,说没就没了,肯定会有人注意到。 且,现如今的天气这么热,尸体腐坏的很快。 如果不尽早处理掉,想来用不了多久,尸臭味儿就会引来人发现。 到时候就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只盼望着手札上所记载的法子是真的。 这世间真的有什么化尸粉、化尸水才好。 略调整了下心态,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着冷静与理智,姜安宁深吸了几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待到心情平复了下来,她方才严格的按着手扎上所说的步骤,一点一点的调配化尸粉。 整个过程倒是十分简单。 可她实在是想象不出,这看起来就平平无奇的东西,居然会是化尸粉? 怎么看着都像是发霉了一样? 姜安宁看着眼前绿乎乎的粉末状的东西,不确定了。 按手札所说,这东西保存起来,远比化尸水要安全许多。 毕竟这个东西,即便是粘在了手上、皮肤上,只要当时不触碰水,或者是其他液体类的东西,就不会产生化尸水的效果。 可一旦碰了水,或者是其他什么可以将此粉末溶解的液体,那便是神仙难救了。 姜安宁总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太过于平平无奇。 功效也被夸赞的太过于玄乎。 “真的能有用吗?” 她用加了木头手柄的铜铲铲,在那一堆绿色的粉末中,扒拉来扒拉去。 很是怀疑。 “算了,有用还是没用,试过才知道。” 光是她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只是…… 姜安宁又想起那个在她家大门外蹲守的男人。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真的走了,还是又躲在了什么其他的地方。” 倒是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了。 只是万一他又躲在什么其他的地方,窥探着自己……岂非暴露了她囚禁周然的事情? 想到这一层,姜安宁想要立马去树林子深处,拿周然试试这化尸粉药效的念头,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间冷静下来不少。 “还是再等等吧。” 姜安宁自言自语了句,忽地想起男人那句“想知道她以为大仇得报,却又死在了自己仇人的手中,会是怎样的愤怒”……她渐渐地露出笑来,看着眼前那堆绿乎乎的粉末,生出几分期待来。 谁说,试药,就非得是找周然不可呢? 如果是赵海…… 不也是一样的效果吗? 姜安宁笑容愈发灿烂:“忽然间有些期待了呢,我的前未婚夫。” 她小心地将“化尸粉”收拾起来,包好,避免不小心沾到水,碰到哪里。 谁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 万一真的有用,到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 城中别院。 赵海等的都有些打瞌睡,果然没有在听见这院子当中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这些个天杀的,难道是真的走了?” “***” 他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脏话:“***天杀的,竟然还真的将老子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别让他找到机会,否则他一定会杀了他们。 这些天杀的畜生! 竟然敢那般凌辱折磨他! 还有江巍! 姜安宁的野男人! 不过,他最先要杀的,就是姜安宁那个贱人! 都是那贱人害的他! 他要把他在这里遭受的所有一切,全部都报复给姜安宁。 他要让那个贱人,先体会一遍他所遭受的痛苦与折辱,然后再慢慢死去! 大卸八块! 喂狗! 喂野狗! 嚯哈哈哈哈哈! 赵海越想越兴奋,笑声逐渐癫狂起来。 - 咚咚! 正准备吹了灯歇下的姜安宁,忽地听见一阵试探性的敲门声。 待她将灯吹灭了后,敲门声顿时果断了许多。 咚咚,咚咚! 第180章 夜访 “谁,谁啊?” 姜安宁被这深夜里,冷不丁的敲门声,给吓了一大跳。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夜半三更了。 除非是有急事儿,又或者报丧之类的大事,否则,哪里会有人,这么大半夜的出来敲别人家门啊! “是谁?” 姜安宁走下小竹楼,顺手提起了旁边背篓里的柴刀。 她不大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除了敲门的声音,更加实诚了些以外,便再也没有旁的声音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敲门,始终没个动静。 难道是刚刚那个男人? 他没有走,而是又躲在了其他的什么地方,继续偷窥着她。 还是…… 赵海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姜安宁不免握紧了手中的柴刀。 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好久没有磨过的柴刀,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出来,这把刀已经很钝了。 甚至,靠近刀把的地方,还微微有些锈迹。 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有用过的了。 也不知道还快不快,锋利不锋利? 这一刀挥下去,又是否足以收割掉赵海的性命。 姜安宁手有些抖。 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前世的那些不美好。 想到她最开始曾有过反抗,却最终都被拳脚棍棒“驯化”的越发像是一直温顺的兽人。 那些曾经刻进了她骨子里的恐惧,在此时,又开始裹挟着她,渐渐心生恐惧。 好不容易强自镇定下来,走到大门口。 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问道:“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门后低低的响起。 如果不是姜安宁靠的近了,只怕,也是听不见的。 就这,怕是还要感谢她的身体,在获得了那些打赏之后,耳聪目明许多。 不过,她最近有种感觉,弹幕渐渐地没有那么活跃了。 【打赏】更是几乎消失不见,她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如最开始收到【打赏】时那样,力大无穷了。 现在,似乎是在逐渐退化,最终达到了某一个平衡点。 比从前的她强了一些,又比刚刚接受到打赏的时候,弱了一些。 姜安宁压下心里对【弹幕】带来的变化的疑惑,搁下柴刀,打开了门。 “婶子,这么晚了,你过来是?” 她看着门外,鬼鬼祟祟,偷感十分严重的方婶子,更加困惑不已。 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那就是,单纯是方婶子过来找她? 这么晚的时间…… 姜安宁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离天亮还早,这会儿,正是人们睡的最沉的时候。 “进屋去,进屋说。” 方婶子拉着姜安宁的,就要往屋里走。 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又折返回来把大门给关上。 “走,走走,先回屋。” 方婶子火急火燎地,又拽着人的手,往屋里走。 姜安宁赶忙的拦了一下:“诶诶诶,婶子,咱们去旁边的竹楼。” 那屋里热的很,根本就不能呆人。 可说完,她又想到,刚刚调配的化尸粉还没来得及收拾起来。 “还是到厨房去吧。” 姜安宁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二话不说的,拉着人,就往厨房那边走。 方婶子心事重重的,倒是也没有反抗,顺着人的牵引,就往厨房去了。 姜安宁摸索着,从灶台旁边的小石格子里,找到火折子,轻轻吹了几下。 等见到火光,又摸了一把干枯的野草,塞到灶膛里头,引火点着。 有了光亮之后,她又添了一些干枯的细树枝在灶膛里头。 直到火渐渐的烧了起来,她才往灶膛里添了劈柴。 灶膛里露出来的火光,将厨房照的昏黄发亮。 忙活完这些,姜安宁才随手拎了两个小板凳过来,递了一个给方婶子。 她也是瞧着人的模样,不像是有什么急事儿,所以才不紧不慢。 等锅里头的水开了,姜安宁又拿了两个干净的空碗,没什么讲究的,在里面各丢了两把茶叶,用滚烫的水泡开了。 端了一碗给方婶子。 方婶子吹了吹,吸溜了一口,还是感觉很烫嘴。 “诶呀,ne苦!” “这好茶叶,都让你给泡白瞎了。” 哪有用这么热的水,来泡茶的。 她都不用点了灯看,都知道这碗里头的茶水,准时褐红褐红的。 跟那个老红茶似的。 姜安宁摸了摸鼻子:“我日子过得糙嘛,不爱研究这个,有口喝的,能有点儿味儿,就挺好挺好的。” “那也不能糟蹋东西啊!” 方婶子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再多说下去了, 到底是人家花的钱,人家买的东西。 她指手画脚的像什么事儿? 姜安宁点头“嗯嗯”了两声,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婶子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方婶子目光躲闪,沉默了好久。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睛,更加困惑。 “婶子?” 难道是又和姜根山吵架了? 姜安宁心里头不免猜测了起来。 更是想着,万一真的是,她该如何应对才好。 她是真的不想,掺和到别人家的家事儿。 太容易里外不是人了。 “我来……”方婶子欲言又止,端起ne苦ne苦的茶水来,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来掩饰慌张。 姜安宁都有些被她这一套动作,给引得慌张了。 “我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 方婶子打了个哈哈:“就是有些睡不着觉,过来找你唠唠嗑。” 她很是像回事儿的问了人一句:“我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姜安宁笑了笑:“我正好起夜。” 她没有说自己还没有睡觉的事情。 既是不想给人增加心理负担,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没有睡的事情。 以免察觉到她傍晚时分,去了树林子里,捡了那些东西回来,调配了化尸粉。 进而将周然失踪的事情,联想到她的身上。 更何况,那天,是她与方婶子还有隋然,一起群殴的隋然。 倒也不是说她并不相信方山子,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且人难免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万一真的有人,刻意的想要打听这件事情,方婶子心中无畏无惧,保不齐会不留神的,将那天的话,给说秃噜出去。 她不想横生枝节。 “没打扰到你休息就好。” 方婶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是也没有注意到江安宁的不对劲儿。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了又抓紧,抓紧了又松开,很是纠结不安。 想开口说什么,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看姜安宁那张微微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还是掩盖不住好看的脸。 吞咽了几下口水,又把将要说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方婶子心里头六神无主的,拿不定主意。 她觉得她应该对姜安宁诚实,坦白告知一切。 否则实在是对不起姜安宁如此对她掏心掏肺,一心的想要帮扶着她把日子过起来,过好起来! 可要是说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且她当时其实也不在姜家村。 但,当年的许多事情,血淋淋的历历在目。 她实在是有些不敢。 若只是她一个人倒也罢了。 可她还有家人。 她的两个儿子还没有娶妻,她的闺女还没有嫁人。 还有她男人……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原谅他,还在生他的气。 恨他的不检点,怒他的不争气。 可到底,在听到周然坦白交代了那些事实以后,她心里的怒,她心里的恨,早就已经在自家男人那副逆来顺受的老实与讨好中,渐渐的烟消云散了。 如今,之所以还没松口,还在冷战着,没给对方一点好脸儿,不过是希望,他在往后做事之前,能多多瞻前顾后一些,深思熟虑一些。 凡事多想想家里头的人。 也是担心她松口的太快,原谅的太快,这男人不仅不会长记性,反而会觉得,她太过于好哄,只要卖乖讨好,一切事情就能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地揭过去。 往后反而更加不知收敛。 把现如今没敢做的事儿,在以后落实下来。 还有她的娘家人。 姜根山的父母,是已经不在了。 她上面没有公公婆婆,跟族中的亲戚长辈,也并不怎么亲厚,更是少有往来。 所以这边她是不怎么担心的。 可娘家那边,她爹娘尚在,兄弟也刚刚娶妻,日子都还穷苦着,还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万一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心善,心软,给家里人招来祸事…… 方婶子光是想想,就已经感觉自己罪孽深重了。 她甚至不敢再去往下想。 可…… 看着姜安宁望过来,满是纯真与信任的眼神,方婶子更加的纠结了。 无论是出于对姜安宁帮助她的感激,还是出于良心上的谴责,她都觉得,应该如实,把事情告知姜安宁。 唉! 方婶子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在心底不停的叹气。 “婶子?” 姜安宁想了想,善解人意的说道:“婶子是遇见了什么难处吗?不太方便说?” 她瞧这个人实在是纠结的模样,不免大胆猜测对方是遇见了什么难处。 “婶子若是实在不方便说,便不要难为自己做违心的决定。” 姜安宁十分善解人意:“但是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无论是要出人还是出力,又或者是出钱,婶子只管吱声就是。” “倒也不必非要与我说明缘由的。” 方婶子顿时热泪盈眶,感动的不得了。 “安宁……” 她哽咽的有些说不出来,心里登时就有了决断。 “这事儿我得跟你说!” 瞧瞧人家安宁丫头,这般毫无保留的相信她。 甚至都还不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事儿,就已经大大方方的给出了承诺,二话不说的就要帮忙。 她怎么还好意思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奈何心里有了决定是一方面,真的事到临头,话到嘴边,她还是没了胆子。 “就是……诶呀!” 方婶子实在是怒自己的不争气。 “安宁丫头,你听婶子一句劝,如今你这房子,既然已经是租给了隋然两口子,那往后,你就别回来了。” “隋然两口子都是踏实的,肯定是不会坏了你这房子的!就算是他们想要坏,我就在旁边儿看着,也不会让他们有这个念头的!” “你就在外面安心住着吧啊,别再回来了,离开这个村子,离这里远远的!” “不要再回来了!” “再也不要回来了。” 方婶子一遍又一遍的跟姜安宁强调:不要再回来了,离姜家村远远的。 姜安宁疑惑地皱起了眉:“婶子何故突然间这样说?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婶子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要不然的话,好端端的,方婶子为何会跑到她家来,跟她说这样的一番话? 姜安宁眉心越拧越紧。 她恍惚间想起来,那一日,姜秀娥等人,带着全村的妇女嫂子们,找到了朝凰绣坊时,似乎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好几次的欲言又止。 莫非,姜秀娥跟方婶子,想要说的是一件事儿? 姜家村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唉!总之……你别问了!以后就少回来村里吧。” 方婶子叹了一声:“我不是说要赶走你,或者说要怎样的想帮着隋然两口子,占你的便宜,看你把房子租出去了,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走。” “我……”方婶子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是为了你好!” “安宁,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难道还不了解婶子是什么样的人吗?” “婶子不会害你的。” “听话,别再回来了,啊。” 姜安宁很想问清楚为什么,可话到嘴边,也知道这事情,恐怕是注定没有结果。 方婶子明显对缘由讳莫如深,十有八九是不会告诉她真相。 就算她坚持要问,也不过是给人徒添为难罢了。 “婶子既然不愿意告诉我原因,那我便也不问了。” 姜安宁斟酌着用词道:“我相信婶子是真心待我,漏夜前来与我说上这样一番话,定然也是真心的为了我好。” “我不想让婶子为难。” 方婶子听了前半段话,正要松一口气。 安宁丫头能听得进劝,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想姜安宁话锋一转:“但也希望婶子能够尊重我的决定。” “我如今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 “等我把事情做完了,不用婶子劝我,我也会立马搬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虽然,这里承载了她童年的大部分记忆与美好。 也是她唯一能够怀念阿娘跟爹爹的家…… 可这里,也同样是她一切痛苦的来源。 就算方婶子不劝她,待到大仇得报,她也是准备离开的。 更何况,她还要到京城去。 要查清楚阿娘跟爹爹遇害的真相! 这一去,归期不定……甚至连有没有归期,她都不确定。 谁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与敌人,会不会伺机,再次杀人灭口呢? 不过,这样的话,这样的打算,却是没必要告知方婶子知晓。 第181章 黄皮酸梅鸭 “安宁……” 方婶子犹豫着想要再劝,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真的不能再说太多了。 “……总归,你心里头有数就好。” 方婶子苦笑了下:“村里人是个什么德行,你也都看见了。” “与烂人纠缠,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们就是些茅坑里的臭石头!” “没必要因为这些糟烂的东西,搭上自己!” “婶子知道你是有自己主意的,可婶子更希望,你能事事以自身的安全为先。” “道理在什么时候都能讲,可只有人活着,讲的道理才有意义!” “你千万莫要钻了牛角尖儿,与那些不值当的东西硬碰硬,纠缠下去。” 方婶子很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通,轻轻地拍了拍姜安宁的手,有些怜惜,却也到底还是没有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 “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急匆匆走了。 倒好像是生怕留下来,会被姜安宁追问似的。 姜安宁有些莫名。 也不知道方婶子是为何来劝她。 就只是因为村里人的德行不好? 她总觉得,不会只是这个原因。 偏偏一时间也琢磨不透。 或许有时间她应该去姜秀娥家里看看? 总觉得这个村里的人,有些什么共同的小秘密。 哪怕是有些人看不惯,也在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心照不宣的瞒着她。 姜安宁拿着劈柴,扒拉了几下灶坑里烧的差不多的火,又往里面扔了几块劈柴进入。 有了可以燃烧的东西,原本已经微弱下去的火光,瞬间又明亮下来。 她盯着灶坑里的火光,发呆了好长时间。 直到鸡鸣三声,天色渐亮,她才将手里的最后一根劈柴,丢进了灶坑里,将四周的零碎小树枝,收拾打扫了下,防止会有火蔓延出来。 她将热水倒进暖水釜里,又往锅里头,重新添了一些水烧着,方便等下隋然她们过来时,能够有方便的热水用。 回到小竹楼去,将调配化尸粉时用的工具,都收拾了起来,锁到了柜子里。 姜安宁又去看了看正屋里的鸟蛋。 才刚刚去打了水洗脸,隋然两口子就拿着东西过来了。 “安宁,今天起的这么早呢。” 隋然笑着跟姜安宁打招呼,还递上了昨晚上炸的萝卜丸子。 “自己家里头做的,你别嫌弃粗陋,就当是尝个新鲜。”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低下头,总觉得这样的东西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姜安宁很是热情地接了过来:“谢谢隋然嫂子,我正惦记着吃这口呢,这下子可算是解了馋了!” 隋然一听这话,顿时松下心来,少了许多紧张。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做!” 姜安宁笑道:“那可怎么行?这样麻烦隋然嫂子,我可是要不好意思的。” “不麻烦,不麻烦。” 隋然连连摆手:“你帮助我和贵诚良多,我只恨不能多回报你一些,怎么会觉得麻烦呢?” 姜安宁还想着说什么婉拒一下。 挑了水过来的姜贵诚,便忍不住说她:“就算是要报答,也没有你这样报答的。” “那萝卜丸子又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即便是什么多好的东西,那也禁不住天天这么吃呀。” “就是山珍海味,天天都是一样的吃,也是要腻味的。” 隋然冷着脸,老大不乐意:“说的就好像你吃过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倒还腻味起来了。” “我是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可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吗?” 姜贵诚不服气:“这世间上的道理,大多都是相通的,你平时吃那粗面疙瘩不也觉得腻味吗?” “粗面疙瘩跟山珍海味怎么能一样?” 隋然冷哼:“你要是有本事能让我吃上山珍海味,别说是天天吃了,就是一天吃八百回,我都不会腻味。” “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这么说了。” 眼看着两口子就要因为这件事情吵起来,姜安宁赶忙在一旁打圆场:“你们两个天天吃山珍海味会不会腻味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你们两个再不开火做饭忙活起来,可就赶不及最早一波出摊儿了。” “到时候,这山珍海味能不能吃腻味不好说,但肯定要错过今天这第一次赚钱的机会了。” 听了姜安宁的话,两口子立马着急起来,也不争辩这天天吃山珍海味到底会不会腻味了。 没过多一会儿,方婶子也过来帮忙了。 兴许是昨天睡得不好,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眼圈底下挂着乌青,连隋然看见了,都吓了一大跳。 “方婶子,你这是干嘛去了?怎么眼圈这么黑,莫不是昨天晚上,偷偷挖煤去了?” 说着,她便捂着嘴笑了起来。 明显的打趣。 方婶子瞪了她一眼:“去去去,你还敢打趣儿起我来了。” 她看了一眼锅灶,微微皱眉:“怎么才起锅烧水,什么都没做呢?” “我今儿是真起来晚了,昨儿没睡好。” “你们莫不是也起来晚了?” 隋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哪能啊!” 她没好意思说,是因为跟姜贵诚争辩“山珍海味吃多了,到底会不会腻味”这事儿,耽误了功夫。 “赶紧着先忙活吧。” 方婶子心里头也藏着事儿,索性也没了往常那般,跟人插科打诨的欲望,捋起袖子来,手脚麻利的准备起早饭来。 等三个人将巴的做好了早饭,已经是村里大多数人都起来的时候了。 “看来今儿个是真的晚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过去,还能不能有好地方?” 隋然也不免着急了起来。 姜贵诚沉默地推起板车,什么话都没说,却不自觉地加紧了脚步。 姜安宁目送着人走远,心里头又想起了方婶子昨儿夜里说的那一通话。 纠结着要不要到镇上去租个房子,暂时的住下。 昨儿方婶子说的那些话,至少有一句是十分对的。 村里的这些人,就像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她实在是没有必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与人硬碰硬。 谁知道他们阴险起来,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以卵击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且以村里这些人的德性来看,万一真的祸到临头了,他们保不齐还真的就会拉着她同归于尽。 姜安宁若有所思。 等村里头渐渐多了人家冒起炊烟以后,她才转身回了厨房,拿上昨天并没有吃完,而是被她剁成了小块,过油炸酥了的黑鱼,往姜秀娥家里去了。 直觉告诉她,如果这个村子里有什么秘密,姜秀娥一定是知晓的。 甚至,姜秀娥是对这个秘密不以为耻。 只不过,碍于亲情,又或者是碍于同族之情,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她不得不对此视而不见罢了。 可当年,姜秀娥既然愿意对险些死在路边的她施以援手,将她送至安济坊去,让她有幸捡回来了一条命。 想来在心底,还是至少存有一丝良善的。 姜秀娥看着笑吟吟,还是一如当年那般满是天真的小丫头,站在她家门前时,着实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她心里头甚至是有些慌。 想到当年的许多事情,不免抓紧了手里的簸箕。 “之前得知是老祖儿您救了我,我心中一直很是感激,奈何那段时间实在是事情太过于忙乱纷杂,导致我倒是一直没得空过来,好好的谢一谢您。” 姜安宁把场面话说的漂亮,扬了扬手上的炸黑鱼,笑着道:“今儿得了时间和机会,特意过来孝敬您老人家。” 姜秀娥看了眼被炸的金黄的黑鱼,微微一愣,随即拒绝道:“我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哪里吃得了这些,还是你们年轻人留着,好好补补身子吧。” “是谁说年纪大了,就不需要补身子?” 姜安宁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态:“正是年纪大了才更需要补身子呢。” “还是说,老祖儿不过是拿话点我,是看不上我拿来的这些粗陋东西。” 姜秀娥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看不上。” “那老祖儿就快快收下吧。” 姜安宁再次把手里装着炸黑鱼的碗,往人跟前递了递。 姜秀娥犹豫了会儿,看着人脸上过分纯粹的笑脸与孺慕,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拒绝的话来。 可…… 她略显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勉强地扯了个笑出来:“好。” 姜安宁立马顺杆子往上爬:“老祖儿不让我进去坐一坐吗?” 她一副,你不请我进去坐,我可要伤心了的表情。 姜秀娥目光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可怜兮兮的小人儿,很是无奈:“你进来吧。” “好嘞。” 姜安宁像是好奇宝宝一样,美滋滋地跟人进去了。 “老祖儿,你家这院子收拾的真干净利索,可比我家那乱糟糟的强多了。” “老祖儿,你这种的是什么呀?果子吗?瞧着倒是新鲜,好像从来没见过呢。” “老祖儿~~~” 姜安宁叽叽喳喳地跟在人身旁说个不停,可是把姜秀娥给烦的头脑发痛。 她看着姜安宁眼巴巴盯着的黄皮果树,好笑又无奈:“那是黄皮果树。” 姜秀娥声音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姜安宁的目光,更加的怜爱了。 “黄皮果树是什么?” 姜安宁看着明显不属于她们这里会有的黄皮果树,心思微漾。 “一种果子。” 姜秀娥瞧着她与当年那人过分相似的面容,叹了一口气,翻墙过去,摘了一把黄皮果给她。 “尝尝?倒是没什么味道,吃着还行,不过拿来炖酸梅鸭,却是极好的。” 姜安宁拿着黄皮果,露出几分无措,看起来,就好像是并不知道该怎么吃这东西是的。 “直接吃,或者剥皮吃,都行。” “哦哦哦。” 姜安宁十分乖巧秀气的尝了一个。 的确是记忆深处的味道。 只是在姜秀娥面前,她丝毫没有露出来从前吃过的模样,满脸的新奇:“确实,没什么味道。” “不过倒是新鲜,从前没见过这东西。” 姜秀娥慈爱的笑了笑:“你喜欢吃,等会儿就多摘一些回去。”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头的炸黑鱼,又看了看瘦弱的姜安宁,实在是忍不住生出怜惜:“中午就留下来吃饭吧。” “正好院子里的毛豆下来了,就炖你的这个黑鱼好了。” 姜安宁正愁着没有由头留下来呢,没想到姜秀娥会主动开口留她吃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谢谢老祖儿~” 端的是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更加的惹人怜惜。 姜秀娥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怅然若失。 有些事儿,也该有个了断了吧! 这些年,她也真的是累了。 她回头看了眼黄皮果树:“你要是喜欢,我给你做黄皮酸梅鸭吃。” “真哒?” 姜安宁明显的一脸期待:“那我去买菜吧,总不好我上门来感谢您,还要您破费。” “行。” 姜秀娥出奇的坦然,竟也没拒绝。 “那我去了。” 姜安宁心里头难免有些奇怪,只是想不出个一二来,索性不再深思。 从姜秀娥家出来,姜安宁直接去了镇上。 先是去了方婶子她们摆摊的地方,跟人先说了声,中午不必等她吃饭。 随后又去菜市场,买了一只活鸭,现杀。 又另外买了些菜与酱驴肉。 想着姜秀娥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未见得吃得动酱驴肉,又改道去馆子里头,订了这个冰糖肘子外带。 等肘子的时间太过无聊,姜安宁又去街上逛了逛,买了几样软乎好克化的糕点。 来时两手空荡荡,回程时,满满登登,大包小包的,拎满了两只手。 她索性,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回去。 “老祖儿,我回来了。” 姜安宁远远地,就跳下车来,欢快的喊着人,像是天真的孩童。 姜秀娥从屋子里头出来,瞧着人花蝴蝶似的扑腾着过来,眉眼间不免多了几分无奈与纵容。 心里头,也更添了感慨。 难为这孩子,如此的没心没肺。 都是能够嫁人的年纪了,还这般……稚嫩坦荡。 “怎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就咱们两个,吃不完,都要放坏掉。” 姜秀娥像是对待自家后辈般,碎碎念叨着。 “你这孩子,花钱一点儿也不知道精细些,是能挣来个金山还是银山,这般的没个算计,回头啊,有你捉襟见肘,哭救无门的时候。” 姜安宁瘪了瘪嘴:“这是给老祖儿准备的谢礼,怎么能马虎嘛。” 听着倒是有几分委屈了。 姜秀娥顿生后悔,孩子也是好心,她那么严厉做什么。 不怪她没有个儿孙…… 第182章 逐渐接近真相 “是我不好……” 姜秀娥心生感伤,姜安宁把东西放在正屋的桌柜上,腾出手来,摇晃着人的手臂,小声的撒娇:“老祖儿哪里不好啦,老祖儿最好啦!” 小姑娘的声音甜甜软软,一点点浸入姜秀娥的耳根子里头,哄得人直晕头转向,诶呦诶呦地让她撒手。 “我这么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你这么晃荡。” “比不起你们年轻人,身子骨康健,经得起折腾。” 姜秀娥实在是有些拿牛皮糖似的姜安宁毫无办法。 她甚至在心里有些怀疑,莫非之前同村里人一起见到的姜安宁,是和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不是用的同一个芯子吗? 怎么这性格反差的如此之巨大? 紧接着,她就更加心疼起来。 这样软乎乎的小丫头,看着就又傻又天真,也难怪会被赵家那样的人,给坑害的险些进了火窑,万劫不复。 在姜秀娥看来,姜安宁这丫头,就是纯纯傻的。 她不过就是说了那么一句,当年送人到安济坊的人是她,一句口头的话罢了,根本就没什么真凭实据。 这样子的话,从前赵家说的,也着实是骗了人。 可如今她与赵家所说所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都是空口无凭。 当然,那一年确实是她,于心不忍,生了怜悯,把姜安宁送去了安济坊。 可这样子的事情,过去了那样长的时间,姜安宁大可以不认。 偏偏这丫头是个实诚的。 赵家说,当年送她去安济坊,救了她的是赵家人。 她便相信,赵家是她的救命恩人。 掏心掏肺的对那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东西好。 几乎是榨干了自己。 如今换成是她来说,她才是当年真正救了这丫头的救命恩人。 这丫头便也丝毫不怀疑信了。 又开始把当初对赵家的那份掏心掏肺的好,换到了她的身上。 姜秀娥有时候真的会怀疑,这丫头到底是不是个傻子? 怎么就这么愚蠢天真的,拿谁都当好人呢。 这丫头难道就不怕,她也不过是下一个,吸血虫似的赵家? “傻儿啊!” 瞧着姜安宁孺慕天真的笑颜,姜秀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你可真是个傻儿。” “我哪里傻了?”姜安宁一脸的不服气。 更加惹得姜秀娥怜惜,轻声哄着她:“好好好,是老祖儿说错话了,我们安宁丫头啊,可聪明着呢。” 姜安宁这才满意了些,软糯糯的赖在人怀里,喊着老祖儿。 姜秀娥“心肝儿肉啊”的,喊了一通,倒是真有几分祖孙慈爱孺慕的样子来。 祖孙二人,又和和气气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姜秀娥没有提及关于村里的秘密,只随和的跟人念叨些家常。 姜安宁听的认真,也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更没有询问什么旁的事情。 双方都在悄无声息的试探着对方的目的来意。 “时候也不早了,该是准备起来了。” 姜秀娥感觉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便起身去了厨房。 杀鸭子的活儿,她没有让姜安宁沾手。 姜安宁就乖乖巧巧地在旁边扒蒜。 清理干净的鸭子,被姜秀娥一刀斩成两半,下锅煎至两面金黄。 热锅热油,撒了一把葱姜蒜花椒大料下锅,爆香。 随后放入煎好的鸭子。 “这酸梅酱,还是你娘在时教我做的呢。” 姜秀娥似是随意的说了一句:“自打你娘去世以后,我也很久没做过这酸梅酱了。” “不过是去岁,才又重新做了两瓶。” “本来是想着送去给你的,寻思着你兴许是爱吃这一口的。” 她叹了一口气:“可是啊,我又担心,你会睹物思人,再因为这两瓶酸梅酱,反而会害了胃口。” “我就这么纠结着,一时间倒也没什么机会把东西送出去。” “更不要说,你那个时候被赵家人盯的紧。” “那张氏看你就跟看金饽饽一样,生怕会有哪个接近了你,把你给拐带走了,没办法再让他们一大家子吸血。” “轻易是不会允许咱们这些人靠近你的。” “所以我也担心,这东西送过去了,会不会让你心生哀思先不说,指不定被那张氏瞧上了,你连见都见不着这东西,更是浪费了我的一番心意。” 姜秀娥坦坦荡荡:“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小气,可见不得姓赵的那一家人,白白占了我的便宜。” “后来这东西,便也就这么的在我家里头搁着了,始终没能送出去。” “如今倒是可好了。” “你过来了,我这酸梅酱也有了用武之地。” 姜秀娥一边说着,一边往锅里头,挖了足足两大勺的酸梅酱。 “可见啊,这凡事自有其缘分使然。” 姜安宁心思未动:“老祖儿与我娘,从前交好?”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眨巴了几下眼睛,很快就眼圈微微泛红,小可怜似的委屈巴巴:“我都已经快要记不清我娘是什么样子了。” “老祖儿您能与我说说吗?” 姜秀娥瞬间被激起一阵心疼:“我与你娘……”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也算不得是交好吧。” “不过是你娘良善,心眼儿好,见我这个孤老婆子,无儿无女的,一个人孤苦伶仃,所以便多了几分照顾之心。” 姜秀娥翻动了几下锅里的鸭子:“这道黄皮酸梅鸭的做法,也是你娘交给我的。” 她偏过头去,看了眼姜安宁:“等会儿你也尝尝,是不是你娘的手艺?看看我学的能不能有几分相似。” 姜安宁瘪了瘪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老祖儿,您难道忘了吗?我刚刚看见那黄皮果树,都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 她小委屈似的看着人:“就这样子,怎么可能会吃过什么黄皮酸梅鸭呢?” 姜秀娥面色一僵。 不过很快,她就又恢复常态,慈爱地笑了起来:“瞧我这记性,真的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像是在掩饰尴尬。 接着,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只沉默的在锅边择菜。 姜安宁看了看她,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 见人没有再说什么了,姜安宁便也安静下来,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细心地择菜。 感觉四周的环境,忽然就有些过分的安静, 姜秀娥择菜的手,微微顿了顿。 她有些忍不住的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坐着择菜的姜安宁,奇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竟然能够这般坐得住。 闷不吭声的,就在那儿专心致志的,忙活着自个儿手里头的事儿。 还做的十分认真。 “老祖儿难不成是忘了?”姜安宁抬起来,自信满满的说道:“我可是个绣娘,寻常要做些大件儿的绣活时,一坐两三个时辰,都是经常的事儿。” “如今不过是择几把菜,哪里会有什么坐不住呢?” 姜秀娥瞧着人颇有些骄傲自得的样子,更加觉得这小丫头可爱。 “那倒是我轻看了你。”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闲话。 倒好像刚刚的尴尬,全然不见了一般。 等炖着鸭子的锅开了以后,姜秀娥摘了些新鲜的黄皮洗干净,搁到锅里头,一起咕嘟起来。 大火收汁到浓稠以后,姜秀娥把鸭子捞了出来,剁成小块,装盘淋上汤汁。 “我也有许多年没做过这个菜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姜秀娥对这道菜,明显还是很满意。 只是难免谦逊几分。 “老祖儿做的我都喜欢。”姜安宁似真似假的说道。 惹来姜秀娥的一个瞪眼:“嘴贫!”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跟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没个正经!” “老祖儿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我哪里油腔滑调了~~我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发自肺腑的话。” 姜秀娥“呦呦”了两声,明显的不相信。 “我还指望着以后,多寻了机会,来老祖儿您这里蹭饭呢,要是说不喜欢,岂非以后都没有机会再来找您蹭饭了?” 姜安宁瘪了瘪嘴,又露出委屈巴巴的小表情:“这样得不偿失的事儿,我可不做。” “所以我说的自然都是真的啦!” “老祖儿做的,无论是什么,我就是都喜欢。” “这是比什么都真的,真真的真心话!” 姜秀娥显然是从未听过这样子,哪怕明显就是在说好听的哄她开心的话,一时间有些怔住。 她眼眶有些湿润,不免又想起了这么多年来,膝下寂寞的日子。 曾经,看着别人子孙满堂,儿孙环绕的时候,她也曾无数次的羡慕过。 可族中的这些人,向来都是唯利是图。 唯一,真心待她,将她当成是血缘长辈般敬爱的,恐怕,也只有当年那个,与眼前这个小妮子,有七八分相似的丫头了。 “阿婉……” 姜秀娥喃喃了句,目光停留在姜安宁的脸上,一时间有些睹人思人了起来。 “什么?” 姜安宁没有太听清楚,姜秀娥刚刚唤了一声什么。 姜秀娥回过神来,苦笑了下。 “像!” 姜安宁更加奇怪。 “你们两个长的,实在是太过于相像了。” 姜秀娥似有感慨。 “我们?” 姜安宁皱眉不解地问:“我和……谁?” 姜秀娥略略沉默了片刻。 就在姜安宁以为,姜秀娥不会再开口继续这个话题了时,浅浅地听到人说:“你娘,她跟你很像……” 说完,似乎是又觉得这话不对。 姜秀娥笑了笑:“瞧我这脑子,真是颠三倒四的了。” “应该说,你和你娘长的很像。” “很像吗?” 姜安宁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像!” 姜秀娥声音坚定中,又多了几分慈爱,连看着姜安宁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深浓的眷念。 姜安宁轻皱了下眉头,很快又松开,快到很难被捕捉。 姜秀娥在透过她的脸,看另外的人……她的阿娘。 是缅怀? 可,姜秀娥与她阿娘,也只不过是同村的关系吧? 从前,她阿娘在世的时候,是很少出门串门儿的。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寻常有什么需要跟村里人沟通的,也是她阿爹出去。 大多数时间,他们一家子,都是窝在自己的小家里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还是说,其实阿娘跟阿爹,跟村里人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人情往来? 而且…… 姜安宁轻皱了下眉。 姜秀娥看她的目光和之前,江巍看她时,恍惚间多了几分一致。 她与阿娘长的十分相像。 姜秀娥透过她这张脸,去缅怀阿娘,尚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那江巍…… 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他也见过阿娘!!! 是了,一定是了! 江巍,是京城来的。 害她阿娘与爹爹的人,也是京城来的! 那些闯进她家里,掳劫一空,掘坟毁尸的人,也是来自京城! 阿娘与爹爹,也是因为去了京城,才再也没有回来的! 京城! 一定藏着什么,需要她去挖掘探究的真相。 阿娘与爹爹缘何而亡,只有到了京城,方才能够找到答案。 她要去京城! 姜安宁第一次,有如此前所未有坚定的信念,想要去做一件事儿。 去京城的念头,甚至已经盖过了要为自己报仇的恨意。 她一定要知道真相! 找到幕后凶手,为阿娘和爹爹报仇! 姜秀娥没有注意到人的异样,还在细数着有关于桑静婉与姜安宁的相似之处。 “其实要说相像,你最像的还是你爹。” “老话常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 “这话其实说来并不假。” “可神奇就神奇在,你与你阿爹长得很像,至少也是有六七分相似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是挡上你的鼻子与下巴,说你与你阿爹是同一个人,只怕都要有不少人相信的。” 姜秀娥无限的感慨:像,实在是太像了。 这父女俩的相似之处,叫人觉得,似乎这俩人,就是女娲娘娘,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若是再细看你与你阿娘,便又会觉得,你与你阿娘更为相似。” “至少足有七八分相似……” 姜秀娥看着姜安宁的那张脸,分外感慨:“甚至我如今看着你,都还会有几分恍惚。” “就好像,你阿娘并没有故去,她就还这样子好端端的,站在我的面前。” “一颦一笑,都还是那样的生动鲜活。” 姜秀娥凄凄的笑了笑:“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可这种奇怪的感觉,只在现如今,我单独的看着你时,才会出现。” “往日里,我其实也看过你很多次。”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是像现如今这样直观的,让我感受到,你阿娘好像还活着。” 第183章 三张人脸 “……让我感觉,你阿娘好像还活着。” - “你说什么?” “静婉姑姑还活着?!” “你在说什么胡话?” 桑东海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桑南山,更是忍不住的伸出手去,摸了摸人的脑袋:“也没发烧啊。” 怎么大白天的就开始说梦话了? “我没有说胡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亲眼所见,族中祠堂所供奉的长生玉牌,就是最好的证据。” 桑南山把埋藏在心底许久的秘密,与桑东海一一细说了。 没想到桑东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他说胡话。 桑南山脸色不虞地看着桑东海。 “就算你不相信我说的,总该相信族中的记载吧。” “家族藏书楼里的手札,清楚明白的写着,我桑氏一族之人,在世时,所供奉在家族祠堂中的长生玉牌,皆为墨绿色。” “只有人去世之后,那长生玉牌的颜色,才会渐渐从墨绿色变为淡绿色。” 桑东海皱眉:“这我自然知道。” 可这并不代表,静婉姑姑就是还活着的。 “在静婉姑姑的死讯传回来之前,族中的长老们,就已经通过长生玉牌的颜色变化,发现了不对劲。” 他沉声叙述着事实:“后来,桑家在京城的暗桩传回消息,说是静婉姑姑在宫中遇害,十有八九会牵连族人,让长老们,尽早做出打算,便已经是验证了长生玉牌的预示。” “如果静婉姑姑还活着,那为何当时,长老们会发现长生玉牌的不对劲,进而判断出静婉姑姑已逝?”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桑东海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家弟弟说的这话,格外荒谬。 静婉姑姑怎么可能会没死呢? “你那个时候还小,估计没有多少记忆。” 桑东海耐心的同人分析着:“当时我虽然也没有比你大多少,但已经是记事了的。” “在长老们,发现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出现了褪色的情况之后,曾召集全族的人,共同前往祠堂,来判断究竟是这长生玉牌出了问题,还是这长生玉牌所牵连的人,出了事情。” “那个时候,京城里的暗桩,还没有将静婉姑姑遇害的消息传回来。” “族中更是很久没有人仙逝了。” “大家都对长生玉牌出现了变化,感到十分的不解。” “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时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褪色的十分迅速。”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完完全全的,从深浓的墨绿色,变成了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绿色。” “等到天亮之时,那长生玉牌甚至完全变成了白色。” “丝毫绿意都没有。” “我桑家世代信奉树灵,自称为树灵一族。” “这绿色,在我桑家,向来是代表着生机与命数。” “所有的绿色尽数消失不见,便意味着这个人,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间,连灵魂与肉体都没有了残留。” “正常来说,一具尸体的腐败,起码也要在土里埋葬上半年,甚至若是防腐做的好,棺木下葬之后,就算是三年五载,也能保持着尸体的大部分完好。” “如此,那个人的长生玉牌,也就可以保持淡淡的绿色,起码三年以上。” “像是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那般,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色,所有绿意全部消失不见的情况,几乎是闻所未闻。” “哪怕是族中,年纪颇长的族老,百年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家族中的藏书楼,更是不曾对这种情况有过记载。” “若非如此,大家也不会一致怀疑,是否是长生玉牌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京城那边的暗桩,及时传回来了消息,恐怕族中的长老们还会因此纠结许久,探查不出任何原因。” 这样家族中,几乎人人有目共睹的,长生玉牌褪色的情况,怎么可能再次反绿了? “要是按你所说,属于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又重新恢复了绿色,甚至还是比那些在世族长们的长生玉牌,还要深浓的墨绿色……” 桑东海光是想想,就觉得荒谬。 “那岂不是说,静婉姑姑,死而复生了?” 这怎么可能? 就如何可能? 人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死而复生,那是神话故事里才会有的。 桑南山瘪了瘪嘴:“为什么就一定要是死而复生呢?” “就不能是静婉姑姑,压根儿没死吗?” 他实在是有些不能够理解桑东海想问题的方式。 “我当时确实年幼,不记得许多事情。” “可又不是所有人。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有嘴巴,会问。” “只要是稍微打探打探,就不难知道,在最开始族中长老们发现,静婉姑姑的长生玉牌有了变化时,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否是长生玉牌出现了什么问题。” 桑东海冷哼:“可最后,京城中的暗桩,不也是传来了消息,说是静婉姑姑在京城中得罪了贵人,丢了性命。” “甚至还很有可能会因此祸及全族,让族中的长老们,尽快的商议出个章程来,及早避祸。” “如此,还怎么可能是长生玉牌出现了问题?” 桑东海觉得,桑南山根本就是在胡闹。 想一出是一出。 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大家都已经认同静婉姑姑已死。 连带着她那个短命鬼的夫婿,一同命丧在皇权的倾轧下,没了性命。 甚至还险些祸及全族。 “为什么就不能够是长生玉牌出现了问题呢?” 桑南山不觉得他的想法有错。 祠堂中供奉的,属于静婉姑姑的那枚长生玉牌,的的确确,就是重新变回了绿色。 是他亲眼所见! 他据理力争:“万一,当初京城暗桩传回来消息,只不过是恰好赶巧了呢。” “静婉姑姑实际上并没有死。” “不过是诈死,以躲避皇权的迫害。” “当初,静婉姑姑的死讯传了回来,族中长老们唯恐此事会祸及全族,不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让前来收割咱们性命的江安侯府,误以为族中的男丁,已经尽数被屠,实则是带着咱们全族的人,避祸遁于宗族密地,苟且偷生。” “族中的长老们可以,为何静婉姑姑就不可以呢?” 桑南山很是不服气:“要我说,指不定静婉姑姑的本事,要远比族老们厉害许多!” “否则的话,为何宫里的那位,率先想到的,是去找静婉姑姑做事,而不是找那些族老们呢?” 桑东海黑了脸,怒斥:“胡言乱语!”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我看你就是整日的胡思乱想,想了太多不该想的东西,把脑子都给想坏掉了!” 一想到这混账不听劝告,擅作主张,答应下来为姜安宁做事。 桑东海就又多了一股无名火。 “总之,这世上根本不可能存在死而复生之事。” “静婉姑姑诈死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 “祠堂中的长生玉牌,是不会骗人的。” “静婉姑姑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坏了脑子!” 桑南山还想要再与人争辩几句,桑东海却是完全没有耐心的拂袖离去。 “真是不可理喻。” 桑南山看着他哥怒冲冲离开的背影,很是不能够理解。 为什么静婉姑姑就不能够是诈死呢? 连大祭司都预言了,族中未来的希望,是在静婉姑姑的身上。 唯一能够阻止祸及树灵一族的危机发生的人,就是静婉姑姑。 而他们此次一行,是扭转乾坤的关键。 明明来的时候,大祭司也跟他哥说了同样的话,同样的告诫。 为何他哥,偏要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呢? 从前,他哥分明也不是这样油盐不进,半点儿也听不进劝的性子。 难道说…… 桑南山略沉了沉脸,心里有了一些很是阴暗的想法。 他哥,并不希望静婉姑姑活着? 不过很快,他就在心底,否决了这个念头。 他哥对静婉姑姑的感情,应该不会比他少才对。 没道理会盼着静婉姑姑死。 来时的路上,他哥还满是怀念的,跟他说了许多,静婉姑姑在他年幼时,带着他玩,给他买好吃的,教他识字念书的事儿呢。 那份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挚情感,根本就不像是作假。 - 姜安宁也觉得很奇怪。 说她与她阿娘相似,她倒是很好理解,也不怀疑什么。 可…… 怎么会,她看着既与她阿娘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又与她阿爹有七八分相似,看起来就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总不能……她阿娘与她阿爹,也有个七八分相似吧?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夫妻相夫妻相,有些夫妻在一起的年月久了,就是会逐渐变的相像。 单独看的时候,可能还不觉得什么。 可一旦分开了看,就不是那么相像了。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 单独看她时候,才会像她阿娘和阿爹。 心里头想着她阿娘时,看她便像她阿娘多一些,甚至是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她阿娘还在世。 并且是越看越像的那种。 可一旦心里头想着她阿爹了,看她便又像她阿爹多一些了。 会叫人觉得,她与她阿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更离谱的时,当人多时,看她又只是她了。 这简直就是荒谬! 她一个人,难不成,还能长三张不同的脸了? 且,她阿娘与阿爹,根本就不相像! 她阿娘,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气质温婉,山眉水眼的长相。 她爹倒是也不丑。 甚至浓眉大眼的,长相也算是十分板正。 只是与时下流行的,男子丰神俊朗的模样,大相径庭了些。 这样的两个人,实在是很难谈及到相像二字。 可姜秀娥说的又十分认真。 姜安宁有些不确定了,难不成,她真的长了三张脸? …… 她自己都有些被自己的天马行空给逗笑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姜安宁忽然间想起了王尚。 那个男人,至少是换了四张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一次,是安济坊里的老王大夫。 第二次,是街上的登徒子。 第三次,是画舫的灶上大师傅。 第四次,又成了衙门的捕头。 甚至很有可能,还有第五次、第六次! 谁知道这样一个面容多变的狡猾狐狸,会不会还有在其他什么时候,又易容改面成了其他的什么人? 毕竟,她是重生之后,才有了弹幕的提示,才认出了王尚易容改面之后的样子。 可…… 谁知道,这男人,会不会之前,也曾经用过什么其他的身份,伺机接近过她? 王尚是京城来的人! 甚至、甚至…… 姜安宁指尖轻轻的颤了颤,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底翻涌的滔天恨意给压了下去。 县令、王尚、安夫人……他们在一起说的话,她是听见了的。 这些人,酝酿隐藏着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还是与她、与她阿娘与爹爹遇害的真相,息息相关。 江巍都能够安排了不知多少眼线,在她家的附近盯梢她。 王尚也未见得没有! 晚娘所在的那家画舫,不就正是被王尚跟他们的人,给接管了吗? 就算那个画舫的新老板娇娘并不是王尚的人,王尚易容改面混迹其中,也很难说,不是为了守株待兔,是因为知晓了她曾与晚娘见过面…… 不,是一定知道。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 “洗洗手,准备吃饭吧。”姜秀娥低头自顾自的碎碎念叨着关于姜安宁爹娘的事情,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直到厨房里头,弥漫起浓郁的米饭香气,她方才抬手擦了擦眼睛,招呼人去洗手吃饭,顺便把姜安宁刚刚择好的小青菜。 姜安宁收拾好表情,微微一笑:“好。” 姜秀娥很是慈爱欣慰的看着她。 转头把黄皮酸梅鸭盛了出来,放在砂锅里头,又去刷锅。 “等我再炒个青菜,就好了。” 姜秀娥看着洗了手回来,要上手帮忙的姜安宁,笑着让她不用忙活:“你把菜端出去就行了,免得在这儿放着,倒是沾上了油烟,反而污了味道。” “好。” 姜安宁才刚端着饭菜出去,就听见外头有了吵吵闹闹的声音。 她微一皱眉,朝门口走了过去。 “我都看见了!真真的!安宁那丫头,一大早的,就去镇上买了好些鱼啊、肉啊的,大包小包的,足足装满了一辆马车,全都送去三姑太奶家里头了” “这不是摆明了,要收买人心吗?” “万一三姑太奶,她真的答应了安宁丫头什么,咱们岂不是要人财两空吗?” “您可得快些拿个主意才行啊!” 第184章 好骂,值得学习 “慌什么!” 姜族长厉声的呵斥了一声人。 “都还没有个影的事儿,你们倒是在这儿先自乱了阵脚。” “没出息!” 姜族长板着脸:“村子里的大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女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 “就算她姜秀娥占这个长辈的名分,可女人就是女人,在咱们爷们面前,永远都要矮上一等!” 他这话说的硬气,心里头却一直在打鼓,很是没有底气。 有人不服不满的反驳了一声:“话是这么说,可安宁丫头,不也是个丫头片子吗?” 到头来,他们这些大老爷们儿,不也还是得在人跟前低三下四的求着人家赏钱? 是,族长倒确实是带着他们硬气了一回。 可结果呢? 人家姜贵诚那两口子,早早的就向安宁丫头投了诚,递了投名状。 现如今,可不就是已经赚上大钱,吃香的,喝辣的了? 且看看他们呢? 满心满眼的惦记着学赵家,白吃又白拿,还指望着人家白白的送钱上门。 到头来,得罪了人不说,还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因着姜族长,屡屡没有在姜安宁手中讨到便宜。 村里的人,已经渐渐生出了怨言。 觉得跟姜安宁来硬的,并不是明智之举。 尤其是在看到隋然两口子,摆摊卖饭,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以后,有了鲜明的对比,便衬得他们更加眼馋了。 当然,也依旧有人觉得,他们不能矮了身份,像个哈巴狗似的,上赶着求姜安宁一个小丫头片子赏口饭吃。 “那你说这话是啥意思?” “也像姜贵诚那两口子似的,没皮没脸,不要尊严的上赶着去求姜安宁一个小丫头片子?” 有人冷笑:“你要是觉得能丢得起这人,那你就自个儿去,别在这儿煽动着大家的情绪。” “我们跟你可不一样,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更做不到像个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向人乞求可怜。” 这样说话的,大多数都是跟姜族长统一了战线。 眼见着双方就要互相撕扯争执起来,姜族长意图明显的拉长了声音:“好了~~~” “吵吵闹闹的像个什么样子?” 他眼皮子轻掀,轻蔑的看了眼刚刚出生反对他的中年男人。 “老刘啊,你也知道姜安宁不过就是个丫头片子啊?” “那怎么还能如此拎不清呢?” “你以为,你在这里,跟大家伙儿作对,千方百计的想要讨好姜安宁,她就会多看你一眼,多施舍你一口剩饭了吗?” 姜族长冷哼:“我告诉你,不可能!!” “这丫头是个心狠的,跟她爹娘,是如出一辙的不懂人情世故,满脑子的轴劲儿。” 他杀人诛心:“你以为,你像个哈巴狗似的凑上前去,冲人摇摇尾巴,她就会施舍你一根骨头啃了?” “笑话!” “天真!” 被称作老刘的男人不服气,梗着脖子争辩了句:“那贵诚两口子,现如今不就是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赚的盆满钵满,日进斗金了吗?” 这么真实的案例摆在眼前,这些人却偏偏像是睁眼瞎了似的,浑然视而不见。 他有时候真的是想不通,这些人合起伙来,扭成一团,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真的是为了全村人的利益吗? 还是说,是为了某些人的私人恩怨? 老刘此时很是怀疑的看着姜族长,越看越觉得,他的想法是对的。 姜族长被反驳了,怒极反笑:“你以为姜安宁她是为什么要扶持姜贵诚两口子?” “就因为姜贵诚两口子上赶着去给人当走狗吗?” “愚蠢至极!” 姜族长面露讥讽之色,看的老刘很是不自在。 “姜安宁这丫头的性子,我可是太了解了!” “从她对赵海,对赵家做的事情来看,我就知道她是个什么样自私自利,心思歹毒的女人了。” “不管怎么说,那赵家人这么多年,待姜安宁,也是有过真心实意的好儿吧?” “连长子长媳的位置,赵家人都毫不犹豫的给了姜安宁。” “可结果呢?” “姜安宁对待赵家人,对待她的未婚夫赵海,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顾念旧情?” “连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没能换来她一丝一毫的不忍心,你以为你摇着尾巴凑上去讨好她几天,她就会拿你当个亲人来看了?” 老刘皱眉:“可赵海欺诈在先,也不怪安宁丫头心狠吧?” 他怎么听着姜族长的话,十分歪理呢? “更何况,族长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您最开始的时候,不也是觉得赵海跟赵家人咎由自取,坏了咱们村子的风气吗?” “怎么现在却又为着赵海说起好话,为赵家人叫屈起来了?” 老刘:“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放屁!” 姜族长有种被戳破了小心思,揭开底裤的愤怒。 “我这不过是实事求是。” “怎么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我当初、我当初那也不过是被姜安宁的、被姜安宁的虚伪,对,虚伪!被他的虚伪给骗了。” 姜族长躁怒的掩饰着自己的心虚:“一开始我也不过是看她可怜,以为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可现在我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多么的心机深沉、无情无义、道貌岸然!” 他冷笑道:“但凡是有些眼力见儿的,知道些人情世故的,就不会做出这般荒谬的事情。” “否则,呵呵!” “今日,她能够把赵海跟赵家人全部都送去蹲大狱,来日,焉知不会把刀锋,悬在你我的头顶之上?” “你要效忠于她?” 姜族长不屑嘲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你尽管去好了。” “反正这样性子的人,你敢对她效忠,我们却是万万不敢的。” “谁知道会不会是,今天得了她的欢心,便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像是有多么其乐融融似的。” “等明天、后天、不知道哪一天,你让她看不顺眼了,她便处处针对于你,拿出一堆不利于你的证据来,将你送进那大牢里去。” “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我们可是光听一听就觉得害怕的。” “哪里还敢与之共事?” 姜族长正慷慨激昂着,忽地迎面飞来一块破抹布,啪叽一声,糊在了他的脸上。 骤然间的眼前一黑,吓得姜族长连连后退数步,脚下不稳地跌坐在地上。 又好巧不巧的,他跌倒的地方,刚刚好有个小坡儿。 姜族长歪了半个身子栽了下去。 一路滚到了旁边那户人家用来沤肥的猪粪坑里头。 “放你……”爹个屁!! 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方婶子,瞧见她不过是随手一甩抹布,竟然造成如此大的威力,一时间倒是有些纠结起来,这话还要不要骂出口了。 四周围着的人,也着实是有些被这情景给吓到了。 倒是有几个热心肠的,想要上前去拉人一把出来。 结果才不过是刚刚靠近了几步,就被那用来沤肥的猪粪,给熏呛的头脑发昏,不得不立马退后,远离这是非之地。 姜族长在粪坑里头胡乱扒拉了几下。 原本,这脸上被抹布糊着,倒是还没有沾染上那些猪粪。 偏偏他这么胡乱扒拉了几下,将脸上的破抹布扯了下去,淹没在他四周的猪粪,瞬间就涌了过来。 咳咳、呸呸! 姜族长不防备之下,灌进去了嘴巴里几口。 浓郁呛人的臭味儿,恶心的他险些要晕厥过去。 “诶呦!快赶紧着救人呐!” 眼见着一群人,纷纷退避三舍,都很是嫌恶,不愿意上前。 方婶子赶忙喊了起来:“可别是等会儿真把人给淹死了。” 她说完,便有些着急的想要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那抹布是她甩出去的! 真要是让人在这儿出了什么事儿,回头还不得赖上她? 她现在日子才刚刚过好起来,可不能因为这一时冲动,就把后半辈子给毁了呀! 尤其是还因为这种嘴贱的人,那简直是太得不偿失了。 方婶子着急想要救人,连男女大防都顾不得了。 好在是姜贵诚及时的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去拦住了人:“婶子,我去救吧。” “哦哦哦,好好好。” 方婶子是真的有些心慌后怕了! 姜贵诚也才刚走近些,姜族长就怒吼着甩了几抔猪粪。 “姜狗娃姜狗剩,你们都是瞎了不成!看不到我掉粪坑里头了吗?” 被姜族长点了小名的两个儿子,顿时觉得有些臊得慌。 却也不敢再跟其他人似的,退的远远的。 两人手忙脚乱,皱着张脸上前,把姜族长从粪坑里头拉了出来。 好在是这家人的粪坑并不深。 要不是姜族长在里头胡乱扑腾的话,也不至于弄得哪哪都是猪粪。 还吃进了嘴巴里。 这会儿,他只觉得喉咙眼儿里头,都全是猪粪的味道。 满心怒火无处发,姜族长只好给两个不争气不中用的儿子,一人一脚。 “什么也指望不上的废物!” “生下来你们两个,都不如生块烧饼!” “老子爷掉进粪坑里头,都不知道上前伸手拉一拉,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我还没死呢!” 姜族长沾着猪粪的嘴,叭叭叭、叭叭叭的说了好半天。 姜家大儿子倒是个老实的,被亲爹骂了,也是不敢回嘴一星半点儿的。 可姜家的二儿子,却是一点儿也不惯着人的毛病。 虽不敢大声反抗,但小表情足足的。 几乎是姜族长骂一句,他就小声嘀咕一句。 “都掉粪坑里了,还管不住嘴呢。” “这嘴吃了粪,还是跟没吃的时候,一样臭!” “低声些吧,掉粪坑里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吗?” 噗哈哈哈! 方婶子过了最开始的紧张劲儿,实在是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诶呦,我说他三叔啊,你可快些闭嘴吧!” “本来嘴就够臭的了,这会儿往嘴里灌了点儿粪,咋还更管不住了呢?” “你这是要吧唧出来点味儿咋的?” “连人家孩子都看不过去眼了,劝你低声些呢!” 方婶子虚捂住口鼻:“知道的,是你掉进粪坑里头,灌了几口大粪下肚儿,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尝着什么山珍海味了,这般迫不及待的跟咱们分享呢。” 她用力的扇了扇风:“可快些歇着吧!咱们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你那满嘴的粪是什么味儿!” 姜族长被气的两眼发红:“你、你……”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裹满了猪粪的手:“你给我闭嘴!” “长辈说话哪有你个小辈儿插嘴的份儿!” “不知轻重,没个规矩。” “姜根山在家里头,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姜族长恶狠狠地瞪着方婶子,进而看到在人不远处站着的隋然,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才是这个村的话事人! 是姜家村的族长。 姜氏一族,最说了算的人!! 可偏偏,他们这些个没有规矩的小辈儿,一个个的,全都胆子大的忤逆起他了。 简直是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没规矩! 没规矩!! “阖村上下的,你放眼去瞅瞅,哪个像你似的欠不登,哪有事儿哪儿到。” “你就是姜家村最大的搅屎棍!!” “非要搅和的全村儿都不得安生才肯罢休是不是?” 姜族长原本的怒火无处发,加之又觉得掉进了粪坑里头,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面子跟里子都没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动肝火,借机宣泄起来。 “我看,安宁那丫头跟咱们这些人都不亲香,说什么都不肯服软帮着咱们,就是因为有你这个搅屎棍,在这当间儿搅和的!” 姜族长像是找到了什么合理的说法,将矛头全部都掉转到了方婶子身上。 奈何,他忘了一件事儿。 方婶子可不是那些好捏的软柿子。 真有人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她是真的会撸起袖子来跟人干仗的。 就算行动上打不过,嘴巴上也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听着姜族长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还言语辱及姜安宁,方婶子一捋袖子,双手叉着腰,把刚刚还来不及骂出口的话,又全都拨楞了出来。 “呦!” “我说他三叔儿,你刚刚这怕不是故意跳下去,寻找同类了吧?” “咋着?闻着香味儿了,所以迫不及待了?” “你可别给那儿没屁搁楞嗓子了,什么叫我在其中挑拨?” 方婶子:“这做人呐,有时候还是要多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别跟这儿舔着什么脏水,都惦记着往别人身上泼。” “你恶不恶心啊?” 她冷笑:“还我在当间儿挑拨,我看你就是乌鸦照镜子,瞧着自己黑,就瞅谁都一样黑!” 第185章 骂不死你,忒! “你、你……” 姜族长被气的说不出来话,裹满了猪粪的手,哆哆嗦嗦的,险些背过气去。 “恶妇,恶妇!” “你,姜根山呢?叫他滚过来,休妻!” “今儿他必须休妻,否则,我就把你们一家子,逐出族去!” “姜氏一族,绝容不下你们这般犯上无理之人!” “绝不!” 姜族长怒沉沉,掷地有声地,说出了在他看来,最为严重的惩罚,只要是姓姜的,就必定没有不怕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方婶子虽然不至于惧了他,也肯定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就此打住,息事宁人。 可偏偏,姜族长在此时,说出休妻这两个字,完完全全是触碰到了方婶子的逆鳞。 “休妻”这两个字一落地,几乎是瞬间,就让她想到了姜根山被周然算计,进了暗娼馆的事儿。 她表情都有些抑制不住的狰狞了起来,大声怒骂:“你个老登,当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还让我男人休妻,你算是哪根葱?也好有脸的来老娘这里指指点点!” “我可真是给你点儿脸了。” “倒是惯的你越发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了。” “蹬鼻子上脸,是吧?” “我倒要看看,今儿个有谁敢把我们一家逐出族去!” “你就是真有本事逐,我也不怕。吓唬谁呢给这儿?你前脚逐,我后脚立马重新在族谱上单开一页,自立门户!” 方婶子冷笑了几声:“捧你几句,你还当上真了,真拿自己当个人物来看。” “也不撒泡尿,好好的照照自己,好好的看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有没有那么大的脸,跑我跟前儿来吆五喝六的!” “族长?呵!” “一族之长,理应是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 “你除了有那脸大不害臊的厚脸皮,德与能,你沾上哪一样了?” “也好意思跟我在这儿呜呜喳喳的。” 方婶子一开始骂的还算比较含蓄,奈何姜族长面对战斗力十足的方婶子,实在是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只嗫嚅了几下嘴角,便憋闷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倒更像是咂摸回味那满嘴猪粪的口感味道了。 四周许多的人,看着姜族长动了几下嘴巴,就有黏在嘴边的猪粪,被他卷进喉咙里,咕噜咕噜几下,便全都咽了下去,心中好一阵反胃。 有人甚至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人群纷纷避离的远了些。 就连已经骂的起劲儿,渐入佳境的方婶子,都不由得退后老远,同人拉开距离,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还是赶紧回家去洗刷洗刷吧,等会儿真要腌出味儿来了。” 姜族长瞬间怒火滔天。 接着眼前一黑,人事不知的晕了过去。 方婶子“诶呀娘呀”了一声,紧忙后撤了几步,大呼委屈:“这可跟我没有啥关系啊!我碰都没碰他,是他自己晕倒过去的!” 她叹了一口气:“我好心好意的提醒他赶快回去,洗洗干净,别回头真把自己腌出味儿来,一年半载的都洗不掉,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的倒是无所谓,可你们这些做子女的,在一个饭桌上吃饭的,那就要遭老罪了。” “你说说,他但凡刚刚听着点儿我的好言相劝,能把自己给熏的都晕了过去吗?” 旁边有人忍不住劝他:“你可快少说几句吧,人都晕过去了,别不依不饶的了!” 方婶子立马就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咋那么偏心眼子呢?”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哪里就是不依不饶了?” “你摸着良心好好说,我刚刚是不是好言相劝,让他赶紧回家去,收拾收拾自己!” 她冷哼了一声:“拉偏架也没有你这样拉的!” “想挑拨离间是不是?” “咋那么坏心眼子呢!” 方婶子叭叭叭,对着那人一顿输出,直把人怼的说不出来话。 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也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上前去触人霉头了。 何况,连姜族长的两个儿子,都已经灰溜溜的,一人抓着脚一人抓着头的,抬着姜族长回家去了,他们又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呢? 就算是真的骂赢了方婶子,族长那老登也不会多念着他们一点儿好,给他们多一点儿的好处便宜,他们又何苦的自作多情? 更不要说……他们根本也骂不赢方婶子啊! 眼见着大戏散场,耀武扬威,夸下海口,要给他们撑腰做主,讨个说法的姜族长,不仅没讨要到什么说法,甚至是连人家正主的面儿都没有见到,就先丢了这么个大脸,那撺掇着要过来理论的人,这会儿也不敢出声了。 打量着这四周也没有人注意他,忙不迭的低调遁逃了。 想搞事情的走了,想帮着搞事情的也走了。 其他不过是闹哄哄的乌合之众,自然也就没有了留下去的理由。 尤其是…… 哪怕是吵吵嚷嚷,声音如此大的闹腾了这么好一会儿,也没见姜秀娥家打开的大门,这会儿忽然被拉开了。 姜秀娥冷沉着一张脸,目光淡淡的,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儿。 纵使她什么都没说,还没来得及溜走的人,仍旧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此时一个个避开目光,根本就不敢与人对视。 不过是片刻间,便鸟走兽散似的,全都逃了个一干二净。 “老祖儿……”姜安宁在一旁,轻喊了一声人。 她原本是没有打算出来的。 姜秀娥板着脸,知晓刚刚外头那些人,说的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定然是已经被这丫头给听去了。 “你别听他们信口胡咧咧的话,都是些不知好赖的东西。” 姜秀娥气了一通,很快又自觉无力的叹气。 “安宁丫头,能搬走就搬走吧!” “这样个糟烂的村子,实在是不值得你再回来。” “走吧。” “走得越远越好。” 或许这样,还能留下一线生机。 姜秀娥很是不确定的想着,破天荒的劝说人。 倒是跟之前,方婶子说的话,是差不多的意思。 姜安宁心里,越发肯定了先前的想法。 村里藏着一个秘密。 一个除了她,村里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 姜安宁微垂着眉眼,故露难色:“我自然也是想离开这里的。” “村里人越来越得寸进尺,荒诞无理的要求,实在已经是让我像是扛了一座大山似的,累的喘不过气来。”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再提出什么更加无理的要求。” “更甚至,会不会恶从胆边生,用些什么有违律法的手段,迫使我不得不答应他们荒诞无理的要求。” 姜安宁刻意的吸了吸鼻子:“这样的事情,一旦打开了一个口子,后面势必会像是洪水般,滔滔不绝。” “到时候,我只怕会被他们给压榨而死,再难得以喘息” “可是……” 姜安宁微微哽咽了下,好像真的有无限委屈在心中蔓延开了似的。 “可是这里,已经是我还能拥有的,有关于阿娘与爹爹,最后的些许记忆了。” “我、我实在是舍不得。” 她似真似假地剖白了两句,便低下头,沉默不语。 姜秀娥看着她,心不由得又软了几分。 她无奈的叹了一声:“耽搁了这么好久,菜都要凉了,洗洗手,回屋吃饭吧。” 没有再说刚刚的话题。 抬头看见停留在原地,想着跟安宁打声招呼的方婶子三人,姜秀娥难得露出了个和气慈爱的笑来:“是刚刚摆摊儿回来吧?等下是不是还要再出去摆摊儿?都这会儿了,估计你们也来不及回去做饭,拾掇了,不如就来我这儿将就着先垫吧一口,人多吃饭也热闹。” 说着,还偏头看了眼姜安宁,抬手在她后脑勺虚抚了几下:“也省的这丫头,第一次到我这儿来,陌生拘谨着,倒放不开手脚。” “啊、那,这个、那个……他三姑太奶您都这样盛情相邀了,我们这做小辈儿的,要是再推三阻四的,岂不就是太没有眼力见儿了。” 隋然跟姜贵诚比方婶子还要矮上一个辈分呢。 面对村里最年长、辈分最高的长辈,两个人都有些拘谨的,不知手脚该放在何处。 纷纷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方婶子。 这会儿听见方婶子都松口同意了,两人也忙不迭的笑着表态,说着“叨扰了、这空手来的,也怪不好意思的”之类的话。 姜秀娥闻言便板着脸佯怒道:“你们都喊我一声老祖儿了,来我这里,还要拿什么东西?存了心的要给我添堵呢这是!” “你们得了空闲,能多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就已经比什么礼物都贵重了。” “我啊,这一辈子无儿无女,从来没有享受过儿孙围绕膝下,是怎样的天伦之乐。” “只盼望着这家里头,能时不时的多那么点儿人气儿,便已经足够了。” “尤其是别学这丫头,说是什么简单买些东西,要在我这儿用午饭,我还真就信了她的,结果就出去那么会儿功夫,大包小包的,拎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回来。” “可现如今的季节,哪是能够放得住那么多东西的?” “顶顶是个不知道算计的实心眼子!” 说着,她戳了一下姜安宁的脑袋,看着好像很用力,实际上,不过是轻轻沾了一点儿。 倒是姜安宁十分乐意配合,“诶呦”了一声,将脑袋歪到了一旁,十分夸张的:“好痛啊!” 少不得又惹来姜秀娥一个瞪眼,跟方婶子她们笑着吐槽起来。 “你们瞧瞧她这个样子,鬼精灵似的!” “我不过是轻轻碰了她一下,她倒是像粘包赖似的。” “亏我从前还当她是个老实内向的,今儿才知道,这丫头是比谁鬼主意都多。” “瞧瞧,这可不就是开始装上了?倒好像我刚刚真的有多用了力气似的。” 方婶子听话听音儿,知道姜秀娥这番话,并不是真的在怪罪姜安宁,而是在变着法的炫耀呢! 索性她向来是个会做人。 你敬我一尺,我自然敬你一丈。 你捧着我,我也不会那么没有眼色的下你面子。 遂很快就笑着凑上前去,顺着人的话,跟着吐槽起姜安宁来:“可不就是呢?这丫头哪儿哪儿都好,唯独就是心眼儿太实诚了,做什么都不知道算计这些。” “不过,这也是安宁丫头对您老的一番心意嘛。” “安宁丫头是个孝顺的,只有那起子黑了心肝的,才会昧着良心颠倒黑白,胡乱泼脏水,污言秽语的谤毁安宁丫头的名声,说什么她不孝顺、不尊老爱幼。” “实际上,哪里是咱们安宁丫头不孝顺,不尊老爱幼呢?” “分明是那些人自己德不配位,为人尊长者不慈,又哪里值得尊敬呢?” 方婶子明里暗里的,骂了姜族长那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黑心肝一通。 又高高的捧着姜秀娥,顺道夸赞了姜安宁一通:“否则,只是看安宁丫头对您的心思,便知道了。” “咱们安宁啊,是最为孝顺不过的了。” “这还不就是因为,您对晚辈慈爱宽和,爱护有加吗?” 姜秀娥“呵呵”笑了两声,心情十分不错,很是爱听方婶子说的这番话。 “根山倒是娶了个好媳妇儿,他有福气。” 方婶子没防备的被夸了句“是好媳妇儿”差点儿就要挂不住脸。 她实在是不愿意听这样子的话。 却也知道,姜秀娥并没有什么坏心。 只是表情微微不自然了片刻,就迅速调整好了心态,乐呵呵的收下了这份夸赞,仿佛还十分骄傲似的,顺杆子往上爬了一下:“那是!姜根山能娶到我,那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她这话说的十分自然,就好像他们两个之间,尚未发生隔阂一样。 姜秀娥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怀疑什么。 她平常很少跟村里人走动,对方婶子她们这些人,大多只是个面熟儿。 尤其是八年前,发生那样的事情以后,她就更加像是个透明人一样,很少会再出门去。 只一个人,窝在自己的这方小院儿里,过些安静日子。 如果不是那天起夜时,偶然听见有人喊说,赵元山跟张氏不做人,跑到姜安宁家,想要逼死人,她大概也不会掺和到村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来。 “嗐,都站在这儿做什么,快点快点,都上屋里去,洗洗手,吃饭了,菜都要凉了。” 姜秀娥招呼着几人往屋里头走。 方婶子跟隋然她们“诶”了一声,十分老实的跟在人身后。 只是待稍稍落后人十几步时,隋然不免小声跟方婶子嘀咕:“我姑祖太奶,今儿这是咋了?” 咋跟变了性子似的。 “谁知道呢?从前瞧着冷冰冰,灭绝师太似的板着个脸,看谁都能给谁吓一哆嗦。” 方婶子也奇怪着呢。 她小心地偷看了姜秀娥的背影一眼,贴在隋然身侧,小小声地跟人咬耳朵:“今儿倒好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 “不仅说话和气了,还笑了。” “瞅着还怪慈祥的呢!” 隋然点了点头,颇为认同。 她忍不住猜测道:“您说,会不会是因为安宁的缘故?” 第187章 反派通常死于话多(赵海死亡倒计时-4!) 骤雨初歇。 姜安宁感觉刚刚一阵子急促的雨打声后,好像忽地就缓慢了下来。 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也变成了滴答滴答的声音。 雨停了? 她看了看手头上的绣活,加紧速度绣完了最后几针,暂停下来,略活动了下手腕筋骨,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哗啦的一声,积水一瞬间落地,惹得人微惊了惊。 “还真是雨停了。” 姜安宁看着乌黑乌黑,如水洗过,却没有一粒星子的夜空,一时倒是判断不出来时辰。 不过,想来,最多也就是刚刚过子时吧? 她回身将绣品用绷布卷了起来,仔细小心的放进了衣柜里。 略想了想,她又重新拿起一块干净的的布料,重新放到绣架上绷紧。 她随意的绣了朵玉兰花在上头。 还可以的留了几针没有收尾,方才将针插在一旁,起身给桌灯重新换了根蜡烛。 烛火微微摇晃片刻,很快就在灯罩的辅助下,愈发明亮起来。 她满意许多,找了蓑衣斗笠穿戴整齐,又在鞋子外头套了一双水靴。 将大门从里头多加了一道锁后,她犹豫了片刻,重新回了屋子,拿起灯罩来,将烛火吹灭。 屋子瞬间陷入无边的黑寂里,与外面乌压压的黑暗,融为一体。 姜安宁满意许多,关上房门,在外面拉了下挂在门头上的绳子,将房门从里面上了门栓。 未免留下脚印,她一路小心地走在房屋边缘的位置,直到跳上院墙,翻出自己家,又顺着几户人家的墙根走了会儿,最后跳到对面,踩着乱糟糟的杂草,直到进了树林。 - 赵海从昏迷中惊醒过来,发现雨停了,顿时轻松了一口气。 等他四处打量了一遍,感觉浑身漫布的伤口,被雨水泡到发肿,胀疼胀疼的以后,又抑制不住的嘶了几声。 好不容易忍着疼,从趴窝的地方爬起来,半靠着身后的土堆,歪扭着身子,得以缓歇,赵海才有力气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艹,什么鬼地方!” 他想要挪动下身子,蹬腿的时候,踢到旁边的土块,瞬间响起哗啦啦的声音。 赵海愣愣地停住,恐惧地吞了吞口水。 娘的,底下该不会是什么悬崖峭壁巨深土坑吧? 他心慌意乱,哆哆嗦嗦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镇定下来,两手在身侧胡乱地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个大点儿的土块,他甚至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这附近是什么巨坑或者山崖断壁,一个不小心掉下去,就要摔个粉身碎骨,断了活路。 赵海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狗狗祟祟地摸索着,将土块一点点的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企图缓和心头的恐惧。 好不容易重新冷静下来,他吃力的抬起满是伤口的手臂,将手里的土块丢了下去。 漆黑的夜色,过分寂静。 赵海屏住呼吸,暗暗地在心底数着数儿。 一、二、三…… 他足足数了七十九个数,眼瞅着就开始要不会数了。 才终于听见一声微弱的回响。 土块,落地了! 用了七十九个数才落地!! 正好被惊吓的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敢想,如果刚刚跌落下去的是他自己,会被摔成什么样的肉泥。 只怕整个人都会碎成肉酱吧。 赵海咽了咽口水,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的近。 之前把他从大牢里掳劫出来,关进别院里的那些人,虽然也对他十分不友好,动辄打骂。 几乎是将他当成了一条狗来看待。 甚至好像连狗都不如。 别院里的狗,摇摇尾巴,还能得到主人几句夸奖和一根骨头呢。 他但凡是敢多言语一声儿,被那些人给听见了,甭管他说的是什么,都少不得要挨顿鞭子。 狗吃的都比他胖!比他好! 顿顿有肉。 他呢? 连一碗稀粥都喝不上。 整日里,不是吃馊了的粗面馒头,就是吃拉喇嗓子的糠饼。 除此之外,他更是不被允许多饮用干净的水。 经常要渴上整整两日,才能勉强得到半碗水。 有时候甚至只能舔舔水袋,润一润嘴。 唯一不被限制喝水的时间,大概也就只有那些人给他灌一些不知名的苦药汤子。 还有用来给他泡澡的,洗澡水。 在被断水了快半个月之后,他实在是渴的受不住了。 便在又一次,被他们按进了浴桶里时,直接沉到了桶底,大口大口的喝了个痛快。 原本他想着,这些人看他如此,兴许会直接给他顿狠。 直接杀了他也说不定。 他甚至还想着,若是能如此,何尝不是一份解脱呢? 在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小房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由那些人摆布的日子,他实在是受够了。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对他的行为无动于衷。 以至于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靠着喝自己的洗澡水艰难苟活。 越是苟活,他就越发现,自己越来越怕死。 可他也十分确定,那些人并不想要他死。 而如今,他却是真的,差一点就死掉了。 “还好老子福大命大。” 赵海颤颤巍巍的扶着身后的土坡,缓缓地站了起来。 夜色太黑,他实在是看不清什么。 只大概的摸索着能够感觉出来,这是一个坡度比较缓的斜坡。 应该大部分都是泥土,并且是比较夯实的那种。 上面长着不少的野草,很是茂盛。 他随手抓了一把,用力的拽了拽,感觉这些草都很结实,应该是足够支撑他,向上攀爬的。 但这其中,应该还有荆棘。 他不是很能确定自己身上这伤口,究竟是被什么给刮出来的。 可一定是十分尖锐的东西。 赵海在心中估量了下,安全爬上去的可能有多大。 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留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 谁知道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会不会突然间塌陷下去? 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打那些人,给他灌过那些不知名的苦药汤子,又强迫他在那黑漆漆的药汤里,泡澡泡满好几个时辰,让他承受了许多犹如根骨挫裂的痛苦之后,他感觉自己好像变得体力更强了。 爬上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等着吧!” “贱人们!” “老子上去,就杀了你们!” 赵海整个人,几乎是贴在了土坡上,抓着野草,缓缓的向上爬。 “……呵,小贱人,姜安宁,等老子上来了,一定要让你好看。” “竟然敢报官,害得我蹲大牢不说,还被那些死变态,给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吃过的苦,一定要让你也全都吃一遍!” “不!两遍!三遍!” 赵海一边往上爬,一边神情癫狂的嘀咕着。 仿佛这样,姜安宁就已经被他碎尸万段过无数次似的。 “上天保佑,让我大难不死……” 赵海微弱又癫狂的声音,传进了远处,正往这边走的姜安宁耳朵里。 她很是惊讶的停了下来。 刚刚是……赵海的声音? 姜安宁有些不太确定的,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一路上小心的避开了那些,可能踩上去会发出声响的树枝。 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土坡附近。 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发现底下正对她极尽恶毒、诅咒谩骂的声音,的确就是赵海。 这算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姜安宁差一点就要忍不住笑出声。 她清楚的听到,赵海嘟囔着他是上天眷顾,福大命大。 赵海究竟是不是得了上天眷顾,她不知道。 她倒是觉得,自己今晚挺得上天眷顾的。 原本听了那男人说的话,她还有些发愁,万一赵海胆小如鼠,孬种一个,根本就不敢回来找她报复,那可怎么是好? 没想到,她不过是趁着下雨天,村里人全都早早睡下的机会,来后山提审周然。 便遇见了‘日思夜想’的赵海。 天知道,自打衙门发出对赵海的通缉令以后,她是有多么的想要见到赵海,亲手杀了他! 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提着赵海的脑袋,到衙门去领一笔赏金。 奈何自打那天之后,赵海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哪怕是衙门,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在城中地毯式的搜查,也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甚至都已经以为赵海是远遁他乡,潜逃海外了。 好几次,还后悔过,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杀了,而是送人进了大牢,让他有了机会逃走。 正靠着咒骂姜安宁咬牙坚持往上爬的赵海,丝毫不知道,此时头顶上方,多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等他终于从土坡上爬了上来,悬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他往前又爬了几下,接着便像是一条死狗一样,浑身脱力的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想到自己的狼狈,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再次咒骂起姜安宁来。 “……姜安宁,你这个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必定要让你……” 就像是感受到了人的召唤一样,姜安宁悄无声息的走到赵海跟前,在人刚意识到不对劲儿,还来不及抬头看清楚是谁时,挥起手中的柴刀,用刀背重重地敲晕了人。 本就虚弱的赵海,立马晕了过去,彻底人事不知。 “真是话多,聒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见了赵海的声音,听见了他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与前世几乎如出一辙的咒骂,姜安宁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暴戾。 她用了好长一会儿时间,才渐渐从那份暴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逐渐恢复冷静,拖着赵海,去了关着周然的地方。 周然在下大雨前,就已经醒了过来。 随后便发现四周乌漆抹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心神极度恐惧。 救命! 他想要大声呼救,张了张嘴巴,却发现嘴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粘住了,根本就张不开! 唔唔唔! 周然迫切的想要发出声音来,寻求救援与安全感。 唔唔的喉咙都痛了,却根本无济于事,那声音,指不定都传不出去。 巨大的恐慌,席卷着他全身。 究竟是谁要害他? 周然几乎是将从小打到做过的坏事全部都想了一遍,把有可能得罪的人,也全都想了想了一遍。 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来,他到底得罪了谁。 他没得罪谁啊! 浑然忘了设局坑害姜根山的事儿。 倒也不是忘了,纯粹是觉得,这不算什么事儿罢了。 就算姜根山家破人亡了,那也跟他没关系啊! 是姜根山自己蠢! 怎么能怪他设局骗了人呢? 但凡姜根山能够聪明一点儿,又怎么会被他给骗了呢? 周然很是认真的在心里复盘了诸多事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连错事儿都没做过,怎么可能会有仇人? 到底是哪个龟孙,把他给关在了这么个伸手不见五指,乌漆抹黑的地方啊! 真是丧尽天良,缺了大德了! 周然心里好一阵呜呼哀哉,又止不住的开始破口大骂,恶毒诅咒。 别让他知道,究竟是哪个小杂种干的! 不然他非得把那杂种的祖坟都给刨了! 正骂的起劲儿,忽然感觉身下有些湿嗒嗒的。 他一惊,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摸,却发现双手被绑缚着,与两腿紧密的贴合在一起。 想要挪开一些位置,却发现被紧紧捆着的双腿,不知道是被什么给钩住了,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周然尽可能乐观的想:兴许只是地面潮湿,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没过去多久,他就无法再继续乐观去了。 水,越来越多了! 他感觉两腿凉飕飕的,被冰冷的水浸泡着。 最开始,他还能够勉强淡定,直到水逐渐漫过他的腰。 娘的!到底是哪个龟孙儿要害他! 救命。 救命啊! 周然从最初的愤怒,到恐惧,到绝望,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脖子。 如果不用力抻长脖子,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浸泡了起来的水,就会全都顺着他的嘴巴、鼻腔灌进去了。 可抻脖子并不能够从根本上解决什么问题。 反而是没多一会儿,他就感觉脖子酸痛难受,接着就支撑不住的懈松下来。 在他懈松的那一瞬间,水立马排山倒海的,向着他管涌而来。 呛水的滋味并不好受。 周然甚至感觉自己看见了他太奶。 到最后,他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反反复复的抻长了脖子,累了、支持不住、酸痛到又被身下的束缚给重新拽回水中。 没多一会儿,他就筋疲力竭,意识混沌了。 就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头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掀了起来。 第188章 起因(赵海死亡倒计时-3!) 周然本能抬起头。 他看不见,却直觉来人了。 “谁?” “是谁?” 周然嗯嗯唔唔了几声。 姜安宁正犹豫着,该是继续用腹语,还是干脆坦荡露明身份。 用腹语的话……先前,方婶子的声音,大概已经暴露过身份了。 再遮遮掩掩,只怕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甚至,就算是联想不到她,也肯定会把一切都归咎到方婶子身上。 姜安宁倒是不担心周然以后会报复她或者方婶子,毕竟她不会给人这个机会。 只是,一旦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兴许对方,就不会甘愿将真相全都吐露出来,更有可能会藏奸隐瞒。 “是谁?你到底是谁?!” 周然看不清楚对方,只隐约觉得,对方像是一个女子。 他嗯嗯啊啊的唔唔着“是谁,你到底是谁”的声音,表情狰狞。 周然挣扎着,想要凑近一些,看清楚人的那张脸,只才动了几下,就被身下的锁链给拽了回去。 我…… 姜安宁正想说话,眼前忽地弹过去一条弹幕,险些闪瞎她的眼睛。 【用户多行不义必自毙打赏变声器x1】 哪怕在此之前,弹幕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文字闪过。 姜安宁却还是莫名有一种,弹幕安静了片刻的感觉。 这也太怪异了。 【谁啊?这时候手欠打赏什么,不是说好了暗中窥屏吗?你这让安宁女鹅怎么心安理得的杀人放火!】 姜安宁:……? 【不过好像安宁女鹅也不知道她被咱们视奸,诶嘿嘿,那我也跟一个!】 姜安宁:……视什么? 【跟一个+11111】 【用户***打赏变声器x66】 【……打赏变声器x1】 很快,姜安宁眼前,就只剩下满屏的【打赏变声器】重重叠叠的在眼前刷过。 她有些头痛、眼痛,心生怨念:要是能看不见就好了。 咻! 念头刚刚闪过,姜安宁就发现,眼前重重叠叠,看的她眼睛痛、脑袋痛的弹幕,全都不见了! 弹幕?出来? 姜安宁试探着在心里想了一下。 咻! 眼前瞬间又重重叠叠的,铺满了厚厚一层,令人眼痛的【打赏变声器】…… 姜安宁觉得有些稀奇。 她好像可以自由操纵弹幕的消失与出现? 随时随地的那种? 而不是必须像之前那样,躺下、坐起才行?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这莫名出现的弹幕,有些神奇。 她这里被【弹幕】给吸引了注意力,可是把周然给急坏了。 唔唔唔!!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放开我!! 天杀的!! 周然表情狰狞,极尽愤怒的“嗯嗯啊啊”的大声唔唔哼哼,想要吸引到人的注意力。 直至人筋疲力竭,气哼哼的用鼻子用力吐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死狗,姜安宁才好像是忽地回过神来一样。 “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姜安宁冷笑,已然决定直接坦白身份,没想到这声音一出口,倒是把她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正要摘下斗笠的手,忽地就停了下来。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儿? 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在,那么这声音,的的确确就是她发出来的。 可她的声音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难道是……因为那什么变声器? 姜安宁忽然就想起之前,赵元山与张氏夫妇,以施舍的姿态登门,要她嫁给赵江,继续被他们一大家子吸血时,她也是像今天这样,收到了一个什么打赏血包的提示。 紧接着,她就吐出来了一口血。 也正是因此,吓到了躲在暗处里看热闹的方婶子,进而牵扯出后面的那些事儿。 难道说,她今天所看到的【道具打赏:变声器】也跟那一天的血包,有着类似的功能,都是可以帮助她改变一些现状? 虽然她不懂什么是变声器,却不妨碍通过这三个字,以及刚刚的声音变化,来大概猜测到这东西的功能与作用。 姜安宁瞬间就安心许多。 原本还纠结着要不要暴露身份,如今却是不必纠结了。 周然哪里知道他得罪了谁,呜呜哼哼的好半天,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姜安宁皱了皱眉。 “不说?” 她冷呵了一声,偏过头去,看了眼旁边人事不知的赵海,拎起人,丢到周然脑袋旁边:“这人你总该认识吧?” 周然心说这乌漆墨黑的,我能认识个粑粑蛋啊! 根本就什么都看不清好吗? 姜安宁倒是颇为“好心”的蹲了下来,掏出一根火折子,吹了几下,将那点微弱的火光,放到周然跟赵海之间,叫人看的清楚些。 周然很用力的抻着脖子,想要辨认清楚。 可实在是太黑了,他、他看不清啊!! “很好,嘴巴硬没关系,我倒要看看,等会儿鞭子挨在身上,你还会不会这般嘴硬!” 姜安宁只当他看过了、看清楚了,掏出麻绳来,将赵海吊了起来。 周然:…… 不是,我没看清楚啊!! 唔唔唔! 周然用力的唔唔着,下意识的想要跟人解释,他根本没有看见。 而且,大哥,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我这嘴都被粘住了,根本说不出来话好吗?你想让我说什么,你倒是先把我的嘴给我解开啊! 你不把我的嘴巴解开,我怎么说话? 唔唔唔!!! 奈何无论周然怎么唔唔嗯嗯的,都没能吸引姜安宁的注意。 自然也就没想到,如今夜色漆黑如墨,除了她……大概也就只有弹幕上看热闹的那些人,能够看清楚四周的环境。 周然感觉自己唔唔嗯嗯的嗓子都快要坏掉了。 姜安宁也没有再施舍给他丁点儿眼神儿。 她自顾自的,拿出之前调配的化尸粉出来,一把扯掉赵海身上的那层褴褛庇护。 周然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适应了夜色一样,朦胧中看清楚了什么。 他还来不及看清楚被吊在树上那男人的脸,就看见姜安宁不知道往人腿上倒了什么,那伤口处,忽然就响起了滋啦滋啦的声音。 原本被拍晕过去的赵海,也在这时,被硬生生的疼醒。 正要尖叫,嘴里就被塞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进来,像是一口沙子,有些牙碜,他正要吐出来,却忽地感觉舌头根部一阵灼痛。 啊嗯嗯唔唔唔……从惊声到无声,也不过就是眨了眨眼的功夫。 赵海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周然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人的嘴巴里面掉了出来,还跳动了几下。 天色渐渐亮了一些,周然用力的瞪大了眼睛,才发现那个在地上跳动着的,是人的舌头。 啊啊啊!!! 他下意识的想要尖叫。 却不过是徒劳的,连嘴巴都张不开。 只能唔唔嗯嗯的,满是惊恐。 赵海也很想要大声喊叫出来,舌头被烧灼掉了以后,他不仅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腿上也逐渐多了细细麻麻的灼烧痛感。 他看不见自己腿上的变化。 周然确实看了个模模糊糊,满心恐惧。 赤条条的人,腿上带着伤口的地方,被烧灼的冒了血沫子,没多会儿,就有几块脱离了皮肉的、被烧灼腐烂的坏肉,从人腿上掉了下来。 周然吓得都尿了。 没多会儿,水里就多了一股子尿骚味。 赵海大张着嘴巴,想要啊啊出声,直到浑身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两眼一翻,再次没了动静。 死、死了? 周然一阵心惊。 在看到姜安宁回头朝他看过来时,痛哭流涕,唔唔嗯嗯的满是哀求。 “现在,还不肯说?” 周然大声的嗯嗯唔唔:我说,我说啊!你让我说啊!! 他着急的不行,想要抬手指向自己的嘴巴,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绑缚。 唔唔…… 周然急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姜安宁觉得差不多了,恍然大悟般,走过去,帮着周然撬开了嘴巴。 干涸凝固的鱼鳔胶,从人嘴上撕扯下来时,不免带下来一层嘴皮血肉。 周然疼的不行,却不敢吱声,只紧紧地抿着嘴巴,生怕等一会儿,姜安宁会把那个什么能烫掉人舌头的东西,喂进他的嘴里。 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啊! 他这到底是得罪了那一路神仙,竟要受此折磨。 “说!” 姜安宁言简意赅。 周然呜咽了一声:“大大大、大哥,不不不,爷、爷,这位爷,您到底是想让小的说什么啊,求您给指条明路成不?” 他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还非要让他说…… 他、他说什么啊? “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心里头清楚。” 姜安宁冷笑:“看来你是不打算乖乖听话,不愿意交代了。” 她说着,拿起手中装着化尸粉的瓷瓶来,伸手就要去掰开周然的嘴:“既然不说,那这舌头,也就没必要留下了。” “不不不!我说,我说!我说啊!!” 周然绞尽脑汁,想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出来究竟有什么好说的。 他试探的说道:“要不爷爷您问?” “您问什么,我说什么行不行?” 不然就这样子让他说,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呀。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配合。” 姜安宁再次冷笑,当即就要把化尸粉倒进人嘴里。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不配合呀,我说的,我什么都说。” 周然急急忙忙道:“我、我就是,我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求您开恩给我个提示。” “我肯定什么都说。” 姜安宁冷笑:“你最近见过了什么人?” “没见过什么人啊……”周然下意识的说道。 姜安宁当即再次捏开人的嘴巴,要往里倒化尸粉。 唔唔唔!!! “偶醉劲渐、渐了……” 听着人似是要交代,姜安宁暂时好心的松开了手,却故意的,掉了一丁点儿粉末,在人的肩膀上。 “啊!” 凄厉的一声惨叫后,周然哆哆嗦嗦的急声道:“我、我最近见了,一个自称是京城里头来的贵人。” 他不敢再有任何隐瞒,老老实实的抖落了个干净。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但他出手阔绰,给、给了我不少的银子。” 周然小心翼翼的想要偷看人脸色,奈何姜安宁戴着斗笠不说,这夜色朦胧,只微微多了几分黎明前的天光,他根本就看不到什么。 “接着说。”姜安宁将木塞扣回了瓷瓶上,给了周然一个“你暂时安全了”的信息暗示。 周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给了我几次钱,让我帮他做事儿。” “最开始,他是让我撮合赵海与姜安宁。” 周然咽了咽口水,担心人不知道姜安宁是谁,还特意的解释了一句。 “姜安宁就是、我们村里,一个很会赚钱的孤女。” “那人最开始,只是让我把、把姜安宁在县城里头卖、卖绣活赚了大钱这个消息,透露给赵、赵家人知道。” 姜安宁闻言眯了眯眼睛。 她就说,她一开始的时候,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尤其是村里人面前露过财,怎么赵家人就像是长了狗鼻子一样,闻着味儿就找了过来。 原来根源在这里。 就是不知道,周然口中所说的那个,京城里来的贵人,究竟是谁? 江巍? 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赵家很穷,见识短浅,行为粗鄙,在知道姜安宁会赚钱之后,便起了想要吃绝户的心思。” “后、后来,赵家与姜安宁定了亲,那、那人就没、没有再来找过我了。” “我、我当时还蛮后悔的……” 周然神情不似作假的可惜了句。 “后悔?” 姜安宁冷笑了声,并不觉得这是人良心发现的感慨。 “是啊!当时我以为这活儿就只能干一次,倒是白白叫赵家人给捡了个大便宜。” “您是不知道那姜安宁有多会赚钱。” 周然说着,声音忽地一顿,转而奴颜媚骨,谄媚讨好的跟姜安宁说道:“您是不知道那姜安宁有多么会赚钱,只要您把她给睡了,带回家去,后半辈子的吃喝就全都不愁了,而且她人也长得漂亮,您……” 啪! 周然令人作呕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安宁怒甩了一巴掌。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又是一巴掌反抽在他的另一边脸上。 “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要是再有下次,你便与他一样,断了这根没用的舌头,留着喂野狗吧!” 姜安宁冷冷地警告了人一句。 她手劲儿大,不过是两巴掌,就把人扇的牙齿松动。 周然顿时更小心了些:“是是是。” 姜安宁冷哼:“他还让你做什么了?” “最开始倒也没让我做什么……” 周然话音一顿,急忙小心的问:“我自己做的事儿,要、要说吗?” “你说呢?”姜安宁冷笑。 周然欲哭无泪,他哪里知道啊? 第189章 浮现(赵海死亡倒计时-2!) “……最开始他们也就没有再让我做什么了。” “甚至在让我把消息递给了赵家人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心想着,他们大抵是条大鱼,出手大方阔绰,不愿意就这样让他们逃了,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得罪了人,免得最后摇财树没得到,反倒是平白给自己惹上了麻烦,丢掉性命。” 周然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心路历程,眼神始终偷偷打量着姜安宁的脸色。 虽然也看不清出什么。 “呵……” 姜安宁毫无征兆的甩了一巴掌在人脸上,将人半个身子都打歪了过去。 偏偏又被身下拴着他的东西给拽回来,惯性的作用下,他整个人被拽的没入了水里。 没多一会儿,就已经呛了好几口水。 险些整个人溺死在水坑中。 咳咳…… 周然好不容易将脑袋露出水面,呛咳了好几声,眼中蓄满了泪水,十分痛苦。 “少在这儿跟我动那些没用的歪心思。” 姜安宁冷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偷奸耍滑会是什么下场。” “我、我没有……”周然内心一片愤恨,却根本不敢真得罪了眼前的人,小心卑微的讨好着。 “没有?” 姜安宁“呵”了一声:“我要听的是重点。” “你在这儿跟我东扯西扯的,说一些没用的,难道不是偷奸耍滑吗?” “怎么?莫不是想要拖到有人过来救你?” 姜安宁伸手捏上了人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合拢不上。 周然痛苦地唔唔呕呕了几声。 “我劝你还是认清楚现实,别白费心思。” 姜安宁揪着人的下巴,将人正面拽进水里。 呕! 混合着尿骚味儿以及其他污脏味道的水,一瞬间大口大口地灌涌进了周然的嘴巴里。 “救……” 才刚刚一被拽出水面,周然本能的想要大喊救命。 声音都还没全乎落地,整个脑袋就又再一次被姜安宁拽入了水里。 周然用力的摇头挣扎。 将本就浑浊不堪的泥水,搅合的更加浑浊。 大量被卷起的泥沙,都在这个时候,随着脏水灌进了他的嘴里,厚厚的糊在嗓子眼儿上,令人难受。 咳咳…… 等再次被拉出水面,周然俨然已经没了多少力气,只才咳了几声,想要把呛进嗓子眼儿里的泥沙给吐出来,却又一次被拽入了水里。 如此反复了几遍,周然很快就失去了挣扎的力气。 等最后再次被拽出水面之后,他甚至连往外咳水的力气都没有,双眼目光涣散,像是要死掉了一样。 时不时的抽搐几下,嘴巴里往外吐出些脏水来,完全是身体本能的在往外呛吐。 “想来现在你应该学乖一些了。” 姜安宁站起身,抬脚勾起人的下巴:“知道该怎样说话了吧?” 周然神情麻木,意识涣散,两眼直直的看着前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找回几分神识:“知、知道了……” 乖巧的完全没有丝毫反抗之心。 姜安宁瞧着他这个样子,眉眼冷凝地弯了弯嘴角,有种异样的兴奋快乐,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想到了从前。 那时候,她已经被赵海家暴多次,无数次求救,最终都无果而终。 她求救无门,想要与人合离而不成。 却偏偏又雪上加霜的,遇见了周然。 赵海不知道是怎么认识周然的。 哦,或许是周然的蓄意接近也说不定。 毕竟时至今日她方才知晓,就是周然泄露的消息给赵家。 从前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或者是怕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还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反正她不得而知。 这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赵海与周然之间是没什么交集的。 直到她多次被家暴,向姜族长等姜氏一族的长辈们求助,被敷衍,被劝和。 赵海与周然才渐渐的往来密集起来。 到后来,周然就经常会到赵海家里来吃饭。 有一次,两个人凑在一起喝多了酒。 她当时还抱有身为妻子的责任感,给人煮好了醒酒汤送过去:“这是醒酒汤,你们喝一些,能缓缓酒劲儿……啊!” 不曾想她话才说了一半,就引来了赵海暴躁的拳打脚踢,连带着那一锅醒酒汤,也全都被打碎了洒在她的身上。 “老子在这儿跟人喝酒,你废什么话?” “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懂不懂规矩?有没有点儿眼力见儿?” “哪家的妻子是像你这样的?管天管地还管到自己丈夫身上了!” “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就这么一点酒,老子还用得着喝醒酒汤?” “你在瞧不起谁?” 赵海似乎很是介意“姜安宁会瞧不起他”这个事儿,虽然就连姜安宁自己也不清楚,她究竟在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做出了让赵海误会她瞧不起他的事儿。 “我没有……”姜安宁小声的为自己辩解了句。 却引来赵海更加暴躁的拳打脚踢。 “老子教育你,你竟然还敢顶嘴?” “真是不知道这个家谁是大小王了吧?” “你不要以为你会赚几个臭钱,就能跑到老子头上来拉屎撒尿。” “我打死你个贱****” 姜安宁被打到耳朵嗡嗡作响,双眼失明。 她苦苦哀求着对方不要打了,却好像反而更大的刺激到了对方的兽心。 赵海下手越来越重。 始终在一旁做壁上观的周然,看了好一会儿热闹,才终于想起来说一句:“诶呀,赵哥,别打了。” 那时候,姜安宁以为他是好人。 哪怕她心中无比的清楚,即便这个时候赵海被劝和着停了手,等到人走了,回到房间里,他仍旧会再次对她动手,她也依旧是心存感激的。 至少,在此时,她能得以片刻喘息。 却不曾想,周然接下来的话,是将她推进了更深的地狱。 “你这样打她,等到明天,她肯定浑身青紫,全都是肉眼可见的伤。” “这几天,村子里本身就已经有不少风言风语,说你们赵家人没良心,娶了这么个会赚钱的摇钱树,却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 “就连族长他们,也都在商量着为人做主,让你们和离呢!” 赵海怒:“他们都是住海边的吧?管的那么宽!” “旁人家的事情,哪里由得他们指手画脚?” 周然便假模假样的叹气:“倒也不是族长他们非要多管闲事。” 他看了眼被打到浑身颤抖,缩成一团的姜安宁,扬了扬下巴:“还不是你家这位,几次三番的跑去求人帮着做主,闹的村里头满是风雨,几乎家家都知道你们家薄待了她。” “舆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连外面都有人听见风声。” “如今来咱们村里说亲事的媒人,都委婉的打听了起来,是不是有这么一桩事儿,族长与村正他们,自然也就不得不出面管上一管,否则影响了村里其他人的婚事儿嫁娶,可不就是大罪过了吗?” “到时候,但凡谁家闺女儿子嫁不出去,或者娶的不好了,还不都得怨怪族长他们?” “就是找到你们家来打砸讨要说法,都是有可能的!” 被周然这么一通夸大其词,赵海对姜安宁的恨意更加多了几分:“都是你这贱妇惹出来的祸事儿!” 说着,便又要动手打人。 周然赶忙拦住了他:“诶呦喂,哥哥,你可快歇着吧!怎的好像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白说了一样?” “你这样打她,除了给人增添把柄,叫人拿你们家当成是饭后谈资,还能有什么用?” “更何况,你可别怪弟弟我没有提醒你,如今族长跟村正他们,那是打量着不愿意多管闲事儿!” “说一说,闹一闹,便也罢了。” “真要是动真格的,帮着人撑腰和离了,如何安置一个早就没有了爹娘兄弟,被休弃回家的孤女,也是桩令人头疼的事情。” “毕竟,她出嫁前住的那座宅子,如今可是属于村子里的财产。” “这要是让你们把人给真休了回去,那岂不是要把房子也一并还回去?” “那和割族长他们的血肉有什么区别?” 周然:“他们自然是都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招惹了麻烦回来,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他看了眼姜安宁:“左不过这人,不是也没死吗?也有吃有喝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受点气而已,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忍一忍就是了。” “可你要是再这样,毫无章法的对她拳打脚踢,回头她满身伤痕的往外头一跑,那族长他们,就是不想管,也必须得管了。” “否则这样的事情传开了,村子里的名声就没办法要了。” “就是族长愿意,村里人也不可能愿意啊!” 赵海果然停下了手。 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不可能傻到跟村里人去做对。 可就这样便宜了姜安宁,他心里总是不舒服。 “难道我以后还真的得投鼠忌器才行了?” 赵海恶狠狠的瞪了人一眼:“只怕到时候,她拿着这道挡箭牌作威作福,更加不服管教,要惯出来个佛爷了!” “嗐!这有什么难的?” 周然笑眯眯的帮着人出主意:“想要磋磨一个人的法子,那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嘛?还不必像你这样笨拙,闹的满身痕迹,落人话柄。” 也是那一天,赵海跟周然学了许多磋磨人的法子,刀刀不见血,却也刀刀剜人肉一样,疼的钻心。 其中就有将她整张脸浸在冷水、污水、粪水里…… 既不会让她的身上留下伤痕,叫人给看出来。 就会让她无比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处于深深的恐惧之中。 更可怕的是,这些她被暴虐对待的过往,再往后许多年里,都如会吃人的恶魇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折磨着她。 哪怕直到如今,她重新活了过来,甚至当初害她的仇人,此时此刻就在她的手中,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猪鸭一样,任由她宰割、耍玩,一如当年,他们对她那样。 也依旧还是会偶尔觉得,她仿佛是落在了曾经的困境中,时时刻刻,徘徊难以向前。 她活着。 却也好像又死了。 死在那些,过往的阴暗困境中,穷尽一生,也找不到解脱。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间想起了那些不堪的过往,原本因为报复周然升腾起的那股兴奋,眨眼间便消失不见,进而全都化作暴戾。 周然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 老实的不得了。 怎么就又挨了两巴掌? 还被踢了两下脑袋。 接着又给按进水里了。 唔唔……咕噜咕噜。 周然甚至都来不及去多思考为什么? 只觉得脑子里头好像都被灌进了水。 口腔鼻腔里,浓郁的腥臭味儿,泥沙、烂树叶,再一次对他施行起折磨。 这人、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 周然恨极了,也只敢在心里暗骂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生怕会因为怨念太重,露出太过明显的表情,更加的惹恼了人。 咕噜噜…… 当再一次被人从水中拽起来时,周然强撑着意识清醒,语速飞快的求饶:“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放过我唔咕噜噜……” 哀求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再一次被按进了水里。 甚至这一次,他在水里泡的时间,比之从前还要更长一些。 长的他仿佛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当他再一次被拽上水面时,不免更加急切的哀嚎求饶:“放过我吧……” 话音才刚从嘴巴里跑出来,姜安宁便更快更用力的将人按进了水坑身处。 周然不仅觉得自己要溺死了,更觉得自己好像要被一分为二了。 唔唔…… 姜安宁脸色冷漠的看着人在水里吐泡泡。 要不是还需要人继续交代有关于背后之人的更多细节。 真想就这样溺死他。 “现在会说话了吗?”姜安宁冷冷地问了一声。 周然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却还是求生欲满满的下意识回答:“会了、会了!” 他事无巨细,又言简意赅的,把这些年来,是如何想要从中作梗、横刀夺爱,介绍了娇娘与赵海认识等事儿,一一与姜安宁说了。 包括后来,那些神秘的京城来人,递了消息,让他挑拨村里人,寻由头瓜分姜安宁的钱财。 之前,他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直到,姜安宁突然性情大变,将赵海连同赵家人一起,送进了大牢里。 “娇娘?” “赵海的那个相好,是你介绍给他认识的?” 姜安宁莫名地,就想到了那个处处不对劲儿的画舫新老板。 “是、是我介绍的。”周然有些怕的想要缩成一团,奈何被绑缚的跟粽子似的,偏他绳子被水泡过之后,愈发紧箍在身上,致使他连呼吸都有些不畅快了。 周然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关注赵海与姜安宁的事情,心有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我是想着,赵海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时间,花在姜安宁身上,我自然也就有了机会可以趁虚而入。” 有点恶心,缓一缓。 第190章 误杀(赵海死亡倒计时-1!) 姜安宁听着不觉皱起眉来。 难道,背后指使周然的,并非是王尚那些人?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趁虚而入,那姜安宁就不知道突然抽什么风,将赵海给送进了大狱,连带着赵家的其他人,也全都跟着遭了殃。” 周然有些狗改不了吃屎的废话道:“要我说,也不过就是一丁点儿的小事儿,那姜安宁本就已经与赵海定了亲事,在大家伙的眼中那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未婚夫想花未婚妻几个嫁妆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除非是不想再结亲了,否则何必为了几个臭钱,闹得这般不堪。” 周然怨念颇深:“要不是姜安宁忽然疯了似地作妖,我兴许已经计划顺利,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 现在,幸好是没能成功。 否则,这娘们性子如此之烈,指不定不会甘愿受玷污,被他所要挟。 反而会害他惹上一身腥臊。 “倒是因为这件事儿,京城里来的贵人,又重新找上了我。” 姜安宁按压下困惑,静静的听着周然继续往下说。 - “你说什么?!” 王尚怒瞪着娇娘,惊声拍案而起:“姜安宁把那些银票,捐给了安济坊?” “是、是的……” 娇娘有些害怕的往门口退了退,有些后悔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他。 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嘛。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今儿要是不把话给说明白,这性情暴烈的男人,只怕又要掐她脖子。 娇娘略略冷静了一些,小心的扶着门框,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因着您之前,在安济坊挂名做出诊大夫,为了不被人怀疑,在借口了一段时间,您进山去采药之后,咱们的人,便易容成您在安济坊时的样子,回去露了个脸,好巧不巧的,就正好听见了这事儿。” “本来他也没在意,是当个乐子说给我听的。”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便着人仔细打听了一下。” “果然发现……” 娇娘往门外退了几步,几乎是半个身子都躲在了门框后面。 “发现那去给安济坊送钱的傻子,正是姜安宁。” 所以,姜安宁没有把那钱给贪昧下来! 她还是没有变。 如从前那般,是个傻子。 捐给安济坊…… 王尚怒着怒着就笑了。 这傻丫头,可真是,怎么还是这么愚蠢天真呢?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面色一慌:“赵海呢?” “已、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放走了啊。” 娇娘道:“这会儿,大概已经离开别院了吧?不过,昨傍晚开始,就忽然下起了大暴雨,兴许人被拦住了脚步也说不定。” “要是没拦住的话,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到姜家村了吧?” 王尚忽地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现在,立刻!马上!安排人,去把赵海找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必须把人给我抓回来。” 王尚很是后悔当时没有仔细的调查清楚,只想着人兴许会是把钱交到衙门,又或者是捐给寺庙道观充作香火。 根本就没有想到,还能捐到安济坊,这样更为实用的地方。 “怪我,都怪我,为什么就不能再多仔细调查一下呢?” 王尚低声喃喃了句。 娇娘离得比较远,并没有太听清,下意识的问了句:“您说什么?” “没事!” 王尚一瞬间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清清冷冷的瞥了娇娘一眼,信口胡诌:“我忽然间想到,暂时还不是杀姜安宁最好的时机,你现在立刻让人去找赵海,务必确保,他还没来得及回到姜家村,对姜安宁下手。” “另外再安排几个人,悄悄的盯着姜安宁,保护好她的安全。” “还有那个周然,让他不要再……算了,没有用的废物,丁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好,直接杀了吧。” 王尚想起周然,便觉得十分厌恶。 嫌恶人曾经满是恶意的编排过姜安宁。 就仿佛,这幕后的间接指使,与他全无关系似的。 “好的……啥玩意儿?” 娇娘意识到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之后,连口音都给吓出来了。 “杀了周然?” “安排人去保护姜安宁?” “还要把赵海找回来……” “你又疯了?” 明明之前好好的,她都已经做好,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城的准备了。 现在这男人又过来跟她说,回不去了,还得继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继续蹲守着,保护姜安宁,这个本应该被他们杀掉的人的安全。 “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更多,照做就是。” 王尚冷眼扫了过去:“我忽然间想起这件事情至关重要,无论如何,姜安宁必须不能够出事,听明白了吗?” “听不明白!” 娇娘被人惹火的脾气上来了,也不害怕了,也不往门后面躲了。 她直接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走到人跟前,怒目而视:“今天你不把话跟我说清楚,不拿个正正经经的理由来说服我,便休想再指使我为你做任何事情。” “有种你就直接杀了我!” “反正像你这样喜怒无常的上峰,我早就已经受够了。” “老娘不干了!” “谁爱伺候你便让谁伺候去吧,反正老娘是不伺候了。” 娇娘说完,也不管王尚是怎样的脸色难看,冷哼了一声,十分不服气的双手环抱着,坐到他刚刚坐过的主位上,端的是一副撂挑子不干,再哔哔老娘就起义造反的模样。 “你……”王尚怒极。 娇娘冷哼:“你你你你你,你什么你?” “少跟我来家暴男的那一套,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现在不怕你的!” “你要是再敢掐我脖子,我就、我、我就踢碎你那两颗鸡蛋!” 娇娘挥了挥拳,一副你别过来惹我,否则老娘说到做到的样子。 王尚气极反笑,瞧这一向大有主意的手下,此时倒是有些像是耍起无赖,竟然有些诡异的亲切感。 “我是说认真的。” “没有与你玩笑,也不是喜怒无常,朝令夕改。” 王尚叹了一口气,心知,此时要是不把话说明白,解释清楚,眼前人只怕是真的会撂挑子不干。 “我是真的突然间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才会顿觉,之前的决定,太过于仓促,失了考量。” 娇娘明显的不信。 “是吗?那你说说,我听听,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有多么的重要?” 王尚叹气,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 江安县这边的大部分暗桩关系,他虽然可以调领,可论起快速的进行统筹安排,娇娘却要比他合适许多。 “难道你忘了吗?” 王尚无奈,反问了一句,令人心生疑惑后,信口胡诌的理由张嘴就来:“这消息还是你告知给我的呢。” “你说,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江巍与韶安郡主的婚事,宫中指定了要江安县第一绣娘为之缝制婚服。” “且先不说这韶安郡主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仅是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名头……无论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名头,是真正属于谁的,你猜江巍心里,会否认为是姜安宁?” “如今圣旨以下,江安侯府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早已明哲保身、低调行事多年,必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而去触及上怒。” “那他们自然会派人,来江安县寻找这所谓的第一绣娘。” “若是在这个时候,姜安宁忽然间死了。” “便就是杳无音讯,没了消息,都势必会引起江侯府的注意。” “或许江安侯并不会真的在意,这小小的绣娘,是否与当年那场香云纱案有关。” “可江巍却是一定会在意的!” “他在江安县潜伏八年之久,肯定是心中早就有所怀疑了,只不过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罢了。” “你说,如果咱们现在杀了姜安宁,那跟把证据送到人手边,有什么区别?” 娇娘闻言,不免沉思起来。 还别说,这喜怒无常的暴躁男人说的,竟然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么说,姜安宁还真就不能杀了?” 娇娘皱眉,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不对,不对。 她忽地大声道:“可你之前不是还说,这是京城给咱们的暗示与警告吗?” “你休想又来骗我!” “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好糊弄了!” “你不要再拿我当傻子。” 娇娘目光警惕的看着男人,满是提防。 “我没有骗你。” 王尚面露几分无奈之色:“可你也总要允许,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走一步算三步便已经是极限,根本预料不到更多的事情。” “你总要允许我有一些顾不到的地方吧?” “所以我才会说,我也是突然间想到……” 王尚微微抬头,叹气哀伤:“在此之前,我是真的认为,这是京城那边,对咱们的警告。” “可如今再仔细想一想,便也不难发现,这更像是京城那边给咱们的指示。” “又或者说,是指令。” “指令?” 娇娘皱眉,十分不解:“何意?” 王尚摇了摇头:“圣人之心岂是你我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 他露出自己也想不通的样子,凄凉茫然。 娇娘渐渐从怀疑,变成了半信半疑。 “不过我猜想,或许还是与当年那桩要了数百条性命的香云纱案有关。” 娇娘皱眉:“香云纱案……向来为宫中所忌讳,人人不得提起。” “忌讳?” 王尚冷笑:“如果真是忌讳,那与香云纱牵扯最深的安夫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如今的逍遥自在?” “你是说……”娇娘皱眉。 嘴巴里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王尚的否认声给打断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娇娘会意,也深知此事的忌讳,索性不再提及。 只是心里,已经动摇,对王尚所言有所倾斜,信任远远大过了怀疑。 王尚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嘴角。 从娇娘的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足以判断出,人心中的动摇。 “你只需要知道,咱们在这里这么些年,近百名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为何要苟藏在这小小的江安县,对明明已经知道的既定目标,迟迟无法下手,不得不采用迂回的战术,一点点诱捕猎物,再伺机伪造其是自然意外死亡,就足够了。” 王尚再次拿出从前的那套说辞。 娇娘轻皱了一下:“你是指,江巍?” 她其实还是不太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何关联? 毕竟从头至尾,一切都只不过是听王尚在说。 “自然。” 得到人确切的回答,娇娘更加的不解:“江巍不是已经回去京城了吗?就算宫中有旨意,要求将为大婚所用的一切服饰,都有江安县第一绣娘来做,可这山高路远的,成婚又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光是三书六聘,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功夫。” “总不能做婚服这样的事情,他还特意千里迢迢的重新跑回江安县吧。” “只要能够保证姜安宁不死,不就足够了吗?就算在这期间,江安宁出了什么意外,他又能够怀疑什么呢?别忘了,在他离开之前,可也是特意给姜安宁挖了坑。” 娇娘冷笑:“那些愚昧又贪得无厌的村民,因为他留下来的坑,情绪过激的对姜安宁做了些什么,也很合理吧?” “反正他又不在江安县,就算是有什么打草惊蛇,他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立马就赶到现场吧?” “更不要说从京城到江安县,山高路远的,遇见些什么意外绊住了脚步行程,耽搁上些许时日,这也很合理吧?” “有这样长的时间,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们毁尸灭迹,消灭证据?” 娇娘越想,越觉得王尚刚刚所说的那些理由,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牵强了。 她甚至又怀疑更多了起来。 看着王尚的目光都带了打量与审视。 王尚“呵”了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难不成是觉得,我又私心作祟,想要保护姜安宁,有违上令?” 难道不是? 娇娘抿着嘴,虽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但态度还是十分明显的。 她就是怀疑王尚有这个心思。 “娇娘。” 王尚看着人,语重心长的喊了一声,略略停顿片刻,微叹了口气:“你还是找个男人嫁了吧。” “你什么意思!” 娇娘顿生怒火,气极反笑:“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心虚了,就开始骂人了是吧?” “劝你找个男人嫁了,怎么是骂人了呢?” 王尚语气无奈:“我只不过是觉得,你实在是不太适合做个杀手。” “你就像是一柄冷冰冰的刀,锋利是锋利,却没有玲珑心,不懂得该把刀刃对向谁。” 王尚走到人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人肩膀:“锋利的刀固然好用,可不懂得揣测主人的心思,反而会有可能伤了主人,那这刀,你说还有必要留下吗?” 我好担心下一章赵海死不掉。 第192章 赵海,死! 姜安宁打的有些累了。 看着像是条死鱼一样,双眼无神瘫躺在地上的赵海,顿觉无趣。 她坐在火堆旁边烤火。 将一块块满是肥油的肉,监考的金黄酥脆。 “吃点儿吧。” 等感觉到赵海又恢复了些精气神儿以后,姜安宁像是不怕烫一样,直接用手捡了一块煎肉,递过去给人。 赵海看着那色泽金黄,浓缩成一小块的,浑身颤抖,啊啊啊的乱叫起来。 没多会儿,身下就多了一股子尿骚味儿。 姜安宁顿时眉眼一冷:“给你东西吃,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阿巴阿…… 赵海不断的摇头,好不容易单手支撑起来,疯狂的向后蹭爬,想要逃离这个毒妇的眼跟前。 毒妇! 姜安宁她是魔鬼!!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弃这肉腌臜,更想吃些进补壮阳的。” “倒也是怪我了,忘了你这样的人,总是对壮阳补肾、吃哪补哪有种执念。” “来,我帮你。” 姜安宁丢掉手上煎的金黄的肉块,提起柴刀,走上赵海。 啊啊啊巴巴啊!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赵海满心恐惧的向后蹭爬蠕动,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把人赶走。 啊啊啊巴巴唔啊啊啊!! 姜安宁完全不在意这样蚊子似的伤害。 她一脚踩上赵海的右腿,用力死踩在地上。 另一只脚,踢开他的左腿,用刀抵着。 嘴角微微弯了个漂亮好看的弧度,眉眼间油然生出几分混世魔王般的痞气。 “不要怕。” “慌什么呢?” “到底咱们邻居多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按那戏文里头的说法,你跟我就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难不成你对我还不了解吗?” “我这个人啊,手头上的功夫最是干净利索。” “尤其是……” 姜安宁刻意的拉长了声音,提起手上砍木头石块时,被劈的卷了刃的柴刀。 “劁猪的时候!” “你放心好了,赵海哥哥。” “当初,家里头张罗着抓猪的时候,你不是也看见过吗?” “我这劁猪的手艺,可是一点儿也不比那些老师傅们差。” 姜安宁说的,是上辈子的事儿。 赵海约摸是为了故意羞辱她,将她丢进猪圈里头,打着省钱的由头,要她把猪圈里的小猪羔子,全都劁了才可以回屋吃饭。 否则,便住在猪圈里头过夜。 当时她怕极了。 而且,她是个绣娘啊! 绣娘的手,向来保养的精贵,生怕损伤了,会勾线划丝。 那一夜,她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从猪圈里出来时,心境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手抖,更没办法吃东西,胃里经常翻涌着反酸水,难受的她像是要死掉了一样。 更别说再去做什么绣活了。 倒也很奇怪的,一向对她诸多苛刻的张氏,整日要她做这做那,伺候全家老少的赵家人,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再大声呵斥,拳打脚踢,对她进行各种人格羞辱的,要她干活了。 任由着她,脸色苍白的,在屋炕上躺了大半个月。 甚至有时候,赵海若是心情好了,还会给他端一碗棒子面儿粥过来。 好像,他们的一切目的,就是毁了她这个人,她这双手。 啊啊啊啊啊! 啊! 姜安宁触景生情,想起从前的诸多事情。 赵海对这些只存在姜安宁记忆中的,关于前世的经历,完全不知内情。 他只觉得这个女人恐怖又可怕。 啊啊啊啊啊地苦苦哀求着无果。赵海忽地瞪圆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姜安宁,很快,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 除了时不时的抽搐与喘息,还证明着这个人还在活着。 其他的地方看起来,完全与死人无异。 尤其是两腿下面的那一滩血。 赵海死鱼一样无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屋顶,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姜安宁笑了笑,拿着柴刀,和血糊糊的两颗球蛋子,重新回到了厚石跟前。 火堆已经烧灭了些许。 姜安宁重新又挑了些相对好烧的柴,丢进火堆里头。 重新将火给燃了起来。 沾了湿气的木头,并不怎么好烧。 她着实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将火堆里的火,给重新烧旺了些。 等到厚石再次被烧的滚热,上面放着的那几团肉,再一次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姜安宁拿着刀,把血糊糊的球蛋子,切成了薄片。 滋啦的一声,引得赵海眼珠子动了动。 “看来,你的确是好这一口的。” 姜安宁敏锐的捕捉到了人的些许变化,笑着打趣:“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这样的脏东西,得要好好的,用大火烧一烧,烧去那些污秽腌臜,方才好入口啊,你说是不是,赵海哥哥?” 赵海只觉得,姜安宁这一声甜腻腻的“赵海哥哥”,就像是催命的诅咒一样,听得他浑身发颤。 ~啊~啊~啊~ 赵海有些绝望地,小幅度拍打着地面。 想逃。 想回到那个被当成畜生一样饲养凌辱的别院,继续过被圈养着的生活。 至少…… 至少还有命在啊! 泪从眼角流出来,一路蜿蜒,向耳朵眼儿淌了过去。 “别急,这就好了。” 姜安宁拿着被煎的焦黑干巴的切片蛋,递到了赵海的嘴边:“吃吧。” “吃哪补哪。” 唔唔唔……赵海一想到这东西是什么,立马死死的闭紧了嘴巴。 “怎么?不喜欢?” “吃啊!” “你不是最喜欢进补的吗?” “吃哪补哪,快吃啊!” “吃!” “我让你吃!” 姜安宁掰开了赵海的嘴巴,直接将焦黑的一块切片,塞进了人的嘴巴里。 赵海还要挣扎着想要吐出来。 被人两巴掌掌掴的头脑发懵,耳朵嗡嗡。 “吃!” 姜安宁又塞了两片在人嘴巴里,见人老老实实的用半边还健在,没有松动的牙齿嚼碎了咽下下去,这才满意。 她把厚石上煎的肉,全都喂给了赵海。 赵海满心抗拒,最后还是扛不住拳头和暴打,忍着恶心,老老实实的全都咽了下去。 “这才乖嘛。” 姜安宁学着从前,赵海每次家暴她之后的模样,在人脸上轻轻拍打着夸赞。 赵海本能地瑟缩颤抖。 姜安宁冷笑。 原来,畜生也会害怕啊。 啊啊啊啊啊巴巴啊啊啊啊。 赵海“啊啊啊”地乱叫了一通。 明明只是一些叫人听不清楚的杂乱音节。 姜安宁却听懂了人的意思。 赵海:我都吃干净了,能饶了我了吗? 赵海:放了我吧,求求你。 啧啧啧,真是怪可怜的。 姜安宁哼笑着出了声:“赵元山是死是活,是做人还是做狗,你大概是不会在乎了,毕竟公堂之上,你们就已经上演过了一出父子失和的好戏。” “倒是我高看了你们。” “畜生,就是畜生。” “怎么会懂得人的感情呢?” “不过,你从前常常跟我说,你与你的胞妹赵银莲,是如何如何的兄妹情深,你与赵江兄弟俩,又是怎样宠着这个唯一妹妹的。” “说是在你们家,女孩子,都是被当成宝的。” “想来,对赵银莲的死,你还是会有些感兴趣的吧。” “毕竟,她可是你最疼爱、最在乎的妹妹呢。” 赵海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睛,满是震惊与恐惧。 姜安宁笑着凑过去,先是用柴刀,砍断了他的双手与双脚,然后才贴近人的耳边,轻声的说道:“你妹妹,掉进枯井里头,摔死了。” “就是这样,砰的一声,摔成了肉泥。” “哦,对了,在她掉进枯井之前,也差不多是像你这般,受尽了折磨,被砍断了双腿。” 姜安宁嘻嘻的笑了声,贴在人耳边问:“想知道她是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被人砍断了双腿,却还是掉进了井里吗?” 赵海瞪着眼睛,唔唔啊啊。 “是我。” 姜安宁轻飘飘的一句,彻底湮灭了赵海心里的全部希望。 “是我,把她从井里拉上来。” “然后,就这样,轻轻的,轻轻的一下,砰!” “她就被我推了下去。” “砰!” “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脑袋开花。” 姜安宁卷着嘻嘻笑声的话,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彻底浇灭了,赵海心底最后的那一点儿,求生欲望。 她不会放过他的。 她会杀了他的。 毒妇! 毒妇! 赵海心中愤恨、恼怒、不甘、绝望,无数种情绪交杂,直到最终,渐渐地归于平静。 满心绝望过后的平静。 他只有一件事儿,始终想不明白。 姜安宁,到底为什么,这么恨他? 他不就是骗了她一点儿嫁妆钱吗? 可他们都已经定亲了,那她的钱,不本来就是他的吗? 花点儿怎么了? 甚至,他是想骗,但还没有骗成功啊! 怎么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不想死。 他真的不想死啊! 姜安宁看出了眼中的不甘、怨恨与茫然。 想来,此时,赵海一定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吧。 哈哈哈! 姜安宁忽然放声大笑,将沉浸在绝望中迷茫的人,都给下了一大跳。 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前世多年饱受的折磨与委屈,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倾泄口似的,呼啦啦的向外翻涌。 赵海顿时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这娘们,就是疯了! 怪不得性情大变,连往日的情分都不念了。 他可真是倒霉啊,摊上这样个未婚妻。 早知道姜安宁这毒妇是个疯子,他说什么也不能同意这门亲事…… 赵海心里升腾起这个念头没多久,很快又改了念头。 就算真的非要与姜安宁结亲,吃绝户,也完全可以让她嫁给赵江。 赵海心头哀戚,很想要再挽回几分。 阿巴阿巴了好半天。 奈何姜安宁困在自己的情绪里,对他完全就是视而不见。 如果在这个时候…… 赵海心里,忽然生出几分狠厉。 他能被人折磨这么久,又是割肉又是放血,又是切掉了宝贝疙瘩,甚至来时的路上,还跌下土坡,刮了一身的伤,几度昏迷,仍旧大难不死,也是被那些来路不明之人,灌了许多汤药,泡了好久药汤子的缘故。 若此时,他趁姜安宁毫无防备之时,给人致命一击的话…… 赵海的目光,渐渐挪到被姜安宁搁置在一旁的卷刃柴刀上。 就是现在! 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不慌弹幕上疯狂的闪过【啊啊啊】,拼劲了吃奶劲儿,欲要夺刀反杀姜安宁的赵海,也在大声的尖叫。 姜安宁不防备的,被赵海夺走了刀子。 眼见着那把卷刃柴刀就要砍到她的脖颈,姜安宁微微惊恐的瞪圆了眼,扬手将装着化尸粉的瓷瓶掏了出来,果断迅速的往人伤口最新鲜的地方一扬。 滋啦! 化尸粉遇血比遇水的效果还要好,转瞬间,赵海正当间儿还滴着血水的伤口处,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并伴随着一股子烧焦味道的白烟。 啊啊啊! 赵海瞬间就失去了力气,哀嚎着捂着伤口,满地打滚。 可这化尸粉的效果十分霸道。 只沾染到了他手上的伤口些许,就瞬间蔓延烧灼起来。 啊! 姜安宁看着几乎是被浓烟包裹起来的人,也是有些吓了一跳。 她之前瞧着化尸粉确有效果,想着倒确实是个十分不错的东西。 没想到,这东西的效果,竟然如此的霸道吗? 难怪阿娘的手札上,会着重强调,这东西虽然配置起来简单,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记慎用。 她眼睁睁的看着赵海被化尸粉,化去了大部分的血肉、骨架,只剩下一颗脑袋,是勉强还算完整的,直勾勾的盯着她,心情十分复杂。 算了! 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情,就还是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吧! 姜安宁微微叹息了一声,从几节白骨间,捡起柴刀来,脸上多出几分慈悲宽恕之色。 手起刀落。 赵海原本还算完整的脑袋,瞬间被拍碎的爆了浆儿出来。 哐啷! 姜安宁像是在一瞬间,用掉了全部力气,此时摇摇晃晃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赵海几乎被拍碎,面目全非的一张脸,在化尸粉的烧灼侵蚀下,最终与之前那些胳膊腿、皮肤血肉一起,全都化成一滩绿色的水,渐渐渗进地面,直至消失不见。 结束了! 姜安宁缓过神来,看着地上那一滩水迹,心生怅然。 明明已经是大仇得报,可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心头堵了一口气似的,窝火的让人难受。 赵海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 第193章 勾销你爹! 阴沉沉的天,在快要巳时,才迎来一缕光亮。 雨后的天空,如水洗般清澈干净。 姜安宁用湿泥土,把肉眼瞧着,已经熄灭燃尽的火堆,掩盖上。 看了看赵海化成一滩绿水,彻底消失的地方。 姜安宁略想想,还是在上面烧了一把火,等火燃尽,地面的湿泥土,都被烧的蒙上了一层焦黑之后,同样的用湿泥土掩埋了起来。 “这次,真的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好歹你我从前也算夫妻一场……” 姜安宁看着那一抔土堆起来的小土包,声音微哽:“从前种种,恩怨、憎恨,便就此,一笔勾销吧。” “左不过你死都死了,化成一滩臭水,连挫骨扬灰的机会都没留下。” 姜安宁微微仰起头,将不太争气的眼泪倒回去。 她劝说着自己放下,潇洒的转身。 才刚走到木屋的门口,心里实在是憋闷气不过,又恶狠狠地咬着牙,大步流星的重新掉头回来:“勾销你爹!” 姜安宁怒骂了一声,眼泪抑制不住的奔涌而下:“你倒是死了干净,我却还要生生世世困在你留下的阴影里,一辈子自愈自伤,每每回想起一次,便又犹如再经历了一遍伤害!” “凭什么!” “凭什么!!” 姜安宁崩溃的大吼,情绪激动的踹着那一抔湿泥土堆起来的小小土包。 “打死你个龟孙!” “真是便宜你了!” “就该把你这条狗命留下来,拿你试药。” “你罪大恶极!” “凭什么就这么轻轻松松死了干净啊!” 姜安宁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里的柴刀,一刀一刀的扎在赵海化成尸水的地方,仿佛此时扎的是赵海一样。 “啊!” 姜安宁痛苦的抱着头,将小脑袋埋在膝盖里,失声大哭。 她不甘心。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坏人做了坏事儿,死了就干干净净。 她却还要困在过往中,难以救赎。 可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姜安宁想不明白。 也没答案。 【女鹅看着好可怜啊】 【要是能帮赵海复活过来就好了】 【是啊,好歹是有个念想】 【真怕女鹅大仇得报以后,会想不开轻生】 【用户xxx打赏道具复活吧爱人x1】 姜安宁:…… 原本崩溃的情绪,在看见弹幕鬼鬼祟祟的提议之后,忽然就有些崩溃不下去了。 你们都是魔鬼吧? 她为什么要轻生? 好不容易大仇得报……姜安宁微微怔住。 她刚刚,好像还真的、真的有些迷失了方向。 赵海是死了,可他以及赵家那些人对她的伤害阴影还在。 杀了赵银莲、杀了赵海,并没有给她带来想象中的那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还是恨! 姜安宁迷茫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娘曾经跟她说过,不要在情绪不好的是做任何决定,更不要责怪自己。 收敛了怒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姜安宁深呼吸,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轻吐了一口浊气出来,整个人跟着清醒不少。 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不再去想。 冷静。 手脚麻利的清理了现场。 她走到木屋的外面,把用来固定的那根木头抽离,原本稳固的木屋,瞬间就稀里哗啦的碎成了一堆乱木,掀起一阵烟尘。 只又很快,就与四周的泥土融为一体。 姜安宁想了想,把仅剩的那一点化尸粉,倒在了倒塌的木屋上。 咻! 原本新鲜湿润的木头上,瞬间掀起一阵白雾。 待到烟雾散去,那些原本被泡足了水的木头,瞬间干枯的不像样子。 就仿佛…… 这里从前早有人来,只是因为年久失修,一直没有人维护,所以坍塌了。 姜安宁忍不住震惊的“嘶”了一声。 大为震撼。 “这东西的效果未免也太过于霸道了吧。” 难怪阿娘的手札上,曾多次的提醒,一定要慎用。 看来以后,真的还是要少用为妙。 姜安宁看了看那一堆废墟,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偏偏又说不出来为什么。 只是……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实在也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否则,被人发现了她不在家,只怕要怀疑起来。 更何况,昨天那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是否还逗留在她家附近,继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念及此处,她便也不再耽搁下去。 胡乱的清理了下脚印,背上背篓,拎着柴刀,一路走走停停的,摘了些织布染料跟菌子。 回家时,倒是没有惊动方婶子跟隔壁那两兄弟。 村里甚至也还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 她小心的翻了墙回家,绕到前面,方才知晓,外头竟然是发了大水一样。 要不是她家房子垫的高,只怕这会儿,也已经是被泡在水里了。 想了想,她找了个板凳,爬上挨着方婶子家的墙头,往方婶子家招呼了声:“方婶子,婶子?” 过了好一会儿,方婶子家里头,才传过来声音:“在呢!” “婶子,你家里咋样啊?能过来不?要不来我家里吧……” 姜安宁看着墙下,方婶子家几乎没过人腰的积水,担心的不行。 想过昨天晚上的雨可能很大,却根本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大。 是了,她回来时,路过之前去捞鱼虾的小溪,那里已经涨水涨的,比之前宽出了三倍有余。 倒是她疏忽了。 她家这院子房子,当初都起势的非常高,又做了斜坡,排水也是根据她阿娘留下的手札,重新修整过的,如今一夜暴雨过去,倒是没有什么积水留下来。 方婶子家就不一样了,房屋倒是还好,就是院子里的矮墙、鸡窝什么的,都被积水给泡了起来。 院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断了一截的桃树上,此时正排排站着好几只淋湿了毛的老母鸡。 还有两只鸭子,这会儿倒是蛮高兴的在水里头游着。 时不时还要扎个猛子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瞧见了什么能吃的东西。 同样被泡起来的,还有方婶子家的厨房。 还能不能用,这会儿倒是不好说。 但肯定,屋子里的人,是没办法过去了。 院子里的积水太深了。 且柴禾什么的,肯定也全都被泡起来了。 “我这里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惦记了!” 方婶子此时,约摸是站在自家炕头,推开窗朝外面喊了一嗓子,方才注意到坐在墙头上的姜安宁。 她“诶呦喂”了一声:“你怎么还跑那上面去了?快下去,快下去!多危险呀!” “等会儿你再脚滑掉下来……诶呦,我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了,你快点下去。” 方婶子没有因为屋子里面发水而担忧,倒是看着上了墙头的姜安宁,担心的不行,恨不能立刻飞出窗去,把人给送回屋。 “要不婶子你们还是来我家吧?” 姜安宁道:“我刚刚在后面瞧了,积水不多,应该是可以走过来的。” “不用不用,等差不多过了晌午,这水退下去就好了。” 方婶子用力的挥着手:“你快点下去,别在那墙头上坐着了,刚下过雨,指不定多湿滑呢。” “可你们这样,也没办法开火做饭呀。”姜安宁还是不太放心。 方婶子就道:“少吃那一顿又饿不死,没事的,你甭惦记,快点回屋去吧!千万要离那房檐儿、墙头儿什么的,都远一点儿。” “那行吧。” 姜安宁实在也是拗不过人,索性暂时的应了下来,从墙头上爬了下去。 见人下去,方婶子这才安心,张望了会儿,没听见什么不好的动静,这才关上了窗。 她也是担心。 昨个儿,姜根山和跟姜大壮都没有回来。 这么大的雨,她怕丈夫跟儿子会出什么事儿。 唉! 姜安宁蒸了一些包子花卷,装在油纸袋子里,用绳子扎紧了,又重新的爬上了墙头。 “方婶子!” 再次听见姜安宁喊她,方婶子从担忧中回过神来,推开窗,又看见了趴在墙头上的人,顿时急了:“你这孩子,怎么又爬到墙上去了?” “婶子,我蒸了一些包子、花卷,你先将就着吃点儿。” 姜安宁说着,拿起手里扎紧的油纸包:“婶子,你让一让,我给你掷进去!” 方婶子下意识的让开,等回过神,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呢,姜安宁就已经把装着包子、花卷的油纸包给丢进来了。 “诶呦,你这个孩子,可真是……” 她赶忙过去把油纸包捡了起来,避免掉进水里头,糟蹋了。 “好了,好了,我收到了。” “你也赶快下去吧。” “别再爬上来了,你家的院墙那么高,这要是摔下去了,多危险呀!” 方婶子趴在窗户上,大半个身子探出来,很是着急。 生怕姜安宁不听劝,等下又爬上来。 “知道啦,我这就下去!” “那婶子你自己也小心些,有什么事儿了就大声喊我。” 姜安宁朝人挥了挥手,倒是没有犹豫的爬了下去。 方婶子又好气又好笑,无奈急了。 低头看着手里热气腾腾的包子,又觉得不光是手上热乎了,心里头,也是热乎乎的。 “这孩子……” 她微微湿了眼眶,轻嗔了一声。 雨后果然天晴了起来。 临近晌午,太阳终于从云后跑了出来,不遗余力地炙烤着大地。 连经过弹幕打赏加持改善过的姜安宁,都觉得这会儿的太阳,晒的出奇。 感觉阳光照在身上的那一瞬间,肉皮儿都是烫的。 “怎么这么热?” 疑惑间,听见了方婶子的声音。 姜安宁赶忙的出去了。 她打开自家院子的门,就瞧见方婶子小腿上湿了半截,正站在门外,满是焦急。 “婶子怎么从前面过来了?” 明明半晌午那会儿,她跟人说了后面是干整的,可以过来。 “后头的门,可能是被泥沙给堵住了,推不开,出不去。” “我就从前面出来了。” “我想着,反正都已经淌水了,干脆就从前面过来算了。” 方婶子不无艳羡的感叹:“还得是你家这房子修的好,垫的高,下多大的雨都不怕。” 她叹了口气:“赶明儿有了钱,我也得给我家那块儿地方垫的高高的。” 这次,她家院子里头的水,能只积了过人膝盖那么多,也多亏了当初姜安宁家在修房子的时候,把临近着他们家的那处排水,捎带着的,也给修了。 他们家这次院子里的水,有好些都是从姜安宁修的排水走的。 姜安宁“嗯嗯”了两声,没觉得人这是在异想天开。 她让开半个身子:“婶子快进来,您这衣裳都湿了,得赶紧换上干净的才行,别回头着凉了,况且,这无根水落了地,就不干净了。” 方婶子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你根山叔跟大壮哥,一宿没回来,我不放心,趁着天晴,我想到镇上去找找看看。” “您自己去?” 姜安宁惊了一声:“那怎么成,咱们村子淹成这个样子,外面还指不定是怎么回事儿呢,您一个人出去,也没个照应的,多危险啊。” “没事儿!”方婶子笑了笑:“咱们这儿地势洼,所以一下雨啊,就容易积水,往些年不是也这样吗?不过是这回下的雨,更大了一些。” “等走出去村子,到了主路上,也就好了。” 方婶子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姑娘了,知道轻重,不会冒险的。”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要出门去了,你别担心惦记着,回头喊我喊不着,再着急上火。” 姜安宁还要说什么,方婶子没给她这个机会:“行了行了,我也不在这儿多耽搁了,我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惦记着你跟三叔跟大壮哥呢!你快些回去吧,外头这水确实脏着呢,你就别沾染了,万一里头有吸血虫,该遭罪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安宁都来不及说什么,方婶子便淌着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阻力似的,很快就瞧不见了身影。 她叹了一口气:“希望根山叔跟大壮哥都没有事儿吧。” 不然方婶子,怕是要伤心了。 摇了摇头,回屋去,重新净了手,姜安宁开始心无旁骛地做起了绣活。 - “还没有找到赵海吗?” 王尚跟娇娘,此时都有些着急了。 一天过去了,他们的人沿路寻找,倒是找到了赵海的一只鞋子。 却没有找见人。 “姜安宁呢?姜安宁如何了?” 娇娘比王尚更加的急切。 手下人小心的回道:“姜家村地势洼,一场大雨,将整个村子都给淹了,咱们的人,实在是不太好不留痕迹的进去。” “什么意思?” 娇娘怒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赵海没有找到,姜安宁也生死不知吗?” “不、不过,我们见到了姜安宁的那个邻居,姜方氏!” “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小姐妹儿出事儿的样子。” 娇娘松了一口气,转而冷笑:“姜家村的人出的来,你们却进不去?” “我们总不能直接淌水进去吧,那也太显眼了些,我们……” 手下人触及到王尚的目光,顿时哑了声音,不敢再言语。 娇娘也随着人的息声,看了过去。 她小心的给人使了个眼色:你先下去吧! 手下人忙不迭的跑了。 “他就是蠢笨了些。”娇娘有心想要为人说句话,平息男人的怒火:“那姜方氏与姜安宁交好,若是姜安宁有事儿,她定然伤心,如今,她既然是没什么反应,想来,姜安宁无事。” 王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娇娘顿生紧张。 良久,就在娇娘都被吓得紧张吞口水了时,王尚才道:“跟安夫人那边说一声。” “啊?” 娇娘懵了一下。 “安夫人从朝凰绣坊,订购了一扇屏风。”王尚提醒了人一句。 娇娘瞬间明白。 - 临近傍晚时,姜安宁倒是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 “我还当你们不来了呢。” 第195章 你有病啊! “我之前说过了啊,帮我养蚕就行。” 姜安宁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纯净良善:“需要什么工具,尽管跟我开口就是了。”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全力为两位提供最大的便利。” 桑南山跟桑东海从姜安宁家出来的时候,还有些飘飘忽忽的。 直到回了家,两人仍旧觉得有些不真实。 “咱们就这样答应她了?” “是啊,答应了。” 桑南山点了点头,随即有些警惕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桑东海顿时生怒:“桑南山,你现在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是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出尔反尔,做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人信任。” 桑南山小声嘟囔了句:“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就知道跟我吆五喝六的。” “你说什么呢?嘟嘟囔囔的,敢不敢大点声!” 桑东海听见弟弟对自己的吐槽,气的脸都绿了。 他怒拍桌子,想要摆出兄长的威严。 奈何,桑南山在反抗过一次之后,越发不再怵这个往日如同大家长一样的兄长了。 “那,答应都答应了,你现在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南山一脸怀疑的看着人:“你可别告诉我说,你真的想要反悔。” “真是那样的话……” 桑南山顿了顿,想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句:“那、那我可瞧不起你!” “你!” 桑东海气得不行,偏偏又骂也不是,打也不成。 此时,桑南山在他眼中,便是个叛逆的熊孩子,越说越来劲的混不吝。 未免像昨个儿那样,兄弟失和,险些大打出手,他略克制了下:“我只是觉得太草率了。” “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怎么就被你解读出这种种阴谋来?咱们兄弟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可相信了?” “你能不能不要忘了,到底谁才是你真正的血缘兄弟!” “那姜安宁,说到底,咱们不也是没有确定她的身份吗?” “你怎么就非要一个劲儿的,胳膊肘往外拐呢?” 桑东海起初还有些克制着脾气,偏偏越说越觉得气不过,怒上心头:“那女人到底是给你吃什么迷魂药了?” 桑南山最是听不得这话。 一听到,就立马像是小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到底是我被灌了迷魂药,还是你从始至终,都对人心存偏见!” 眼见着又要起争吵,桑东海叹了口气,主动退让。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是我措辞不当,你、你先坐下,冷静冷静。” 桑东海又气又无奈:“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吗?你看看你,炮仗脾气,一点就炸!” “我不过是觉得奇怪。” “她跟咱们说是想要做坏事,可你听听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哪里是像做坏事的样子?” 桑南山抿了抿嘴:“那你也不应该那样恶意的揣测人家。” “好好好,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刚刚是我用词不严谨了。” “但我绝对没有恶意。” “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只是让咱们两个帮着养蚕,这算是什么坏事?” 经过桑东海这么一说,桑南山也有些动摇了。 刚刚从姜安宁家走出来的时候,他也的确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太简单了。 姜安宁要他们做的事情,真的是太简单了。 根本就没办法跟做坏事挨上嘛! “确实是有些奇怪。” 桑南山小声嘟囔了一句。 桑东海微微松了一口气,还算这小子有点良心,还听得进去他说话。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用那样的恶意揣测人家。” 桑东海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到底,就被桑南山的话给堵了回来,顿时一股子火儿窝在心里头,憋的他难受。 “可也确实挺奇怪的。” “你说这姜家表妹,要这么多蚕茧,到底是做什么呢?” 桑南山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困惑。 桑东海差点被一口老血噎死在嗓子眼儿。 人家摆明了要跟你撇清关系。 你倒是够热情,左一个姜家表妹,右一个姜家表妹的。 也不看看人家认不认你。 他深吸了几口,强迫自己看冷静下来,不能把有伤兄弟和气的话说出口。 “既然你也这么好奇,那不如就借这机会跟人打听打听,反正我瞧着她对你还是挺不错的。” “指不定你问了,她就会告诉你。” “实在不行的话……我听他们村子里的人说,她被之前的那个夫家退了亲事儿,如今正是愁嫁、恨嫁呢,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能说亲事儿的年纪,不妨暂时与她将就将就,怎么说,也是解决了她眼下的困境嘛!” “说不定,她一时感激,就什么都会告诉你了!” 桑东海本着舍不得弟弟套不着狼的心态,鼓动着桑南山去接近姜安宁。 桑南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怎么可以!你这不是让我去欺骗人的感情吗?” “什么话?” 桑东海板了脸:“这怎么能叫欺骗人感情呢?” “男未婚、女未嫁,不是正合适的吗?” 桑南山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可你刚刚还说,让我暂时跟她将就将就,凑合凑合。” “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 桑东海理不直,气却很壮:“你当自个儿,是多大一块儿香饽饽?人家,还真能看上你不成?” “我说的将就将就,凑合凑合,那是为了照顾你的面子。” “人家现在,那是着急着出嫁,甚至人家很可能都不着急,只是需要暂时定下婚事,把被退婚的名声给挽救回来。” “我不过是要你去当这捧及时雨罢了!” “你还真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桑东海把自家弟弟一通贬损,还真就稳稳地拿捏住了人的脉门。 桑南山纠结了。 “你说的,好像也确实有道理。” “姜家表妹是个有本事,还真就不一定能够看得上我。” 桑东海:…… 没出息! 他在心里将桑南山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上还要配合着认可:“对呀对呀,是啊是啊。” “所以啊,你也别自作多情。” 桑南山憨憨地挠了挠脑袋:“可……我为什么要再去刻意接近姜家表妹?咱们不是都已经答应帮人做事了吗?” “你傻啊!” 桑东海激动的嗓子都有些破音了儿,咳了几声,掩饰着尴尬。 待到声音情绪平稳了,才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吗?” “光你在这里一口一个姜家表妹的有什么用?” “那不得经过族里的血脉确认,明确了她与静婉姑姑,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才行吗?” “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全凭着你我的一厢情愿吧。” “况且,人家愿不愿意承认你还是两说呢。” “你倒是迫不及待上了。” 桑东海冷哼:“若是她执意不肯与我们相认,或者她真的根本就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那你让咱们真正的表妹,静婉姑姑真正的女儿怎么办?继续流落在外,无名无份吗?” 桑南山被说的哑口无言,抿着嘴不说话了。 “我说你没有脑子,做事冲动,你还偏不相信。” “现如今可相信了,我没有坑害你吧?” “我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为你好吧!” 桑东海得寸进尺了几句,倒也学会了点到为止。 免得说多错多,再把人的逆反心给激起来,反而不美。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用一些手段,也要尽快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静婉姑姑的女儿。” 桑东海板着脸:“这不仅仅是为了你我,感情上的关怀,也是为了桑氏一族的未来!” 族老们推算来推算去,最终都只是一个结果。 能够拯救他们桑氏一族,解决那件大灾厄的,只有静婉姑姑的女儿。 听到“桑氏一族的未来”,桑南山瞬间没了脾气。 他蔫蔫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 姜安宁紧赶慢赶的,总算是在天擦黑的时候,绣完了半扇屏风。 刚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就听见外头,传来了方婶子的说话声。 没多会儿,大门就被敲响了。 “来了!” 姜安宁应了声,快步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看见方婶子全家整整齐齐的,姜安宁也不免跟着松了一口气。 “婶子回来了!快,进来坐!吃饭了没?” 姜安宁很是热情的招呼着人。 方婶子摆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我隔老远瞅见你家里还亮着灯,就寻思来看看,顺便也告诉你一声,姆们都回来了,全乎的,没啥事儿,省着你惦记。” “安全回来就好。” 姜安宁笑着:“婶子还是进来坐坐吧,这么晚了,估计你现在回去,也是不好开火做饭的,不如就在我这儿将就着,垫补一口吧。” “不用了!时候也不早了,姆们就不麻烦你了!饿一顿不差啥的,倒还省得晚上吃了,烧心睡不着呢,等明早儿起来,再一块儿吃就是了!” 方婶子大手一挥,头也不回的走了。 姜安宁就是想留,都没能留住。 想到什么,遂也暂时的,就歇了心思。 - “你之前说,姜安宁与那个什么姜方氏交好?” 烛火摇曳,王尚精致深邃的五官,被照出一片阴影。 娇娘冷不丁的被问,有些不明所以。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娇娘猜不透人问这话的用意,小心谨慎些答了。 “有多要好?” 王尚眉头微动,食指轻轻地瞧着桌面。 娇娘一时有些卡壳儿:“应该、应该……” “我不想听到应该、可能、也许、大概这样的字眼,你知道我的规矩。” 王尚目光清冷地看着她。 娇娘呼吸一滞:“我也不是十分的确定。” 在王尚冷厉的目光看过来之前,娇娘忙不迭地急声道:“我这就让人去调查清楚!” 只是,她又忍不住奇怪道:“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谁跟姜安宁交好了?” “我记得,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朋友来着。” “也就是后来跟赵海定亲之后,时常会跟赵银莲在一起,做个伴儿。” “不过,这两个人,是完全截然相反的性子。” “姜安宁喜静,寻常没什么事儿了,便会坐在树下,安安静静的做些绣活,留着得空去了县城里卖掉。” 娇娘说着,不免唏嘘:“要说,这丫头,还真是有几分耐性的,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的,就是搞钱搞钱搞钱……也不知道,她一个村野孤女,累死累活地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花的完吗?” “若非这些钱财,只怕她也招惹不来这么多的祸事儿。” 娇娘忽地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住嘴。 “若是她没有这些钱财,的确不会招惹来这么多祸事。” “至少是不会招惹上赵家这样的人。” 王尚冷笑:“可真要如此了,该头疼的就是你我。” 娇娘尴尬地笑笑,没敢吭声。 “无论赵海能否找回来,之前的计划定然是行不通了。” 王尚淡淡道:“可上头给的任务,还是得继续做下去。” “至少在江巍回来之前,咱们总不能让姜安宁太好过了些。” “否则回头儿,跟着江巍的人把消息往京城里一传……” 他呵呵了两声:“到时候,只怕你我二人都要有吃不完兜着走的好果子尝。” 娇娘微怔了会儿,想到什么,震惊的瞪圆了眼:“你的意思是?” 王尚轻笑了声,说不出来的魅惑。 “天煞孤星就该有天煞孤星的样子。” “克爹克娘克夫克友邻,方才称得上天煞孤星。” “如今姜安宁爹娘已死,她的夫家,也可以说是家破人亡了。” “那你说,她这天煞孤星,还能继续克谁呢?” 王尚轻抓着桌角的手,克制不住的握紧了几分,良久,方才呼吸平稳,声音如常:“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与她交好的姜方氏,就是她家的邻居吧。” “确实如此。”娇娘有些胆战心惊的应了句。 王尚哼了哼笑:“既是友,又是邻,合该是她命数如此,你说,是吗?” “可……” 娇娘迟疑着道:“你先前不是说,不能够打草惊蛇吗?一旦我们对姜安宁做出了什么迫害之事,势必会引起江巍的注意,进而被抽丝剥茧,查到我们头上。” “若是如今,我们对姜方氏动了手,岂不是也同样会惹人怀疑?” “到时候,江巍那边……”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啊。”王尚满不在乎的说道:“左不过他现在人又不在江安县,连所有的眼线都撤走了,你还怕他知道什么?” “要是这样都做不干净的话,你的这双手脚还有什么用处?” “只要在他回来之前,把事情做好不就行了吗?” 王尚语气陡然凌厉:“还是说,真正对姜安宁生出怜惜之意,不舍得她死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 娇娘被问的呆愣住。 她属实是没想过,会有一天,被问这么一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有病啊!” 她怜惜姜安宁做什么。 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第196章 此女定是心机深沉之人 对外面的阴诡之事,姜安宁无从知 她倒是对桑家兄弟二人说的事儿,有些奇怪,想要跟方婶子打听打听。 奈何接连两天,都没有见到方婶子。 这两日,又陆陆续续的下了几阵子雨。 外头的积水,退去了又涨回来,涨回来又退下去。 隋然她们也没什么办法出去摆摊了。 大家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困在了家里。 姜安宁倒是乐得清闲,在家里专心的绣着屏风。 一连几日过去。 倒是苦了周然,被关在暗不见天日的坟茔囚笼里,暗不见天日,饥肠辘辘。 实在是渴极、饿极,便只能喝泡着他的脏水,舔旁边的泥土。 他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连有了便意,也只能就地解决在裤子里。 泡在水中,更是早已不知道尿了多少次。 每次舔身下的那些脏水,都有股子骚味儿。 起初,他还觉得恶心。 死活都不愿意去喝。 想等着那个“男人”过来,再审问他些什么。 奈何,虽不知岁月黑白,却也大致能够感觉到,起码已经过去七八天了? 他甚至怀疑,已经过去不止七八天。 而是十七八天、二十七八天。 时间,好漫长啊。 周然渐渐的有些怀疑,那个“男人”就是想要他死在这里。 不行! 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也不在纠结身下的水脏不脏。 只要能活着,怎么都没关系。 - 姜安宁倒是真的把周然给忘了。 实在是,她最近沉浸在绣活中,连吃饭睡觉都给忘记了。 如果不是安夫人突然派了人找过来,她只怕还想不起来回去县城呢。 “我家夫人派我过来问一问,姜绣娘答应的双面三异绣四扇屏风,可是准备好,要开始绣了?” 紫苏客气又强硬:“也想问问姜绣娘,是否还记得当初与我家夫人约定打赌的事情?” “若是姜绣娘还打算履约,不妨就尽早些过府吧!我家夫人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大小姐,割舍爱猫,暂时借用给您作参考。” “只是却也不能够带出我家大小姐的院落。” “所以,便只能委屈姜绣娘移步,暂时住到我家大小姐旁边的院子里。” “不过,您尽可以放心,在府上的一应吃住嚼用,夫人都交代了,要用顶顶好的,务必要尽最大的能力,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紫苏洋洋洒洒的说,瞧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姜安宁,面露嘲弄之色。 “当然了,我家夫人也说了,朝凰绣坊的宋老板,突逢意外,姜绣娘与宋老板情同金兰,定然是伤心难过的,顾不上如约完成绣屏,也实属正常。” “若是如此,我家夫人便只需要姜绣娘您的一句痛快话。” “到底这绣屏,您还能做不能做?” “如果实在不能做的话,咱们好好的把话说清楚,也趁着现如今还有时间,我家夫人也来得及再找别人。” “省得我家大小姐生辰将近,不然就来不及再准备更好的礼物,回头闹得咱们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紫苏说这话时,几乎是已经认定了姜安宁会知难而退。 “实在是抱歉。” 在听见姜安宁的歉意之声时,紫苏毫不掩饰的嗤笑了声,更加肯定,姜安宁是要毁约打退堂鼓了。 先前,真是太过于高看她了。 还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呢,徒有虚名罢了。 “既然是这样……”紫苏脸色变化的很快,几乎是把轻蔑刻在了脸上。 只是,她嘴里哪句‘我便回了我家夫人,说姜绣娘虚有其表,根本做不来承诺好的双面三异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姜安宁浅淡的声音,给狠狠地打了脸。 “最近雨水多,我窝在家里头做绣活,险些把正事给忘记了。” “还望姑娘帮忙给你家夫人回个话,我这两天实在是还有些不得空,待我忙完家里的事情,便立马回去城里,如约到贵府,为大小姐绣四扇屏。” 紫苏诧异:“你……” 你竟然不是想放鸽子跑路? 她压下震惊,没有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得说出来。 快速的收拾好表情,紫苏又换上油滑的笑脸,带着略略讨好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静待姜绣娘的佳音了,也正好给我们些时间,多多的做些准备,免得怠慢了您。” “姑娘客气了。” 姜安宁笑着与人客套:“我不过是个粗人,姑娘尽管请安夫人随意安排便好。” 紫苏又说了些“哪能怠慢了贵客”、“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之类的话,与姜安宁互相客套了会儿,方才含笑离去。 等送走了人,姜安宁才安排起回城的事儿来。 首先还是安顿桑家两兄弟。 “我未来一段时间,可能回不来村里,你们在村中行事儿,免不得要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姜安宁找到桑家两兄弟:“不过也不用太害怕他们,唯唯诺诺反而失了骨气。”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最重要的,还是要保全自身的安危。” “只有人活着,才能以图将来之事。” 桑家两兄弟闻言面面相觑。 怎么这话听着,倒好像是这村里人要对他们行什么杀人放火之事? “姜姑娘尽管放心,我与兄长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人情世故还是略懂一些的。” 桑南山憨憨的挠了挠头:“何况,上有国法,下有家规,他们便是再出格儿,总不能杀人放火,抢劫越货吧?” “不过是些言语上的争论,我与兄长自会与他们相让。” 姜安宁却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让你们保护好自己的生命安全。” “如果他们要杀人放火,抢劫越货,又或者是背地里头下毒伤人,谋财害命,你们都不必理会。” “只管保全好自己。” 她嘴角微弯:“当然,如果你们能够保留好证据,并且及时通知我过来捉拿现场的话,便更好了。” “如果实在不能的话,保护好自己是最最要紧的,若是他们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在你们不足以应对的情况下,便是丢下所有东西跑路,也无妨。” “万不可因为身外之物,耽搁了自己逃命的机会。” 姜安宁小脸略显严肃道:“我会尽快的找一些会功夫的能打之人过来,尽可能的保护你们周全。” “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你们自行注意。” “莫要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桑南山有些不太理解:“用不着吧,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就算他们有什么怨言,也总不至于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若是不至于的话,那你们两位之前又是在怕什么?” 姜安宁笑了笑:“在我没来之前,两位难道不是也担心着,村里人会恼羞成怒,将你们给杀人灭口,就地埋尸吗?” 桑南山脸色一窘,讷讷地说不出来话。 “姜姑娘说的有道理。” 桑东海想的更长远些,也更为谨慎,对姜安宁的提醒,他并没有当做耳旁风似的,满不在乎。 “况且,我也希望他们不够理智。” 姜安宁笑着,丢出一句让桑东海寒彻骨的话。 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在他险些要把心里话说出口时,姜安宁抬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的嘘了一声:“事以密成,有些话,搁在心里头知道就行,没有必要说出口。” 桑东海更加震惊了。 甚至可以说是惊恐。 这女人、这女人居然真的是……在利用他们兄弟二人,激怒村里的那些人。 甚至很有可能是打算以他们兄弟二人为引,设下圈套来引君入瓮。 待到村里人真的错失理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只怕,要少不得被人给剥去一层筋骨皮。 桑东海甚至有些怀疑,这女人让他们养蚕,囤积大量的蚕茧,就是为了引诱村里人过来搞破坏。 可…… 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不成就只是因为村里的那些人,说了些不过脑子的话,惹得她不开心?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女人未免也太过于小心眼儿了吧。 若她真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如此性情,真的能帮助桑氏一族躲避危机吗? 万一这女人是个记仇的。 再因为当年族中驱逐了静婉姑姑的事儿,对他们也加以报复……那这到底是拯救他们的希望,还是毁灭他们的危害? 桑东海忽然间就有些怀疑起自己答应下来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此女,实在是心机深沉的可怕。 断不可轻忽大意了。 姜安宁并不难猜出桑东海的想法,肯定是觉得她心思恶毒,睚眦必报,又斤斤计较,格外记仇。 指不定这会儿已经在心里头开始防备着她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不在意。 只要这两人不临阵倒戈,反过来背刺她一刀,就还是当用的。 “若是两位没有其他的疑问,打今儿起,就可以开始准备着了。” 姜安宁:“我希望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两位的成果。” “不要我这边已经联系好了买家,两位却要在供货上给我掉面子。” 桑东海正犹豫着想要说什么,憨憨桑南山,便已经拍着胸膛保证道:“诶呀,你就放心吧!这事情交给我们兄弟俩,准保给你办的妥妥的。” “我只怕到时候,咱们兄弟二人养了太多的蚕,囤积下大量的蚕茧,姜姑娘你还卖不掉呢!” 桑南山憨憨的傻笑着,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桑东海气的脑壳子都胀痛了。 这傻子,到底还有没有脑子? 连这么直白明显的算计都看不出来吗? 奈何,他还来不及说什么,桑南山便已经欢欢喜喜的,与姜安宁达成了目标一致。 “如此的话,我便先在此谢过二位了。” 与桑家兄弟客套了片刻,姜安宁才又去了镇上。 她打算先在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护院。 若是有,倒也方便。倒也方便 不然的话,她怕是少不得先回趟县城了。 - 镇上。 好不容易等到天儿放晴,家家户户都争先恐后的,开始把家里头的衣裳被子,拿出来拍打晾晒。 连街边饭馆的店小二,都吆喝的格外起劲儿。 入目望去,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姜安宁有些被这氛围给感染到,心绪安然许多。 原本急切烦躁的心,也在这一刻,被抚平。 她没急着打听护院的事儿,迎着一笑脸儿小哥的招呼,走进一家小饭馆。 瞧见有客人来,可是把吆喝了好半天,也没见一个人的店小二给乐坏了。 “客官您里边请,想吃点儿什么?咱们这儿啊……” 店小二是个娃娃脸小哥,笑起来的时候,叫人瞧着特别欢快。 就连声音听起来,也是欢欢喜喜的。 姜安宁听着人洋洋洒洒的介绍着自家小饭馆的特色,一时间,竟然还有些入了迷。 “客官?” 店小二见人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头不免有些打鼓。 该不会又是个只进来坐坐,连个馒头都不买的吧。 天杀的,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他这小饭馆儿已经好几天没开张、没生意了。 再这样子下去,只怕连下个月的租钱,都拿不出来了! 店小二愁苦了一瞬,很快又强做欢笑,欢欢喜喜的招待着姜安宁:“客官您就算是什么不吃也没关系的,左不过这个天儿,我这小饭馆儿里头也没什么人来。” “我给您倒杯热水吧!” 店小二丝毫没有被白嫖的气恼,反而拿出更大的热情来,招呼着姜安宁。 不仅给人倒了杯温度刚好的白水,还拿了一碟花生跟瓜子儿过来。 “这是咱们店里头的师傅,自个儿炒的,您尝尝味道,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店小二笑着道:“要是觉得好吃,我再给您拿。” 他说着,又跟变戏法似的,拿了两块纸包着的姜糖:“这天儿湿气重,您要是不烦耐姜味儿,不妨吃两块姜糖去去寒气,泡在水里头喝也是成的。” 姜安宁不免有些乐了:“小二哥这般大方客气的招待我,我若是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点的话,那你岂不是要亏大发了?” “这些小零食,加在一起恐怕也不便宜吧。” 瞧这分量,怎么也要值个八九文钱。 店小二“嗐”了一声:“来了就是客,遇见就是缘,一些零嘴儿罢了,当不得什么钱。” 他指着那碟花生跟瓜子:“这花生跟瓜子儿,都是我阿娘自个儿种的,不当什么钱,不过是炒制的时候,费些功夫罢了。” “您若是不嫌弃,那便也算得上是这花生跟瓜子儿的福气了。” “我阿娘若是知道,有人喜欢吃她种的花生与瓜子,也肯定会开心的。” 他大方的笑笑:“这姜糖,是我媳妇儿做的,家传的手艺,没什么成本的,您只管吃就是,当不得什么钱!” 姜安宁觉得他有趣。 遂也不急着点菜,跟人打听起,附近可有什么人,向外借租护院的。 第197章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或者是有想要转雇的也行。” 镇上并没有什么正经的牙行,不过到了农闲的时候,倒是会偶尔有富贵些的人家,把家里头的护院、长工,给打发到外头去,做些活计,赚回银钱来,贴补家里。 偶尔在农忙的时候,这些人的主家若是不太忙了,也会把闲赋的人手,给租借或者转雇出去。 这也是因为,买一个人,或者跟人签一份十年二十年的卖身契,是不怎么贵的。 只是需要每年缴纳一定的人头税。 闲时还可以把人打发出去做活儿赚钱。 但要是重新变卖了,就得给官府缴纳一笔税银。 往往卖人的银钱,还不够抵纳税银的。 于是,有些实在豢养不起这么多护院、长工的人家,又或者当初想要靠打发护院出去赚钱,把买人当作是投资的人家,最后不仅没有盈利,反而是贴了钱,入不敷出的人家,便会通过转雇的方式,把这个护院或者长工,转给别人家使用。 如此,不算变卖,也就不需要向官府缴纳税银。 官府对此,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算是上下心照不宣的一种交易方式。 “这……” 店小二倒是一时间,也有些被问难住了。 “还真就没听说咱们镇上有谁家是转雇护院或者长工的。” 他叹了口气:“从前王家地主还在的时候,倒是还买得起几个护院。” “可自打八年前,王家遭了难,咱们镇上,便也就再没这样富贵的人家了,穷的叮当响自然是算不上,却也没几个能雇得起护院了。” “更别说花大价钱买了。” “就连咱们镇上唯一的镖局,前些日子都张罗着吃散伙饭了。” 店小二叹了一声气:“世道艰难了呦!钱,不好赚了!” 姜安宁闻言,眼睛亮了亮:“镖局?” “是啊!” 店小二手脚勤快,嘴巴也闲不住,噼里啪啦地竹筒倒豆子似的,就跟人说了起来。 “说是镖局,其实也算不上!就是平常帮着过往的商人,护送些路程,偶尔运气好,兴许能捞着个跟船跑商的活儿。”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赋闲在家。” “说是镖局,其实也不过就是在城外搭了两间茅草屋,又在外头砌了一圈墙,挂了个木头牌子,便就成了。” “实际上,在官府是没有备案的。” 店小二用手挡着嘴,压低了一些声音:“听说是一群江湖人,手上沾过血的,如今金盆洗手了,才干起了跑镖的伙计。” “不过他们地段选的不好,就是咱们镇上,想要找到几趟走标的活儿,那都只能看运气。” “更别说郊外那荒凉的地方了,谁没事儿会往那边儿溜达去呀?” 姜安宁若有所思。 店小二叭叭叭、叭叭叭的说了好些话,感觉口干舌燥的。 他看着姜安宁:“客官,我给您添些水?” 姜安宁回过神来,笑着点头:“好啊。” 就在店小二转身正要去拿水壶的时候,姜安宁又道:“也麻烦小哥儿,照着菜单上的,给我炒一本吧!” “诶,好嘞!” 店小二下意识的应声,随后才怀疑耳朵似的瞪圆了眼睛:“啊?炒、炒、炒一本?” 他甚至想了很久一本儿是什么菜。 “嗯呀!”姜安宁笑着点头:“就照着这个菜单上,全部都给我炒一份儿上来吧!” “啊?” 店小二再次被震惊到了。 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呆愣愣的看着姜安宁,似乎是在想,这人玩弄他的可能有多大。 应该是说着逗她玩儿的吧。 一定是这样的。 “客官,您就算是不点什么菜也没关系的,咱们店儿里没那么多规矩,小地方,大家随意就是,您尽管坐着喝水,吃吃花生瓜子儿,坐多长时间都没有关系的。” 他以为姜安宁是不好意思,还特别好心的出言安慰。 姜安宁一本正经:“我没有与小哥开玩笑。” “我是说认真的,就请小哥帮忙,把这菜单上所有的菜,都炒一份儿上来。” 店小二瞧着她不像是说玩笑话,更加不敢照着人的话去做了。 “客官,您一个人,点这么多菜,也吃不完,这菜就是要现炒现吃才好,不然哪怕只是回锅热那么一回,味道也变了。” 他态度诚恳,真心实意的建议:“您若是说真的,不妨让小的给您推荐几道咱们家的招牌?您就只当先尝尝味道合不合口儿……” 姜安宁‘唔嗯’了声:“那也成,不过,得是够十口人以上吃的才行。” “诶,得嘞!”店小二乍一听姜安宁还算听劝,下意识欢欢喜喜的应答了声。 随后才慢悠悠的咂摸过味儿来,再次震惊:“啊?” “多、多少人?” 十口人! 大客户啊,这是! 店小二脸上的欣喜之色顿时就难以掩盖,激动的手舞足蹈,恨不能跳起来嗷嗷几声。 “大约是十口人吧?” 姜安宁并不是很确定:“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这也是头一次请这些人吃饭。” 店小二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哦哦’两声:“理解理解。” 他没有想太多。 “而且,这人恐怕还得小二哥您来帮我去请一趟才成。”姜安宁笑眯眯的看着人。 店小二依旧没有想太多。 他欢欢喜喜的点头:“应该的应该的,没问题没问题,您跟我说一声地址,我这就过去……”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在哪里。” “啊?” 店小二脸色茫然的看着人。 姜安宁笑笑:“刚刚听小二哥说,咱们镇上的镖局,正打算着吃散伙饭。” “不过是碍于天娘不作美,只是才订了桌儿,就赶上这连雨天,耽搁了好些日子,暂时没能成行。” “我便猜想着,散伙饭没来得及吃上,人应该也还没有各奔天涯才是。” 她一脸纯良无辜:“我家中正好需要几个帮忙看管着事儿的,刚刚听了小二哥说的那些,便想着请您帮忙牵个线儿,让我请他们吃个便饭。” “若是能顺利的请得他们入伙帮忙,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 店小二迟疑了片刻:“这……” 他瞧着眼前这小姑娘,也确确实实不像是什么坏人。 搁心里头把人刚刚说的话,给仔细消化了一遍,也觉得没什么毛病。 遂很快松了一口气:“嗐,我当是什么事儿?原来是这样!” “不过,您是要请他们当家做主的人,还是打算把他们全部人都请了?” 店小二好心劝道:“您别嫌我多嘴,若是您只打算跟人谈生意,不妨就只请了他们当家做主的人,烫上两壶小酒儿,仔细地把事情说了,也就是了!” “实在是没有必要太破费……”他声音微顿:“您不知道,他们镖局的人,可是多着呢。” “只预备着十个人的量,只怕远远不够。” “且他们一个个都能吃着呢!” “就只是十个人,都能吃掉二十个人的饭量。” 店小二怕姜安宁被人一顿饭吃穷。 姜安宁确实也诧异了下:“这么厉害?” 在她看来,能吃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吃的多,力气也就大! 她想了想,跟店小二道:“那还是劳烦小哥儿跑一趟,帮我问问,他们愿意来多少人?” “他们愿意来多少人,咱们就按着分量准备,若是不够了,再添就是!” 姜安宁的豪气,着实有些震惊到了店小二。 他以为姜安宁年纪小,还是不懂得这其中的利害,便干脆不太委婉的劝了句:“客官,一次请这么多人一块儿吃饭,就算是按最便宜的标准来准备,那也要不少的花销呢!” 他倒是可以做主,给人一个最低的成本价。 可就算是成本价,那也不会有多便宜。 他担心小姑娘会负担不起,回头被家里人骂。 姜安宁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人是在担心什么,从钱袋子里,掏出两块银角子来:“这是酒席的定钱。” “要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在家。” 店小二瞧着那两块银角子,更加震惊了。 好家伙,看走眼了啊! 原本他瞧着姜安宁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瞧着甚至是有些脏旧,还以为人手头拮据…… 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立马更灿烂了几分:“够的,够的!足够了的!” “我这就过去,帮您找人!” 他着急忙慌的搁下手里头的抹布,连给人添水的事儿都顾不得了。 才跑到门口,又慌里慌张的跑回来:“不过,客官,您别嫌我多嘴,这防人之心不可无,您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是要小心着些,财不外露啊!” 姜安宁笑着谢过他的善意提醒。 店小二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姜安宁坐在小饭馆里等了约摸有两炷香的功夫。 正剥着花生的时候,忽地迎面走来一壮汉,络腮胡子乱糟糟的卷毛着,瞧着凶神恶煞的。 “谁?是谁?” “是谁要找姆们看家护院!” 壮汉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儿吆喝了一通。 吓得姜安宁连剥花生的动作,都停顿了片刻。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剥好的花生粒,放进嘴巴里,轻轻咀嚼。 这花生炒的,还怪香的。 壮汉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无视他,犹自吃花生的小丫头。 微皱了皱眉,见人居然真的是在无视他,登时怒目瞪了过去。 姜安宁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又剥好了一粒花生之后,犹豫片刻,小声的问人:“你也要吃吗?” “店家自己炒的,蛮香的。” 壮汉“嘿”了一声,稀奇道:“你这小丫头,竟然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姜安宁眨眨眼:“莫不是,你要打家劫舍?” “那倒不是。” 壮汉大咧咧的踢了一把凳子过来,跨过去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旁边的粗瓷碗,给自己倒了一碗白水,咕咚咕咚两口,喝了个干净。 似乎是还没有解渴儿,壮汉又咕咚咕咚灌了两碗。 哐当的一声,搁下空碗,发出不小的声音。 壮汉舒服的“哈”了一声,接着又打了个嗝儿。 “是我听人说这儿有人要咱们兄弟几个回去当看家护院。” 他一开口就是凶气。 姜安宁听着,还以为他是不愿意。 想着江湖人,兴许是有着自己的傲气,不屑于做这种屈居于人下的事情。 正要说什么,店小二呼哧带喘的,跑进来扶着门框,诶呦诶呦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把这口气儿给喘匀乎了。 “我说,蔡镖头,您这走的也太快了,我在后边儿追撵着您,好悬没给我累岔过气儿去。” 店小二又喘了几口粗气儿,用手扇着风,想要驱散几分热意。 瞧见人已经坐在了姜安宁的那张桌上,便赶忙为人介绍道:“这位,便是我跟您说的,想要雇几个护院的小娘子。” 哐啷! 被称作是蔡镖头的壮汉,直接就从长凳上,滑坐到了地上。 被连带着翻起来的凳子,直接砸在了人的脑袋上。 却也丝毫没能让人有什么反应。 蔡镖头一脸的震惊之色,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着急忙慌的爬起来:“诶呦喂,原来这位小娘子就是金主大人啊,冒昧了,真是冒昧了。” “我、我那个……” 蔡镖头紧张的有些舌头打卷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谄媚讨好的样子,与刚刚一进门时的凶神恶煞,实在是太过反差。 姜安宁觉得有趣。 与人交谈过后得知,他们镖局的人,都是出自同一个门派的师兄弟。 实在是门派已经揭不开锅了,在掌门过世之后,他们险些连给人葬身的银子都拿不出。 最后还是砸锅卖铁,把门派里头,能卖的东西全都变卖了,才勉强凑够了钱,买了一口薄棺,把掌门给体面下葬了。 可之后,门派也就彻底的揭不开锅了。 没法子,他们就只能变卖了门派的地产,换了几两银子。 原本,大家是打算各自分了钱,各奔东西,各寻前程的。 奈何…… 钱实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够分。 最后是其中一位师弟提议,到他的老家来,用人家的老宅,搞了这么个镖局,才勉强得以度日。 可如今,镖局也是难以为继,不得不散伙了! 听到姜安宁愿意雇他们做护院,连卖身的心思,他们都有了。 什么骨气不骨气、自由不自由的。 哪有吃饱饭重要! 一边是给钱就干,一边是完全不差钱。 双方交流的格外愉快。 都没用姜安宁说太多,蔡镖头就乐颠颠的回去镖局,招呼大家收拾铺盖卷,准备跟着姜安宁一块儿,回家去了。 姜安宁还是坚持,请人吃了一顿饭。 不过,倒是也不知道,店小二的说辞太过于夸大了,还是这些人,提前吃过了饭来的。 倒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一个人吃掉几斤米的场面发生。 还好还好,负担的起。 只是等人都走了以后,店小二不免犯嘀咕:“平常这些个人过来吃饭,不下去五六十个馒头,那根本就打不住,怎么今儿,倒像是小鸟胃了似的,每人只吃了一个馒头。” “奇哉,怪哉。” - 路上。 走在队伍最后头的瘦弱男子,忍不住跟旁边书生打扮的师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娘子的面相儿,瞧着很是眼熟?” “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第198章 菩萨 “兴许是像菩萨吧。” “这么善良的小娘子,可比菩萨好看的多。” 旁边的人,并没有太在意。 满心对未来能够吃饱饭的欢喜。 那人也没有太多想:“估摸着是了,除了我娘,我也没见过几个女人。” 哪来的什么眼熟。 估计是真的跟哪座荒山老庙里普度众生的菩萨像吧。 - 姜安宁把人带回姜家村,想了想,直接把人安顿在了赵家原本的宅子里住下。 “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忘记村里没有合适的地方,给你们住下。” 都是些男人,她也不好把人安置回自己家。 况且,就算她不介意男女大防、世俗声名,她家里也没有足够的房间,能够给人住。 当初为了图省事,家里只修了两间正房,用来住人。 “没事没事,这已经很好了。” 蔡镖头看着干净宽敞的大炕,笑得憨厚:“平常咱们哥几个儿,睡得都是草席子打地铺,能有张破木板,就算是好条件了。”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过。 姜安宁给他们安排的住所,那可是他们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你们不嫌弃就行。” 姜安宁笑笑:“今天有些晚了,回来的时候也确实是没想着,等明天我再去镇上,多买几床被子拿过来。” 好在是现在的天儿也不算冷,虽然是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等天晴了之后,就算夜里不盖被子,也没有很凉。 “这个旁边就是我家,你们有什么事儿可以过去找我。” 姜安宁笑着介绍道:“不过,未来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在这边,但家里头有人,你也可以让他们带消息给我。” “或者要是不嫌麻烦的话,直接到江安县的朝凰绣坊找我就是。” “我姓姜,姜安宁。” 蔡镖头等人,总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但一时半会儿的,又根本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也不重要。 他只需要知道,这是他现在的金主大人就行。 “住的问题解决了,吃喝的问题,你们看看是打算自己开火做饭,我负担你们的伙食费,还是我请人做饭,每天按时的给你们送过来?” 姜安宁想着,要是他们自己开火做饭的话,她也省心了。 只要定时给银子就是了。 不然的话,隋然她们两口子就租住在旁边,正好他们也做餐饭的生意,顺道做一份,应该也方便。 姜安宁还有些纠结的想着,要不要找方婶子来做这事儿。 当然,还得是看眼前这些人的想法。 “我们哪会做饭。”蔡镖头挠了挠头,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开口:“咱们平常都是有啥吃啥,一锅出……” 他看着姜安宁,瞧着对方和和气气的样子,不免大着胆子开口提要求:“要是不十分麻烦,您也愿意的话,不如就给咱们找个能做饭的人吧。” “不、不需要包一日两餐,就管一顿饭,一顿饭就成。” 蔡镖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都吃的不多的。” 似乎是担心姜安宁不相信,蔡镖头还举起手来,做发誓状:“真的,我们都没有很能吃的。” “一顿饭只需要三个、不不不,两个馒头就够了!” 蔡镖头弱了几分底气:“实在不行,一顿一个馒头也成的。” 他担心他们这些人太能吃了,会把金主娘娘给吓到了。 回头再解雇了他们。 且,他瞧着,这小娘子这里,也不像是用得到什么人的样子。 指不定是一时兴起,善心大发,听店家说了他们的事儿,寻了由头救济他们的。 他们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光吃饭不干活的事儿,实在是做不来。 总不能欺负人家小娘子心善,就厚颜无耻吧! 蔡镖头在心里头想着,若是真的能够帮助这小娘子做些什么事儿,哪怕只留下他们一个两个的,也总算是有了份稳定收入的营生。 他们镖局或许也就不至于解散。 姜安宁很是意外不解的眨了眨眼:“啊?” “可我听小二哥说,你们一顿饭能吃好些。” “寻常一个人的饭量,都只够你们勉强填饱肚子,甚至很可能,才只吃个七八分饱。” 怎么这会儿却只要一个馒头就够了呢? 蔡镖头顿时在心里把店小二给骂了一通:个瓜娃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回头他们能吃的名声传出去了,还有哪家人是敢雇佣他们的? 不怕他们把家里给吃穷了呀? 他面露紧张的看着姜安宁,手足无措的想要解释:“没有的事儿!” “那都是他夸大其词,瞎说的。” “姆们其实,一顿饭吃的很少很少的。” “真的!” 姜安宁“哦”了一声,并没有多想。 只当他们确实吃的不多。 毕竟,总不会有出来打工的人,却想尽办法帮着老板省钱吧? 姜安宁点点头,信了蔡镖头的说辞。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到时候就请个人帮忙做饭吧。” 她打算回头跟方婶子还有隋然两口子商量商量,看看他们谁家来做这件事情更合适些。 在一旁的桑南山,忍不住举了手,弱弱的说道:“那个……既然是请人帮忙做饭的话,能不能顺道把我们兄弟两个的伙食,也一并带出来?” 他实在是不想再吃他哥那糟糕的做饭手艺了。 就上回那黑鱼吧,姜家表妹做的,那就是满院子飘香。 连他在隔壁闻着,都被勾的馋虫出动。 可他哥呢? 满满的土腥味儿不说,还苦哈哈的,甚至带着焦糊。 似乎是担心姜安宁会不答应,桑南山着急的说道:“他们是你雇来干活的,管吃又管住。” “我们兄弟两个,应该也算得上是你雇着干活的吧?” “那怎么也应该一视同仁啊?” “你可不能管了他们的吃住,就不管我们了。” 姜安宁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反正一只羊是放,十只羊也是放。 多添一碗米的事儿。 “那就先这样,你们也可以先熟悉熟悉。” 姜安宁看着蔡镖头他们,把对之前桑家兄弟说过的话,也差不多的跟他们说了一遍。 “……如果有人上门来找事的话,该跑就跑。” “万事务必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首要。” 蔡镖头几个人稀稀拉拉的应了声,只是心中却不以为意。 且不说这里的人,有几个跟他们动起手脚来,是能打得过他们的。 便是为着责任,也断没有遇见危险就跑路的道理。 主家花了大价钱请他们来,又是管吃,又是管住。 不就是为着,守护家宅平安嘛。 要是一遇见事情他们就跑了,那主家还花钱请他们做什么? 他们可不是那种拿了钱却不办事儿的。 姜安宁没有想太多,见他们都出声答应了,便也当他们,都懂了她的意思。 桑南山看着五大三粗,满脸凶相的蔡镖头他们,是有些害怕的。 他小声的跟桑东海蛐蛐儿起来:“这些人,真的是镖局的镖师吗?瞧着倒跟土匪似的。” “谁知道呢。” 说不定真是土匪! 桑东海略沉着脸,已经有些开始相信,姜安宁确实是打算做坏事儿了。 瞧瞧,土匪都请来了。 而且,还把人直接安置在这里了…… “就算不是土匪,恐怕也是要做土匪的勾当!” 桑东海更小声的说道。 桑南山一脸茫然:“啊?为啥这么说啊。” “你难道忘了,咱们现如今住的是谁的房子?” 桑东海瞪了他一眼:“当初那村正跟那族长商量着,把咱们安置在这里,不正是因为这房子如今是村里人的吗?” “可是你瞧瞧,这女人,分明是把这儿当成自家的地盘了。” “前些日子,她跟村里人,压根就没有谈拢,如今把这么多煞神安排进来,肯定是没有跟村里人提前说过的,指不定就是打着强占房屋的主意!” 桑东海自以为掌握了真相的分析起来。 桑南山“啊?”了一声:“不能吧。” 他有些迟疑的挠了挠脑袋:“兴许,这房子本来就是姜家表妹的呢?” 桑南山板着脸,有些严肃的说道:“哥,你这样不知内情,就恶意的揣测姜家表妹,是不好的。” “你……” 桑东海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哽在喉咙眼儿里,把自己给呛死。 他恼羞成怒:“算了,我跟你也说不清楚!” 桑南山看着他哥拂袖而去的背影,心生委屈。 他也没说错啥啊。 那姜家表妹,这般大大方方的,将人直接领了过来,肯定是因为有底气的。 偏他哥要把人想的那么坏,总觉得这世上没有好人似的,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觉得人是带着一群土匪,过来抢房占地的。 怎么可能呢? 桑南山心思摇摆了会儿,很快就坚定不移的,站在了姜家表妹是好人这边。 姜安宁是不知道,这兄弟俩险些又因为她吵起来的。 她回了家,想着明天,还是要把赵家那块地的房契、地契,重新去官府过户一下才成。 虽说,她有衙门给的判决书,可以佐证,这房子如今就是她的。 可不重新过户、立契,总觉得不太安稳。 她也不想为此跟村里人扯皮。 与不要脸皮之人,是根本讲不通道理的。 他们自有一套歪理说辞。 出了赵家,姜安宁直接去了方婶子家里。 “安宁来了!” 正在喂鸡的方婶子,抬头一看见人。立马关系起来:“快快,来屋里坐,婶子给你拿糖吃。” 姜安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婶子,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还拿哄小孩那一套来哄她。 方婶子嗔了一句:“不是小孩子是什么,你才多大点儿年纪,倒还跟我装上大人了!” 说完,又欢欢喜喜的拉着人进了屋里头,还真就找了一匣子糖出来,给姜安宁。 “昨个儿去找你根山叔的时候,他给买的,瞧着还花里胡哨的,听说,是从西域那边来的胡商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叫人给忽悠了!” 方婶子嘟囔着,把糖匣子往姜安宁跟前推了推:“你尝尝,甜不甜!” 听着,倒是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姜安宁眨了眨眼,试探着问:“婶子和根山叔和好了?” “怎么可能!” 方婶子有些心虚的急忙否认,连音调都变了。 姜安宁瞬间明白,这怕是心里头已经原谅,只是嘴上还没原谅罢了。 “我可不能那么轻易的就松口原谅了他。” “虽然现在看来,他也是被人设计的,且本身也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实质性对不起我的事儿。” “可我也总该让他长个教训才行。” “否则指不定下一次,他就真的会去做了那些糊涂事儿!” 方婶子扭着帕子,嘴上仍旧是别扭的说道。 “可我昨天瞧着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确实也是忍不住心疼。” 姜安宁噗嗤的笑出了声,立马招来方婶子的瞪眼。 “你这孩子!笑什么?” “我不跟你说了。” 方婶子老脸一红,自觉刚刚下意识的内心剖白,实在是在小辈儿面前丢了脸。 姜安宁赶忙跟人道歉,并说起来意,转移方婶子的注意力,免得人羞臊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先前在县城里头,答应了要去人家家里头,绣一扇屏风,如今约定的日子临近,实在是不好再拖了。” “我准备着这两日,就动身回县城了!” 她道:“只是这家中还有些许事情,少不得要婶子您跟贵诚嫂子他们,帮着照看一二。” “家里头我是不担心,等我走了,贵诚嫂子他们,也可以立刻搬进来。” “就是隔壁……” 姜安宁把请了些看家护院回来的事儿,粗略的跟方婶子说了下。 “……我想着,请您帮忙给做个饭,一天两顿就成,也不拘是做什么,家常的饭菜就行。” 她又说了,请桑家两兄弟帮忙养蚕的事儿。 “啊?你请他们帮你养蚕了?” 方婶子大惊:“那村里头?” 养蚕这事儿,原本是村里打算共同来做的大事儿。 只是时至今日,大家也没能在利益分配上谈拢。 谁都不想承担责任,却一个个的,都想享受好处。 “我觉得既然村里头,谁都不想出这二百两银子,又不想毁了村子里的名声,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倒不如干脆就由我来出这二百两,反正最一开始,村里人也是如此打算的。” “只是,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没道理钱是我出,好处却全都让村里人得去吧?” 姜安宁脸色微微冷了一些:“反正现如今,大家对养蚕这件事儿,也多是唯恐避之不及,那干脆就由我一个人来养算了。” “也省的到时候,再有谁站出来说,是我提议要养蚕,才会害了他们。” “如今便只当这养蚕是我一个人要做的事情,与村里的其他人无关。” “这样大家也都不用出钱,承担风险,不是挺两全其美的嘛。” 方婶子略有迟疑道:“可……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就做了决定,村里人能同意吗?” 她叹了一口气:“你回县城里去,我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支持的!但村里,我担心你现在不跟他们说明白,回头他们知道了,又或者是看见你赚钱了,会生出什么恶毒的心思来!” “安宁,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方婶子语重心长,很是为人担心。 村子里,哪有什么好人啊! “我知道婶子是为我担心。” 姜安宁坦然的笑笑:“所以,我这不是特意请来了许多看家护院吗?” 她还真怕这些人不会生出恶意来呢! 否则,她岂非白白地花了这么老些银子,来唱这么出大戏! “我相信有这些人在,村里人就算是想做什么坏事儿,也会掂量掂量。” 姜安宁笑笑,心底微压着嘲讽:要是这些人真的会收敛恶意,她说不定还会高看他们一眼! 方婶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也只是叹息了声:“但愿是这样吧。” 想起人刚刚的话,她略显犹豫:“可,做饭这事儿,你看是不是应该先问问隋然他们两口子?” 第199章 决定 这活儿计,方婶子自然是十分心动的。 到底是一项进项儿。 要是她能拿下这份活儿计,家里的日子,顿时就能松快不少。 更别说,这活儿也不累、不麻烦,还就在家门口儿。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很难找得到的好事儿! 只是…… 做饭的事儿,怎么看,都是交给隋然两口子,顺带着多做一份儿,更省事儿方便,也合情理。 安宁丫头却是越过了隋然两口子,直接来找她,可见是帮扶过隋然两口子之后,也惦记着帮扶她一把的。 那她就不能一点儿不知事儿的,把这事儿应下了。 不然回头儿,这事儿落进隋然两口子的耳朵里,指不定要埋怨安宁丫头。 升恩斗仇,凡事儿就是怕闹成这样。 “我开始,也是考虑过,找贵诚嫂子他们两口子来做的。” 姜安宁解释道:“正好他们每天也要准备餐饭出去卖,顺道儿带一份儿的事儿。” “只是我心里头也惦记着婶子……” 她没什么遮掩的,大大方方的在人面前,坦荡卖了个好儿。 “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我想着,贵诚嫂子平时要做上百号人的餐饭,仅凭着他们两口子,也只是勉勉强强支应的过来。” “要是再加上我这里的二十来张嘴,只怕会顾不过来。” “可要是我去跟人说了这事儿,碍于情面,贵诚嫂子他们,说不得会抹不开面子拒绝。” “到时候,没得要耽误自个儿的正事儿。” 姜安宁叹了口气:“若如此,那岂非成了我的罪过?好不容易眼瞧着,贵诚嫂子他们两口子的日子,才稍稍好过起来,我怎么能去坏了人的财运,做那坏人?” “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事儿交给婶子来做,更为合适。” 姜安宁笑笑:“不过,婶子的担心也并非不无道理,这事儿,还是该跟贵诚嫂子说一下的,咱们都大大方方的,有什么说什么,也免得压了心思在心里头胡思乱想,反而坏了感情不是?” 她如此直白坦荡,倒是把方婶子给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再说不出来了。 方婶子纠结了会儿,还是有些挺舍不得没了这份活计的。 但也不想坏了她跟隋然的感情。 往常没跟人多打交道的时候,还没什么。 如今,她、隋然、安宁丫头,三个人儿,倒是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了。 难得如此处得来。 尤其是她跟隋然,往来更多些,常常好的就跟一个人儿似的。 她不想因为这事儿,跟人把关系闹掰了。 “那我去跟她说说这事儿!” 方婶子权衡再三,心里头有了决定:“要是他们两口子顾不过来的话,我再接下这活儿。” “成。” 姜安宁笑笑,才刚应了一声,方婶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打算去找隋然,赶紧问询个结果出来了。 - 入夜。 隋然躺在炕上,回想着方婶子来找她说的话。 “诶,你是咋想的?” 她推了推一旁的姜贵诚,心里头的主意摇摆不定。 “啥咋想的?” 姜贵诚懵懵地看着人。 “就是方婶儿那会儿来时说的事儿啊!” “安宁请了几个护院,缺个帮忙做饭的人,想在咱们跟方婶儿之间,找个能帮忙的。” 隋然抿了抿嘴:“安宁找咱们,工钱肯定是不会亏待了咱的。” “可我瞧着,方婶儿也是有些想要做这个活儿计的。” “她家里头的两个小子,如今差不多都是快娶亲的年纪了,却迟迟没有说亲事儿,根山叔又……” 隋然叹了口气,没有深说姜根山的那事儿。 只感慨道:“我是觉得,方婶儿肯定也是很需要钱的。” “如今有了个赚钱的好营生,她肯定也想做。” “再者说,安宁的担心也有道理,咱们平时要做至少一百份餐饭,再多加上二十来个人的分量,虽说是顺道的事儿,但光是这准备食材的功夫,就要多花上不少的时间。” “怕是得从天不亮,一直得忙活到太阳落山……咱们,还真不见得能顾过来了。” 只是能多赚一份钱的诱惑,实在是太勾人滋生贪欲了。 隋然翻了个身,久久没有说话。 姜贵诚又哪里会不明白这些个道理? 要是真的把这个活儿计给接下来了,他们的手头上,也能跟着宽裕宽裕。 如果不考虑其他的原因,他是更希望,这活儿计,能落在他们头上的。 只是媳妇儿与方婶儿交好…… 姜贵诚伸出手去,轻轻地在自家媳妇儿身上拍了拍:“我都听你的!咱家你做主,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把决定权完完全全的,交到了隋然的手里头。 隋然更纠结了。 “先睡觉吧,大晚上的,别想那么多了!” “小心等会儿头疼睡不着。” 姜贵诚又轻轻地拍了拍隋然:“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好不容易等到见晴,明儿还要早起出摊呢!” “都已经好些日子没去买菜了,明儿还得先去趟镇上才行,起来晚了,怕是赶不上早饭那顿出摊儿。” 隋然恹恹地“嗯”了一声。 半夜。 隋然忽地做了起来,推醒旁边的姜贵诚。 “帮着给安宁家护院儿做饭这事儿,咱们还是推了吧!” 姜贵诚迷迷糊糊的“啊?”了一声,明显还没有清醒彻底。 “我觉得,这活儿,该是让方婶儿来做,最合适。” “这应该也是安宁对咱们的考验。” “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会失去的!” “我想明白了!” “我全明白了!” “就这样决定了!” 隋然嘟嘟囔囔的说完,躺回去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姜贵诚一头雾水:“啥啊?” 啥玩意儿考验。 奈何隋然睡熟的实在也太快了些。 姜贵诚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醒过来。 没办法,他只能又重新躺了回去,重新酝酿睡意。 只是越躺着,越觉得清醒。 他睁开眼,重新又坐了起来,满心困惑:啥啊?咋就考验了? 姜贵诚想了大半宿隋然嘟嘟囔囔说的那几句话。 临近快要天亮的时候,方才迷迷糊糊的重新睡着。 只感觉就快要睡熟的时候,被人给大力推醒了过来,整个人一激灵。 “快起了,不是说得去镇上买菜吗?你快些去,别耽误了功夫。” 隋然边说,边整理着衣裳,下炕踩上了鞋子:“我先过去安宁家了。” “这么早,可别是打扰了人休息才是。” 嘟囔了几句,她手脚麻利的打水洗漱,出了屋。 姜贵诚还意识混沌着。 想着半夜被推醒的事儿,他正想追问到底是啥考验,却发现自家媳妇儿,已经出门去了。 揉了揉发痛的脑袋,姜贵诚蔫头耷脑的下炕,借着她媳妇儿刚刚洗脸剩下的水,抹次了一把脸,匆匆忙忙的去了镇上。 姜安宁沉浸在做绣活中,一夜没睡。 还是隋然过来敲门时,她才发觉,天色竟然已经有些渐亮了。 “贵诚嫂子怎的过来这么早?” 姜安宁瞅了眼只才多了些许光亮,黑蓝蓝的天,有些觉得奇怪。 往常,可没有来这么早的时候。 隋然也意识到,这个时辰来,实在是太过叨扰了些,面露羞窘。 “对不起,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她此时有些恨不能回到过去,抽死没个时间观念,大半夜敲人家大门的自己。 这个时间,正常来说,正是人熟睡正香的时候。 “我还没有睡,倒也不算打扰。” 姜安宁笑着让开位置,请人进屋来:“只是贵诚嫂子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隋然很是不好意思:“这不是天儿好不容易放晴,就光惦记着今儿要出去摆摊,倒是起了个大早,忘了这时候,正是该好睡的时候。” 打扰人休息,实在是不该。 “不妨事儿。” 姜安宁给人倒了杯水:“左不过我也没睡。” “啊?” 隋然诧异了声:“你一宿没睡?” 姜安宁点点头:“跟贵诚嫂子一样,光想着做绣活,倒是有些忘记了时间,若不是你突然来敲门,我怕是还不知道天已经亮了呢。” “那你这儿……”隋然有些手足无措的愧疚:“赶快回屋去睡会儿吧。” “我今儿就不借用你家的厨房了吧,不然等下叮叮咣咣,又是切菜又是剁肉炝炒的,你只怕要休息不好。” 隋然想着这会儿时辰也还早,家里人都还没起,厨房应该是还能赶得及用。 大不了就是做些简单省事儿的吃食出去卖好了。 姜安宁笑着摇摇头:“没事儿,贵诚嫂子只管用你的。” “我暂时还不困。” “想先把这最后半幅图给绣完。” 隋然不免好奇的朝着绣架上看了过去。 接着便忍不住地“嘶”了一声。 “我滴个乖乖呦!” “你这是……绣的啊?” 她满是不可思议,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想碰又不敢碰的看着眼前那只,跟活过来似的小狸奴。 “这瞅着,就跟是活的一样。” 姜安宁笑笑,对这幅猫戏图,也是十分满意的。 隋然还在震惊之中,许久才回过神来。 “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她滔滔不绝的又夸了人好几遍。 虽然来来去去都是差不多的词儿,情绪却是越发的激昂。 太震撼了。 隋然看着那绣画,羡慕的不得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灵巧,造就神奇的一双手。 果然,老天娘是个偏心的! 她低头看了看自个儿明显糙砺还短粗的手,再看看姜安宁削葱似骨节分明的手,白嫩的就像是剥了壳儿的鸡蛋, 可真好看! 难怪人家手巧呢! 这样老天都偏爱的手,合该是这样灵巧神奇的! 姜安宁谦虚道:“也是老天愿意赏饭吃。” 随后,又不偏不倚的赞叹起隋然来:“贵诚嫂子也不差啊!你做的炸酥肉、炸肉圆、炖肘子、烀肉,那绝对是十里八乡的一绝!” “我是再也没吃过,比你做饭更好吃的人了!” 隋然被她的好听话,哄的心花怒放。 “小嘴儿倒跟抹了蜜似的,满是油腔滑调。” 她嗔了一句,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内心的欢喜。 两个人互相恭维了一番,隋然才略显扭捏的,说起做饭的事情来。 “……我就坦诚说了,这活儿,我是挺想干的,旁的不说,至少能多赚一份钱,这是比什么都实在的!” 姜安宁有些意外,又不太自在,点点头等着人的下文儿。 隋然有些不大自在,目光漂移开,不敢与人对视。 “可我更知道,有多大本事就办多大的事儿,贪多嚼不烂!” “我跟贵诚,得了你的帮扶资助,才有了如今的稳定进项。” “就凭着这份提携扶持之恩,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说了,我跟贵诚,那也是毫无怨言,绝不皱眉的。” “按理说,这活儿计,无论是出于报答,还是为着实实在在的好处,姆们都该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姜安宁轻轻皱眉,不大赞同:“贵诚嫂子,你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心理压力的,我也没帮你们什么,能够立起来,那也是你们自身就有本事儿,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 隋然果断的否定:“要不是你出钱帮我们,我们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儿,也爬不出这泥潭,走到康庄大道上去!” “那有句话不是都说了吗?千里马就是有再大的本事儿,也得有伯乐赏识,才能发挥出价值。” “你就是我跟贵诚的伯乐!” 姜安宁噗嗤了一声:“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伯乐这样大的名头,我可担不起。” 她确实也没帮人什么啊。 “怎么担不起?”隋然佯怒:“我说你担得起,你就担得起!” 说着,她急忙转移了话题,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我是肯定乐意应下这份差事儿的。” “只不过,我觉得,这活儿,还是更适合方婶儿来做。” 抛开那些虚头巴脑的,她觉得,这是姜安宁对她们两家的帮扶。 没道理,都被她一家给全都占了去。 姜安宁倒是并不怎么意外隋然的这决定。 不过,却也不是完全不意外。 毕竟,递到嘴边的油水儿,很少有人会舍得推开给别人的。 至少,在这个村里,是很难看到的。 给蔡镖头他们做饭的活儿计,就说定给了方婶儿。 过来帮隋然做饭的方婶儿,知道这事儿以后,脸上的灿烂的笑容,一直就没有断过。 这回,她家肯定也能起新房子了。 方婶子满心想着美好的未来,丝毫不知,危险已经盯上了她。 第200章 阿娘被杀真相 姜安宁把事情安排的差不多,打算早早地歇了,明个儿早早地就回县里头。 正好也去把赵家原本的房契地契,过户到自己的名下,免得来日扯皮。 都已经脱了鞋子,洗了脚,躺在炕上准备吹熄了灯,方才忽悠一下的,想起还在坟笼里头泡着的周然。 她轻‘啧’了一声:“倒是把他这个人给忘记了。” 瞅着这会儿的天色,倒是还早。 很多人家,大概也还没有睡下。 姜安宁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颇为认命的起身,又重新坐到绣架前。 她多点了两根蜡烛,把烛火挑的亮亮的。 将第三幅猫戏图的收尾做完,姜安宁舒展了下筋骨,推开窗,看了看外头月亮悬挂的位置,估摸着时间大抵是差不多了。 这会儿,正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候。 她轻手轻脚的合上窗,重新点燃了两根蜡烛,在外面套上灯罩。 穿上那天的蓑衣斗笠与水靴,姜安宁从屋后院子翻墙出去,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周然感觉自己仿佛就快要死掉了。 他感觉在这脏臭冰冷的水里,度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看不见活着的希望,精气神儿瞬间萎靡了下来。 就在他满心绝望,感觉快要死掉时,头顶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 是谁?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周然就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原本虚弱不堪的身体,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瞬间恢复了活力。 他浑浊的双眼,冒出希望的精光。 谁? 是谁? 他唔唔唔的叫唤起来,企图吸引到外面人的注意。 可他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难道,外面的并不是人? 周然眼中的希望,渐渐湮灭成绝望。 他整个人很快就又颓丧了下去。 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儿,老态顿现。 就在他以为,外面闹出动静来的,兴许只是路过的什么禽兽,并不是人时,头顶笼罩着的油布树笼,瞬间被掀了起来。 哪怕外面,依旧是黑漆漆的见不到什么光亮。 但偶尔有风吹过时,繁茂的树叶被吹开些许缝隙,月光便会趁机透进来。 有人来了! 周然满怀激动的抬起头,看向那个将他从无尽黑暗中,拯救出来的姜安宁,心底骤然而生的那点儿希望,瞬间就像是让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哽咽住,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是、是那个恐怖男人! 他看着人熟悉的装扮,记忆再一次被拉回,那个恐怖的夜晚。 周然这下子,连唔唔声都不敢有了,满眼恐惧的看着人,警惕着对方会突然冲上前来,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狠狠地掼进脏水里头。 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他实在是不想再感受一次了。 “怎么突然间不叫了?” 姜安宁看了周然一会儿,好奇又讥讽:“刚刚,不是还喊的很大声吗?” 周然立马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啊! 他嘴巴都被粘住了,怎么可能叫的很大声。 嗯嗯嗯!! 他目露哀求的看着人。 已老实,求放过。 “你是想说你很无辜吗?” “是不是还觉得,遭了无妄之灾?”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循循善诱。 周然嗯嗯了两声。 是啊是啊!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兴许是在那儿暗不见天日的树笼里,关了太久的时间。 以至于他现在对声音,十分的敏感, 这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他的警觉。 刚刚,姜安宁的声音虽然很轻,他还是细腻的捕捉到了。 她在冷笑! 为什么? 周然慌乱地思考起来,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唔唔嗯嗯的换了回答。 没有没有! 我没有委屈! 我活该的! 啊啊啊啊……周然急的不停蠕动着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 姜安宁笑了。 她颇为好心的,撕扯下人嘴上的胶水。 只是力道大的毫不留情,直接将人的嘴皮都给扯下来了。 鲜血瞬间如注,涂满了周然的嘴唇。 周然却顾不得疼,急急忙忙的辩白、认错、求饶:“我不无辜,我活该,我罪有应得,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呜呜呜……” 姜安宁哼笑了声:“饶了你啊?” 嗯嗯嗯!! 周然连连点头,满是哀求。 “倒也不是不行。”姜安宁笑容深了几分:“可我好像,并没有看出你求饶的诚意。” “我……”周然不知道该怎样才算是有诚意,且浑身被束缚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急得快要哭出来,脑袋不停的往旁边的土堆上磕:“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吧。” 他不想死啊! 周然只要一想到那天在他眼前活蹦乱跳的舌头,就忍不住尿失禁。 “想让我饶了你也可以。” 姜安宁轻笑:“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要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周然赶忙点头。 能! 他必须能! 姜安宁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没有在说什么。 周然茫然、无助,过了好一会儿,才好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您想知道什么?我、我都说,我……” 周然见人还是没有说话发问的意思,不得不绞尽脑汁,把这十几年的记忆给掏了个干净。 忽地,他想起一桩事儿来,顾不得满嘴的血,急急忙忙的说道:“姜家村的族长,其实是土匪出身!” “当年官府征徭役,他们家被带走的,就是他跟他的两个哥哥。” “听说是他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堤坝上,是修坝时,被大水给卷走了,连尸身都没捞上来。” “后来,其他也被带走服徭役的人,还活着,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唯独姜族长不见了踪影。” “大家都猜测,他是也死在了徭役里。” 周然满心惶惶地偷看着姜安宁的脸色与一举一动,生怕自己说的令人不满意,会立马丢了小命儿。 好在,他虽然看不见人的表情,却能够大致的感受出来,这男人并没有生气。 可见对他说的这件事情,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这顿时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就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周然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忽然间有一天,姜族长就回来了,还一跃成了姜家村的族长。” “村里人都以为他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可只有我知道,根本就不是他走了什么狗屎运。” “是他当了叛徒,狗腿子,姜家村族长的位置,是他哈巴狗似的跪舔人得来的。” 姜安宁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周然见她还是没什么表情,心中惴惴,渐渐地打起鼓来,不知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也不敢贸贸然地停下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如果就只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值得好说的。” “左不过是些乡野村夫的闲事,我也不敢说出来,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与耳朵。” “实在是,姜族长回来的时间,未免是太过于巧合了。” 周然贼眉鼠眼的偷看着姜安宁,期待对方能够发问一句,这样他也好有劲头儿继续说下去。 就这般干巴巴的自个儿在这儿干说,实在是叫人心里头打鼓。 生怕哪一句话说的不对,就又要被按在那水里头,与阎王爷打照面儿。 偏偏,姜安宁是个十分耐得住性子的。 明明对姜族长莫名消失又莫名回来,成了姜家村族长这事儿,格外的感兴趣。 但她就是不吭声。 由着周然心里头犯嘀咕,悬着一颗心不敢放下。 生怕有什么细节之处交代的不够清楚仔细。 “这姜族长,他是八年前回来的。” 周然刻意在“八年前”这三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想要以此来试探姜安宁的反应。 姜安宁察觉了人的意图,冷笑了声:“看来你很不老实嘛。” 周然闻言,肉眼可见的慌张。 就在他要出声讨饶时,姜安宁猝不及防的上前,薅着他的头发,用力将他的脑袋,往脚踝处扥。 骤然间被按在水里,立马呛了好大一口水。 全身的筋骨更是被大力拉扯开,疼的人痛不欲生。 唔唔唔!! 咕噜~咕噜~ 周然再一次感觉到了死亡降临的感觉。 他被反反复复的拉出水面,又重新按了回去,毫无防备的拉扯,瞬间就让他呛进去不少的水,呛得难受。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要是你还学不会怎么好好说话,那……” 姜安宁冷笑了一下:“你说这荒山野岭的,是会先把你给冻死在这儿,还是什么不知名的野兽,先把你给生吃了呢?” “我听说那些凶猛的野兽,捕捉猎物的时候,并不喜欢把猎物完全咬死。” “它们会给猎物稍稍的留一口气,让他们既没有反抗的力气,又不会死了,影响新鲜口感。” “所以猎物被吃掉的时候,是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的四肢、头颅、胸腔等等,被活生生撕咬下来,然后再在痛苦中,缓慢的死去。” 几句话,就再次把周然吓得尿裤子了。 唔唔唔…… 他拼命的摇头,表示不要。 我说,我好好说,我老老实实的,再也不动歪心思了。 他嗯嗯哼哼的,迫切想要表达“已老实,求放过”。 姜安宁冷哼了声,觉得折腾够了,才施舍地松开手,暂且给了人自由。 周然如蒙大赦,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看姜安宁的目光,更加恐惧,生怕又会有哪里做的不对,不小心惹恼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接着说吧。” 姜安宁满是无所谓,只像是挺热闹似的语气。 周然心里更加打鼓,不知道这“男人”究竟是想听什么事儿,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想到什么说什么。 “八、八年前,姜家村的外来户,在外出回来的路上,被土匪给截杀了。” “尸体,几乎是跟姜族长前后脚回来的。” “当、当时,大家伙都被这起土匪杀人案,给吓破了胆,人人都避讳着,生怕一不小心,也会被土匪给找上,丢了性命,倒是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姜族长回来了这事儿。” “虽然,姜族长家里的人,全都统一了口径,说人是在那件事发生三天前回来的。” “可我记得最清楚了。” “姜族长,他就是跟那对外来户夫妇的尸体,前后脚回来的。” “最开始我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撒这个谎。” “后来想想,也只以为他们是嫌忌讳,担心会有人因此找麻烦找上他们,所以才会对外统一口径。” “直到京城的那位贵人找上我,要我把姜安宁…哦,也就是那对外来户夫妇的遗孤,把她会赚钱的消息透露给赵海一家子,我才窥探到,些许关于姜族长的秘密。” “当年,姜族长的两个哥哥,死在了服徭役,吓得他跑去山上做了土匪。” “可他虽然进去了土匪窝,却根本就不受那些土匪们的待见,只被安排到了伙房去做事儿。” “后来,京城里派了人过来剿匪,这个没骨气的老登,立马过去给人投诚引路,让那些土匪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遭了血洗。” 周然想到那场景,后怕的咽了咽口水:“那些人剿杀了那些土匪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在土匪窝住了下来。” “姜族长就哈巴狗似的跟着人,直到,那对外来户夫妇路过土匪窝附近,遭到那些来剿匪之人的截杀……” “你说什么?!” 姜安宁一瞬间睚眦欲裂,上前揪住了周然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仰头看着自己。 “你说阿娘…你说那对外来户夫妇,是被谁给杀的?” 她几乎是快要咬碎了牙,方才把汹涌的恨意给压下去,尽可能声音平静的开口。 “被、被那些,剿、剿匪的人啊!” 周然吓得差点又要尿裤子,完全不知道,究竟又是哪句话说错了,惹得人不快。 “你怎么知道,是那些剿匪的人,杀了阿娘……那对外来户夫妇!” 姜安宁薅着周然头发的手,不受控制的用力了几分,像是要直接把人的头皮给撕下来一样。 周然疼的头脑发昏,倒是也没有注意人刚刚那声脱口而出的“阿娘”两字。 “有、有一次,我跟人在一起喝酒,他、他喝醉了,就、就不小心的,说了出来,我、我本来是想拿这个当把柄,勒索人一些钱财来着。” 其实是他想要拿捏人的把柄,将人骗去了花楼里头,灌醉了,骗问出来的。 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酒醒之后,还有那天晚上的记忆,对他很是防备,甚至明里暗里的排挤、针对。 他顾虑人到底是当过贼寇土匪,指不定沾过血,杀人不眨眼。 便也就没敢轻举妄动,把这事儿,烂在了肚子里。 第201章 要你陪葬! 姜安宁冷笑了一声。 周然顿时一激灵,急忙改口,半点儿隐瞒的心思不敢有:“其实是我想要拿捏人的把柄……” 他老老实实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就连细枝末节都不敢隐瞒。 生怕稍有不慎,就要被按进水里,咕噜咕噜的呛水。 姜安宁露出几分不屑嘲弄,哼笑了声:“看来,你现在是学乖了些。” 她拿起手中的柴刀,直接插进了水中。 丝毫不差的,扎在了周然两腿之间的缝隙里。 “啊!” 周然惊恐的大叫了一声,再次被吓得尿了裤子。 本就脏污不堪,满是臭味儿的浊水,顿时又添了一股子味道。 姜安宁很是嫌弃的皱了皱眉。 她抬手向右一划,绑在周然腿上的绳子瞬间松散开。 周然还以为她是要剁了自己,吓得哇哇大叫。 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解绑了。 不过,只是松开了腿上的绳子,上半身,还是被紧紧的绑缚着。 且这麻绳经过凉水的浸泡,紧紧的箍在人身上,更加难受。 “看在你还算听话的份儿上,这算是奖励你的。” 姜安宁轻佻的说道:“但是后面该怎么说话,怎么做事,心里该是有数了,嗯?” “是是是……”周然连连点头,表露忠诚。 姜安宁大发慈悲似的,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周然大喜,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砰砰磕头。 姜安宁觉得有意思。 看着曾经高高在上,施暴暗害她的人,此时狼狈不堪,像哈巴狗似的卑微乞怜,竟然有种奇妙的快感。 她哼笑了声:“跟过来。” 周然忙不迭的起身要跟上,姜安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轻笑。 明明被斗笠遮挡着,根本看不清人的表情,可周然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子阴冷。 周然登时腿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像条蛆虫般,蠕动上身,向前攀爬,跟在人身后。 姜安宁嗤了一声,手中的柴刀转了一圈,手起刀落,将人上身的绳子给切开。 周然还以为是惹恼了人不快,要被砍脑袋,吓得啊啊啊啊大叫,高呼“饶命”“饶命啊”……直到感觉双手得到了可以活动的自由,才喜极而泣的低低哈哈了两声,随即又砰砰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饶我狗命!” 他大喜过望,要不是被绑着泡在水里太久,站起来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他恨不能立马蹦起来。 才刚直了身子,听见姜安宁轻轻地哼笑声,又忙不迭的跪趴了回去,害怕的腚沟子都夹紧了。 “呵!” 姜安宁毫不掩饰轻蔑之色,冷笑了声,没说什么,转身往树林更深处走。 周然像条丧家之犬,狼狈的跟在人身后,连滚带爬。 一路上,就算是被横出的枝条荆棘划破了手掌,四肢,也不敢吭声儿。 只是,随着姜安宁越走越快,本就饿了不知道多少日,手软腿软的人,渐渐地就有些跟不上,拉开了好大的距离。 周然往前爬行的动作顿了顿。 他神情鬼祟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已经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的姜安宁,微咬牙关,心生逃跑之意。 就在他准备掉转方向逃的时候,姜安宁忽然扭身,将手中的柴刀,大力的掷了出来。 周然看着朝他飞来的柴刀,顿时吓得腿软,尿湿一片。 直到柴刀从他的发髻上划过,将他的头发披散开,深深地扎进树干,钉死了一条菜花蛇在上头,他才停下“啊啊啊啊”的惊叫声。 “你太吵了。” 姜安宁走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条只会咬人的无毒蛇罢了。” 周然这才敢哆哆嗦嗦的,转过头去,看见树上那条被钉住的菜花蛇,松了一口气。 “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姜安宁蹲下来,与人平视着,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轻声询问:“怕我发现你要逃跑,砍下你的脑袋啊?” 啊! 周然只觉得浑身瞬间冰冷,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求饶的话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姜安宁冷笑着看他,不发一言。 直到周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血迹与污泥混合在一起,才大发慈悲的开口:“走吧。” 她走过去,从树干抽出柴刀,扭头继续往树林深处走。 周然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急慌慌的看了眼那蛇的尸体,一分为二,入木三分。 他顿时腿软,扑腾了好几下,都没能站起来。 只好连滚带爬的追上姜安宁。 眼见着越往里走,植被越发茂密。 连灰灰菜,都长的快走一人高了。 周然跌跌撞撞了不知多少次,摔得满身泥泞。 “就在这里吧。” 姜安宁忽然停下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周然满目茫然,不解何意,抬头呆呆的望着人。 姜安宁微扬下巴,指了一块地方给他:“去那儿!” 周然不知道她这是想要做什么,却也不敢多问,更别说去反抗了。 乖乖的听话照做,爬到了人指定的位置。 “刨个坑出来。” “啊?” 刨坑? 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工具。 难不成这人是想让他用手刨?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若是半个时辰过去,你还刨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坑,那……” 姜安宁拿出化尸粉的瓶子,打开往地上倒了一些。 原本茂密的植被,在接触到化尸粉的那一瞬间,就变得枯萎起来。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瞬间变得嘎嘣脆了。 “我刨!我刨!我这就刨!” 周然被吓坏了,顿时不敢耽误,徒手在地上刨了起来。 起初,被雨水打湿的泥土还很软很好挖。 可等渐渐挖到后面,泥土就又硬又难挖。 周然刨的指甲全都被掀起,满是鲜血,疼的钻心,却也不敢吭声不敢停下。 直到,他半个身子,都埋在了坑里,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坑有可能是干什么的? “大人、大人,我求你饶了我吧。” 周然从坑里爬上来,压下恐惧,跟人磕头求饶:“您还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说的!求您饶我一条狗命,就当是留在身边,做个逗趣跑腿儿的玩意,求您了,求您了……” “这是怎么了呢?” 姜安宁冷笑:“我不过就是让你刨个坑罢了,这么简单的要求你都做不到,我怎么能够相信,留你在身边是做一条听话的狗,还是一条伺机反咬主人的恶犬呢?” “我、我……”周然干巴巴的解释:“我刨了的,刨了的。” 他指着那个已经足够容纳半个人的坑。 姜安宁哼笑了声:“那你就跳下去吧。” “把自己埋上。” 明明是非常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冷寒彻骨。 周然还要哀求。 “不是说,要留在我身边,做一条听话的狗吗?” “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可见你也不过是嘴上说说,心中根本毫无诚意。” “我这个人,向来是不喜欢留隐患在身边的。” 姜安宁动动手腕,柴刀在手中,缓缓朝着他走来。 周然吓尿了。 在立马被砍死和有可能会被活埋中,他果断的选择了跳进坑里。 至少乖乖听话,兴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应该会有吧? 周然很想要奋起反抗,奈何在看见姜安宁手中提着的柴刀,想到那入木三分的怪力,被斩断成两节的菜花蛇。 他瞬间就觉得,做个软骨头,兴许活命的机会更大。 “我跳,我跳!” 周然满是谄媚讨好的跳进了坑里。 土坑并不是很大,他跳进去,还有大半截的身子在坑外,这样的深度,顿时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 为了讨好人,他还特意主动的跪在了坑里,只露出个脑袋来。 “主人,我跪好了。” 周然满是讨好之色,谄媚的不得了。 “哦哦哦,对,自己埋,我自己埋!” 说着,就跪在坑里,用手往坑里扒拉刚刚被刨出去的泥土,直到把胳膊以下的位置,全部都掩埋上,只余下两条胳膊跟脑袋在上面。 “埋好了,主人,我埋好了。” “我听话的。” “听话。” 周然是个会顺杆子往上爬的,见他谄媚的称呼姜安宁为主人时,对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之色,立马更加大胆更无底线的谄媚。 姜安宁听着他说各种下贱的话语,只为哀求一个活命的机会,顿觉嘲讽。 从前,她也曾卑微的跪在这些人脚下,哀求他们不要再打了。 她想活着。 她只是想活着! 可谁都没有在乎她的贱命一条,在她的哀求声中,将她给活活的打死了。 现如今…… 风水轮流转了呢。 姜安宁冷笑,看向周然的眼神,毫无感情,冰冷的可怕。 赵海啊赵海,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便送从前与你狼狈为奸、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儿,下地狱去为你陪葬吧。 你可千万不要太感谢我! 黄泉路上有他相陪,你也不算太寂寞。 哦,还有赵银莲。 我的亲亲小姑子,从前你在家中,常常与我说起,周然是如何如何的俊俏,想来心中也是有几分爱慕的。 就算不是,好歹这张脸…… 姜安宁蹲下来,伸手拍了拍周然的脸,感觉到人刻意讨好蹭蹭的动作,更加讥讽。 这张俊俏的小脸儿,好歹是你从前欣赏过。 便也算是我送你的一份礼物吧。 黄泉路上,你们兄妹二人,有曾经的相知相好陪伴,想来都不会太寂寞。 你们也不必着急。 要不了多久,我就会送你们全家下去团圆。 姜安宁拍了拍周然的脸,心思想过,微笑着说:“现在瞧着,你倒还算是听话的。” “可我也需要考验一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刚刚所言,是条忠心不二、听话的好狗。” 周然忙不迭的点头:“是的是的,我一定是条好狗,我听话,听话的。” 只要能活着,做狗就做狗。 只要活着,他总有一天会找到机会逃出去的! 只要让他逃出去…… 周然心里咬碎了牙,发了狠:他一定会要人好看的! 今日欺我辱我之人,来日必剥皮抽筋以还! 姜安宁不受夜色影响,很清晰的看清了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狠意,毫不意外的笑了一声。 她踢了两脚土在人脸上:“既然如此,那你就在这里,待上一夜。” “如果你真的听话,没有逃跑,那我便信了你先前所说,会是一条忠心又听话的好狗。” “也不会再要了你的性命。” 周然嘴巴里被灌进了土,说不出来话,只能嗯嗯啊啊的用力点头答应。 他想着,只是往他的脸上踢了几脚土,并没有把他的手给埋起来,但凡是有什么风险,他再把土刨开,逃离这里,也是完全有机会的。 姜安宁抬头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深蓝夜色下,犹如无尽黑洞般的树林深处。 江安县多河流,少山脉,却也并非没有孤山、土山。 像这种沟谷、山坡之地,最容易因为暴雨,发生夹杂泥沙、石砾的洪流冲击。 她耳朵微动,感觉到有碎石哗啦哗啦从高处往下滑的声音,渐渐开始像后退去。 “明日午时,我再来见你。” 到时,也好为你收尸。 就算不发生泥石流,周然也活不到明日午时。 暴雨很快就要来了。 更不要说,周然如今大部分身体,都被埋在了土里。 现在他还处于恐惧的情绪里,感觉有所缺失。 但等会儿她走了,四周开始寂静以后,他就会清晰的感受到那种逐渐被挤压,无法呼吸的感觉。 随着瞳孔的越来越大,呼吸也会越来越不顺畅,整个焦躁又无力。 等过上两炷香的时间,就会呼吸越来越困难,头晕眼花,心跳加快。 且下雨之后,无论是湿漉的泥土还是积水会让他更加的难受。 姜安宁最后幽幽地看了眼周然,没有在此久留。 无论是等会儿将要到来的暴雨,还是可能会滚落下来的乱石,都会跑这里,变得极其不安全。 周然见人离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用手掏干净嘴巴里的污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杀的狗东西! 等他出去了,知道这个老小子究竟是谁,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轰隆! 姜安宁才刚快跑着离开树林茂盛处,到空旷的地方,天空就开始打起雷来。 她不敢停留,加快了速度跑回家。 哗啦! 姜安宁才刚刚翻回自家后院,天空就像是被戳漏一样,噼里啪啦,紧促又密集的,开始掉起雨点来。 她冒着雨,跑回屋里,轻舒了一口气,四下检查了遍屋子,没有进来人的痕迹,这才重新插上了门闩。 脱下湿漉漉的衣裳,从暖水釜里倒了温水出来,简单擦洗了下,重新换上干爽的衣裳,姜安宁提着心,才彻底松缓下来。 第202章 毒蘑菇粉泡水给你喝 屋里的炕,被烧的滚热。 这要是在旁的时候,肯定是热的没办法呆人儿。 奈何这会儿外头下着大雨,稍微离门口近一些,都冻的人浑身哆嗦。 尤其是江安县这样,一入夏,白天热的像个火炉,傍晚却冻的人不得不加床被子。 这会儿倒显得,烧的滚烫滚烫的火炕,十分舒适了。 姜安宁铺好了被褥,等被褥被火炕烘的热乎乎,才擦干净脚,钻进了被窝里,舒舒服服的哈嗯了声,伸展了下手脚,美美的睡了。 烛火在燃尽后,便自行熄灭了。 姜安宁舒舒服服的,睡到了第二天快晌午。 外头的雨刚刚才停下。 阴郁郁的天,渐渐的放晴,露出阳光来。 姜安宁起身穿好衣裳,正准备拉开门,却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了一下。 天杀的! 门框上长蘑菇了! 她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嗖地一下收回手,连连退后好几步。 不是,这门上咋还能长蘑菇呢? 低头时更是惊诧。 天杀的!! 地上也长蘑菇了!! “这蘑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姜安宁看着格外新鲜漂亮的蘑菇,满是好奇。 【科普一下:这个东西,学名叫纯黄白鬼伞,是一种有毒的菌子哦!你别看这小玩意儿长得可可爱爱,是鲜亮的柠檬黄色,吃了躺的可是很快的。】 【女鹅!不要吃啊!】 【乖,听话,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吃】 弹幕上几乎都是劝说姜安宁不要乱吃的,眼前的蘑菇是有毒的。 “有毒吗?” 姜安宁确实不曾见过这种蘑菇,毒蘑菇她倒是采过一些。 【……卧槽,她是不是能看见我们说话!!】 这是弹幕一直以来,最为疑惑的地方。 他们感觉姜安宁是能够看到的。 为了解惑,他们还特意去询问了客服。 但客服说,它们的产品,保密性很好,弹幕是不会被npc们看到的。 她们这些用户,只是这些npc的生活旁观者,可以评价,可以提前知道剧本剧情。 却无法介入npc们的生活,影响她们既定的命运走向。 可…… 真的无法影响吗? 姜安宁的既定命运,已经变了啊!! 按着剧本的剧情,姜安宁这个时候,已经成功嫁进赵家,成为赵海的媳妇儿,家暴的对象。 整个赵家,也会就此开始霸凌她,欺辱她,直至死亡。 现在赵海都已经死了。 化成灰灰了。 这还不算更改剧情走向? 奈何无论她们怎么据理力争,客服都坚持说npc是看不见弹幕的。 姜安宁轻点了点头。 确实能看见啊。 “不知道,晒干了磨成粉,泡水喝会是怎样。” 姜安宁嘟囔了句,伸手把门框还有地上的蘑菇,全都摘了下来。 又拿剪刀,裁了一块干净的绸布,铺在炕上,把毒蘑菇去掉根部带着泥土的部分,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炕上。 她又往灶膛里添了一些木柴,重新引火,把炕烧热了起来。 【嘶!她怎么还是摘了!!】 【看她这架势,该不会是还想晒干了,做成蘑菇干儿吧?】 【现在我相信客服说的了,女鹅确实看不到咱们说的话】 【啊?那怎么办啊!难道说,女鹅改变了原本的命运线,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只是从之前的被家暴致死,变成了现在的,要吃毒蘑菇而死。】 【不要这样吧?按照剧本的剧情,女鹅起码还能再活十年啊,难道就是因为改变了剧情,所以要提前被收割走性命?】 姜安宁看着弹幕所言,手微微一顿。 什么剧情? 她要死了吗? 因为改变了原本的命运,所以要提前死? 【可是,你们不觉得有一件事情更奇怪吗?好端端的,姜安宁为什么会突然不嫁赵海了?】 【对呀,确实很奇怪。】 【之前我们都猜测,是因为我们提前剧透,所以影响了npc人物的既定命运,但是现在看她这个摘蘑菇的行为,好像又的确如客服所说,她根本就看不到咱们在弹幕上的发言。】 【否则的话,怎么会有人明知这蘑菇有毒,还非要尝尝呢?】 【什么毒蘑菇?这世上哪有什么毒蘑菇?有毒,说明是没熟。】 【……】 姜安宁正认真地看着弹幕的讨论,没想到他们说着说着,话题忽然就歪了。 她很想知道,有关于剧情的事情。 奈何,弹幕上关于“蘑菇有没有毒”的争吵,愈演愈烈,根本没有人再去回顾之前的话题了。 姜安宁不免有些遗憾,遂也没有在关注弹幕。 她把毒蘑菇,重新翻了个面儿,让其能够充分被烘干。 没多一会儿,外头彻底的放晴。 天蓝蓝的,云白白的。 阳光也是刺眼的。 姜安宁才刚锁上屋门,背起收拾好的箱笼,准备出门。 隋然两口子就过来了。 “诶?安宁你这是……要出门?” 隋然微微惊讶了下。 姜安宁“嗯”了声:“这就准备回去县城了,得抓紧时间赶工,趁着这会儿天晴,脚程快些,早点回去绣坊,也省得又因为下雨的缘故,生出什么变故。” “贵诚嫂子,不妨也就趁着现在赶紧搬过来吧。” 她笑了笑:“可以先搬过来住,缺什么少什么的,慢慢拾掇着就是了,不然瞧这天,只怕还是要下上几天的。” 隋然闻言,不免意动。 尤其是,今儿一大早,就被家里头的人,给明里暗里的指桑骂槐了一通,说什么她天天占用家里的锅灶儿,害得别人都没办法用了。 那老爷们儿都还得下地干活呢,结果连口及时的热乎饭都吃不上。 指责她只顾着自己,不考虑旁人。 可明明……她在做饭的时候,都会带上家里人的份。 并且,她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做过饭了。 连他们两口子的吃喝嚼用,都是尽可能在安宁家厨房解决的。 哪怕是平常用了家里菜园子的菜,也会按照市场价,折成现银,多添上一些给家里。 她实在是不明白,究竟还要让她怎么做,家里的那些人才会满意。 因为这事儿,贵诚帮着她说了几次话,就被她婆婆和妯娌,指着鼻子骂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大不孝。 还说要去衙门,告他们个不孝的罪名。 这可是大罪! 且基本上,父母状告子女,就没有不赢的。 无论你多么的占理,在公堂之上,子女的这层身份,就已经是先输了一半。 他们现在还没有孩子,可也不得不早早的为孩子考虑起来。 真要是把这样的家里事,闹到公堂之上,毁了名声不说,往后也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出路。 若她生的是个儿子倒还好,就算不能够读书入仕,总归还有那么些旁的出路可以走。 万一她生的是个女儿,这世道本就对女子诸多苛刻,再摊上个坏名声,她的女儿还怎么嫁人? 只怕就算能嫁,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了。 可要是不嫁……等到了年纪,被官府强行拉走去婚配,配到个好的才成,万一配到个糟烂的,那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隋然满面愁容,对姜安宁的提议很是心动,只是这事儿,她不好一个人做主,便将目光看向了自家男人。 姜贵诚也知道自家媳妇儿的为难,就是他夹在媳妇儿跟自家人之间,也很是难作。 可真要追究起来,罪过也是在他。 他媳妇儿属于是因为他,无辜受了牵连。 当初,他在镇上赶集,无意中瞧见了他媳妇儿,惊鸿一瞥,念念不忘。 后来托人几番打听,才知道媳妇儿的娘家,得知她没有嫁人,更是忙不迭的找了媒婆,上门提亲。 正好在当时,他娘也在给他说亲事儿,很是中意镇上卖糖画那家人的闺女。 两家人都已经在合八字儿的。 为着他执意要娶他媳妇儿,母子二人多有不和。 后来,虽然他娘最终还是为了他的喜欢,上他媳妇儿家,把亲事儿给说定了。 却非常的不待见他媳妇儿。 总觉得是他媳妇儿不检点,狐狸精会勾人,才引得他如此不乖顺。 姜贵诚心有愧疚的捏了捏隋然的手,略表歉意。 随即十分坚定的说道:“安宁妹子说的有道理,眼瞅着天还不知道要下多少雨,倒不如就趁着这半日晴天,咱们把需要搬过来的东西先搬过来。” “后面要是再有什么需要的,慢慢拾掇着添补就是了!” “左不过已经让这大雨耽搁了这么些时日,也不差这半天了。” 说完,姜贵诚满是恳求的看向姜安宁:“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安宁妹子。” “什么事儿?” “若是有人问起来,安宁妹子能不能说,是你要回城里做工,照顾不到村里这边儿的事儿,又怕这房屋闲置久了会坏掉,院子会撂荒,所以就找了我们,帮忙照看着。” 姜贵诚很是难为情:“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十分让你为难。” “尤其是涉及到金钱,但凡是说出去,是你花了钱请我们过来帮忙照看的,村里的那些人肯定会眼红。” 他自己说着说着就已经打了退堂鼓。 姜安宁颇有些意外。 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 她还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拉起村里那些人对她的眼红怨恨呢。 只是光凭着养蚕的这件事情,保不齐会让一些人生出警惕。 没有那么相信。 如果加上姜贵诚的请求……再加上方婶子的活计。 只要让他们看见,跟着她确实能够有肉吃,有汤喝。 姜安宁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要全村人的性命。 她是想过给他们机会的。 只要他们选择从善,她是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的。 可现在,她不想给了。 她只想要这些人死! 尤其、尤其……姜族长,他是杀害了阿娘与爹爹的凶手之一! 可这么多年,他却装作是没事儿人一般,在她面前,扮演慈爱的长辈。 前世,更是劝说她和气为贵,夫为妻纲,多忍一忍的刽子手! 她的死,她阿娘与爹爹的死,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责任! 都该死! 所有人,都该下到地狱去,以死谢罪! 姜安宁心里的恨意一闪而过,脸上丝毫不显,淡淡的笑着应下:“好啊,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反正我以后,大概也不会经常回村里,贵诚哥尽可以拿我做筏子去。” “安宁,我……” 姜贵诚很是不好意思,心有愧疚。 他忽地跪了下来,猝不及防的给人磕了个头,发誓保证:“安宁妹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旁的其他什么话,坏了你的名声。” “我只求着,能借着这么一件事儿,护得我与你嫂子的安稳日子。” “你不知道……” 他把他跟隋然在家里头备受排挤的事儿,跟人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姜安宁有些诧异。 着实是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个缘故。 更没想到,姜贵诚竟然没有像其他男子那样,把自己的自私自利,甩锅怪罪到隋然身上。 姜安宁心里,顿时有些五味杂陈。 想起自己前世那糟糕的婚姻,更加觉得赵海死的还是太过轻巧了。 合该留着人的性命,喂他吃马钱子果干儿,毒蘑菇粉泡水的! “贵诚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姜安宁作势要扶,旁边回过神来的隋然,赶忙伸出手去,把自家男人拉扯起来,又感动又责怪:“你这是做什么?说这些话不是让安宁难做吗?” “安宁,对不起,我们……”隋然满是歉意的开口看着人,声音哽咽。 姜安宁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贵诚嫂子这可就是拿我当外人儿了。” 她佯怒:“昨儿不是还说,咱们三人是难得的相知,相互扶持,怎么今儿,却说起这般见外的话,难不成昨儿那些话,不过是说好听的来哄我?” “没有没有,昨天说的,都是真心的,我……这样坏你名声的事情,我不能做。” 隋然微微哽咽:“村里那些人,本来就眼红你会赚钱,若是再让他们知晓,你花了钱请我们过来住这样的好房子……”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 姜安宁拍了拍她的手:“贵诚哥刚刚不是说,只是想要糊弄家里人,免得你在难做吗?” “那就只需要跟家里人说。” “不让村里人知道就是。” 隋然微微愣了会儿:“这可以吗?” 她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行,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的,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只告诉家里人,也难保不会有谁嘴快说出去,万一……总归还是会连累你。” “我不怕。” 姜安宁大方自信的笑了笑:“就算是我真的花钱,雇你们过来帮我看房子,帮我侍弄院子,又能如何呢?” “他们看不惯我的事情多了去了,还差这样一桩吗?” “只要他们想往我身上罗织罪名,想找个由头眼红我、嫉妒我,总会有无数理由的。” “这是他们心术不正的缘故。” “而非因为我们做了什么。” 姜安宁拍了拍人的手,示意她安心:“贵诚嫂子尽管安心,又不是什么多要紧的事儿,你们尽管拿着这个理由,去敷衍家里。” “那隔壁的赵家院子里,可还住着那么好些人呢。” “早晚有他们嫉妒的时候,不差这一桩事儿。” 隋然犹豫再三,最终轻点了头。 姜贵诚喜极而泣,用力抱住自家的媳妇儿,畅想起美好的未来:“……媳妇儿,你放心,等往后,我肯定带你搬去县城,不,搬去府城,搬去京城!就不会有人再压在你头上,欺负你,伤害你了。” “又说胡话!” 隋然瞪了他一眼:“做什么白日美梦呢?府城、京城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岂是咱们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能够去的?” “只怕去了,连租房的钱都拿不出,更别说买房了。” 她能够跟人,在镇上安顿个小家,就已经足够心满意足了。 “我肯定能让你去上,让咱们的孩子也去上。” 姜贵诚壮志满满。 隋然拧了他一把:“又说胡话,咱们哪来的孩子。” 她就嫁过来快三年了,肚子里还丁点儿动静没有。 说不得就是这辈子,与孩子无缘了。 “早晚的事儿,等日子再好点儿的,到时候,咱们就有更多的精力,多多造人了。” 隋然捶他:“越来越胡说了。” 余光瞥到姜安宁,顿时小脸一红:“安宁还在呢,你快别胡说了。” 说着,又把人推开了些:“赶紧离我远点儿!” “不像话。”隋然嘟囔了句,很是没脸见人的样子,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姜安宁。 第203章 回城 姜安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颇有些艳羡两人这般亲和自在的感情。 “贵诚嫂子和贵诚哥的感情真好。” 她真心感慨。 隋然更加羞窘,怒瞪了眼姜贵诚,抬手捶了他两下:都怪你!叫安宁看了笑话。 姜贵诚嘿嘿了两声,也不恼,死皮赖脸的凑到自家媳妇儿跟前:“安宁都说咱们感情好呢。” “去去去,赶紧回家去,把该搬过来的东西,收拾收拾,打包好了搬过来!” 隋然恼羞成怒,整张脸红的快要滴下血来,推着人往外头走。 姜贵诚见好就收,知道自家媳妇儿脸皮儿薄,要是再闹下去,只怕晚上要睡外头,孤零零的看星星了。 等人走了,隋然还脸红一片,很是不好意思的跟人说道:“你别听他胡咧咧,死不正经的。” 姜安宁笑笑:“贵诚哥是真性情。” 隋然更加难为情。 “那贵诚嫂子先收拾着,最近雨水多,屋里可能是有些发潮,得多烧烧炕,去去湿气,家里头的劈柴多着呢。别不舍得用,不然睡出病来,那才是得不偿失。” 姜安宁仔细嘱咐着人。 隋然嗯嗯点头:“晓得的,你就放心吧!” 等方婶子过来时,姜安宁又与人说了会儿话,给了人五两银子:“……赵家那边的人,就麻烦婶子来照顾了。” “你放心,我肯定给你都照顾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给你干活!” 姜安宁回到县城时,天已经黑了。 她险些没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来。 - “这丫头,还真的过来了?” 安夫人看了眼紫苏,颇觉意外:“我还当她会就着台阶下,大家心照不宣的把这件事儿给揭过去。” “是呢,而且还带了几副绣图过来,说要请您过目。” 紫苏轻声问:“夫人可是要见一见她?” 安夫人端着茶盏,沉默了片刻。 “那就请进来吧。” 她淡淡笑了笑:“总不好人家如约而至,咱们却出尔反尔。” 紫苏揣摩片刻,小心的应了声:“是。” 姜安宁略拾整了下衣衫,用清水净了面,这才随着人,去见了安夫人。 “来啦,坐。” 安夫人瞧见人,笑得十分随和。 姜安宁含笑谢过,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这是我闲时在家里绣的,安夫人瞧瞧,可还能够入眼?” “令爱生辰在即,我想着,若这几幅绣图,还算能够入眼的话,不如就用这几幅?” 安夫人挑了挑眉:“哦?” “可咱们当初的约定是……” 姜安宁没等人质疑,便直接打断:“咱们当初约定了,由我照着令爱的爱猫来绣一幅猫戏图。” “既然是有所约定,我自然是依约而行。” “不过,您最低的要求,是至少四扇屏。” “这一幅图可做不来四扇屏,您不妨在这几幅图里挑挑?” “凑个成双成对嘛!” “剩下的那幅咱们约定好的,您给我安排个地儿,明儿,我便能开始赶工。” 姜安宁说完,微微笑着看人,等待对方做决定。 明明她也没说什么疾言厉色的话,偏偏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安夫人呆愣了片刻,忽地笑出声来:“小丫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哼了哼:“我就说,你怎么悠哉悠哉的,一点儿也不着急。” 居然跟她玩字眼! 怪她大意了没有多想,才会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鹰啄了眼! “那夫人以为,如何呢?”姜安宁并不否认她早有预谋。 安夫人轻呷了一口茶,看着气定神闲的姜安宁,不甘心被摆布偏偏人家说的又合情合理,只能故作不在意的慢悠悠道:“瞧你说的有板有眼,我若是不同意,岂不要被人说成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找事儿?” 她哼笑了笑,略带几分责怪的意思:“我看,就这吧!” 好似被人步步相逼,不得不答应下来似的。 姜安宁却直白道:“如果安夫人觉得我的这个提议,是十分让您为难的话,那不如作罢。” “就当我违约好了。” 她站起身来,当即就要离开:“毕竟,令爱的生辰临近,让我立时绣出四幅图来,也的确是爱莫能助。” “怪我在一开始与安夫人做约定的时候,没有将话与您说清楚。” 姜安宁笑笑:“如今却好似,闹出什么误会来了。” 安夫人嘴角微抿,脸色不悦。 这丫头的脾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她不过是讨厌这样被人摆了一道,阴阳怪气了两句儿,又没说不允许,怎么倒反过来,被人给指桑骂槐,反客为主了? 不是说这丫头,自幼丧父丧母,性格绵软,没什么脾气吗? 这还叫没什么脾气。 那有脾气得什么样啊? 安夫人心中暗暗吐槽,嘴上却不得不说:“怎么会呢?” “我觉得你的这个提议就非常好。” “原本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哪当得上什么赌约不赌约?” “咱们可不兴玩赌钱这些乱家的事儿啊!” 一句话,竟然是硬生生否认了赌局的事儿。 姜安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急不躁,静静的等着安夫人说下文儿。 连也算是见过了许多大场面的紫苏,此时都有些啧啧称奇。 这丫头未免也太耐得住性子了吧? 安夫人见姜安宁完全不接话,猜想这丫头只怕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 她笑着打了个哈哈:“就依着你说的办,我家萱月的生辰在即,总不好到时候,人家的小姐妹儿、婶娘姨母什么的,个个都备上了合心的礼物,给人送贺,反倒是我这个当娘的,两手空空,叫人笑话。” “这时间确实着急了些,只望你多辛苦辛苦。” 安夫人一团和气的上前,拿着姜安宁递给她看的绣图,言辞恳切的请求人,帮忙拿个主意:“……你的手艺是好的,我只瞧着个个都精致的不得了,实在是有些挑花了眼。” “倒不如你帮着我参谋参谋,看看哪一些,更合适?” “又或者是,等你那副新绣图出来,咱们再根据样子,选择更搭的另外三幅?” 安夫人给足了姿态,姜安宁自然也没必要不依不饶的拿乔儿。 “好啊。” 她松缓了语气:“那便等新的绣图出来了,到时候再根据新的绣图,选择另外更适合与之搭配的三幅图好了。” “成的。” 安夫人笑容更加慈爱和气,又装模装样的拉着人,说了好一会儿的家常。 直到月上柳梢,姜安宁主动起身告辞,安夫人客套的留了又留,姜安宁借口说回村多日,想去看看宋姐姐,也想回朝凰绣坊,准备准备,拾掇拾掇,二人才“宾主尽欢”的散了。 紫苏恭敬谦卑的将人送到大门大口,又特意的安排了马车,将人送回朝凰绣坊去。 等马车缓缓转动,走的远出了视线,她沉下脸来,转身回内院。 安夫人神情疲惫的揉着额头:“送走了?” 紫苏屈膝回道:“安排了咱们府上的马车,亲自去送的。” 安夫人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紫苏语气有些不大好,看起来很是愤愤不平:“夫人您刚刚怎么就那样轻易纵容了她?” “明明是她抓字眼,摆了咱们一道,怎的但好像咱们冤屈了她似的?” 安夫人轻嗤了一声:“多大点的事情,还值得你发这样大的火气。” “夫人,您难道就不生气吗?”紫苏很是不理解。 在她看来,那姜安宁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绣娘罢了,摆不上台面的出身,如此卑贱之躯,怎么敢到她们家夫人面前叫板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 安夫人回想起姜安宁那副淡淡噙着笑意,看起来绵绵软软一团和气,实则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在这江安县,也着实蛮有趣。 “她又没说错什么,怪也只能咱们自己的疏忽大意,没想到这层,所以才会被人给抓了字眼,摆了一道。” 她哼笑了笑:“何况,咱们不是也先拿话刺了她吗?” “这礼尚往来,人家拿话刺回来,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有什么好生气的?” 安夫人语重心长似的:“你呀,也不要太霸道了些,只许咱们说别人,不许别人说咱们,那是会激起人的逆反心理的。” “凭她个小小的绣娘,就算是被说几句……”又能怎样? 紫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安夫人瞪了一眼,冷笑着打断:“是绣娘又怎么了?” “你还当自己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物不成?” “真要论起身份地位来,你我不过是罪臣的家眷,得天恩浩荡,才捡了这么一条命,苟活于世。” “又比人家高贵多少?” “甚至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小绣娘呢。” 紫苏脸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跪下:“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失言。” 她在安夫人冷冰冰的眼神注视下,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哆哆嗦嗦,满心颤抖的认错。 安夫人冷哼了声:“起来吧。” “下次这样没个轻重的话,就不要再往外说了。” “否则别怪我不顾念情面。” 紫苏忙痛哭流涕的应了一声“是”。 安夫人注视着院外的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这丫头,也是个有脾气的。” “王尚那些人怕是都被这丫头天真无辜的外表给欺骗到了。” 她哼了哼声:“看来这江安县的热闹日子,还在后头呢。” 紫苏有心想问一句“夫人为何这样说”,却又害怕多嘴失言,没敢开口。 倒不想安夫人却主动看过来,询问她:“你当那丫头,刚刚为什么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颇有几分不肯让步的味道?” “为何?”紫苏不解。 她只觉得,姜安宁实在是太过猖狂了。 实在是没有小人物的自卑自觉。 “她在试探。”安夫人冷笑。 紫苏不解:“试探?” “她在试探咱们这些人的底线。” 安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猜想,这丫头指不定是闷不吭声的,憋着什么坏水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下丫头,她能憋出什么坏来?” 紫苏觉得不大可能,自家夫人会不会是太过于高看姜安宁这个小小绣娘了。 “自然是……” 安夫人刻意的拉长了声音,兴致高昂,隐隐有些兴奋:“为她爹娘报仇啊!” “啊?” 紫苏大为震惊:“为她爹娘报仇?那不就是……” 要与他们为敌吗? “夫人,您会不会是太过于高看她了?” “且不说她一个乡下的野丫头,有没有这个本事,就是她爹娘的死因……” 紫苏压低了声音:“当初做的十分隐蔽,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知道有什么要紧?” 安夫人满不在乎的笑笑:“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是谁下的命令,难道还能不知道是谁参与其中,伸过手脚吗?” 紫苏睁了睁眼,很是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大确定的说:“夫人您指的是…段青山?” “也许是他吧。” 安夫人似是而非的说了句。 紫苏更加不理解:“今儿有可能是段青山泄密,那咱们当初为何不?” 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知道了秘密的人,在没办法收为己用的情况下,不是应该杀了干净,免得惹上麻烦吗? “何必要多此一举?” 安夫人笑了笑:“瞧着他们明争暗斗,互相猜疑,各种在背后下黑手,乱做一锅粥,不是更有意思吗?” 紫苏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更加想不通,她家夫人,不是战队宫里那位的吗? 怎么这会儿听着,倒好像是想要搅混水了呢。 安夫人才不管自己的大丫鬟是怎么想,一脸兴奋的,只盼着能看到出大好戏。 - 姜安宁回了朝凰绣坊,没见到有人,便直接去了医馆。 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柜台后头扒拉着算盘珠子的谢玉桐。 “老师。” 她走过去,老老实实的喊了声人。 谢玉桐眼皮子都没抬,淡淡地“嗯”了一声:“舍得回来了?” 姜安宁赶忙过去说了好些好听话,哄着人高兴。 谢玉桐哼了哼,将人推开:“我可不吃你这油嘴滑舌的一套,别跟我这儿装样子卖乖了。” “哦。” 姜安宁小可怜似的退到一旁,果然是乖乖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没听见谢玉桐说话,便只能自己主动开口,问起宋尧的情况来。 “还是老样子,醒来的可能不大,不必太抱希望了。” 谢玉桐一如既往地直来直去。 姜安宁微窘,总觉得老师是在生她的气。 可,她着实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人。 再想到宋尧,心里更觉悲凉难过。 第204章 苏醒 谢玉桐瞧了眼乖巧老实,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小丫头,脑子里想起个粉雕玉琢的小模样来,到底是生不起气来。 她叹了一口气,实在也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劝人放下仇恨。 罢了,且由着她吧。 大不了,她带着小丫头远走高飞。 去番域、去海外……天下之大总不至于没有他们的一处容身之所。 若真没有,那就反了这天下! 谢玉桐心里刚停下摇摆,拿定了主意。 姜安宁闻得她叹气,小心关怀的问:“老师怎么叹气?” 她其实对谢玉桐,有种很奇怪的好感。 真要说起来她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莫名其妙的安上了这师徒的名分,实际上真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可她就是觉得,与人似曾相识过。 待在人身边的时候,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安。 就好像……阿娘还在。 她承认,她是有些贪恋这种感觉的。 谢玉桐瞪她一眼,没说为什么叹气,只道:“这么晚了,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我让人给你打水洗漱一下,早些的歇了吧。” 说完,又忽然想起来:“吃过饭了没有?” 姜安宁摇头,老老实实的说:“还没。” 谢玉桐又瞪她一眼:“先回屋去换身干净衣裳,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垫补两口,免得积食,影响了休息。” 她碎碎念叨了几句养生之道,打发了人去换洗。 - 姜安宁重新梳整了下,换了身家常的干净衣裳,正要出去,就瞧见谢玉桐端着几样蒸糕,跟一碗米汤过来了。 每样份量都不是很大,略微尝个味道而已。 姜安宁吃过以后,重新漱了口。 谢玉桐正准备给她吹熄了灯离开,姜安宁忽然喊了人一声:“老师。” “我明日要住到安夫人府上去。” 谢玉桐微愣片刻,嗯了声:“知道了。” 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灯罩来,吹灭了里面的烛火。 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姜安宁本以为她会睡不着的,还想着偷偷下床,把带来的箱笼拾掇拾掇。 早上的那些毒蘑菇,已经让她用火炕给烘烤的干干的,一捏就碎。 要是…… 才刚胡乱想了几个阿娘手札上记载的配方,人就稀里糊涂、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 姜安宁懒洋洋地嘤咛了两声,在略有些刺眼的阳光下睁开眼时,惊坐了起来。 糟了! 她怎么睡的这样沉?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原本,她还想着夜半三更,街上无人之时,躲避巡守偷偷的去趟画舫呢。 她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鞋子推开窗,倒是意外的没有再下雨。 耀眼的光,正缓缓地从东边升起,带着炙热与扎眼。 鸟儿躲在树梢里叽叽喳喳,叫闹个没完。 竟然已经是辰正时分了。 她正要出门时,谢玉桐敲了敲门,端着木盆走了进来:“你醒来的倒是正好。” “赶紧先洗把脸,随我去后院。” 姜安宁茫然地“嗯?”了一声。 谢玉桐把水盆放下,示意人洗漱。 然后语气平静地,丢出一个惊雷:“那位绣坊的老板,你的宋姐姐,刚刚醒了过来。” 啪嗒! 姜安宁一时没有拿住手中的皂角,激动的落下泪来:“真的?” 谢玉桐“嗯”了一声。 “老师,谢谢您!”姜安宁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又哭又笑。 谢玉桐摇头:“倒是也不用谢我,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如果不是您和师兄费心救治……” 姜安宁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玉桐就先打断了她:“不是我跟你师兄费心救治的,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她道:“按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她醒过来的机会十分渺茫,且随着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久,这种醒来的可能就越来越小,没想到……” 谢玉桐声音顿住,脸上多了几分奇怪之色,像是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总之,你赶紧拾掇拾掇,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吧。” 她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形容。” 这话听着,倒好像是还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姜安宁瞬间就急了起来。 她也顾不得拾掇什么了,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跑。 谢玉桐伸手拦住了她:“诶诶诶?你这样往外跑什么?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出去,衣裳都还没穿戴整齐呢。” “放心吧!那位绣坊的老板,如今正生龙活虎着,与人吵架骂街呢。” 谢玉桐叹气:“我是想着,你们关系亲近,过去兴许能够帮着劝和一些。” “她是个病人,又刚刚才醒过来,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哪能这样大动肝火?” “更何况,她这冷不丁的醒了,也着实是让我们都觉得意外,为了病人的身体状况着想,也总要再细致的做个检查才行,免得暗中藏着什么咱们不知道的病灶,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机。” 谢玉桐说着,也是有几分无语。 “不过我瞧着,她确实不像是还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就是这两个人再这么吵下去,只怕我这回春医馆,要被他们给拆成废墟了。” 姜安宁一时间有些傻了眼。 “啊?” 谢玉桐瞪了她一眼:“还啊什么啊?赶紧的拾掇拾掇,出去帮忙劝一劝。” 姜安宁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神情木木的哦哦了几声。 - 回春医馆后院一片狼藉。 宋尧叉着腰,怒斥着眼前的魏秋月:“今儿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什么人鬼情未了?什么我与短命鬼夫君夜夜笙歌,乐不思蜀,不肯醒来?” “你给我站住,你别跑!有本事儿胡言乱语,不敢承认了是吧,你站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姜安宁来时,就看见魏秋月在前面跑,宋尧在后面追。 她逃、她追、她插翅难飞。 “宋姐姐,宋姐姐!” 姜安宁一连喊了两声,才制止住眼前乱糟糟的场面。 “安宁啊。” 宋尧看清楚来人,一时有些难为情。 “宋姐姐!” 姜安宁颇为激动的,将人上上下下都仔细看了一遍。 确定人完好无损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即关心的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宋姐姐怎么还和魏老板打起来了?还把医馆给砸了……” 说起这事儿来,宋尧不免更加难为情。 她瞪了一眼魏秋月:“还不是她,跑到我跟前儿来胡咧咧,说什么我睡了这么久还不醒,肯定是被我那个死鬼丈夫给勾了魂去,在地府里头做恩爱夫妻,说我是好容易开了荤,乐不思蜀,舍不得醒。” 宋尧气得不行:“她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说着,就再一次挽起袖子,摆出一副要跟人再大干一架的架势。 魏秋月边跑边躲,嘴上却还是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理直不直,气都壮:“我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吗?” “要不是听说,你现在跟个木头人似的,躺在这里,看起来跟死人就只差呼吸没停,最需要有人来刺激你的情绪,帮着你苏醒过来,我怎么可能会来这里?” “结果你倒是好,人倒是醒了,却一点儿都不是好赖。” “真要算起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你你你、你这是忘恩仇报。” “你令人不耻!” 魏秋月大声的嘟囔的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做人大度,我不跟你计较。” 说完,就慌里慌张的想要偷偷溜走。 “你给我站住,别跑!” 宋尧眼疾手快的追了上去,奈何魏秋月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走位丝滑灵活的,躲开了她的拦截,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回春医馆。 “有本事你就别再回来,让我抓住你,非得撕烂你的嘴!” 她站在门口气的跳脚。 姜安宁却莫名有种,她好像也并不是很生气的感觉。 反而有些乐在其中。 不过人醒了,便是大好事儿。 她上前去安抚了人一通,哄着人安静下来,让老大夫给人把脉。 确定了确实没什么事儿,方才安心下来。 临近晌午的时候,紫苏带着人找到了回春医馆,接她过府。 宋尧顿时紧张起来:“我同你一起过去吧。” 姜安宁哪里能让? 刚醒过来的病人,该是好好照顾身体才对。 “我只是去府上给人做绣娘,又不是要去什么龙潭虎穴、刀山火海,哪里就用得着你,才刚刚醒过来,身体还没养好呢,就陪着我的?” 宋尧皱眉:“我身体已经没有事儿了,你一个人去过府做绣娘,我不放心。” 这过府做住家绣娘的,也不是没有。 好些个富贵人家,给女儿准备嫁妆,都是从好些年前,就开始了的。 四五个绣娘请过府去住着,少说也得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准备妥当一个女儿婚嫁要用的衣物绣品。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可她总觉得有哪里,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安夫人不过是想要在女儿生辰时,送一副四扇儿的屏风。 根本用不着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怎么就没事了?刚刚老大夫还说,你气血亏空,需要好好的养身体呢。” 姜安宁佯怒。 宋尧还要再说什么,被她给打断了:“我只是过府几日,很快就回来了,宋姐姐安心养身体,等我回来,可是想看见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宋姐姐。” 听到“很快就回来”,紫苏眉眼微垂,掩下异样。 她笑着上前,颇为惊讶欢喜:“宋老板醒了,这可真是可喜可贺,上天庇佑啊!” “我家夫人一直担心着您,如今您醒过来,我家夫人也能安心着些了。” “今儿上门匆忙,又不知道有这样一桩大喜事,倒也没带什么补品上门,您莫怪罪。” “回去我跟夫人说了,她准高兴!” 紫苏漂亮的场面话,顿时吸引走了宋尧的注意力。 等她应付完紫苏,再想劝姜安宁几句的时候,却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安宁跟着紫苏走了。 “但愿是不要有什么事儿吧。” 宋尧摸了摸心口:“总觉得心里头,怪慌的。” - 姜安宁随着紫苏去了安夫人的府上。 被安置在一处僻静却也清新雅致的院落里。 午饭,是精心准备的四菜一汤。 用过午饭之后,还上了点心四样,配着上好的碧螺春。 过了晌午,紫苏还领了两个瞅着约摸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过来:“……拨到您身边,就当个伶俐跑腿儿的使唤。” 姜安宁想要婉拒。 紫苏却不由分说道:“总不好叫咱们府上,出了怠慢客人的事儿,传出去,叫人笑话。” 姜安宁知晓这两个人,怕是不得不留下。 就算今儿有了借口不留下,明儿肯定也还有别的人,会被塞进来。 她干脆作罢。 “如此,就谢过安夫人了。” 她客套了句,随后直白道:“贵府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只是我向来糙惯了,衣行吃住多是亲力亲为,如此这般,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还望姑娘代我谢过安夫人的好意,也请转告夫人,不必再这样大费周章的,为我劳心劳神了。” “我不过是过府来做绣娘的,是打工做活儿的,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就好。” 紫苏笑着应下了。 却也没提要带走两个小丫头的事儿。 看来还真是铁了心的,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放两个人了。 姜安宁面不改色的送走了人。 倒也没怎么受影响。 左不过,她确实就是过来做绣活的。 等答应好了的四扇屏绣完,她便也就回去了。 - “人送过去了?”安夫人阖着眸子,懒懒地歪躺在榻上。 “送过去了。”紫苏蹲在人脚边,轻轻地为人捶着腿。 她斟酌着又道:“奴婢瞧着,她倒不像是发现了什么。” “但她说,不喜欢有人跟着伺候,让咱们往后不必再送人过去。” 安夫人笑了笑:“既然她不喜欢,那便不用再送了。” “是。” 紫苏犹豫着开口,小心询问了句:“夫人当真决定,要带着她一起回京城?” “这事儿,岂是我能决定的?” 安夫人含笑轻语,倒让紫苏更加疑惑。 “不说世家大族,就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得了女儿,也要提前个五六年,就开始准备嫁妆的。” “这其中,绣品是必不可少的。” “更不要说花钗礼衣这些更为繁复的了。” “几乎都是要请上四五个,甚至更多的绣娘,到府上绣个三四年,方才能成。” “宫里头,指名要江安县第一绣娘,来为江巍的大婚做准备。” 安夫人嘴角带着些许冷嘲:“你猜,这是为着什么?” 紫苏茫然。 第205章 韶安郡主是谁 赐婚江巍与韶安郡主这个消息,本来就已经惊到了不少的人。 旁的不说,这韶安郡主究竟是谁,就已经让京城里头那些养尊处优的权贵,给想破了脑袋。 别说是那些久在京城的富贵闲散们了,就是掌管着皇室宗亲爵位的老王爷,翻遍了内廷的存档,也没能找出这韶安郡主究竟是谁。 大家都猜测,这韶安郡主,兴许是谁家的县主、乡君,要鱼跃龙门,得获晋封了。 一时间的,倒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说是人心惶惶也不为过。 更不要说宫里突然指定了,要一位江安县的绣娘,为江巍与那位韶安郡主缝制婚服这样不可思议的决定了。 现如今指不定又有多少人在焦头烂额。 只盼着能早些打探出,这江安县的绣娘,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倒是放着宫里头那么多顶尖儿的绣娘不用,偏偏找了个这么个鸟不拉屎、从前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地方绣娘? 是另有用意,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奈何打探来打探去,众人都没打听出丝毫有关圣意的苗头儿来。 众人终日提心吊胆,自是苦不堪言,满心怨念,偏偏除了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没有旁的办法,心里更加怒火滔天。 不敢表露出不满,免得被人扣上个大不敬的罪名,便将火气尽数倾泻到姜安宁的身上。 还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 可真是不嫌风大闪舌头,什么都敢自封。 别是整个县城就这一个绣娘吧。 那可不真的就是,从前数从后数都是第一嘛。 紫苏想来想去,也只觉得圣心不可测。 “那位,是想让姜安宁,进江安侯府。” 安夫人的话,着实是惊吓到了紫苏。 她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让姜安宁进江安侯府?” 这怎么可能! 江安侯府是怎样的门第,岂是姜安宁一个小小的村野孤女能够高攀的? 更何况,江安侯府可还出过一位宠妃呢! 安夫人冷笑着“嗯”了一声。 “十有八九。” “那她岂不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紫苏的语气有些着急,更有些嫉妒。 一个父母双亡的乡下女子,怎的就那样好命? 安夫人并未感受到人言语间的嫉妒,毕竟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安侯府就是个牢笼。 还是大厦将倾,只待时辰一到,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的那种。 主要是稍微有些眼力见儿,或者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想着进去这样的火坑。 “命不久矣。” 安夫人接了一句,紫苏颇为意外。 “命不久矣?” 她有些愣住,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富贵,就变成了命不久矣。 “不然呢?” 安夫人冷笑:“你难不成还以为,姜安宁进了江安侯府,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紫苏微抿了抿嘴。 能进到侯府那样富贵的地方,便是最下等的人,日子也不会太差吧? 姜安宁这般父母双亡的乡野村妇,能进去侯府这样她几辈子都够不到资格的富贵儿地,就已经是极大的造化了。 有了这样的身份,就算往后没办法成为江巍的侍妾,也能随随便便,在京城里找个小富之家了。 最差也能嫁个家境殷实、吃喝不愁的清白人家。 可比现如今她在江安县,能够选择的机会要多得多! 紫苏心中颇恼:真是便宜了那丫头!也不知道她知道了这消息,心里头是怎样偷着乐呢? 该不会算计着跟赵海退亲,又迟迟没有再说别的人家,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吧。 紫苏有些恶毒的想。 安夫人没看到人不甘的表情,轻嗤了一声:“你可有想过,好端端的,宫里为何要下这么一条命令?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去负责圣旨赐婚,侯府的小少爷与当朝郡主大婚的吉服,且不说她的绣工水平,是否能够担当得起这份重任,便是这个中的服制规矩,她一个乡下丫头,能懂吗?” 紫苏想都没想就说道:“那她肯定是不能懂的。” 她酸气满满:“凭她的身份,恐怕见过最有身份的人,也就是您与县令了吧?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她,指不定到时候要出什么岔子!” 安夫人冷笑了一声。 “可偏偏呢?这命令就是这样的赐下来了,还是圣口御言,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圣旨之上,由着天使,亲自送到江安侯府上。” 她呵呵道:“这般大费周章,兴师动众的,总不能是一时兴起吧。” 紫苏顿时就不说话了。 安夫人轻笑:“起初,我也是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来想去也只当是君心难测,圣意根本不是咱们这些人能够揣摩的。” “可王尚那里忽然传来话,让咱们帮忙盯着点姜安宁,确保她的性命无虞,我就忽然想通了。” 她笑得运筹帷幄。 紫苏却一头雾水。 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这其中是什么关系。 “奴婢不明白。”紫苏坦言。 安夫人瞧着紫苏一脸困惑的样子,不知道是有话憋闷在心里头不说出来难受,还是什么,摇摇头,为人解惑:“王尚是为何,这么多年,都还不曾对姜安宁下手,你可曾想过?” “或者说,为何不过是让他杀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他却迟迟这么多年都没有得手?” “是因为他不想吗?” “他可是个杀手,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只是杀区区一个羸弱女子,已然是用宰牛刀来砍蝼蚁,多此一举。”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他用了整整八年的时间都没有做好。” “你当他是为什么?” 紫苏不大确定道:“莫非是他对姜安宁动了恻隐之心?” 这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原因。 也只有如此才能够说得通。 “因为对姜安宁生了侧隐之心,甚至是其他的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才会拖延了这样长的时间,一直不舍得对人动手。” 紫苏越说越觉得很有可能,心里暗恼着,骂了一声狐媚。 这乡下的野丫头,未免也太会勾搭人了吧? 往后只怕真的进了侯府,也不会是个安分的。 倒是不知,那韶安郡主是个怎样的性格,万一是个绵软窝囊好言语的,只怕真的会白白便宜了姜安宁,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 光是这么一想,紫苏就恨的快要冒火。 怎么那丫头就有如此的好命? 倒是反观她……紫苏小心地看了眼安夫人,心绪凄苦。 她的未来,她的婚事,她的指望,她的依靠,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安夫人冷笑了声:“先前倒是也有过如此怀疑,可我冷眼瞧着却也不像。” “那王尚就是个笑面虎,瞧着和和气气,对谁都心软怜爱的模样,实则最是狠心不过。”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属于人的感情?” “更何况,若他真是对姜安宁有了什么怜爱之心,阳奉阴违的不肯对人动手,依着宫里头那位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任至今?” “只怕早就已经在重新派了人来,连同他王尚一起解决了。” 紫苏更加不解:“那是为何呢?” 她心有余悸道:“当年那件事儿,凡是牵扯至其中的,无一不下场惨烈,怎的倒是她姜安宁,这个最应该死的人,反而是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如今。” 一想到人马上就要进去江安侯府,成为飞上枝头的凤凰,紫苏心里头的嫉妒,就快要满溢出来似的。 “宫里头那位,瞧着可不像是什么会心慈手软,不斩草除根之辈。” “怎么就会纵容了姜安宁,在这世间苟活?” “还封了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 紫苏颇有不屑:“她也不过就是绣工好些,哪里就担得起如此大的恩赏了?” 若是没有圣上的亲口御言,这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也不过就是个笑话、戏称罢了。 指不定很多人,都不曾听说过江安县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野。 这第一秀娘的名头拿出去说,怕是也只会惹来人笑话。 可现如今却不一样了。 有了圣旨亲指,人人都会羡慕崇拜这所谓的江安县第一绣娘。 “宫中既然能够容忍八年之久,想来是有什么合理的缘故。” 安夫人道:“且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倒是也有了几分猜测。” 紫苏好奇的看着人。 “如宫里头那位,突然指定了江安县第一绣娘,为江侯府的小少爷准备婚服如出一辙。” 安夫人冷笑:“都是想要借刀杀人。” “仔细想想当年的那件事情,便也更加合理了。” “毕竟,当年那场牵连了无数人性命的香云纱案,不也正是某些人借刀杀人的手笔吗?” 紫苏若有所悟:“夫人您的意思是……” 姜安宁有机会进去江安侯府,并不可能是飞上枝头做凤凰,而是纯粹的羊入虎口,断了生路。 “可是,江安侯府如何会愿意成为宫里借刀杀人的那把刀呢?” 紫苏觉得她还是很想不明白。 “你难道忘记了?江巍这么多年,蛰伏在江安县,是为了什么?” 安夫人提醒她。 紫苏怔了怔:“奴婢听闻,是江小少爷与从前的那位宠妃娘娘,感情甚好,一直不肯相信那位娘娘是自尽而亡,坚持要调查出真相,还那位娘娘清白。” “莫非……” 她忽然有所明悟,惊讶的不得了。 安夫人见她明白过来,语调讥讽,毫不掩饰对那位的厌恶:“咱们的那位天子,比谁都清楚,当年被他盛宠至极的那位娘娘,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 “这么多年来,江巍心甘情愿的在江安县蛰伏,未见得就没有那位的手笔在。” “否则的话……当年该杀的、不该杀的,但凡是与这件事情沾边了的,全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死人的嘴巴不会说话。” “江巍,又或者是江安侯府……就算是想要查什么证据,也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更不要说,因为那位娘娘,江安侯府被牵连至何种落魄境地,一再的被苛责、降罪、贬斥。” “根本就没有什么精力再顾得上,去调查当初的真相。” “等他们平安度过危机时,所有与当年那件事情有关的线索,早就已经被扫清的干干净净。” “可偏偏就是如此干净的情况下,江巍却忽然的,查到了有关桑静婉女儿的线索。” 安夫人冷笑了声:“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并且,在发现了桑静雯女儿的线索之后,原本只将矛头对准桑氏一族的江巍,连同整个江安侯府,都立马将矛头对准了桑静婉的女儿,而暂时的放过了桑氏一族。” 安夫人哼了哼:“你说,这最有可能是为什么?” 紫苏困惑,好一会儿才想通关节,不大确定道:“莫非,是有人刻意引导,又或者是透露了什么新的线索给江巍、给江安侯府。” “十有八九。” 安夫人笑了笑:“且能够让江巍如此心甘情愿,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蛰伏这么多年,必然不会是看不见任何希望的。” “他盯着姜安宁,想必是想要从人身上,获得到什么证据或者线索。” “或者说,他已经十分确定,姜安宁的身上就是藏着当年一事儿,最为关键的线索或者证据。” “否则,他大可以直接杀了姜安宁泄愤,而非千里迢迢的奔赴至此,在这隐姓埋名的,只为盯着人的起居日常。” 安夫人冷笑:“可桑静婉是什么人?走一步算三步的主儿!她既然敢应下这差事儿,进了京,帮着那位杀了江巍视为母亲的长姐,难道会没有想过这事儿之后,她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她又怎么可能,会蠢到留下什么把柄,给自己的女儿招惹麻烦?” “她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证据。” “就算是真的要留下什么证据把柄,以作退路,也只会是将矛头对准那个害了她性命的人。” “怎么会傻到让人将仇恨转移到自己女儿身上。” “如此,江巍又是为何这般笃定,只要盯着姜安宁,就必然会得到想要的线索?” 安夫人语气笃定。 她毫不怀疑,江巍就是有了确信的消息,所以才会如此耐得住性子,坚持盯梢着姜安宁。 紫苏若有所思。 安夫人的接连反问,几乎是已经把答案摊在了明面上来说。 第206章 倒霉闺女 安夫人的话,点醒了紫苏:“是有人暗示了江小少爷,让他误以为,想要查清当年那场牵连甚广的香云纱案真相,最关键的线索,就在姜安宁的身上。” “没错。” 安夫人露出几分孺子可教也的满意表情。 “想来,要不了多久,江巍就会获得‘更多的证据’,从而对姜安宁加以报复。” 她嘲讽的笑笑:“ 樱桃一把扶住瘫坐在地上的人,但没赶得及在即一一的屁股与坚硬的地板亲密接触前阻止这个窘境。 但是也并没有上前去阻止她,想着说不定等到明天,魔王一时心血来潮就又会开启直播。 “侯爷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我与婉婉情同姐妹,我来往沈府,旁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一二来。”郑雪琼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来,隐忍着心下的苦涩和嫉恨。 看着孩子,看着沈钊和沈黛,似乎沈大老爷的一颗心才稍稍觉得平衡了一些,因为沈钊和沈黛,似乎更像他一些。 沈幼清想起这么一个个的人,想到他们如今还好端端地活着,并且活得十分滋润,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实在是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硬守着这个破阵,反倒是容易被人反制,倒不如主动变阵,恢复方阵,借由方阵互相支援防御,尽最大可能围攻敌方骑兵。 为此,陈词特意在田地里收割了大量的农作物,以向长沙城储备粮食为名义,开始运输铠甲和武器。 城墙是防守方最大的依仗,也是进攻方最大的障碍,如今城墙突然倒塌,防守方的韩遂自然是如遭雷劈,惊愕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被绑架的村民都不要了,宁可拼着人质被杀的风险,也要把区从给剿灭。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形,以难以置信的扭曲模样,都不能叫躺,就那样,在地上。 丹舞山庄的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死里逃生的喜悦,并没有被她们放在第一位。 老刘可是看着欧藏华如何用功学习的,那头悬梁的刻苦劲儿,他儿子指定没那个定力。 但是自己原身的娘家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样的娘,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也不奇怪。 秋勇也来叫过陆方海几次,俩人去山上又猎了些野兔野鸡的,都不算值钱,不过是积少成多罢了。 任佳佳捧着托盘推门开门,奉承的笑脸望着桑瑜,还没来得及说一声“丹尼尔先生,您的茶”,瞬间就感受到一道道又寒又刺又灼烧的目光。 时间来到了晚上,姜云独自一人靠在床头,他在思考着四大世家的事情。 眨眼间,高温便气化了张灵玉部分来不及收回去的阴雷,狂风四曳,飞沙走石一时吹的他人睁不开眼睛。 苏染练过两年防身术,能看出陆景行很专业,是多年的练家子。动作敏捷有力,气势丝毫不输周世铭。 主要还是相隔太远,让他和仇钺之间缺乏交流,没法做到统一行动。 最后一个想要阻止我的人也被摁住,我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观众席上的李亦柔。 “兄弟,有话好说,我这就给你查去。”老板立刻换上笑脸,又作揖又赔礼,屁颠屁颠的去把住宿登记簿拿了过来。 “怎么样,好了吗?”驾着车子的藤木直人语气虽然很平淡,但似乎有一种掩藏住的悲怆,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李秋并没有看出、听出。 第207章 你竟然敢还手打我?我可是男人! “你有病啊!” “悄默声地站在人身后!” “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赵江一时有些没认出来姜安宁,对着人就是好一顿破口大骂。 姜安宁:…… 她略略沉默了片刻,显得有些惊诧:“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赵江,莫不是假的吧?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知道。” 赵江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了一句。 姜安宁:…… 她想,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大概是真的会笑。 眼见着赵江还在那激情怒骂,斥她没长眼睛,姜安宁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同情了人一瞬。 闻言,这才细细地将人辨认了一番,仍有些不大确定的问:“你是姜安宁?” 假的吧? 这乡下的泥丫头,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通身的气度做派,瞧着倒有几分,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似的。 尤其是那张脸…… 赵江心底的猥琐之意,毫无保留地在脸上显了出来。 从前倒是不知道,姜安宁竟然是这般好模样的。 可真是便宜赵海那个废物了! 姜安宁被赵江恶心的目光,盯的有些胃里翻涌。 从前,他就喜欢用那种猥琐恶俗的目光偷看嫂子,如今竟然还是! 可见时过境移,恶心的人,依旧还是无比恶心。 她心底的恨意,再次浓烈了几分。 还是太便宜赵海了! 让他那么轻易死掉,反而解脱了他。 赵江不知道姜安宁是在心里想着如何把他给生拆活剥了。 更不知道他哥赵海,已经被姜安宁给生劁了,砍为人彘后,死无全尸了。 他只想着事成了以后,兴许可以把姜安宁讨要来,当个小老婆。 赵江越想越觉得兴奋。 姜安宁本来就是该嫁给他们赵家的人,兄终弟及,如今赵海逃狱跑了,那由他来继承兄长的未婚妻,也是合情合理嘛! 更何况,原本,他爹就已经打算把赵海逐出家门,由他来做长子嫡孙,让姜安宁嫁给他做大妇的。 要不是姜安宁非要别扭着不肯同意,一点儿女子的委婉柔和也无,完完全全是不知人情世故的不懂事样子,他只怕早就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现如今,他收留她做小老婆,也算是拨乱反正。 若是以后,她能好好给他生下个一儿半女,再把全部的家产给他,他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将人扶正。 不过,姜安宁这样的性子,实在也是不适合做大妇。 太过偏激,毫无柔和,在人情世故上不懂得低头,并不是宜室宜家的样子。 还是只当个小老婆的好。 正美美地想着呢,突然“啪”的一声,猛地回过神来的赵江,险些被这一巴掌给掼的趔趄在地。 他被打懵了。 愣愣地看着姜安宁,好久才找回来声音:“你、你打我?” 很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这贱人,竟然敢打他?! 啪! !!! 赵江再次被甩了一巴掌,牙齿都有些活动了,半个身子栽倒下去,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打我?你又打我!” 赵江怒瞪着甩他巴掌的姜安宁,愤愤不平,张牙舞爪的冲上去要与人撕扯。 他还不信了,他一个大男人,力气比女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还能打不过个小娘们了? 就连他娘,平时农忙能单扛两麻袋粮食的人,被他爹打上一巴掌,都要懵上好一会儿,才能缓过劲儿来。 每次想跟他爹撕打的时候,都会被他爹更凶更狠地打到动弹不得。 多打几次,他娘便不敢再跟他爹叫板了。 甚至每次只要他爹一扬起手来,他娘就会下意识的闪躲。 但很快又会因为恐惧,乖乖的躲回去。 不然挨了打,还敢躲,那在他们家,是要再多挨一巴掌的。 他在家中长期耳濡目染之下,虽还没有娶妻,却早已学会了诸多驭奴之道,保管嫁进他们家嫁给他的人,无论之前有多么的骄傲得意,嫁给他之后,都会老老实实的贡献家里、服侍丈夫、生儿育女,一声埋怨不敢有的。 敢有,就打到她不敢再有! 啪! 就在赵江洋洋得意,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到姜安宁鼻骨之时,姜安宁的巴掌,再一次精准无误的扇到了他的脸上。 啊呀! 赵江软趴趴的拳头,被姜安宁握在了手里,看起来只是被轻轻一掰,赵江却瞬间疼的脸色煞白,感觉整个手腕被无声无息的捏碎了一样。 “贱人!贱人!” 赵江狂躁怒骂:“你这个贱人,你放开我!” “当、当街行凶,你,你目无王法!” 不得不说,赵江的脑子,转起来还是挺快的。 知道如何反客为主,三言两语的,就把姜安宁架在了施暴者的位置上。 姜安宁冷笑:“原来你也知道王法吗?” 赵江疼的两眼昏花。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何能没有王法。” 他忍着痛怒吼:“姜安宁,你、你目无法纪,背信弃义,如今、如今难道又要当街杀人了不成?” “在座的老少爷们们,都睁开眼看一看啊,这毒妇伤天害理,目无法纪,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就想要取了我的性命啊!” “她、她这是根本就没有把大家放在眼里啊!” 姜安宁颇为意外了下。 觉得赵江竟然是赵家难得一见的“聪明人”,这一手拉拢群众下水,叠加罪名的本事儿,竟然比起赵元山来,也是不差的。 比之赵海赵银莲,更是技高一筹。 奈何,他吆喝的再大声,刚刚从头到尾就一直在场的人,都始终无动于衷。 姜安宁似是被人大力扯过去一般,凑近了人一些,轻轻地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就算我杀了你,又如何?” “你妹妹赵银莲都已经死在了我手上。” “我原本还正愁着找不到你的下落,不能送你下去,与她们一家子团聚呢。” “没想到你竟然送上门来了。” “那我怎么会不成全你呢?” 姜安宁轻轻笑了声,犹如魔音绕耳:“你知道吗?当时赵银莲也是像你这般抓着我的手,以为我会把她救上来,却不知道,我是最希望她立刻去死的人。” “我希望你们赵家的每一个人,全部都不得好死。” “所以我就像现在这,也紧紧的抓着她的手。” “把她从枯井里头一点一点的拉上来。” “等她得见天光,误以为有了希望。” “我才突然间的松手,把重新给推了下去!” 姜安宁低声细腻的讲述着,赵银莲是如何被她给杀掉的。 “砰的一声!” “那么高那么深的枯井,人掉下去,一瞬间就摔成了肉泥,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赵江差点就吓尿了,这女人、这女人竟然真的敢杀人?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也将你带到高处?” “然后就像推下赵银莲一样,扑通、砰的一声,也让你摔的四分五裂。” 赵江要哭了。 他用力的想要甩开姜安宁钳制着他的手。 却发现,他连吃奶的劲儿都快用出来了,仍旧没能将人撼动分毫。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再一次扯着脖子大喊。 “救命、救命啊!” “这女人真的杀人了!” “她、她真的杀人了!我妹妹,我妹妹赵银莲,就是她杀的!” “她刚刚亲口承认的!” “救我、救救我啊!” “你们怎么都这样冷漠!这个毒妇都要杀我了,你们救我啊!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赵江拼命的用力想要甩开姜安宁的手,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急躁又恐惧,怒喊着四周的人救他。 奈何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 就算是后来的人,在不清楚状况时对他生了侧隐之心,产生同情。 在听到他大声吵嚷着,说是姜安宁杀了赵银莲时,神色立马就变了。 等经过旁边人一解释,立马也认定对方是个疯子,疯言疯语的在这发癫。 毕竟,赵银莲他们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就是那个欺诈未婚妻嫁妆,被告至官府后,仍旧不知悔改,不仅上门胁迫苦主,还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结果再次被告至官府,被判下了大狱。 没想到,这家人竟然还是不知悔改。 先有赵海入狱被抓,再有赵银莲欺诈,结果被苦主给乱刀砍死,惨呐!真的是惨! 这些都是官府发了公文的。 结果这人竟然在这儿胡言乱语,说什么赵银莲是姜安宁杀的。 笑话! 赵银莲分明是被盛越闻杀的! 想起盛越闻,众人还颇有几分唏嘘。 也是个倒霉蛋子。 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此人称赵银莲是他妹妹,莫非他是赵海?” 登时就有人大喝一声:“把他抓起来!” 接着就有人后知后觉的回忆起来:“不对、不对,那赵海我是见过的,也不是这个模样啊?” “可我瞧着,这人似乎也是有几分面熟。” “好像还真的跟赵海有几分相似?” “是不是那赵海还有个弟弟?” “肯定是了!” “这样一说,那就对上了!赵海肯定是还有个弟弟,不然的话,他怎么跟赵海长得那般相似,还说赵银莲是他妹妹?” 众人仿佛是神探附体一般,抽丝剥茧,捋清楚了这几个人的关系。 忽然又有一人说道:“诶?你们回忆回忆,刚刚他是不是喊这小娘子姜安宁来着?” “对,是喊这么个名儿。” “姜安宁这名字,听着也怪耳熟的。” “那能不耳熟吗?” “姜安宁就是那个被赵海坑骗了嫁妆的倒霉闺女啊!” “这一家子可真都是吸血鬼,没完没了的纠缠人家闺女。” “是啊是啊!” 众人瞬间义愤填膺起来,指着赵江纷纷怒骂。 赵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场面。 这根本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第208章 小嘴茶壶,又短又爱破防 这些人怎么回事儿? 不去指责姜安宁,反倒是都跑来指责他,失心疯了吧! 脑子都坏掉了吧? 是非黑白都分不清? “你们、你们乱说什么!” 赵江怒不可遏:“都瞎了不成?现在分明是姜安宁这个毒妇,她要杀我!” 他用力的抬了抬被姜安宁掰握着的手:“你们一个个都是眼瞎了不成?都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好好的看看清楚,现在是她在对我动手,是她不讲道理,恃强凌弱,当街行凶!你们都睁大狗眼好好的看一看,好好的看一看!” “这毒妇是要杀了我!” “她是要杀了我。” “她是真的会杀了我!啊!!啊啊啊啊!!!” 赵江险些被捏碎了手腕处的骨头,痛苦的惨叫出声,却因着他的歇斯底里,显得更像是疯魔了。 没有人觉得姜安宁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弱柳扶风的,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能对赵江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赵江可是男人! 若是连个小小女子的力气都地方不出,那跟软脚虾有什么区别? 不过,他们瞧着,这赵江瘦瘦弱弱葱杆儿似的,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物样儿,还真就不太好说,是不是身体上哪方面发育有所残缺,不中看也不中用。 眼见着众人都露出鄙夷,赵江困惑不已,只觉得他们目光落点的地方十分奇怪。 他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赵海! 一定是因为赵海! 都是赵海那个废物,连累的他也跟着遭人鄙夷,跟过街老鼠一样。 他急急忙忙的解释,试图与赵海,与赵家人撇清关系:“我哥是我哥,我是我。” “赵海做的事情跟我又没有关系,就算赵海有错,那也是赵海的问题,牵连我做什么!” “你们怎么能全都睁眼瞎似的,给这个毒妇做帮凶。” “杀人了啊!” 赵江哀嚎着,看着四周的人仍旧还是无动于衷,他彻底的破防了。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她迫害,而全部都无动于衷?” “见死不救,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他企图以道德绑架众人。 众人都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 后来实在是有人听不下去了,赵江这张嘴,骂的太脏了。 “你可快得了吧!” “为啥挨揍,心里没数?” “我看人家小娘子,还是打你打的轻了!” “活该!” 四周的人,立马跟着附和:“对,活该!” 赵江愣住了。 怎么他就活该了? 他正要破口大骂,愤愤不平,控诉这些人的偏见之语。 便听见又有人怒斥鄙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还有脸撇清跟赵海的关系,我看,他比那赵海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根子上就烂了的人家,能有什么好的?” “他跟赵海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背刺起来,倒是丝毫不见手软。” “要不老话怎么说,蛇鼠一窝,蛇鼠一窝的呢!有什么老子就有什么小子,都随根儿!”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没毛病。那样人家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的?瞧瞧这一见风向不对,就立马甩锅撇清关系的行径,可不正是跟他那个歪梁子爹,一个德性?那张氏也是倒了大霉,嫁进了这样的人家里!” “这也能洗?张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否则干嘛不和离,而是选择跟赵家人同流合污?可见天生就也是个坏胚子、恶婆娘!” “张氏未见得从前就是这般精明算计、心思歹毒的,可必定是受到了赵家这些坏胚的影响!至于和离,你说的可倒是容易,瞧这样子,张氏至少也是生了三个儿女给那姓赵的瘪犊子玩意儿,孩子都有了,你让她还怎么和离?就算她舍得放下赵家这一窝鳖孙儿,那孩子呢?自己的崽儿难道也能说掐死就掐死,狠得下心来?” “你说的,这都强词夺理!” “真要是想离还能离不了?少拿孩子当借口!她还是不想离!” 众人争着吵着,渐渐地就偏激了起来,开始争执张氏是否无辜,和离究竟有没有那么容易。 赵江:…… 这些人有病吧? 脑子被驴踢了不成,一个个睁眼瞎似的,看不到他这会儿正被姜安宁揪着脖领子,眼瞅着都要上不来气儿了? 竟然全都不管不顾他的死活,反而争论起毫无意义的事情来。 简直丁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纵容恶妇行凶,简直与恶妇无异! 都是些恶毒下作的东西! 可真是气死他了……念头才刚刚想过,原本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人,瞬间就都不吵了,纷纷怒着眼睛瞪他,劈头盖脸的朝人怒骂。 “你刚刚做了什么下作事儿,难道心里没数?倒还有脸在这儿装无辜、怨怪起咱们见死不救了,我呸!下作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我看,姜小娘子,就是打你打的轻了!” “就是!” “这要是换做是我,非得狠狠给你那双招子剜下来,丢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那人说着,撸起袖子来,当真是要上前揍人一顿的样子。 赵江更懵了。 他干啥了? 怎么就这般天怒人怨的,人人喊打了? 全然是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才会被姜安宁忽然扇了一巴掌的样子。 也确实是不记得了。 他明明就什么都没做呀!! 是那姜安宁突然发疯,莫名其妙的抽了他一巴掌! 他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好吗? 赵江茫然的样子,更加的惹火围观众人。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说,他很无辜,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吧!” 他就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 赵江看着人群对他俱都满是鄙夷的目光,也跟着恼火起来。 刁民!贱人! 这群刁民,用这种眼神儿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瞧不起谁呢? 早晚有一天,他要给他们这些刁民一点好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他赵江是什么下场! “像这种当街耍流氓,还对女人家动手的畜生,就该拖去浸猪笼才是!” “对!活活打死也不为过!” “他竟然还有脸说咱们是刁民,我看最大的刁民就是他!” “我是不知道,得罪他赵江,会有什么下场,我只知道,这小子今儿得罪了咱们,那就不能让他好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是在指责谩骂赵江。 甚至还有人撸起袖子来,要动手打他。 赵江满脸茫然,又震惊无比。 甚至是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不然怎么这会儿脑袋一团浆糊,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他也没做什么啊? 也就是过来,骂骂姜安宁,怎么就招惹起这么大的民愤了? 还有……他们怎么知道,他刚刚在心里头,骂他们是刁民了? 明明那些话他都只不过是在心里头想的呀。 他又不是傻子。 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大放厥词的说什么要这些人知道得罪他赵江,会是个什么下场? 可、怎么他明明没有把这些心里想的说出口,倒好像,全被这些人给听了个一清二楚似的。 赵江心慌了。 甚至想到了灵异怪谈。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你们了?” 他强装着镇定,质问着四周的人。 心慌的不得了。 唯一知道真相的姜安宁,微垂着头,掩下心底悄然而起的兴奋。 刚刚弹幕忽然提示她升级了,并送给她一份升级奖励——【读心吃瓜】 她虽然不懂升级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读心吃瓜是何意,但不妨碍从字面上,大概的理解个七七八八。 且,就是兑换了这份奖励之后,赵江的形象,才彻底的一落千丈。 她觉得这份奖励很神奇! 因为在系统提示她奖励兑换成功之后,她还有周围的人,就能够听见赵江心里所想了。 简直神奇的不得了! 是以,赵江刚刚一脸猥琐看她时,心里的恶俗想法、流氓逻辑,全都被围观群众给听了去。 那清晰的声音,就跟赵江亲口吼出来没什么区别。 更不要说,这畜生还伺机伸手,想要揩油她,被她给抓个正着,当机立断的抽了一巴掌。 有赵江的心里话被暴露出来在前,谁都不觉得这种烂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更不要说,赵江还在心里头,把围观众人也给骂了一遍。 这让原本有些还想要同情赵江的小嘴茶壶们,更加的破防,直接脱粉回踩了。 众人口诛笔伐的怒骂着赵江的不要脸,下流之举,直叫人不敢再停留下去,捂着脑袋,狼狈逃窜。 “刚刚他在这儿乱喊一气,到底是说了些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注意听,跟狗叫一样。” “好像大概的意思是,控诉那姜家小娘子,背信弃义,先是害了他们赵家,后来又害了他们村的人。” “他们家做的那些恶毒事情,死不要脸的,难道还是冤枉了他们?” 众人摇头。 “谁知道呢?咱们又不是姜家村的人,如何能知道这个中缘由?”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这还有啥未知全貌的?那官府的公告都贴出来了,难不成官府也跟姜家小娘子串通一气,偏袒着为她说话,抹黑赵家不成?” “就是啊,人证物证俱在,总不能是县令大人冤枉了他赵家吧?人的嘴巴能说谎,证据还能说谎吗?” “怎么就不能了!” 眼见着人群又要争吵起来,姜安宁忽地就有种错觉,仿佛无论是人群中说什么,只要你抛出一个观点,那就会有人为了反驳你的这个观点,而产生新的观点。 无论你的观点是否正确,是否符合逻辑。 都一定会有人为了反驳你而反驳你。 就比如现在这样。 人群中已经开始讨论起县令大人是他二大爷的可能性有多么大。 “官府说的又怎么样?官府说的难道就是正确的了吗?” “谁知道县令大人是否跟姜安宁有什么瓜葛关系?说不定,就是县令看上了姜安宁,想要娶了人回去当小妾,所以才会设下这么个局,伪造了证据出来,冤枉了赵家人,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人给接盘回家!” 阴谋论一出,众人顿时骇然,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心里咂摸着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有人反驳他:“证据确凿,连赵海这个当事人都认罪了,怎么你这个路人,倒好像比赵海那个当事儿,更加了解真相似的?” “证据?什么是证据?你怎么知道那些所谓的证据,不是屈打成招得来的?纵观古往今来,难道这样捏造事实的事情还少吗?也就是你们这些傻子,才会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 男人冷哼,居高临下道:“但凡是动些脑子好好的想一想,都不会轻易的相信了这样漏洞百出的证据!” “我看啊,十有八九,赵海就是被冤枉的,不过是无权无势,被人算计,又深渊无门罢了。” 他叹息了声,啧啧道:“也真是可怜啊!未婚妻招摇过市,不知检点,整日抛头露面的,吸引来了县令的注意,被迫担下个谋财害命的罪名。” 说的就好像是真事儿一样,仿佛他亲眼所见,县令让人设计了赵海,冤枉了赵海,屈打成招了赵海与赵家人。 “你这是凭空污蔑,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心县令大人告你个诽谤之罪。” “就是!污蔑朝廷命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也有根本就不相信的,直接出声反驳。 听到要掉脑袋,那人果然是心虚了一瞬,有些害怕等下这些人真的会把他送去官府。 奈何面对诸多人的指责谩骂,心里生了逆反。 他梗着脖子不肯服输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你们这些人就是听不得大实话,整日活在虚假的梦里,总以为官府那些个掌握着黑幕的人,有多正义,多么的为民着想,不肯接受事实罢了。” “算了,我不与你们这些自欺欺人的家伙争辩。” 说着,他四下看了看,匆匆忙忙的想要跑路。 第209章 劁你蛋时,摘掉的不是蛋,是你脑子吧? 奈何人群瞬间聚做一团,根本就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你别呀!好好的与咱们争辩争辩。” “我倒是想知道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实,你仔细的与咱们说一说,若是你说的有道理,自然会有人为咱们做,摘了那狗县令的乌纱帽。” “是啊!我还不相信了,这天下莫非还没有王法了不成?” 有人伸手拦下了说“县令要娶姜安宁当小妾才会判了赵海一家入狱”的男人。 “对啊!你仔细的与咱们说一说,没得吊胃口似的,说完了就走啊。” 有了人开头质疑,人群里很快就多了附和的声音,纷纷要那男人拿出证据来。 否则就将他扭送到官府去,告他一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 “我看倒不如就这样吧,你也甭与我们说了,便直接到县衙去,同县令大人当堂对质,只要你说的的确属实,咱们这些人自会为你撑腰。” 男人瞬间就慌了。 那些话不过都是他随口胡诌的,真要去了衙门与县令当堂对质,那不是找死吗? 只是想想,男人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大力推开人群,想要逃离此地。 嘴上还不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你们休要胡搅蛮缠!” “我才不与你们这起子没脑子的小人计较,没得拉低了我的身份。” “反正你们说了也说不明白,让开,让开,快让开!” “都别拦着我的路。” 若是没有这些话还好。 听了这些话之后,人群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瞬间固若金汤起来。 众人纷纷聚拢在一起,目光坚定的拦住了男人的去路。 “你不愿意与咱们计较,咱们倒是要好好的同你计较计较!” “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可别是净身劁猪的时候,把小脑一块给摘了去。” “说不定就是哪里派来的奸细,就是为了挑拨咱们与朝廷对立的!” “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对,把他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绝不能放过奸细!” 人群中的呼喊声越来越高,都喊着要把男人送去官府。 请县令查明来路,免得是混进了什么奸细,意图挑拨是非,制造对立,引起恐慌。 不过是片刻间,那造谣县令跟姜安宁有一腿的男人,就被众人合力给抓了起来。 姜安宁这个当事人,也少不得跟着去了趟衙门。 县令看见姜安宁,就觉得头疼。 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堂下所站何人?”县令刻意板着脸,问了句。 姜安宁旁边的褐布男人,站出来不大熟练的抱拳行礼道:“禀大人,小人乃是下塘徐家成二……” 他自报了家门后,将男人当街阴谋论县令与姜安宁之事儿,仔仔细细的说明清楚。 县令登时大怒。 “放肆!” “哪里来的鳖孙……”他把险些脱口而出的脏话,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脸黑如锅底:“何人竟然如此大胆,编排本县令,侮辱朝廷命官!” 众人纷纷将目光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 都看着她做什么??!! 又不是她编排的!!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那个恶意造谣诋毁她与县令的男人,就躲在她身后,像个鹌鹑一般。 她赶忙右撤一步,让开位置,把那个造谣的杂种暴露在人前。 那人还要再躲,被旁边的人给拎着脖领子,就揪了出来,丢到县令面前。 县令眯了眯眼:“就是你污蔑本官、诽谤本官?” “抬起头来!” 他怒拍惊堂木,大声怒斥。 那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肯抬头? 县令给旁边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令衙役将这信口雌黄之人的脑袋给抬起来。 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里来的牛鬼蛇神,造谣造到他头上了。 简直是不知所谓。 等细细的看过,确认他的确是不认识这个人,不由得更加困惑:“本官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捏造事实,造谣污蔑本官?”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他再次怒拍惊堂木:“还不快速速如实招来。” “别等到板子打到身上了,才知道后悔!” 男人吓得浑身发抖。 “小人、小人,没人指使小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鬼哭狼嚎的一通讨饶。 县令根本就不相信:“无人指使?若真是无人指使,你为何无缘无故要捏造事实污蔑本官?” “死到临头竟然还嘴硬!看来,本官是要给你上些手段才行了!” “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县令一声令下,男人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衙役给拖了下去。 “冤枉,冤枉啊大人!” 一听到要打板子,男人险些吓尿了出来,痛哭流涕的喊冤。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 “小人冤枉啊!小人真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啊!都是这些人嫉妒小人,恶意陷害,冤枉小人啊!” “大人!明鉴啊大人!” 男人不停地喊冤,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县令冷笑:“到了咱们这里的哪个不喊冤枉?又岂是你喊了冤枉,就是真的冤枉了?” 他厉声呵斥:“拖下去!” “打!” “狠狠地打!” “打到他招认为止!” 男人眼见着求饶无用,厉声凶狠,虚张声势:“大人这就要屈打成招了吗?既然如此,那我也实在是无话可说!只盼望着今日,若血溅县衙,来日会有正义之事为我伸冤不平!” “也让全江安县的人都看一看,咱们的父母官,究竟是如何的一言堂!不容许人质疑揣测!” 他冷笑:“更可见,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捏造,而是确有其事。” “倒可怜了那赵海,不过是想花销几分未婚妻的嫁妆钱罢了,就无缘无故的被扣上了罪名,蒙受不白之冤。” “如今更是沦为通缉犯,一生不得翻身。” “打啊!” “今日你但凡敢动我一下,就是坐实了你屈打成招,欲夺人妻,陷害良民。” 他一脸正义凛然,倒是让县令有些难办了。 衙役们纷纷停下动作,看向县令。 “好一番诡辩的道理。” 姜安宁看着这无缘无故,为赵海鸣不平的男人,心头怨气翻涌。 “赵海所犯欺诈之事儿,人证物证俱在,连他都不曾觉得委屈,不觉受了冤枉,你倒是比当事人更知其内心坦然?” 她冷笑:“你当街污蔑县令大人声誉清白,咱们这些人可都是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又何尝有冤枉过你?”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大家都是见证人。” “就算是县令大人下令将你打死,也是你抗辩拒罪,自讨苦吃。” “一个人听见,或许是冤枉了你,几十、几百人,同时亲耳听见,难不成还是冤枉了你?” 姜安宁走近一步:“又或者你敢指天发誓,说你真的没有当街说过那些话?若有违心之迹,必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敢吗?” 男人瑟缩了下,哆嗦了几下嘴皮子,张张嘴,根本就不敢发誓。 生怕真的会被天打雷劈。 县令见状,当即下令:“拖下去!打!” “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动刑,也是有法可依!” “证据完整,有目共睹,就算是他不承认,照样可以定罪。” “污蔑诽谤朝廷命官,按律,可杖杀!” 男人彻底怂了,吓得尿了裤子。 两个衙役瞬间起了嫌恶之色,将人拖了下去打板子。 才一个板子下去,刚刚还嘴硬狡辩的男人,便全都招了。 男人本家姓杨,单名一个清,字无浊。 家住南阳县,本也是家境殷实本分的读书人家。 曾游学岭南、琉球等地,八年前,定居江安县,做些小生意,主要以卖餐饭为主,兼顾着给几家绣坊,送些琉球那边的新鲜花样、布料。 后来因为生意经营不善,便只能啃着老本。 如今积蓄花了个差不多,更是整日不思进取,游手好闲,蹭吃蹭喝的毫无下限,如今已经是人厌狗嫌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么多人都说赵海的不是,我若是也跟着附和,显得我太没有主见了。” “再说了,这事儿本应该是家事儿,关起门来解决就是了,做什么要闹到公堂上,把好好的人家,给祸害的没脸?” “那姜安宁做的,未免也太过了。” 杨清说着说着,便理直气壮起来。 县令怒道:“这就是你肆意编排污蔑本官与姜小娘子的理由?” 他一拍桌子:“我看,还是打的轻了!” “来人啊!” “把杨清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收监,择日宣判!” 一场闹剧,在杨清的哀嚎声中落幕结束。 可姜安宁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真有人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生出无限的恶意,并伪造编排吗? 奈何人已收监,先前围观的众人也已经散去,她就是想要追根究底,也无从谈起。 想了想,她离开衙门后,专门订了一桌席面,请人送到县衙大牢去。 “就说是送给宋玉宝宋大人的。” 她想起上次那个牢头儿的名字,特意叮嘱了句。 - “今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宋玉宝看着来路不明的席面儿,心里头犯了嘀咕。 旁边的邵武摇了摇头:“没听说有什么事儿。” 他嘿嘿一乐:“兴许只是哪个懂事儿的,送上来孝敬的呢?” 宋玉宝斜了人一眼:“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成?就算是谁要孝敬,也孝敬不到咱们这些个不入流的牢头儿!” 他拍了一巴掌人的脑袋:“警醒着点儿!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 “你也不怕哪天叫人下点儿砒霜耗子药,小命呜呼!” 宋玉宝怒瞪着人。 邵武揉了揉被敲打的脑壳:“哪里就有你说的这么吓人了。” 他努一努嘴:“再说了,人家酒楼的人还在呢,总不至于有人这么蠢,当着咱们的面儿,实名制下毒吧。” 宋玉宝顺着人的视线望了过去,看见一脸尴尬的店小二,不大自在的咳咳了两声。 “敢问小哥儿,这桌席面儿是谁让你送来的?” 他面容严肃的看着人问。 店小二紧张了下,老实巴交的回道:“是一位小娘子,指明了要送给宋玉宝宋大人。” 邵武闻言,不免打趣儿起宋玉宝来:“哦呦,宋大人!你这是要升官儿发财呀!瞧瞧,这上门送礼的都来了。” 他笑得贼兮兮的凑到人跟前,拐了人一胳膊肘,挤咕眨咕了几下眼睛:“好兄弟,苟富贵,勿相忘!” 宋玉宝瞪了人一眼:“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只是心中也少不得疑惑。 究竟会是什么人?为何会给他送席面儿?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到什么能对得上号的。 “我不认识什么小娘子,这里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宋大人。” 宋玉宝当机立断:“你还是把东西全都带回去吧。” 店小二苦恼着,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邵武就先忍不住急了。 他噼里啪啦,不由分说的数落道:“你这傻子!怎么有便宜还不知道占?人家都指名道姓了,说是要送给宋玉宝宋大人,那不就是送给你的?怎么可能会有错?你倒好,送上门儿来的好东西,倒还往外推。” 天知道他看着这样一桌丰盛的席面儿有多么的心动。 就这配置,就算是搭上他三个月的俸禄银子,都不见得能吃上其中一道菜的。 这小子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白吃的好东西,竟然还不知道捡。 可真是个呆子! 有了邵武在旁劝说,店小二顿时松了一口气,也紧跟着说道:“官爷,您就别难为我了,这是人家老板指明了要给您送过来的,我们掌柜的,连钱都收了,这要是因为我办事不利,没能把东西送出去,毁了这桩生意,我们掌柜非得把我扒皮不可。” “您就通融通融,当是帮小人的一个忙……” 宋玉宝板着脸,还要拒绝。 大牢值房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来的时间可是不赶巧了?” 宋玉宝抬头,看清楚门外悄然而至的人,无比惊讶——是她? 第210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安宁悄然而至。 轻笑着出声,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僵持。 店小二抬起头来看见她,顿时犹如看见了救星一般。 “诶呦,客官,您可算是来了!” 他走过去,殷勤讨好:“您快与这位官爷好好的说一说,这席面儿是您让送来的,咱们也按照您的要求,尽挑着最好的、最贵的,全都送了来了!” 店小二没敢说宋玉宝的不是。 只是不停的给姜安宁使眼色,着急的不得了。 生怕这一单生意会黄在他手里。 那回去,掌柜的还不得骂死他? 指不定还会让他赔钱! 这一桌席面,少说也得二两银子! 他一个月的工钱才三钱不到,真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把他卖了也赔不起啊! 姜安宁朝他安抚的笑笑。 随后看向宋玉宝:“宋大人可是对这桌席面儿不满意?要是不满意的话……” 她那句“我再给您换个新鲜合口儿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宋玉宝出声打断了:“这桌席面儿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显然很是意外的样子。 宋玉宝对姜安宁还是很有印象的。 那天,就是因为这小娘子过来,说了赵银莲被杀的消息,他才得以升官。 他姐姐更是被抬成了姨娘,如今颇得县令夫人的喜欢看重,时时带在身边。 虽然外面人人都说,是她姐姐好福气,得了县令与县令夫人的喜欢,连带着他们一家都跟着鸡犬升天,水涨船高的提拔了身份。 只是,这样突如其来的鲜花着锦,对他来说,也是十分令人苦恼的。 奈何他心里有苦无处说。 更不能说。 否则现如今的风光,怕是就要成为刀子,快速收割走他的性命了。 人人都只当他是正春风得意,却不知他内心惶惶,有多难受。 “是我送的。” 姜安宁微微笑着,看向宋玉宝。 宋玉宝看了眼邵武,瞧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人,此时格外精明起来。 他走上前去,搂着那店小二的脖子,哥俩好似的,带着人往外走。 “听说你们家酒楼有个特色,你来仔细的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个特色?我听说……” 他胡乱的扯着话题,带着人越走越远。 宋玉宝面容严肃,看着姜安宁,直截了当:“小娘子寻我,是有什么事儿?” 他姐姐很早之前,就一直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务必记住一个道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安宁与他不过是那天的一面之缘,就算真的是因为那天,他给她行了什么方便,让她解了心头大恨,她心存感激想要报答,在之前也已经送了茶叶谢过。 他们之间如今是两清的,谁也不欠谁。 甚至,如果真的追究起来……该是他欠了她的。 若非姜娘子送了消息给他知道,他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在县令大人面前露脸,更不要说突然而至的飞黄腾达了。 哪怕他清楚,此时的飞黄腾达,很有可能只是封口费罢了! 只是这样的消息,更加不能为外人道明。 否则…… 宋玉宝毫不怀疑,若是他真去对姜安宁表达了感激,又或者是有了什么超过他们本该有的交际,那出些什么意外丢掉性命的,就该是他了。 连他姐姐跟家里人,也会被连累。 他必须要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只当这一切,都是县令大人宠爱他姐姐,爱屋及乌,所以也看中他。 “今儿过来叨扰宋大人,实在是,有些事情相求,不知宋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姜安宁话音一落,宋玉宝登时警惕起来:“什、什么事儿?” 果然他阿姐说的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瞧瞧,这奸盗可不就是上门了? 自打他得了县令大人的提拔赏识,他阿姐也被抬了姨娘的身份,往来他们家的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不是这个求他帮忙办这个事儿,就是那个求他帮忙办那个事儿,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实在是令他头痛不已。 如今,又来一个…… 还是个极其危险的!! 宋玉宝不敢想,若是被县令大人知道他与姜安宁私下有往来,还帮了忙,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头痛的不得了。 实在是不想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 “今日,有个当街污蔑县令大人声名的泼皮无赖,不久前被打了板子,判了收监。” “我想请宋大人行个方便,让我见上这人一面,询问些事情。” 宋玉宝微讶:“当街污蔑县令大人?” “是……” 姜安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态来,微微赧然:“说来这事儿也与我有几分关系,原本是那赵海的弟弟赵江,不知道为何,突然找上我做工的绣坊……” 她把今天在大街上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与人说明了一遍。 宋玉宝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微微诧异,心里倒是已经知晓了,姜安宁!想见的人是谁:“你说的,是那个叫杨清的?” 姜安宁点头:“正是他!” “我觉得事情有些太过于蹊跷,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陌不相识之人生出如此大的恶意,却如此言之凿凿、熟门熟路的信口胡诌,那些毁人声名清白的恶言恶语,在他嘴里简直是信口拈来。” “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像是巧合,就想着能否请您帮忙,行个方便。” 她坦然承认了自己的目的,没有丝毫遮掩。 也是想着,若是能够通过宋玉宝,间接的给县令大人递个话,让县令大人的心里头也同样存个疑影儿,愿意出力调查起这个当街发癫的男人,便是再好不过了。 她刚刚在外面,远远地就听到了,刚刚那人在恭喜宋玉宝升官发财。 在结合之前衙门特意发的告示,将赵银莲的死,栽赃给了已经死无对证的盛越闻,便不难猜出,这其中十有八九是有宋玉宝递话的缘由。 姜安宁赧然地笑:“正好,我也还有些消息想要带给张氏,便一并麻烦了宋大人。” 宋玉宝沉默了许久。 本以为姜安宁会因此放弃,没想到人看起来竟然耐心十足,好像等不到他帮忙,就根本不会放弃似的。 他犹豫半晌,长吐了一口气:“杨清你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见不到了。” “三十大板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如今人还剩下一口气,那也不过是因为,行刑的人担心县令会不足以出气,所以刻意留了几分力道,这才没有将人直接打死了。” “只是他如今双腿瘫痪,腰部以下寸寸猩红,烂肉一片,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这会儿,衙医正在帮忙救治呢。” “能不能熬过去,留下半条性命,恐怕还得看老天给不给面子。” 宋玉宝自觉失言,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转而说起张氏来:“那天你来看过她之后,说了赵银联被害的消息,兴许是刺激到她了吧,现如今这会儿,人还有些疯疯癫癫的,瞧着是不大清醒。” “你就算是有什么消息……她也不见得能够听得懂。” 宋玉宝叹气,倒也没有很不想让姜安宁见张氏。 姜安宁不免有些诧异。 “张氏,疯了?” 这么突然? 她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那泼皮无赖要死了不方便见,不知道可否劳烦宋大人为我行个方便,让我去见一见张氏。” 姜安宁道:“总归有些事,还是得叫她知道知道才好。” 否则赵海她不是白杀了吗? 本来就让赵海死的太容易了些,若是再不能发挥些剩余的作用,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畜生! 姜安宁微微咬牙,压下心底翻腾的恨意。 宋玉宝没有察觉什么不对,略微挣扎了片刻,便松口点头了:“好吧。” “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人,去了牢房深处,最僻静的拐角。 边走,边同人解释道:“自打那天你走后,张氏就发疯闹了几回,瞧着倒不像是装的,咱们便合计着,把她放到了拐角无人处,单独住着。” “也免得真让他发起疯来,伤了哪个无辜的人。” 姜安宁微微点头,轻“嗯”了声,表示理解。 但心里仍旧很怀疑,张氏到底是真疯假疯。 时隔多日,再见张氏,姜安宁也着实是被吓了一大跳。 蓬头垢面,形如疯妇的张氏,与以往她记忆里那个趾高气昂,对她颐指气使,总是想尽办法磋磨她的婆母大相径庭。 “张氏?” 姜安宁十分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张氏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了过去。 目光看到宋玉宝时,方才又平静下来,只呜呜啊啊的,像是猛兽一般,对人低吼。 虽然她表情转换的快,只在刹那间,五感敏锐的姜安宁,还是捕捉到了那点细微的差异。 很好,确定了,装的。 姜安宁看了眼旁边的宋玉宝:“宋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单独与张氏说说话?” 宋玉宝面露为难,犹豫了片刻道:“可以,但是要保证始终在我的视线之内。” “好的。” 姜安宁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宋玉宝便走到远处,听不清两人说话,但足以看清楚两个人的动作。 张氏紧抿着嘴,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姜安宁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装的,所以肯定也听得懂我现在说的话。” 张氏抿嘴的动作,更加用力了几分。 姜安宁瞧见了,略挑了下眉,笑容更加玩味儿,故作难过的叹了口气:“不过就算你是真的疯了也不要紧。兴许真疯了,对你来说还是件好事儿呢。” 她刻意提高了几分声音:“实在也是我没想到,赵银莲的死,会对你造成如此大的打击。” “也确实是怪我了,本想着好心让你知道儿女的近况,免得糊里糊涂的过日子,等到出狱那天才知道真相,反而会更加难以接受了。” 宋玉宝在不远处听了个囫囵,嘴角微抽。 他怎么感觉不到这姜小娘子的善意、好心,反倒是觉得,她更像是为了气死人呢? 张氏嘴皮子颤动,显然是气得不轻。 谁要这小贱人的好心了? 她呸! 还好心……这小娼妇,分明是为了气死她! 哼! 死丫头想让她伤心难过,大受打击扛不住大病一场? 她偏不如这小贱蹄子的意! 她要活着。 她要好好的活着。 等出去了,她一定会让姜安宁好看的! 银莲儿,你别害怕。 娘很快就会为你报仇了! 娘一定会杀了姜安宁的。 让她给你陪葬的,让她到下面去给你当牛做马! 张氏恶毒憎恨的目光,落进姜安宁的眼中,只觉得好笑。 她走上前两步,言笑晏晏,贴在人耳边,轻声喃喃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杀了我,可惜你也只能想想了。” “另外,我还要再告诉你个消息,希望你有足够心理准备,可千万别被这个消息给吓得晕厥过去。” “甚至是一命呜呼。” 张氏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能立刻伸手掐上她的脖子。 “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 姜安宁笑了笑,毫不在意人眼中汹涌的恨意:“就算你再怎么瞪我,你儿子赵海也不会活过来了。” “是我亲手杀了他呢。” “我就把他绑了起来,用一把生了锈的钝柴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割了他的腿肉。” 她“咯咯”笑了几声:“他可真是个怂包。” “为了求我不要杀他,连自己的煎蛋都给吃了。” “可惜……” 姜安宁目光陡然凌厉,满是恨意:“我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辱的姜安宁了。” “从前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放心好了,现在只是赵银莲与赵海,很快,我就会送赵江下去,与他们兄妹二人作伴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不会那么快杀你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总要你慢慢的、仔细的品尝才好。” 张氏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张牙舞爪的要去挠花姜安宁的脸,撕烂她的嘴,拧断她的脖子,为她的儿子、女儿报仇。 “啊!!” “我杀了你!” 改一下文……卧槽我发现一个巨大的bug把赵江跟另一个小反派搞混了 人麻了,涉及到好几章,改的头秃 第211章 我竭尽所能帮你,你不遗余力害我 “我要杀了你!!” “啊!!我要杀了你啊!!” 张氏面目狰狞,脸涨得通红,眼中像是有熊熊怒火在汹涌的燃烧,恨不能将眼前云淡风轻、含笑轻嘲的女人给烧死。 她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的凶狠上前,加之这段时间以来,她装疯卖傻,形容狼狈,此时瞧着就更加的像是恶鬼了。 眼见着人就要冲上来,张扬着利爪将人那张淡漠的小脸儿给撕碎。 姜安宁面不改色,站在原地不动,只在人冲过来时,轻轻地上手一推,便将人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杀我?” 她压低了声音,又笑又恶狠的说道:“下辈子吧!” 姜安宁“呵”了一声,十分讽刺:“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过去装疯卖傻,欺骗牢头儿的事儿吧!” 她大力的甩开人,将人直接甩得转了好几个圈圈,头脑好一阵眩晕。 姜安宁同人拉开了距离,故作惊恐道:“你竟然没疯!??” 宋玉宝早就听见了动静,快步走过来。 临到两人跟前时,就听见姜安宁惊呼了一声:“宋大人救我!” 张氏正再次饿虎扑食般的张牙舞爪,眼神凶狠的要去打人。 宋玉宝一个飞踹过去,丝毫没有收着力气的狠狠踢在人小腹长,将人踹的弓起身来,痛的直翻白眼。 “贼妇!” “竟然跟我偷奸耍滑,装疯卖傻!” 宋玉宝大声呵斥了句,抽出腰间绑着的马鞭来,毫无章法的打在人身上。 啪啪啪! 一连好几下,毫不留情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张氏的身上、脸上,直将人的吱哇乱叫。 “啊!不要打我!” 宋玉宝哪里会管她的乱喊乱叫,反倒是下手的更重了几分。 直到人蜷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呜呜啊啊不敢再讨饶,方才罢休。 “早就看着你不对劲。” “倒是没想到你还真有胆子,欺骗躲懒!” 宋玉宝气急了,再次狠抽了几鞭子,见人呜咽着动弹不得,这才冷哼着收起鞭子,怒斥:“你装疯卖傻这些时日所欠下的活计,打从今天起,便都给我成倍的做。” “要是做不完,你也别吃饭睡觉了!” 宋玉宝气的不轻,满是被愚弄的恼意。 “再敢偷奸耍滑的躲懒,便把你丢到最脏最臭的牢房里去,且跟那些穷恶之人混住去吧!” 张氏颤抖了下,想到赵元山不过是被丢到那些人住的牢房半日,就浑身上下没了一块好地,心有戚戚,赶忙唔唔了几声。 她嘴皮哆嗦着,明显是被吓破胆了的样子。 姜安宁看了眼瑟瑟发抖,四肢颤抖的张氏,嘴角微弯。 还没完呢! 且慢慢走着瞧就是! 姜安宁冷哼了声,表情一瞬间冷淡下来,翻了个白眼,不愿再多看张氏一眼,高傲的转身离去。 - “杨清那个蠢货,竟然还没死啊!还把自己给折腾进大牢里去了……” 王尚冷笑了一声,对人多有不屑。 娇娘也同样的板着脸,似乎是连提起人的姓名,都觉晦气一般:“兴许还真就是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杨清这狗东西,倒也还真是有几分气运在的。” 娇娘难掩厌恶的说道:“竟也真的让他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苟活了这么些年。” 她啐了一口,很是厌恶提起这个名字。 早些时候倒是不知道这贱东西也在江安县,否则,她肯定早就去抹了他的脖子了! “上头那位有意放他一马,留他一条狗命,以待他用。” “他活着倒是也不算稀奇。” 王尚呵呵冷笑了声:“就是,这狗东西,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没被人打死,确实也挺不容易的。” 两个人提起杨清时,难得思想一致,目标相同,尽都厌恶。 他们虽然都是杀手,做的也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可也自认为堂堂正正,没干过什么寡廉鲜耻,形同狗彘的卑鄙龌龊事儿。 自然是看不上杨清这种,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暗行背刺之事儿的卑鄙小人。 娇娘与王尚难得有如此高的默契,二人相视一愣,都有些意外。 “当年桑静婉之所以会被逐出桑氏一族,就是因为杨清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暗中陷害。” 她嘴角微弯,满是嘲讽地冷笑:“说来也是可笑,那时候,杨清还不叫杨清这个名字。” “就因为桑静婉救了他的一条狗命,他便死皮赖脸的,要随桑静婉,姓桑。” “倒也的确是个会演戏的,连桑静婉那样聪慧精明的女人,都被他给骗了过去,可见这人有多么虚伪、多么会演,还真就一装好些年。” 王尚随着她的话,也不免想起当年的旧事儿。 彼时,桑静婉还是桑氏一族至高无上、风光无限的大小姐。 因其天赋异禀,在族中的地位一时无两。 待到老族长故去,由桑静婉继任桑氏一族族长之位,几乎已经是所有人眼中,板上钉钉的事情。 却没想到,不过是因为一时心软,救了个烂心烂肺的白眼狼,便被人从云端拽入了泥潭。 原本高洁尊贵的少族长,险些命丧于污泥之中。 若非桑静婉心性坚定,只怕…… 还真让杨清那样狼心狗肺的烂人给得逞遂意了。 “当年,杨清这个狗东西,差一点就快要死了,还是遭了天谴的那种。” 王尚脸上浮起同样嘲讽的冷笑:“偏偏遇上了心善的桑静婉,费了好大一番精力,硬生生的将人从鬼门关中拉回来。” “还给他赐名桑泥。” “让他随着自己,成了桑氏一族名正言顺的嫡系。” 王尚咬了咬牙,光是提起这些事儿,就已经觉得十足恶心:“还是真是便宜了杨清那个狗东西!” “说的可不就是呢?”娇娘呵呵了几声,冷哼:“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得此恩惠,都会想着法的回报一二,唯独杨清这起子烂心烂肺的小人,不仅不知恩图报,还反过来恩将仇报,简直是该天打雷劈!” “哦,不对,这贱人,本就是遭了天谴、难逃一死的。不过是好运气,得了桑静婉的施以援手,才侥幸活了下来。” “奈何最后,成了农夫与蛇。” “桑静婉不仅被这人害了性命,连名声也险些毁了。” 她此生最瞧不上,就是这种颠倒黑白、投机取巧,以陷害他人来获取利益的恶毒小人。 王尚颇为唏嘘:“后来的结局,谁又能想到呢?当时,桑静婉在桑氏一族中的地位,就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差不多,还是大权独揽,几乎一言堂的那种。” “她将桑泥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信任有加。” “俨然一副将人当做是继承人来培养的模样。桑静婉对桑泥的好,不知道让多少桑氏一族的年轻后辈嫉妒眼红,心生怨念。” “可她估计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般信赖桑泥,几乎是将全部身家都托付给了人,又有着给予他重生的救命恩情,桑泥却不仅背叛了她,还蓄意陷害于她。” 人心难测,当真不假。 娇娘冷笑:“若不是有桑泥这个,被整个桑氏一族都认定了,是桑静婉心腹的人,亲自出面构陷……桑静婉恐怕也不会沦落到被逐出桑氏一族,不得不远走岭南。” 她最是看不上这种奸诈小人。 若当年,她能够早些知道这件事儿,根本就不会留下桑泥的狗命。 “后来桑静婉被驱逐出族,桑泥也失去了他在桑氏一族的嫡系地位。” 王尚冷笑了声,亦是十分不屑:“也不知道这蠢货当初有没有后悔过?” “他若不是有桑静婉的信任,有桑静婉的帮忙周旋,以及桑静婉在桑氏一族的绝对地位与铁血手腕,桑氏一族岂能容得了他一个毫无血缘的外人作威作福?” 娇娘哼了哼,满眼不屑:“他以为只要陷害赶走桑静婉,便可以取代桑静婉,顺利接手桑静婉在桑氏一族中的地位,成为新的桑氏少族长,却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桑氏一族那些老不死们,又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可能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废物野种,成为他们新的少族长?” “桑氏一族又不是没人了。” “就算桑氏一族真的没人了,大不了就地解散。” “何必要白白便宜了他一个外人?” “尤其还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废物。” 王尚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所以蠢货就是蠢货。” “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但凡桑泥是个有脑子的,或者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能够在桑氏一族,以铁血手腕服众,都不会如此狼狈的被驱逐出桑氏一族,成为人人唾弃的臭水沟老鼠。 “只不过,我也属实是没想到,在桑静婉被驱逐出桑氏一族之后,杨清这个没了依靠,更没有什么能力,连脑子都没有的蠢货,同样桑氏一族驱逐以后,竟然还一点儿都学不会聪明,看不清楚现实。” “甚至是更加的忘恩负义,白眼狼一只!” 王尚笑了笑:“也怪桑静婉,实在是过于心软。” “对这种都已经背刺伤害过她的人,竟然还不能够狠下心来斩草除根,留下这么个祸害,苟活于世。” “她也不搁心寻思寻思,她倒是时时刻刻事事想着体面,那些在背后,玩小心思暗算背刺她的人,是否值得这份体面,又是否会在乎这份体面?” “若是当初她狠下心些,把杨清这个狗东西斩杀,后面何至于会被人再次算计,不得不又一次远走他乡,甚至是丢了性命?” 王尚提起这些事便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对桑静婉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视其为知己,更是拜服其心性品质,敬佩人的坦荡磊落。 另一方面,他又注定只能是人的对立面。 无论是桑静婉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桑静婉……都注定,是逃避不掉的宿命。 “如果不是杨清这个狗东西,使计陷害,又凭着不要脸的本事,奴颜媚骨,跪舔到了那人跟前,把桑静婉的消息,一字不差的传到了人耳朵里。” “兴许她也不必死。” 王尚只要是一想起这些,心里便痛的不行。 桑泥被逐出桑氏一族之后,便改回了本家的姓氏,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杨清。 后来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不要脸,还给自己取了个表字——无浊。 想到这个事儿,王尚都有些被气笑了。 “人果然是喜欢越没有什么就越强调什么,瞧瞧,这个道理不正是在杨清这个狗杂碎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吗?” 还无浊…… 最埋汰最下作的人就是他了。 竟然也好意思起这样一个名字。 “原本,桑静婉被驱逐出桑氏一族之后,孤身去往岭南,结识了当地的姜氏男,并与之结成两姓之好,成就了一桩美姻缘。” “两个人在婚后不久,还生了一个冰雪聪明,十分可人的女儿。” “原本,她也该是能够日子安逸,过完这半生的。” “偏偏遇见了下流偏执的杨清,见不得她过得好,便想方设法、用尽手段,彻底毁了她的后半生。” 王尚冷笑:“他确实也算不得什么聪明,瞧瞧他的那些卑劣伎俩,有哪一个是能够上得台面儿的?无非是仗着桑静婉的心软与良善,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 “说起来,杨清改名换姓,在岭南再次陷害桑静婉与其丈夫的手段,与当年在桑氏一族时,陷害桑静婉的手段如出一辙。” “他能够成功,无非也就是仗着人的不设防罢了。” 王尚和娇娘的声音,忽然就弱了许多。 姜安宁有些着急,四处寻摸起声音的来源。 她刚从县衙大牢里头出来,突然就听见了娇娘跟王尚的声音。 就犹如之前,她突然听见赵元山与安夫人的对话一样。 为了不表现出来异样,加上又是在县衙大牢附近,她自然是不好久留的。 只能边走边装作无事人一样,面不改色的窥听。 可她才刚刚走到街上,还没到人声鼎沸的喧闹之地,便听不见二人的对话了。 第212章 姜安宁的报复 娇娘哼了哼:“他以为只要陷害赶走桑静婉,便可以取代桑静婉,顺利接手桑静婉在桑氏一族中的地位,成为新的桑氏少族长,去也不动脑子想一想,桑氏一族怎么可能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废物野种成为他们新的少族长?” “桑氏一族又不是没人了。” “就算桑氏一族真的没人了,大不了就地解散。” “何必要白白便宜了他一个外人?” 王尚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所以蠢货就是蠢货。” “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只不过,我也属实是没想到,桑静婉被驱逐出桑氏一族之后,没了依靠,更没有什么能力,连脑子都没有的蠢货,在被桑氏一族同样驱逐以后,竟然还一点儿都学不会聪明。” 王尚笑了笑:“也怪桑静婉,实在是过于心软。” “对这种都已经背刺伤害过她的人,还不能够狠下心来斩草除根。” “她也不搁心寻思寻思,她倒是时时刻刻事事想着体面,那些在背后,玩小心思暗算背刺她的人,是否值得这份体面,又是否会在乎这份体面?” “若是当初她狠下心些,把杨清这个狗东西斩杀,后面又何至于会被人再次算计,甚至是丢了性命?” 王尚提起这些事便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对桑静婉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视其为知己,更是拜服其心性品质,敬佩人的坦荡磊落。 另一方面,他又注定只能是人的对立面。 无论是桑静婉杀了他,还是他杀了桑静婉……都注定,是逃避不掉的宿命。 “如果不是杨清这个狗东西,使计陷害,又凭着不要脸的本事,奴颜媚骨,跪舔到了那人跟前,把桑静婉的消息,一字不差的传到了人耳朵里。” “兴许她也不必死。” 王尚只要是一想起这些,心里便痛的不行。 桑泥被逐出桑氏一族之后,便改回了本家的姓氏,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杨清。 后来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不要脸,还给自己取了个表字——无浊。 想到这个事儿,王尚都有些被气笑了。 “人果然是喜欢越没有什么就越强调什么,瞧瞧,这个道理不正是在杨清这个狗杂碎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吗?” 还无浊…… 最埋汰最下作的人就是他了。 竟然也好意思起这样一个名字。 “原本,桑静婉被驱逐出桑氏一族之后,孤身去往岭南,结识了当地的姜氏男,并与之结成两姓之好,成就了一桩美姻缘。” “两个人在婚后不久,还生了一个冰雪聪明,十分可人的女儿。” “原本,她也该是能够日子安逸,过完这半生的。” “偏偏遇见了下流偏执的杨清,见不得她过得好,便想方设法、用尽手段,彻底毁了她的后半生。” 王尚冷笑:“他确实也算不得什么聪明,瞧瞧他的那些卑劣伎俩,有哪一个是能够上得台面儿的?无非是仗着桑静婉的心软与良善,肆无忌惮的得寸进尺!” “说起来,杨清改名换姓,在岭南再次陷害桑静婉与其丈夫的手段,与当年在桑氏一族时,陷害桑静婉的手段如出一辙。” “他能够成功,无非也就是仗着人的不设防罢了。” 王尚和娇娘的声音,忽然就弱了许多。 姜安宁有些着急,四处寻摸起声音的来源。 她刚从县衙大牢里头出来,突然就听见了娇娘跟王尚的声音。 就犹如之前,她突然听见赵元山与安夫人的对话一样。 为了不表现出来异样,加上又是在县衙大牢附近,她自然是不好久留的。 只能边走边装作无事人一样,面不改色的窥听。 可她才刚刚走到街上,还没到人声鼎沸的喧闹之地,便听不见二人的对话了。 姜安宁十分懊恼。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那杨清究竟是如何诓骗了阿娘,背刺了阿娘的。 还有桑泥? 这个名字,她倒是从来没有听过。 姜安宁忽然间想到了桑南山。 不知道桑家两兄弟,会不会知道,这个桑泥的事情。 - “我这辈子,最看不上这种阴险狡诈的小人!” 娇娘冷笑:“那姜氏一族的男人,也是蠢。” “他们也不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若是没有桑静婉,他们还在过那些苦哈哈的日子呢,如何有机会赚的盆满钵满,一个个穿金戴银,风光体面。” “结果他们倒好,不仅不感恩桑静婉带来的好处,还想要对人赶尽杀绝。” 娇娘呵呵了两声:“杨清那个狗东西,不过就是口头上忽悠了他们几句,他们竟然真的就以为,凭着他们那点儿一瓶不满半瓶晃本事儿的,便能够在离了桑静婉之后,继续延续下去现如今的荣光与富贵。” “骄傲又自大的废物,从来就没有想过,或许也是根本就意识不到吧?” “不过是一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金疙瘩了。” “以为取名叫耀祖,就真的能光宗耀祖了。” “毫无自知之明。” “也活该他们现如今全都泯然于众,苟延残喘的靠着从前桑静婉留下来的那些老本儿,勒紧裤腰带的过日子。” 娇娘冷笑,满眼不屑,十分瞧不上那些人:“我要是桑静婉,根本也不会给他们留下那么多好处。” “谁要是敢夺走我的东西,想霸占着我的好处,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却还要踩着我的骨头耀武扬威,审判我的不是,我非要屠了他们全家才好。” 王尚睨了她一眼:“你无儿无女无牵挂,自然能够说的这般轻松如意。” “有儿有女又如何?” 娇娘辩驳:“难道就因为我有了儿女,便要忍气吞声?” “可我若是真的忍了,那么受欺负的就不仅仅是我了吧?” “那些人能够踩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还得不到我的反抗,这不就是意味着他们被允许了得寸进尺?” “今日他们欺负的是我,来日他们自然也会欺负我的儿女,反正我又不会反抗,凡事都只会忍一忍。” “他们自然不需要顾忌。” 娇娘眉眼如刀,想到了从前诸多不好的事情,目光凶狠:“到时候不仅他们会来欺负我,欺负我的儿女,他们的儿女也会来欺负我,欺负我的儿女。” “上梁不正下梁歪。” “做长辈的是如此,底下的那些小辈自然也不会良善到哪里去。” “他们只会有样学样,甚至比那些大人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 “到时候我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鱼俎?” 娇娘板着脸:“打从进了那个地方我就始终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人过来欺负你的时候,你第一次没有反抗,第二次又没有反抗,他们就会默认你不会反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道理不仅仅是可以应用在排兵布阵上。” “就算是放在日常的生活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当你忍了第一次,你就会忍第二次。” “忍了第二次,很快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而到第五次的时候,你几乎已经没有了反抗的机会。” “你的忍让退步,已经让对方将恐惧植入到了你的骨子里。” “而你的窝囊软弱,更是让对方将暴力与兴奋,将对你的忌惮,从头到尾全部驱赶了出去,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娇娘冷笑:“面对一个只要看到你,就毫无忌惮,兴奋拉满,恨不能立马挥上两拳给自己热热身的畜生,不过才刚刚滋生出反抗心思的,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至此之后,不过是陷入恶性循环罢了。” 王尚沉默。 娇娘说的这些话,让他想到了刚去那个地方时,他也是个怯懦的性格。 面对伤害根本就不懂得反抗,也不敢去反抗。 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人人都在为了杀而杀。 只有他,苟且偷生,总盼望着能躲在哪个无人的角落里,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最一开始的时候,倒也确实没有什么人敢打他的主意。 兴许是因为,他是新来的。 人人都忌惮着,摸不清楚他的实力,这也就不敢贪功冒进,贸贸然的冲过来与他对上。 生怕会一个不小心,挑衅不成反而被他给收割了性命。 可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推进,越来越多杀无可杀的人,开始渐渐将注意放到了他的身上。 起初那些人还只不过是试探。 在发现他根本就不会动手去反抗时,甚至连杀人都还留有一线余地,便越发的肆无忌惮。 开始不停的找机会来挑衅他。 有好几次,他都差一点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上。 王尚沉默许久,最后发现,亲身经历告诉他,娇娘的说法是正确的。 忍一时不会风平浪静。 退一步也不会海阔天空。 你忍了,只会让对方兴奋的掀起更大的狂风暴雨,让你承受更重的打击。 你退了,对方更是得寸进尺,想要你的世界乌云蔽日。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王尚颇为感慨:“说是当年桑静婉选择了反抗,而不是孤身带着女儿离开岭南,来到江安县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或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所以,我们真的不能够杀了杨清那个狗东西吗?” 娇娘抿了下嘴:“已经放任他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算是便宜他了。” “真的就不能杀了他?” “咱们那位主上,又不是什么仁慈善良之辈,出尔反尔的杀个人,也是很正常的吧?更何况,咱们已经放任杨清那个狗东西苟活这么多年了,也不算什么违背约定吧。”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 娇娘冷笑:“大不了就像是对姜安宁,刻意的安排个什么意外,或者是给他安排个脾气暴躁,手段厉害的媳妇,就像是让赵家、让赵海对待姜安宁那样,慢慢的磋磨死他,不是也可以吗?” “正好就当是给咱们做个练手,也省的到时候对姜安宁,做的不够完美,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叫人抓住了把柄。” 娇娘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可行。 她兴奋的击掌:“我看不如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正好如今杨清那个狗东西被下了大狱,还是因为污蔑诽谤县令。” “那县令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少不得要给他几分苦头吃吃。” “如此一来,他定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 “这时候若是安排个什么人,出面为他交个罚银,以钱代罪,把他给赎出去,他肯定会非常乐意。” “反正现如今,不少人家喜欢偷偷摸摸的,用这种法子,买仆人或者赘婿回去。” 娇娘声音忽地一顿,与同样若有所感看过来的王尚,目光对视。 良久之后。 “你也想到了?”娇娘惊声道。 王尚闭眼,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赵元山,就是被晚娘,用这种方式给赎出了大牢的。 如今…… “我听说他的日子过得十分凄惨。” 娇娘脸色凝重道。 王尚板着脸,眉眼冷凝:“当初咱们之所以会盘下画舫,为的就是调查晚娘。” 可他们,什么不对劲之处都没有查出来。 现如今一想,方才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第213章 江妃的死因 王尚看了过去,自然是知晓,娇娘说的是哪件事儿。 当年,出身江安侯府,又与帝王青梅竹马的江妃娘娘,几乎是得到了帝王的全部偏爱,宠冠后宫,又产下了一对龙凤双子,一时风光无两,地位稳固。 没想到,正值盛宠之时,江妃娘娘却意外殒命,连带着娘家江安侯府都受了圣上的迁怒。 这是外界那些人瞧得见的。 实际上,真相是……帝王明着爱重青梅竹马的江妃,背地里却偷偷地找了人,在江妃快要临盆时,下毒暗害了她。 最开始的时候,帝王是想要悄无声息的用药,让江妃的这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流了。 却没想到,那药用了月余也还没有见效。 帝王着急了。 他不想要再等下去,再继续跟人虚与委蛇,装深情、装恩爱了! 于是就将原本日日掺在人饮食中的慢性毒,加重了剂量,掺到江妃日常饮食起居的方方面面,连熏香、染指甲这样的事儿,都没有放过! 在江妃临盆这一日,更是暗中调换了催产药,换成了滑胎药。 本想着一尸两命,万事大吉。 再不济,产后血崩,就算生下来活着的孩子,也无济于事。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谁都不能保证,生了这个孩子,还能否有命留下来。 他们那位主上,自然也是如此想的。 只要江妃娘娘,生不下来孩子,并因为难产而丢了性命,他既可以维持他的深情人设,让世人感叹帝王深情,又可以除去心腹重患,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可偏偏,他算计好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为了生下这个孩子,江妃的意志有多么的坚定。 就连太医都近乎给人定了死期,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起死回生之法。 救不成了的。 所有人都以为,江妃娘娘性命要不保,全家老少都要跟着遭殃,只盼望着小皇子和小公主,能够顺顺利利的生下来,哪怕最后只能保住其中一个,好歹也有机会,求得一线生机。 倒是都没有想到,江妃娘娘自己争气。 不仅好生生的将两位龙裔给生了下来,自己也留住了性命。 皇帝眼看着自己的算计落空,没了办法,便在赏赐了阖宫上下之余,寻了桑静婉进来。 他要江妃娘娘死的悄无声息,最好是疯疯癫癫,保全他的深情。 后来,小皇子跟小公主刚要满周岁,在阖宫上下,都在紧张忙碌又满是喜悦的,为两位天家子嗣,准备盛大的周岁宴时,江妃娘娘自尽了。 谁都不知道,江妃娘娘为何自尽。 明明前不久,皇帝还特意下旨,昭告天下,要晋位江妃娘娘为皇贵妃,摄六宫事。 还特意交代了,要大肆操办公主与皇子的周岁宴。 要与天同庆。 并赏境内百姓人人一百文钱、鸡蛋九枚、粮九斤、腊肉一条,与天下万民同乐共喜。 同时大赦天下,为公主与皇子祈福。 如此盛宠,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的羡慕嫉妒。 现在是皇贵妃,以后便该是皇后了! 人人都道,江安侯府,怕是要晋为国公了。 当时大街小巷上不知道有多少歌谣,唱着“只羡生女不生男”的词儿。 都是盼着自家也能有个像江妃这般,带着整个家族鸡犬升天、飞黄腾达的闺女。 那段时间,各地往宫里送秀女都频繁许多。 无人不艳羡这份盛世荣宠。 觉得江妃好命,江安侯府好命。 羡慕的同时,也嫉妒。 嫉妒,却也不得不跟着逢迎讨好。 甚至在江妃自尽的那一日,江安侯府还在设宴办赏花会,迎来送往的好不热闹。 江妃自尽的消息传来,多少人都惊吓住了。 这般前途一片光明之际,正值盛宠的江妃娘娘,为何会忽然毫无征兆的自尽? 人人都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除了那位,在得知江妃娘娘自尽后,痛苦异常、罢朝三日的帝王。 而帮着皇帝完成这一切算计的人,正是桑静婉。 可以说,如果不是桑静婉选择帮皇帝做下这事儿,晋封江安侯为承恩公的旨意,就得用印,然后欢欢喜喜的送到江安侯府了。 “江妃自尽之后,江安侯府大受冷落,接连遭到贬斥,江安侯父子甚至是当街被扒去衣冠服饰,赶下了诏狱,而这一切连个正经罪名都没有。” “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内心惶惶不安,生怕下一个被牵连的就是自己。” “更甚至,有人怀疑皇上是不是疯魔了,突然间行事毫无章法,更无伦理道理可言!” “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当初,圣旨昭告天下,要册封皇贵妃时,江侯府有多么的门庭若是人人艳羡,后来,便有多么的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甚至多的是人躲在暗地里看笑话,只等待着机会落井下石,取而代之。” 娇娘眉眼冷凝:“可惜,纵使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江安侯府发了疯的寻找蛛丝马迹。” “天衣无缝?” 王尚冷笑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就算真的有,又如何会被你我知晓?” “整件事情,看起来像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设局,实际上,谁知道会不会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算计中的一枚棋子。” “江侯府发了疯似的寻找江妃遇害的真相,所以才会发现了蛛丝马迹?” 王尚呵呵冷笑:“我看还真就未必见得。” “当初这件事情或许真的是天衣无缝。” “毕竟谁都没有怀疑过,江妃娘娘的死因有异。” “至少在当时,江侯府的人是没有怀疑过的。” “或者,江妃的自尽,帝王的厌弃,这些放在一起,来的太快太突然,江安侯府的人,根本就来不及有所反应。” “且江妃的死,在外界看来也格外的合理。” “生产时遇到了难产,险些母子俱损,一尸两命。” “后来虽然侥幸得以顺利生产,却是实打实的伤了身子,再也不复从前了。” “江妃因此姿容有损,其内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为此癫狂,开始行为有异……这一切都是宫人们有目共睹的。” “就连皇帝有一日早朝前,都无缘无故的,被江妃给伤了额头呢。” “这些,江安侯府也是知道的,江安侯夫人,还为此进宫,开导劝诫过江妃两次,只是都被江妃发疯打了出来。” 王尚冷笑:“且这一切,可都是有人看见,有人听见,更有人记载了下来的。” “民间甚至因此议论纷纷。” “你当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皇帝难道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家事,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又究竟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议论起皇帝的家事来了?” “这其中若是无人刻意引导、刻意放纵,你信?” “如此有过疯癫行为的江妃,忽然不知是何缘故,突然自尽,也不算是多么稀奇了。” 王尚呵呵几声:“就连最一开始,江侯府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也是丝毫没有过怀疑吗?” “所有人都以为是江妃疯了,才会做出难以让人理解之事。” “甚至江安侯这个做人亲爹的,还曾怒骂过江妃是不争气,毁了江安侯府大好的前程与百年基业。” “至此,江安侯府上下,都还没有人怀疑过江妃的死因有异。” “为何,就在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就此隐藏的时候,江安侯府却像是忽然间接受不了事实,怀疑起江妃的死因有异?” 娇娘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是有人刻意的,给江安侯府的人递了消息,引得他们生了怀疑?” “显而易见。” 王尚哼笑:“最开始的时候,江安侯府的人也不过是惋惜,失去了江妃在宫中的力量,对整个江安侯府的势力无异于是削弱了大半。” “但他们当时想最多的,是如何再送进宫去一位妃嫔,继续从前江妃在时的荣光。” “更何况,江妃还有一双儿女,若是他们不送人进宫去,便只能要别人来养他们的外孙了。” “孩子现如今还小,从小就无人教导亲近娘舅,往后长大了,又如何会在亲近江安侯府?” “若万一来日继承大宝的是江妃之子,身为新帝的娘舅家人,却不得新帝的亲近,更得不到恩宠,地位岂非尴尬?” 王尚:“可无论怎样,至少在当时,江安侯府的人,从未怀疑过江飞的死因有异,对江妃之死虽然心痛,却并无不可接受之意。” “直到他们突然间怀疑起来,并摆出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推翻皇权,也势必要查清楚真相的态度,才在事情已经过去多日,该毁掉的证据早就已经被毁了个干净,就算是当时有什么疏漏,那么多时日过去,也早就应该扫平一切。” “可偏偏,咱们的那位主上,不仅没有让人将证据毁去,还有意无意的,引导着江安侯府的人,发现了桑静婉的存在。” 正因此,当江安侯将桑静婉谋害宠妃与皇嗣的证据,递交给皇帝时,才会引得龙颜大怒,欲要降罪桑氏满门。 接着,就是皇帝派人,亲自调查江妃的死因。 最终将江妃的起因,定格在江宁织造所进献的香云纱有异。 进而牵扯出江宁织造有过失不察之罪,致使江妃殒命,皇嗣有损。 那场香云杀案,足足牵连了九百九十九六条人命。 举朝哗然。 接着便是江安侯府被龙颜震怒所恼,所厌弃,一再遭到贬斥。 桑氏一族倒是因为早已与桑静婉断绝关系而得以保全。 真正获牵连之罪,与江宁织造上下老少上百口人一同获罪被斩杀的,实则是岭南姜家。 也就是姜安宁真正的亲爹,姜氏男的本家。 纵使岭南姜家高声申辩,为己喊冤,言明姜氏男早就已经与桑静婉恩断义绝,连那个赔钱货也是被她给带走了不知所踪姜氏男更是早就已经再娶,重新生了一对儿女。 根本就与桑静婉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算要牵连,也根本不应该牵连到他们姜家啊! 可惜他们的申辩,注定也不可能传进皇帝的耳朵。 莫说是传进皇帝的耳朵了,就是江安侯府,也不可能听到这一段真相。 毕竟当初代替天使前往岭南姜家传旨并监斩的,就是他们的人。 并且在执行完这一趟任务之后,他曾经的兄弟,在一起出过多次任务的好伙伴、好战友,便于皇帝面前自尽了。 如果不是在临死之前,他的这位好朋友,将这一桩事情告诉了他。 恐怕还有可能,这世间除了那位君心难测的帝王,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便是杨清这个,撺掇着桑静婉夫妻失和的狗东西,也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随着桑静婉一同离开了岭南姜家的男人,并非姜安宁真正的生父。 岭南姜家被灭门以后,江巍为调查真相,亲自前往江安县。 隐姓埋名,成了小小姜家村的村正。 一待就是八年。 可惜,引他过来江安县,本来就是那位帝王布局下的其中一环。 又如何真的能够让他发现什么真相呢? 不过都是些徒劳无功罢了。 “可这一切成功的前提是,当初无声无息害死江妃的方法,已经随着桑静婉的死,彻底消失了在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晓。” “就连桑氏一族的,都不会这法子。” “否则又岂有他们留性命在这世上!” 可如今,却忽然间发现,姜安宁竟然也会调制香料方子。 那她究竟会了哪些? 会否有可能,在桑静婉进京之初,就已经有所预料,此行必不能有命而回,所以提前将这个法子交给了姜安宁? 当初他曾亲自带着人,以岭南姜家的名义,闯进了姜安宁的家中,仔仔细细的搜罗了一遍,将一切有可能记载这法子的东西全部都销毁掉了。 应当是不可能会有错漏才对。 可偏偏,姜安宁就是会调制香料…… 万一,桑静婉的那些本事,并没有记载在什么纸张竹简之上,而是尽数口述教给了姜宁。 第214章 报应不爽 “显而易见。” 王尚哼笑:“最开始的时候,江安侯府的人也不过是惋惜,失去了江妃在宫中的力量,对整个江安侯府的势力无异于是削弱了大半。” “但他们当时想最多的,是如何再送进宫去一位妃嫔,继续从前江妃在时的荣光。” “更何况,江妃还有一双儿女,若是他们不送人进宫去,便只能要别人来养他们的外孙了。” “孩子现如今还小,从小就无人教导亲近娘舅,往后长大了,又如何会在亲近江安侯府?” “若万一来日继承大宝的是江妃之子,身为新帝的娘舅家人,却不得新帝的亲近,更得不到恩宠,地位岂非尴尬?” 王尚:“可无论怎样,至少在当时,江安侯府的人,从未怀疑过江飞的死因有异,对江妃之死虽然心痛,却并无不可接受之意。” “直到他们突然间怀疑起来,并摆出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推翻皇权,也势必要查清楚真相的态度,才在事情已经过去多日,该毁掉的证据早就已经被毁了个干净,就算是当时有什么疏漏,那么多时日过去,也早就应该扫平一切。” “可偏偏,咱们的那位主上,不仅没有让人将证据毁去,还有意无意的,引导着江安侯府的人,发现了桑静婉的存在。” 正因此,当江安侯将桑静婉谋害宠妃与皇嗣的证据,递交给皇帝时,才会引得龙颜大怒,欲要降罪桑氏满门。 接着,就是皇帝派人,亲自调查江妃的死因。 最终将江妃的起因,定格在江宁织造所进献的香云纱有异。 进而牵扯出江宁织造有过失不察之罪,致使江妃殒命,皇嗣有损。 那场香云杀案,足足牵连了九百九十九六条人命。 举朝哗然。 接着便是江安侯府被龙颜震怒所恼,所厌弃,一再遭到贬斥。 桑氏一族倒是因为早已与桑静婉断绝关系而得以保全。 真正获牵连之罪,与江宁织造上下老少上百口人一同获罪被斩杀的,实则是岭南姜家。 也就是姜安宁亲爹姜氏男的本家。 纵使岭南姜家高声申辩,为己喊冤,言明姜氏男早就已经与桑静婉恩断义绝,连那个赔钱货也是被她给带走了不知所踪姜氏男更是早就已经再娶,重新生了一对儿女。 根本就与桑静婉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算要牵连,也根本不应该牵连到他们姜家啊! 可惜他们的申辩,注定也不可能传进皇帝的耳朵。 莫说是传进皇帝的耳朵了,就是江安侯府,也不可能听到这一段真相。 毕竟当初代替天使前往岭南姜家传旨并监斩的,就是他们的人。 并且在执行完这一趟任务之后,他曾经的兄弟,在一起出过多次任务的好伙伴、好战友,便于皇帝面前自尽了。 如果不是在临死之前,他的这位好朋友,将这一桩事情告诉了他。 恐怕还有可能,这世间除了那位君心难测的帝王,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便是杨清这个,撺掇着桑静婉夫妻失和的狗东西,也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随着桑静婉一同离开了岭南姜家的男人,并非姜安宁真正的生父。 岭南姜家被灭门以后,江巍为调查真相,亲自前往江安县。 隐姓埋名,成了小小姜家村的村正。 一待就是八年。 可惜,引他过来江安县,本来就是那位帝王布局下的其中一环。 又如何真的能够让他发现什么真相呢? 不过都是些徒劳无功罢了。 “可这一切成功的前提是,当初无声无息害死江妃的方法,已经随着桑静婉的死,彻底消失了在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晓。” “就连桑氏一族的,都不会这法子。” “否则又岂有他们留性命在这世上!” 可如今,却忽然间发现,姜安宁竟然也会调制香料方子。 那她究竟会了哪些? 会否有可能,在桑静婉进京之初,就已经有所预料,此行必不能有命而回,所以提前将这个法子交给了姜安宁? 当初他曾亲自带着人,以岭南姜家的名义,闯进了姜安宁的家中,仔仔细细的搜罗了一遍,将一切有可能记载这法子的东西全部都销毁掉了。 应当是不可能会有错漏才对。 可偏偏,姜安宁就是会调制香料…… 万一,桑静婉的那些本事,并没有记载在什么纸张竹简之上,而是尽数口述教给了姜宁。 那可就乐子大了! 他们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甚至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姜安宁会有可能得到了桑静婉的传承。 否则又岂会放任江巍在姜家村,在姜安宁的身边,足足待了八年之久!! 万一这此间有什么错漏疏忽,让江巍从姜安宁那里得知江妃真正的死因。 王尚不敢想,这又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虽然现如今,江安侯府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 想要以己之身撼动皇权,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与浮游撼树无异。 可想要毁掉帝王的声名,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了。 偏偏他们的这位帝王,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真要是让江安侯府把他多年以来营造的帝王深情给毁掉,只怕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我倒是忽然间有些期待了。” 王尚紧张过后,反而松弛了许多。 “期待?” 娇娘不解的看着他:“期待什么?” 大难临头吗? 她也一样不敢想,姜安宁很可能得到了桑静婉传承的这消息,被传回宫中以后,会有怎样的灾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那位肯定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活剐泄愤也说不定。 “当然是期待咱们那位自大的君上,在知道这个真相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王尚笑了笑,带了几分疯批痞气:“我想,他忽然间指名要江安县第一绣娘为江巍准备婚服,应该是从来没有想过,姜安宁很可能会得了桑静婉的传承吧。” 毕竟他们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他们可是比江巍还要更早的监视着姜安宁,却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调香制香…… “你疯了吧!” 娇娘怒目而视,瞪着王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期待的?真要是让那位知道了,你我都得死!” “不得好死!” “那位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有多么的心狠手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期待上了?” 王尚轻笑:“我为什么不能期待?看一个自以为运筹帷幄的人,忽然失去了对所有事情的掌控,难道不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儿吗?” “疯子!” 娇娘有些崩溃:“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吗? 王尚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或许他真的是疯了吧。 从他对姜安宁心软的那一天开始,他可能就已经开始疯了。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以你我之力,根本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 “圣旨已下,姜安宁势必会进京。” 王尚略有警告的看了眼娇娘:“保全你我性命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在不该多话的时候胡言乱语。” “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吧?” 娇娘微愣了片刻,随即有些别扭的哼了一声,翻白眼道:“我还没有那么蠢,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没事儿找事儿给自己惹麻烦。” 她当然不会蠢到,把这种可能会要了自己性命的消息,说给宫里那位知晓。 否则第一个先死的就会是她! 不是被王尚杀死,也会被宫里那位给赐死! 就算侥幸逃脱,往后也少不得日夜担惊受怕,躲避追杀。 她才不要过那种狼狈日子。 只是…… 娇娘抿着嘴,看了眼王尚:这男人又是为了什么而背叛呢? 前不久,王尚言之凿凿说他对姜安宁并没有男女之情的场景,仍旧还历历在目。 那他现在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叛逆? 王尚自己也不知道。 挥退了娇娘,王尚肚子坐在椅子上,发呆。 良久,他才出声感叹:“终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当年他有负桑静婉,如今这般,就只当做是赎罪吧。 王尚忽地起身,换了一张人脸,大踏步出门。 - 姜安宁漫无目的地在县衙大牢附近来回踱步,东张西望。 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面色焦急。 实际上只有她心中清楚,她是迫切的想要再听到刚刚的声音。 奈何,那声音就像是故意捉弄她一般,从她耳边消失之后,病假也没有出现过。 姜安宁一阵懊恼,最后也是气馁了下去。 罢了,凡事皆有缘分。 强求不得。 又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她彻底放弃,打算作罢离去。 忽然就感觉有一道很奇怪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警惕的回望了过去。 却发现那个地方空无一人。 “奇怪,难道是我的错觉?” 她瞧着空荡荡的地方,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过于疑神疑鬼? “或许是最近太过于紧张了吧。” 低声嘀咕了句,姜安宁又四下看了看,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人之后,这才转而放心的离去。 王尚躲在暗处,轻吐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这小丫头,好像发现了我似的?” 他微微皱起眉头:“是我想太多了吗?” 不大确定的抬头看了眼姜安宁离去的方向,踌躇片刻,还是咬牙提步追了上去。 姜安宁走着走着,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时不时的回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身后。 空空如也。 可她就是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奇怪……” 姜安宁的脑海中,忽然间就想起了那些志怪话本,什么恶鬼索命、厉鬼伤人。 倒是硬生生的把自己给吓出一身冷汗。 她想,会来找她来报复的恶鬼,大概也就只有赵银莲或者赵海了吧? 应该也只有他们二人,死前的怨念,足以化成厉鬼。 姜安宁在心里脑补出赵银莲血肉模糊、四肢软烂,却仍旧如有神助一般,飞速的向她跑了过来,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凑到她面前,拉长了尾音,阴森恐怖的对她说:“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接着赵海,也是面目全非的出现,浑身散发着恶臭,稀里哗啦地流脓冒水,要像是要把他那一肚子坏水都给晃悠出来似的。 他就跟在赵银莲的身旁,也是同样的张牙舞爪,凶狠非常,呜呼呜呼的像是坏了的破风箱一般,朝她低哑嘶吼:“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想想,姜安宁就被自己的念头给逗乐了。 若是她去哪个茶馆儿里头,给那些说书的先生写话本子,准能叫好卖座。 呵! 笑过的一瞬间,她眉眼骤然冷凝。 他们又怎么有脸,变成恶鬼向她索命! 若是他们真的敢来,她也要让他们看看,她能杀得了他们一次,就能够杀得了他们第二次、第三次!! 活着的时候,她能让他们死无全尸。 死了之后,她同样也能让他们魂飞魄散。 怨念? 憎恨? 呵! 若真要说怨、说恨,她才是那个真正从地狱爬上来,向所有害过她之人索命的恶鬼! 她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又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只怕,不能够带着那些曾经害过她、欺辱过她的人一起,共同下地狱! 王尚贴墙躲在角落里,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他总有种被发现了的感觉。 仿佛姜安宁的目光,可以穿透墙壁,直接落在他身上一样。 叫他浑身犹如扎了钉子似的,很是不自在。 这丫头…… 怎么瞧着,好像凶残了些? 完全不是从前,他印象里的那副天真模样。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总感觉,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姜安宁的性格,就发生了天翻复地的变化。 浑像是被人给夺舍了一样。 而且,那敏锐凶煞的目光,总给他一种无处遁形之感。 可明明,他伪装的很好,不应该会被发现才对。 姜安宁就是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偏偏,无论她在什么时间回头,无论有多么的毫无防备,始终都没能抓住那个偷偷尾随她之人现形儿。 就好像,他是有什么通天之能,万般变化似的,随时会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叫人无法分辨出其真身来。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小心,想的太多了。 可那种被人尾随监视的感觉,实在是太清晰了。 尤其是在她五感异常灵敏的此时此刻,更加敏锐许多。 偏偏,又真的没有抓到人。 疑神疑鬼的,她自己都快要有些不自信了。 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太过于敏感,姜安宁还特意在外面多绕了几圈,才掉头回医馆去。 第215章 竟然是桂婶? 桂婶! 比村里那个桂婶更像桂婶的桂婶! 确切的说,是更像前世那个,为她敛尸,并报官抓了赵家人,算是间接为她报了仇,但却在她尸身钉了木钉的桂婶。 倒不是说,如今的桂婶,对比起之前姜安宁在村里见过的那个,煮了芋头的桂婶,面容有多大的差别。 就是一种感觉。 之前在村子里见过的桂婶,有股子老实巴交的憨厚模样。 此时的桂婶则更加的干练精明,甚至还多了些许贵气。 明明她这会儿,身上穿的也不过还是在村里那套粗布麻衫。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 谢玉桐笑了笑:“江巍回京去了,一道钦点江安县第一绣娘为其大婚缝制婚服的圣旨,又跟着让王尚等人焦头烂额,正是你清闲的时机,我就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该过来了。” 桂婶没说话,看起来对此不置可否。 “过来是想跟你拿个主意。” 桂婶脸色微沉了几分,拧眉看向谢玉桐:“那道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间要找什么江安县第一绣娘?消息可是已经确准了吗?”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玉桐无所谓的笑笑,嘴角漫起轻嘲之色:“不过他那个人,不是一直都这样子吗?喜怒无常,道貌岸然。” “人前是人,人后就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了。” 她呵笑了一声:“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我甚至觉得,他竟然能够憋到现在才有如此行为,已经很是难得了。” “本来还以为,以他那个阴沉性子,会早就已经坐耐不住。” “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能够容忍姜安宁独活了八年之久。” 不知道是不是哪句话,说中了桂婶的笑点,她嘴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彰显着主人的好心情:“这不是正好吗?便宜了你我,哦不,应该说是便宜了你。” 谢玉桐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反驳。 “所以说,时也命也。” 她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颇为感慨:“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真正能逆风翻盘的,无一不是活下来的那些人。” “正是这个道理呢。”桂婶也是颇为认同的。 谢玉桐偏过头,看着她,把话题重新又拉了回去:“你想与我拿个什么主意?” “如今圣旨既然已下,不日便会全天下都知晓。” 桂婶抿了下嘴:“姜安宁要到京城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待圣旨送到,就算姜安宁心有不愿,也绝没有抗旨的道理。 否则,光是一顶谋逆之名的帽子扣下来,就足以要了她的命。 “可与此同时,桑氏一族那边也必然会得到消息。” “他们会不会,动什么心思?” 桂婶眼中尽是担忧之色,明显是对桑氏一族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他们是肯定会动心思的。” 谢玉桐嗤笑了声:“要是不动心思,你才该担心呢。” 一个经常憋着坏的人,突然间不使坏了。 难道不比他要做什么坏事儿更令人担心吗? 总不至于是觉得坏人要弃恶从善,改过自新了吧? 这分明是要憋着个大的啊! 桂婶点了点头:“你这话说的倒也对,那些人要是不动什么歪心思,我反而要更加担心了。” 想到什么,桂婶又道:“倒是差点忘记了,桑氏一族特意派了两个小家伙来,如今就在姜家村里安顿。” 她笑了笑:“原本,村里人还打算利用这兄弟二人,向姜安宁敲诈勒索三百两银子,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暴露了他们那些肮脏不堪的内心,倒是那丫头,是个狠辣的主儿,面对那么多人道德上的口诛笔伐,倒是一点儿也没含糊。”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如今已经将桑氏那两兄弟给收之麾下了。” 谢玉桐“哦?”了一声,略显诧异的挑眉:“姜安宁竟然支使得了那两个愣头青?” “说的可就是呢。” 桂婶笑了笑:“桑南山那个家伙,瞧着就是个傻愣的,没什么脑筋心思,桑东海却不然。” “瞧着就是个精明,却精明不对地方的。” “这样的人,最容易钻牛角尖儿,一旦偏执起来,那保准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种。” 桂婶笑了笑:“可也倒是奇了怪了,如今这张牙舞爪的两个人,倒乖顺的像只猫儿似的,收起了爪牙,露出了肚皮,任人驱使了。” “连我瞧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谢玉桐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咱们倒是也不急着做什么决定。” “这话是怎么说的?”桂婶不解的看着她。 她拧眉:“圣旨既然已下,想来是要不了多久,就会送达给各州府知晓,江安县自然也不会例外。” 更别说这圣旨本就是要下达给江安县的,只会更早的到达这里。 总不好叫其他地方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消息,唯独江安县这个正主儿在的地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可圣旨上,总归没有规定日期不是?” 谢玉桐漫不经心的笑笑:“既然没有规定日期,要求在什么时候必须到达京城,那不就是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且,若是朝廷没有专门派人派船来接送,便必定要姜安宁自己想办法进京了。” “这人吃五谷杂粮,总会生病的吧?” “更别说这一路远行,跋山涉水的,最是费功夫。” “你想想,江安县山高皇帝远,走到京城去,得要多长时间?” 桂婶却不敢如此轻松:“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成立,可大婚的时间,已经由钦天监看过算过了,吉时已定,旁人暂且不说,江安侯府的人,总不会任由绣娘一直在路上,耽搁时间吧。” “谁说大婚的时间已经定了?” 谢玉桐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这辈子以来最大的笑话。 “大婚的时间不是已经定下了吗?”桂婶皱眉:“若不然的话,江巍又何必如此匆匆忙忙的赶回京城去?” “他回京只是他回京,与大婚的时间是否定了下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谢玉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桂婶皱眉,很是不理解:“这话是怎么说的?” 连缝制大婚吉服的绣娘都圣旨钦定好了,大婚的时间还没定下来? “那江巍,年纪也不老小了吧?有二十出头了?” “之前婚事若是没有定下来倒也就罢了。” “侯夫人他们纵使着急,可人不在眼跟前儿,他们就算是着急也没有用。” “现如今婚事既然已经说定了,将会要娶那韶安郡主的事儿已然是板上钉钉,怎么还可能纵容着江巍胡来,拖延成婚的时间呢?” 桂婶犹不气馁,似乎是想要说服谢玉桐,又好像是想要说服自己:“更不要说,在经历了江妃娘娘那件事儿之后,江安侯府早就已经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就又会遭了灭顶之灾,如今只怕子孙不够直繁叶茂,来日若真的遇到什么不测,会连个后代也剩不下。” “他们正迫切着,想添个新丁呢。” 不出意外的话,江巍成婚之后,很快就会有通房,甚至会是很多通房。 但这些通房所生下来的孩子,无非只有两种结局。 生下男丁,代替韶安郡主的孩子留在府中,养做嫡出。 若是来日,江侯府真的会遭遇不测,去死的,也是通房所出。 或者是,生产之后那些通房就被灭了口,孩子也跟着不知所踪。 当然,只是明面上的不知所踪。 甚至很有可能,都不会有人知道这些通房生产了,更可能都不会有人知晓江巍有通房,对外一味宣称,他与韶安郡主是对恩爱夫妻,愿意为了妻子舍弃纳妾。 但实际上,他大概会像头种马一样,四处留种。 等到有了孩子,孩子平安降世,这孩子大概会养在不知道哪里,身边跟着江安侯府的忠仆。 若是江安侯府三代以内相安无事,没有为皇权所伤,那这孩子大概也就是一辈子身份不明,安安生生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娶妻生子,生儿育女。 留下属于江侯府的血脉,但大概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万一江安侯府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这孩子就是未来为重复江安侯昔日荣光的希望。 “总不能,江巍还有胆子敢抗旨不尊吧?” 桂婶觉得,这种可能实在是太微乎其微了。 “江巍自然没有这个胆子。” 谢玉桐笑了笑:“江安侯府也不会允许他有这个胆子。” “那怎么会……” 桂婶更加的糊涂了,她看向谢玉桐,满是不解。 “江巍不会有这个胆子,江安侯府府也不会有这个胆子,可有人会有呀。” 谢玉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刻意的卖了个关子。 桂婶儿着急的不得了:“你这话说的我云里雾里的,那不是江巍有这个胆子,不是江安侯府有这个胆子……还能是什么人有这个胆子?” 她想破了脑筋也没想出来,这个事情里还有什么第三人不成? 谢玉桐哈哈了几声,很是开怀:“你呀你呀!还真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我怎么就当局者迷了?” 桂婶急的直瞪眼睛:“你快好好的与我说清楚,别在这儿卖关子了!” “好好好,我同你说就是。” 谢玉桐生怕真的会惹恼了人,赶忙笑着说:“这圣旨是为江巍与韶安郡主赐婚,那不是江巍拖延拒婚,还能是谁?” “还说你不是当局者迷?但凡你仔细的想一想,这关键之处,还不是立刻就清晰明了?” 桂婶呆愣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仍旧很是怀疑人生的样子,满是不可思议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说,韶安郡主?” 谢玉桐点头。 桂婶犹自怀疑起自己来。 “是啊,是哈,我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这出差错的,还有可能是韶安郡主呢?” 她脸色茫然,尽是困顿迷惑,很是想不明白。 谢玉桐便笑她:“你是不是还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 桂婶登时就有些被这一句反问,给问的更加不自信了。 “韶安郡主是谁?”谢玉桐似笑非笑的问。 桂婶茫然片刻,似是积极思考了一下,随后惊的瞪圆了眼睛:“难道说,这韶安郡主……” 她极度不自信的哑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接着说道:“京城里,并没有韶安郡主。” 说完,她更是惊的怀疑人生。 ……没有韶安郡主。 京城里根本就没有韶安郡主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又是如何得到圣旨赐婚的? “那韶安郡主,是谁?” 桂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 谢玉桐摇头:“我也不知道,韶安郡主会是谁。” “什么意思?” 桂婶整颗心都跟着人的话被提了起来,惊的难以言表。 什么叫不知道韶安郡主会是谁? 难不成,这会成为韶安郡主的人,还能是不止一个人? 桂婶想要,自己就先心惊着了? 为何不能呢…… 反正,这韶安郡主,不也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吗? 那不就是说,韶安郡主是谁都行吗? 谢玉桐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只是,没有对桂婶明言。 她目光不经意的在桂婶脸上轻轻扫过,不动声色。 桂婶是很好,也很忠心。 更是从前,跟在桑静婉身边,照顾过桑静婉的人。 可…… 她对江巍,也未见得就不忠心。 连王尚,也一直不曾怀疑过桂婶,只当她是安放在江巍身边的眼线。 安夫人更是信任桂婶。 哪怕前江宁织造满门落罪,只唯她一人幸免,她也不曾怀疑过桂婶什么。 更何况,事以密成。 她心中的确是早已有了猜测不假,可这个猜测终究是还没有落实。 谁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究竟是藏着怎样的心思,又是否会像猫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偷偷窥伺,在他们无人猜到他心中所想时,他便不动声色。 可一旦他们心中有了怀疑的目标,他也同样是不动声色地,将原本的目标换掉,打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最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江妃出事儿,是这位帝王磨刀霍霍向江安侯府,是向那些权贵遗老。 完全没有想到,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想着法子应对时,他却将刀子砍向了前任江宁之造。 桂婶不知人心中对她的怀疑,犹自叹气:“如此这般,咱们怕是更加难做……那这京城?” 她抬头,看向了谢玉桐,不大确定的问:“咱们该怎么安排才好?是现在就回去,还是静观其变?” 第216章 紫苏刁难 安府。 “今儿倒是也赶巧了,我家大小姐出去和同伴们到郊外游玩,估摸着要临近傍晚才回来。” 紫苏边走边与姜安宁说着:“我家夫人就让我们把大小姐的猫给抓了起来,如今刚送到姜绣娘您的院子里。” “只是我家大小姐实在是喜欢这只爱猫,等她回来之后,若见不到这猫,定然是会要寻的。” 她笑道:“所以这猫,最迟得在咱们大小姐回院子之前,就得送回去才行。” “我家夫人还说了,未免大小姐有所察觉,会破坏了生辰那日的惊喜,还希望姜绣娘您能速战速决,莫要耽搁了时间。” 姜安宁:……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不咸不淡的开口:“所以,紫苏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在傍晚之前,完成一副绣图?” 紫苏正要嗯声。 “紫苏姐姐是这个意思吗?”姜安宁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质问。 紫苏有些被他身上的气势给吓到,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回答,硬生生被她给咽了回去。 她瞧着姜安宁平静无波却莫名骇人的神情,一时间倒是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紫苏姐姐?” 姜安宁眨巴着眼睛,好似很天真的看着紫苏,浑然不见刚刚那满身气势的样子。 紫苏却只觉得压力丛生,嗫嗫的说不出来话。 “我……” 她努力平复了心头的那股怪异感觉,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塞进去了团棉花似的,根本就发不出来声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真是见了鬼了! 好在两人僵持时,也并没有停下来脚步。 就在紫苏不知该如何应对,急的额头冒汗时,两人正好走到安大小姐的院落。 院子里,已经有小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院中间儿已经摆好了绣架、板凳,甚至是茶水点心。 紫苏顿时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改换了笑脸:“姜绣娘快瞧瞧,可是还有什么需要添补撤换的?我这就让人去换了去!” 姜安宁倒也没有揪着人不放。 她也如人一般,从善如流的改换上笑脸:“准备的很是齐全,安夫人有心了,紫苏姐姐有心了。” 姜安宁一碗水端平:“不过,茶点却是不必了的,还烦请紫苏姐姐撤换下去吧!” “否则,万一脏污了绣布,岂非才是真的耽搁了时间?” 她一语双关,让紫苏尴尬了起来。 “姜绣娘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紫苏僵笑着跟人赔不是:“我这就让人撤换了下去。” 她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小丫鬟,让其把茶点撤换下去。 “换温水来。” 紫苏冷静着吩咐了句,实则心里头怄火的很。 尤其是想到,姜安宁不日就要进京,以圣旨钦定的江安县第一绣娘身份,进去江安侯府。 更可能会因此成为京城里头为人津津乐道、炙手可热的人,风光无限。 哪怕,安夫人之前就已经同她分析过了。 姜安宁此次进京,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圣旨点名,看似是天家恩赐,实则不过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风光钱途可言。 且不说这来意不明的圣旨,背后暗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也不说这江安侯府,究竟会如何对待她这个仇人之女。 便是京城里头那些自视甚高的绣娘们,都不会轻易的放过她。 更不要说,宫中那些吃皇粮的了。 光是要应付这些刁难,就足够姜阿宁喝一壶的了。 等这一通抽筋拨骨的刁难走下来,能不能够有命留下来,安享那到手的荣华富贵,都还是个未知数。 可即便如此,她这心里头还是不服气的很! 凭什么一个乡下的野丫头就能如此好命? 偏偏现如今,她还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人。 稍微有所不对,还指不定要怎么被人阴阳怪气。 紫苏只要一想起,刚刚险些被姜安宁身上的气势,给恫吓逼迫的说不出来话,她就很是懊恼。 明明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还会被一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给吓到? 真是见鬼! 她在心里头又狠狠地抱怨了一通,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婉得体的笑。 姜安宁看破没有说破,只当什么都没瞧出来一般,也同样挂着笑脸,同人虚与委蛇。 很快小丫鬟就将原本的茶点撤换了下去,换了温水上来。 姜安宁微微点头以表谢意。 随后在绣架前落座,心无旁骛地整理起绣线来。 她做事的时候十分专心。 那专注的模样,就连刚刚还心有不平的紫苏,都有些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生怕会惊扰了人。 更不要说其他的小丫鬟。 她们瞪大了眼睛瞧着姜安宁十指翻飞地整理着几团乱糟糟的绣线,也不知道那手究竟是有什么仙术,竟然能那般精准,从那几团乱糟糟的绣线,快速的梳理出来不同颜色的绣线来。 接着,又用指尖飞快地将绣线劈成三十二股线。 嘶! 不知道是谁倒吸了一口气,惊呼:“天呐!好厉害!她是怎么做到的?” 竟然能够将那么细细的一缕线,给劈成比头发丝还要细几分的细线。 “不愧是夫人花重金请来的绣娘,瞧着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先前我还只当她是个吹牛皮的骗子呢,听说,她答应了咱们夫人,要照着咱们大小姐的猫,边看边绣,我只当她是哪里来的胆大骗子,夸下这般大的海口,只怕很快就会现了原形,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没想到她竟然真是个有本事的!” “我还听说,之前那位盛老板,花了重金张罗着举办了一次江安县的绣娘比艺,请了江安县好多厉害的绣娘过来炫技,就是为了踩朝凰绣坊一头,当时可是给朝凰绣坊的那位宋老板,急的是满嘴大炮,着急的不得了,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这丫头也不知道平时是不是经常偷偷去茶馆儿里头听人说书,这会儿偷偷摸摸的与人说起小话儿来,还不忘了抑扬顿挫的卖关子。 “怎么着啊?” “被打脸了呗。”小丫鬟得意的哼了哼,很是满足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我听说啊,那个狠狠打了盛越闻脸的绣娘,就是她!” “嘶!” 有人倒吸了一口气:“我听说,那盛越闻就是因为输了那场比试,所以才会突然间疯魔了一般,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朝凰绣坊,险些将宋老板给刺死了!原来就是因为她呀。” “可不就是呢。” “若不是因为她,突然间炫技,赢得了那场比试,害得盛越闻丢了大脸不说,还赔了好些银子进去,又怎么会惹的人恼羞成怒,便是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是呗!” “我听说那宋老板虽然侥幸捡了一条命,可却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指不定这辈子都很难醒过来了。” “可你们瞧瞧她,哪里像是心存愧疚的样子?连一点伤心都不曾见,反倒是美滋滋的跑到咱们府上来,吃香的喝辣的了!” “真是个没心肝的。” 几个小丫鬟说的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不妨碍她们就站在姜安宁的身后,不过一米的距离。 不要说姜安宁现如今五感异常灵敏,耳聪目明的很,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要耳朵没聋,都很难听不见这几个人的议论。 而在一旁的紫苏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完全是放任这几个小丫鬟,刻意将盛越闻杀害宋尧的过错,怪罪到她的身上。 姜安宁只觉得莫名。 她停下手中的针线,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举动。 转过头去看着刚刚那几个意有所指的小丫鬟,直白的发问:“所以,你们是觉得,真正害了宋姐姐的人是我,而不是盛越闻?” “你们现在是想说,因为心中不爽而恶意杀人的盛越闻的无错,让他没能得逞算计到朝凰绣坊的我,有错,是吗?” “是我坏了他的算计,让他没有得逞,致使他心生不满、怨恨,从而走上犯罪道路,所以过错在我,对吗?” 几个小丫鬟俱都一惊,神色慌张的看向紫苏。 “是这个意思吗?” 姜安宁再次发问,目光也同样看向了紫苏。 紫苏:…… 她下意识地吞咽起唾沫。 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 刚刚那种奇怪的恐怖感,又出现了! 众人纷纷看向紫苏,紫苏沉默不语,他们便也沉默不语。 空气忽然就安静的可怕。 姜安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们,大有对方不给个回答,她就一直这样等着似的。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姜安宁又浑像个犟种一样,紫苏满心怨恼,却又不得不站出来尴尬赔笑:“哪有什么意思,咱们也不过是随便说话闲聊罢了,姜绣娘可莫要恼了,不过是误会而已……” “误会?” 姜安宁冷笑,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幽暗的神色,让不小心与之对视的紫苏十分不适,吞咽着口水打了个寒颤,内心莫名升腾起一股难言的恐惧。 “那倒是请紫苏姐姐为我解惑一二。” 姜安宁目光灼灼地盯着紫苏,似是有一团火在里面烧。 她面容严肃,掷地有声地发问:“什么叫盛越闻突然疯魔了一般,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朝凰绣坊,险些将宋老板给刺死,就是因为我?” “什么叫若不是因为我突然间炫技,赢得了那场比试,害得盛越闻丢了大脸,赔了银子,又怎么可能会惹得人恼羞成怒,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又为什么说我该心存愧疚?” “说我是个没心肝的,一点伤心都不曾见,美滋滋的跑到贵府来吃香喝辣?” 姜安宁面无表情地将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眼神淡漠冷凝,犹如幽深的古井,叫人不寒而栗,纷纷避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紫苏更是尴尬的快要维持不住笑意。 “原来你们说的这些话竟然不是在指责我,而是我的误会,对吗?” 紫苏额头顿时多了一层细汗,着急的连仪态都忘记了,双手胡乱的一通比划,急吼吼的解释:“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紫苏姐姐倒是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姜安宁微微扬了扬下巴,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冷的看着急得快要哭出来,迫切想要解释清白的紫苏:“若真是我误会了你们,那我一定为诸位姐姐们,斟茶请罪。” 紫苏听到这尚还有些转圜余地的话,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寻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正要说出来。 “可若是解释不明白,还硬要强词夺理的话,那咱们舍不得就要仔细说道说道了。” 姜安宁哼了哼:“若是贵府上以为,我过来做工做活,是为了蹭吃蹭喝,吃香喝辣,是觉得我人品不端,更害的无辜之人犯下滔天的罪孽,那我走就是了!” “只是走之前,咱们还是要到官府去,把这件事情好好的说个清楚。” “我可不想哪一天,在外面,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听到一些有关于我的恶言恶语。” 姜安宁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几分,双眼却平静的像是幽深无波的井水,冷若冰霜:“甚至是更有恶劣者,以讹传讹,将盛越闻的罪名,安到我的身上。” “今日既然有人说,盛越闻之所以会报复杀人,是因为我没有让他奸计得逞,来日未见得就不会有人说,他之所以会报复杀人,是因为得了我的指使。” “那么在无人之处,在我听不到的地方,又有谁会我的清白而辩解?” “假以时日,外面传的都是这些编造之言,污蔑之语,还有谁会知道、还有谁会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 “现如今我还好好的活着呢,便就已经有人肆无忌惮的污名化我,若是哪一日我死了,岂非连身后名都要跟着遭殃?” 众人神色羞愧,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只是心里头难免还是怨怼。 这人未免也太过于小题大做了吧? 第217章 打蛇七寸 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几句玩笑话,怎么这般上纲上线? 可真是够矫情的! 些许小事儿,又不是杀了她爹娘父母,用得着这样斤斤计较吗? 难不成,她还想要他们给她磕头认错、赔礼道歉不成? 更何况,他们也不过就是在这儿说说罢了,又没去外面乱说,哪里就有她说的那样严重? 这不就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众人心有怨怼,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现,脸上的不甘一闪而逝,快的近乎让人难以发现。 姜安宁笑笑,只当没有捕捉到众人那一瞬间的神色吵架,偏过头去看向紫苏,似笑非笑地半是戏谑半是嘲讽:“紫苏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紫苏目光躲闪,尴尬地赔着笑脸,有些无助的看向两旁,想要求助其他人。 却发现那几个刚刚说姜安宁坏话,说的十分欢实的人,此时全都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根本就不敢与她对视,生怕会把过错引火烧身到她们的身上。 她看来看去,无人帮忙。 咽了咽口水,张口想要解释一两句,却发现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像是要坐实了姜安宁口中的狡辩。 更不要说,刚刚姜安宁已经把话说的十分严重了。 若是辩白的不清不楚,便要闹到官府去。 她们自然是不会惧怕闹到官府衙门。 说白了,就凭着江安县县令那么个九品芝麻小官儿,还没有什么胆子敢管她们家夫人的事情,尊着敬着还差不多! 可这件事情,难受就难受在,的的确确是她们不占道理。 加上姜安宁那张巧舌如簧,硬是能把芝麻大点儿小事儿,说成是西瓜大的嘴,只会让她们看起来更加的不占道理。 而偏偏她们又不能够拿姜安宁怎么样。 真的闹上公堂,也不过是和稀泥似的,左右各打五十大板罢了。 甚至很可能,县令还会偏颇偏帮她们,勒令姜安宁息事宁人。 毕竟安夫人的身份在这里摆着呢! 但对于她们来说,真的闹上了公堂,那与沦为笑柄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丢人现眼,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嘴巴谈资。 到时候,她家夫人知晓了,肯定是要发火的。 即便是她,有着跟了人十几年的情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人,恐怕也是逃脱不掉被发卖的命运。 这一切,都是拜姜安宁所赐! 紫苏气的心口都有些痛了,不敢将怨气对姜安宁发,便恶狠狠的瞪了刚刚那几个人一眼,怪责她们刚刚实在是不该说那种根本就站不住道理的话,无端被人抓住了话头把柄,现如今就是想含糊其辞的蒙混过去也是不成了。 浑然忘记了,若非有她的暗示指使,这几个小丫鬟又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她们又不是嫌命长了,当着客人的面儿,这般大放厥词,毫无规矩。 “姜绣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倒是叫我一时有些没脸见您了,咱们绝对是没有这个意思的,您可是我家夫人亲自嘱托过,要咱们好好照顾的贵客!” 她打着哈哈,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们怎么可能会拎不清的,编排您的不是呢?您可真的是误会我们了。” 姜安宁“呵呵”了几声:“紫苏姐姐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再说我无事生非,没事找事,刻意的刁难你们?” 紫苏:…… 她险些就要绷不住表情,歇斯底里的怒吼:没完没了,是吧?至于这样揪着她们的丁点儿错处,不依不饶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这野丫头,究竟是为何会这般好命,得了天恩赏识,要一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老天可真是够不公平的! 紫苏恨恨地咬牙,险些将牙咬碎了,才勉强把心头翻涌而来的恼火给强压下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姜绣娘这话说的,可真就是冤枉咱们了。” 紫苏干巴巴的解释了句,又道:“不过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该是我们给您道歉的。” 她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却仍旧改不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姜安宁笑而不语。 紫苏顿时更加尴尬。 她嘴巴张了又张,实在是说不出来任何辩解的话,最后不得不顶着姜安宁给的压力,硬着头皮朝人赔了个笑脸。 随即扭过身去,走到刚刚那几个说人坏话的小丫鬟跟前,拉扯了其中一个人出来,扬起手来,狠狠地一巴掌,掌掴在人的脸上。 她怒声呵斥:“让你胡乱说话!没个规矩的东西!我平素难不成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夫人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又接连打了人好几个巴掌,将那小丫鬟白嫩嫩的一张脸,打得肿了老高,光是瞧着就吓人。 随后揪着人的头发,往人膝窝上踹了一脚,将人踹趴在地上,手掌蹭在青砖上,瞬间冒起一层血珠。 “还不赶紧跟姜绣娘道歉!” 紫苏板着脸,凶了那正哭的梨花带雨的小丫鬟一句,抬头看了眼姜安宁:“若是姜绣娘不肯原谅你,那我也是保不得你了!” “咱们府上,是断断不能留这样没规矩的,你今日犯下大错,我只能回禀了夫人,将你发卖到那最下等的窑子里去!” 她每说一句,就要看姜安宁一眼,分明是在故意说这些话给人听呢! 姜安宁眉眼霜冷,很是不屑。 倒是会作戏的很! 可惜,这样的手段,早在上辈子,她就在赵家见过了不知道多少回! 又如何会再次被骗到? “紫苏姐姐不必在这里与我演戏。” 姜安宁笑了一声,轻瞥了一眼那正楚楚可怜、含冤带怨的小丫鬟。 “若是如紫苏姐姐说的这般,桂府上规矩森严,稍有不知事的,便要发卖了出去,还是到那种最为腌臜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又如何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当着我的面,就肆无忌惮说那些恶心人的低俗话?” 她一语中的,直击要害:“在这般规矩森严之下,还敢这样说话,可见是有人暗中授意了的。” “紫苏姐姐说,是不是?” 这一句反问,顿时让紫苏更加无从适从,尴尬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双手无处安放的抓着衣角。 “是、是,姜绣娘说的是。” 紫苏硬着头皮回了句,心中愈发恼恨,却又不得不好声好气的哄着人,希望这件事儿能够就此揭过不再提。 否则让安夫人知晓,她是真的要没好果子吃。 姜安宁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了她。 “既然是有人暗中授意,紫苏姐姐就更不应该将满腔怒火发泄在她身上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人:“说白了,她也不过就是个替人做事儿的,听人吩咐而已。” “指不定还是身在其中,不得不听命行事。连身家性命都无法自己掌握的人,又能自由做主得了什么呢?” 姜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人,眼神嘲讽,很是阴阳怪气。 “紫苏姐姐真的要找人出来,主持公道,也该是找这丫头背后指使的人才是啊!” “否则,岂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只盯着个小喽啰,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死丫头没完了吧? 还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了? 紫苏脸色更加的难看,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用力咬着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是安夫人专门请过来的,轻易得罪不得。 何况,这丫头如今当真是个不好相与的,动不动就闹到官府去说理,浑像什么光彩事情似的,半点儿不知道害臊。 可越是这样,她还真就是越拿这丫头没办法。 姜安宁察觉到人呼吸渐渐地急促且粗重起来,笑意越发深浓,故意问道:“紫苏姐姐觉得我这话说的可有道理?” 紫苏:…… “姜绣娘说的对!”她深吸了一口气,僵硬的扯动了嘴角。 心里翻涌的怒火,被她压了下去,没有表现在脸上。 只是那股怒火,很快就更加汹涌的扑返回来,烧得她心口灼痛,恨姜安宁恨得牙根痒痒。 这丫头可真是个会得寸进尺的啊! 给点好脸儿,竟然还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紫苏在心里冷笑了声。 今儿的仇,她算是记下了! 且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她会让这丫头好好涨涨教训的! 走着瞧! 紫苏在心里暗自发狠。 姜安宁淡笑着看人,虽然不清楚人心里在想什么,却也大概能够从那细微的表情里,猜出来个七七八八。 她丝毫不惧的火上加油了一把:“那就劳烦紫苏姐姐为我做主了!” 姜安宁起身,装模作样的跟人行了一礼:“请紫苏姐姐帮我找出来这个居心叵测之人,再将其所作所为禀报给安夫人知晓。” 紫苏正想含糊两句敷衍过去。 姜安宁先一步笑着开口:“毕竟紫苏姐姐有句话说的,我是十分认同的。” “当着我这个外人,他们就敢这般丢人现眼的没规矩,那指不定在外头,是怎么狐假虎威、仗势欺人,抹黑咱们府上的形象呢!” “这样败坏门风之人,是断断不可留的!” 姜安宁一脸我这跟你说的都是好话,劝你听听表情。 紫苏就如同吞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恨不能上前去,捂住人的嘴。 偏偏姜安宁越是看懂人的脸色,越是反复在人雷区上狂踩:“否则今日指使着人,辱我是小,来日,这人万一是想要暗害安夫人,指使这府上的人,去做什么大逆不道的大不敬之事,那可就要悔之晚矣了!” “到时候,不仅安夫人要受牵连,就连紫苏姐姐,恐怕也要不得好死啊!” 你才不得好死! 你个全家都不得好死的东西,竟然敢咒她! 紫苏气的肺都要炸了。 偏偏又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还不得不忍着恼火,好声好气的跟人赔笑脸:“姜绣娘说的是!我一定好好的、调查清楚!绝不会让任何包藏祸心之人,危害府上的清净!” 她几乎是咬着牙,才把这段话,完完整整的说出口。 姜安宁轻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那就,请吧?” “我期待紫苏姐姐的调查结果。” 随后好整以暇地,颇有想要看着人把幕后之人揪出来,才肯罢休的样子。 紫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气得要死。 “我肯定会调查的!” 她再次强调:“姜绣娘放心就是!只如今,还请姜绣娘莫要耽搁了自己的事情才好!” “我家大小姐的生辰临近,这生辰礼,可是我家夫人精心准备的,耽搁不得!” “也别因为这些小事儿,耽搁了进度,回头再坏了姜绣娘您的口碑与朝凰绣坊的招牌,您说是不是?” 紫苏很是好言相劝,眼神明晃晃的透露着一个意思:话我放在这里了,你别不识抬举! 姜安宁很是夸张的瞪着眼睛,浑像是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似的,满是不可思议:“紫苏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事儿?” 她像是被伤透了心,眼泪一瞬间涌了上来,嘴唇轻轻颤抖,很是受不住打击的样子。 紫苏心里当即咯噔了一声,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紧张的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整颗心就像是被烙红的铁手给握着烫了个焦黑溃烂一样,哆嗦着嘴皮子,开口想要说些什么,阻止姜安宁。 奈何姜安宁一瞬间落下泪来,红着眼睛,愤怒瞪向紫苏:“紫苏姐姐竟然说这是小事儿?” 她声嘶力竭:“这些人不知道得了谁的指使,恶意的污蔑编排我,说盛越闻之所以会报复杀人,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这样伤人心肺、损辱名声的污蔑,紫苏姐姐轻飘飘一句不过是小事,就要揭过去了吗?” 紫苏赶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姜安宁大吼着质问:“别因为这些小事耽搁了进度,坏了我的口碑与朝凰绣坊的招牌,这不是你刚刚亲口告诉我的吗?” 紫苏额头上的细汗更加浓密,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大步朝着姜安宁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 姜安宁忽然拿起一旁的剪子,正对着紫苏,恶狠狠地警告:“不要再过来!” 第218章 掌掴 紫苏不得不停下来,嘴上少不得更加急切:“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不想听!” 姜安宁眉眼冷凝,怒瞪着人:“贵府的待客之道,我今日算是领教到了。” “你也不必在这里与我惺惺作态了,且去请了你家夫人来,我亲自与人辞行就是!” “贵府这份活儿,我算是无福做下去了。” “就烦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紫苏张了张嘴还要再劝,姜安宁冷冷道:“你也不必拿话赶我!” “今儿若是见不到安夫人,我也是不会走的。” “不然的话,谁知道我现在走了,你们会不会在我背后继续编排我什么?把你们对我的恶名污蔑,逼得我不得不离开,美化成我桀骜毁约,将你们的过错编排成是我的不是?” “我就算要走,也要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是你们对我进行逼迫戕害,害得我不得不离开。” “而不是我主观上想要毁约。” “就算来日需要有什么赔偿,也该是你们赔偿我,而非我赔偿你们。” “是你们的言行与恶意污蔑,伤害了我。” 姜安宁掷地有声,紫苏一个头两个大。 谁逼迫戕害她了? 颠倒黑白吗这不是? 不就是说了几句闲话,哪里就够得上逼迫戕害这样严重的字眼了…… 紫苏还要解释,身后忽地响起一声喝问。 “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安夫人身边的桂嬷嬷,目光一一在人脸上扫过,古板又威严的开口:“都不用做事儿的吗?” “打老远的走过来,就听见你们这边儿吵吵吧喊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当咱们安府是什么菜市场不成?” 桂嬷嬷将人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后,目光落在了紫苏身上,声音严厉:“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跟在夫人身边做事儿这么多年,怎么还跟这些小丫鬟们似的,没有个规矩!” “嬷嬷,我……”紫苏开口想要解释。 啪! 桂嬷嬷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掌掴过去。 她端着古板的脸,厉声道:“做错了事情,还敢强词狡辩,丝毫不见悔过之心,府上难不成就是这样教你规矩?” 紫苏顿时不敢再辩驳,更顾不得丢人不丢人,扑通一声跪下,梨花带雨似的哭着讨饶:“奴婢知道错了,嬷嬷饶了我吧!” 桂嬷嬷冷哼了一声,高声道:“来人!把她拖下去,绑到柴房里,且待夫人回来之后再发落。” 紫苏大惊! “嬷嬷……” 跟着桂嬷嬷而来的两个健仆,手疾眼快的大步上前,一把捂上人的嘴,不顾人的挣扎,将人强行带了下去。 桂嬷嬷目光又落到那些个小丫鬟们的身上,冷冷哼笑了声:“都瞧见了吧?在这府中,不服管教,不懂规矩,便是怎样的下场。” “我也念在你们都是初犯的份儿上,给你们一次机会。” “说说吧,到底是谁指使的你们,竟然敢怠慢了夫人的贵客。” 桂嬷嬷的话音刚落,就已经有胆子小的小丫鬟,呜呜咽咽的吓哭了起来。 “哭什么?” 桂嬷嬷走过去,伸手捏起人的下巴:“做什么亏心事儿了不成?” “没、没、奴婢没有……”小丫鬟哭哭啼啼,吓得破了声音。 桂嬷嬷冷笑。 “嬷嬷饶命啊!” 被捏着下巴的小丫鬟尚且还只是腿软,呜呜咽咽的浑身颤抖。 旁边那个瞧这无比冷静的丫鬟,却是吓破胆似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大喊:“嬷嬷饶命啊!” “饶命啊嬷嬷!” 她浑身颤抖着不停地摇头哀嚎,语气急促的跟人主动坦白:“是紫苏!是紫苏姐姐要我们这样说的!” “都是紫苏姐姐让我们说的啊!” “嬷嬷您明察,真的不管我们的事儿啊!” 说着,她连滚带爬的扑到姜安宁跟前:“姜绣娘,我们真的没有那样想过,都是紫苏让我这样说的,我们都相信您是无辜的,宋老板是无妄之灾,错在盛越闻,您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小丫鬟痛哭流涕。 桂嬷嬷略挑了挑眉,偏过头看向姜安宁。 刚好姜安宁也看了过来。 二人视线短暂的对视,各有惊讶。 桂嬷嬷板着脸,叫人猜不透心思,声音平静,无波无澜的说道:“你这丫头,好生乖张!莫不是看我让人将紫苏带了下去,人不在这里了,无法与你对质,所以在这里肆意的攀咬!”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嬷嬷明察,奴婢说的都是真话,绝对没有攀咬!” 小丫鬟急得快要出来,四下看了看,迫切想要证明清白:“不信,不信您可以问她们,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啊!” 桂嬷嬷目光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难辨喜怒的问道:“是如此吗?” 众人纷纷低下头,偷偷的互相交流着眼神,谁也不敢先应了声音。 桂嬷嬷冷笑:“看来你们是想死扛着到底了。” “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她声音冷淡不屑,鼻翼微微翕动,发出轻蔑的哼声,斜眯着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嘲笑,像是洞穿了一切似的,不屑地开口:“能在这个地方,命令你们,指使你们做事儿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不入流心思,寻常我也不愿意跟你们计较,奈何你们是越来越不知收敛,竟然敢舞到夫人贵客的面前,丢尽了夫人的脸。” “如此这般,便是直接打死也不为过!” “何必又要麻烦一遭,发卖了出去?” “我看不如就直接上报给官府,说是病死了几个人好了。” “就是不知道,应该病死几个人才对!” 众人瞬间惨白如纸。 一个个纷纷弯下膝盖,咚咚磕头:“嬷嬷饶命啊!” “的确是紫苏姐姐让我们这样说的。” “紫苏姐姐说,姜绣娘出身不好,又父母双亡,是不吉利的,压不住得了夫人赏识这样的贵气,该是敲打敲打,免得人得意忘形,该不尽心魏夫人办事儿了才是!” “对对对,紫苏姐姐还说,姜绣娘好命,得了贵人的赏识,不日就要到京城去,咱们既然是请了人过府,怎么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能不教人些许规矩,便着意我们刁难刁难人,也好让姜绣娘明白,卑贱之人,就该时时刻刻夹紧了尾巴,免得不知道哪一日就惹祸上身,为人所害。” 几个小丫鬟争先恐后的,把紫苏当时跟她们抱怨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生怕说的慢一点,能说的就都被旁人给说了去,自己一句话也说不上,到时候会没了性命。 姜安宁只觉得无语。 更想不通,她与紫苏往日里并无什么交集,这人又何至于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 还有去京城…… 她脸色微凝,双手握紧了几分,极力掩饰着此时极度紧张的内心。 紫苏为何会知道,她有意去京城? 去京城这个念头,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被贵人赏识……又是什么意思? “简直是荒谬!” 桂嬷嬷刻意看了眼姜安宁,方才大声训斥起小丫鬟们来:“一个个拎不清的东西,这般荒谬,满腹嫉妒的话,你们竟然也听、也信!” “姜绣娘能得了京城贵人的赏识,那是她的本事,哪由得着你们一个个在这儿乌眼鸡似的,说酸话嫉妒人家?” “不知事儿的东西!” 桂嬷嬷指着人的鼻子数落起来,用词极尽刻薄难听。 姜安宁却忽然有种很是怪异的感觉。 怎么好像,这位瞧着莫名有些面熟的老嬷嬷,反反复复强调的只有“姜绣娘得了京城贵人的赏识,要到京城去了”这件事儿呢? 是她的错觉吗? “你们一个个也真是拎不清,既然那紫苏都已经跟你们说了,姜绣娘不日就要到京城去,一脚踏进富贵,往后的日子至少也是个吃喝不愁,怎的?你们还能被她给忽悠着,做出这般没脑子的事情。” 桂嬷嬷的声音,再次钻进了姜安宁的耳朵里。 姜安宁:…… 她现在更怀疑,桂嬷嬷就是故意的了。 或许,这就是一场,专门演来给她看的戏? 按照桂嬷嬷所言,紫苏也是跟在安夫人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规矩最是好的,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做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事情? 又怎么就这般巧的,紫苏才刚领着这一众小丫鬟与她发生了口角冲突,这不知是何身份的桂嬷嬷,就突然间出了来,为她主持起“公道”,手段伶俐果决地发落了紫苏,又佯装愤怒,厉声训斥着这些小丫鬟们给她来听、来看。 而每一句训斥的话里,都不忘了提及“她被贵人赏识,不是就要进到京城里去”这个消息。 如此这般频繁又刻意,她真的是想不怀疑都难。 姜安宁正奇怪着,桂嬷嬷训斥完一众小丫鬟,指挥着人跟她道歉,又亲自上前来,赔着笑:“真是对不住您了姜绣娘,底下的人不懂事儿,让您看笑话了!” 她微施了一礼,脸上尽是愧疚之色,拿出极大的诚意来:“您放心,今儿这事儿,出了这个门儿,便会彻彻底底的烂在她们的肚子里,绝对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去,毁了您名声的。”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有嘲讽似有玩味,轻轻“哦?”了一声。 “嬷嬷所说我自然是相信的。” “安夫人的信誉,我也同样是相信。” “我更相信贵府不会做出这种损人名声又言而无信的事情。” 她玩味的笑了笑:“只是我不知道,嬷嬷是拿什么跟我保证?” “我该怎么才能相信,眼下答应了好好的,背后会不会又是另外一套说辞,一副嘴脸?” 桂嬷嬷脸色微寒,目光凌厉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从容的模样,不急不躁的问:“那姜绣娘以为当如何呢?” 姜安宁哂笑:“我也不想如何,也不能够如何。” “只是,希望嬷嬷能知晓,若是今日所言谤毁我声名之事,有只言片语的传了出去,便都是贵府上之过!” 桂嬷嬷拧眉,忍不住动了肝火:“姜绣娘这话,未免有些太过于强人所难了吧。” “不问青红皂白的,将一切有关于损毁您声名的话,都强按罪名在我们身上,是否太过于霸道不讲理了些?” “谁又能够保证会不会有居心不良之人,暗中传一些恶言恶语,想要借此诬赖在我们头上!” 桂嬷嬷轻睨了姜安宁一眼:“我可是诚心诚意的跟姜绣娘您道歉!” 她语气不咸不淡,却处处透露着责怪的味道,暗指姜安宁太过于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是啊,谁能保证会不会有些心思恶毒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姜安宁像团棉花似的,对人指桑骂槐似的话充耳不闻:“嬷嬷是真心诚意的与我道歉,我也是真心实意的相信贵府,相信安夫人,但不会有那种小人之举。” “只是人心难测,我实在是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头啊!” 她眨了眨眼,看起来无辜极了:“我这人,天生胆小,生怕会沾染进什么麻烦事情,更怕会有那些恶毒心思的人,编排一些莫须有的瞎话污蔑我。” “毕竟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爹娘,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冷眼与委屈,才苟延残喘的活下来。” “嬷嬷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姜安宁眨了几下眼睛,瞬间泫然欲泣,可怜巴巴的,浑像是桂嬷嬷但凡说句理解不了一点儿,她就泪流成河,哭淹了这安家大小姐的院子似的。 桂嬷嬷:……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竟然有如此刁钻的一面? 只是,这样的话,她实在不好应答。 否则若是来日有人污言谤毁姜安宁一句,便算到安夫人头上,那岂不是平白为人背锅,什么香的臭的都能来碰瓷安夫人? 这和要安夫人为姜安宁的名声清白保驾护航,有什么区别? 未免被人所累,她家夫人还不得殚精竭虑的盯着那些意图造谣污蔑她的人? 这丫头未免也忒大的脸了吧! 她怎么敢提这样要求的? 更何况,姜安宁被人造谣污蔑,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那些人不想她日子好过,最快的方法的就是造谣污蔑她,坏了她的名声。 安夫人就算不会落井下石,也断没有伸手帮忙的道理。 桂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好言好语的哄劝:“姜绣娘这话,实在是严重了。” “您总不能把人尽往坏处了想吧!” “这世上总归还是好人多……” “世上还是坏人多!” 停更通知 大概要停更几天(不确定) 这两天暂时就不要追了 事情是这样的 因为我脑子坏掉了 把一个不该出现的角色给写出来了 写出来就算了,我还过了好多天才发现 当时想着改一下,问题不大 结果发现越改问题越大 这个角色涉及的剧情太多了,还零碎 改着改着给我自己也改懵了 现在就是,新加的剧情是加在前面的 但因为涉及的剧情太多太碎了 我有点懵 不知道哪个应该贴在哪个地方了,我得一章一章的看 所以大概要花一点时间,捋一捋重新改好的剧情,确定下应该贴在哪一章 不确定明天一天能不能捋清楚 以及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 所以大概率会停更两天 《被家暴致死,我靠弹幕杀疯了》停更通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 世上还是坏人多 桂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好言好语的哄劝:“姜绣娘这话,实在是严重了。” “您总不能把人尽往坏处了想吧!” 她语重心长的劝说:“这世上总归还是好人多……” “世上还是坏人多!” 姜安宁掷地有声的,打断了桂婶道貌岸然的劝说。 “嬷嬷或许是没有听过未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这句话。” “也或许嬷嬷,从未被流言恶毒所扰、所害!” “所以才能够轻飘飘的一句,不过些许小事,何至于如此上纲上线,说的那般严重,不依不饶的,反而显得小气。” 姜安宁目光凌厉,怒视着人:“若这样的小事,发生在嬷嬷身上,说不定,嬷嬷比我还要生气愤怒,更加不饶人了。” “怎么可能!” 桂嬷嬷想都没想的反驳出声:“我又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听人几句闲话,几句满是酸味的闲言碎语罢了,就这般受不住打击,要死要活的。” 她字字句句,都透露着“你们年轻人就是经不住事儿、经不住打击”的高傲与轻蔑。 与前世村里那些劝她“忍一忍”的人,是完全一样的嘴脸。 姜安宁忽地笑了。 她走上前几步,贴近桂嬷嬷,低声轻语:“听人说,桂嬷嬷您心悦安夫人,为了能够与人长相厮守,特意扮作女人,在人身边日日夜夜地伺候着。” 桂嬷嬷惊吓的瞪大了眼睛。 姜安宁感觉到人情绪上的变化,接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白日里,您是安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嬷嬷,帮着安夫人料理内宅外院儿的大小事情。” “入夜后,您便爬上安夫人的床,继续卖力的服侍。” “甚至为此,还不惜招了赵元山等健壮之人,一同服侍你们二人……” 桂嬷嬷怒火蹿腾,瞪圆了眼睛,一把推开姜安宁:“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是男人了! 谁男扮女装了! 谁召了赵元山那些废物进来,还一同服侍了? 这不是造谣吗? 桂嬷嬷气的嘴皮子都哆嗦了起来,颤着手,指着姜安宁的鼻子,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能叫我胡说八道?” 姜安宁稳了稳身形,等站稳了之后,掸了掸裙裳上根本就不存在的,这才漫不经心的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 “不能因为嬷嬷您觉得这话不中听,就斥责我是在胡说八道吧?” 桂嬷嬷气的心肝疼,胸口更是憋闷的难受,着急的说不出来话。 被差点咬碎了牙,才勉强挤出来一句:“你放屁!” 她再也维持不住冷静镇定的样子,原本的通身贵气与华贵雍然,也在此时消失不见。 面目狰狞的浑像是市井无赖。 她胸腔剧烈的起伏,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下气,才终于顺畅过来。 却还是忍不住双手颤抖,怒火中烧的指着姜安宁:“你这死丫头!竟然敢这般编排我!” “你、你、你……你这是恶意中伤!” “是造谣!” “是污蔑!” 姜安宁哂笑,面对桂嬷嬷的指控,丝毫没有犹豫的,坦然承认:“对呀!” “我就是在造谣,就是在污蔑啊!” “所以我只说给了嬷嬷您一个人听。” 姜安宁咯咯咯地笑出了声音:“只是我也没想到,刚刚还说不在乎这些污蔑声名的流言蜚语,不在乎这些编造的闲言碎语,一定能比我经得住事儿的嬷嬷您,在听到这些恶意中伤的话,也会如此愤怒!” 她的话,就像是几个重重的巴掌,狠狠掌掴在了桂嬷嬷的脸上。 打的人老脸泛红,憋闷的说不出来话。 “现如今我不过是将这些玩笑之语,独独说给嬷嬷您一个人听,嬷嬷您就如此愤怒发疯。” “这万一要是什么时候,这样的话,在街头巷尾流传了起来,那……” 姜安宁刻意停顿,没有再继续的往下说。 却还是给了人无限遐想的空间。 桂嬷嬷双眼布满了血丝,满是恨意与怒火的瞪着姜安宁,像是想要将人给活撕了一样。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时江安宁大概已经被千刀万剐,尸骨无存了! 她狠狠地用力咬牙,似乎是想要压下心里翻腾的恨意与恼火,维持住她身为安府大嬷嬷的体面。 却止不住胸膛剧烈的起伏,仿佛是哑火了的爆竹,再一次遇见了明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再次重新爆炸一样。 真是气煞她也。 气煞她也!! 这死丫头、这死丫头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 桂嬷嬷因为双手太过用力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掌心也滴答滴答的掉落起鲜血来。 姜安宁略略挑眉,看着眼前似乎随时都会扑咬过来,将她给生吞活剥、嚼碎了吃肉拆骨、饮血分尸了的桂嬷嬷,毫不意外。 瞧吧! 就是无人会不在意自己被恶意编排、造谣中伤! 哪怕那谣言听起来荒谬无比,可总归,听到的时候,一天的好心情都会就此被破坏。 更不要说那些带着明显攻击性的恶言恶语,令人作呕窒息,每每想起都会令受伤害之人,暴躁烦怒,痛不欲生。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啊! 只可惜,很难有人做到罢了。 有些东西,大抵是生来,就只为了刻薄别人,恶意中伤别人的。 偏偏最有意思的是,伤人的话由他先说,攻击刻薄别人的事儿由他先做,被反骂了回去,他又觉得委屈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永远都能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反正也不痛,干嘛那么大反应? 呵! 姜安宁冷笑了声,眼角眉梢尽是不屑之色。 “嬷嬷看起来,似乎很是生气啊。” 她学着桂嬷嬷刚刚很是语重心长,“好心好意”劝说她的语气:“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我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嬷嬷怎么就还往心里去了?” 桂嬷嬷:…… 她深吸好几口气,才暂时按压下堵在胸口的那团火气,咬牙切齿的挤出来几个字:“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姜安宁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桂嬷嬷瞧着她这副装委屈装无辜装可怜的样子,就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 她可是还记得,刚刚这死丫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说那些恶毒话的样子! 歹毒! 纯纯的歹毒! “她们说你的那些话,怎么能跟你说我的那些话相提并论?” 桂嬷嬷怒声道:“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究竟有多么的歹毒?” “万一真要是有什么人相信了你说的这些污蔑之语,我跟夫人的名声可就全都毁了!!” “你、你、你……” 桂嬷嬷越想越生气,哆嗦着嘴皮子,好半晌的说不出来话。 “你简直是蛇蝎心肠!” “我这就是蛇蝎心肠了?”姜安宁像是听到了什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哼哼的冷笑了几声:“你们污蔑我唆使了盛越闻杀人,觉得盛越闻之所以会光天化日的行凶,是因为我坏了他的算计,没有让他的奸计得逞,刺激到了他的情绪,所以才会发生恶性杀人之事。” “你们甚至理解盛越闻,同情盛越闻,而无故指责我。” 姜安宁呵呵冷笑:“这个时候,你们倒不觉得这些恶言恶语,心思歹毒了。” “倒是我说起你们的不是,你们的是非时,又开始觉得这些恶言恶语伤人,是心肠歹毒了。” “现在你又不说,不过是些许小事了?” “那怎么刚刚劝我时,劝的那样起劲,那样信念感十足呢?” “难不成,在桂嬷嬷这里,明明是同样的一件事情,却有着不相同的两套标准?” “这怎么能一样?” 桂嬷嬷怒声道:“这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事情,怎可相提并论!” “你是你,我是我。” “更何况她们说你的那些话,本来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难不成那样的话传出去,就真的会有人相信了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没有脑子吗?不会自己分辨,随便别人说什么,就尽数相信,跟着人云亦云吗?” 桂嬷嬷怒红着眼睛:“是因为你的原因,盛越闻才会杀人,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任凭是谁听了都会觉得滑稽可笑,根本不会相信!” “除非他们没有脑子。” “和你说我的那些话根本就不一样。” “不一样,你懂吗?” 桂嬷嬷怒声质问,姜安宁无辜的眨眼。 “不懂。” 她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我没觉得这两件事情有什么不一样。” “又或者我应该换一个说法?” “嬷嬷您唆使赵元山,就是为了与安夫人……” 她才不确定的刚说了几个字,桂嬷嬷就疯吼着打断了她:“够了!” “你这都是在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桂嬷嬷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目光警惕的环顾着四周,生怕是有什么人路过这里,不小心把刚刚的那话听了去。 再或者是隔墙有耳,不过是听见了半耳朵浑话,就跑出去胡乱谣传。 那可就真的糟了! 姜安宁笑了:“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嬷嬷这样激动做什么?” 她声音微顿,假作特别惊讶的说道:“天呐!该不会是我歪打正着的?” “没有!没有!没有!” 眼见着姜安宁又要胡乱猜测瞎说起来,桂嬷嬷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崩溃的大吼:“根本就是都没有的事情,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姜安宁冷冷地哼笑了声:“嬷嬷现在还坚持,这两者算不上同一件事儿吗?” “当然算不上!” 桂嬷嬷:“她们说你的那些话,根本就无伤大雅。” “可你说我的这些话,分明就是在诛心!” “你这是杀人诛心!” “根本就不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桂嬷嬷吼道:“你是在诡辩!!” “你说的那些话,对我造成的伤害,跟那些人说的话,对你造成的伤害,怎么能一样?” “这根本就不一样。” 眼见着人完全是一副不讲理的样子,姜安宁也懒得再继续与人争辩了。 她无所谓的“哦”了一声,神色淡淡:“既然如此,那我便也不要求什么了。” “便随着,她们胡乱说吧。” “反正也不过就是桩小事儿。” 她呵呵了几声:“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儿嘛,确实也不值得大动肝火。” “倒显得我这个人小气了。” “这般斤斤计较,也的确有失风度。” 她看起来就像是忽然间释怀了一样。 浑身满是无所谓的气息:“倒不如就此为止吧。” 桂嬷嬷拧眉,很是怀疑的看着人。 “你是说真的?” 她怎么那么不敢相信呢? 明明刚刚还张牙舞爪,张嘴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能把她气个半死,非要撕咬下她一块血肉来,才肯罢休似的人,突然间就什么都不计较…… 怎么看怎么可疑。 姜安宁微微点头,笑容轻快:“是啊!” “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我娘打小就教过我一个道理,做人呢,什么都不会不要紧,但一定要诚实。” “欺人者,人恒欺之!” 桂嬷嬷不仅没有放心下来,反而更加狐疑的看着人。 她心里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偏偏姜安宁说的又是一脸的坦诚真挚,叫人实在是忍不住去相信。 她渐渐松缓下心神,轻吐了一口气。 颇有些欣慰的说道:“你能够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本来嘛,不过就是一些小丫头们的玩笑之语,他们脑子不清醒,拎不清楚,你难不成也同他们一样?” “何苦要在这样的些许小事上不依不饶?” 桂嬷嬷松了口气:“如今这样,便是再好不过了。” “既显得你为人大度随和,也显得你英明睿智,不会与一些不知分寸、不够聪明的小家伙们计较,白白的伤了精神,你说是不是?” 姜安宁嗯嗯地点头:“是啊!” “反正不过就是一些小事儿嘛。” “只要以后,我在哪里听见了这样脑子不清楚才会说的话,便与他们细细讲讲,嬷嬷你是如何为了与人长相厮守,恩爱云雨,男扮女装……” 桂嬷嬷登时变了脸色,声音气结:“你!!” 姜安宁继续道:“唆使赵元山……” 桂婶气得险些说不出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挤出来几个字:“你到底想要怎样!!!” 第220章 姜安宁好绿茶 “若是哪日有人恶意诋毁我名声,编造污蔑不实之言,贵府……” 姜安宁眨了眨眼,语气无辜。 桂嬷嬷咬牙切齿道:“我家夫人自会为你澄清!!” 姜安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笑容更真挚了些:“如此,便先谢过安夫人的善心了!” “安夫人可真是个大好人!” 桂嬷嬷气的险些吐血。 这个好人,谁愿意当谁去当吧! 她心里更是愁苦,等下还不知道要怎么与夫人交代。 偏偏姜安宁端着纯良无辜的样子,更加得寸进尺。 “嬷嬷怎么这副表情?” “难道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她无辜地眨眼,意思很明显:不会吧不会吧,你该不会是觉得安夫人不是一个好人吧? 桂嬷嬷:…… 她这会儿,就像是吞了只苍蝇似的难受。 偏偏还不得不赔着笑脸附和:“姜绣娘说的对!” 她险些咬碎了牙,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生拆活剥了来解恨! 姜安宁不以为意,笑得更加灿烂了些:“我也觉得我说的很对。” 桂嬷嬷用力的咬牙:…… 臭不要脸的! 【安宁女鹅好茶,我好喜欢】 【用户绿茶收集癖打赏元宝福袋x666】 看到久违的大额打赏,姜安宁再次感觉到了身体轻盈之感,浑身上下的疲惫一扫而空,心满意足地弯了弯嘴角。 - 姜家村。 赵家。 桑南山跟桑东海两兄弟,看着眼前的人,立马站直了身板,极力表现出乖巧来。 眼看着气氛要僵持下来,桑东海舔着笑脸,上前一步,十分讨好的打破了安静。 “大祭司,您怎么过来了?” “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我们两个?您看看您,就算有什么事儿,直接托人传个信儿就是了,何苦还要亲自跑一趟……” 对面的人声音淡淡地打断了他狗腿似的讨好,开门见山地问:“姜安宁要你们两个人做什么?” 桑东海闻言,登时一愣。 他下意识的否认道:“没、没什么啊!” 桑南山在一旁甚至都不敢吭声,目光更是警惕的盯着来人。 “没什么?” 大祭司挑了挑眉,直接戳破人的心思:“怎么,短短几天时间不见,你们就已经对姜安宁生出感情了?” “她给你们什么好处了,倒是让你二人忠心起她来了。” “你们心里可还有桑氏一族吗?” 桑东海跟桑南山立马跪了下来:“大祭司明察,我们绝无背叛桑氏一族之心!” 眼见着人似笑非笑,好像并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桑东海赶忙道:“我们兄弟二人绝对没有被姜安宁收买!实在是她确实没有让我们做什么。” “没有让你们做什么,这外头会平白无故的多了那么护院?” 大祭司呵呵冷笑了两声:“你们打量着我是瞎子不成?” 桑东海有苦难言:“可姜安宁确实没让我们做什么呀!” “她只是说,让我们兄弟二人帮着养蚕,能获得越多的蚕茧越好。” “除此之外,确确实实,没有再让我们做其他的事情。” “至于这些护院……她只说是担心会有人来搞破坏,未免我们兄弟两人会应付不过来,到时候再被人给误伤着,而她又不能及时赶过来,所以才会请了这些护院,既是保护我们兄弟二人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她财产的安全。” “毕竟我们兄弟二人养出来的蚕茧,对她来说都有大用。” 桑东海挠了挠头:“不过,她也没跟我们说,究竟是有什么用处。” “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卖钱。” 大祭司轻“哦?”了声,略挑眉:“不是为了卖钱?那是为了什么?” 桑东海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说,她不是为了卖钱呢?” 桑东海:“我也只是猜测,当时她只跟我们说,需要我们帮忙养大量的蚕茧出来,数量上越多越好。” “我当时曾委婉的提醒过,蚕茧这个东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卖、赚钱!” “就算是赚,也大多都是些辛苦钱罢了。” “像是他们之前所畅想的那样,人人致富,人人赚的盆满钵满,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担心她是听了谁画的大饼,一心往里面投入金钱,到最后,并不能把所投入的钱赚回来,反而要怪我们办事不力,给桑氏一族惹上麻烦。” 桑东海微抿了下嘴:“尤其过来找我们兄弟二人的,还是……”江巍的人! 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担心隔墙有耳,会被人给偷听了去。 只是目光与大祭司对视时,彼此已然是心领神会。 “你的意思是?” “我担心这件事情,会是那人设下的圈套,故意引着咱们过来,等到时候这养蚕的确不赚钱,再撺掇着这些村民,找咱们讨要说法。” “更甚至会有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圈套。” 桑东海叹了一口气:“而且您不知道,这个村子的人究竟有多么恶毒!” 他细数起这些日子,在姜家村冷眼旁观,所见所闻的一切。 “我真的很难不怀疑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算计!” “目的就是为了利用村里人,对付咱们!” “我可是一点儿没有夸大其词!”桑东海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您是没有亲自见识过,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有多么的蛮横难缠、低俗下作、心思歹毒!真要是到时候,咱们帮着养蚕了,最后却让他们赔的血本无归……指不定他们要怎样报复赖账。” 桑东海叹气:“但是,姜家小娘子又说,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养蚕会赚钱。” “还跟我们说了那句名谚:遍身绮罗者,不见养蚕人。” “所以我才会怀疑,她并不是想要靠这些蚕茧赚钱,而是另有目的。” “只是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们兄弟二人也无从知晓。” “她只招来了这些护院,然后便匆匆忙忙的,回去县城了。” “也才刚刚走没多久……咱们兄弟二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养蚕呢,光是前期的准备,都还差着好些呢!” 大祭司若有所思。 桑东海见状,不免试探着问:“要不,咱们兄弟就不给她养了?寻个借口,出去采买什么的,想来离开这里也不难,要不我们……” 他这话一出,大祭司还没说什么,桑南山就先不乐意了。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 桑南山大声地斥责起桑东海来:“咱们明明都已经与姜家表妹说好了的,会帮着她养蚕,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他鄙夷道:“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瞧不起你!” 桑东海瞪了人一眼,示意他不要胡乱说话。 当着大祭司的面儿,说什么姜家表妹……疯了吧! 果不其然的,大祭司对“姜家表妹”这几个字很是感兴趣。 没给桑东海解释找补的机会,直接看向桑南山问:“你为什么喊她姜家表妹?” 大祭司笑了笑:“我不记得,你母亲家里,有哪个姓姜的妹妹,你的姑姑们,似乎也没有哪个,是嫁给了姜姓人家,除了……” 桑静婉! 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名字。 桑东海瞪向桑南山: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儿! 桑南山登时就不说话了。 倒是没想到,大祭司忽然地笑了起来:“看来你们也并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姜安宁就是静婉的女儿。” 二人皆沉默不语。 大祭司“呵呵”笑了几声:“不过你们的怀疑,倒是也并没有错。” “她的确就是静婉的女儿,你们称呼她一声表妹,确实也不算错。” “真的?!” 桑南山顿时就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大祭司您已经确准过姜家表妹……不、不是,是姜安宁的血脉了?她真的也是桑氏一族?” “不曾。” 大祭司轻飘飘的两个字,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桑南山脸上。 “不曾??!!!” 桑南山声音都拔高了许多,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大祭司:“那您干嘛说我们称呼她一声表妹也没有错?还说她确实就是静婉姑姑的女儿……您这不是欺骗人的感情吗!” 他满腹抱怨,鼓囊着嘴,双目圆睁,很是愤怒的瞪着大祭司,浑像是若非理智尚存,便要以下犯上的架势。 “她是静婉的女儿,你们称呼她一声表妹,不是很正常的吗?” 大祭司漫不经心笑笑:“我难道有哪里说错了吗?” 桑南山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着腮帮子:“可您刚刚明明说,并没有验过血脉!” 他感觉被人戏耍了,更加的恼火。 “我确实没有验过姜安宁的血脉啊。” 大祭司笑道:“这难道,和姜安宁是静婉的女儿,你们称她一声表妹也是应当的,有什么冲突吗?” “若是您都没有验过血脉,如何就是确定她是静婉姑姑的女儿!” 桑南山怒瞪着眼睛,很是不满:“难道耍着我们好玩吗?” “我可没有耍着你们玩儿。” 大祭司哼笑了声:“我只是说,姜安宁的确是静婉的女儿,按辈分,你们称她一声表妹,也的确应该。” “我也确实,不曾验过她的血脉。” 桑南山瞪圆了眼,正要说什么,被旁边的桑东海拉扯了一下。 “你扒拉我做什么?”他不满的,将目光瞪向桑东海。 桑东海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无脑的发问,转而看向大祭司:“您的意思是,姜安宁的确是静婉姑姑的女儿,但未必拥有桑氏一族的血脉?” 还不等大祭司出声回答是与否,桑南山便先惊声道:“这怎么可能?” “如果姜安宁是静婉姑姑的女儿,身上怎么会没有桑氏一族的血脉?除非……” 桑南山拧眉:“大祭司的意思是,姜安宁并非静婉姑姑亲生?” “我可没有这么说。” 大祭司笑了笑:“我只不过是说,没有验过她的血脉。” “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桑氏一族的血脉,可能是有的,但也可能是没有的。” “没有确定过的事情,我也不好随便胡说。” 大祭司哈哈大笑了几声:“倒是不知怎的,叫你们两个小家伙给误解颇深。” “既然没有验过血脉,那您怎知姜安宁是静婉姑姑的女儿?” 桑东海皱眉不解:“咱们只是知道,静婉姑姑当年有过一个女儿,可这么多年过去,谁都没有见过这位表妹,更不要说,八年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声音顿了顿:“也许,这位表妹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说不定呢?” “毕竟,有关于姜安宁身世的消息,是那人故意透露给咱们知晓的,说不定为的只是引咱们上钩呢?” “这个倒是不必怀疑。” 大祭司轻哂:“如果姜安宁不是静婉的女儿,那她身边也不会留着这么多双眼睛。” 桑东海微愣片刻,随后反应过来,是姜安宁被许多人监视着的意思。 甚至,这么许多双眼睛中,还有可能还有一双,是来自桑氏一族,来自他眼前的这位大祭司。 念头闪过,他看向大祭司,微微有些不可思议。 “可……” 桑东海迟疑了片刻,犹豫道:“万一这不过是他们故布疑阵,想要咱们误以为,姜安宁就是静婉姑姑的女儿呢。” “又或者,连他们也是被人给骗了呢?” 他微抿了抿嘴:“我还是觉得,为求慎重,应当试过人的血脉,才好下定论。” 大祭司轻笑,对人的话不置可否。 “可是你有想过没有?” 他突然看着桑东海问:“如果真的是有人刻意,模糊了姜安宁的身世,引导着那些双眼睛背后的主人,把她当成静婉的女儿,那他们图谋的又是什么?” 桑东海愣住。 “又或者说,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大祭司轻哂:“他们这些人也无法真正确定姜安宁究竟是不是静琬的女儿。” “所以才需要,引着我们过来发现。” “为的就是等待一个血脉确认的结果。” “如果最后,由我们来确认清楚,姜安宁是否为桑氏一族的血脉,会否才是真的中了他们的圈套?” 桑氏两兄弟若有所思。 似乎、好像,还真是很有这个可能? 可是……“难不成就这样,不得不因噎废食,放弃验证姜安宁的血脉身份?” 桑东海拧眉,忧心忡忡:“那样的话,岂非…圣地从来不允许非桑氏一族的血脉进去,便是靠近百米之内,都会被规则斩杀!” 万一姜安宁真的不是桑氏一族血脉,到时岂非,会害了人的性命? 桑东海难得的对姜安宁心生出几分怜惜不忍来。 到底是条无辜的性命。 任凭是谁,在知道很可能会害人丢掉性命后,都会心生几分愧疚吧。 只是,圣地已经临近崩塌,必须要有血脉纯正的桑氏一族后人,再次进入,重新激活圣地才行。 姜安宁……如今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第221章 江安县第一绣娘 此时的姜安宁,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惦记上了。 日渐西斜,天空如同蒙上了一层淡粉色的薄纱。 薄粉渐渐染了暗色,日头西落的方向,犹如火光冲天,橙黄一片。 晚风轻轻拂过美人面,卷起些许落花,在人眼前、肩头。 岁月静好。 姜安宁颇有些感慨:时光若是能够就此停下来就好了。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她收拾了东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也不知道桂嬷嬷回去,是怎么跟安夫人说的。 倒是没见有什么人刁难她什么,好似无事发生一样。 甚至,过来给她送饭的小丫鬟们,都变得更加毕恭毕敬了起来。 就是似乎脸生了些? 瞧着好像,不是先前那些人了。 连她院子里头伺候的,也变成了两个看起来年岁更小的。 姜安宁摇头失笑,对这些变化只当视而不见。 用过晚饭之后,她多点了两根蜡烛,重新净过手,仔细地擦上栀子香味的手油,这才重新坐在绣架前,继续做之前的绣活。 说是照着猫儿绣,实际上,也没那么夸张。 原本是想着,照着安大小姐的猫儿,细细的画好图,便也就是了。 倒是没有想到,今天在看到那小狸奴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就像是放皮影戏似的,多了很多灵动的画面儿。 她也不过是瞬息间,多记住了几种猫儿的形态。 加之连日来被【弹幕】打赏了以后,不仅五感更为敏锐,记忆力也是愈发好了。 如今,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 提起笔来,很是轻松的,就将今天看到的小狸奴,给栩栩如生的画了出来。 【每次看女鹅做绣活,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好希望这样的美好宁静,能持续的久一点】 【是啊,我也好希望能这样,哪怕每天打开只能看见安宁妹妹在做绣活呢,整日要应付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也实在是太难受了】 【说的可不就是?不瞒你们说,就因为实在是腻烦了,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来看过直播了,女鹅身边的恶心人实在是太多了】 【全员恶人,实在令人窒息作呕】 【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坏人!更难想象,这么多的坏人,同时围绕在一个人身边,不停地向人施加恶意,那人该是有多么的绝望…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早就疯了,根本不可能像安宁女鹅这样,心平气和的继续生活,还美美的反击,大快人心!】 弹幕上多是感慨。 随着姜安宁沉浸在绣活中,格外专注,弹幕上关于刺绣针法之类的讨论,也渐渐的开始多了起来。 【安宁女鹅这是绣的什么针法啊?可真好看……】 【瞧着似乎好像是苏绣?】 【我感觉也有些像苏绣……苏绣向来以细腻精美而闻名,且针法细密、色彩淡雅,图案精美、栩栩如生,瞧着就跟艺术品似的。】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觉得好像确实像苏绣?】 【可我怎么觉得,这看着更像湘绣呢?都说行家看针法,你们瞧瞧安宁女鹅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针法,只怕是东方不败来了都要自愧不如,且湘绣的特点就是深浅有过渡、渐变均匀,明暗自然,犹如绘画一般……这瞧着可不就跟安宁女鹅现在做的相似吗?】 远远的瞅着,姜安宁的的确绣的像是一幅画,有明有暗,且颜色搭配深浅均匀过渡,渐变自然,确实也像刚刚那个弹幕上所说的,与湘绣很相似。 【要是照你们这么说的话,我还觉得安宁女鹅绣的像是蜀绣的风格呢!远看如真迹,近看方知是绣花,针线一入绣布便不见痕迹,色彩丰富,不拘一格】 【别争了,苏绣蜀绣湘绣都有人说过了,那我觉得是粤绣!】 【好好好,都开始这么分析了是吧?那我乱入一个,我觉得是汉绣】 【那我猜赣绣】 弹幕逐渐从争执走向了玩抽象。 一堆人开始各猜各的,最开始还是从配色啊、针法啊、图案啊等方面入手分析分析。 到了后面,就纯纯是寻找一个别人没有猜过的来猜了。 等最后,大家都猜无可猜了,便不知道是谁先起了个头儿,开始发动投票。 下注竞猜,姜安宁绣究竟是属于哪种绣法。 对此,姜安宁完全是一无所知。 她在整理好绣线之后,先静下心来,沉思了会儿,开始设计、上绷、勾稿。 等图案大致被勾勒出来,她才回忆着今儿那只猫的颜色,重新调整起绣线的配色来。 对她来说,绣一只小猫儿并不难。 可即便如此,绣完一只小猫儿,也足足花了她七个整日。 也亏得是最近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精神头倍儿足,这才会连熬了好几个大夜都不觉得疲惫。 因为是一幅狸奴嬉戏图,所以光有一只小猫还远远不够。 她又按着不同的方向、动作,设计了另外六只小猫儿的样子,重新投入到绣活中。 等这幅狸奴嬉戏图绣好时,已经是暮秋时节。 此时,距离安家大小姐的生辰宴,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 安夫人派了个叫扶鸾的丫鬟过来,问她进程如何了,不待姜安宁回答已经绣好,扶鸾便又继续转达了安夫人的意思:“……我家夫人说了,若姜绣娘实在是赶不及,便再宽延几天,也是成的!让姜绣娘您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太过于难为自己,若是将自己累出病来,反倒是不美。” “也成了我家夫人的罪过不是?” “更何况,前些日子也的确是发生了太多意外之事儿,这天灾人祸的,终究是不可抗力之因,倒也着实怨不得姜绣娘您什么。” 扶鸾是紫苏被发落之后,顶替她位置的大丫鬟。 瞧着是个十分欢快喜庆的人儿。 不仅有把欢快喜庆的爽利嗓子,还是个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开心的丫头。 也难怪安夫人会喜欢,便姜安宁每每与人打交道时,也觉得轻松许多。 “劳烦姑娘跟你家夫人惦记,我还刚要打发个小丫鬟过去问你家夫人的安呢!” 姜安宁嘴角向上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犹如春日里迎风而开的朵朵桃花,令人心旷神怡:“倒还真是赶巧儿了,我还没来得及去,扶鸾姑娘便先过来。” 扶鸾每每瞧见人笑,总会不自觉的痴迷发愣片刻,然后偷偷窃喜:姜绣娘笑起来可真好看,温柔的像是快要滴出水来似的,不像她这般,总是叽叽喳喳的,像口破锣。 姜安宁笑容谦逊:“也是我好运气,能有幸沾上贵府大小姐的福气,赶在今儿个,就把这四扇屏给绣出来了。” 她似是惊喜似是真诚的与人客套:“只不过,这想要制成屏风,恐怕还需要再费上一些功夫,这个,我倒是不会了。” “希望我这个时候交工,还没有太晚,不会耽搁了安大小姐的生辰宴,白白浪费了安夫人对大小姐的一番情谊。” 她嘴上说着歉意的话,眼角眉梢儿却是丝毫不见愧疚之色。 扶鸾颇为意外。 显然是没有想到,姜安宁竟然真的绣完了。 她有些呆愣没回过神来,犹不自信的喃喃道:“绣好了?” 怎么可能呢? 明明大家都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就是神仙女子下凡,也不可能完成的了啊? “是啊!” 姜安宁就像是没有看见人脸上的不敢相信与怀疑似的,热情地邀请人进屋:“扶鸾姑娘不如进屋来瞅瞅,就当是先验验货,等下回去了,也好有的跟安夫人说不是?” 扶鸾将信将疑的随着人进了屋儿。 初看到那四幅绣品时,她惊讶的险些失态。 竟然还真是、还真是绣完了! 且各个跟真迹一般,栩栩如生的。 “竟然是真的……”绣完了! 扶鸾回过神来,克制着表情,这才没有失态。 她重新换上笑脸,恭维着说道:“姜绣娘真不愧是江安县第一绣娘,实在是当之无愧、实至名归啊!” “扶鸾姑娘谬赞了,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罢了,当不得姑娘您的这句江安县第一绣娘之名。” 姜安宁谦虚了句。 扶鸾微愣,随后想到,这段日子,姜安宁每日除了用饭、解手等日常生活所需,基本上就都是窝在屋里做绣活,并没有怎么出去。 就连中途需要一批新的绣线,也是打发了小丫鬟,找了府上的管事儿去采买的,并没有亲自出去过。 而来往姜安宁院子里伺候的小丫鬟,又都是得过交代的,无人会刻意与之交流,透露消息。 姜安宁不知晓外面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事儿,倒也正常。 略想了想,扶鸾斟酌着笑语:“姜绣娘实在是太过谦虚了,眼下咱们江安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姜绣娘您的大名?” “就连我家夫人前儿不久还说,这往后啊,再想约着姜绣娘您这样过府给咱们绣个大件儿,只怕是也不容易了!” 姜安宁果然露出几分茫然来。 只很快想到了什么,状似无意的问:“这话是怎么说的?安夫人愿意再用我,那是我的福气,哪里会拒绝呢?” “您这些日子没有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倒也正常。” 扶鸾挑着紧要的跟人说了:“……江安侯府的小少爷,深受圣人器重,得天恩浩荡,赐婚与韶安郡主,缔结良缘。” “因着江侯府上的小少爷,从前在咱们江安县游学时,曾有幸观瞻过深受太后娘娘所喜爱的礼佛图,故而,圣旨钦点,要咱们江安县的第一绣娘,为江侯府的小少爷缝制大婚所用的吉服。” 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且,江侯府上的少爷,曾看过礼佛图,与钦点江安县第一绣娘为其大婚缝制吉服,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除非…… 姜安宁眉心微蹙了一下。 想到一种可能,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莫非,礼佛图是她所绣这事儿,已经传扬出去了? 她不在外面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姐姐大病初愈,按理来说,应该还没什么精力料理这些事情才对。 正困惑时,就听见扶鸾又道:“这礼佛图,咱们虽然不知道出自谁之手,可总归,是咱们江安县的绣坊,进献上去的。” “而咱们江安县的绣品,又一向以博广精美闻名。” “想来江侯府的小少爷,在咱们儿游学的时候,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以才会有此荣耀天降而来。” “加上礼佛图是由朝凰绣坊所献,所以啊,这圣旨便直接送到了朝凰绣坊,正好呢,前段时间的时候,咱们江安县,不是曾经组织过一次绣娘们的比试吗?” “那次比试,姜绣娘您拔得头筹,可不正是当之无愧的江安县第一绣娘吗?” “所以这为江侯府小少爷与韶安郡主大婚缝制吉服之事儿,自然也是非您莫属了。” 扶鸾欢欢喜喜的说道:“如今,您可是圣旨钦定的江安县第一绣娘呢,真真的是实至名归!” 她指着姜安宁绣好的狸奴嬉戏图说道:“就算是外头,还有些许拎不清的,想要质疑您这一身的本事,待看到这幅用时极短,做工却十分精良的狸奴嬉戏图,也定然会闭上嘴巴,无话可说了!” 扶鸾说起这些时,满心欢喜之色,看起来就好像是真的为人高兴一般。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 原本的紧张不安,忽然就消散不见。 看来他们并不知晓礼佛图出自谁之手。 “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这还真的是一件大喜之事。” 姜安宁微施一礼:“多谢扶鸾姑娘告知,还真是我太久不曾出去的缘故,竟然都不知道,最近是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险些就要成了睁眼瞎。” 扶鸾少不得又说了几句好听,与人客套着。 待送走了扶鸾,姜安宁轻哂。 也确实是她太过紧张了。 都忘记了,就算是宋尧,也并不知晓礼佛图的真正绣娘到底是谁。 毕竟,礼佛图,乃是两个人合力完成。 且…… 第222章 ‘朕\’为何要跪 在之前,盛越闻想要借由赵银莲的假身份来找茬,要朝凰绣坊难堪下不来台,好趁机并购朝凰绣坊,毁掉宋尧的心血时,她也曾隐晦的提到过,与她合作共绣礼佛图的另一位绣娘,已经不在人世。 未免有心之人想要借此生事,给朝凰绣坊和宋尧,扣上顶大不敬的帽子,招惹来灭门之祸,最好就不要对人提及另一位绣娘的身份。 而为了模糊人数,避免有人猜到什么,宋尧向来是对外宣称,礼佛图是由十位绣娘共同完成的。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可即便是内行,若非当时亲眼所见,也不会猜出,这礼佛图只是有两个人共同完成的。 毕竟,这其中所涉及的针法,各有门路。 一位绣娘,能够将某一两种针法,使用的炉火纯青,便就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其他只需稍稍兼顾些许,就也足够了。 偏偏她阿娘是个了不得的。 几乎将每一种针法,都熟悉的如吃饭喝水般简单,轻轻松松拿捏。 她阿娘,不仅苏绣技艺了得,蜀绣、粤绣、湘绣,也同样是不在话下的。 姜安宁偶尔甚至会觉得,她阿娘就像是什么都会的仙女,因为意外坠落凡间,遇见了她阿爹,有了她……才会不得继续留在凡间的。 如今,她不过又重新回到天上去了。 可转念又想到那天从县衙大牢出来时,无意中听见的对话。 虽然有很多话她并没有听的太清楚,但是却并不妨碍,她从细枝末节中拼凑出来的真相。 他们说,她阿爹并不是她亲生的爹爹。 她真正的阿爹,是个抛弃了她阿娘的小人…… 还有桑泥,也就是杨清。 是害了她阿娘两次,甚至不止两次的人! 第一次,是害得阿娘,离开那什么桑氏一族。 第二次,是害得阿娘离开了阿爹家所在的地方。 第三次…… 姜安宁忍不住的想,是不是还有第三次呢? 阿娘为何会突然与爹爹去往京城?他们是去做什么了? 为何会在归途中遇害? 还有那么的人,在之后,不断监视着她。 会不会,这次圣旨钦点她为江安县第一绣娘,专门负责为江安侯府的小少爷缝制大婚吉服,也是一场算计呢? 是要算计什么呢? 她的命吗? 也许,这一次进京,她会能够离阿娘与爹爹被害的真相,更近一些吧? 念及此,姜安宁不仅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是觉得更加兴奋起来。 安夫人对姜安宁的绣图很是满意。 待姜安宁梳洗过一番,重新换了身见客的衣裳之后,安夫人又遣了扶鸾过来,请人过去,很是将人称赞了一番。 姜安宁略略谦虚了两句,便把赞美给照单全收了。 二人的约定,算是完成了。 安夫人依约付了酬劳给姜安宁。 姜安宁看着整整一托盘的银锭子,有些讶异。 “安夫人给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咱们原本约定好的是……” 安夫人笑眯眯的打断了她的话:“不多!” “原本约定好是原本约定好的。” 她笑着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的身份不同了,这价格自然也要更贵些才是,否则岂不是成了我占你便宜?” “那这……” 姜安宁目光掠过那一锭锭银子,落在最后那支镶百宝的福禄寿金簪上。 “这支金簪,是我前不久,刚让人从银楼里取回来的,颜色瞧着年轻了些,我想着刚好衬你,便一并赠予你。” 姜安宁正要开口拒绝,安夫人先她一步,佯装嗔怒:“怎么说,我这个年纪,也够当得上你长辈了吧?长者赐,不可辞,你可不兴拒绝。”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 “往后你飞黄腾达了,只别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就是了,我可还惦记着再找你约一副八扇屏呢!” 安夫人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倒是让姜安宁有些不好拒绝。 何况……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虽然不知道安夫人此举,为的是什么。 可既然这么大阵仗,送了她这好些东西。 若是此时拒绝了,指不定又会在什么其他地方,想着别的法子再次送过来。 倒不如这会儿便大大方方的接下。 就当是给人一个态度:她的绣品,就是值这个价钱。 所以她也有底气收下这个钱。 “如此,那就先谢过安夫人的美意了。” 姜安宁忽然落落大方地接受了金银赠予,确实还有些让安夫人惊讶。 她略感意外的挑了挑眉,很快又笑了起来:“你肯收下就好。” 说着,又偏过头去,看了眼旁边的扶鸾。 扶鸾会意,立马笑着上前,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份请柬。 安夫人跟着说道:“小女的生辰宴,定在了两天后,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姜绣娘前来观礼吃酒。” 两天后…… 九月二十七。 姜安宁面色微微有些难看,不受控制的露出不适之色, 只是,一般大户人家的生辰宴,都不会设在生辰当天。 而是在生辰那个月里,选个最吉利的日子,定下宴请。 想来,这安家大小姐也不是例外。 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姜安宁没有多想,笑着应了。 “能有幸参加安大小姐的生辰宴,是我的福气,到时候我一定早早来。” 安夫人又笑着与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原本是想留人吃饭的。 奈何门房那边的人跑过来说:“朝凰绣坊的马车过来了。” 姜安宁笑着说了声抱歉:“原想着我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总不好继续赖在您家里不走,白白蹭您家的饭吃,便找了人,到绣坊去说了声,想来那边是估摸着时间,过来接我的。” 如此,安夫人自然也就不好再开口留人了。 “原来是这样。” 安夫人嗔了一句:“你这丫头倒也真是的,我难道还能缺了你那口饭不成?我巴不得你能留在我府上多住些日子呢,往后可不兴再这样了!” 姜安宁笑着客套:“下次一定。” 安夫人知晓留人不得,便大大方方的,让扶鸾去送人。 刚走出安夫人的院落没多久,姜安宁忽地看见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顿住了脚步,睁圆了眼睛,看向那身影消失的地方。 “怎么了,姜绣娘?” 扶鸾感觉到人停了下来,忙回过头来问:“可是忽然想起来,落下了什么东西?” 姜安宁摇了摇头。 她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声音里有些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刚刚过去的那个人是?” 扶鸾未曾注意刚刚谁过去了,不免看向一旁的小丫鬟。 小丫鬟附在她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扶鸾立马笑着道:“是我家大小姐。” 安大小姐? 姜安宁微蹙了下眉,有些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太过于紧张,心事重重,所以眼花看错了。 安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是——那个人? “可是有什么问题吗?”扶鸾谨慎着问:“我瞧您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 她略想了想,试探着问:“您认识我家大小姐?” 姜安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认识。” “贵府大小姐身份金贵,我不过乡下来的,怎么会认识呢。” 只是身影闪过时,觉得有些相像罢了。 姜安宁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就是有些羡慕罢了。” 羡慕? 扶鸾疑惑不解,很快便也就想通了。 是啊,谁能不羡慕呢? 生来就是地里刨食儿的与生来就是锦衣玉食的,自然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生。 她轻哂了一声,提醒着人道:“咱们走吧,姜绣娘。” “好。” 姜安宁目光不经意的再次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随即很快的恢复了明朗的笑容。 是那个人也好,不是那个人也罢。 没关系的。 都没有关系。 大不了就是,再多杀一个人嘛! 想到此,姜安宁嘴角的笑意,更加灿烂了几分,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扶鸾更加困惑。 总觉得这人的好心情,似乎来的十分奇妙。 明明刚刚还拧眉紧皱,好像是谁抢走了她银子似的,怎么这会儿,倒好像是又十分开心了? 真是奇哉怪也! 送走了人,扶鸾回去后,想了想,还是如实的与安夫人说了一遍。 “你是说,她看见了大小姐之后,表情十分阴郁,像是见到了愁人一般?” 安夫人也很是诧异。 扶鸾点了点头:“有点儿……奴婢刚开始瞧见人的那个表情时,还很是吓了一跳,只是奴婢怕惹人怀疑,也不敢声张,更不敢露出什么异样来。” “不过,也就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姜绣娘的心情,就又开始变好起来了。” “奴婢觉得有些奇怪,便想着与您说一说,免得耽误了事儿。” 安夫人“嗯”了一声,称赞道:“你做的很好!” 她打发了人下去后,若有所思。 姜安宁会有可能认识她女儿? 还是那样奇怪的仇恨眼神……可也不曾听说,两人从前有过什么过节啊? 心下奇怪,略想了想,安夫人起身去了安家大小姐的院子里。 - 朝凰绣坊过来接姜安宁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一心想为姜安宁杀死仇人,以命偿命的段青山。 如今,宋尧虽然是已经醒过来了,但身体尚且虚弱着,根本兼顾不来朝凰绣坊的声音。 姜安宁又到了安夫人家里。 朝凰绣坊倒是由安夫人代为接管着,变成了段青山接管。 倒也不是安夫人忽然就对朝凰绣坊不感兴趣了。 是秋月绣坊的魏秋月魏老板,忽然间上了门去,不知道是与人说了什么,原本已经拿朝凰绣坊,当成是自家后院来用的安夫人,当天就搬回了安府。 这些,也是她无意间听到安府的两个小丫鬟说话时,知道的。 ……好吧,也不是无意。 实在是,托【弹幕】那些人打赏的福,她几乎可以听见整个安府所有人说话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可还真是,让她好生苦恼头疼了些日子。 任凭是谁,耳朵里忽然像是住进了好几个戏班子似的,哇呀呀的比着声音唱念做打,也会受不了那份折磨吧? 还是后来,她略略掌握了些窍门,能够自由控制着,听多大范围之内的声音,听哪个方向的声音,听谁的声音,不听谁的声音,这才好了一些。 然后,就好巧不巧的听见了这么一件八卦事儿。 听说,那天安夫人很是生气,言语间尽是咒骂。 更是不知道,魏秋月究竟是与人说了什么,竟然惹得人发那么大的火气。 最最最令人奇怪的,就是魏秋月与宋尧,表面上势如水火,不是你死我活不罢休的样子。 可听谢玉桐的意思,宋尧能醒过来,还要多谢魏秋月刺激到了人的情绪。 如今又因为安夫人占据了朝凰绣坊,而不满,丝毫不惧会得罪了江安县所有绣坊,最大的金主一般,将人给气的连夜跑路,回家后还狠狠地咒骂了一整夜。 “最近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姜安宁坐在马车门口的位置上,隔着车门,询问段青山。 “没有。” 段青山说完,声音顿了顿:“前不久有一道圣旨,送到了朝凰绣坊,这算事儿吗?” 姜安宁:…… 连圣旨都能不当成一回事,果然不愧是大土匪预备役啊! 她微抽了抽嘴角,强按下无语,尽可能神色如常道:“自然是算的。” “圣旨的事儿,你与我仔细说说,是谁接的旨?都说了些什么?真有说让我去京城给人缝制大婚吉服?” 段青山“唔”了一声:“本来是我接来着,但她们都嫌我笨手笨脚的,就让我到一边候着,别跟着捣乱瞎掺和,没得冒犯了天家,反而给你招来祸事儿。” 姜安宁:…… 她总觉得,事情应该不会像段青山说的这般轻松随意。 不过,眼下却也不是追问这些细节的时候。 “然后呢?” “然后就是秋月绣坊的魏老板,带着人过来了,又是拉桌子又是摆香案的,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姜安宁敏锐地抓住一个惊人细节:“你没跪?” “我为什么要跪?” 第223章 反帝反封建 段青山惊声诧异:“那圣旨又不是我娘,也不是你……凭什么要我跪。” 姜安宁沉默住了。 “那来传旨的天使,就没有说你什么、问你什么?” 她忽然惊觉,有些细节,怕是不问不行了! 不过,眼下,段青山还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想来这冒犯之罪,是因为什么遮掩过去了? 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了吧? 可她仍旧很是好奇。 段青山究竟是怎么做到,没有被追究欺君冒犯之罪的。 “那传旨的白面老头儿,倒是瞪了我一眼。” 段青山细细的回忆了下,点了点头,确认自己并没有记错。 姜安宁眨了眨眼:“然后呢?就没了?” “然后我就瞪回去了呀!” 段青山很理直气壮。 姜安宁:…… 段青山瞧着人的脸色不大好,不免多了几分小心:“是有哪里不对吗?” 姜安宁一时有些槽多无口。 “难不成,你还觉得你很对?” 人家来传旨的天使,瞪了他一眼,还是因为旁的人都呼啦啦的跪下去了,就他一个人,站在那里,鹤立鸡群,结果他不仅是无所吊谓,还反瞪了回去!! “我当然对了!!” 段青山理直气壮,后又觉得姜安宁似乎是不大高兴,犹豫片刻,试探着问:“我不对?” 姜安宁忽然就感觉很头疼,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皇权至上,你这般……”姜安宁语气无奈:“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足以要了你的脑袋!” 段青山不以为然,反而是嗤之以鼻。 丝毫不觉得的这有啥值得要脑袋的。 “他想要我的脑袋,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我不同意,他凭什么要我的脑袋?” “他算老几?”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又比谁高贵了?” 段青山嗤了一声,对“皇权”二字很是不以为然。 姜安宁:…… 她说不出来话,她甚至觉得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难不成跟段青山在一起待的久了,她也疯魔了不成? 【果然,没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成为土匪头子的。】 【这大兄弟,简直就是打响反帝反封建第一枪啊!】 【人间清醒】 【我要没有记错的话,这大兄弟后来成为土匪之后,的确是杀了许多贵族,还是斩草除根的那种?】 【剧本来!】 【让我看看,剧本上怎么说的来着……段青山,江安县人士,家贫如洗,因为自小相依为伴的亲娘去世,没钱买棺材下葬,借遍了亲戚朋友,不仅没借到钱,还被亲朋奚落“贱命一条,不如一起死了算了,省得祸害拖累旁人”最终终黑化成反派,怒而杀了那些奚落劝他死的人家,抢了银钱给老娘下葬后,为躲避官府追杀,上山落草为寇,后来在匪寨大当家死后,继承了大当家的遗志,疯狂扩张领地,屠戮贵族,斩草除根以为食,最终被朝廷派兵剿杀】 哪怕时至今日,看着弹幕上再次提起段青山的未来,说他最终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头子,姜安宁仍旧觉得胆战心惊。 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委婉些跟人说话,免得来日,这人黑化进度百分百,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头子,记起今日,她与人说话时,太过大声,砍瓜切菜似的剁了她。 就看见弹幕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卧槽!卧槽!卧槽!】 姜安宁的目光,顿时就被弹幕给吸引了过去,想知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弹幕上,忽然这么多【卧槽!卧槽!卧槽!】时不时还掺杂着几句【爹了个der的】【狗系统怎么回事儿】【这已经算是bug了吧,官方就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下吗?客服呢!出来受死!】等只言片语,一时倒也没顾上搭理段青山。 她很想知道刚刚走神儿之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细细回忆了会儿,似乎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刚刚这些人,就是什么都没有说吧? 怎么突然间就密密麻麻的开始【卧槽!卧槽!卧槽!!!】了? 感觉到人的沉默,段青山牵着缰绳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原本还欢快慢行的马儿,忽然就感觉脖子上一疼,嘶呼了一声。 人群被突然惊着的马儿给吓了一跳,纷纷避让开。 生怕等下会被卷到马蹄子底下去,丢了性命。 好在马儿只是吃痛了声,停下来剁了几下蹄子,就又按着段青山的驱使,四平八稳的朝前面走了。 马车的片刻颠簸,也没能唤回姜安宁的注意力。 段青山微抿了嘴。 脸上的表情十分阴郁,眼底暗藏着暴戾。 姜安宁还在专心盯着弹幕。 【这剧本的人物小传上,明明是写着“段青山,江安县人士,家贫如洗,因为自小相依为伴的亲娘…”甚至刚刚,前面那位大袜子看的时候,也说的是“段青山,江安县人士,家贫如洗,因…”怎么眨个眼睛的功夫儿,就变成,段青山,京城人士,幼时独自在江安县长大,少年时,为**郡主所救,自成忠仆……他爹的!人物小传忽然就变了不说,怎么还打上码了?】 【我堂堂sssssvip难道就没有资格查看吗?】 【讲道理的说,我看了他们家的大型真人直播剧这么多年,还从没碰见过这种情况,在已经定好了人物的命运之后,竟然还能中途更改的!】 【说真的,人物小传,基本上相当于阎王爷的生死簿了,一个人从生到死,会发生什么事儿,都写的一清二楚,从来没有哪个角色,是会走出既定命运的……希望官方查查吧,应该算是巨巨巨巨巨大的bug了】 【世界真的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是不是草台班子我不关心,我就想知道这事情最后要怎么解决?该不会又是说什么数据在迁移中意外丢失,现在恢复重置,顺便施舍几天会员以作补偿吧?】 【应该是喽~】 【那我安宁女鹅怎么办啊?我还能再看到安宁女鹅吗?该不会重置数据到,最开始的时候吧…天呐天呐,不要啊!我安宁女鹅好不容易才杀掉了赵海那一家子脏心烂肺的东西,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现在要是重置回到过去,岂不是之前的一切努力,都是白做了?】 【我不敢想,那样该有多绝望。】 【就算再重新开始,重新观看,新的安宁女鹅,也不是现在我们看的安宁女鹅了啊!】 【是啊,我们有记忆,记得安宁女鹅的一切,可安宁女鹅要是被重置了,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纵使再像她,终究不是她,不过莞莞类卿罢了。】 【不要啊!!!】 弹幕又开始密密麻麻一大片的刷屏【不要啊!!】【狗制作组还我安宁女鹅】之类的话。 姜安宁盯着眼前的文字,心里满是惊涛骇浪,呆愣愣地出神。 她,原来只是,那什么直播剧里的一个角色吗? 被人为的,早早的,定好了生死坎途。 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 那她现在,算什么? 还有bug、会被重置、数据修复……她虽然不是很能够理解这些词汇,却不妨碍她从弹幕上那些文字里,大概拼凑出这些词汇的意思。 尤其是,她重生了。 她已经是重生了一次的人,自然知道重新来过是什么意思。 可是,这些人所说的重置、让她再次重新回到原点,回到刚看见她时,又好像与她的重生不太相同。 她重生,是带着前世的记忆。 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并做了许多事情,想要避开前世那样的凄惨结局。 可弹幕上所说的重置,重新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似乎是会忘记一切…… 她不会再记得前世与今生的任何事儿,命运回到原点。 甚至很可能,会按照他们所谓的【剧本-人物小传】走完她原本既定命运的一生。 是什么呢? 姜安宁不知道他们的剧本上,关于她的人物小传,是如何书写她命运的? 或许,就是像前世那样,被欺骗、被家暴,被陈尸院中,灵魂被禁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在漫天大雪中泡浮囊、变腐烂……最后只剩下半具枯骨与残留的腐烂皮肉。 可,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命运,要被别人制定走向,还是走向那样凄惨的人生!! 姜安宁狠狠地握紧了拳,满心不甘。 她才不要! 什么狗屁的剧本、命运! 她偏不要如了那些人的意! 姜安宁猩红着眼,明显是发了狠的。 大有找到那个“创造她命运之人”便会将人暴揍一顿的架势。 原本还在情绪激烈抗议的弹幕,忽然消失不见。 姜安宁有些着急的四处寻摸了一圈,发现弹幕确确实实是消失了。 而且并不是像从前那样,是随着他的心意消失-出现-消失的。 就是……突然间的消失不见了。 仿佛,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弹幕一样。 所以,这就是之前所说的,要重置剧情,修复bug了吗? 她要死了? 一切都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归零? ……姜安宁忐忑不安的想着,满心惶惶。 她要怎么办? 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想来想去,也还是没什么主意。 姜安宁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 她生来不过是为了完成一个既定剧本里早就编辑好的命运。 如今,就因为这段剧情出现了某种错误,她的人生、她的一切、她的所有所有,就要被重置。 连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好不甘心啊! 哐啷! 就在姜安宁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一样,绞痛的她喘不上来气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主上,绣坊后门到了。” 嗯? 姜安宁猛地睁开眼睛,犹如是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那块漂浮在身边的救命木板。 呼…… 如获新生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姜安宁顿时眼睛锃亮,满是欢喜的看着四周,尽是熟悉的环境,阳光、蝉鸣、潺潺流水、蔬果甜香……她还活着!! 没有回到什么原点,也没有被抹杀掉,更没有忘记从前所经历过的一切。 她活着!! 什么都没有发生……!!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姜安宁连带着看段青山都顺眼许多。 下车时,她还特意看了人一眼,欢喜的笑笑。 段青山始终低垂着视线,看上去满是阴郁之气。 不过,姜安宁心情好,并没有十分注意到。 回了后院,段青山去拴马卸车。 姜安宁打水简单的洗漱了下,回到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屋子。 屋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仔细打扫过。 窗台上,插着一束她不太交的上来的野花,没什么浓郁的香气,倒是五颜六色的,很是好看。 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舒心。 姜安宁回到了感觉安全的环境里,轻松愉悦许多。 这些天起早贪黑赶工的疲惫,也在此时席卷而来。 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心里负担的,蹬了鞋子,随手抖开了一床被子,趴在炕上,瞬息间就睡着了。 【安宁女鹅的睡颜好美!!】 【开屏就被美颜暴击,啊!!天杀的,我死了啊!!】 弹幕上,开始狂欢般密密麻麻的闪过【天杀的!女鹅好美啊!】 【诶?更新结束了?所以,这是重置到安宁女鹅的哪个时期了?】 【会不会是没跟赵海说亲之前?瞧着女鹅睡得这么香,肯定是心情舒畅,生活还很和美的时候,说不定,女鹅的阿娘跟爹爹也还在呢】 【……不太可能,女鹅娘爹还在的时候,她还是个小豆丁,如今这样子,起码十四五岁了】 …… 弹幕忽然就诡异安静了片刻。 接着发出犹如爆鸣般密密麻麻的刷屏弹幕。 【那安宁女鹅现在该不会是已经嫁给赵海了吧?所谓的重置,根本不是格式化回到初始进度,而是‘拨乱反正’强行把故事线,拐到原本的剧情上了?】 【天杀的!!】 【官方呢?都不出来解释下吗?】 弹幕上,密密麻麻的刷了很久,众人的视线的正上方,才龟速缓慢的飘过一行文字:剧情主线走向正常,请各位安心观看。 【什么意思?】 【所以是没有修正吗?】 【更新了寂寞?】 【一场大更新,结果更新完了,什么都没发生?】 【嘶!你们快看!!段青山的人物小传,现在有两份了!】 弹幕又安静了会儿,随后再次刷屏起来:“卧槽卧槽,还真是!”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弹幕官方:本次直播为创造高自由度剧情的首次尝试,支线人物的既定命运,会因为主线人物的选择,所产生的蝴蝶效应,逐渐偏离原·既定命运,创造新的·属于角色本身的·新的命运,本次更新,主要是修复产品设计过程中产生的缓存bug,因未能及时更正显示支线人物的新·旧两版人物小传,让大家产生不必的误会,特为大家补偿2天的会员时长】 弹幕官方才刚刚解释完,原本趴在炕上睡的姜安宁,翻了个身,没多会儿,她伸开手脚,嘤咛了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第224章 段青山黑化进度 【弹幕官方:本次直播为创造高自由度剧情的首次尝试,支线人物的既定命运,会因为主线人物的选择,所产生的蝴蝶效应,逐渐偏离原·既定命运,创造新的·属于角色本身的·新的命运,本次更新,主要是修复产品设计过程中产生的缓存bug,因未能及时更正显示支线人物的新·旧两版人物小传,让大家产生不必的误会,特为大家补偿2天的会员时长】 弹幕官方才刚刚解释完,原本趴在炕上睡的姜安宁,翻了个身,没多会儿,她伸开手脚,嘤咛了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绣坊的院子里,没有点灯。 姜安宁坐起来,看着黑漆漆的外面,一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她揉了揉因为姿势不对,睡得有些酸疼的肩膀,摸索着坐起来,下炕踩上鞋子,想要找几根蜡烛点上。 “亲娘咧!” 才刚走下门前的台阶,姜安宁就嗷呜了一声,险些吓得魂儿都飞了。 待她冷静下来,逐渐适应了夜色,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不大确定的问了声:“段青山?” “主上。” 段青山声音干涩的喊了一声,像是许久的荒漠旅人。 姜安宁彻底松下了一口气。 “天杀的!你蹲在这里做什么?要吓死个人啊!” 已经跪了一下午,腿都麻的没什么知觉的人,嘴角翕动,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句:“对不起,我错了。” 倒是把姜安宁搞得有些不会了。 她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人不是蹲在这儿,而是直挺挺地跪在这儿的。 又咋了? 想到先前弹幕说的,关于段青山的命运,再一想到这人动不动就黑化的前科,姜安宁又有些觉得头疼了。 “你、你先起来。” 姜安宁略沉了沉脸:“这黑灯瞎火的……算了,也亏得现如今,这后院儿里就只有咱们两个人,否则的话,这要是路过个什么人,还不得被你给吓得魂儿都飞了。” 段青山揉了揉早就已经没什么知觉的双腿,扶着膝盖,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见姜安宁找了蜡烛要去点灯,他赶忙快步上前:“我来……” 奈何他跪了太久,双腿麻木,脚踏在地面上时,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才走了两步,整个人就向前扑了出去。 姜安宁被吓了一大跳。 赶忙的过去,扶了人一把。 不然这么硬的砖石地面磕上去,非得毁了容不可。 她板着脸,抬手拍了人一巴掌:“老实点儿!” 扶着人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姜安宁踮着脚,把檐廊下,最近的两盏灯,给点亮了起来。 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晃晃,院子里很快就添了一抹光亮。 段青山苍白的脸色,顿时落入姜安宁的视线里,她十分讶异:“你这脸色……” 转而看向了人的膝盖处,果然是已经黑红一片。 段青山有些拘禁的扯过衣摆来,想要遮盖住膝盖处,被鲜血染红过,后来又干涸凝固过的布料。 “我想,我需要知道一个原因。” 姜安宁脸色很是难看,内心更是无比的抓狂。 这男人到底又抽什么疯啊? 她不过就是睡了个午觉的功夫,这男人就自虐自残一样,把自己那双腿给祸害成那个样子了? 段青山低着头,抿了抿嘴:“我惹你不高兴了。” 姜安宁“嗯?”了一声,一头雾水:“我怎么不知道?” “算了,也不重要,我先给你处理下伤口。” 她低声嘟囔了句:“也不知道你是跪了多久,怎么把自己这膝盖给跪到血肉模糊的。” 难不成,她不是睡了一个下午,而是睡了几天几夜? 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姜安宁抬头看了眼乌压压的天,漫天星子,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越发黯淡。 月上柳梢。 时间还不算很晚。 她压下心头的困惑,快步去了对面的回春医馆,跟人讨了几瓶伤药回来。 路过回春医馆的檐廊时,姜安宁脚步顿了顿,目光追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后院而去。 “怎么了,师叔?” 小药童看人突然间就不走了,疑惑的问道。 姜安宁扯了个笑:“没事儿。” 她没有再做停留,笑眯眯的伸手拍了拍小药童脑袋:“走了。” 刚一回到朝凰绣坊,发现后院已经点起了灯,她住的那间屋子,也已然是亮堂堂的。 姜安宁刚要说什么,转眼就看到,段青山又直挺挺地跪在了刚刚那个位置上。 刚走近了些,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 姜安宁眉头顿时紧紧地蹙了起来。 “你怎么又跪这儿了?” 她满心无奈,伸手将人拉扯起来,生怕哪天这男人黑化了,想起今时今日之屈辱,会提刀剁了她这条小命。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这样……” 姜安宁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很难办的啊!” 看着这喜怒阴晴不定的男人自虐自伤,就像是头顶上,悬了一把剑似的。 “你不高兴了。” 段青山语气阴沉,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似乎很是受伤:“我惹你不高兴了。” 近乎执拗的坚持:“我有罪,应该受惩罚。” 姜安宁无语住了。 “你先起来。”她道。 段青山抿着嘴,不肯动弹。 姜安宁很是头疼的说道:“我没有不高兴。” 段青山抬头直视着她,眼神很是怀疑。 姜安宁:…… “你先起来,我给你看看伤,上个药,膝盖比不得其他地方,这要是伤的狠了,往后一辈子都得落下毛病来,可马虎不得。” 她哄劝着人起来。 段青山抿着嘴,跪得更加直挺,一动不动。 “我说话,你也不听?” 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段青山抬起头,目光隐隐藏着几分可怜看向她。 【段青山黑化进度百分之十九】 姜安宁:…… 她看着有再次出现的弹幕提示,一时间又忧又喜。 同时也有些愁得慌。 不过,幸好……段青山的这个黑化进度,是往回缩减了的。 也不知道,这是重置的福利,还是bug. 还有,她现在,究竟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弹幕并没有显示,她也没有失去记忆,更没有重新回到原点…… 所以,是还没有开始重置? 又或者,已经重置过了,只不过是把之前在弹幕上讨论的那些“类人生物”给重置走了,保留了她本来的世界? 姜安宁想不明白,只觉得敬畏与不安。 只迷茫了片刻,姜安宁便将思绪收拢回来。 段青山听到她那句“我真的要不高兴了”,果然乖乖的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的在小圆凳上坐下,任由人摆布。 姜安宁拿了把裁布的剪刀,将他腿上已经被鲜血染透,干涸后,完全贴在破烂的皮肉上,与之粘合的布料,一点一点的裁剪下来。 余下的许多碎布料,便一点一点的挑拣出来。 这时候,姜安宁才发觉,段青山的膝盖处,扎着几块碎瓷片。 怪不得会鲜血直流。 “你这是在哪里扎到的碎瓷片…”想到院子里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多出一堆碎瓷片,姜安宁有些不敢相信的问:“这该不会是你自己摔了什么,然后跪上去的吧?” 想到那一天,她们在客栈时,只不过是因为她随口说了句“不想让别人认出来你这张脸”,这男人便二话不说的,拍烂了桌角,捡起带碴子的碎木块儿,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就往他自己脸上戳的那股狠劲了。 段青山言简意赅的应了一声:“是。” 姜安宁嘴角微微抽了抽。 果然,土匪头子的脑回路,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 连表忠心的方式,都格外血腥骇人。 “下次可不兴再这样了啊。” 姜安宁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血淋淋的,多吓人啊!” 这跟自虐有什么区别? “那要怎么做,你才会高兴?”段青山很是真诚的发问:“挫骨?扬灰?还是刀山、火海、皮鞭子泡辣油,黄米饭沾凉水。” 姜安宁:…… 丫的,你小子,就是有什么特殊的倾向癖好吧? 她沉默的给人清理干净了伤口,轻轻的撒上了一层,据说止血消炎特别好的伤药,然后用纱布缠了几圈。 “行了,这几天就不要乱走动了,小心着点伤口,不要磕碰到了,也别沾上水什么的。” 段青山“哦”了一声,随后又再次目光执拗的看着姜安宁,似乎是在等待对方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姜安宁:…… “皮鞭子要是泡了辣椒油再去抽打在身上,多半会造成伤口感染。黄米饭沾凉水吃下去,人多半也会死。” “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避重就轻的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话。 倒也不是不想把人骂个狗血淋头。 就是怕骂完,这人又要黑化进度增加。 好不容易才降下去的呢。 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姜安宁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心事重重,想的更多的还是弹幕的事情。 现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她漫不经心的往厨房走。 临晌午的时候,才刚一回来,简单的洗漱了下,她便困倦的不行,随便扯了个被子,就睡了。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现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时辰了。 是还在当天,还是在第二天、又或者是第三天了? 总之,她现在是已经饿的不行了。 姜安宁甚至怀疑她现在能够吃下整头牛! 正想着要吃什么呢,姜安宁忽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脑海中,警铃大作? 可她查看了四周,并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就好像【警铃大作】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什么情况? 姜安宁正懵着呢,眼前的弹幕忽然就开始疯狂的刷过。 【段青山黑化程度25%】 【段青山黑化程度45%】 【段青山黑化程度60%】 !!!!! 姜安宁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弹幕文字,人都要抓狂了。 天杀的! 这个男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啊!!! 姜安宁感觉她现在也很想黑化。 要不就杀了吧! 反正杀一个是杀了,杀两个也是杀了…她现在已经杀三个了,也不差再多杀一个了吧? 【段青山黑化进度75%】 !!! 【段青山黑化进度98%】 姜安宁大步流星地走到又拖着一双伤腿,正要重新跪在那堆碎瓷片的段青山跟前,一脚踢开脚下的那堆碎瓷片,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人的下巴颏上。 “你又…”发什么疯。 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安宁就被眼前刷刷刷飘过的【弹幕提示】给整不会了。 【段青山黑化进度50%】 【段青山黑化进度32%】 【段青山黑化进度12%】 !!!!! 天杀的!! 这黑化进度,竟然还比之前还要更低了!! 这男人就是有病吧? 不打几下就黑化,打了就…黑化进度锐减? 最终,弹幕在【段青山黑化进度9%】的时候,彻底停了下来。 姜安宁:…… 她可真是惹了个麻烦回来。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明明最开始,会遇见段青山,也是因为这个疯子想要打劫她吧? 她是受害者才对吧? 怎么现如今,倒好像她才是施害者…天天在这儿跟哄孩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了什么天条,赎罪呢。 “冷静了吗?” 姜安宁板着脸,声音冷冷,没有丝毫的温度。 “清醒了吗?” 她目光极具震慑力的看着段青山。 段青山捂着刚刚被扇过的下巴颏子。 “您吩咐。” 很是乖顺的样子。 姜安宁哼了一声:“跟我过来。” 她都快要饿死了。 段青山亦步亦趋的跟在人身后,进了绣坊后院的厨房。 “择菜。” 姜安宁神色冷淡的吩咐了一声。 段青山莫名的就有些怕。 明明此时的姜安宁,脸上无悲无喜,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 可就是无端给人很大的压力。 他随意的捡了把青菜在手里择着,时不时的偷看一眼姜安宁。 惹来姜安宁一个瞪眼:“你瞅啥?” 段青山立马收回视线,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似的。 【段青山黑化进度7%】 姜安宁:…… 好好好,今天算是见到活m了! 以前,她一直不是很理解阿娘手札里所记载m是什么意思。 今天算是文字照到现实,具象化了。 瞧见段青山还在狗狗祟祟的偷瞄自己,她恶狠狠的眼神,立马就杀了过去。 看看看,看什么! 再看就把你炖了。 不知道段青山是不是读懂了姜安宁眼神里的杀气。 弹幕这次缓慢的弹过【段青山-黑化进度-5%】 砰—!!! 第225章 该死的抖M 段青山在姜安宁满是肃杀之气的眼神下,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砖石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不用想,也知道是用了大力气。 原本贴着锅台放的菜板子,也随着人慌乱的动作,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叮了哐啷的,最后不知道是磕在了哪里,裂纹了。 放在菜板上,刚刚择好的菜,这会儿也全都散落在地上。 “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段青山很是无措的看着被他弄出来的一片狼藉,磕绊着舌头,说不出话来。 “我、我不偷看了。” 他低下头,仿佛是在为被抓包了而惶恐不安。 姜安宁低头看了眼他的膝盖。 洁白的纱布上,已经多了红梅点点。 再看了眼四周散落的青菜和裂纹的菜板子,姜安宁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腔的怒火,收回视线,没有搭理他。 【段青山黑化进度3%】 姜安宁:…… 跪吧跪吧! 那么愿意跪,就跪着吧! 跪死你算了! 姜安宁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通,将手里的面团,揉按的十分用力。 原本,她是不打算做手擀面这样,费功夫的吃食来着。 实在也是有些被气饱了。 砰!砰!砰! 姜安宁把面团摔打在案板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她每摔一下,段青山就要哆嗦一下,明显是吓得不轻。 在他看来,姜安宁摔打的不是面团,而是被揉扁搓圆的他。 砰! 姜安宁越摔越用力,硬是用那软乎乎的面团子,给案板都摔打出来几道裂纹来。 正扬手还要再摔打两下泄泄火的时候,段青山膝行着上前,按住人的手,小心翼翼劝道:“主上,小心伤着手。” 他满脸凶煞的脸上,十分违和地露出怯怯的神情:“您要是生气,打我就是。” “摔面团尚且伤手,打你难道就不伤手了?” 段青山明显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十分认真的说道:“主上说的有道理,那您说,想怎样惩罚我,我自己动手便好。” 姜安宁直接就被气笑了。 “滚!” 该死的抖m! 她一脚将人踢开出去,却也没有再拿那团面团出气了。 将面团用擀面杖擀开后,层层叠叠的叠放成一条,利落地用刀切成均匀等份儿。 刚好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嘟的,向上蹿腾着热浪白雾。 她抖了抖被切好的手擀面,沾了些干面粉在上面,随意的抓了两把丢进锅里。 段青山在不远处跪着,小心偷看着人的脸色,被人再次抓包,赶忙的低下头,近乎于匍匐在地。 姜安宁搅和了两下锅,偏头继续看着他。 段青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注视着自己,心中惶惶,不知所措,又顶着压力,硬着头皮重新抬起头来,噙着小心地看着姜安宁:“主上……” 他觉得,姜安宁现如今这样一句话不说,才是真的折磨人。 若是能够有得选,他宁愿挨上一顿打。 直接打死了了事儿,也远比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舒服啊! 可他不敢说。 姜安宁看起来好生吓人…… “主上我错了。”能不能给他个痛快的! 段青山凶煞的脸上,逐渐被痛苦之色给取代,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姜安宁没说话,继续搅和着锅里的面条,目光似是无意的瞥了眼,那堆被段青山打翻在地上的青菜。 想到刚刚一进厨房,姜安宁就吩咐了他择菜,段青山忽地灵机一动,手忙脚乱的爬了过去,把地上的菜叶子捡了起来,挑还能够吃的、好的、完整的菜叶子,放在簸箕里,将那些已经被摔坏砸烂的,都收拾好了,扔在泔水桶里。 姜安宁轻瞥了人一眼,倒是难得露出个满意的神色。 呵! 该死的抖m! 算他还有点眼色! 段青山猜测着,这应该是还算满意? 他想了想,将捡起来的那些好菜叶子,重新挑挑拣拣干净,拿出去在井边打了水,清洗干净,这才拿着到了姜安宁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主上,菜,都择好了。” 姜安宁轻瞥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见人没有再说其他的话,段青山也不敢乱动,就那样抬高着双手,捧着装了干净青菜的簸箕。 【嘶!女鹅好像真的被重置了!】 【我也觉得……我那娇滴滴又弱不禁风的女鹅,怎么好像,忽然变成混世女魔头了?】 【驯狗的手法,如此之娴熟,肯定不是之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女鹅】 【狗弹幕究竟给我重置了个什么剧情啊?我家娇娇软软的香香安宁女鹅,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还我乖乖女鹅!!】 【还我娇娇软软香香的乖乖女鹅!!】 弹幕上,很快就开始大量的刷屏【还我娇娇软软香香的乖乖女鹅!!】等字样。 姜安宁搅和面条的手一顿。 好像,此时看弹幕的这些人,还是之前的那些人? 所以……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可,娇娇软软香香又是什么鬼? 她认真想了会儿,觉得,大概很有可能,这些人发送弹幕的人,已经被置换掉了,并不是之前看到的那些人了。 不然的话…… 得是什么样的人,在围观她连杀赵银莲、周然、赵海三人之后,还能用娇娇软软香香乖乖这样奇怪的字眼来形容她? 肯定是换人了。 姜安宁摇了摇头,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弹幕上。 对她来说,弹幕上的那些人,是不是换了,并不是十分重要。 一切都没有变,她还能好好的活着,真真实实地改变了,她原本凄惨无比、被家暴致死的既定命运,就足够了。 念及此,姜安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面条出了锅,姜安宁就着面汤,挑了几棵青菜丢进锅里头,烫熟了,放在面条上。 碗里,她放了猪油、毛虾、榨菜碎、酱油,用面汤冲开了之后,挑了面条进去。 再将烫好的青菜,摆放在了上面。 两碗一模一样的青菜汤面,就算是好了。 姜安宁瞅了眼段青山,依旧还是没说话。 独自端了两碗面条,饭厅去了。 段青山犹豫了会儿,搁下装着青菜的簸箕,咬着牙忍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追了上去。 见人跟过来,姜安宁满意了些。 在对面的那碗面条上,放了一双筷子。 段青山咽了咽口水,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吃,揣测些姜安宁的沉默,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人淡淡的出声:“坐下吃吧。” “当然,你非要坚持跪着吃,也可以。” “随你。” 刚要起来的段青山,闻言又重新跪了下去,听到“随你”又觉得不对劲儿,佝偻着身形重新站了起来。 他纠结着不知道该坐下还是不坐下,又很是拿捏不准姜安宁的喜怒,最后只敢端着面碗,在一旁站着吃。 白水煮面本来没什么味道,加了猪油、酱油的汤水,混合着口感劲道、面香浓郁的手擀面,顿时增添了几分食欲。 他本来就快一天水米未进了,又跪了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 这会儿被一碗简简单单的汤面,给勾的馋虫乱窜。 不过是三两口,就将一大碗面条给吃了个干净,连汤水都没有剩下。 他舔了舔嘴巴,仍有些意犹未尽。 “锅里还有。” 姜安宁刚吃完一口面,秀气的擦了擦嘴巴,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人一眼。 “诶!” 段青山端着空碗,很是拘谨,小心的瞧了会儿人的脸色,确准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还生气的样子,立马抱着碗,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厨房,重新盛了一碗面出来。 又学着姜安宁的样子,在碗里逐一搁了猪油、毛虾、酱油……只是调和出来的味道,总好像还差了些意思。 不过有的吃,就已经很好了。 他端着碗,又重新回到饭厅,站在姜安宁对面,老老实实的嗦着面条。 “你这样站着,我看着累。” 姜安宁抬头看了人一眼,刚想说“坐下吃”,就见人捧着面碗,满是可怜委屈的蹲了下去。 她嘴角抽了抽,觉得这张凶神恶煞的脸,做出这种委屈巴巴的表情,实在是太违和了。 见人坚持不肯坐下,姜安宁便也没再说什么。 随他高兴。 低头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面。 段青山见人好像不再生气了,这才又小口小口的嗦起面条来。 他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太大的声音惊扰了人……偏偏越小心,又越是容易发出声音。 段青山顿时惊吓的不敢再动弹。 姜安宁:…… “你这样,吃的饭还能香吗?” 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手艺。 她忍下无语,生怕会气到翻白眼。 “吃,你就好好的吃。” 姜安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不吃,你就放下。” “畏畏缩缩、狗狗祟祟,像什么样子?” “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你整这一出,是想给谁看?” “我委屈着你了?” 段青山立马老老实实的在人对面坐下,乖乖低头扒拉着饭。 【救命!这话好像我妈!】 【笑死,什么妈跟儿子的既视感啊】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剧情到底是重置到哪里了啊?】 【我觉得,你们是不是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能不能不要说话说半截儿?】 【如果剧情真的重置了,那段青山是不应该出现在姜安宁面前的】 【诶?你别说,还真是啊!】 【所以?】 【剧情并没有重置!!】 【那之前的更新,就纯纯是更新了个寂寞?】 【我觉得不太可能,肯定还是偷偷更新了什么,不然关停了那么长时间,总不可能就是为了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吧?】 【弹幕官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众人对剧情重置问题讨论的越来越离谱。 弹幕官方再次出来,并将昨天发过的那条消息,又用黑体加粗加大,重新发了一遍。 【弹幕官方:本次直播为创造高自由度剧情的首次尝试,支线人物的既定命运,会因为主线人物的选择,所产生的蝴蝶效应,逐渐偏离原·既定命运,创造新的·属于角色本身的·新的命运,本次更新,主要是修复产品设计过程中产生的缓存bug,因未能及时更正显示支线人物的新·旧两版人物小传,让大家产生不必的误会,特为大家补偿2天的会员时长】 【弹幕官方: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接着就又是连续的三遍【弹幕官方:本次直播为创造高自由度剧情的首次尝试,支线人物的既定命运,会因为主线人物的选择……】 弹幕安静了一瞬。 过了好一会儿,弹幕上才稀稀拉拉的开始再次讨论起来。 【所以,弹幕官方的意思是,剧情没变?】 【不可能!那么大的更新,怎么可能没变化?没变,她搞什么更新……脱裤子放屁吗?】 【我安宁女鹅都性情大变,怎么可能是无效更新!现在的安宁女鹅,肯定不是更新之前的那个了!】 【官方说啥了?字太多,不是很想看。但这么大的更新,剧情肯定是重置了,不用怀疑】 【弹幕官方:……】我都说了没有重置没有重置啊喂!! 姜安宁有些心思的瞪大了眼睛,她发现,她好像可以听见这个‘弹幕官方’的声音!! 可明明四周也无人说话,甚至那个‘弹幕官方’连个文字都没有发,只有四个小点点。 但她就是觉得,听到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无奈的声音。 好神奇的感觉。 甚至这声音,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就像……姜安宁微拧了下眉,明明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死活的想不起来,这声音究竟来自于谁。 再看了眼弹幕上的讨论,结合那个无奈的声音。 噗嗤! 姜安宁一时有些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段青山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声笑,吓的差点没噎住。 他“咳咳”了好几声,才勉强顺气了些。 姜安宁收回放在弹幕上的注意力,挑着碗里的面条,轻飘飘地看了人一眼。 段青山下意识地用力憋着,不想再咳咳咳,偏偏咳咳的更加厉害了。 “我看起来,很吓人?”姜安宁板着脸问。 段青山捂着嘴巴摇头。 “那是我会吃人不成?” 段青山再次摇头。 “那你做什么见我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 姜安宁瞪了人一眼。 心里很是不爽。 该死的抖m! 第226章 要不咱们杀了狗皇帝? 段青山“唔嗯”了声,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盯着地面的砖石,四周的空气,仿佛随着他的沉默,静止了下来。 姜安宁并没有催促他回答,收回视线,继续安静吃面。 月上中天,四周静悄悄的,只余下虫鸣蛙叫,此起彼伏。 直到姜安宁吃干净了碗里的面条,又喝了两口汤溜缝儿,段青山这才停下揪着衣摆的手,轻吁了一口气出来。 “我这条命是你的。” “这是当初,我亲口承诺过你的……”段青山直白又纯粹:“所以我不应该做出惹你不高兴的事情。” “我的身与心,都应该是无条件归属并听从于你的。” “今天在马车上时,我不清楚我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会让你不开心。” 他微蹙了下眉,无意识的抬起手来,抓了抓后脑勺:“我觉得我并没有说错什么。” “但你不开心了,就一定是我说错了。” “你回来之后,就不曾理我,更加佐证了,我说错了话,惹你不高兴了。” “我阿娘就是如此。” “每次我惹了祸出来,不好好认错,她是不会理会我的。” “我若是一天不认错,她就一天不理我。” “我要是十天不认错,她就十天不理我。” “你不理我,所以我自然应该认错。” “我娘跟我说过,做错了事儿,就该接受惩罚。” “所以,你应该罚我。” “哪怕是拿走我的这条命。” 段青山说的理直气壮,又隐隐缠绕着难言的创伤。 姜安宁:…… “首先,我并没有生气……”她沉默下来,仔细想了想段青山说的话。 说真的,她还真的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至少,她听着确实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是…… 皇权至上,段青山的话,未免有些藐视皇权之嫌。 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 也有违忠君思想。 但同时,姜安宁又不能够理解……为何就要是皇权至上? 她一时想不出缘由来,既认可段青山所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又觉得不应该如此大逆不道。 不过,她确确实实没有为此生气,如果一定要说,她在当时有了什么情绪,那应该是惊讶更多一些。 至少在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还可以像段青山这样,睬都不睬天家派来传旨的天使,你瞪了我一眼,我便要瞪回去,哪管你是什么身份。 尤其是,她曾不止一次听过宋尧说,敬献礼佛图时,心里头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又是这样的规矩,那样的礼仪,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生怕会有哪里行差踏错,得罪了权贵、冒犯了天颜,稍不留神就被咔嚓了脖子,小命呜呼。 所以,她便打从心里头觉得,人在面对皇权时,应当是心存敬畏与小心的。 像段青山这样张扬嚣张的,至少在从前她从未敢想过。 “我当时只是惊讶你会这样做。” “你后面与我说的那些话,我想想之后,觉得也很有道理。” 姜安宁十分坦诚。 段青山听了人的话,顿时很惊喜,眼睛都跟着亮了几分:“真的?” “嗯。” “那你之后为什么不理我……”段青山凶神恶煞的脸上,浮起一抹十分违和的委屈。 姜安宁嘴角微抽。 这男人,实在是不适合做这种矫揉造作的表情。 瞧着可真是怪吓人的。 她解释道:“也没有要不理你,是我当时太过疲累,才会洗漱了下,换了身衣裳,便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我在安夫人府上,连续做了近一个月的绣活,每天只能勉强睡两个时辰不到。” “所以回到绣坊,精神稍稍松懈下来后,才会格外困倦。” 加之,她当时沉浸在弹幕上所说,有关于剧情会重置的恐慌中。 得知她不过是一个被人如看猴般观看的、已经早早被写下既定命运的,剧本角色。 她的一切情感,都不过是别人拿来戏玩的设定。 恐慌又愤恨,惶恐又不甘。 自然也就没能及时理会段青山。 毕竟,如果她所在的世界,真的会被重置。 她为了改变前世悲惨命运,所做一切努力,都要化为乌有……那还何必在乎,段青山是否有藐视皇权呢? 就是她怒骂一声,皇帝老儿是狗爹养的……被重置以后,也是什么都不存在了吧? 连她,都会不复存在了呢。 还怕什么大逆不道,抄家灭门。 就是真的以下犯上,又能如何? 段青山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那就是我误会了你。” 姜安宁不经意地“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段青山就已经做出了总结定论:“我这条命是你的。” “身为任你驱使的奴仆,却误会主上,冤枉主上……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 “更应该惩罚!” 他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比起之前,还要理直气壮几分。 姜安宁:…… 她很是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很想河东狮吼,大声怒骂:你丫的,就是那个先天抖m圣体吧! 又怕人会爽到。 深吸了一口气,姜安宁决定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结:“今天我也确实没来得及细问,圣旨被接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你先仔细的与我说说。” 至于段青山是否藐视皇权,她已经不想去关心了。 左不过,如今这人是好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没有被抓走下大狱,想来也就是无事发生。 “倒是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了,只是那位代为接旨的魏老板说,要您得空了以后,到她的秋月绣坊去,亲自取回圣旨。” 段青山挠了挠头,细细回忆着当时的事儿。 姜安宁:??? “圣旨不在朝凰绣坊或者回春医馆,而是在秋月绣坊?” 可,圣旨不是下给朝凰绣坊的吗? 就算是朝凰绣坊一时没有合适的人能够出面接旨,总也不至于,被代接之后,连同圣旨一并拿走吧? 段青山摇头:“也不在秋月绣坊。” 姜安宁:??? “不在秋月绣坊??” 她惊的瞪圆了眼睛:“你刚刚不是还说,秋月绣坊的魏老板,让我得了空,到她的秋月绣坊去,亲自取回圣旨吗?” “怎么就又不在秋月绣坊了?” 既然是不在秋月绣坊,干嘛又让她到秋月绣坊去取? 段青山挠了挠头:“一开始,确实是这样……那圣旨,的的确确被那个来传旨的白面无须老头儿,给放在了秋月绣坊的魏老板手里。” “秋月绣坊的魏老板接下之后,也的的确确是说,让您得了空之后,亲自到她的秋月绣坊去,把圣旨取回来。” “但后来,县令大人过来了……” 姜安宁更懵了,示意段青山继续往下说。 “县令是跟那个过来传旨的白面无须老头儿一起过来的,一来就让秋月绣坊的魏老板,把圣旨拿出来,他要供奉到城中心的祭台上去,方便江安县的百姓过来叩拜瞻仰。” ????? 姜安宁满头雾水。 “所以,现在那圣旨是在?”她心里莫名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段青山摸了摸鼻子:“被隔壁县的县令,派人来‘请’走了。” ??!?? 姜安宁更加茫然。 ……圣旨,还可以这么玩吗?? “那白面无须老头儿说,圣人旨在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所有绣娘,都以江安县第一绣娘为榜样,勤勉钻研技艺。” “是以,圣旨由各个县的县令,亲自请回去,焚香沐浴,虔诚叩拜,也是应当。” …… 姜安宁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来。 实在是此事儿听来,太过于匪夷所思。 如此传播圣意的方式,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从前常听戏文里面,这天家有了圣旨赐下,那些接了旨的人家,是要十分郑重的开祠堂,将圣旨请到祖宗祠堂里供奉的。” ……怎么到了她这里,一切都变得随意许多。 “这东西,要是在哪个中途丢了,岂非是我之过?” 姜安宁一个头两个大。 “要真是弄丢了却反过来怪您,那跟故意碰瓷儿有什么区别。” 段青山有些不大确定的说道:“应该不能吧?” “谁知道呢?” 姜安宁哪知道,这些人的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儿。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们想让她到京城去。 正好,她也想去查清楚阿娘跟爹爹的死因。 只是走之前,还要把江安县的事情处理好才行。 不然,谁知道,这一去,会不会就是有去无回呢? 她问:“如此说来,圣旨上,也并没有明确,我需要何时进京?” 段青山摇了摇头:“不曾。” “不仅没有说任何时间,也没有说任何人名,只说是江安县第一绣娘。” 他轻拧了下眉:“如今,外头倒是另有些别的说法。” “哦?” 姜安宁好奇了起来:“什么说法?” “有人说,这圣旨上并没有写明谁才是江安县第一绣娘,那便该是人人都有机会才对。” “所以?” 姜安宁轻笑了下:“他们该不会是想,取我而代之吧?” “确实如此。” 段青山点头,随后又蹙眉:“不仅是江安县的几个绣坊,有意角逐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位置,就连其他几个州县的绣坊,也有意抢夺。” “甚至,还有人特意改了户籍过来……” 姜安宁微微蹙眉。 “改了户籍?” 就为了争个江安县第一绣娘??? 段青山“嗯”了一声:“没错,就是改了户籍。” “且,衙门似乎也有意纵容此事儿。” “只要能够证明自己是绣娘,便立马可以为之更改户籍。” 他犹豫了会儿,小心偷看了眼姜安宁:“主上,我觉得,这什么狗屁圣旨,只怕是来者不善,您要不要?” 听见“狗屁圣旨”几个字,姜安宁嘴角抽了抽。 这男人,怕不是真的先天造反圣体吧? “我要什么?” 姜安宁心头有种奇妙的预感,总觉得这男人会语不惊人死不休。 “要不咱们反了狗皇帝吧!” 段青山看起来一副特别讲道理的表情。 姜安宁:…… 她就知道。 只是好奇怪,她刚刚为什么会有种“这男人一定会说什么惊世骇俗之语”的预感? 就像是之前会很奇怪的出现“警铃大作”这种怪异感觉。 “为什么要反了狗……啊呸!”差点就被带坏了。 姜安宁瞪了段青山一眼:“你这是觉得我的九族不够干净?” 她竟然还真的想了一下,若是她去造反,又或者是刺杀皇帝,会不会能直接送姜家村那些,自诩她实在亲戚的人一起被砍脑袋。 但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不正确想法。 想杀那些忘恩负义的畜生,有很多种办法,实在是没必要用这种搭上自己性命,伤敌一千,自损两万五的方式。 “好端端的,你倒是在这儿撺掇起我造反来了。” 真是不像话。 姜安宁狠狠地瞪了眼段青山,敲了敲他的脑袋。 也不想想,就凭她们两个,一没兵,二没粮的,拿什么去造反? 信念吗? 真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往外说。 “可这圣旨,明显是来者不善。” 段青山被敲了脑袋,顿时一缩脖子,老实许多。 他抿了抿嘴:“我瞧着,那白面无须老头儿,可不像是安了好心的样子。” “如果不是有他刻意的暗示,衙门怎么会松手户籍之事儿?” “反倒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那些外地来的绣娘们,与您争抢这个位置。” 姜安宁瞪他一眼:“那也不能说这么极端的话,真要是被人给听了去,你我的脑袋都得搬家!” “到时候,便也不需要那些人来刻意跟我争抢了!” “等没了脑袋,我自然就直接拱手相让了。” 段青山觉得,他应该是又说错话了。 抬头偷偷看了眼姜安宁的脸色,一时分辨不出来喜怒。 犹豫了会儿,他咬咬牙,抬手用力地掌掴了自己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吓了姜安宁一跳。 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段青山便已经又一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鲜红的指印,很快就浮现在人略显黢黑的脸皮上,格外扎眼。 “你做什么!” 姜安宁实在搞不懂,这男人又抽哪门子疯。 第227章 周然的头颅 段青山手足无措的低下头,目光躲闪,完全不敢跟人对视。 “对不起……” 他笨拙的跟人道歉,搭配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十分滑稽。 姜安宁深吸一口气。 “你刚刚说,你的这条命已经许诺给我了。” “你的身心,都应该完完全全任由我驱使。” “这话现在还作数吧?” 姜安宁觉得,她实在有必要纠正一下段青山的先天抖m圣体了。 不然动不动就这样大的阵仗,多吓人啊! 况且,也耽误事儿啊。 “自然是作数的。” 段青山的语气有些急:“您说,想让我杀谁!” 姜安宁:…… “我不需要你杀谁。”我又不是自己没长手。 想杀谁难道我不会自己动手吗? 何必要将更多的把柄,递交到别人的手上。 姜安宁勉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 倒不是她怀疑段青山的忠诚。 但老话说的好,事以密成。 少一个人知晓,自然就少一份风险。 段青山抿着嘴,双手无处安放的恐慌。 沉着脸的姜安宁,让他看起来更加像个犯了错,不知如何弥补的无助小孩。 “我只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身心既然已经属于我,那么生杀予夺的权利,应该也在我手里才对。” “像刚刚这样,一言不合便掌嘴的事儿,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姜安宁目光凌厉了几分:“我不希望,因为你的自作主张,在某一天我需要你做事儿的时候,你缺顶着张红肿的脸,又或者是瘸着腿,耽搁我的事儿。” “若是你自觉做不到的话,现在便可以离开。” 她声音冷沉了几分:“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吧”,她便端着面碗,扭头往厨房去了。 段青山无措了片刻,咕咚咕咚两口喝干净了面汤,也拿着空碗,一瘸一拐的跟进了厨房。 姜安宁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接着低头清洗碗筷锅灶。 段青山咽了咽口水,明显紧张了下。 “我想好了。” 他态度认真地做着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自作主张,损伤身体,除非是有您的命令。” 姜安宁“嗯”了一声,停下手上的动作,微扬了扬下巴,冷脸吩咐道:“刷碗。” 段青山“诶”了一声,老实麻利的上前,接过人手里的活计。 “这几日,你且留心着街头巷尾的动静。” 姜安宁倚在厨房门框上,双手环抱着,眉眼冷淡:“若是实在应付不过来,就拿些银钱,打发那些街头巷尾的小混混们去做事。” “不必与他们说什么详细的方向,只需他们盯着最近这几日城中的各种动静、仔细些异样就是。” “是。” 段青山边洗刷着锅碗瓢盆,边仔细记下人的吩咐。 “另外再打听打听,近来可有什么做空手套白狼买卖的,经过江安县,若是有的话,便请过来见我……还是约在别处吧,绣坊这边倒也并不方便。” 姜安宁看了他一眼:“地方你定就是。” 想了想,又道:“上次那个荒院就也不错。” 说着,她又问:“官府布告了赵银莲的死因,是为盛越闻所杀。” “那可有人找到她的尸体,将其收殓?” “倒是不曾见过有人寻找她的尸骨。” “如此说来,赵银莲的尸体,还在那儿枯井之下?” “是。” 段青山应答了句,手上的活计却也没停。 淘干净了锅里的水,又用抹布擦干净,这才重新盖上锅盖。 “不过,近来天气炎热,尸身存放不住,已经臭了好些时日。” 段青山下意识的挠了挠耳朵:“我担心会有人无意中发现,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便在那院子里种了些金银花,都是移植的老桩,花开时香气扑鼻,倒是能勉强遮掩一二。” “你做的很好。” 看他很有想法,干的活也是干净利索,姜安宁满意的“嗯”了声,抬脚往自己的屋里走。 段青山飞快的擦了擦手,一瘸一拐的跟上。 “那荒宅附近住的人家倒是并不多。” “且因着从前的一些传言,平日里也很少有人靠近,我前些日子在附近转了一圈,只在院墙之外的话,也确实闻不到什么异味儿。” “您不必担心。” 段青山道:“过些时日,我悄悄将人的尸骨处理掉便是。” 姜安宁笑了两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今官府已经给赵银莲的死,盖棺定论。” “就算是她的尸骨,被人发现又如何?” “人们最多,也只会觉得是盛越闻残忍。” 如今人人皆知,赵银莲之死,是盛越闻恼羞成怒的报复行为。 谁还会怀疑到她头上呢? 段青山自觉又说错了话,一时有些无措。 险些就又抬手掌掴起自己,想起姜安宁刚刚的警告,才重新放下手来,等着人的吩咐或是训斥。 姜安宁微挑了挑眉,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段青山好一阵头皮发麻。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是!” 段青山福至心灵,从善如流:“您说的对!赵银莲乃是盛越闻所杀,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姜安宁满意的弯了弯嘴角。 “那就也别浪费这么个好地方了。” 她哼笑了声:“找到人,就将人带去那儿吧。” 偏头看了眼段青山,她提醒道:“尽快将这件事情办妥。” 说着,不自禁地嘲弄一笑:“不然的话,我怕有些人会等不及。” 段青山懂事儿的没有问“是什么人”“为什么等不及”,老实的应了声:“是。” 姜安宁挥手:“暂时就也没有旁的事了,你且先下去歇了吧。” “那您也早些休息。” 段青山规规矩矩跟人请了个跪安,这才退着倒了几步,扭头离去。 姜安宁看着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白天睡了太久,又刚刚才吃过饭,这会儿倒是没什么睡意了。 她搬出绣架来,理了理绣线,坐在绣架前,继续绣她之前的那副志怪图。 - 江安县,城中别院。 娇娘神色冷凝,步履匆匆的朝着正屋走去。 王尚听到脚步声,挑眉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怎么了你这是儿?” 他颇为稀奇的弯了弯嘴角:“我还是很少见到,你这么慌张的样子。” “莫非是你我,现在就要大难临头了?” 娇娘白了他一眼,很想刺他几句。 想到刚刚的事情,顿时又没了心情。 她心事重重,沉声开口:“我们搜寻赵海踪迹的时候,在与姜家村相邻的那片树林深处,发现了周然的头颅。” “头颅?” 王尚猛地坐直了身子,脸色铁青:“谁的?周然?” 他略想了下,才勉强把这个名字与人对上号。 “招妹呢?” 王尚沉着声音:“周然不是由他来负责对接的吗?” 娇娘摇头:“我去招妹的住所看过,人不在,而且看起来,似乎有些日子不曾回去过了,屋里的陈设,已经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你觉得,这事儿最大的可能是……” 王尚看着人。 娇娘摇头:“我不知道。” “从情感上来说,我更希望招妹没事儿。” 可这很可能意味着,招妹背叛了他们。 “周然是怎么死的?” 王尚何尝不是跟娇娘一样的想法,他沉下脸:“是只发现了头颅?被斩首的?” 娇娘摇头,想到她过去时看到的场景,脸色都白了几分。 王尚察觉到不对劲儿,拧眉看向她:“你怎么了?” 都是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他不觉得娇娘会因为看见个人脑袋,就吓成这个模样。 也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娇娘干呕了两声,想起当时看到的场面,胃里翻涌的厉害。 “一个人脑袋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他刚想开口嘲讽几句“你该不会许久不杀人,都忘记自己是做什么的了吧”,就听见娇娘声音微颤道:“是活生生砸断成两截的。” “什么?” 王尚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娇娘,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 他刚刚,是听见了什么? 活生生砸断的……脑袋?跟什么砸断了?脖颈? 见娇娘还是脸色很难看,王尚难得体贴了一把,倒了杯茶水给人。 “谢谢。” 娇娘一饮而尽,略压了压恶心,这才感觉舒服了些。 她轻吐出一口气来:“我去现场看过了,从头颅与脖颈的断处来分析,的确最有可能的就是,直接被砸断了。” “距离周然头颅所在的位置,大约三米左右的地方,发生了山石滑坡。” “应该那次暴雨造成的。” 娇娘心有余悸:“初步判断,是高处的石头被大雨冲刷下来,巨大的冲击,砸在了人的脖颈处,造成了头颅与脖颈的分离。”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我请了乌兰过去,以她仵作的经验判断,周然的死因,与我的分析几乎一致。” “是被骤然间从高处冲击滚落下来的巨石,给瞬间砸断了脖颈。” 娇娘声音微沉:“只是,我们都很奇怪,周然为何会在那里出现,又为何会明知没有任何逃跑挣扎的痕迹,就好像……整个人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砸断了脑袋似的。” “可是,我们并没有在人的尸体上,检查出药物的残留,或者是绑缚的痕迹。” “确切的说,是没有见到绑人的绳索。” 王尚皱眉:“这么说,他身上有被绑缚过的痕迹。” “也不确定……”娇娘蹙眉:“除了头颅是比较完整的,能够辨认的出来,是周然本人,尸身,大部分是溃烂掉了。” “不过,乌兰说,周然的尸身,再被蛆虫腐蚀之前,应该是比较完整的,看起来并不像是被乱石砸烂了。” “很有可能,在他死前,身体是得到了一定防护的。” “死因是因为头颅裸露在外,缺乏保护,加上巨石的冲击,才会直接砸断了。” 王尚皱眉沉思。 “正常来说,就算人遭遇了巨石的冲击,应该也不会头颅与身体分离,大多数都是巨大的颅损伤,内脏伤等。” “除非……” 娇娘看着王尚,二人异口同声:“他是被固定在那儿的!” “眼睁睁看着巨石从高处滚落下来,将他的脑袋,活生生从脖颈上,给砸断飞了出去。” 王尚“嗯”了一声。 娇娘沉声:“乌兰说,人有可能是被活埋的,不过具体的情况的,她还要再做更详细的检查与勘验。” “如果是被活埋,那周然很可能在巨石滚落之前,就已经死了。” “凶手只是为了伪造他死于山石滚落的假象……” 娇娘声音安静了片刻,抬头看向王尚。 王尚回望着她,两人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件事儿。 “当年,我们意图伪造桑静婉与其夫,死于山石滚落。” “只是她可能是有所察觉,避开了那条路。” 所以他们才不得已伪造成土匪求财,拦路截杀。 “尽快找到招妹。” 王尚冷声吩咐,心里却不太安定。 娇娘“嗯”了一声:“已经安排人去寻了。” 此事,若是他们当中出了叛徒,那可能还好些。 将叛徒除了便是! 可万一不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周然是活着的时候,被……” 娇娘声音轻颤,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如果周然不是死后,被人伪造了死亡现场,而是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被…… 娇娘光是想想,就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杀人不过头点地。 就算是她杀了那么多的人,可也基本都是一刀毙命,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残忍的方式。 王尚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同为杀手,同样是不知双手沾了多少条人命,他也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 若无深仇大恨,何必如此残忍。 “你说,会不会是……”娇娘声音轻颤,微顿片刻,看向王尚:“姜安宁?” “不可能!” 王尚想都没想就厉声否认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制服周然,让人心甘情愿的被活埋在乱石滑坡之处,眼睁睁等死?” 娇娘微抿了下嘴巴,不置可否。 王尚深吸一口气:“如今猜测再多也是枉然,先等乌兰那边出结果吧。” “尽快找到招妹。” “还有赵海!” 娇娘不免道:“周然都已经死了,赵海会不会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不至于一个大活人,能人间蒸发吧。” 王尚目光冷厉:“凡事只要做过,必然会留有痕迹。” 娇娘轻“嗯”了一声,没有再争辩什么。 二人心里,也差不多都不再抱有乐观。 江安县就这么大,月余时间,就算赵海没死,恐怕也已经逃离江安县,不知所踪了。 天高海阔,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人,简直无异于海底捞针。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招妹。” 王尚冷静之后,缓缓开口:“姜安宁如今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况且,不久后,她便要进京,赵海就算想要找人报仇,也越不过咱们的视线。” 但招妹的消失却不同。 如果只是他们之间出现了叛徒,想为桑静婉报仇,倒也不足为惧。 可万一不是他们之中的人…… “我只怕,当年的许多事情,已经为第四人知晓。” 这么多年,宫中、江安侯府与他们之间,相互较量,相互试探,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今却有人在模仿他们当年,企图对桑静婉做,却并没有做成的事情。 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复与警告? 正在专注绣志怪图的姜安宁,莫名觉得后背有些沉重。 好像无形中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她抻了抻腰,略活动了下肩膀,丝毫不知周然的尸身与头颅,竟然被王尚他们给发现了。 第228章 人绝不会是姜安宁杀的 娇娘脸色微沉:“只是桑静婉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太过小心谨慎,最终避开了那条路。” 他们最开始的计划未能成行,所以才不得已伪造成土匪求财,拦路截杀。 “尽快找到招妹。” 王尚冷声吩咐,心里却不太安定。 娇娘“嗯”了一声:“已经安排人去寻了。” 此事,若是他们当中出了叛徒,那可能还好些。 将叛徒除了便是! 可万一不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周然是活着的时候,被……” 娇娘声音轻颤,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如果周然不是死后,被人伪造了死亡现场,而是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被…… 娇娘光是想想,就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杀人不过头点地。 就算是她杀了那么多的人,可也基本都是一刀毙命,从来没有用过这样残忍的方式。 王尚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同为杀手,同样是不知双手沾了多少条人命,他也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 若无深仇大恨,何必如此残忍。 “你说,会不会是……”娇娘声音轻颤,微顿片刻,看向王尚:“姜安宁?” “不可能!” 王尚想都没想就厉声否认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黄毛丫头,怎么可能制服周然,让人心甘情愿的被活埋在乱石滑坡之处,眼睁睁等死?” 娇娘微抿了下嘴巴,不置可否。 王尚深吸一口气:“如今猜测再多也是枉然,先等乌兰那边出结果吧。” “尽快找到招妹。” “还有赵海!” 娇娘不免道:“周然都已经死了,赵海会不会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不至于一个大活人,能人间蒸发吧。” 王尚目光冷厉:“凡事只要做过,必然会留有痕迹。” 娇娘轻“嗯”了一声,没有再争辩什么。 二人心里,也差不多都不再抱有乐观。 江安县就这么大,月余时间,就算赵海没死,恐怕也已经逃离江安县,不知所踪了。 天高海阔,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人,简直无异于海底捞针。 “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招妹。” 王尚冷静之后,缓缓开口:“姜安宁如今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况且,不久后,她便要进京,赵海就算想要找人报仇,也越不过咱们的视线。” 但招妹的消失却不同。 如果只是他们之间出现了叛徒,想为桑静婉报仇,倒也不足为惧。 可万一不是他们之中的人…… “我只怕,当年的许多事情,已经为第四人知晓。” 这么多年,宫中、江安侯府与他们之间,相互较量,相互试探,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如今却有人在模仿他们当年,企图对桑静婉做,却并没有做成的事情。 这何尝不是一种报复与警告? 正在专注绣志怪图的姜安宁,莫名觉得后背有些沉重。 好像无形中背上了一口大黑锅。 她抻了抻腰,略活动了下肩膀,丝毫不知周然的尸身与头颅,竟然被王尚他们给发现了。 - 段青山办事是个利索的。 不过才两天,就找到了姜安宁想要的合适人选。 姜安宁正在准备去安府赴宴要穿戴的衣裳首饰。 闻言还有些诧异:“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她略略挑眉:“可有打听清楚对方是个什么底细?” “打听了的。” 段青山神色恭敬的说:“是江安县本地的人,不过早些年的时候家贫,外出去投奔亲戚了,这两年跟着福建那边的船商东奔西走,日子略有起色,便想着回到家乡看看。” “是个身家清白的。” 姜安宁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好玩儿的事儿:“身家清白?” 她不防备地笑出了声儿:“你可还记得,我让你找的是什么人?” “空手套白狼……做惯了这种事情的人,你跟我说他身家清白?” 段青山呆愣片刻,随即涨红了脸,窘然的搓了搓耳朵:“我……” 被骗了! 他像是个做错事儿的孩子,愧疚难安地低头捻搓衣角。 正想说他再重新找人的时候,姜安宁忽地说道:“不过,我倒是对你找的这个人,有些好奇了。” “约了和人什么时候见面?” “可有说了是在什么地点?” 段青山神色更为恭敬,夹杂着不安的愧疚:“想着您今儿要去赴宴,便没有急着安排,只说快则晌午的时候,能见一面儿,慢的话……得看主家的时间。” 姜安宁想了想:“那就今儿晌午吧。” “先见过人再说。” “若真是个能成事儿的,倒也不妨用着。” “早些把事情办了,也省得我整天惦记。” 她笑了笑:“这心里头装着事儿,做什么都不得劲儿。” “是。” 段青山没有多问,紧守着为人奴仆的本分。 - 城中别院。 王尚看着脸色冷冰冰,不近人情的乌兰,皱眉:“可是有了确准的结果?周然……” “结合属下多年的仵作经验,初步推断,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遭遇了巨石滚落,在巨大的冲力下,造成了头颅与脖颈的分离。” 乌兰面无表情的陈述道:“这也是其最终的死亡原因。” “不过,即便没有巨石滚落,以周然当时的状态,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就会窒息而死。” 王尚皱眉:“这又是为何?” “在我们发现周然的时候,其身体,是被压在巨石之下,并且,浑身上下有多处,出现了被滚石砸击的伤痕与撕裂、断肢。” 乌兰:“但经过我实际测算,如果周然是恰好站在原地,偶然遇到了巨石滚落,来不及躲闪,才会遭遇此不测,头颅与身体的距离,并不应该有这么远。” “在我反复实验模拟还原了现场情况中,推测出最大的可能是,周然当时是活着被埋在泥土中,巨石滚落,将其头颅砸飞的同时,巨大的惯性,也使他整个人,如旱地拔葱般,被带了出来。” “接着,被碎石接连砸击,最后掩埋,这才形成了我们当时所发现的,现场状况。” 乌兰一板一眼:“不过这些,只是我个人凭着过往经验,做出的主观臆测,很有可能并不是原本的真相。” “最终是否采纳我的推测,指挥使大人还是需要自行判断。” 听人说话,王尚莫名有种被棉花打了一拳,却无处回击的憋屈感。 怎么感觉乌兰是在阴阳怪气他? 娇娘在一旁,不免皱眉道:“如此说来,周然很可能是被谋害的?” “什么人会去害他?” 还是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当时应该适逢暴雨,乌兰的推测很有可能还是保守了些。” “雨水来的非常急促,有倾盆之势,那树林里的土又十分松软吸水,根本要不了半个时辰,吸饱了水的泥土,就会瞬间挤压的人呼吸不畅。” “更不要说当时的那种极端天气,很有可能会有大量的泥沙,冲卷进人的口鼻中,加快人的死亡。” 娇娘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周然平时在村子里的口碑还算不错,寻常也并没有与什么人结仇,会是什么样的仇怨,让人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报复他?” 王尚看了她一眼,并不认同。 “能为你我所驱使,挑拨利用的……还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他的话说完,娇娘脸上顿生尴尬。 “你这话说的,倒好像咱们是什么卑鄙龌龊、躲在臭水沟里见不得光亮的老鼠,暗中算计旁人似的。” 娇娘嘴硬争辩了句。 王尚轻笑:“你还能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娇娘:……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和我打嘴仗。” “行行行,就算我卑鄙你龌龊,咱们不过是些无耻鼠辈,那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人,才会用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报复周然?” 娇娘脸色冷凝:“这般残忍手段,说是虐杀也不为过吧?” 王尚心里的答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娇娘便先哼了一声,否决:“你可别跟我说是姜安宁做的。” “为何就不能是姜安宁做的呢?” 王尚好笑的问了一句:“在能够与周然结仇的这些人里,只有姜安宁的嫌疑最大吧。” “怎么到了你这里,反而先是将这个第一嫌疑人给否决了呢?” 王尚是真心好奇。 娇娘皱眉:“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往日里多是天真又愚蠢,如何能够想得到这般严谨周密的杀人手段?” “不夸张的说,这种杀人手法,已经算得上是完美无瑕了吧?” “若是遇到寻常衙门的仵作,恐怕也只会认定,这是一场意外吧?” 可不正是符合他们最初,想对江安宁做的事儿。 制造意外,让一个人自然而然的死于其中。 娇娘沉默了许久,终于是不得不面对现实般开口:“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姜安宁所为,那我们放任她进京,真的会是什么好事儿吗?” 王尚不知道。 他甚至想不通,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来。 “还没有找到招妹和赵海的踪迹吗?” 王尚有些逃避的问。 “在发现周然头颅的地方,可有仔细寻找过?” 娇娘轻“嗯”了一声,配合着人的逃避:“安排了人在东西十里的距离内,一寸一寸,掘地三尺的找了两遍。” “除了一处废弃的旧木屋,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可疑痕迹。” 王尚皱眉:“旧木屋?” “嗯。” 娇娘:“应该是废弃很久的木屋了,散落在四周的木材,干枯风化的很严重。”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木头看起来并没发生虫蛀。” “但却被风化的,轻轻一捏,就碎成粉末。” “我觉得这情况有点怪异。” 王尚听着,不免跟着皱起眉来:“听着,倒好像确实有些不太正常。” 就在两人注意力都在废弃的旧木屋上时,一直横眉冷目,沉默无语的乌兰。忽然开口:“姜安宁能够反应迅速的扎穿盛越闻脖子……她的那个角度、力度,只要再稍稍多用力一些些,就能够将盛越闻的脑袋,也这般不规则的掰断下来。” 王尚跟娇娘同时看向她。 乌兰丝毫不惧:“有没有一种可能?从始至终,姜安宁都是那个姜安宁,只不过是你们在一厢情愿的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弱柳扶风、手无缚鸡之力……这些都是你们给她贴上的刻板印象。” “但实际上,我有仔细的观察分析过。” “姜安宁独自在家杀鸡宰鹅的时候,手法老练,果决干脆。” “完全就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根本不像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娇娇软软经不住事儿的小姑娘。” 王尚沉默。 娇娘抿嘴不语。 乌兰见人如此,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显然是不打算再继续说了。 “杀鸡宰鹅,同杀人……并不是一回事。” 王尚不知道是在劝自己,还是在跟乌兰解释,想要说服她:“多的是人会杀鸡宰鹅,可杀人,只要是个正常人,就没有不害怕的。” “可你看看姜安宁这些时日,可有哪里表现的,像是害怕?恐惧?做了亏心事儿的样子。” 王尚微微用力握紧了拳,看起来似乎是更想说服自己。 娇娘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沉默。 她其实也不希望,杀害周然的凶手是姜安宁。 不然的话…… 娇娘摇头甩掉脑子里的全部念头,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如果逃避有用,就让她暂时逃避下去吧。 天塌下来,总归有高个子的顶着。 她看了眼王尚。 就算上面要怪罪,首当其冲的,也该是王尚才对。 她不过是听吩咐办事儿罢了。 乌兰耸了耸肩,显然没有非要与人争论出长短的意思,很是无所谓的潇洒离去。 娇娘看着人的背影,迟疑片刻,看着王尚,轻声说道:“招妹和赵海的下落,只怕还要往其他地方找一找。” “江安侯府不日就会派人前来接姜安宁进京。” “我去看着点手底下的那些人,免得他们毛手毛脚的,做事不利索,引来怀疑,坏了咱们的事儿。” 说着,便也头都不回的走了。 王尚没吭声。 沉默的盯着地面。 四周空荡荡,寂静的可怕。 待人走后好久,他才喃喃自语道:“小丫头,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抬头,目光怔怔地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迷茫轻语:“桑静婉,你到底是还留了什么后手?” “小丫头,真的是你女儿吗?” 他脑海里,一边是八年前,姜安宁软乎乎向他伸手喊“哥哥”的模样。 一边是桑静婉临死前意味不明的笑。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 第229章 姜安宁是魔鬼吧 姜安宁找了条面纱,又戴了帷帽,这才避开热闹的前街,从绣坊后门,轻手轻脚的绕到了那处荒废的旧宅。 不过月余的时间,又经历了连续几日的大雨,院中的杂草,已经足足有两米多高。 比之先前姜安宁来时,还要高了一大截。 只是大多数杂草,如今已经枝叶枯黄,死的不能再死了。 又许是太久没有人 不过虽然是笑着说的,黄飞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对方的话可能是无心,可是自己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这个时候说话的是赤霞军。这个家伙这个时候还说这个,虽然有些不是时机,不过却是能够将他的心思给表达出来。也让那些围观的人更加的云遮雾罩的了。 慕容家的别墅一共有三栋,第一栋是接待亲友开会议事用的,第二栋是慕容泽健住的,最后一栋是慕容泽安住的。 李殊慈也终于抓住了一丝不对劲,可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呢?她掀开车帘望过去。 叶风,徐灵融等参赛之人,皆是封闭听觉,嗅觉,然后屏息凝神,从灵戒之中招出要炼化的灵材,然后调动魂体之内的异火,双手摊开,掌心向上,施放出火属性魂力,然后开始炼化灵材。 “也不用描述有多大的鱼了吧!机械死神应该更加的了解到了!特别是在绿皮鱼肚子里面!······”影子奴仆慢慢的说。 说实在的,御史这活计真不好干,御史的主要职责是纠弹百官,特别是御史谏官可以“风闻弹事”,也就是说御史谏官听到了某官某事,没有实据,也可以弹劾,即使弹劾错了,也不追究责任。 原来雅间内是州衙几个吏员在饮酒叙话,乐天只是一笑,便想要走来。 浅浅笑着,夏若脸上却不再有遗憾和恨意,取而代之的释然之下,还是有着几分不自然和歉疚。 她的话语并不是很重,加上那黄莺一般的声音,却是让这队长感觉到压力倍增。他知道自己今天遇到了硬主子了。或者说,他踢到铁板了。 这段话确实有些牵强,但虎掌柜发话了颜掌柜又在一边敲边鼓随声附和,有爱才之心的童掌柜就不好表态了。。 在挽风院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他知道白南枝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将事情搞砸了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赶紧从挽风院离开,生怕到时候被白南枝这个蠢材给连累。 月婳将屋内的窗户关上,拨了拨油灯里的灯油,便转身向床榻走去。 随着白叔禹的一道道命令下达,整个洛阳突然变得肃杀起来。往常一天热闹十二个时辰的百花楼突然关了大门,洛阳街头忽然多了很多面色凝重的人。 闻卿越听越觉得厉害,什么时候也给她的地宫搞一套这种防盗门,就没有人敢擅闯进去。 “是……是。”老婆婆真的是羞臊得老脸红通通,真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没一会儿,冲水声从里面传出来,接着整个卫生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诡异的气氛在不断蔓延。 刘蛾子躬着身子,但得意洋洋的道:“哪能呢,这不,得了夫人的好,昨夜没睡,连夜跟我那两个儿媳做了些吃食。”说完还打了个哈气。 ‘啪’的一声,沈月儿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这一下变故把沈月儿惊的登时不知所措,一只手捂着脸,呆呆的看着如意。 第230章 跪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姜安宁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如果你敢骗我的话……” 她拉长了声音,没有继续往下说。 威胁的意思却很明显。 “我都已经是你手上待宰的羔羊了,骗你难道对我有什么好处不成?” 姜轻轻用力地猛吸了几下鼻子。 “反正事情我确实做了,技不如人我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姜轻轻敢作敢当。” “不是孬种!” “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 她瘪了瘪嘴,卷着哭腔:“能不能让我吃顿饱饭再杀?” 她是真的饿了啊! 姜安宁由着人倒吊在井底抽泣了会儿,才用力将人拉了上来。 感觉到自己在被一点点拽上来,离井底下那个恶心玩意儿越来越远,姜轻轻喜极而泣。 快要到井口时,姜安宁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下,沉默片刻后,语气幽幽道:“开心吗?” 当然开心啊! 被拉上来了! 就算要死,好歹不是活着的时候,跟井底下那个恶心玩意儿死在一块了。 姜轻轻的喜色溢于言表。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姜安宁再次幽幽说道:“看见井底下的那个人了吗?” “当初她也是这样满心欢喜的以为,我会把她拉上来。” “只是在我将她拉到进口的时候,我就这样,嗖的一下~松开了手。” 姜安宁形容的时候,顺便松开了手。 姜轻轻满脸惊恐,尖叫着快速的下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嬢嬢啊,我错了!! 呜呜呜,我再也不捉弄人了。 在人掉至半空时,姜安宁才再次伸手拽紧了绳子,让人在井中荡了荡,才再次拉了人上来。 姜轻轻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已经哭干了泪水的眼睛,红肿的像是被大马蜂蛰过一样。 想再挤出来两滴眼泪都不成。 她双脚刚一落地,膝盖就弯了下去,啪叽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朝着姜安宁的方向趴了下去。 姜安宁:…… “倒也不用行这么大礼。” 呸! 谁给你行大礼了! 姜轻轻艰难地直起上身,满眼幽怨的看着她:“腿软了。” “站不起来了。” 不然谁要跪这个狠心的女人!! “哦!” 姜安宁声音淡漠:“你刚刚说的,蛊虫被我吓死,是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 姜轻轻瘪着嘴:“我要是能知道的话,还至于在这里,被你这么惊吓吗?” 早就让蛊虫把这女人的脑子啃食掉,让她成为自己的傀儡了! 感觉到人眼中的怨恨与不善,姜安宁用力拽了两下手中的绳子。 “诶呦疼疼疼……” 姜轻轻整个人摔趴在地上,呜呜咽咽控诉:“你知不知道在一个人腿麻的时候,还打她的腿,有多么的残忍!” “不知道。” 姜安宁老实的说道:“不过,我还能更残忍一些,你要试试吗?” 她目光煞有其事的看向枯井。 “这口井,看起来也有些年月了,当初挖的应该也很深。” “瞧着,没有十米,也有八米吧。” “你只看看底下的那个人,在井口看下去的时候,只有那么大一点点,就应该猜的出来,这井有多深吧?” 姜安宁唇角微弯:“你说我要是现在,重新把你给丢下去,让你在底下与那个东西作伴,你有多大的可能,独自爬上来?” “你养的那些小家伙们,能够救你吗?” “到时候你不仅要在底下忍饥挨饿,还要忍受尸体腐烂散发出的恶臭……说不定你饿急了,连那些白胖白胖的软虫子都不会放过。” 姜轻轻听的头皮发麻。 光是在脑子里面想一想,就觉得这场景无比的恐怖。 她嗷嗷了几声:“别说了,别说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呜呜呜……这女人是魔鬼吗?喝烫水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冷冰冰的话来。 “我希望你伪装成从福建那边过来的商人……哦,是商人家的跋扈大小姐。” “离家出走,想要做出一番自己的成绩来。” “证明给家里人看。” “然后在江安县放出声音去,说是要收购大量的蚕茧。” “等消息传开了,你就去姜家村,找到姓桑的两兄弟,将他们养出来的蚕茧全部收购走。” “记得要用高价。” “并且告诉他们,如果在半个月之内,还能再养出同等数量的话,就在价格上再加一倍。” “尽管表现的财大气粗。” 姜安宁说完,淡淡地看了人一眼:“记住了吗?” 姜轻轻瘪了瘪嘴:“记住倒是记住了。” “可你怎么能够保证,我从这里离开之后还会乖乖听你的话?” 她哼了哼:“你可不要太得意!我现如今听你的,不过是因为我受制于你,不得不听你的话。” “等我从你这儿离开了,我肯定……” 姜安宁“呵”了一声:“你肯定如何?” “你觉得,你身上的那些小家伙,无法控制我,反而是被我给吓死了。” “那么我,会不会有可能……” 她拉长了声音,弯下腰,贴在人耳边,轻轻吐气:“控制得了你呢?” 别说,还真别说……真的有这个可能! 姜轻轻犹不死心的问:“你也会御蛊之术?” 姜安宁笑而不语。 这种暴露自己底牌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坦诚? 说出来那不就露怯了吗? 姜安宁弯了弯嘴角,笑靥如花,避而不答,转说起另一件事儿来。 “你知道上一个得罪了我的,是怎样的下场么?” 她朝着枯井扬了扬下巴:“那人,跟井里头躺着的那个是亲兄妹。” “不过他没有他妹妹的好运气。” “好歹,他妹妹还能保留全尸。” “他……”姜安宁压低了声音,贴近人耳边轻轻吐气:“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呢。”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姜安宁绕到人身后,从后面,扶正着人的脑袋,吓得姜轻轻浑身僵挺,完全不敢乱动。 生怕姜安宁一个用力,拧断了她的脖子。 “他先是被我敲碎了四肢,只能软趴趴的,像个软体虫子似的,在那里蠕动着,满眼愤恨的看着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接着,我又亲自给他上演了一场劁猪教学。” 姜安宁从后面贴上来,轻声吐气:“你知道什么是劁猪吗?” “就是用刀子,轻轻划开公猪的那一层蛋皮儿,然后把里面的脏东西挤出来。” 她的指甲,缓缓在人脸上划过,从耳根到脸颊,再到嘴唇,吓得姜轻轻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哦,这个你可能不太熟悉。” “那宫里头的太监、内侍,你应该有听说过吧?” 姜安宁笑着道:“他们没了那根儿东西,从此便算不得男人了。” “劁猪也是一样的道理。” “不过……当时条件太过于简陋,我又没有什么麻沸散之类的东西,便就只好,生劁了!” “可惜了,在我劁他之前,不小心把他的舌头,给活生生的拔了下来。” “害得他疼痛难忍,却无法喊叫出声,真真是……太可惜了。” 姜安宁似是真的很有遗憾:“没有听到那美妙的嘶吼声。” “不过这样,倒是也有一个好处。” “就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割干净,就算是想晕过去,都会疼的晕不过去呢。” “后来我更是好心,特意让他亲眼看着,我给他把那两块脏蛋切成片,煎至酥脆金黄,喂给他吃。” “毕竟人死之前,都想吃顿饱饭。” “你看看,我连不让他当个饿死鬼都提前想到了。” 姜轻轻身子颤了颤,咬着嘴唇,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真的是人吗? 她说的,还是人话吗? 好残忍……呜呜呜,好吓人!! “你肯定是骗我的!”姜轻轻嘴上说的十分肯定,心里却没什么底气。 这女人好像真的是个疯子! 正常人,谁会说这么恐怖的话啊! 姜安宁淡淡道:“你觉得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完全不与人争辩的样子。 姜轻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人几句。 骂完却不免纠结起来。 怕人真的会御蛊之术,又怕人真的不会御蛊之术。 更害怕人会突然发疯,掰断她的脖子。 说不定是直接用小刀片儿,慢慢活剐了他! 她哼了一声,扶着井边的砖石,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傲娇道:“本姑娘就给你一次,驱使本姑娘的机会!” “但你也不要太得意,觉得我是怕了你!” “我不过是忌惮你身上的蛊王罢了。” “等本姑娘找到了机会,一定会把你身上这只,比我们族中供养的蛊王,更厉害百倍的蛊王,给挖回去重新供奉。” “到时候真正下去和那个恶心东西作伴的,就是你了!” 她嫌弃的看了眼井口,不想再多回忆丝毫与井底那恶心东西有关的任何事情。 更不想再记起刚刚从姜安宁口中说出来的话。 姜安宁轻挑了下眉,很好奇她身上的蛊王,又是什么。 看来,等回去,要再翻看一遍阿娘的手札了。 也不知道上面是否有记载“御蛊”相关。 “随你。” 姜安宁丢下一句话,便没再理会姜轻轻的碎碎念,头也不回的走了。 “喂!” “你就这么走了?” “那我要是去了那什么姜家村,拿什么买人家的蚕茧啊!” “买了之后,我怎么找你啊!” “喂喂喂!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垫钱吧?我告诉你,没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身无分文。” “喂,你……唔!!!” 原本腿软站不起来,怒捶着地面嗷嗷大叫的姜轻轻,忽然就被人捂上了嘴巴,用力向后按头。 她被迫仰头,与人对视。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顿时满脸惊恐。 她拼命的想要挣扎出声,喊停已经走远的姜安宁。 救我! 救我!! 唔唔唔……救我!! 可惜,背对着她,已经走远的姜安宁,已经听不见,更感受不到她的绝望呼唤。 - “人安置妥当了?” 姜安宁漫不经心地偏头看了眼进来后,就恭敬垂手立于门口的男人。 她仔细的净了手,取了干净的布巾擦手。 段青山极有眼色的上前,为人递上茉莉花香味儿的手油。 “已经按着您之前的吩咐,将人送到了画舫去。” 姜安宁“嗯”了声:“先前倒是没听你说,找来的是个女子。” 还是个会御蛊之术的女子。 若非她身上莫名其妙有什么所谓的“蛊王”,只怕她就真的要着了道儿了! 就算之前有所防备,提前让段青山在屋后的茂密草丛里头藏着,可真要是让人把蛊虫在她身上给用成功了,再多的防备也没有用处了。 段青山想到当时听见的那些话,也是好一阵后怕。 如果姜安宁并没有发现那什么蛊虫、引蛇粉的,只怕真的会着了道儿! “是下奴的错……” 他满脸愧疚的跪在人脚边儿,低头不敢去看人的脸色:“这事儿是下奴偷懒懈怠,交给了旁的人去打听,之后并没有仔细的核对过,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姜安宁轻瞥了人一眼,神色淡淡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段青山急急忙忙的把前因后果一一说清。 “……是我想着,总要有些自己能够调用的人才行,术业有专攻,什么样的事儿,就该找什么样的人去做。” “好比这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从那些下九流之人的嘴巴里打听,效果是最好的。” “您让我找人,我便寻思着,这样的人,就得是从那些素日里最是游手好闲,习惯偷鸡摸狗、投机倒把的人嘴里头打听,最容易找到合适的人。” “刚好当时有人过来投诚,拿了这事儿做投名状……” 姜安宁“呵”了一声,打断人的话:“投诚?投名状?” 这狗男人果然还是想要造反起义啊!! “你要做什么?” “拉帮结派,募集同伙?” 她怒一拍桌子,吓得段青山duang的一声,脑袋重重刻在递上,不敢喘大气。 “还是想纠兵起事?” 段青山嗫嗫着嘴角不敢吭声。 “你如今的身份,是朝凰绣坊里做杂事杂役的长工。” “不是那落草为寇的山大王!” 第231章 造反 姜安宁微微侧首,目光落在仿佛有无尽虔诚与卑微恭谨的段青山身上,锐利尽显:“背着我招兵买马了多少人?” “只算城中这些,大概、大概……七十六人。” 段青山得了说话的机会,急忙辩白:“下奴回去就遣散了他们,再不会做这样连累主上的事情。” “只算城中这些……如此说来,你在城外还有人啊?” 姜安宁微微弯了弯嘴角,皮笑肉不笑。 段青山偷偷看了人一眼,忙将脑袋贴地的更用力了。 “是、是还有一些,都是流落在城外破庙的乞儿,绝、绝无作奸犯科之人!” 他急忙保证:“下奴回去便连同他们也一起都、都遣散了!” “一共多少人?” 姜安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段青山咽了咽口水:“城、城中七十六人……” 他声音弱了下去,埋头不敢与人对视。 姜安宁眯了眯眼:“城外呢?” “城外、城外……城外都是些乞儿。” 段青山声若蚊呐,几乎低不可闻。 姜安宁笑了两声。 好家伙,看来城外的人数上,十之八九有猫腻了! 要不然这男人,不会是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 她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 这里头,有事儿啊! “段青山,我现在才发现,你这人看起来恭敬乖顺,实则阳奉阴违,十句话里有八句是假的!” 姜安宁骤然冷声:“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看不出来你的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段青山忙用力的叩首:“主上容禀,奴下真的没有、没有……奴下不是有心欺瞒的。” “那就是确有欺瞒喽?” 段青山微微哽咽,不得不认下罪过:“是、是……” 姜安宁冷哼了声,走到旁边的矮榻上坐下,等着人主动交代。 段青山伏地的头颅,随着人走动的方向,掉转了个方向。 “奴、奴是怕说了,您会生气。” 可不说的话,姜安宁好像已经更生气了。 段青山纠结挣扎了会儿,不敢触人的眉头,选择了坦白。 “前些日子,城外多了些从外地逃难来的流民。” “官府登记安顿了些,却还是剩余了些,说是暂时没有空闲的地方安置。” “其实也不是真的就没有地方安置了,这话不过就是托词罢了。” “只不过……” 段青山偷偷地抬起头来,小心瞧了瞧人脸上的表情:“这些人,原本是要安顿到姜家村的。” “哦?” 姜安宁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事儿,竟然还跟姜家村沾着关系。 不过,前世,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儿? 姜安宁皱眉回忆起那段不愿意回忆的过往来。 那时候,她才刚刚嫁到赵家,成了赵家的新妇。 赵家的丑恶嘴脸,尚且还略有收敛。 一些事情,倒是也还会说给她听。 当时,确实有一批外地来逃难的百姓,因为家长遭了水灾,房子田地全都被大水冲毁,成了一片废墟。 重建家园需要时间与勇气,更需要金钱和人力物力。 更不要说,此地地势洼,如今又被覆盖了大量的泥沙,重建的难度更大。 且,堵不如疏,这治水,向来是百年大计。 当地的县令,将此事儿上报给朝廷后,朝廷与工部商量了数日,最后决定,在此地修建堰,将原本居于此地的百姓,迁居到其他地县去。 恰逢当时,大多数逃难的百姓,都选择了往江安县跑。 且江安县,又一向地广人稀,常住的人口,不足其他周边县城的三分之二。 朝廷便决定,让堰都县的百姓,迁居到江安县。 富商大户们,自然是无惧无畏。 直接大手一挥,到县城买了宅子,又在附近买了大量的土地。 颇有东山再起的趋势。 连带着这段时间,江安县附近的房价、田地,都跟着涨价了一倍有余。 可是那些穷苦的普通百姓,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本来家中就积蓄微薄,又遇上了天灾,毁了半辈子攒下来的家业。 如今是居无家、食无粮,天气渐冷,甚至连件能够御寒的衣裳都没有。 江安县的县令,经过多日的统计人数,最后将堰都县过来的人,分别安置在几个比较人少的村镇定居、落户。 说来,那些个奔着争抢江安县第一绣娘而来的人,之所以能够这般轻松容易的落户,也有这次的迁居之事做便利。 否则,这般声势浩大的大量给人改换户籍,还真就没那么容易。 前世,她倒也确实听过几耳朵村里人说起这事儿。 原本有几十户人家,按官府的规划,是要安置在姜家村的。 但姜家村的百姓,在姜族长的带头抵制下,硬是没有让人进来…… 别说安排宅基地、搭建临时的窝棚了。 就连村口都没有让人靠近得了。 村里人一老早的,就安排了人盯着官道上的动静,远远的瞧见了人过来,便组成了人墙,连带着沙袋土堆,将进村的路,给封堵上了。 说是担心水患地方过来的灾民,会带瘟疫杂病,损伤村里的老弱妇孺。 “我们身为男人,自该为保护你们这些老弱妇孺而战!” 姜安宁还记得,赵海当时颇为得意跟她说了这句话。 之后又怒骂了那些过来逃难的灾民:“就该死在外面,还逃什么呢?” “没得给旁人添晦气!” 姜安宁没忍住问了句:“可县城里也新来了好些人,怎么他们就没见被谁抵制?” 她有些担忧:“何况这是官府的安排,咱们这样跟官府对着做,真的没关系吗?” “城里头的人怎么能跟这些泥腿子相提并论!” 赵海当时发了好大的怒火,吓得她不敢吭声。 “要是官府安排过来的,是些富户财主,再不济,来些貌美的小娘子,大家也不会这般强烈反对。” “可你瞧瞧他们安排进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又穷又丑,真让他们住进了咱们村子,还不把咱们村的整体风气,都给败坏了!” 赵海冷哼:“更何况,咱们也不是不让他们进来啊!官府有了安排,咱们做小老百姓的,自然配合。” “族长也跟他们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他们能够每人交上来二两银子的入住费用,立马敞开大门,欢迎他们入住。” “是他们自己不给钱的。” “可不是我们非要拦着不让他们进的。” “真想进来落户安家,交钱就行了。” “又不是没给他们选择!可这些满身穷酸的泥腿子,不愿意给钱就算了,竟然还想要白嫖,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分期给付,简直就是笑话!” “这么点钱都拿不出来,还想入住姜家村?做梦去吧!” 可二两银子……几乎是农户人家一大年的收成了。 姜安宁便忍不住说了句:“可你手里也拿不出二两银子啊!” 她意在提醒人,不要把话说的那般绝对。 二两银子不是小钱。 偏偏不知道刺激到了赵海的哪根神经,惹得他突然发怒。 朝着她大吼大叫:“你什么意思!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了是吧?老子花你钱那是看得起你!” “你以为什么东西都有资格给老子花钱不成?” “你别给脸不要脸!” “老子现在没钱,又不是一辈子没有钱!早晚有一天,老子能挣大钱,到时候,你想来巴结老子,给老子钱花,老子都看不上眼!” 姜安宁承认,她当时的确有些被突然暴怒的赵海给吓到了。 好一会儿都没敢发出声音来。 赵海骂了几句,便也就没再揪着这让他无比丢脸的话,继续吵嚷了。 “衙门没跟他们要钱,那是衙门的事儿。” “总不能委屈咱们自个儿村里的人,就为了显得衙门那帮酒囊饭包们,慷慨大方吧!” “凭什么啊!” “要么这钱,官府帮忙出了,要么,这些臭穷酸们,就哪来的回哪去!少出来晦气别人!” “这天下,断没有吃白食儿的道理!” “哦,他们弱,他们就有理了?他们弱,我们就得把好房子好地分一半给他们住?凭什么啊?” “他们要是有钱,能像那些逃难过来的富户老爷们一样,在县城里头买房买地,咱们肯定没有话说啊!” “弱肉强食是规则,想活着,就得遵守这个规则!” 赵海的一番话,砸得姜安宁脑袋发昏,辩白不出什么道理来。 可她就是觉得,这样的话,听着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 但又好像,没什么错? 只是总觉得正确的道理中,又夹带私货的藏了什么歪理。 姜安宁迷茫了,本着被张氏耳提面命规训过的“为妻之道”,她当时并没有跟人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当年不曾深想过的问题,如今也不愿再浪费精神去想。 不过,她觉得,赵海这话兴许是有道理,也兴许是没道理的,但令人难受的,却是他对待他自己、对待他人,对待富户、对待穷人……用的是两套不同的标准。 只是没有想到,时移世易,赵海已死,赵家也逐渐凋零,她摆脱了前世的悲惨命运开端,这件事儿却还是发生了。 会不会,这就是那弹幕上所说的【既定命运】并不会更改呢? 那她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辈子的命运轨迹,到底有没有避开前世的凄惨下场? 她发愣了会儿,直到听见细微的抽泣声,才清醒过来。 纠结过去,已经没什么意义。 还是顾好眼前的生活要紧。 “你哭什么?” 姜安宁看着伏地而哭的段青山,更加莫名其妙。 她又没有打他,更没有骂他……怎么还演上了? 姜安宁瞪了人一眼,没好气儿道:“我冤屈着你了不成?” 她险些被人种了蛊虫、害了性命,都不曾委屈落泪。 怎么他这个“罪魁祸首”倒是先哭上了? “奴心中愧疚……”段青山有些后悔自作主张,没有把事情跟姜安宁说过,就自行拿了主意,收留救济了那些被姜家村排挤的灾民们。 尤其,姜安宁也是姜家村的人。 万一……她也是拒绝接受这些灾民入住姜家村,霸占姜家村土地的人,那他岂不是、岂不是跟人作对? 想想也知道,不会有人会愿意容留个不听话的奴隶在身边。 一想到他很可能会被姜安宁赶走,段青山更加难过。 心里甚至是多出几分戾气来。 想毁天灭地。 犹在生气的姜安宁,忽地看见弹幕上,刷刷刷的飘过数行标红加粗的大字。 【段青山黑化进度9%】 【段青山黑化进度19%】 【段青山黑化进度29%】 【段青山黑化进度39%】 【段青山黑化进度49%】 …… 爹了个蛋蛋碎的!! 不是,这男人,他有病吧?? 又黑化了??!! 天杀的啊!! 姜安宁内心极度崩溃,看着仍在飞速飙升的黑化进度,人都麻了。 能不能给她也上个黑化进度啊!! 她也想黑化!! “你……”先别黑化了! 姜安宁险些脱口而出的话,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沉吸了一口气:“你先别愧疚了。” “暂停一下。” “且先与我仔细说清楚,你收留的那些人,可都有盘查过来路?” “别是又有人浑水摸鱼,顶替了什么人的身份,混在其中,想要搅和生事。” 段青山擦了擦眼睛,赶忙回了话:“是都查清楚了的。” “有衙门的宋大人帮忙,都是照着衙门的安置名单,逐一核实过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岔子。” 姜安宁诧异的挑眉:“嗯?” “宋大人?” “哪个宋大人?” “衙门里的人,为什么会帮着你核查这种事情?” 姜安宁眉头渐渐皱紧:“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事情?” 段青山低下头,没什么底气的说道:“没有了的……” 可这话听着,实在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连段青山自己,也觉得太过虚假,羞愧的不敢再抬头看人。 姜安宁冷笑了声:“我看你心有愧疚是假,想着法儿的欺瞒我是真!” “奴没有!” 段青山急忙辩白:“奴真的没有!” 他抓耳挠腮的好一会儿,才坦诚说道:“这事儿,是晚娘托付给奴,让奴来做的……” 说着,他那张凶神恶煞的黝黑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姜安宁:??? ……嘶! 她倒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好像发现了个,很了不得的事儿! 段青山跟晚娘? “你跟晚娘,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咋看着这么暧昧呢? 段青山失落了一瞬:“奴就是帮着人,跑跑腿,做些杂事儿。” 姜安宁不信。 只是帮忙,那你脸红什么?又失落什么?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 她轻皱了皱眉:“晚娘又是为什么,要收留募集这些灾民?” 第232章 造黄谣的都该死 “兴许是一时心软吧…”段青山有些不大确定的说,心中更是羞愧。 他着实是有些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竟然敢事事越过主上,自作主张不说,连事情的缘由,也不曾打听清楚,光顾着献殷勤去了。 还是拿着主上的面子去献殷勤…… “我错了,主上。” 段青山低下头,此时是真的觉得没脸见人。 姜安宁立马就明白过来,这事儿只怕连段青山也不清楚缘由。 不过是因为些什么小心思,跑到人家晚娘跟前儿,献殷勤去了。 只是…晚娘又是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段青山一个土匪头子,骨子里头就充满暴力造反的思想,倒也是情有可原。 瞧他动不动就黑化,便也能够猜得出来,这不会是什么安分的主儿。 也不知道这男人非要赖在她这里,又是图些什么。 可晚娘一个老实巴交,一心所想,不过是寻个本分男人,过安稳日子的柔弱女子……收留下这些灾民又是为什么? 更别说,收留灾民这种事儿,往好听了说,那是心善,是功德一件,值得歌功颂德的赞扬一番。 可要是往不好听了说,甚至有心之人,想要利用此事生出什么事端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一顶造反的帽子扣上,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便是遇上个说你沽名钓誉,泼一盆说你是假救济、真虚伪的脏水上来,就足以污浊了你的名声,。招来万人讨伐咒骂。 善心,向来是最容易被辜负的。 晚娘应该不会这样糊涂才对啊? 姜安宁微皱了皱眉,很是想不明白。 看来,还是得找晚娘过来问问清楚才行。 “宋大人又是哪一个?” 姜安宁皱眉问。 段青山赶忙答了:“就是宋玉宝宋大人。” “不过,这声大人,其实也是高赞了!” “实则,宋玉宝只是看守县衙大牢的牢头,原是当不得这么一声大人的称呼,只不过有传言说,他是县令大人的小舅子,所以大家才尊称一声‘宋大人’的。” 姜安宁略感诧异。 “宋玉宝?” “是、是啊!”段青山见她惊讶,不由得揣度了问:“主上您认识?” 姜安宁摇了摇头:“不熟。” 只是托人送过几次东西过去,倒是也巧了,这东西是她托付给晚娘找人去送的。 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系? 段青山偷偷瞧了会儿,实在是瞧不出人的喜怒,不由得主动开口,表明了忠心:“主上放心,奴回头一准驱散了那些人该干嘛干嘛去,绝不再私自决定。” 能不能不要赶他走? 他眼神有些可怜。 像条想讨好人,却都不敢摇尾巴的大狗狗。 只是这副表情,实在与他那张凶神恶煞,满是横肉的脸,有些不符。 姜安宁白了他一眼:“既然有官府出面帮忙核查,确定了这些人的身家都是清白的,我又何必要做那恶人呢?” 她说着,声音一顿:“如今这些人是安置在哪里?” 若是就住在城外,人家自力更生,同她更是没有什么关系。 她就算是想做恶人,也根本管不着啊。 段青山顿时脸色慌张,腚沟一紧。 姜安宁挑眉笑了:“又有事情瞒着我?” 段青山羞愧的低下脑袋:“没、没有……是、是安置在,您在县城外的那处别院。” “什么?” 他后面的几个字,说的含糊不清,姜安宁根本就没有听清。 “安置在您县城外的那处别院。” 段青山又哼哼唧唧的重复一遍。 姜安宁气的一拍桌子:“你要是实在不想说就别说了!” 赖赖唧唧、含糊不清,是刻意吊谁的胃口呢? 段青山轻声低语:“是安置在了您在江安县城外的那处别院。” “什么……我在江安县城外的别院?” 姜安宁惊讶的合不拢嘴巴:“我什么时候,在江安县城外有别院了?” 她怎么不知道? “就是官府判还给您,当初赵家借用您嫁妆,购买的一处荒院。” “瞧着倒是撂荒挺多年了,地方倒是宽敞,不过没有几间房,大家现如今不过是把院子里的杂草,拾掇拾掇干净,简单的搭了几处窝棚。” 段青山仔细说了眼下的情况:“只是如今天气越发的凉了,尤其是早晚的时候,大人还能扛一扛,老人小孩,还有孕妇,却是越发的难熬了。” “前不久,就病倒了好几个。” 他小心瞧着人的脸色,叹了口气:“可大家现在的条件就这样,谁也凑不出多余的钱来,安济坊那边倒是有免费医疗的名额,可却也没办法一下子给这么多人同时瞧病。” “更别说安济坊的大夫,向来是不怎么出外诊的。” “他们这些人,又没落户成功,没有户籍证明进不得城去,大夫们不过来的话,这病就也没办法看了。” 姜安宁微微拧眉。 相比起这些事情,她更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县城外面买了一套别院的。 ……就算是赵家,的的确确以各种各样的名头,诈骗了她许多银钱。 可也不曾听说,还有这么一处房产啊? 而且……既然是有这样的一处房产,怎么也没有人跟她说过呢? 现如今倒是收留了这么好些人,她还是误打误撞,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是谁告知你,这处别院是我的?” 姜安宁拧眉,并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想计较清楚这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 “这别院又是在什么地方?你仔细的与我说了。” 段青山略有迷茫:“是宋大人说的,而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 “衙门口的布告上都写了,就在城外,临近官道的那片荒地上。” “原本那儿也不是荒地来着,之前,这块儿地种了不少的花生、红薯、玉米什么的。” “只是收成都不大好。” “后来才渐渐撂荒了,听说就是被赵家人买回去之后,无人耕种,才会撂荒的。” 他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睁圆了眼睛,满是惊讶的问:“您不知道?” 姜安宁瞪了他一眼。 她当然不知道。 不过,她好像也确实没看当时的官府布告。 而且,当时官府不是只公告了,要当街打赵海的板子,严厉打击这种欺诈未婚妻嫁妆的不正之风,以儆效尤吗? 怎么还公告了赵家,侵吞了她哪些财产? “听宋大人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张氏在牢里头又交代的。” 段青山道:“原本,县令大人也是不知晓的,那赵家与您的财产纠葛,已经做过一次切割划分……是前不久的时候,张氏受不住刑,主动坦白了这事儿,说是希望您能高抬贵手,如今她已经把所有从您这里骗走的田产、房屋,都交还了,一点不少。” 他小心的吞咽了下口水:“还说,她已经不欠您什么了。” 不欠? 怎么可能! 姜安宁冷笑了声。 他们还欠着他一条命呢! 怎么会是还了些东西,就能一笔勾销呢? 想都别想。 “原来是这样。” 她看了眼段青山:“我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儿。” 段青山忙说:“是奴的错!没及时告知您。这事儿是您在安夫人府上时,官府突然间张贴出来的。” “当时,宋大人从张氏口中得知了此事,就立马去回禀给县令大人了。” “正好就赶上了带着人到姜家村安置,却无功而返的两个衙役回话。” “县令大人正愁该怎么解决这事儿呢。” “宋大人便趁机说了这事儿。” “也算是给县令大人出了个主意,送了场及时雨。” 段青山小心的咽了咽口水,感觉姜安宁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们出的主意,他们所谓的及时雨,就是把这些人,安置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别院里?” 还对全县昭告了! 可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之前,她去告诉张氏赵银莲的死,没多久,官府就贴了布告,说人是盛越闻杀的。 如今又来…… 经此一事,只怕就是那些人,想要说这别院不是她的,衙门上上下下都不能够答应。 更别说,那些被姜家村拒绝,无家可归、无处安置的灾民们了。 这处别院就算不是她的,不是赵家拿着她的钱背着她买下的,如今也必须要是她的了。 就连这普度众生般接济了那些灾民的好名声,也必须是她的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费尽心思将她捧上一个不该是她拥有的高度,究竟是为着什么? 捧杀? 还是别的什么算计? 姜安宁始终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什么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尤其是这种,费尽心思捧高你名声,将你架在了好人的位置上。 且两次,都有宋玉宝的参与。 从前,只怕是小看了这人的玲珑心思。 姜安宁细想了想。 好在,她为了给张氏添堵,着意留心着,让晚娘安排了些不花哨,不过分显眼,不容易被拒绝的小礼物,频频送上门去, 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得罪到人的地方? “如今,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 姜安宁忽然想起前不久,搭牛车回姜家村时,听见的那些闲话。 原本倒是还想着,跟方婶子打听打听来着。 没想到会出了周然那事儿……她后面倒是也没有机会,且些许小事儿,确实也不值得放在心上,便也就给忽略过去了。 如今倒是突然提醒到她了。 段青山面如菜色,支支吾吾:“也、也没说什么……” 他心虚的,被姜安宁瞪着眼睛看了过来,立马就缴械投降:“都是不怎么好听的话,奴说了,怕是要脏了您的耳朵。” “说吧。” 姜安宁略整了整衣衫:“我也听听他们究竟还能说出怎样难听的话。” 能不能有赵家人说出来的那么难听。 段青山犹豫再三,最终实在是扛不住姜安宁怒视下的压力,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始学起街头巷尾那些闲碎话。 “呦!这是怎么的呢?那姜家安宁跟赵家的事情,不是早就已经告一段落了吗?姓赵的那个还跑了,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抓着人呢,这怎么又贴出一份布告来?” “让我瞧瞧,这回这布告上,又是写了点儿什么……哎呦喂!可真是了不得了呦!天杀的啊!这姜家安宁,到底是做什么活计的,怎么能这么有钱啊?光她一个人,就置办下两套房产?可别是县令大人搞错了吧?她一个小娘子,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就算是真的能赚钱,多半也是家里头生的好,又或者是嫁得好……可我听说,她父母早亡,根本就没留下什么遗产给她,甚至还欠下一屁股外债,当时那些讨债的人都上门去了,直接将她家里头的东西,给全部搬空了。” “她又没有嫁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些钱置办这么多田地、房产?别是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儿吧。” “是啊,女人怎么能赚到这么多钱?” “我早就听说了,这事儿其实根本就不是布告上写的那样!” “你知道什么内幕?快说说。” “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赵海骗了姜安宁!是姜安宁联合起她在外面的野男人,合谋算计了赵家!!” “根本就不是姜安宁有本事,赚下这么多家产,都是从赵家算计来的!!真正有本事会赚钱的是赵家!!” “也是赵家人倒了大霉,说了这么个未婚媳妇儿,被她联合姘头,给算计的家破人亡。” “天呐!!” “原来竟然是这样。我就说,姜安宁怎么可能这般有本事,合着是侵吞了未婚夫家的钱财,充当成自己的。” “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也太不要脸了吧!” “那姜安宁的姘头又是谁啊?得拉出来一块儿骂才行。” “那就不知道了。” “听说啊,不止一个姘头!” 段青山学着学着,瞧见人铁青的脸色,顿时不敢再说了。 他不大自在的咳了两声:“就、就大概是这样子的。” 其实还有更过分的,说赵海根本就不是越狱了,是姜安宁跟她的姘头们,担心事情会败露,所以联合起来,在牢中毒杀了赵海,却反过来诬陷人逃狱,将人打成了人人喊打的通缉犯。 姜安宁唇角微弯,看起来是在笑,实则满脸嘲讽。 “就这?” 比赵家说的,倒是还多少客气了些。 不过,也差不多了……甚至,这话听着,似乎还有些耳熟。 姜安宁轻皱起眉来,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编排她在外面有姘头,跟好多个男人不清不楚,嫌恶她赚的钱不是干净来的…… 不正是从前赵家跟姜家村的那些人,会咒骂她的话吗? 虽然在遣词造句上略有偏差,目的倒是相差无几。 都是想要抹黑她的清白。 “可知道这些话的源头是出自哪里?” 姜安宁怀疑,是有人在暗中作梗。 段青山摇了摇头:“这种街头巷尾传起来的闲言碎语,最是难以确定源头,大家都仗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又想着‘我不过只说了一句恶言,也死不了人’,习惯了以讹传讹,又难免会在其中添油加醋,自行想象,就算是找到源头,只怕和最初时说的那话,也风马牛不相及了。” 姜安宁冷沉着脸。 她心里倒是有几分怀疑。 最大的可能就是赵家。 否则怎么会这般巧,明明都是与她不相识的人,却张张嘴,上下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编排出她的黄谣来。 “你们可有人知道赵江的下落?” 自从那日,赵江跑了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第233章 趁火打劫 “前些日子,倒是有人见过那赵江在画舫寻欢作乐,出手很是阔绰。” 段青山微拧了拧眉:“只是,晚娘说,并不曾留意到有这么个人。” “江安县城域不大,更遑论画舫这样的地方,满江安县,也就只有这么一处。” “若是赵江真的去了,合该不会没有人知道才是。” 姜安宁略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刻意营造了赵江的行踪?” “奴不敢确定。”段青山尽可能谨慎的说道:“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反常,并不敢妄断。” 姜安宁沉思片刻。 “好心向来是没什么好报的,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我见多了,既然你想要留用他们,成全你的善心也好,有旁的什么心思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所有的食物和水,又或者是被褥、钱财,住所等,都必须是他们通过自身劳动换来的,而不能够坐享其成。” 姜安宁的声音有些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眼间多了几分阴郁。 “主上您放心,奴省得的……”段青山应着声,忽地反应过来,满是惊喜:“主上!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都可以留下来?不用赶走?” “难不成这件事儿,我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吗?” 姜安宁嗤笑了声,极尽嘲讽。 她都已经被架到这个位置了,若是在这个时候,让段青山出面去将人给赶走,那和承认她这个“屋主人”不近人情、赶尽杀绝有什么区别? 到时候,好人就要成了安排他们住进去的人。 坏人的名头,却是要落在她的身上。 她若真的是去赶了人走,想来要不了多久,姜安宁落井下石、心如蛇蝎、无情无义的名声,就要传遍江安县了。 更有可能,连京城都会流传起她的恶名! 届时,一个名声有损、德行有亏的绣娘,只怕是担不起圣旨钦定这样的天恩荣耀。 就算圣上不怪罪,那江安侯府只怕也是不乐意的。 谁会希望,自家孩子的婚事上,出现一个名声不好的绣娘所做的衣裳? 多晦气! 这样的事儿,姜安宁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实在是想不杞人忧天,都很难自欺欺人,骗自己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倒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把人想的那么坏’。 前世…… 她就已经吃过教训了。 那时,她还是朝凰绣坊风光得意,需要排队提前预约,才有可能约得到的大绣娘。 好些个人家,甚至不惜花费千金,只为求得她的一副绣图,讨个吉利彩头! 直到嫁给赵海的第三年,赵家人背着她,偷偷在外面传谣,说她其身不正,行为不端,是个不检点的。 迫得那些从前追捧她绣品的人家,纷纷上门来与她解约、退款。 可那些定金,都被张氏拿去,给赵江跟赵银莲兄妹两个,置办聘礼、嫁妆,花干净了! 她哪里有钱退? 不过是与人协商,晚上个一两天再退,也好让她有时间筹措银子。 便被张氏咒骂是要赚昧心钱,携款跑路。 害得她再次被那些顾客毁约,要求立即退钱,不然就要去衙门告她。 偏偏搅和了此事儿的张氏,还犹嫌不够落井下石一般,四处传扬她是骗子、骗了好多人的定金不给退,被人找上门来讨债,丢了他们老赵家的脸。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她的名声彻底毁了。 再也没有人,敢再来找她做绣活,也不愿意用她的绣品了。 都觉着晦气。 就算是有人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不相信这样莫须有的谣言,最终也架不住在被人孤立裹挟中,对她敬而远之。 天下绣娘多的是,实在没必要因为她一个……惹得自己不合群,被排挤咒骂,甚至是打上门去,连门窗都被砸了。 姜安宁目光渐渐飘远,想起从前的诸多事情来,越发的心生防备。 甚至忍不住怀疑,会不会如今的诸多事情,也是当初指使赵家的那人,又想要故技重施? 段青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手足无措的看着人。 姜安宁也无意难为他,没得再把人给刺激黑化了。 “既然是养了那些人,就也给他们,找些事情做吧。” “打听打听,城中那些流言蜚语的来源……”想到什么,姜安宁声音微顿:“若是进不去城中,到各个村里去转转,听听那些人闲言碎语时,都在说什么也成。” “另外,在城门进出的地方,多安排些人,盯着来往的人里,有没有赵江的身影。” “若是遇见了,也不必打草惊蛇。” “只悄悄盯着,知道他在哪里就是了。” 姜安宁轻掀眼皮:“让晚娘找个时间,过来见我。” “或者,我去见她。” 又想了想:“再备上一份薄礼,送到宋家去。” 段青山迟疑的问:“那,是以什么名头去送呢?” “就说,感谢宋大人为我奔走,这才让我早日拿回了属于我的房契地契。” 姜安宁唇角微弯:“正巧的,姜家村赵家那宅子,当初也是我花了钱购买置办下来的,县令大人之前也是判还给了我,去安府之前,我也到衙门,一并提交了各种材料证明,办了过户手续。” “如今算着时间,应该也是办的差不多了。” “你跟宋大人去拿城外那房契地契的时候,也顺道把那份房契地契,一并拿回来。” “也省得我再去多跑一趟了。” 既然他们要利用她的名声做筏子,那她趁机收回自己的东西,也很合理吧? 段青山不疑有他,恭敬的应了声是。 - 安府。 姜安宁到时,已经有不少穿着贵气的夫人小姐们到场,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儿说着话。 “可是我来晚了。” 姜安宁见过主家后,略表了歉意。 安夫人热情十足的拉过人的手,笑道:“不晚不晚,瞧见你来,我就高兴了。” 说着,她目光扫过其他人,状似无意:“可巧,咱们这会儿,才刚刚说过你呢,你这便来了。” “可得是让咱们大家伙都好好的认识认识你。” “先混个脸儿熟。” “也省的日后,没得机会再跟你熟识,想约你怎么怎么做绣活,都排不上号了。” 安夫人话音刚落,就立马有识趣儿懂眼色的夫人,领着自家的女儿上前,凑趣儿说话:“瞧着咱们姜绣娘的样子,年纪倒是不大,看起来倒是跟我家闺女的年纪差不多。” “也是巧了,我家这个丫头,平日呆笨的很,做什么都慢吞吞的,学什么都学不会。” “唯一还算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绣花了。” 这人穿着件葱绿色的对襟,搭了件儿浅色的褶裙,低髻上簪了两朵清丽的绒花,大气却也低调,丝毫不喧宾夺主。 说起话来,细腻又轻柔,让人忍不住耐心听下去。 “不过她那点儿三脚猫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姜绣娘,往后怕是少不得要姜绣娘帮着多指点指点,总别叫她真的什么都不会,没一丁点儿能拿得出手的技艺,往后说婆家都不好说了。” 苏白氏十分自来熟的,握上了姜安宁的手,跟她女儿的手放在了一起:“正好你们两个小姐妹儿,年纪相仿,待在一起,想来也会有话说,不妨就交个朋友,当个手帕交。” 三言两语的,就把姜安宁归置成那位沉默寡言的姑娘的朋友了。 “往后她出嫁了,也能有个上门添妆的好姐妹,让人知道知道,我们家的姑娘,也是有朋友的,轻易是不敢给欺负了去的。” “待姜绣娘出嫁了,我这闺女自然也如是。” 苏白氏笑吟吟的看着姜安宁,好像很是慈爱:“如此,也算是一桩美事儿。” 其他夫人见她下手这般快,都有些着急了。 也想着带自家闺女过来,跟姜安宁“认识认识”。 “你们两个小姐妹儿到后头去玩吧,如今虽然已是暮秋时节,安夫人家后院的池塘里,却还是开着一塘翠盖华章,花色白中泛黄,红紫并绿,煞是好看。” 苏白氏直接没给其他人上前来的机会:“早就听说,姜绣娘最擅长绣的还不是狸奴嬉戏,而是荷花,正巧我家这闺女也是喜欢,你们在一块儿,也能互相交流指点一番。” 话说到这儿,姜安宁就算是想不往后院走都不行了。 她目光看向安夫人。 安夫人始终保持着得体温柔的微笑,看了眼还在跟各自闺女低声争执的妇人,嘴角更上扬了几分:“苏夫人说的没错,我这后院的翠盖华章,确实开的正好,如今正是好观赏的时候。” “那池塘里头,还养了几尾金鱼,你们两个小姐妹儿,不妨就到后面去玩儿吧!” 她客套道:“原本,我该是让嫣儿来陪你们的,奈何她正忙着梳妆,只怕一时半会儿不得空。” 有了安夫人这话,姜安宁立马从善如流的应下:“那我就与这位姐姐,先到后院去了,也省得打扰了各位夫人们说话的雅兴。” 大人们说的话题,小孩子总是有些不适宜听的。 刚刚远远的走来时,她便听到了几人正在讨论,哪家花楼里的男倌更好用一些。 甚至还有人提到了赵元山,说起他如今像条狗一样,迎来送往的也大多是男客,脏了身子,可是用不得了。 虽然算上前世,姜安宁也不算小孩子了。 只如今,她到底不过是个“才及笄的小丫头”合该不懂她们凑在一块说的荤话才是。 姜安宁与那个沉默的姑娘,才刚结伴往后院去,其他的几位夫人,也各自打发了自家的女儿,到后面去玩了。 不过,那几个人,对姜安宁好奇有余,却没有主动上前来,与之打招呼的。 倒是先前那个跟在苏白氏身边时,始终沉默寡言的姑娘,开口说话了:“我只是苏家庶女,你倒也不用真的把我当回事儿。” “我母亲那些话,你只随便听听就成。” 姜安宁稀奇了下:“她说你也喜欢绣花,莫非也是假的?” 刚刚她瞧见人随身挂着的针包了,且那荷包上绣的柳叶,也很细腻。 如果不是她身边有个手巧的大丫鬟,帮着做这些事儿,那便是她自己绣的了。 绣工确实挺好的。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苏浓轻嗤了声:“我难道还有什么旁的选择不成?” 不过是嫡母说什么,她就得听什么,照着做什么罢了。 “我不知晓你口中的别无选择是指什么,但若是你真的对苏绣感兴趣,我们不妨切磋切磋,互相交流下经验。” 姜安宁朝人友好的笑笑。 苏浓皱眉:“与我这样一个庶女打交道,可不会给你带去什么好处。” “我人微言轻,连自己的婚嫁之事都做不得主,你……可能会打错算盘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个绣娘是打的什么主意。 “我没什么算盘可打的。” 姜安宁笑笑:“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今日见过之后,很可能明日便见不到了。” 她明确表示出,并没有与人深交的意思。 “不过都是坐在这里,等着主家开席罢了,而我又不会旁的什么事儿,只会绣绣花,若是姐姐感兴趣,咱们便聊上几句。” 她伸手,轻轻抚上越出栏杆的荷叶:“若是姐姐不感兴趣,咱们便随便坐坐,赏赏花,吹吹风,等着主家开席就是。” 苏浓目光在人身上打量了许久,心头微微多了些许异样的情绪。 “你不嫌弃我是个庶女?” 往常,她跟着嫡母出门,那些嫡出的小姐们,总是不太爱搭理她的。 “我也不过是个父母早亡的乡野孤女罢了。” 姜安宁坦荡荡,没有丝毫自卑。 “可那又能怎样呢?” 是孤女如何?是庶女又如何? 左不过人活一世,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旁人的嘴巴。 苏浓心头一震,接着,更多是对人产生了好奇。 这丫头,难道都不会自卑的吗? 乡下来的野丫头……本该是上不得台面儿的,可她似乎,没有丁点儿怯懦,反而落落大方。 与姜安宁的大方自信比起来,倒好像是她这个大宅门里的庶出女,更上不得台面了些。 可明明,她的出身更好些啊! 苏浓有些纠结了。 看姜安宁的目光里,也更多了好奇。 姜安宁任由人打量,也没在执着之前的话题。 她走上池塘中间的凉亭,寻了处视野宽阔的地方坐下。 很快就有眼色伶俐的小丫鬟,走过来奉了茶水点心:“姑娘请慢用。” 说话轻声细语的,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赏心悦目。 姜安宁忽然觉得,有钱真好。 有钱人的日子,真好。 “谢谢!” 客气的跟人道了声谢,她随意的捡了一块桃花色的点心来吃。 …唔,太甜了。 看来有钱人的生活,也不是完全的好。 她勉强吃完了一块,连灌了几杯茶水下去解腻。 如同牛饮般的喝茶方式,惹得其他几个正往这边走来的姑娘发笑。 “瞧她这样子,怕是品不出这上好的金丝小种是个什么滋味吧?可真真是浪费了好东西。” 听见人低声戏弄的嘲笑,姜安宁回味了下刚刚那几口茶的味道。 随后,目光不免落到她拇指大小的杯子上。 嗯…杯子太小了,一口下去,确实没咂摸出什么滋味来。 连解渴儿都有点费劲。 确实有些中看不中用。 倒是好像,有股子烂桂圆味儿。 又有点烂树叶子味儿。 “乡下来的,能懂什么品茶吃酒的?倒是还要叫咱们跟她在一块,可真是晦气。” “也就苏家那个庶女,跟她是一路货色,才能玩得到一起去了!” “呸!什么庶女?可别往那小贱蹄子脸上贴金了,分明是个外室女,也就是苏家那样的粗鲁武夫,才会没个规矩礼法的,把人记作了庶女,养在名下,还要咱们时时跟她一同赴宴,坐一张桌上,真真是掉价!” 几个衣着华丽,打扮清新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堆儿,说着姜安宁与苏浓的闲话。 以为离得远,就能让人听不见,时不时就要瞅着姜安宁,捂嘴偷笑。 姜安宁:……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太理解这些富贵人家的小姐。 目光落在那一池子荷花上,淡粉薄黄,红紫尖头一点绿,确实好看。 风吹时,有浓郁香味儿,迎面而来,闻之令人心神愉悦。 姜安宁难能觉得,有这般惬意的舒适日子。 她甚至忽然有种,要不就算了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挖个池塘,种上荷花。 清理块田地出来,种上点青瓜、黄豆、红薯。 搭个小院儿,在四周种上些李子、杏子、樱桃、梨子。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不再理会这世间的纷纷扰扰,躲在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 第234章 非奸即盗 “你这人倒是也好生奇怪。” 突兀的清甜声音,闯进姜安宁的耳朵里,将人的思绪拉扯回来。 “她们那么说你,你竟然都毫不在意吗?” 女子言笑晏晏,提着裙摆朝她走了过来。 “我瞧着,你离她们这么近,可不像是听不到的样子。”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往茶壶里头,添了一小撮茶叶,盖上盖子,轻轻的摇晃摇晃,揭盖后,往里面注入滚烫的热水,将原本紧实的茶叶给冲开后,将杯中的热水全都倒了出去。 随着橙红色茶汤的倾泻,浓郁清甜的桂圆香味儿,瞬间随着热雾翻卷起来。 她不紧不慢的重新注入温热的水,随后添了一勺茶,在另外的杯盏里,抬手示意对方:“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手艺粗糙,也不够雅观的话,不妨尝尝我泡的茶。” 那姑娘倒是也爽快。 笑着走过来,在人的对面坐下。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般泡茶的,倒是不能说手艺粗糙吧,其实还挺赏心悦目的。” 她眉眼弯弯,端起茶盏来,轻嗅了嗅,随后优雅地细细品了品。 “味道十分不错。” 她颇为认真的点评了起来:“口感顺滑细腻,茶汤清澈透亮,红而不浓,有很明显的花果蜜香气,后又能够尝到桂圆清甜,是极好的茶汤。” “姑娘不嫌弃我手艺粗笨就好。” 姜安宁唇角微弯,笑意温和。 “你若是手艺粗笨,岂非咱们这些人,个个都是没手没脚的了?” 女子挑眉:“圣上亲封的江安县第一绣娘,哪个敢说你手艺粗笨?岂非是不认可圣上之言?” “姑娘谬赞了。” 姜安宁不骄不躁的回道:“说到底,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名头,不是也没指名道姓,说就是我家阿宁吗?” “如此,这江安县第一绣娘,那便是我当得,吉安县的其他绣娘当得,甚至是姑娘与在场的各位,都能够当得。” 女子捂着嘴,‘咯咯’地笑了两声:“你倒是看的清楚。” “非是什么看的清楚不清楚的,不过是向来信奉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安宁波澜不惊地微动着嘴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来。 女子挑眉:“有意思。” 她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献殷勤法?” “就比如姑娘如今,特意走过来与我说话攀谈。” 姜安宁清冷的声音里,添了一丝玩味:“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绣娘罢了,寻常诸位夫人小姐们,能够与我产生交集的地方,约摸也就是商量着,在什么衣服上绣朵什么样的花,又或者是绣个怎样的屏风、摆件儿、手帕之类的玩意儿。” “如何能值得诸位夫人小姐们这般客套恭维?甚至是不惜让自家的女儿,委下身段来,与我交好。” 她还不至于被几句恭维的话,给捧的昏了头,误以为自己如今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这些人与她接近,无外乎也是为着那道圣旨罢了。 第235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外面那些人,传的纷纷扬扬,争相改户籍,成为江安县人,以为能因此角逐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身份。 可若是那些人也能争抢这份“天恩浩荡”,这些世家贵女们,岂非更有优势? 真要是能得了“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名头,于这些人家的姑娘小姐们,无异于是锦上添花。 甚至是更进一步…… 入到宫廷,得圣人赏识恩宠。 如此大的诱惑,谁会不心动? 利益当前,这些人会来与她接触,便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到底是金枝玉叶,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大小姐,向来自视甚高,如何会看得上她这样的“泥尘中挣扎”“上不得台面儿的卑贱玩意儿”呢? 连苏浓,正正经经的苏家血脉,门阀小姐,还不是照样被她们蛐蛐是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吗? 富贵人家的小姐,她们尚且瞧不起,对她嗤之以鼻,自然也是正常。 不然,刚刚也不会与自家母亲争吵,极不情愿的上前来,与她“混个脸熟”了。 “看来我阿娘说的没有错,你的确不是个简单的。” 女子大方坦荡的伸出手来:“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交朋友? 姜安宁瞧着她,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你不愿意?” 女子诧异的挑了挑眉,自顾自的说道:“你不愿意,这倒是也正常。” “泼天来的富贵,谁会愿意拱手相让出去呢?” “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 姜安宁眨了眨眼,觉得这姑娘很是有趣。 心思坦荡的也太过明白了些。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澜柳眉倒竖:“你笑什么?” 莫不是笑话她? 觉得她不自量力? 她臭着脸,很是不高兴。 “没什么,就是觉得姐姐很有趣。” 姜安宁捂着嘴,笑得收敛了些:“承蒙姐姐不嫌弃,那我便厚颜一回,与姐姐当个朋友?” 眼缘,有时候大概是个奇妙的东西。 她不知晓眼前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来自于哪里,偏偏就是觉得,跟人很投缘,会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汇离她实在是太过遥远陌生。 上辈子,她浑浑噩噩、凄惨一生,被赵家人欺骗、家暴、囚禁……根本就没有什么朋友。 这辈子倒是与方婶子和隋然交好。 可她们对她,总是感恩胜过相知相交。 似乎,也算不上是朋友。 和宋尧……或许勉强能算朋友? 不过,更多的,还是像合作伙伴。 晚娘就更不必说了,一直当她是老板。 段青山……不提也罢! 姜安宁细数了数身边的这几个人,真的很难说,有哪一个,会有眼前这女子,带给她的那种奇妙感觉。 谢澜愣了会儿:“真的?”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我要图谋算计你?” “不怕。” 姜安宁果断又干脆。 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什么好怕的? 又有什么值得图谋算计的? 更何况,难道她害怕了,想要图谋算计她的人就不会图谋算计了吗? 显然是不会的。 所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又有什么值得怕的呢? 大不了,神来杀神,佛来杀佛就是了! 怕什么恶呢? 只要她比恶人更恶,自然就没什么值得怕的了。 这是姜安宁如今最为信奉的道理。 只是这斩钉截铁、掷地有声的“不怕”,落在谢澜耳朵里,便只剩下无条件的绝对信任。 这不就是对她人品的信任吗? 她瞬间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你、你这人可真是、可真是够傻的,哪有都还没跟人见过几面,就这般轻信了人的。” 佯怒,嗔怪了几句,心里头已经把姜安宁,添加到了好朋友名单上。 从前,围在她身边的世家贵女、权贵少爷,也不是没有说好听话恭维讨好她的。 表忠心、献忠诚,千方百计的想要讨好她。 可谁又不知道他们那些小心思呢? 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维持着面子上的情分罢了。 更何况,那些人讨好居多,假大空的话,自然也居多。 从没有哪个人,会如此坚定、毫不迟疑、毫不犹豫的跟她说“我不怕你”这样的话,完完全全交付出了信任。 哪怕只是欺骗,从前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人,都不敢这般语气坚定。 如此,自然就显得姜安宁的坚定、不犹豫、不迟疑,分外珍贵了! 谢澜内心感动的一塌糊涂。 哪里会想得到,姜安宁不过是因为死过一次了,对什么都不在意、不在乎……哪怕是这条命,也能够毅然决然的豁出去,与人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她这辈子唯一所想的、唯一的念头,有且只有: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摆布! 她命由她不由天。 更加不由得任何人。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都对彼此的印象很好。 “我知晓你是姜安宁,江安县人士,家在姜家村,是个绣娘。” 谢澜笑眯眯的看着人:“不过你大概是还不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家在何方。” 姜安宁微微笑着,心道:之前确实不知道。 但刚刚……弹幕已经告诉她。 【谢澜:国师后人】 【相传,大靖的第一任国师,身负女娲血脉,天生神力,可沟通天地。太祖皇帝时,大靖突遭百年难遇的旱灾,连续三年举国无雨,整个大靖境内的粮食绝产,颗粒无收,路边饿殍遍地,白骨皑皑】 【人人都道天要亡大靖,民间与皇室宗亲,纷纷高呼太祖皇帝应以身祭天,求上天垂怜息怒,收回这样天灾灭绝的惩罚】 【就在太祖皇帝要以身殉国之时,从天而降一位神女】 【神女自称是女娲后人,可为大靖带来雨水】 【后来经过神女做法,与天地沟通之后,果然天降甘霖,大靖的旱灾得以缓解】 【太祖皇帝亲自跪拜,尊神女为大靖国师】 【再后来,神女羽化登仙,只留下一对儿女,驻守在国师府里】 【史称,国师府后人】 姜安宁有些意外人的身份,谢澜只当她不曾听说过国师府这样,只在权贵圈子才能勉强知道的尊贵身份。 “我姓谢,是比国姓还要尊贵的谢氏女。” 她声音微顿:“你可以叫我谢澜,也可以叫我韶安。” “谢澜,谢韶安,都是我的名字!” 她凑到人耳边,压低了声音:“不过,谢韶安这个名字,我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知道!” “我当你是朋友。” 姜安宁回以温柔的笑意:“那我还是唤你谢澜吧。” “都行,随你。” 谢澜撑着下巴,哀叹感慨:“人人都道我命好,可我却不觉得。” “我这身份是尊荣,又何尝不是枷锁呢?” “整日里瞧着那些虚伪假意的嘴脸,我早就厌烦了。” “还是你更真实一些。” 姜安宁:…… 她抿嘴轻笑,未有言语。 如果你知道我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还会如此觉得吗? 真实? 单纯? 干净? 姜安宁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几分。 她实在很难,再把这样纯粹美好的字眼,联系到自己的身上。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道貌岸然,虚伪做作呢?” 姜安宁笑着问。 谢澜微愣,盯着人瞧了片刻,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坏人可不会觉得自己是坏人,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也不会觉得自己是虚伪小人。” “他们的世界里,永远充满正义,而他们是实实在在的正义执行者。” “才不会像你这样傻傻的问。” “更不会时时刻刻的挣扎纠结,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错,是否过于残忍,有伤天和。” 姜安宁竟然觉得,这话十分的有道理。 看来,还是她的心态不对。 纵使杀了赵海、杀了赵银莲,是为了报仇……可心里始终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难言之感。 仿佛是在怀疑,自己做这事儿的正确性。 怀疑以暴制暴的行为,是否不可取。 内心深处像是蹦跶着个小人儿,抨击着她的残忍无道。 谴责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把自己变成了跟赵海、赵银莲之流,一模一样的刽子手。 可做错事情的,明明就不是她啊! 真正该心存愧疚的,也不应该是她。 姜安宁给人添了一勺茶:“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两人明明不过才第一次见,却是难得的投缘,相谈盛欢。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主动过来找你,是为着什么事儿?” 谢澜忽然有些拘谨的,提起此行目的。 “什么事儿?” 姜安宁确实是有些好奇的。 那些江安县的贵夫人、大小姐们,倒是还有可能想借着她的指导,一举夺魁,成为那圣旨上并没有指名道姓的“江安县第一绣娘”,为自己的生平履历镶个金边儿。 可谢澜…… 国师府后人,应该不差圣旨那块黄缎子才对。 就像人刚刚所说的,身边多得是来恭维讨好她的。 莫说是“江安县第一绣娘”这样微末不起眼儿的名头,即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只怕也不见得能够入得了人的眼睛。 谢氏,可是比国姓更尊贵呢。 在大靖,人人见了皇帝,都得跪拜叩头。 可大靖皇帝见了谢氏后人,也得规规矩矩的问声安好才行。 说来,老师也姓谢。 在大靖,似乎很少见到“谢”这个姓氏。 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渊源? 姜安宁渐渐飘远的思绪,被谢澜的声音拉扯回来, 她如闻惊雷,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人:“什么?” “我说,礼佛图其实就是出自你之手吧。” 谢澜抬手一挥,姜安宁只觉得四周好像多了张无形的屏障,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都跟着弱下去了几分。 “你不用担心,现在,你我二人在这里说的话,只有你我二人能听到。” 她瞧着人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凑近了些过去:“我就是为了礼佛图而来。”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睛:“我……” 她刚想要用“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来否认。 谢澜笑着,先一步说道:“宫里头的那些人,各有各的心思算计,蝇营狗苟,上上下下几乎是共用着一条舌头。” “可他们敢瞒着江安侯府那些人,甚至是不理睬颓败失势的江安侯府,却不敢瞒着我,欺骗我。” “便是庙堂之上,高高坐着的那位,也不敢!” “我想知道礼佛图究竟出自谁之手,并不算什么难事。” 谢澜又往前凑近了些,鼻头几乎贴在姜安宁的鼻子上。 “我还知道,这礼佛图的另一个绣娘,是你已经故去的阿娘。” 姜安宁目光陡然凌厉了一瞬,向后仰靠着身子,将人推离开:“你想要做什么?” 她声音微凉:“我只不过是个绣娘罢了,些许微末手艺,也无非是勉强糊口罢了,并不擅长其他的什么事,恐怕帮不了你什么。” “这就足够了。” 谢澜笑眯了眼:“我找的,就是能力出众的绣娘。” 姜安宁微抿了下嘴,等着人继续说下文儿。 “国师府,有一卷第一任国师留下来的绣图。” “只是年份太久了,损毁严重。” “我看过你绣的礼佛图,是在你阿娘绣的半成品之上,进行修补之后,所完成的。” “你有修补的经验,也有精湛的绣技,我相信,你能够修复好国师府的这幅绣图。” 谢澜再次凑到人眼跟前儿去,被姜安宁嫌弃的躲开了。 谢澜立马捂着心口,做西子捧心状,满是伤心的样子:“明明你刚刚还跟人家说,咱俩天下第一好,怎么这才过了没多大会儿功夫,你就嫌弃上了?” “终究是我错付。” 那样子,夸张又做作。 姜安宁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她目光更好奇的,落在四周的无形屏障上。 忍不住想:这世间,莫非真的有神明不成? 也不知道能不能学…… 谢澜瞧她看着那屏障有些出神,瞬间了然,循循善诱:“咱俩天下第一好,我肯定不能让你白跑,这样……你帮我修复国师府绣图,我教你这结界之法,如何?” “结界?” 听着倒像是戏文里的修仙者一般了。 “是啊,结界。” 谢澜略显傲娇:“我可是国师府后人,血脉里,残存着第一任国师的神力,区区结界,又有何难?” “我还会更厉害的呢!” “更厉害的?” 姜安宁果然生出好奇之色:“有多厉害?” 能不能一个念头,就杀了想杀之人? 她想要害了她阿娘跟爹爹的人,通通去死! “自然是……”谢澜不大自在的咳了两声:“要多厉害有多厉害!” “总之,就是很厉害!” 姜安宁眨了眨眼,很是怀疑的看着她。 “不信?你、你……”谢澜急得捏了捏耳垂,像是忽地想起什么,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翠绿瓶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姜安宁有些好奇的想要打开来看,被谢澜着急忙慌的伸手阻止了。 “可不能拿手碰到里面的东西!”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解。 谢澜憋了好一会儿,有些后悔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只是对上姜安宁那双纯净无辜的眼神,她又迟疑挣扎了片刻,摆烂道:“这东西有很强的腐蚀性,一旦沾染到皮肤,无水无油的时候还好,及时清理干净,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这东西,一旦在湿润的情况下,与皮肤接触,就会产生巨大的腐蚀性!” 谢澜神情严肃:“别看这瓶子就这么大一丁点儿,这里头装着的东西,若是全倒出来,足以腐蚀掉成年男人的一整条腿!” “我也是拿来做防身用的。” 她千叮咛万嘱咐:“你可千万不能乱摸乱碰,更不能好奇去尝试,是真的会腐蚀掉一整条腿,可快了!” “到时候,连解药都没有,救都不能救!” 谢澜表情特别严肃。 姜安宁微抽了抽嘴角,她怎么觉得,这东西的功效,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这不是她根据阿娘留下来的手札,调配出来的化尸粉吗? 赵海就是死在这个东西上的。 尸骨无存。 只剩一滩臭水。 第236章 御虫之术 姜安宁看着那拇指大小的瓷瓶,心上始终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忍不住的试探问:“这东西,莫不是你们国师府流传下来的厉害手段之一?” “那是自然!” 谢澜有些小骄傲:“这可是国师府不为外传的绝密配方!这其中需要用到的九九八十一种配料,轻易寻不来,更显得这么一小瓶东西珍贵!” 姜安宁:…… 这配料,她家附近林子似乎有很多。 “如果不是因为我要出来,找到能够修复国师府传承了数百年绣图的绣娘,我还讨要不来这么一瓶东西呢!” “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才会把这个东西送你的。” 谢澜脸色严肃了几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用这个东西,去伤害无辜之人,否则,我必遭天谴!” “遭天谴?” 姜安宁轻皱了下眉:“是用了这个东西,就会遭天谴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不、不会的,说不准这东西,只不过是跟阿娘手札上所记载的化尸粉,是相同的效果而已,实际上,并不是一个东西。 更何况,她也是为自己报仇! 老天凭什么谴责她? 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不愿意再去自己吓唬自己。 谢澜‘唔’了一声。 “怎么可能是用了就会遭天谴,你这小脑袋里面,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伸手戳了一下姜安宁的小脑壳。 “天道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我东西,怎么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降下责罚呢?” 姜安宁抿了下嘴,不置可否。 老天若是讲道理的话,这世间又怎么会有诸多不平之事儿? “只是,这个东西,到底是有伤天和,人一旦被这个东西给伤到了,所造成的伤口,都是不可逆转,更无法修复的。” 谢澜叹了一口气:“用我家老祖宗的话来说,这东西就是一旦用了,只会给你后悔的时间,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所以老祖宗才会耳提面命,再三警告我们,轻易不可以对人使用这种东西。” “尤其是在极怒,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万万不能够冲动之下,就对人使用了这东西。” “否则,真的等冷静下来了,发现自己后悔了、误会了,便没有任何能够挽回的机会了。” “到那时,怕是要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了。” 姜安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 她最近午夜梦回的时候,就时长会想起当初做的太过于冲动! 实在是不应该只划了赵海浑身上下三百六十刀,让他浑身冒满了血珠,就一股脑的,将化尸粉给倒上去了。 应该留着人,每天倒一点上去。 今儿心情好了,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左腿消失! 今儿心情不好了,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右腿消失! 姜安宁越想越悔恨交加。 便宜他了! “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儿!”谢澜瞧着人应付的明显不上心,甚至还有些走神儿,脸色严肃。 她伸出手去,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念叨了几句什么,没多一会儿,旁边石头缝挤出来的杂草丛中,就蹦跶出来一只翠绿翠绿的螽斯,扑腾着翅膀,飞到人的手上,吱吱的叫唤。 姜安宁惊奇的瞪圆了眼睛。 就见谢澜拔下头上用来做装饰的挖耳勺草虫金镂银发簪,一脸严肃的,从姜安宁手里,拿走那拇指大小的瓶子,轻轻拔开。 “去!” 谢澜轻斥了声,那正抖着翅膀欢鸣的螽斯,就随着她手指的方向,飞跃到茶杯中,乖巧的不得了。 她随即用挖耳勺,从瓶中轻轻挖了那么一丢丢的药粉出来,抖撒在那只螽斯的背上。 绿绿的螽斯,抖了抖翅膀。 不仅没有把那丢丢药粉给抖落下去,反而是抖落的更加均匀了。 谢澜又拿起旁边已经有些冷掉的茶壶,在螽斯身上浇满了水。 滋啦~滋啦~ 原本还在欢快抖动翅膀的螽斯,瞬间像是入了热锅的猪板油,滋啦几声,就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杯子里的水,多了些许绿色。 姜安宁瞪了瞪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这…… 这不就是,她阿娘手札上,留下来的,化尸粉吗?!! 不过这一瓶,瞧着似乎并没有她照着阿娘手札调配出来的那一份,效果好。 那药粉的颜色,似乎也更深一些。 她按着阿娘手札留下来的方法,等比例调配时,出来的化尸粉,颜色是翠绿翠绿的。 谢澜送给她的这一瓶,颜色却是有些发暗。 莫非,颜色代表着效果? 姜安宁探头往杯中瞧了一眼,浓绿色的水中,散发着淤泥般的恶臭味道。 杯中还飘着一团褐色的不规则凝结物。 就像是猪板油掉进了热锅里头,瞬间浓缩成一块油梭子,锅里则多出更多的油来。 可她当时把化尸粉撒在赵海身上的时候,除了一阵烟雾缭绕,连恶臭的味道都没有。 这两个,到底是不是一个东西? 姜安宁有些不大确定了。 瞧着倒是挺相似…… “瞧见了吧?我可不是哄骗你、吓唬你的,这东西是真的效果霸道!” 谢澜神情严肃,生怕姜安宁会不当回事儿。 没想到姜安宁却对谢澜让螽斯乖乖听她的话,更为感兴趣:“姐姐这是控虫之术吗?” “那螽斯竟然能够听得懂姐姐的话!” 她两眼放光,像是盛满了星星一般,亮晶晶的:“好神奇好厉害!” 谢澜顿时有些小傲娇:“那是自然!我可是国师府后人!” “这也是国师府传承下来的手段吗?” 姜安宁满心向往。 如果她也能够学会这法子,岂非能够杀人于无形? 念及此,她不免又问:“姐姐这控虫之法,是只能对螽斯有效果,还是对其他虫子,也能有效果?” 比如蟑螂、蜈蚣、蜘蛛…… 最好杀人的,应该是蜘蛛吧? 洋辣子好像也可以? 姜安宁心里开始不断盘算起各种适合用来杀人的虫子。 从马蜂想到蚊子,从蜻蜓想到蝲蝲蛄。 “根据祖传下来的记载,若是修习得当,可御百虫,甚至是御百兽。” 谢澜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是比较没天赋的了,只会操控这种小玩意……还是丑不拉几的小玩意儿。” 她可是都看话本子上写了,人家女主,都是会引来什么蝴蝶啊、百花啊……都是特别好看、漂亮、唯美的那种。 可她呢,招来的都是蚂蚁、螳螂、螽斯之类的。 虫子啊! 多吓人的。 姜安宁不仅没觉得害怕,反而眼睛亮晶晶的,更加感兴趣了。 谢澜挑眉:“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个东西吧?” 她把瓶塞扣好,重新上好锁,凑到人跟前,循循善诱:“想学?” 姜安宁挺直了身板,义正言辞:“就是你们家族传承下来的本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学?” 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我只是觉得挺神奇的,没有想窥探你们国师府秘密的想法。”她像是欲拒还迎般,否认了想学的心思。 谢澜嘿嘿一声:“这有什么的,你若真是想学,我教给你就是了。”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 “如今国师府子嗣凋零,我家那些老顽固们,只怕无人传承衣钵,等到百年之后,国师府这一脉,便会断了传承。” “你若是想学、愿意学,他们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谢澜再次往前凑了凑,声音充满蛊惑:“你想学吗?”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答反问:“姐姐很想让我学?” 她向后躲了躲,一脸怕怕的样子:“该不会是想要抓我回去当壮丁吧?” “我、我才没有!” 谢澜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心虚的跳开,不敢与人对视。 “哦~” 姜安宁拉长了声音,表现出拒绝:“老话说的好,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但凡是学本事,就没有不吃苦的。” “就拿我学绣活来说吧,当初不知道,被针尖扎了多少回的手指头。” “十指连心,可疼可疼了!” “姐姐这本事如此厉害,肯定是需要下更多的功夫、吃更多的苦头吧。” 谢澜回想起自己学控虫之术时,被那些密密麻麻的丑虫子,吓到发哭。 姜安宁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随后一副我怕吃苦的样子,婉拒了:“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如今这门苏绣的手艺,就足以让我糊口温饱了,我不想努力了。” 她光明正大的选择摆烂。 谢澜不免有些急了:“别啊!就算是这控虫之术你不想学,那、那、那别的本事,你也不想学吗?” 姜安宁眨了眨眼,像是再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这结界之法,你就不好奇吗?” 谢澜指了指四周萦绕的那股无形屏障。 姜安宁眨了眨眼:“这个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 谢澜着急的肯定下来,生怕姜安宁会不感兴趣。 没想到姜安宁只是想了想,就摇头,再次婉拒:“还是算了吧。” “这东西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不过就是在和人说话时,能够防止别人偷听而已。” “可……” 姜安宁露出个纠结的小表情:“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也没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且先不说我平常本就说不了几句话,就算是真的说了,也不过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哪里就值得用上这么厉害的手段。” “自然就更不值得为此而受累吃苦。” 姜安宁摆明了一个态度:拒绝吃苦,拒绝受累,摆烂万岁! 谢澜急了。 “那、那就算这个你不感兴趣,我,我还有别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实在也没有想出来,还有什么国师府传承,是能够又不用吃苦修习,又霸气厉害的。 姜安宁满眼星星的望着人,似乎是被人勾起了兴趣:“还有什么?” “嗯,有……”谢澜忽地灵机一动:“有太多太多厉害的了!我若是一一与你说了,只怕要说上三天三夜夜都说不完!” “不如这样吧,你随我回国师府去,我让你进国师府的藏经楼,各种神通本事儿,任凭你随便查看,只要你能够学会,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学,怎么样?” 谢澜再次凑到人跟前去:“心动不心动?” 心动,自然是心动的。 只不过嘛…… 姜安宁露出为难的表情来:“阿澜姐姐,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拐骗漂亮小女孩的老巫婆。” 谢澜:…… 刀来!她要剁了这小妮子喂狗! “明人不说暗话!” 谢澜也摆烂了:“我就是想骗你去国师府,帮我修复国师府的那副绣图。” “只要你答应了,就算到时候技艺不精,修复不成,我也允诺让你学习国师府的一样传承!” “如果你修复成功,那国师府的传承,随便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便是国师府的大门,往后也可以向你敞开,随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似乎是瞧出人的拒绝之色,谢澜赶在姜安宁开口之前,先一步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国师府的传承。” “我如今会的这些,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真正的国师府传承,可是能够通古今、通鬼神的!” “只要你有本事,想要穿梭时空,都不是没有可能。” “更不要说呼风唤雨这样的小事情了。” 谢澜面色严肃且骄傲:“而且,我国师府的大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踏入的。” “可一旦你成为国师府的座上宾,来日,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被大靖皇权最高者下令诛杀,只要你能活着跑到国师府,国师府也能保你一命!” “且,日后,即便是大靖皇帝,也不得再追究我国师府所保之人的罪过。” 谢澜往前凑近了些,低声蛊惑:“这可相当于免死金牌了!” “你真的不心动吗?” “帝都多少权贵门阀,都想得到国师府的庇护赏识与扶持,却连国师府的门槛都摸不到……若是你能为国师府的座上宾,不仅帝都那些权贵们不敢得罪了你,就是皇室宗亲,也得对你毕恭毕敬。” “往后你在帝都,那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谢澜双手交叠,难得安稳的坐回位置上:“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多考虑考虑。” “反正你早晚要到京城去,咱们也总会在京城见面的。” “届时,你享受到了权利带来的好处,自然就不会再对国师府弃如敝履。” 谢澜声音里还有几分委屈,仿佛姜安宁轻看了国师府,让她很难过。 “我没有对国师府弃如敝履。” 姜安宁略感无奈:“我只是……” 第237章 绿色,象征着希望 姜安宁微微皱眉。 谢澜手里头的这一瓶,瞧着似乎并没有她照着阿娘手札调配出来的那一份,效果好。 那药粉的颜色,似乎也更深一些。 她按着阿娘手札留下来的方法,等比例调配时,出来的化尸粉,颜色是翠绿翠绿的。 很是好看的颜色。 像极了春日里,万物复苏,欣欣向荣时的颜色。 谢澜送给她的这一瓶,颜色却是有些发暗。 莫非,颜色代表着效果? 姜安宁探头往杯中瞧了一眼,浓绿色的水中,散发着淤泥般的恶臭味道。 杯中还飘着一团褐色的不规则凝结物。 就像是猪板油掉进了热锅里头,瞬间浓缩成一块油梭子,锅里则多出更多的油来。 可她当时把化尸粉撒在赵海身上的时候,除了一阵烟雾缭绕,连恶臭的味道都没有。 反而若是细闻的话,还能闻到淡淡的铡草味儿。 这两个,到底是不是一个东西? 姜安宁有些不大确定了。 瞧着倒是挺相似,连功能也可以说是差不多…… “瞧见了吧?我可不是哄骗你、吓唬你的,这东西是真的效果霸道!一旦沾染上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再难挽回。” 谢澜神情严肃,生怕姜安宁会不当回事儿。 没想到姜安宁却对谢澜让螽斯乖乖听她的话,更为感兴趣:“姐姐这是控虫之术吗?” “那螽斯竟然像是能够听得懂姐姐的话一般!” 她两眼放光,像是盛满了星星一般,亮晶晶的:“好神奇好厉害!” 谢澜顿时有些小傲娇:“那是自然!我可是国师府后人!” “这也是国师府传承下来的手段吗?” 姜安宁满心向往。 如果她也能够学会这法子,岂非能够杀人于无形? 念及此,她不免又问:“姐姐这控虫之法,是只能对螽斯有效果,还是对其他虫子,也能有效果?” 比如蟑螂、蜈蚣、蜘蛛…… 最好杀人的,应该是蜘蛛吧? 洋辣子好像也可以? 姜安宁心里开始不断盘算起各种适合用来杀人的虫子。 从马蜂想到蚊子,从蜻蜓想到蝲蝲蛄。 想着若是能够驱使它们,该如何让它们杀掉一个人。 “根据祖传下来的记载,若是修习得当,可御百虫,甚至是御百兽。” 谢澜叹了一口气:“不过我是比较没天赋的了,只会操控这种小玩意……还是丑不拉几的小玩意儿。” 她可是都看话本子上写了,人家女主,都是会引来什么蝴蝶啊、百花啊……都是特别好看、漂亮、唯美的那种。 可她呢,招来的都是蚂蚁、螳螂、螽斯之类的。 虫子啊! 多吓人的。 姜安宁不仅没觉得害怕,反而眼睛亮晶晶的,更加感兴趣了。 谢澜挑眉:“你该不会是喜欢这个东西吧?” 她把瓶塞扣好,重新上好锁,凑到人跟前,循循善诱:“想学?” 姜安宁挺直了身板,义正言辞:“就是你们家族传承下来的本事,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学?” 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我只是觉得挺神奇的,没有想窥探你们国师府秘密的想法。”她像是欲拒还迎般,否认了想学的心思。 谢澜嘿嘿一声:“这有什么的,你若真是想学,我教给你就是了。” “什么秘密不秘密的?” “如今国师府子嗣凋零,我家那些老顽固们,只怕无人传承衣钵,等到百年之后,国师府这一脉,便会断了传承。” “你若是想学、愿意学,他们只怕高兴还来不及。” 谢澜再次往前凑了凑,声音充满蛊惑:“你想学吗?”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答反问:“姐姐很想让我学?” 她向后躲了躲,一脸怕怕的样子:“该不会是想要抓我回去当壮丁吧?” “我、我才没有!” 谢澜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心虚的跳开,不敢与人对视。 “哦~” 姜安宁拉长了声音,表现出拒绝:“老话说的好,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但凡是学本事,就没有不吃苦的。” “就拿我学绣活来说吧,当初不知道,被针尖扎了多少回的手指头。” “十指连心,可疼可疼了!” “姐姐这本事如此厉害,肯定是需要下更多的功夫、吃更多的苦头吧。” 谢澜回想起自己学控虫之术时,被那些密密麻麻的丑虫子,吓到发哭。 姜安宁一脸“果然如此、我就知道”随后一副我怕吃苦的样子,婉拒了:“我看我还是算了吧。” “如今这门苏绣的手艺,就足以让我糊口温饱了,我不想努力了。” 她光明正大的选择摆烂。 谢澜不免有些急了:“别啊!就算是这控虫之术你不想学,那、那、那别的本事,你也不想学吗?” 姜安宁眨了眨眼,像是再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这结界之法,你就不好奇吗?” 谢澜指了指四周萦绕的那股无形屏障。 姜安宁眨了眨眼:“这个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可以!” 谢澜着急的肯定下来,生怕姜安宁会不感兴趣。 没想到姜安宁只是想了想,就摇头,再次婉拒:“还是算了吧。” “这东西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不过就是在和人说话时,能够防止别人偷听而已。” “可……” 姜安宁露出个纠结的小表情:“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也没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且先不说我平常本就说不了几句话,就算是真的说了,也不过都是些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哪里就值得用上这么厉害的手段。” “自然就更不值得为此而受累吃苦。” 姜安宁摆明了一个态度:拒绝吃苦,拒绝受累,摆烂万岁! 谢澜急了。 “那、那就算这个你不感兴趣,我,我还有别的!” 她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实在也没有想出来,还有什么国师府传承,是能够又不用吃苦修习,又霸气厉害的。 姜安宁满眼星星的望着人,似乎是被人勾起了兴趣:“还有什么?” “嗯,有……”谢澜忽地灵机一动:“有太多太多厉害的了!我若是一一与你说了,只怕要说上三天三夜夜都说不完!” “不如这样吧,你随我回国师府去,我让你进国师府的藏经楼,各种神通本事儿,任凭你随便查看,只要你能够学会,无论是什么都可以学,怎么样?” 谢澜再次凑到人跟前去:“心动不心动?” 心动,自然是心动的。 只不过嘛…… 姜安宁露出为难的表情来:“阿澜姐姐,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拐骗漂亮小女孩的老巫婆。” 谢澜:…… 刀来!她要剁了这小妮子喂狗! “明人不说暗话!” 谢澜也摆烂了:“我就是想骗你去国师府,帮我修复国师府的那副绣图。” “只要你答应了,就算到时候技艺不精,修复不成,我也允诺让你学习国师府的一样传承!” “如果你修复成功,那国师府的传承,随便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便是国师府的大门,往后也可以向你敞开,随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似乎是瞧出人的拒绝之色,谢澜赶在姜安宁开口之前,先一步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国师府的传承。” “我如今会的这些,不过是些皮毛罢了。” “真正的国师府传承,可是能够通古今、通鬼神的!” “只要你有本事,想要穿梭时空,都不是没有可能。” “更不要说呼风唤雨这样的小事情了。” 谢澜面色严肃且骄傲:“而且,我国师府的大门,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踏入的。” “可一旦你成为国师府的座上宾,来日,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情,即便是被大靖皇权最高者下令诛杀,只要你能活着跑到国师府,国师府也能保你一命!” “且,日后,即便是大靖皇帝,也不得再追究我国师府所保之人的罪过。” 谢澜往前凑近了些,低声蛊惑:“这可相当于免死金牌了!” “你真的不心动吗?” “帝都多少权贵门阀,都想得到国师府的庇护赏识与扶持,却连国师府的门槛都摸不到……若是你能为国师府的座上宾,不仅帝都那些权贵们不敢得罪了你,就是皇室宗亲,也得对你毕恭毕敬。” “往后你在帝都,那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谢澜双手交叠,难得安稳的坐回位置上:“你也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多考虑考虑。” “反正你早晚要到京城去,咱们也总会在京城见面的。” “届时,你享受到了权利带来的好处,自然就不会再对国师府弃如敝履。” 谢澜声音里还有几分委屈,仿佛姜安宁轻看了国师府,让她很难过。 “我没有对国师府弃如敝履。” 姜安宁略感无奈:“我只是……” 不想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姜安宁从不会自视甚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世间优秀的绣娘那么多,以谢澜所说,国师府的势力既然那么大,几乎是手眼通天的存在,那想找什么样的绣娘,会找不到呢? 何必非要在她身上浪费唇舌? 甚至还…亲自委下身段来,与她交朋友。 “是什么都不要紧。” 谢澜探头凑过来:“要紧的是,你且仔细的考虑清楚,再来与我说决定。” “你如今还没有到帝都去,没有见识过那些权贵门阀间的尔虞我诈,居然还不知道,这有人撑腰的厉害。” “等来日你去了帝都,见过京城那销金窟底下的白骨皑皑、吃人不吐骨头,自然就知道,这有人为你做后盾,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你无权无势时,自是人人可欺。” “可你若是有权有势,身边又多的是逢迎讨好,和蔼可亲的人。” 谢澜冷哼了声:“非是这些人不想再算计你,而是当着你的面,忌惮着你背后的权势、地位,不敢在明着面儿的算计你。”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也不知道这些当着你面儿,对你各种好话说,谄媚奉承的人,又会在什么时候,背后捅你一刀。” “只有走到无人敢惹的至高地位,才会稍稍好些。” “非是那些淬了毒的暗箭不会再射向你,而是你走的位置越高,能够射到你脚底下的箭,就越少。” 谢澜伸手轻点了下姜安宁的嘴:“所以不必急着拒绝我,且看着吧,到京城里去,你会想来找我的。” 姜安宁原本想要拒绝的话,被人堵回嘴里。 谢澜把那小小的瓷瓶,重新放到姜安宁的手心里:“若是有朝一日你想通了,愿与国师府合作,可以拿这个东西来找。” “这东西既可以给你防身,也可以当做是国师府的信物。” “不仅可以帮助你,顺利走进国师府。” “在你沿途上京的路上,也自有我国师府的势力,为你提供一切可能提供到的帮助,马车、干粮、食宿。” “这些都是我们可以为你提供的便利。” 姜安宁沉默了片刻,有些不解的问:“我能问一问,你们为何要修复那副绣图吗?” “那幅绣图,对你们国师府来说很重要?” 谢澜脸色顿时严肃许多:“非常重要!” “既然是如此重要,你们为何不去寻找其他更厉害的绣娘?” 姜安宁抿了下嘴:“那礼佛图虽然有一半出自我手,可放眼大靖,总不至于没有一个能胜过的我的绣娘吧?” “这世间比你厉害的绣娘,或许是有的。” 谢澜看着人:“可是能绣出礼佛图的,如今还在世间的,便就只有你一人了。” 她们国师府也不是没有想过找姜安宁的母亲桑静婉来帮忙修复那副传承了数百年的绣图。 只是她们才刚刚收到对方送来的绣品小样,确定那绣品使用的绣法,与国师府传承数百年的绣图上,所用的技法一样,还没来得及去寻找人来自何处,就得知,人已经被赐死归家途中。 跟着王尚等人,到江安县调查数日后得知,姜安宁并没有得到桑静婉的传承。 第238章 阿娘的筹谋与算计 桑静婉也并没有收徒传艺。 桑家更是没有人会桑静婉的那一身本事儿。 原本,她们是已经放弃了的。 直到在太后的千秋节上,看到了宋尧献上的那副礼佛图。 她们才开始怀疑,桑静婉并非没有传承之人。 甚至,最开始向国师府递送绣品小样,也不是为了自保。 她很可能是预料到,时间来不及让她得到国师府的庇佑与救护。 之所以向国师府递送绣品小样,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 在看到礼佛图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桑静婉希望她们国师府出面保护的人出现了! 只是她们并没有想到,这人会是姜安宁。 当初…… 姜安宁明明没有表现出,会绣活的样子。 她们派人伪装去询问,当时还是小孩子的姜安宁,得到的回答也是:不会,阿娘什么都没有教我。 还是个小孩子呢!! 如果不是那一次,她们得到神之预示,选择参加了那次宫里的设宴邀请,只怕就错过发现礼佛图、错过桑静婉藏在其中的心机了! 谢澜有时候还是很好奇的。 桑静婉到底是个什么人? 为何步步算计,害自己丢了性命,却又好像算无遗漏似的,周全了自己女儿的性命。 庙堂之上,高高坐着的那位,至今不敢下令连同姜安宁一起杀了,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出什么岔子,就是因为……忌惮着桑静婉死之前留下的一句话。 安宁亡廿五,我自复其生。 宫里头那位想了很多年,最后得出对这句话的理解:姜安宁若是在二十五岁之前死了,她桑静婉就会复活。 想到桑静婉还会复活,那位差点吓破了胆。 整日整日的做噩梦,梦见桑静婉回来向他索命。 桑静婉的本事,他是亲自见过的。 杀人于无形。 神出鬼没……让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将害人的毒下在了哪里。 不过,谢澜觉得,这话未免有些太过于夸大其词了。 狗皇帝十之八九是梦魇作祟,陷入了自己吓自己的恐惧中。 否则,那桑静婉要是真的有本事,又怎么可能会被他给害了性命? 又何必要绕那么多圈子,设下种种计谋,去保全自己女儿的性命? 且只是到二十五岁…… 届时,国师府发现礼佛图的存在,自然也就会知道,能替代她,帮忙修复国师府那副传承了数百年绣图的人,就是姜安宁。 可惜狗皇帝不知道,一心觉得,桑静婉会复生归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下毒害他性命,整日里战战兢兢,对衣食住行,都过分苛刻,很是仔细。 倒折磨的身边伺候那些人,个个苦不堪言,稍有不妥,便会丢脑袋。 如今更是不知道想作什么妖,突然下了这么一道,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旨意。 好在,京城那家世家之人,大都被韶安郡主给吸引走了注意。 他们更好奇究竟谁是韶安郡主。 也想通过探究韶安郡主的身份,探究韶安郡主是何人,来知晓皇帝对江安侯府的态度。 毕竟,在江妃去世之后,这狗皇帝是把悼亡诗写了一首又一首。 偏偏又一边悼念江妃,满心感伤,甚至是称呼其为“爱妻”,一边又不遗余力的打压江妃母族。 叫人内心矛盾,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站队才好。 倒是还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江安县绣娘。 不过,这大概也只是暂时的。 待到姜安宁进京,那些人看到了姜安宁的模样长相,只怕……根本就不会再去管韶安郡主是谁了。 谢澜笑了一声,兴味盎然。 姜安宁一头雾水。 不懂这人为何忽然走神,又为何忽然发笑。 更不理解……“能绣出礼佛图的,如今还在世间的,便就只有你一人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礼佛图,就算再怎么惊为天人,也不至于无法复刻吧? 纵使那里面融合了百家之长,使用了多种绣法…… 可,也不是什么难以复刻的。 最多就是世上可能很难找出会同时会这么多绣法的绣娘。 但只要多找几个擅长这些技法的绣娘,多花些时间,共同来完成,便也成了。 姜安宁很是困惑。 前世,靠着礼佛图换了一大笔安家置业的银钱之后,她就没有再去做那样大件的绣活了。 这一世,献上礼佛图的事情,虽然并没有过去多久。 可于她来说,却是已经过去两个半生。 一世之隔,很多记忆,早就模糊不清。 奈何谢澜说完那话,便撤走了四周的结界。 她便是想要再询问什么,也来不及了。 旁边早有几个打扮贵气的姑娘们向她们所在的位置走来。 谢澜随手就将茶杯里残余的汁水,扬进了荷塘里。 原本开的正娇艳的翠盖华章,瞬间枯萎了颜色,不大会儿便凋谢了。 好在,那一杯茶水不算多,不过是洒落在那么三两朵挨得近的荷花荷叶上,倒也不显眼。 姜安宁暗暗压下心头的诧异。 原来化尸粉的残余汁水,还能够这么用…… 又学到了! “姜绣娘怎么这般性格孤僻,说是和咱们一道过来赏荷,怎么话也不知道说一句,就躲在这儿,悄默声的待着了,这是瞧不上咱们这些手笨的呢,还是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儿,不配跟咱们在一块儿说话、闲聊呢?” 那开口就是挑拨冒犯的女子,一说完,便捂哦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牙有点歪诶?” 姜安宁单手撑着桌子,语气随意,好像只是“纯恶意”的点评了句。 女子脸色顿时一僵,面色慌乱的抬起手来,死死地捂住嘴巴。 随即又觉得又被侮辱到,横眉冷眼,怒指着姜安宁:“你、你放肆!” 她气得直喘气,满腔怒火四处乱撒:“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还不快点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狠狠地打板子!” 姜安宁惊恐的瞪圆了双眼。 女子见她露出害怕的模样,这才觉得满意了些,主动施舍给人一个台阶下:“你若是知道怕,便立马跪下向我道歉。” “哄得本小姐心情好了,本小姐倒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 她正得意着,尤其是见姜安宁“害怕”地捂住了嘴巴。 不想姜安宁惊恐的眨了眨眼,放下手来,朝旁边的丫鬟们大声招手:“快!快去请大夫,这疯了一个!” “快快去请大夫,失心疯可是严重的病,耽误不得呀。” “趁着这位小姐还没有病入膏肓,兴许还能有的救治的可能。” “再耽搁下去,疯病把脑子给害傻了,那可就再也治不好了。” “到时候又傻又疯的,只怕要成为祸害,被无害化处理了咧!” 女子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姜安宁这是在骂她!! “你、你骂谁呢?” 姜安宁耸了耸肩,语气无辜:“反正我没骂人。” “你没骂人,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女子下意识争辩的话,在四周低低的笑声中顿住,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姜安宁刚刚又骂了她一遍!! “你刚刚明明就骂了我!!” 女子气的眼睛发红:“我、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小贱蹄子不可。” “我都说了我没骂人,你干嘛非要对号入座?” 姜安宁微笑着,满是无辜:“难不成连你自己也觉得自己不是人?” “那就更奇怪了……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怎么还觉得我是在骂你呢?” 她摊了摊手,很是无奈:“我这不是陈述事实吗?” 女子张嘴“你你你”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辩驳的话来,又不肯捡骂受了这委屈:“你强词夺理,你欲盖弥彰!!” 她冲上前来,要撕挠姜安宁的脸:“我撕烂你的嘴巴!” 姜安宁冷淡着脸,神情淡漠、居高临下的睨了人一眼,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起手来,两根手指中间捏着一根绣花针,直指女子的右眼:“我是个绣娘。” “玩儿绣花针的手法,最是精准不过。” “你说我刺穿你眼睛,跟刺穿布匹,会不会有什么区别?” 女子早在看见那根绣花针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已经害怕了。 她止住脚步,咽了咽口水,满眼恐惧的看着姜安宁。 听见人说的话,更是连连后退,试图与人拉开距离。 眼看与人争执撕扯无果,女子又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杀人了,你们都眼瞎了不成,没看见这个贱婢要拿针刺我的眼睛吗?你们还不赶紧把她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我要她坐大牢。” “要她偿命!!” 女子牙呲欲裂,双眼猩红,声嘶力竭。 奈何并没有人呼应她的嘶吼。 那些大家小姐们,无一不是离得她远远的。 生怕会被疯子祸及自身。 丫鬟们就更是不敢动了。 倒是有个机灵的,在姜安宁说要请大夫时,轻手轻脚的,从众人背后溜走,跑去请安夫人她们了。 “那就见官好了。” 姜安宁声音平静,神色坦坦荡荡,毫不畏惧。 本在发疯女子,闻言猛地停下,满眼诧异:“你竟然不害怕见官?”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泥腿子不害怕见官……连她爹跟大兄,见到县令大人都毕恭毕敬。 “我知道了!” 女子若有所悟:“你果然是跟县令大人有一腿!” 她冷笑:“怪不得你不怕呢,是觉得县令大人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偏心于你,为你撑腰做主吧?” “就像是你诬陷赵家那样!” 女子双手环抱,挺直了身板,瞬间得意了许多:“可这次,你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我爹可是县令夫人身边最最最得力嬷嬷的干儿!” “论远近亲疏,你不过是个自甘下贱,勾引县令,构陷自己未婚夫的贱婢!” “还真以为县令大人能多垂怜你不成?” 女子洋洋得意、趾高气昂的话语,惹得四周人窃窃私语起来。 “啊?这姜绣娘真的跟县令大人有一腿?我先前还以为是坊间谣言呢。” “难不成那赵海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我瞧着怎么感觉不太像啊?” “我也觉得不太像……那天我家丫鬟还在现场旁听来着,那样的人家,会说出那样的话,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竟然是冤枉的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众人都不觉得赵海一家是被冤枉的,实在是那天他们说出来的话,叫人可看不出任何被冤枉的迹象。 “之前赵海在衙门口被打板子的时候,不是还有个自称是他好兄弟的人,拿了账本儿过来,递交给县令,明明白白的确定了,赵海那一家子,究竟坑骗了姜安宁多少钱吗?” 第239章 造黄谣的都该死 “可……瞧赵玉芳说的这般肯定,好像也不是作假。” “且先看看吧!” “让瓜先多熟一会儿!” “再怎么看看也不能再反转了吧?赵玉芳总不能是吃的熊心豹子胆吧?怎么敢造谣县令大人呢?” 众人交头接耳,低声议论,各有各的想法。 “听听姜姜绣娘是怎么说的!” 人群忽地一静,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这位姑娘,你能为你刚刚说过的话,做担保吗?” 姜安宁波澜不惊,镇定自若:“你能像在场的所有人,承诺保证,你刚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可靠,没有任何作假作伪的成分吗?” “我说的自然都是真的。” 赵玉芳十分得意的扬起下巴:“怎么?你现在知道怕了吧!” 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若你现在向我下跪道歉,磕头求饶,我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否则等会儿真的惊扰了县令大人,只怕你想息事宁人,也断没有可能了。” “板子打在身上的滋味儿,恐怕是不好受。” “更别说,还要被扒了裤子,被那么多人瞧……”赵玉芳忍不住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咯咯咯的声音,十分响亮:“到那时候,你只怕要没脸见人了。” 她满是得意,仿佛能逼的一个无辜女子受辱去死,是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儿。 “大家也都听见了吧?” 姜安宁环顾了一圈四周:“这位姑娘说,她能够为自己刚刚所说过的话,承担一切责任,绝对没有弄虚作假。” 众人不明所以,却不由得跟着点头。 是的,她们都听见了。 “既然如此,那就还麻烦这位姑娘,随我一同到县衙去。” “见县令大人!” 姜安宁掷地有声,赵玉芳直接愣怔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不可思议:“你疯了吧?” “说县令大人之所以处置我前未婚夫一家,是因为与我睡过。” “可我实在是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情了。” “县令大人处置我前未婚夫赵海一家,是因为他们的的确确,对我构成了欺诈之事,人证物证俱在。” “且他们,曾多次在公堂之上,口出恶言,诋毁县令大人,造谣生事。” “这位姑娘既然觉得县令大人处置不公,那便合该到公堂之上,与县令大人辩驳一番,拿出证据来,维护公道正义。” 姜安宁板着脸,沉了几分声音:“更何况,你说我与县令大人睡了,可我的的确确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若你所说是真的,那便是县令大人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对我做了禽兽之事!” “姑娘既然敢作保,所言句句真实,那我自然少不得也要状告县令大人!” 赵玉芳满眼惊恐,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姜安宁:“你疯了吧!” “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你怎么能这般粗俗的,把这种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 竟然还要去状告县令。 疯了疯了,这泥腿子一定是疯了! 姜安宁看着赵玉芳:“我为何不能说?” 赵玉芳一时语塞。 姜安宁冷笑:“我清清白白,从未与人有过龌龊之事,为何要怕?” “那你还报官,这种事,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赵玉芳用大声斥问,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就、就算最后是还了你清白,沾染上这种事儿,你的名声也是毁了,人们根本就不会觉得你委屈,只会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 “姐姐这话说的,我便十分不理解了。” 姜安宁眨巴着眼睛,模样无辜:“姐姐是觉得,我不该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辩驳吗?” “姐姐的意思是,我虽然没有做过这样龌龊的事情,但面对旁人龌龊的指责与污蔑,也应该安静如鹌鹑似的,忍气吞声,把这件事情默默忍下来,是吗?” 姜安宁无辜眨眼:“可若我今日真的沉默下来,岂不是任由姐姐这盆脏水泼在我身上了?” “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不能辩驳?” “姐姐这话,实在是好没有道理!” 她走下凉亭的台阶,缓缓走到人近前:“还是说,姐姐心里头就盼望着,我像个哑巴似的,即便是被造谣了也不敢声张,生怕会被人议论,丢人丢脸……” “那往后你们再提起这件事儿时,便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理直气壮,说我一句‘既然她没做过,当时为何不反驳,肯定是因为心虚’,再以讹传讹,彻底将这一盆脏水,攀污到我的身上!” 姜安宁伸手摸上赵玉芳的下巴:“我说的可对?” “胡、胡说八道!” 赵玉芳心虚的不敢去看人眼睛。 “既然是我胡说,姐姐你心虚什么?” 姜安宁轻弯了弯嘴角:“至于会不会有人跑到我面前来大放厥词,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种蠢话,就不劳烦姐姐担心了。” 赵玉芳咽了咽口水,有些被吓到。 “反正,反正你不能报官!!” 赵玉芳大脑飞速的运转,最终想出一个自觉合理的理由:“你的名声无足轻重,可若是连累县令大人的名声被你所害,你、你承担得起后果吗?” “更何况,你不觉得好笑吗?” “向县令大人,状告县令大人侵犯你?” “县令大人能管你?” “你失心疯了吧!” 赵玉芳怒斥姜安宁“脑子不好使”、“蠢钝如猪”……想要借此打消人报官的念头。 “县令之上还有知府,知府之上还有刑部,刑部之上还有圣人!” 姜安宁冷笑:“既然你刚刚,当着大家的面儿,已经保证了你所言非虚,说县令大人的的确确是对我做了禽兽之事,那我为何不能告?” “你可是人证啊。” 赵玉芳怒吼:“我不是!我才不会为你作证,你想都不要想!” 她像是找到了这件事儿的破局之法,脸上再次得意起来:“我倒要看看,没有人为你作证,你还能怎么掀起风浪来!” “你让我为你作证,我就为你作证?” “真是愚蠢。” 赵玉芳得意的哼了哼:“你就等着吃板子吧!”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 她们好像……没聋啊? “现在我可以确定了,坊间那些不堪入耳、诋毁县令大人与姜绣娘的流言蜚语,都是胡编乱造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竟然连县令大人都敢编排。” 有人朝着赵玉芳努了努嘴:“还能有谁?这不就是现成的源头吗?” “你的意思是,这谣言的源头就是赵玉芳?天呐!她这是为了个啥啊!” “我听人说,赵玉芳有个兄长,年近三十了,还没娶到正经媳妇儿。” “嘶!你可别跟我说,赵家大郎,惦记着娶姜安宁。” 那人惊的合不拢嘴。 “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听传言,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赵大郎还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姜安宁注定是要做赵家妇的,不做赵海的,就该做他赵大郎的!” “可赵家大郎,要是真想把人给娶回家,他妹妹怎么还在这儿找茬……这往后,还能和睦到一起去了吗?姜安宁就算真的嫁了,只怕日子也少不得鸡飞狗跳吧?不得天天打架啊?” 那人唏嘘的“啧啧”了几声:“还能是因为什么?” “想占便宜呗!”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呢?”路人甲不解。 路人乙哼了哼:“那我问你,你要是有个还没说亲事儿的儿子,会考虑给他娶姜安宁这样霸道厉害,丁点儿委屈不肯受,跟夫家有了矛盾,直接一言不合,就把人送到公堂对质的姑娘回去吗?” “这……”八卦的人,略略犹豫了片刻:“我肯定不能娶。” 路人乙又问:“那要是有个特别会赚钱,绣活特别好,在整个江安县都特别有名的绣娘,还没有婚嫁说人家,你会不会想给你儿子说回家去?” “肯定想啊!这样好条件的媳妇儿,哪个不想要啊!” 说完,路人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姜安宁吗? 路人甲不解:“可,这跟赵大郎一家,编排姜安宁的闲话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路人乙:“那赵大郎家,不愿意出聘礼,想把姜安宁纳为妾室!” “啊?” 就算看在钱的份上,上门求亲的门槛都能被踏破。 “还打算等姜安宁进门了,就让她辞去朝凰绣坊的活计,专心为他们赵家的布店做事儿,最好是能把赵家布店,也做成朝凰绣坊那样的大生意。” “可真是好算计!” 路人甲:“这到底是纳妾,还是找免费劳工啊?” “不然,你当那赵家大郎,为何年近三十了,还没个正经妻子打理家事儿?” “为何?该不会……” 路人甲想到某个可能,满脸惊讶,震惊的合不拢嘴。 路人乙点头:“赵家也是个会打算的了,这种事,他们家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为了节省每日在餐食上的花销,赵大郎先是纳了卖馒头家的小女儿当妾室。” “后来又纳了个厨娘,把家里原本的在灶上做事儿的,全部都辞退了,交给这个厨娘来打理灶上的事儿。” “你还真别说,就算每个月要给妾室些许月例,综合算下来,还是省了好多雇佣工人的钱。” “更别说,那厨娘有时候,还拿不到月例,连采买都要自己贴钱。” 路人乙唏嘘,路人甲咋舌,旁边还凑了个路人丙丁过来,伸长了耳朵听。 “再后来,赵大郎又纳了个到他们家去做浣洗活计的小丫头,听说连礼金都没给,全摊算到工钱里头了。” “原本那小丫头也是勤快的,干活又利索,经常一天能去好几家做工,哪个月都不少赚!” “结果给赵家大郎做了妾室,工钱没了不说,还要天天给他们全家人做浆洗。” “河水积寒,倒可怜那丫头,嫁过去不到两年,人就撒手去了。” 路人甲怒道:“这不明摆着就是算计白嫖人家小姑娘吗?” “可话又说回来了,又不是到人家当正头娘子,是明明白白的说了给人当妾室,她大可以拒绝啊?总不至于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路人甲理中客般,给两边都打了五十大板:“我看啊,这赵家大郎不是个好东西,那愿意上门给人做妾的,也不见得是啥好的!” “肯定是惦记着上门当少奶奶,结果算计落空,反倒是误了自己性命!” “也算是咎由自取了,怨不得谁。”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路人乙摇了摇头:“那浣洗女,有没有惦记着上门当少奶奶,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赵家大郎当初之所以能纳了那丫头为妾室,是因为跟那小丫头去做活的人家,都说了一句话。” 第240章 孤魂野鬼 “啥话?” “贱婢不知廉耻,勾引主家!” “啊?” “就是这么一句无凭无据的话,逼得人家姑娘差点跳了河!” “还是姑娘家里人心疼,怕姑娘真的做了啥事儿,就劝着,要不嫁了。” “好歹高门大户的妾,吃喝总归是不愁的。” “就这么的,姑娘嫁了……” 路人甲唏嘘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死了干净呢?” “可话又说回来了……”路人甲再次理中客道:“她要是真的没有勾引主家,为何要咽下这委屈?大声说出“她没有做过”能有多难?我看,指不定还是有心虚的成分!” 说完,她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道:“所以,那赵大郎,就是用这个法子,一次又一次尝到了甜头,便也想着如法炮制,先坏了姜安宁的名声,再将人纳为妾室?” 没想到姜安宁根本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 “那他是怎么敢攀扯上县令大人的……” 路人甲跟路人乙面面相觑,都很是想不明白。 是啊,为啥啊? 安夫人等人过来时,赵玉芳仍在破口大骂。 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落到赵家夫人耳朵里时,羞臊的人恨不能直接晕过去。 这丫头失心疯了吧? 赵家夫人三言两语的,就把赵玉芳的癫言癫语,归置成了被鬼神冲撞。 她快步走上前,又是歉疚又是心疼的拉起姜安宁的手:“真是对不住,小女被邪祟冲撞的疯魔了。” “小女一向心地善良,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定然不是出自本意,姜绣娘可不能因为这意外之事儿,怨恨上小女,往后不跟她来往了。” 说着,赵家夫人就从手腕上,褪下来个鸡血红的镯子,不容人拒绝的戴到姜安宁的手上:“小小心意,姜绣娘千万别为了此事儿再生气了!” “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的?” 高高在上的态度,令人十分不适。 赵家夫人约摸也是知道自己这话站不住脚,给了镯子,立马扭头就走。 边走还边高声道:“姑娘定然是因为先前心善,怜惜那赵家银莲摊上那样的人家,做了孤魂野鬼,给烧了几张纸钱,结果却被那小贱蹄子给缠上了!” “破落户就是破落户,净是些没脸没皮的东西,丁点儿不值得同情。” 她高声呵了一声:“回头我定要请了德高望重的大师傅来,打的她魂飞魄散!” 一句话,就把赵玉芳,放在了可怜受害者的位置上。 赵银莲与姜安宁的恩怨,在江安县也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赵玉芳因为同情赵银莲的遭遇,给人烧了纸钱,结果被缠上,因而对姜安宁产生了敌意,就也说得通了…… 姜安宁不得不承认,这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确实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瞧瞧这反应迅速的应变能力,张口就来的连篇谎话。 甚至,这些话,竟然还都“合情合理”“自圆其说”了…… 估摸着要不了几天,那赵家大郎,就会正正经经的娶个媳妇儿回来掌家。 到时候,赵家大郎为了占便宜,纳会手艺的厨娘、绣娘为妾,就为了省工钱的“说法”,只怕也会不攻自破。 就算赵家大郎名声败坏、人品不佳、其貌不扬,想来以赵家夫人的手段,也会给人骗回来一个合心合意的“好儿媳”。 姜安宁忽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也很迷茫。 女子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闹剧散去,安夫人作为主人家,出来打了个圆场,招呼大家入席去。 “今儿我特意让人,从南边送了螃蟹跟鲈鱼过来,如今的蟹,正是最最肥美的时候,大家等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听闻有蟹吃,众人立马欢快应声儿,再不提刚刚的事儿。 “早就听闻安夫人府上的厨子厉害,拿手的好菜,那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尤其是在做螃蟹这门功夫功夫上,更是一绝!今儿可算是我有口福了。” “如今这个时节,还真就是吃蟹的好时候,前段日子,我家那几个小田庄的庄头,也送了两篓河蟹过来,那蟹黄蟹膏,肥的不得了!可惜自家稻田里养的河蟹,不是什么好东西,实在拿不出手,不然啊,我定给你们每人家里都送上一些。” 有跟这妇人关系好的,立马接了话茬:“瞧你这话说的,不想给咱们吃就不想给咱们吃,还什么算不得好东西,我可就得意稻田蟹这一口呢,你要真心想送,明儿就送到我府上两篓去,不然我浑当你是假客气。” “那我哪能是假客气?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定然要给你送去的,两篓哪里够?咱俩这关系,必须得十篓起送呀。”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一看就是关系顶好的。 瞧着两人把话说的热闹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凑趣儿:“见者有份,我们总也能沾点儿光,吃上一篓吧?” 说要送螃蟹那夫人,笑呵呵的,和气的就像那寺庙里的送子娘娘:“都有都有!一个都少不了,都有!” 妇人应承完其他人,目光落在姜安宁的身上,顺势说道:“也不知道姜绣娘有没有忌口的,回头我也给你送上两篓,只当尝个新鲜。” “我没什么忌口的。”姜安宁淡淡一笑,老实的说道:“只平常也不怎么吃蟹。” “没有忌口的就好。”妇人见人应了话,立马走到人跟前,挽上姜安宁的手臂,端的是一副与人亲亲热热,关系十分融洽的样子:“田庄里头倒是也养不出什么稀奇东西,不过那稻田里头倒是有不少的泥鳅,赶明儿我也给姜绣娘送去一些。” “听说这东西补血的效果特别好!” “咱们女人家呀,最怕的就是气血不足。” “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 妇人滔滔不绝的跟姜安宁说起各种养生之道。 亲切柔和的语气,又不会让人不适。 姜安宁时不时还能接上几句话。 两人有来有往的说了一路,直到入席。 妇人干脆招呼了姜安宁就坐在她旁边,继续跟人说起什么时节应该吃什么、喝什么,就像是神交多年,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和她们说螃蟹、送螃蟹是假,想要借机跟姜安宁搭上关系才是真。 “真是够心机的!” 有人不满的低声吐槽了句。 只是无人在意罢了。 众人都忙着,找机会往姜安宁跟前凑,混个脸熟呢。 姜安宁有些无措……明明是安家大小姐的生辰,倒好像她成香饽饽了。 她不免求助似的看向安夫人,很是不想这样喧宾夺主。 奈何,安夫人反倒是很对这事儿乐见其成,不仅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还各种打配合的拉着其他人说话,给她们腾出空间来。 甚至还时不时的介绍其他夫人给姜安宁认识。 姜安宁无法,只能一边应承着那些夫人们的热情,一边把话题,尽可能地往安大小姐身上引:“……倒是不曾见安大小姐出来,今儿可是她做主角。” 说曹操,曹操到。 姜安宁的话音才刚落下没多久,宴客厅外头,就远远地传来了清脆爽朗的声音。 “可是我来晚了?” “母亲……” 安家大小姐笑盈盈的快步朝着安夫人走来,正好与姜安宁迎面相对。 原本还噙着笑,与旁边的几位夫人周旋客套的姜安宁,瞬间变了脸色。 她手上的汤匙一时不稳,哐啷一声,砸落在汤碗里,惊起甜汤四溅。 “怎么了你这是?” 旁边的妇人,见她花容失色,像是看见了什么惊吓人的事情,连汤匙都拿不稳了,赶忙递了帕子过去,关心询问。 姜安宁回过神来,笑容勉强的扯了下嘴角:“没、没什么……安家大小姐天人之姿,我一时有些看得呆了。” 她朝妇人歉意的一笑:“真是对不住,失礼了,夫人莫怪。” “这有什么的。”妇人随和的笑着回了一句。 心里却不怎么相信姜安宁的说辞。 天人之姿? 她目光偏转到安家大小姐的脸上,轻轻摇了摇头。 要说安夫人模样也不差,从前的江宁织造,也是出了名的俊后生。 还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按说,这俩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孩子,模样相貌不说惊为天人,总也不至于像安家大小姐这般,平平无奇又平平无奇。 甚至是跟安夫人夫妇二人,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妇人忍不住试探问:“姜绣娘与安大小姐认识?” 姜安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收敛好表情,微扬起嘴角,笑得恰到好处:“不认识。” 不过,是这辈子还不曾认识。 “夫人怎么会这样问?” 她语气平和:“我从前很少进城的,往来更是很少与诸位贵人有所接触,今儿是第一次见到安大小姐。” 夫人轻皱了下眉,似有不信。 “不过,今儿虽是第一次见安大小姐,却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一见如故之感,就好像……”姜安宁眉头轻皱,半真半假的迟疑着说道:“从前在哪里见过似的。” “原来是这样啊。” 妇人闻言,顿时信了七八分:“怪不得你刚刚见到人时那么惊讶,连手里的勺子掉了。” “兴许是安大小姐慈眉善目,看着就像是佛庙里供奉的菩萨似的,所以才格外亲切吧。” 姜安宁似是真心般感叹了句。 妇人咯咯直笑:“真没看出来,你这丫头,瞧着木讷老实,说起漂亮话,倒还一套一套的,怪中听的。” 妇人笑的十分开心,似乎姜安宁的这话,正合她的心意。 不过…… 妇人看了眼安家大小姐,倒也觉得姜安宁这话是美化过的中肯了。 明明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丫头,跟安夫人站在一起时,瞧着却不像安夫人的女儿,倒像是安夫人的大姐、小姨。 姜安宁故作腼腆一笑:“我也是实话实说。” “你说的对!” 妇人瞧着安夫人母女在往这边过来,没有再去纠结人的长相,笑笑着说:“安大小姐一看就是稳重的。” 姜安宁配合着笑。 等安夫人带着安大小姐走到跟前时,不免笑着打趣儿:“你们两个倒是感情热络的快,我不过才一会儿没有见着你们,便有说有笑的打唠起来了,这是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说与我听一听,让我跟着乐呵乐呵。” “还能说什么?不过是夸你家闺女的话。” 妇人笑吟吟的回应着人的打趣儿,又热情慈爱的夸了安大小姐几句:“……有好长时间没见过你家闺女了,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真是越瞧越稳当,有当家人的风范,这往后啊,肯定是错不了!能撑得住门庭,你啊,可是有福了!” 姜安宁内心感慨,这位妇人吹捧起人来,比她还要会胡言乱语。 她收敛着情绪,含笑着跟人客套行了个平辈的礼,仿佛先前的失态不曾有过那般。 安大小姐目光轻蔑的在人身上打量,敷衍着回了一礼,完全是瞧不上人的样子。 只不过碍于教养,加之安夫人就在旁边,又有外人长辈在,不好失礼? 姜安宁笑容更深了几分。 可还真是……一模一样的性格做派,从未变过啊! 连那眼中对她的轻蔑之色,都与从前,如出一辙的一致。 安夫人这会儿也已经拉扯着过来,介绍着两人互相认识了。 “你们小姐妹两个,年纪正相当,想来会有合得来的话说,快互相认识认识。” 姜安宁礼貌微笑,内心恨到滴血。 她可跟人没有话说。 还换了名字,叫安嫣然。 第241章 一模一样 姜安宁微皱了下眉头,有些困惑,甚至是有些怀疑起自己,会不会是真的认错了人? 世间之大,也不是没有两个毫不相干之人,长相一模一样、比双生还相似的可能。 安大小姐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姜安宁这样,连小门小户都算不上的泥腿子出身。 奈何这么多年来,被安夫人耳提面命教导过的“良好家教”,不允许她在这时摆脸子、闹情绪。 敷衍的应付了几句,便轻扯着安夫人的衣袖,小声提醒:“时辰已经不早了,宾客们也都已经入席了,您还是快快主持开宴吧!” “说家常什么时候不能说?您若是真的喜欢姜绣娘,不妨隔上一两日,就将人请过府来说话,总不好在这个时候,叫宾客们饿着肚子等吧。” 安大小姐所言,句句都有道理。 听在安夫人等人耳中,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反倒是少不得要夸赞安大小姐几句‘行事得体周到’,再顺便夸几句‘安夫人教育的好’。 “嫣儿说的对,瞧我真是高兴的过了头,都忘了大家伙现如今还饿着肚子。” 安夫人热情满满的招呼着众人落座,又吩咐了桂嬷嬷,去安排上菜。 随着一道道珍馐美味送上来,众人议论的声音都小了些。 只时不时的,在细嚼慢咽、品尝过每道珍馐美味之后,才会时不时的交头接耳几句,说说这安夫人府上的厨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随着月亮渐渐爬了上来,安府的下人们,轻手轻脚、动作麻利的点上了宴客厅里里外外的灯笼。 烛火映照下,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等安夫人唤人,把姜安宁那副双面三异绣的狸奴嬉戏图四扇屏抬上来时,众人更是少不得一阵惊呼赞叹。 没看见这双面三异绣的狸奴嬉戏图四扇屏时,众人虽然也恭维着江安宁,可到底是客套话居多,想要讨好人的目的居多。 毕竟是圣旨钦点的江安县第一绣娘。 说不眼馋那是假的。 可要说有多看重,那也是没有的。 在她们眼中,姜安宁也不过就是个运气好些的绣娘罢了。 这样卑贱上不台面的身份,在从前,连被她们提起的资格都没有。 可当她们真的见到了这幅双面三异绣狸奴嬉戏图四扇屏,也着实是有些被震撼到了。 “天呐!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真是太神奇了!” “两面的图案竟然完全不一样,兼职巧夺天工。” 众人惊呼着,纷纷询问起姜安宁这其中的关窍。 “姜绣娘,你快与咱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实在是太神奇了。” “是啊是啊,姜绣娘,你也与咱们说一说,让咱们也跟着学一学。” 众人心里头都各自有着小九九。 姜安宁大抵就是凭着这一手双面三异秀的绝活,获得圣上的青睐,圣旨钦定为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吧? 那若是她们也把这本事给学会了…… 一想到会有这种偷梁换柱的可能,众人神情更加激动。 只恨不能立刻围拥到姜安宁跟前,把她的脑子跟手都偷过来。 “这个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面绣另一面藏针,一般来说,是两个人同时绣,更为轻松简单一些。” 姜安宁跟她们细细讲述了一下双面三异绣最为重要的技巧——藏针! 众人听的认真,时不时认可的点点头。 等姜安宁说完,纷纷开口表示:“懂了懂了,但这个藏针是要怎么藏?” 姜安宁:……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以众人微笑:“有手就行!” 众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双爪子,不免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没有了手。 宴席散场,已经是临近后半夜了。 姜安宁面容疲惫的走出安府大门,少不得再与亲自送她出门的安夫人寒暄几句。 “都这么晚了,我看你不如就留宿一晚,她们也都住下了。” 安夫人十分热络的拉着人的手:“就还住在你从前的那处院子,我日日叫人收拾着呢。” 姜安宁略犹豫片刻,目光瞥见在不远处牵马等待的段青山,情绪松缓了几分,笑着婉拒了人:“多谢夫人美意,只是实在不巧,我家中已经安排了人来接。” 她目光往段青山处看了眼。 安夫人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瞧见是段青山,笑了一下:“那倒也确实是不巧了。” 二人又寒暄片刻,这才依依惜别。 直到姜安宁坐上了马车,渐行渐远,安夫人才收回目光。 在房中等的都快要睡着的安大小姐,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冷不丁听见动静,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满腹抱怨:“您怎么送个下贱的泥腿子,也耽搁这么长时间。” “什么下贱的泥腿子?”安夫人闻言板起脸来,怒声训斥道:“他如今是圣上御旨亲封的江安县第一绣娘!你这话要是传出去,光一顶大不敬的帽子,就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安大小姐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 就算是皇上亲封的又如何?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个绣花的? 可这样子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头腹诽,不敢说出来与人顶嘴。 对这个母亲,她还是畏惧的。 自然也就卖着小心,学着乖巧:“知道了,女儿谨记,往后定不会口不择言。” 安夫人瞧着自家的闺女,也实在是糟心。 阅人无数的她,又何尝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不过是在口不对心的讨巧卖乖? 可该说的、该教的,她自认为已经跟人掰碎了说清楚。 到底是孩子大了不由娘,这个女儿,实在也是没有继承到,她的半点儿聪明劲儿,偏又总有馊主意。 纵使心里有诸多怨气,她还是少不得要提点人:“姜安宁是出身低微,可今时不同往日,有了圣上的眷顾,她便不再只是你眼中卑贱可欺的泥腿子!” “真要是论起高低贵贱,你当你的出身,能比她高贵多少不成?” “她是你瞧不上的泥腿子,你又何尝不是个罪臣之女?” “真要比的话,你怕是还不如她呢。” 安大小姐不服气:“那怎么能一样,母亲您有太后娘娘的恩宠……” “你也知道了?我正是因为有太后娘娘撑腰,所以才会在那场灭门抄家之祸中,带着你苟活了下来。” 安夫人眉眼凌厉的打断了人的说话:“也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我有太后娘娘的恩宠看重,才会礼让我三分,对我处处恭敬。” “可现在,姜安宁也有了皇上的青睐。” “连那些夫人们,都知道让自家的闺女,跟人打好关系,走近一些。” “怎么你还是这般不知轻重,口无遮拦?” “你别忘了,你如今所拥有的皇室关系,姜安宁也有了。” “真要比较起来,她得的是圣上看重,远比你娘我所得的太后娘娘看重,还要更尊贵几分。” 当今以孝道治天下,对太后娘娘自然是百依百顺。 可再怎么孝顺依从,那也只是在没有威胁核心利益的情况下。 安夫人冷着脸,心下自嘲。 她又何尝只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恩宠看重。 不过是为那人做事儿,才得了如今的,看似风光体面罢了。 安大小姐闻言,果然收敛了几分,露出怯色。 只不过片刻,又恢复原样:“那些个夫人,也未见得瞧得上姓姜那绣娘的出身,不过是表面上装装样子,看着客气罢了,所为所图的,还不都是她那身勉强算是拿得出手,又为圣上所称赞的绣活的吗?” “一个个司马昭之心,当谁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呢?” “算盘珠子都快要打到人脸上了,也就那姓姜的愚蠢,真以为人人恭维她、逢迎她,有多了不得呢!” “只是,女儿也实在是不解,既然她们想要的,无非也就是顶替那姓姜的,成为圣旨钦点的‘江安县第一绣娘’,给自己镀金一层身份,日后也好说个更尊贵体面些的人家罢了。” “若是能够就此举家搬到京城那繁华地儿,便更是鱼跃龙门,改换门庭了。” “那何不干脆直接就将人给买下来,往后,只让那姓姜的为自己提供绣品,对外,便说这些绣品,是自己绣的,不也就成了?” “那姓姜的,不过就是个泥腿子,无权又无势,赏她几个银钱,便也就拿捏了。” “再不济,她总归是个女子,逃不脱要嫁人的命运!” “她如今这般努力,争名夺利,为的,不也就是嫁个好人家,图个安稳享福吗?” “更何况,我可是听说,她名声不太好。” “还没有嫁过去,就害得未婚夫一家进了大牢。” “这般克夫的女子,哪个好人家还敢娶呀。” “若是这时候,能有个体面的人家,肯出来向她提亲,替他遮掩了没人要的名声,她一准儿会迫不及待,洗干净等着人上门来,迎娶她嫁过去。” “只要是把人关进了自家后院儿,还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还敢反抗?”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她就算是想要反抗,想要拒绝婆家的诸多无理要求,也得有那个本事,有人支持才行。” “否则……便是随随便便寻个什么由头,将人关在那祠堂或者佛堂之类的地方,狠狠的饿上个三两天,便也就学着乖觉了。” “到时候,在对外说,自家的闺女,跟着嫂子/弟妹,学到了不外传的本事,如今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新的江安县第一绣娘,又有谁会质疑呢?” 左不过都是为了名声好听罢了。 难不成还真能有什么富贵人家,看得上这区区第一绣娘的名头? “说什么胡话!” 安夫人斥了一句:“圣旨钦点,岂可儿戏?” “往后这样的话再也不许说了。” 她板着脸,斥责起人来:“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没轻没重的话,别怪我让人把你关起来,狠狠打你的嘴巴。” 安大小姐顿生委屈,却也不敢顶嘴。 她老老实实的认了错,熟练的承诺保证,讨巧卖乖。 安夫人瞪了人一眼,让她回去早些歇了。 只是心里头,不免思索起来。 这丫头会不会真就误打误撞,道出了个中真相? 宫里莫名其妙给出这么一道圣旨,偏偏还没有点名究竟谁才是“江安县第一绣娘”,又如此招摇过市。 实在是叫人很难不多怀疑几分。 会不会…… 如今他们这些个人,明着和和气气,暗地里各藏算计,都惦记着霸占了姜安宁的这个“江安县第一绣娘”名头,使尽浑身解数,才是那人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 赵海是肯定不成了的。 一家子废物东西,连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都拿捏不住。 可……王尚最初设计让赵海一家子接近姜安宁,让人知道姜安宁有会赚钱的本事儿,心生贪念、算计占有,这个思路是没有问题的。 世间女子,大多被困于内宅,失去身份,甚至是失去姓名,哪怕再有本事儿,进了那个红颜枯骨的地儿,也免不得被束缚困桎不得解脱、施展不开拳脚。 姜安宁嫁了人,进了别人家的后院,成了他人的媳妇儿、儿媳,便只能任由对方人家宰割。 尤其她早就没有了娘家撑腰…… 就算真的被婆家给磋磨死,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为她出头喊冤。 到时候,随便编个什么由头,便能将人的死因给遮掩过去。 再不济,总还有生孩子这道难关。 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那鬼门关上走一遭,能不能够活着回来,全靠阎王大人当天的心情如何。 寻常人家,又不懂得什么避孕不避孕的……更不要说,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信奉多子多福。 反正又不用他们亲自去生,也不用他们去趟鬼门关里垂死挣扎,自然是能多一个可以备选的继承人、多一个能够支应门庭的,就多一个。 如此,就算他们不动什么手脚,也很难保证,姜安宁不会死在生产那道大关上! 更不要说,生产之时,就是女人最为脆弱的时候,身家性命几乎全部都交给了旁不相干的人来掌控…… 第242章 软饭硬吃 只要他们随随便便的,安排收买一两个接生的人,想要姜安宁的命,便轻而易举。 到时候,就算是人死了……指不定还要被婆家视为不吉利,不允许葬入祖坟。 只随随便便的扯块席子裹着丢出去。 有良心的,兴许会让人在义庄摆一口薄棺。 无人会为之伤心,更无人会在意她的逝去。 如此,他们的任务,便也算是达成了。 安夫人拧眉沉思。 会不会,宫里突然间下了这道旨意,就是意在提醒他们,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儿? 王尚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挑选的人家,怎么办事儿的,费尽心机,最后却把好好的一场谋杀计划,给毁了个干净。 赵海也是个废物! 连吃软饭都不会好好吃,姜安宁有钱,又会赚钱,且好好的哄着人几年,待到生儿育女,纵使再有什么不好,也只能认命了。 那时候再去上些手段磋磨人,再毁杀了她的儿女就是。 偏偏要非要软饭硬吃,被人给抓住了错处! 赵海那一家子废物是指望不上了,可这不是,还能够有其他的人顶上吗? 更不要说,如今有了圣旨钦点这样好的名头……会更方便他们找到理由,让姜安宁安安稳稳的活到二十五岁再死。 王尚看着从安府送过来的消息,眉头紧锁。 他把手中的便条递给娇娘。 这段日子以来,他跟娇娘之间倒好像是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关系融洽许多。 “安夫人的意思……”娇娘看完,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让咱们再找个人家,把姜安宁给嫁过去?这很可能也是宫里那道御旨得意思?” 王尚闭上眼,点头。 娇娘抿嘴,沉思片刻,抬头,目光看向王尚:“那你觉得……”这办法可行吗? 如果是让姜安宁嫁人,那他们就又有了理由,继续留在江安县。 甚至,不是江安县也可以。 只要不是京城…… 或许寻个偏僻地方的富贵人家,把人嫁过去,还更合情合理。 “那天,看着她手捧着刚孵出来,连站都站不稳的小雏鸟,笑得那样开心,我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从前,我所认识的那个,生动活泼的她。” 王尚回想起有次偷窥姜安宁时的场景。 嘴角微有笑意。 娇娘微愣。 王尚……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忘记了,前不久,你才让我安排了人,设计姜方氏落水而亡。” 现在跑来动恻隐之心,不是很可笑吗? 王尚收敛了几分神色:“我当然没有忘记。” “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是我亲手破碎了她的纯良与美好。” 他自嘲的笑笑:“安夫人说的这个主意,还是我亲自操刀落实的呢,我怎么会觉得这主意不好呢?” 娇娘闻言,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张嘴说什么,王尚忽然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并不觉得主君是这个意思。” “嗯?” 娇娘一头雾水。 “如果主君,真是想将姜安宁留在江安县,延续咱们之前的计划,将其困于内宅,慢慢磋磨,大可以直接给咱们传信。” 王尚声音微顿:“即便是主君不再相信你我,也大可以再派新的人过来接手。” “何必要如此高调的,闹上这么一遭。” “如今圣旨已经昭告天下,且不知在多少州府内,传闻传送。” “你们难不成以为,欺君之罪是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他呵呵冷笑了两声:“真嫌自己的脑袋太多太牢固了吗?” “弄虚作假,想要顶替了姜安宁这江安县第一绣娘的名声……还想要把人娶回家去,当成是牛马一般驱使奴役,将人家做的绣活,冒名成自己所做,何其愚蠢!” 王尚眉眼凌厉:“这些猪油蒙了心糊涂东西,莫不是以为,得了这道圣旨之后,姜安宁还真的能留在江安县?” “旁的不说,就只说江巍与韶安郡主大婚所需要的婚服,岂是那般容易就能够缝制得成的?” “姜安宁她就算是再有通天的本事,终究也只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普通人罢了。” “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仅凭一己之力,就能赶制出一整套的,权贵之家成婚所需要用到的吉服等物什儿。” “便是江安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嫁闺女,这嫁妆,都得提前个三五年,请了绣娘到家里头去绣。” “像江安侯府这样的人家,只会需要更高的规格。” 娇娘拧眉,不大认同:“可是,若按你所说,那江安侯府应该早早就已经预备下了几房子嗣婚丧嫁娶所需要的东西。” “怎么可能像你说的这般,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 “就算姜安宁被指定为江安县第一绣娘,圣旨更是钦点了她,专门负责江巍大婚所需要的吉服。” “也总不至于,要从头至尾的,全部都重新置办吧。” “真按你说的这样,就连江安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娶亲嫁闺女,都需要提前上三五年的时间,提前请了绣娘到家里头准备起来,江安侯府想要把婚事办的体面,不为人诟病,只会耗费更多的精力和功夫。” “若是全部都交给姜安宁一个人来完成,并且还都是全部从头开始……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啊。” 娇娘脸色严肃:“我倒是觉得,这圣旨,更大的可能,只是走走样子罢了。” “如果真的只是做做样子,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王尚并不认同人的话,直言反驳道:“只怕现如今,这圣旨已经昭告的满天下皆知了。” “更别说那几个显眼的东西,直到现在,还在拿着那圣旨四处晃荡。” 他冷笑了声:“依我看……只怕这几个显眼的东西还有的显摆!” 娇娘拧眉,陷入沉思。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王尚出声,干脆为人解惑:“姜安宁可能的的确确就是一道幌子,只不过这个幌子,是用来遮掩江巍大婚时间的。” “遮掩江巍大婚时间?” 娇娘皱眉:“这话是怎么说的?”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主君或许,并不希望江巍与韶安郡主成婚。” 王尚轻笑,嘴角噙着胜券在握、了然于胸的自信。 “啊?” 娇娘大惊:“不想江巍与韶安郡主成婚?” 那还为什么要赐婚?还这般大张旗鼓,闹得举世皆知。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想江巍与韶安郡主成婚的样子啊!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根本就还不知道,让谁成为韶安郡主,与江巍成婚。” 王尚轻吹着茶水,一饮而尽。 娇娘更加惊讶。 “什么?!!” 她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子,爆发出几声尖锐:“什么叫,根本就还不知道,让谁成为韶安郡主?” 怎么感觉这几个字看起来都认识,连在一起却有些读不懂了呢。 娇娘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根本就没有韶安郡主这个人?” 可、这怎么可能? “京城里头明明人都在传闻,江巍与韶安郡主,无论是容貌性情,还是家境背景,都十分匹配,是真真正正的天赐良缘。” “怎么、怎么……怎么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京城街头巷尾那些流传甚广,几乎是人尽皆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郎才女貌,天赐良缘,一对壁人,又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你也说了,那些只不过是谣言罢了。” 江巍轻笑:“据说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可信的。” “你且仔细回忆回忆,这些年以来,京城里究竟有没有韶安郡主这号人物?且不说京城,便是那些封地偏远的皇室宗亲,可曾有过这个名头的人?” “都没有吧?” 娇娘细细的想了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的确没有……” 只是她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也实在是无法相信。 “可,就算从前没有,也根本就代表不了什么吧?” “难保不会是主君想要晋封谁家的闺女,为其缔结良缘。” 王尚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自己听一听,这话说出来,你自己相信吗?” 娇娘抿唇不语。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根本不存在韶安郡主这个人。” “可又要给江巍赐婚韶安郡主,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姜安宁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王尚一步步循循善诱。 娇娘脱口而答:“拖延时间?” “聪明!” 王尚莫名松了一口气,不露声色道:“就是拖延时间。” “否则就像是你之前所说,江安侯府定然是早早就为江巍他们准备好了婚丧嫁娶需要用到的东西,不要说现如今大婚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就算真的是定下来了,定在了三日后……江安侯府也不见得真的就会匆忙慌乱下,出了岔子。” “实在是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这般抬举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小绣娘!” 王尚哼了哼声:“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我是不相信,圣旨赐婚,还要再格外点名一个小小的绣娘,专门负责公侯之家的大婚之事儿。” “这本就不符合常理。” “况且,不管怎么说,姜安宁如今领了圣旨,少不得要依旨进京,就算不需要当年叩谢皇恩,也得到江安侯府去露个面啊。” 王尚脸色冷沉下来:“那些人想要借机取代姜安宁,用她的绣品冒名顶替了这份荣誉上去,也是想瞎了心!” “不说旁人,单就是江巍……他难道会认不出来,究竟去的人,是不是姜安宁?” 娇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好像确实有那么些道理? “况且,还有一个事情,你有没有想过?” 王尚再次抛出诱饵。 “什么?” 娇娘目露茫然的看向他。 “没有了赵海这一家子废物棋子,却还想再延续咱们之前的计划,那选什么样的人家最为合适?” 王尚继续诱导发问。 “自然还是要如赵海那一家子贪得无厌、嘴脸丑陋的白眼狼。” 娇娘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对上王尚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声音戛然而止,自然猜得出来,她说错了。 “你觉得姜安宁会是个傻子吗?” 王尚冷笑:“她既然能够那么果决的,将赵海一家子送进大牢,又怎么可能,会在同一个跟头上,绊倒两次?” “只怕你再送个跟赵海一样的废物到人跟前,不仅不会让人上钩,还会弄巧成拙,叫人察觉出端倪来,怀疑当初,与赵海家的亲事儿,会不会是有心之人刻意安排。” 他呵呵了几声:“你觉得,就姜家村那些个人,到了生死攸关之际,真能为你我守住秘密?” 那自然是不能的。 娇娘脸色微沉。 明显也是瞧不上姜家村那些人的品行。 一窝子烂人,恶臭无比。 “所以,你现在知道,该给姜安宁安排什么样的人家婚嫁,才算是合适吗?” 娇娘摇了摇头,一时想不出来。 按她之前的想法,自然是再找一户跟赵海家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穷凶极恶,没有道德底线,不要脸的人家。 最好是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穷乡僻壤。 这样姜安宁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更不会有人在意。 就算是江巍那些人有心想要寻找,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寻到。 可很明显,王尚想要说的,肯定不会是这个。 不然他又何必在此,东扯西扯的,诱导她去想那些弯弯绕绕? “自然是要那种,表面上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最好还是家境尚可,只是一时破落了,暂时有些拮据,被姜安宁的品行所吸引,诚恳又真挚的表达爱意,克己复礼,又十分尊重女性,处处周到妥帖,让人真心觉得值得信赖托付的人。” 娇娘不解:“且先不说这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真君子,便是真是有这么好的人,咱们介绍给姜安宁了,如何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不是白白的便宜了姜安宁吗? 王尚嗤笑了声:“我还真的不想再说你蠢了,可你总不能,光长着个脑子却不知道用吧。” 娇娘脸色一黑。 “我这番话,重点不应该是在‘表面上’这三个字吗?何为表面上?那就是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实际上呢?全部都是装出来,做做样子给姜安宁看的,等把人骗到手,在逐渐的驯化掉对方的傲骨,折断人的翅膀……表里不一这个词,难不成你没有听过吗?” “到时候,爱人的背叛,真心的错付,从天堂一瞬间掉到地狱的感觉,怕是都足以让人变得发疯。” 第243章 果然还是男人心狠啊 王尚一脸玩味的说完,惊得娇娘愣了好长时间。 好一会儿后,她才憋出来一句感慨:“果然还是你们男人的心够狠啊!” 王尚呵呵了几声,不以为意:“我就当做你这话是在夸我了。” 娇娘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要脸! 王尚更加不以为意,慢悠悠的,为自己再添了一杯茶,声音平静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要说起最合适的人选,还是宫里头的那位才是!” ??? !!! 娇娘满是震惊的看着人,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声音都有些变了音调:“谁?” 刚刚这男人说的是谁? 宫里头的那位? “你该不会是想说,主君有意,纳姜安宁为妃吧?” 娇娘尖声大惊:“这怎么可能?” 随后更是连声否认:“这不可能,这根本就不可能!” 姜安宁是个什么身份,出身农家,丧父丧母也就罢了。 关键她还是桑静婉的女儿!! 主君怎么可能想要纳桑静婉的女儿为妃? 不怕做梦魇吗? 不怕侍寝的时候,恐惧漫上心头,失手掐死了人吗? 何况,宫里头还有那位……只瞧着那位的处境,整日里如何的看似风光无限,宠冠六宫,实则战战兢兢,尝尝命悬一线,就知道了。 娇娘惊诧的说不出来,瞧着老神在在的王尚,仍旧很是怀疑人生。 王尚这般胸有成竹,不像是假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但…君心向来难测,伴君如伴虎,并不只是说说的。 万一就真的…… 娇娘沉默良久,一言未发。 王尚淡定喝茶,似乎并不觉得,这事儿若是真的成立,又有什么值得震惊的。 不过,他也没有真的就觉得,宫里头的真正目的,是惦记着纳姜安宁为妃。 胡乱扯了几句,似是而非的,吸引娇娘注意力罢了。 否则,他怕是真的很难打消对方,怀疑主君突然下这么一道圣旨,是为了提醒他们,再给姜安宁寻个白眼狼人家嫁了。 何况,现在想要姜安宁嫁出去,其实那么容易的? 姜安宁这会儿,怕是根本就不会相信男人。 她上面又没有父母施压,哪个还能强迫她出嫁说人家? 总不能再找些莫须有的亲族长辈出来…… - 马车里。 姜安宁正闭目养神。 段青山抿了抿嘴,几番犹豫之后,终于还是张了口:“主上……” 他面色挣扎,欲言又止。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听见人声音的姜安宁,睁开眼,看向车门之外。 “有事儿?” 轻声问了一句,无喜无怒。 段青山“嗯”吭了一声,用力咬了下唇,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道:“抓到赵江了。” “嗯?” 姜安宁有些意外的看着人的背影:“在什么地方。” 她以为,是段青山聚集起来的那些混混无赖,或者是暗养在城外的势力,发现的人。 这会儿支支吾吾,就是怕她恼怒他私下里积聚势力的行为,所以不敢提。 万万没有想到…… “在朝凰绣坊。”段青山抿嘴迟疑下来,声音微顿。 姜安宁更为意外,眼睛都睁圆了几分:“什么?” 搁哪发现的? 朝凰绣坊? “他难不成是偷偷潜入到绣坊后院,想要纵火伤人?” 姜安宁觉得这想法有些荒诞,也不符合她对赵江那个胆小怕事,只敢背后耍阴枪的认知。 可她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这男人自投罗网,跑到朝凰绣坊是要做什么。 段青山眉眼间积聚起一股愤怒,声音都跟着冷厉了几分,显然是被赵江的行为给气到了。 “他偷偷藏进了您在绣坊的房间!” “嗯?” 到她的房间里去纵火吗?想要烧死她? 可她根本没在绣坊啊! 姜安宁愣怔了好一会儿,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赵江进她房间做什么。 行窃? 段青山沉默。 姜安宁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赵江有可能是来做什么的,又为何会让段青山这般难以启齿,先是惊讶,后是觉得可笑,最后满腔愤怒。 她慢慢地捏紧了拳头,将指骨捏的嘎嘣嘎嘣响,咬牙切齿恨到了极点。 “他是拿我当什么?” “他们赵家是在拿我当什么!” “软弱可欺的软柿子吗!” 姜安宁从未有一次,有现在这般怒恨过。 怒着怒着,她便笑了。 “真是可笑!他们怕是除了这种下作恶俗的手段,就再也想不出别的主意了吧?” “淫虫上脑的废物东西!” 段青山抿嘴,克制了下情绪,尽可能平静的说道:“奴发现赵江的时候,他正浑身赤条的躺在您床上,用被褥遮挡了身躯。”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是明显了。 更佐证了姜安宁的猜测没错,赵江的的确确也是想玩火。 不过,想玩的,是股恶俗的邪火。 段青山怒意之下,愧疚更多:“是奴的疏忽,没有注意到这杂碎是什么时候溜进绣坊后院的。” 姜安宁骂过之后,已然冷静许多。 她重新放松了身体,靠坐回去:“除了赵江躺在我床上,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若只是抓到人,段青山大概不会这般欲言又止,满心愧疚。 此时这副羞愧的无脸见她的样子,肯定是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主上料事如神!” 段青山惊讶之后,更加羞愧,低声沉闷道:“当时,绣坊里……” “当时绣坊里头,正有几个结伴而来的妇人,在看绣品,说是家里头的姐儿要出嫁,过来看看陪嫁。” “只是那几个人瞧着,着实有些奇怪。” “明明穿着打扮,都不怎么显贵,衣裳甚至松松垮垮的,都不合身,还有线头儿露在外头,可那进出的派头,却又实打实的显摆着尊贵,身边跟着七八个粗壮汉子,寸步不离的保护着。” “奴总觉得,这几个人实在是违和。” “后来果然……” 段青山咽了咽口水,一阵后怕:“她们借口要去登东,问了我这附近哪里能方便,我便让她们去了后院。” 他说着,心里一阵悔意,懊恼当时不够警惕。 “她们去了后院时,我没有多想,加上又都是女眷,我也不好跟过去。” “直到她们去了好久不曾回来,我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儿,便急着到后院去,想要盘查。” “我本以为,她们是想要行窃,便先去了主上您的房间检查。” 没想到,会意外的先把赵江给抓了。 “奴当时瞧见那几人,都站在院子里,探头往屋子里头张望,有人甚至要吵嚷开,吸引外面的人进来,便自作主张,把人一起按住了。” 段青山声音微顿,有些不大自然,后背更是僵直。 “奴本来是想着,主上您的屋里头发现了男人,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这些人给瞧见,万一有那个碎嘴子,出去胡乱造谣,说些难听的话中伤您,岂不是要害的您,冤屈满身,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段青山吞咽了下口水,僵直的后背松缓了许多:“倒是没有想到,这几个都是些软骨头,奴才刚让人将她们给按下,她们便迫不及待的招供,将一切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姜安宁闻言,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让人?” “我怎么记得,在宋姐姐出事儿之后,绣坊里头,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段青山原本放松下去的后背,再次僵硬直挺。 他紧张的双手止不住用力,将勒马的缰绳扯得快要勒死马儿。 马儿吃痛,咴咴儿了几声,顿时张扬起马蹄,直立起来,险些将马车给掀翻在地。 段青山面色一慌,赶忙的松开了手,马儿立马快速向前奔跑,险些将马车掀飞起来。 他赶忙又回过神来,紧张的重新抓住缰绳。 好在是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 大街上早就没了行路人游逛。 否则这般,肯定是要伤到一两个人的。 待到控制好了马车,段青山吓得额头上都多了一层汗。 他跌下车,紧拽着缰绳,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主上,您没事儿吧?” “无事。” 姜安宁面色沉静:“继续走吧,先回绣坊再说。” “是。” 朝凰绣坊。 难得一见的灯火通明。 从房前到屋后,全都点着灯。 姜安宁下车时,瞧着这绣坊前后的灯火通明,还愣了一下。 段青山将马车停在了绣坊后头的胡同拐角。 姜安宁下了马车之后,就看人小跑着到了绣坊后门跟前,颇有节奏的敲响了后门。 像是什么接头暗号一般。 她嘴角微抽。 正想着,就听见段青山用手挡着嘴,“咕咕咕”、“咕咕咕”的学起了鸽子叫。 姜安宁:…… 她现在,真的不是留了个什么暗杀组织的黑产头子在身边吗? 只是一个土匪头子的名声,怕是有些侮辱人了。 念头才刚刚闪过,绣坊后院的门儿拉开,里面探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待看清楚外面敲门的人后,葡萄似的大眼睛,惊喜的直放光。 然后便喊出了一声,让姜安宁嘴角止不住抽搐的称呼:“二当家!” 姜安宁:…… 好嘛!连二当家都出来了,看来这是真成土匪头子了。 果然【既定命运】是无可更改的。 这又怎么能不算是“殊途同归”呢? 她忽然间有一种浓浓的哀愁,以及无能为力的狂躁……如果说既定命运终究无可逃脱,那她最终,是否也还是会像前世那般,嫁给一个中山狼之家,耗尽浑身的精血,供养出一家子白眼狼、吸血虫,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重蹈前世的覆辙,那么,她现在杀了赵家人,还有什么意义吗? 的确,她或许可以选择一辈子不嫁人。 可被动的只能选择不嫁人,来规避危险,跟主动选择不嫁人,还是不一样的。 后者是她想,她愿意。 而前者却是,她别无选择,不得不如此。 正出神间,刚刚那个喊二当家的半大小子,已经跟着段青山,走到了她跟前。 随后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头,感激涕零,眼含泪水,情真意切喊了声:“大当家!” 姜安宁:…… 她人都要裂开了。 什么当家? 天杀的!! 她成土匪头子的了??!!! 那半大小子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犹自满是感激。 “再造之恩,无以为报,此生愿为您当牛做马所驱使,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 姜安宁:…… 她剜了段青山一眼,想起这会儿还是在外面,硬生生的将想要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的话,给咽了回去。 还有什么可问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冷沉着脸,头也不回的进了绣坊。 段青山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踢了还把脑袋磕在地上没抬起来的混小子一脚:“还不赶紧的滚起来!” 他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数落:“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了,耳提面命又耳提面命的,让你别喊大当家,别喊大当家,你他爹的,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段青山气不过,又踢了人一脚。 “跟你说了八百遍,等会儿见到人了,一定要喊姑娘,别胡乱说话。” 他又连着踹了人好几脚:“不长记性,我让你不长记性!” “乱说话!乱说话!” 段青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火,恶狠狠的警告:“等会儿要是哄不好人,你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林城哆嗦了下,怯怯的,不敢吭声。 “把马车挺好,赶紧滚进来,别让姑娘等久了。” 说完,段青山大步流星地追着姜安宁,进了绣坊后院。 等他瞧见被好几个人,满脸凶煞,拿着棍棒围住的姜安宁时,顿时头大。 坏了…… 忘了后院还有不少的人!! 段青山急匆匆的上前,正要开口大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自己人”,让那些人放下棍棒。 就看见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循环仿佛三次,像是在极力克制满身怒火,随后只是淡淡的扫了手持棍棒,拦住她去路的那些人一眼。 第244章 死士? 被姜安宁目光扫过人,莫名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从脚底板蔓延而起。 迫使的他们不受控制,满心惶恐的收起棍棒,让开去路。 段青山有些傻了眼。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傻眼。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 “你们……”段青山正想问众人是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认出来姜安宁了? 可明明,今儿只是他们这些人,第一次见到姜安宁啊! 没想到其他人,比他还要惊讶,想不通,先他一步发问:“二当家,刚刚那位小娘子,是谁啊?” 一身的气势,好生吓人! 他们刚刚就像是被抽了魂魄一般,手脚完全的不受控制,只想折服称臣,跪伏在地。 根本就反抗不了!! 像是中了蛊一般!! “那是你们大当家!”段青山瞪了人一眼,呵斥警告:“但是在城里头,必须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姑娘’,谁要是敢胡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他怒声训话众人:“也都给我警醒着些!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冲撞了姑娘,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对你们不客气!” 那人连忙说道:“哪能啊,二当家!咱们都不是那白眼狼,知道是谁给了我们一口饱饭吃,也知道又是谁,在所有人都是咱们如洪水猛兽、疾病灾厄的时候,给了咱们一个栖身之所,让咱们得以苟活下来,更护住了一家老小,免遭于难!” “姑娘对咱们的恩情,形同再造,便是用一辈子去报答,都是报答不完的。”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这些个轻重,咱们都还是拎得清的。” “是啊!” “对啊!”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应声。 段青山稍稍的松了口气,又想到众人刚刚,确实也是十分恭敬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你们先都在这儿等着。” 他抬头看了眼姜安宁闺房的方向,莫名打怵。 长吐了一口气,才又道:“我先进去看看。” 说完,又警告众人:“没有我或者是姑娘的召唤,谁都不许进去打扰,听见了吗?” “姑娘一向不喜欢热闹……” 众人纷纷点头,应承着“知道了”。 - 京城。 江安侯府。 江巍愁眉紧拢,目光虽是盯着手里的书,实则一行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有些烦躁的摔了书,怒瞪了眼旁边的盛绩:“关于韶安郡主的消息,还是一丁点儿都没有打听到?” 盛绩低下头,面露羞愧:“没有。” “那有关于桂婶的消息呢?也是没有?”江巍耐心有些快要告罄,心头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盛绩脑袋埋的更低了,不敢与人对视:“没、没有。” “那姜安宁的消息呢?” 江巍冷笑了声:“她的消息,你总该能打听得到吧。” “她现在应该已经接到圣旨了吧。” 他有些不屑地“呵呵”了两声:“还真是够好命的。” “想来,她现在一定也是欢喜的,快要疯掉了吧。” 江巍嫉妒又不快,又很是得意自满的哼笑了几声:“让你安排跟着过去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把我的消息传递给她了吧?” “她是如何说的?” “是不是对你家公子我,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如今终于知道了我的消息,满心欢喜,恨不能立马飞到京城来与我相见?” 他得意的大笑了几声:“肯定是这样的。” “也真的是难为她了。” “不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有多么的痛苦难熬。” “若是等她进京以后,得知我早就已经有了婚约,只怕还要更加伤心一次。” 江巍的语气里,满是雀跃。 仿佛看姜安宁痛苦,是什么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不过也没有关系,等她知道,能给我当外室,伺候好了我,那什么韶安郡主,要也是个大度能容人的,等她为我生下个一儿半女之后,总也还是有机会被抬进府里来的,就算做不成妾室,一个通房的位置,还是有几许可能的。” “到时候,她一准开心。” 盛绩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斟酌好了语言,尽可能不伤自家少爷自尊的说道:“咱们的人,暂时还没有见到姜姑娘。” 江巍拧眉:“没有见到?” 他大怒:“什么意思?不是让你安排人,随着传旨的天使,一同前往江安县了吗?” “她那般在意我、爱我,见到我身边的人,怕是连圣旨都要顾不得。” 江巍声音一顿:“你是不是没有按我说的话去做,找个脸熟的人跟着过去?” 所以姜安宁才会没有认出来人,以至于他们安排去的人,没有机会接近。 是了! 一定是这样的! 以那个小妮子,野猫似的性格,只对信任深爱的人,才会露出肚皮,对旁的人,永远都是张牙舞爪的样子,若是没能认出来他安排去的人,肯定是不会允许陌生人靠近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丫头,可是精明着呢! 盛绩:…… 公子,您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了。 他很是一阵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整理好情绪,尽可能声音平静的跟人陈述事实。 “圣旨,并不是姜姑娘亲手接的。” “咱们的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到过姜姑娘。” 盛绩忽然一顿,随即豁然开朗。 是啊! 姜安宁根本就没有接旨。 那他们的人,一直见不到姜安宁,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吗! 嘿嘿嘿,这可不能够算他失职! 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盛绩松了一口气,回人话时,底气更是足了许多。 “没有接旨?” 江巍皱眉:“姜安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连圣旨都敢不接?” 她疯了? 不要命了? 连圣旨都敢违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连他身为江安侯府的少爷,莫说他了,就是他爹,堂堂的江安侯爷,都不敢公然的抗旨不尊。 姜安宁一个小小的乡野村姑,无权无势,更无背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敢藐视皇权? 不想活了吧! 就算是不想活,也别连累江安侯府啊! 看来,纳人做外室的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这般胆大包天,行为惊世骇俗的惹祸精,真的纳在身边,即便只是养在外面当妾室,也指不定会给江安侯府带来灾祸。 “倒也不是没接,只是没有亲自接。” 盛绩不知道江巍心里所想,只老老实实的陈述事实:“听咱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姜安宁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甚至,满江安县都打听不到她的消息,就连姜家村,都找不到人的踪迹……” 这消息,是三天前,到了盛绩手上的。 只是路上一来一回,耽搁了许多时间。 实际上,这消息,是江安侯府的眼线,在半个月前打听搜罗到的, 那时候,姜安宁正在安夫人府上,为安大小姐的生辰,绣双面三异绣的四扇屏。 江安侯府的眼线,自然打听不到消息。 “打听不到消息?” 江巍皱眉:“你的意思是,我不过离开江安县几日,对江安县那边消息的掌控,就被切断了个彻底?” 他怒而起身往外走。 盛绩后知后觉的追了上去,满是惊恐:“公子!您要干什么去?” “回江安县!” - “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姜安宁看着自打跟着她进了内室,又守着规矩,只停在帘帐后,沉默不语的男人,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男人也是个惯会装相的! 明明是他私底下搞了不知道一些什么幺蛾子,害得她眼跟前儿,净是些乌烟瘴气,却满脸无辜的,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 她是什么山匪头子吗? 还大当家…… 姜安宁越想越气,怒瞪了人一眼,呵斥:“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冤屈着你了吗?嗯,二当家!” 段青山被吓得不轻,舌尖打颤,脸色煞白,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主上……” 他磕磕巴巴的想要解释,舌头却像是打上了结儿似的,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咬合吞咽喘息了,完全发不出来声音。 “你别又跟我来这一出!” 姜安宁没好气儿的瞪了人一眼,丝毫脸面不想给人。 “你之前说的,让人将那些妇人,全都给按下了……你让的那些人,就是指外面的那些人吧?” 她冷眼睨着段青山:“事发突然,若是临时喊人,只怕来不及这么迅速。” “况且,你之前还跟我说,这些人没有身份证明,更没有办法落户安家,拿到新的户籍,是没有办法进城来的。” “如此,他们便就只能从城外临时就赶过来……” “按你之前在马车上,与我说的那些话来看,临时从城外赶过来,肯定来不及。” 姜安宁呵呵冷笑了几声:“那么,最合理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是在朝凰绣坊的。” “就算是没有在绣坊,大概也就是在这附近的哪里,听见你的一声招呼,便立马的都涌了过来。” “不然,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将所有人都拿下。” 可既然是没有户籍证明,无法进城,又是怎么出现在朝凰绣坊的呢? 姜安宁有些想不通。 段青山低下头,很是小声的说道:“那其实也没有把所有人都给拿下……” “嗯?” 姜安宁看着人,目露困惑。 “你之前不是说……”担心那些人会出去碎嘴子,胡编乱造,败坏她的名声,所以把那些妇人全都按下了吗? 段青山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完全不敢与人对视。 “奴无能,虽然当时让人将那些明显另有图谋的妇人们,给全部都按下,却还是没有防备的住,那些跟随着妇人而来,瞧着十分粗壮野蛮的护卫。” 段青山低声愧疚道:“奴当时虽然也让人去追了,可朝凰绣坊地处闹市,那些人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就混入到茫茫人海之中,遍寻不见。” “奴的人,最终也只抓到一个护卫。” “可那个人,当时就服毒自尽了,根本就没有给奴审讯问话的机会。” 姜安宁讶异:“服毒自尽?” 她着实是有些被惊吓住了。 服毒自尽……这种她在话本子里,才听说过死士被抓,为了避免被严刑逼供,会立即选择的死法,竟然发生在了现实里。 还是就在她身边。 姜安宁愣怔了许久,才在段青山的一声声呼唤中回过神来。 “主上?主上您没事吧?主上……” 姜安宁有些木讷的看向人,一时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怎么会有人……连死士都安排上了? 听说培养一个死士,极其耗费金钱。 就算是富贵人家,也没有几个,能够豢养的起的。 都是那些底蕴深厚,富可敌国的门阀贵族,才会有足够的钱财与能力,培养死士出来。 这样金贵的资源,拿来对付她一个小小的村姑,是否有些太过大材小用了? 且听段青山话里的意思,逃走的那些护卫还不止三两人。 若是这些逃走的人,也都与被抓的这个人一样,是死士……这恐怕已经不是普通的门阀贵族。 姜安宁没来由的,就想到了那道从京城,千里迢迢送来,莫名其妙来的圣旨。 可她实在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会招惹上这样的大人物? 难道就是因为她通过朝凰绣坊献上了礼佛图? 她又想到了,在安夫人府上,遇见的,自称是国师府后人的谢澜。 姜安宁脑子乱乱的,一时间有些捋不清楚。 前世,她大半生都困在江安县、困在赵家,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过这些事儿。 “我没事儿。” 姜安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有些惊讶,也有些想不明白,我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是值得背后那些人,如此大费周章、大动干戈的来对付我。” “呵……连死士这样金贵的资源,都舍得拿来用到我身上。” 怕不是什么生死之仇吧。 段青山抿了抿嘴,低声提醒人:“兴许,不是您身上的秘密,而是你母亲身上的呢?” 他提醒人道:“您可还记得,之前我同您说过的,县令与安夫人他们,所说的话?” 第245章 抓到姜安宁的把柄 姜安宁闻言微怔,若有所思。 段青山迟疑片刻,大着胆子道:“其实我一直有个困惑。” 姜安宁“嗯?”了一声,面露疑惑,抬头看向他。 “那一日,他们三人凑在一起说的话,按理说应该是见不得人的。” “至少不应该是当着我的面……” “可他们不仅当着我的面儿说了,还装模作样的给了我封口费,倒好像是生怕我不拿这件事儿,当成秘密,重视起来一般。” 段青山抿了下嘴:“像他们那样的人,应该更加清楚,真正能够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才是。”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给了我些许金银,便放心的以为,我是真的被他们给收买了呢?” “甚至在之后,也完全没有任何想要杀人灭口的行为。” 姜安宁眉心轻蹙:“你的意思是?” “他们知道,奴是效忠于您的。” “兴许也猜到了,奴会把那天,听到他们说的全部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您。” 段青山微蜷了蜷手指:“或许,让您知道,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姜安宁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如果你所说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们,又是图什么呢?” 让她知道阿娘死亡的真相,除了激起她的恨意,让她想要为阿娘报仇,血刃仇人,还能做什么? 可……杀了她阿娘的凶手,就是他们啊! 难不成这背后还藏着什么算计? 姜安宁想不出缘由,索性不想了。 无论那些幕后之人藏了什么阴谋算计,早晚有一天,会爆出来的。 总不能遮遮掩掩一辈子吧? 杀她? 尽管来好了。 她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辈子又多活了这么多的时日,已经是捡来的幸运。 没什么好不知足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安宁调整好了心态,不再纠结,转而问段青山:“那些妇人又交代了什么?” “她们说,她们是住在城北那边的穷苦人家,日子揭不开锅了,家里的男人又不当事儿,整日除了喝酒耍浑,便是对她们拳打脚踢,迫使她们出去赚钱,甚至是逼迫她们……” 段青山心生不忍,实在没办法将那腌臜事儿说出口。 “是赵江找到了她们,许诺给她们每个人五十两银子,让她们伪装成过来买绣品的贵妇人,帮他捉奸在床!” 段青山说到“捉奸在床”时,恨得咬牙切齿。 他实在是不敢想,万一他没有误打误撞的,及时发现偷偷混进来的赵江,等姜安宁满身疲惫的回来,会发生什么。 姜安宁反而淡定许多。 “一人给五十两?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问过赵江?他哪里来的钱?” 段青山沉默,欲言又止的看着姜安宁。 “看着我做什么?问你话呢。” 姜安宁拧眉,很是不喜欢段青山这般,动不动就沉默以对的样子。 段青山感觉到人的不悦,抿了下唇,避重就轻的小声说道:“那些妇人们说,她们也曾怀疑过赵江是在夸海口,要求他先拿出银子来。” “不过赵江没同意,还摆出一副她们爱信不信,爱做不做的样子。” “还说她们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让她们别等到,他去找了旁的人,才来后悔,才来跪求他,给她们个机会。” “那些妇人们长期遭受丈夫的奴役虐待,若是赚不到钱回去,供养她们的丈夫吃喝玩乐,便少不得会挨一顿拳打脚踢,连饭都没得吃。” “担心真的会错失这个机会,回去又要挨打挨骂挨饿,便想着干脆试一试,真就是个骗子,她们倒也不亏,左不过就是说几句话而已。” 段青山声音微顿:“赵江还跟那些妇人们说……” 姜安宁皱眉。 这男人,怎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她问的明明是赵江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她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的赵江,为他提供的资金。 总不可能,是赵江自己突然发了横财,为了报复她,所以花了大价钱过来,想要算计她吧? “赵江跟那些妇人说什么了?” 姜安宁声音里,隐隐有些不满。 “说……”段青山不敢再有所隐瞒,怒红着脸:“说主上您是江安县远近闻名的大绣娘,连圣人陛下都颁旨认证过的,她手里头难道还能缺得了银钱?到时候别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她、她也出得起。” 段青山的声音越来越低。 姜安宁愣怔了会儿。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段青山这话的意思是,赵江根本就没有钱,打算毁了她的名声,逼嫁她,然后霸占她的钱财,给那些与他同谋,毁她名声清白的凶手们结尾款。 哈……哈哈哈!! 可真是好算计啊! 真好的算计啊!! 赵家人,好的很! 姜安宁深吸了口气,不愿意将太多的情绪,浪费在赵江这样的物种身上。 “赵江呢?” 她声音平静的问段青山。 段青山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偷窥人脸色。 “又看我做什么?” 姜安宁一个冷眼扫了过去,吓得人浑身一个激灵,埋低了脑袋。 感觉到头顶被注视的目光,又赶忙说道:“奴担心那些跑了的人,还会再回来,偷偷救走赵江,遂将人套了麻袋,丢到了隔壁荒院的枯井里头。” 段青山小心翼翼的,险些咬了舌头:“跟、跟赵银莲作伴去了。” 说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对不起,奴又自作主张了。” 他忽然生出一股惶恐。 暗自懊恼自己怎么总是在同一个错误上,连续明知故犯。 姜安宁瞥了人一眼,不明白这抖m又在发什么神经。 她淡淡道:“你做的很好。” “既然人已经被丢到了荒院的枯井里,便暂且不要理他了。” “且让他们兄妹二人好好的团聚团聚,也免得来日到了地下,兄妹之间会生分了。” 想到什么,她又看了眼段青山:“可有安排人过去那边看着?” “安排了的。” 段青山恭谨的回道:“还用石板封住了井口,只留下了个缝隙,稍稍能够透进去一些光。” “如今,除非他有遁地之能,否则定无法逃脱。” 姜安宁“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早早料理了赵江,以免夜长梦多。 段青山手底下的那些人,说到底,不过是些逃荒来的的庄稼汉子,只怕连拳脚功夫都不懂得。 真要是遇上有心想要救走人的死士,怕是连对方一招都扛不住,反而白白丢了性命。 “我过去看看赵江。” 姜安宁刚准备往外走,忽地又停住,看向人问:“今儿,厨房有准备什么吃食吗?” 她目光看向门外:“他们可都吃过了?” “晚间下了面条,熬了一锅茄子肉的卤子。” 段青山恭恭敬敬的回道:“都吃了的,一个个的,心里都感激着您呢!” 姜安宁“嗯”了一声。 段青山像是忽地想了起来,一拍脑门:“对了,今儿下午,您刚走后不久,姜家村那边过来了个人,说是给您送些刚采的菌子,都是新鲜的,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去,便送了些过来。” “姜家村的?” 听见“姜家村”这三个字,姜安宁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无端升腾起厌恶。 “是,姜家村的……”段青山见人脸色不好,不免再次懊恼起来,下意识将身体站的笔直:“她说她是您邻居,说您一听方婶子,就知道是谁了,我听她说话亲切,跟您似乎很是熟稔的样子,又查看了那些菌子,确实都是能够食用的。” 段青山解释了几句之后,懊恼的止住了声音,小声怯怯的看着人:“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姜安宁听到是“方婶子”之后,方才神色舒缓了些。 “是方婶子?” 她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是方婶子那就没事儿了。” 段青山登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更加小心的解释道:“奴瞧着,是眼熟的,上次姜家村那些人上门来时,奴有见过。” 当时姜安宁好像也确实叫人方婶子,且瞧着,确实是关系十分不错的样子。 大致的信息都能够对得上,段青山这才会自作主张,让人将东西留下。 他舒了一口气:“原本,奴是跟她说,让她自己等您回来,亲自把东西给您的。” “只是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儿,把东西放下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姜安宁“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迈步朝着厨房走去,边走边问:“有辣椒或者生姜之类的调味食材吗?” “有的。” 姜安宁原本想着,拿些现炸的辣椒过去。 余光却瞥见旁边放着的半筐菌子。 沉思片刻,她放弃了炸辣椒油这种呛熏自己眼睛的事情,转而过去,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将那筐里为数不多的某种菌子,拿了起来。 “走吧。” 正在找辣椒的段青山有些发愣:“主上?” 不找辣椒了吗? 姜安宁弯唇一笑:“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比辣椒更加好用,更加有趣的东西。” 段青山一脸迷茫。 姜安宁却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荒院,枯井。 赵江被丢下来之后,左脚就一直疼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摔得骨折了。 可他在这儿喊了很久,也没有什么人回应。 这会儿,已经喊的嗓子都哑了。 好不容易听见了动静,感觉到头顶的光亮,渐渐多了起来,他目露惊喜的抬头向上望去:“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只要你救我出去,我一定让圣旨御封的江安县第一绣娘给你银子,给你很多很多的银子,给你买房置地,救我,救我……” 赵江哑着嗓子,一股脑儿的,说出了他认为最最最优质的条件,期待着对方能够救他出去。 枯井上头压着的石板,被完完全全的搬开,听见赵江所言的姜安宁,没忍住笑了几声。 赵江听见熟悉的声音,眯起眼睛来,仰头看清楚了头顶上的人是谁。 “姜安宁?”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慌,只不过很快,便底气十足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你快点儿,拉我上去!” 赵江很是颐指气使的,命令姜安宁立马救他上去。 仿佛姜安宁依旧还是他们家那个未过门,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奴隶命运的待嫁媳妇儿。 他丝毫不客气的命令人道:“然后再给我准备上一桌好酒好菜。” “老子今天可是遭了大罪了。” “必须得吃点好的东西补补。” 完全是不明白自己处境的样子。 姜安宁冷“呵”了声:“看来你们赵家,是真拿我当牛马使唤呢?” “都已经沦落至此了,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可见,时至今日,你们赵家的这些人,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更加没有丝毫的歉疚。” 赵江一愣,随机怒声道:“我们为什么要有歉疚?” “要歉疚也该是你这个贱人歉疚才对!” “本来我们一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每天吃香喝辣,逍遥自在,都是因为你这个毒妇,惹是生非,六亲不认,才会害得我们一家离散至此!” 他冷笑了几声:“现在我还肯使唤你,那是给你挽救的机会。” “是让你赎罪的!”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江怒斥:“赶紧的拉我上去。” “再好好的把我伺候高兴了,说不定,我还能允许你进我赵家的门,继续做我赵家的长子长媳、未来能够被记上我赵家族谱的宗妇,不然的话……像你这边儿蛇蝎心肠的毒妇,只怕放眼整个大靖都无人敢娶了吧?” 姜安宁:…… 她沉默许久。 忽然就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同情来。 像这般没有脑子的物种,竟然活到了这般年岁,可真是难为从前遇见他,与他有过相处的人了。 和这种人说话沟通,跟渡劫有什么区别? 她没有接赵江的话,一是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二是……确实无言以对。 “你知道与你同在井底的那具尸体是谁的吗?” 姜安宁忽然发问。 赵江愣怔了会儿,随即爆发出狂徒的笑声:“啊哈哈,姜安宁,你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第246章 这男人的脑子是有什么病吗? “你这个杀人凶手!” “居然敢杀人藏尸。” 赵江得意的大笑了好久,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藏。 他恶狠狠地瞪着姜安宁:“赶紧给我准备黄金百两,再把我好好的伺候舒服了,为我娶两房媳妇儿,必须得是秀才家的女儿,等她们都给我生下能考状元的儿子了,我兴许会考虑为你保守秘密。” “否则的话……” 赵江冷笑:“我就把你杀人的事情告到官府去,让你也尝尝深陷囹圄坐大牢的滋味!” 姜安宁:…… 这男人的脑子是有什么病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与二傻子讲道理的冲动,继续不接人的话茬。 “她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赵银莲。” “想来也是,你们兄妹之间应该也许久没有见过了吧。” “正好借着现在的这次机会,好好的沟通沟通感情。” “也免得来日黄泉相聚,陌生的都互相不认识了。” 赵江闻言,直接呆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赵江根本就不敢相信。 “这尸体是谁?” 赵银莲?他妹妹? 赵江不敢相信的朝着旁边看了过去,满目哀伤……忽地瞧见赵银莲眼眶子里蠕动出来一只白胖白胖的虫子,推掉了一块腐烂的眼肉,从里面钻了出来。 呕! 他感觉胃里头翻江倒海的恶心、难受,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到一旁去,吐到直泛酸水。 随后,躲得赵银莲远远的。 一点也不像看见的样子。 只很快,他就暴怒起来,仰头怒瞪着姜安宁:“毒妇!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杀了我妹妹!” “我宣布,你这个毒妇,是彻彻底底的,没有机会,再进我赵家的大门,成为我赵家的媳妇儿,能上赵家族谱的宗妇了!” 姜安宁:…… “那可真是谢谢你全家了!” 她实在是没忍住发笑,又极力克制着,一板一眼的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哥赵海,他也已经死了。” “还是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的那种死了。” 姜安宁“啧啧啧”了几声:“诶呦,杀了赵银莲,就能得到再也无法嫁给你们赵家这样天大的奖励,快说说,杀了赵海,杀了你,杀了你们全家,又能得到什么惊天奖励。” 赵江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说出来话。 “你这毒妇!” “疯子!” “你疯了,你真是!” 他喃喃斥骂,心里却满是抑制不住的恐慌。 这贱人,竟然真的敢杀人? 赵江眼底的惊慌无措,被姜安宁瞧的一清二楚。 她唇角微勾,语气柔柔:“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我必然不会像对待赵海那样对待你。” 赵江顿时狂喜,眼睛里满是亮光。 他就知道! 姜安宁这个女人,肯定是早就对他有意思了。 肯定是因爱生恨,为了得到他,才会设计陷害了赵海。 赵江的白日梦,还没来得及延展开,姜安宁凉凉一笑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 “死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该是让你们好好的活着,不,应该是吊着一口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夜夜处于惊恐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赵江在心底大骂“疯子”,这毒妇真是疯了! 他紧咬着唇,却不敢出声。 他怕姜安宁真的会如她说的那般,会杀人…… 更何况,赵银莲的尸体,此时就在眼前。 也由不得他不信。 姜安宁却没有再说什么,只丢下来时,用手帕包裹着那几朵菌子。 “来日方长,别说我没给你活命的机会。” “不过,敢不敢吃,就要看你的胆量了。” “说不准,我会在里面投毒,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可要是不吃,这漫漫长日,无水又无粮,只怕你也熬不过去几天,到时候……” 姜安宁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刻意拉长了声音,制造令人毛骨悚然之感:“到时候,你怕是,真的要与你的好妹妹,常伴于此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留赵江在井底,被吓得尿了裤子。 段青山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人上前来,重新将石板覆盖在井口,又用巨石压在了上面。 “主上不审问审问,就这么走了吗?” “审问什么?” 姜安宁哼了一声,面容冷漠:“你觉得,以他此时高高在上的态度,我问了他就会说吗?” 段青山认真的思考起来,得出结论:“确实不太可能会说。” “但不说也不要紧吧?” “咱们问他的时候他不说,大刑伺候伺候,就没什么不说的了。” 他颇为认真的给人介绍了几种可以用的法子,拔指甲、上烙铁、生阉了他,在他的腿脚、雀儿上,刷满肉汤,吊在饿了三天三夜的狼狗上面等等,等等等的方法。 姜安宁:…… 她现在甚至有些怀疑,这男人不仅是个抖m,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属性。 说的话,未免也太残忍了! 真是吓人。 见她沉默不说话,段青山难免紧张局促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人身边,时不时的偷看打量着人。 姜安宁察觉到那股强烈的目光,偏头,睨了人一眼:“总瞧我干嘛?” “我脸上有脏东西儿?”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想着会不会刚刚在枯井附近的时候,蹭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没有没有……”段青山连连摆手,心虚的不敢抬头。 他是想问,刚刚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惹的人不高兴了,所以姜安宁才会一路上沉默不语,没有搭理他。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实在是有些问不出口。 “那你总是看我做什么?”姜安宁皱了皱眉,觉得这男人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顶着那样凶神恶煞的一张脸,却老是在她面前,扭曲出一副好像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因为太过违和,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我……” 段青山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目光对上姜安宁明显已经不耐的眼神,慌忙胡扯了个理由:“奴就是觉得,主上您,好看!” 对,就是好看! 他努力的堆出个笑脸来,仿佛十分想要让人感受到他的真诚。 姜安宁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也懒得搭理他明显奉承讨好又胡扯的话。 不愿意说就算了。 她也不是非要想知道。 二人又沉默的走了好长时间。 段青山神情越来越可怜,就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 姜安宁冷不丁听到旁边人吸鼻子的声音,诧异的偏过头。 很是不能够理解的看着段青山。 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 她突然就有些怀疑,那弹幕上给出的人物小传,真的准确吗? 也没有说未来可能成为山匪头子的段青山,长得一脸凶煞,瞧着就是能防止小儿夜哭的模样,怎么实际上却是个老哭包呢? 姜安宁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尤其是…… 她现在究竟是该出声安慰,还是装聋作哑,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呢? 又走了一小段路,在姜安宁还在纠结的时候,段青山实在是忍不住这心里蔓延的委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姜安宁被吓了一跳,原地跳出去半米远,与人拉开距离,满目震惊与不解。 “你干什么?” 大白天……哦,不,大黑天的,突然来这一下子,是想要吓死谁不成? “主上,您是不是很讨厌我?” 段青山抬起头来,看着姜安宁,一双眼睛红了又红。 “我讨厌你做什么?” 姜安宁完全是懵的,不懂这男人为啥突然间这么问。 不过,她倒是还真的想了想。 她对段青山讨厌吗? 起初,肯定是讨厌的……谁会对一个冷不丁跳出来,要拦路打劫他的恶棍不讨厌啊? 魂都差点吓飞了好吗? 如果她当时没有因为重生,看见弹幕,并得到了弹幕打赏的加持……很可能就遭遇毒手了! 后来又在弹幕的提示下,得知这男人是因为母亲得了重病,无钱医治,生了恻隐之心,也可怜他情有可原。 给了他银钱,希望他能够救到他母亲。 毕竟当年…… 她不知道,她阿娘出事儿的时候,身边是否有人曾想要相救过。 如果有的话,或许阿娘在临死之前,也会少些绝望吧? 后来段青山又回来,说什么都要报答她,允诺给她一条命。 更是完全存了死志的样子,想要一命换一命,为他报复什么人,来达成报恩的目的。 适逢她当时,需要个帮手,来辅助她完成制造舆论这件事。 索性顺水推舟了。 反正不是找段青山,也只能找城中那些闲散的小混混。 散人做事儿,向来没什么忠诚可言,更别说什么职业操守了。 不给施加点武力震慑的话,能把事情做好,就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自然也就很难保证私密性。 指不定,前脚刚帮你把事情办完,后脚立马就把你给出卖了! 没准儿还会两头赚呢! 如此两两一对比,倒显得段青山还多了几分可靠。 索性,就用了段青山。 再后来,她想要的结果完美达成,与段青山自然也是就此别过。 至少在她的想法里,他们二人,应该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瓜葛才对。 万万没有想到,段青山本人并不这么想。 反而是日日夜夜的等在城门口,就为了在她可能会进城的时候,堵她。 再再后来,事情也就更加简单了…… 段青山也不知道,对方是打听过还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直接在她入住绣坊以后,上门打工。 最后因为弹幕中,疯狂上涨的黑化值,她将错就错的,把人给留在了身边,就当是个跑腿的。 说来…… 姜安宁偶尔也会怀疑,段青山的出现,是不是另有目的? 毕竟真的太过巧合了。 想到姜家村中,那些躲在暗处,对她满是监视的眼睛,她真的很难不怀疑,段青山也是哪一方势力委派过来,以报恩的名义,刻意接近她,监视她的。 只不过,她也并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若真是哪个势力的人,那总有一天,她会顺藤摸瓜的,找到那背后指使的人。 再一个一个的,都杀掉! 但抛开这些和这男人时不时的抖m行为,段青山办事还是蛮靠谱的。 也算是对她帮助良多。 所以,她还真就没有讨厌他什么。 偶尔会生气倒是真的。 譬如这男人背着她,偷偷在外面蓄意养兵,意图造反的事儿。 不过,她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 养一些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儿。 如果…… 害了她阿娘的人,是京城里哪位高权重、难以撼动的存在,她有些兵将在身边,也不算是坏事儿。 说不定,真的需要造反呢? 段青山倒是明显因为姜安宁那句“我讨厌你做什么”开心了下。 不过,很快,他又更加难过起来。 他想着,姜安宁连讨厌他都不愿意他,可见真的是对他厌恶透顶了。 段青山低声沉闷的说道:“我总是说错话,惹您不高兴……” 心里头更是盘算起来,要不把自己毒哑算了。 不能说话,就不会再说话惹人不高兴了。 当个哑奴,主上兴许就不会那么讨厌他了。 姜安宁不知道人心里所想,不然一定会大骂几声“疯批”、“有病”…… “你又说啥了?” “我什么时候又不高兴了?” 姜安宁满是茫然,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状况。 段青山细细说了缘由,随即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姜安宁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刚刚没有搭理你、没有跟你说话、没有回答清楚你的问题、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没有审问赵江,所以你觉得我生气了、不高兴,是你惹我讨厌了?” 不是,这男人他有病吧? 这都哪跟哪啊! 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无语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说道:“我没有说话,只是因为我不想说话。” “至于赵江……”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无人才开口道:“我丢给他的那几朵菌子,具有一定的致幻作用。” 第247章 我没想拿你当牛马 姜安宁难得耐心的解释了几句。 “这种菌子,如果是在煮熟的时候吃,倒也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可如果,是在半生不熟或者是压根儿就没煮过的时候生吃,便会使人神志不清,产生幻觉。” 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又告诉了他,跟他一起在井底下躺着的,是他的妹妹赵银莲。”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这要是做了亏心事,又与那倒霉被害死的尸体,在一处……” 姜安宁心情愉悦,咯咯咯地笑了几声:“你说,他会不会心虚害怕,担心那尸体化作厉鬼,扑过来向他索命?” 段青山闻言不由得大惊:“那赵银莲的死,竟然跟赵江有关系?他、他不是赵银莲的亲哥吗?” 卖妹求荣? 姜安宁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有没有关系,我又不是赵银莲跟赵江头发里头藏着的虱子跳蚤,哪里会知道他们兄妹之间都说了什么话。” “那主上您刚刚说的索命……” 段青山有些懵了。 如果赵银莲,不是赵江害死的,那赵江怕什么赵银莲来索命。 “我瞎说的啊!” 姜安宁理直气壮:“我哪里会知道赵银莲跟赵江私下里,会说过什么?不过是随便说几句,吓唬他罢了。” “谁知道赵银莲冒名顶替礼佛图绣娘这事儿,有没有赵江在一旁出主意?没有倒还罢了,要是真就那么幸运的,歪打正着,被我给说中了,那不就吓唬成功了吗?” “总归,说瞎话罢了,也没有耽误我什么事儿,浪费什么精力,亏损不了什么,要是能诈吓出来些真相,反而赚了。” 段青山愣了好一会儿,不由得竖起来了大拇指。 他完全没有想过,还能这样子。 姜安宁哼了哼声:“更何况,我还告诉了他,赵银莲是我杀的。” “我不仅杀了赵银莲,还杀了赵海。” “由此他应该会想得到,我杀完了赵银莲,杀完了赵海,下一个要杀的,就算不是他赵江,也会是赵元山又或者是张氏。” “而我出于报复的心理,很有可能要杀光赵家满门。如此,杀了他赵江,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有了这样的心理暗示,再加上那几朵菌子的致幻作用,你猜,不久的将来,他会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会不会很是水深火热,惊恐异常,时时刻刻觉得自己在与死亡相伴,看到黑白无常上来索他的命?” 随着姜安宁的娓娓道来,段青山止不住的点头。 “只需要让他在这种极度恐惧中,捱上几天……到时候就算是你不想问,他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你说了。” 姜安宁笑了笑:“而且,赵江虽然是个软骨头,真的对他施以酷刑,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招认一切!可同样的,赵江也是个小人。” “如此,从他嘴里头说出来的消息,你我又该如何判断它的真假呢?” “你又怎么能够保证,对方施以他的恐惧,不会比咱们能对他做的酷刑,更令他畏惧忌惮,进而胡乱的攀扯一些话来,误导咱们呢?” 段青山哑然。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 “可若是他在惊恐之中,不小心的说出来了什么呢?” 人在本能之时暴露出来的心思,往往会更加真实。 姜安宁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段青山瞬间领悟,笑着说道:“奴这就安排人,随时监看赵江,记下他每天在井里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姜安宁点头,轻“嗯”了声。 段青山知道姜安宁并不是讨厌他,去除了一块心病,整个人顿时松快起来。 他抬起膝盖,扑了扑上面的土,正准备回去荒院,安排人轮班值守,监视赵江。 “段青山。” 姜安宁忽然喊了人的全名。 段青山扑通一声,本能的再次跪了下去,内心瞬间惶恐不安起来。 刚刚还挂在脸上的笑,此时尽数变成了慌乱与惊恐。 不明白姜安宁为什么会突然喊他全名。 被喊了全名的那种压迫感,实在是让他太过难受,也心惊胆战。 “我想,我们现在也算是伙伴了。” 姜安宁认真的说道。 “虽然你我相识的过程,些许有些曲折,也不是那么的君子光明,我更不知道,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强势介入我的生活,想要完成你的报恩。” “但既然,在眼下,咱们两个的关系还算和谐,也没有什么仇怨化解不开,不妨就放轻松自然些。” “我没有要拿你当牛马使唤的想法,不会高兴了,就赏你两鞭子,打完还让你声情并茂的长篇大论,夸赞打的真好,歌颂感恩。” “也不会不高兴了,就赏你两鞭子,美其名曰教你做事儿、为了你好。” 段青山不解其意,只想表明忠心。 雷霆雨露,俱是上恩,无论姜安宁是要打他、骂他,因为什么而打、因为什么而骂,他都会甘之如饴,毫无怨言。 哪怕是拿走他的命,他也定然不会有二话。 是姜安宁,给了他娘最后的体面。 姜安宁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截了当的道:“所以你也不必这样,处处小心谨慎,仿佛我是什么地主扒皮一般。” “奴的阿娘死后,奴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您就是奴的新阿娘,是奴要拿性命,一辈子守护忠诚的人!您要打要骂,奴都毫无怨言,甘心承受。” 段青山几乎是与她差不多的时间,无比真挚的举手发誓:“若有有违今日所言,便让奴不得好死,死了下到十八层地狱,不得轮回。” 姜安宁:…… 怎么好像,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部都白说了? 还有,什么叫她现在就是他的新阿娘? 有这么论的吗? 姜安宁心累。 白了眼神色正经的段青山,没有再跟人在这件事儿上纠结。 纠结不清楚的。 “去做事儿吧!”她挥了挥手,赶人走。 “诶!” 段青山知晓轻重,没有耽搁。 等他回到朝凰绣坊时,姜安宁正在净手。 “都安排好了。” 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的问:“主上可要见见金盛他们?” 姜安宁困惑的皱了皱眉。 随即想到,段青山说的,大概是绣坊后院里盘踞的那些人。 “不了。” 她刚想推辞说不方便,段青山先开口抢了声音:“金盛他们,从前在堰都县,是做镖局生意的,懂些拳脚功夫,平常别院那边没有活计的时候,他们也会教院里那些小孩子们一点拳脚。” 段青山声音微微顿了片刻,见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才大着胆子继续的往下说。 “院儿里头的那些小孩儿,也大都是知道长进的。” “每每得了金盛教学的时候,都会争先恐后,学的认真,学的仔细。” “便是在无人监督的时候,也从来都不会偷懒,很是勤勉。” “之前在绣坊后街给您磕头的那个,林城,就是其中一个。这小子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个豆芽菜呢!” 段青山尽可能的语气松快:“如今倒是壮实的,像个成年男人了。” 姜安宁忽地就笑了:“你说这些,到底是想向我推荐,这个会拳脚功夫的金盛,还是想向我推荐这些勤勉好学的小孩儿?” “什么都瞒不过主上,奴的那些小心思,一眼就被您给瞧了个清楚。” 段青山很是自然的捧了一句。 他偷偷打量了会人的神色,趁着人看起来还算心情愉悦时,简明扼要道:“奴就是觉得,既然金盛有这个本事,不如干脆利用起来,由他操刀主持,帮咱们训练出一批,有些武力值在身上的队伍出来。” “往后再做什么事情,需要人跑腿儿了,也能有个可指使的。” 姜安宁“呵呵”了几声:“训练出一批有武力值的队伍?” “你要干嘛?” “起兵造反啊?” 段青山忙说“不敢”,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慌张。 反倒是大了些胆子,凑到人跟前儿去,蹲下来,很是讨好卖乖的样子:“奴只是觉得,背后盯着您的那些势力,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 “如今,这还只是在江安县,这么个小地方,便已经有如此多的事端,接二连三的涌现出来。” “若是来日您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旁人家的地盘,那岂不是成了龙困浅滩?” 姜安宁挑眉,未语。 段青山陡然生了几分压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何况,京城距离此处数百里,路途遥遥,这一路之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没有些得力的护卫在身边,您一个小姑娘,独自上路未免也太过于危险了不是?” 姜安宁在此时,才终于明白,段青山在这里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冷笑着,看向噙着小心,正偷偷打量着她的男人。 段青山赶忙将脑袋压低了下去,不敢再与人直视。 “我看你担心我路上危险是假,想跟着我一块儿进京去,才是真吧。” 段青山刚要应声说是,就听见姜安宁一声冷哼。 他赶忙把就要溜出嗓子眼儿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就是不知,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跟着我进京城,究竟目的为何?” “奴只是想保护主上的安危……” 段青山的这一声辩解,听起来有些心里发虚。 姜安宁呵了一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只声音淡淡:“知道了。” 段青山一时有些拿不准人的意思,抬头看向姜安宁。 “你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好了。” 姜安宁很是无所谓的说道。 反正,就算她不同意人跟着,以这人的性格,十有八九也是要自作主张,偷偷跟着的。 “至于你说的事儿……” 姜安宁看着人,缓缓说道:“我就算是同意你带他们跟着我一起进京,你又该如何遮掩他们的行踪?如何替他们拿到通关的文书?” “还有,这一路上的伙食费、住宿费,又由谁来承担?” “他们,还是我?” “又或者,是你的那些封口费?” 段青山忙道:“奴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他把话说的太过于胸有成竹,被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立马心虚起来。 “刚刚是奴疏忽大意,没有思虑周全。” 段青山笑的有些讨好:“这钱自然是不能让主上您来破费的。” “奴便粗略的想了想,不妨让他们,一路打零工北上,既能赚些食宿费用,也能有个出行的说头。” 姜安宁笑容加深了几分,像是没有看出,这男人早有预谋似的,声音淡淡:“这个主意甚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段青山下意识的就想要再解释几句,为众人争取随行的机会,声音还没来得及溢出嗓子眼儿,便硬生生地止住。 他满是不可思议的眨了眨铜铃似的牛眼,好半天,才确信过来刚刚究竟是听见了什么。 “主、主上……” 段青山犹不敢相信的磕磕绊绊询问:“您、您刚刚说,说……您同意了!?” 他从不敢相信,到满是惊喜,兴奋的恨不能冲上去把姜安宁举起来,抛到天上去! 姜安宁:…… 见人不语,段青山不免又有些忐忑起来。 他不大确定的看着人:“主上,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吧?” 姜安宁没好气儿的白了人一眼。 她哼了一声:“你不是都已经说了,要让他们一路打零工北上,自己解决路费,食宿的问题。” “那我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反正又不用我花钱……说不定,我这个做大当家的,还能从他们的工钱里面,抽成些许,连自己的路费食宿钱,都给省出来了呢!” 姜安宁半真半假,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段青山正想要说什么,被人打断,问:“更何况,就算我说不同意……难道我还能管得了,人家出门打零工,赚钱养家不成?” “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总不能看见人家,跟着我走在一条路上,就警告人家不许跟着我!更不可能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路过,需得留下买路财。” 还是得继续改文,还是漏了一段剧情!!天杀的!! 第248章 段青山给姜安宁下毒? 姜安宁看着段青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冷冷的哼了几声:“恐怕我真的找他们要买路财,你这位二当家,也会想着法儿的,给他们凑上吧。” 她心头蔓延来浓郁的不悦。 早就算计好了的事情,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的事情,又何必再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说出来问她呢? 浑像是她的决定、她的意见有多么重要似的。 就像从前的赵家! 什么事情都要问一嘴,她的想法、她的意见,可是又何时在意过她的想法,她的意见了呢? 反倒是无论她说什么,最终都免不了,被赵家人各种吹毛求疵,斥责数落。 既然都不在乎,既然都不想听,又为何要问? 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 大可不必! 段青山眨了眨眼,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刚刚似乎又有什么话说错了,惹得姜安宁不高兴了。 可…… 他茫然的挠了挠脑袋,又实在是没能在人脸上,看出任何情绪。 更加的无从判断,姜安宁到底是生气,还是没有生气。 “去做事儿吧。” 在段青山纠结着想要开口之前,姜安宁先出声赶了人:“我要休息了。” 在安夫人府上,逢场作戏的笑了好半天,她早就已经累了。 段青山只好把心里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是。” 正要出去时,段青山忽然想起那些妇人,不免想问该怎么处理。 回过头,却见姜安宁已经是哈欠连天,不由得心生不忍,没再打扰。 - 第二天,天气晴好。 院子的桂花树上,已经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开始叫了起来,偶尔在树枝上跳来跳去,踩晃下些许澄黄澄黄的桂花来,随风飘扬,落满院落,点缀草丛。 姜安宁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也没觉得烦躁。 她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抻了个懒腰,赖床了好长时间,才终于与被窝难舍难分的离开。 一出门,毫不意外的,段青山就等在外头。 昨晚儿那些驻守在院里的人,倒是已经不在了。 就是也不知道,是已经走了,还是又藏在了什么地方。 “主上。” 段青山捧着水盆,上前来,请人净手洗脸。 姜安宁倒也没有拒绝。 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她看着动作麻利又熟练的段青山,不由得问:“我记得,你从前好像没什么正经的活计?” “是。” 段青山神情有些愧疚的说道:“从前,奴与阿娘相依为命,奴不思上进,整日里游手好闲,只顾着吃喝玩乐,能活这么大,完全是靠阿娘做些零活赚钱养我。” 他娓娓道来从前的那些事情:“后来,奴也偶尔会出去,找些零工来做。” “可奴性格不好,也没什么耐心,不耐烦听人的说教,更受不得丝毫打压。” 段青山说起从前,句句细节,倒有些像是在旁观转述别人的一生。 “之前做工的时候,遇见的工头心黑,每次都会寻了各种各样的由头,借机扣下奴的工钱。” “奴当时年轻气盛,便与他争吵了几句,还险些动手打了起来。” “那一次,奴虽然拿到了原本应得的工钱,却也在之后屡屡碰壁……那工头更是变本加厉,用尽了各种办法与手段,将奴的工钱克扣进自己的腰包。” “奴无力抗衡,便怒而辞去了活计,回家待着。” “本来是想佃两块田来种的,奈何兜里实在没有银钱。” 要不然,当初他阿娘病重,他也不会走投无路之下,做了违背良心之事。 “……幸亏奴遇见的是主上。” 不然,他现在大抵已经落草为寇了吧? 姜安宁哼哼笑了两声:“也不见得幸运吧,如果你遇见的不是我,指不定你现在,已经在哪里当上山大王了呢。” 段青山脸一红,不确定姜安宁这话,是在打趣儿他,还是在点他。 “不过说起来,你这手伺候人的功夫,倒是格外熟练。” 姜安宁似笑非笑道:“便是说你以前在哪个大户人家当过差事儿,我也是信的。” 之前还没有觉得,自打去了安夫人府上,住了那么一段时间之后,她瞧着段青山这轻门熟路的一套动作,就格外觉得稀奇了。 明明从前是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规矩却严谨的,比那些大户人家,经过专门训练的下人,还要循规蹈矩,井井有条。 段青山闻言自己也愣了会儿。 说来也确实奇怪,明明从前,他确实没有学过,更没有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可一到了姜安宁跟前,就像是自动触发什么指令一般,手脚比脑子更快的,什么都做好了。 譬如这会儿,瞧见姜安宁洗完了手,他端着干净布巾的托盘,就已经递送到了人眼跟前。 “早饭吃什么?”姜安宁接过人递来的干净布巾,擦了擦手,很是随意的问了句,人已经往厨房走去了。 段青山回过神来,赶忙回应:“煮了南瓜小米粥。” “又用白菜,切成细丝,加盐、醋、辣椒油,做了个爽口凉拌菜。” 说完,又赶忙道:“对面街的早点摊,应该还没有收,他家的豆腐脑跟炸果子,都很不错。” “旁边还有家三鲜豆皮,口碑也一直很好。”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人意见:“您看?” “就喝小米粥吧。” 姜安宁随意的说了句,到厨房时,拿了碗筷,正想要吃时,本在吹牛胡扯的弹幕,突然闪过去一行文字,接着满屏都是【别吃!!粥里有毒!!】 粥里有毒? 姜安宁正要盛粥的手,忽地一顿,看着锅里头,澄黄澄黄的小米粥,泛着南瓜的丝丝甜味儿,格外诱人。 这里……有毒? 她很是诧异的看向段青山。 段青山不明所以,满是茫然:“怎么了,主上?” “粥是谁熬的?” 姜安宁有些难以想象,对她言行一向恭敬的段青山,转过头,竟然就下毒给她。 这世上,真的还有什么,是值得她相信的吗? 他又为什么要下毒害她? “是奴熬的……”段青山不知姜安宁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走上前,看着那锅澄黄澄黄的小米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也没什么脏东西落在里头。 是不好吃吗? 他困惑地皱眉,伸手拿过饭勺,舀了一勺粥,正要往嘴里送,姜安宁厉声呵斥:“不要喝!放下!” 段青山更加茫然。 “主上?” 他不解的看着人,倒是老实听话的停下了手。 姜安宁打量了人一会儿,觉得他神色中的茫然与不解,倒不像是作伪。 她抬手,取下自从杀了盛越闻之后,就时常佩戴的一枚长柄细刀簪。 据说,银针可以试毒。 这枚簪子,就是纯银制成的。 她盛了一碗粥,将发簪的其中一头,放进碗中片刻后,又再拿了出来。 顶头毫无意外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段青山大惊! 他不是傻子,更知道大户人家用餐之前,习惯试毒。 银针变黑……说明这锅粥里面有毒。 可这粥,分明就是他亲手熬煮出来的。 他怎么可能会下毒害主上? 只是,事实胜于雄辩……段青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张了张嘴巴,有心想要解释,却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主上……” 干巴巴的喊了一声,满心惶恐与绝望。 主上,应当是不会相信他的吧? 可他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安宁把银簪擦拭干净,重新插回发间。 她神色淡淡:“起来吧,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主上?” 段青山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低头愧疚道:“我都不敢相信我自己。” 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端端的,一锅粥里,突然被试出有毒。 偏偏这粥,又只经过他一个人的手。 厨房里,干净的连只蟑螂都找不见。 那这毒不是他下的,还能是谁下的? 姜安宁瞧着他满是认真的蠢样儿,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你这人也真是够奇怪的。” “寻常人遇见这种事情,只怕撇不清关系,你倒是先自己怀疑起自己来了。” 姜安宁笑着打趣他:“从关系上来说,你如今是我这里的长工,却敢下毒谋害主家,这是罪加一等。” “我若是把你送到衙门去,你不仅一顿板子少不了,怕是最轻,都要流放三千里。” 段青山苦了脸:“可这厨房里,只有奴一个人来过,不是奴干的,还能是谁呢?” 他想不通啊…… 为什么好好的粥里面,会有毒。 “那你想下毒杀我?” 姜安宁板下脸来,神情严肃的问。 “奴若是有此想法,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段青山举起手来,指天发誓,对自己极尽诅咒。 “那不就行了?” 姜安宁走到人跟前,伸手拉他起来:“我相信不会是你做的。” 段青山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主上呜呜呜,主上……”他站起来后,直接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天知道,刚刚他有多么的怀疑人生。 可他还是想不通……“不是奴做的,那是谁做的?” 这厨房,他确定,只有他一个人进出过。 朝凰绣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后院这么点儿地方,确实是一览无余,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 即便他做好饭后,就回到姜安宁的门前等着伺候人起来洗漱了。 可也不至于说,有人能够偷偷背着他,跑进厨房里头,在粥锅里面下了毒,而让他一无所觉吧? “你不是说,昨天跟着那些妇人来的粗壮汉子,在发现事情不对之后,跑了吗?” 姜安宁淡淡道:“后面虽然抓到了一个,但却服毒自尽了。” 十有八九就是那些人了。 “是。” 段青山沉声道:“且那毒十分霸道!昨个儿,那人的尸体还好好的,送去官府的时候,还瞧不出什么奇怪之处,今天却……” 他声音微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 “嗯?” 姜安宁没想到,竟然还有什么意外之事儿。 “奴本来打算等您吃过饭之后,再跟您禀告的。” “衙门不久前来了人,说是那死士的尸体,出现了异变,要请咱们这边能管事儿的人,过去一趟。” 段青山神情严肃。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异变?” 什么异变? 总不能是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成僵尸了吧? “是……具体如何,暂时不得而知。” 段青山:“不过,奴花了些钱打点,稍微得到些消息。” 姜安宁挑眉,看着人。 “那尸体似乎是遭到了什么东西的腐蚀,送去的时候,还是十分完整的,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今早儿,衙门的老仵作再去准备验尸的时候,却发现……尸体已经残缺不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可……老仵作遍寻停尸房,也不曾找到任何,有可能会啃食了尸体的活物。” 这还倒真是奇了怪了。 姜安宁也觉得稀罕,却没多大意外。 反而是脑子里,异常清晰的想到,在她阿娘留下的手札上,曾经记载过,一种名叫尸解的虫子。 看描述,似乎就跟段青山说的差不多。 这种虫子,原本是存活在人的体内的。 人活着的时候,这种虫子,是休眠的状态。 人死后,才会从休眠的状态中,苏醒过来,接着从内向外的,开始腐蚀啃咬人的尸体。 一般是先将人的内脏啃食干净。 然后才是啃食其他的血肉。 且这种虫子,一旦苏醒过来,并进食,就会死去。 死亡后的虫子,会化成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将尸体给腐蚀掉。 效果有些类似于……她与谢澜用的化尸粉。 阿娘的手札上还记载,也有人,会用这种虫子,来用于折磨人。 据说是使用这种虫子的幼虫,植入到受刑人的体内。 幼虫会在人深度睡眠的时候,误以为人死了。 进而游走在人的血液中,折磨的人无法入睡,不得不起来活动。 可…… 她为什么会把阿娘手札上的记载,记得这般清楚。 还瞬间就想到了个中细节。 把事情与手札上的记载,联系到了一起。 姜安宁不由得皱起了眉,心生奇怪。 总觉得那次所谓的弹幕重置以后,她身上发生了很奇怪的变化。 第249章 反正瞎吹不上税 “主上您的意思是,毒是那些逃走的死士下的?” 段青山轻拧了下眉:“可……”他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厨房里的一切物什儿,都没有任何被移动过的痕迹。” “如果真是那些逃跑的人,他们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把毒下了进去?” 段青山仔细回想了下,从早起,准备早饭,到等候姜安宁起身,服侍人洗漱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很是确定,他没有听见任何不正常的声音。 “既然,都说他们是死士了,那会一点儿奇门遁甲之术,不也很合理吗?” 姜安宁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虽然,她也想不通,是什么缘故。 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用了毒,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一无所知。 可她想起前世时,因为不堪受辱,不愿忍受赵家对她无休无止的算计欺诈、折辱压榨与暴击伤害,又和离无果,愤而下毒,想要跟赵家人同归于尽,结果每次她明明都确认过,是下了足足分量的砒霜、毒蘑菇粉等。 足以药死十头猪!! 结果,真正端上来之后,她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她下过药的饭菜。 可偏偏,那些饭菜,又和她准备的那些,一模一样。 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接连几次之后,她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记忆混乱,她根本就没有成功下毒。 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罢了。 直到有一天,她不信邪的,再下了一次毒,并且留了个心眼儿,用自己的方式,给那些菜,都偷偷的做了记号。 最一开始,她甚至还有些嘲笑自己的多疑。 觉得她未免有些被害妄想症了。 她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乡野村姑。 哪里就值得谁,大费周章的过来,算计她。 可当,被替换的饭菜再一次端上来时,她才终于意识到,并不是她想太多。 而是真的有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已经下过药的那些饭菜,替换成了没有下过药的饭菜。 赵家人因此而安然无恙。 但她却疯了。 她从未有过一刻,是像那个时候那样,满心的绝望。 后来,她便也就认命了。 如今再想想,这两件事儿,可不正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姜家村。 姜轻轻一路打听着,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地方。 才刚想要往里面进,迎面就兜过来两张大网。 “天杀的!谁啊!是谁!赶紧放本姑……爷下来!” 守在暗处的村民,互相对视着,神色茫然。 “该不会是抓错人了吧?” “他刚刚说的是本姑爷…难道是咱们村儿,谁家的姑爷子?” “瞧着这身穿着打扮,也确实不像是逃荒过来的……倒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坏了!可别真是抓错了!” 一众人手忙脚乱的,跑出来把人给放了下来。 姜轻轻还以为自己是进了什么土匪窝,心里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顺便把姜安宁骂了九百九十九遍。 她吓得不敢说话。 直到发觉众人对她十分讨好客气,言语间更是试探起她的身份来,旁敲侧击的打探她家族的实力。 姜轻轻略想了想,瞬间明悟。 怪不得那个女人,让她尽可能装的嚣张跋扈些,最好是使劲的炫富,表现出财大气粗的样子。 合着,这个村子里,尽是些见钱眼开的势利眼。 她瞬间就有了底气,叉着腰,破口大骂。 “我说你们一个个都眼瞎了,是不是?连小爷我你们都敢抓,眼睛长在腚沟上了吧?” “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村里负责拦截逃荒流民的几个人,顿时来了兴趣,齐刷刷的问:“谁啊?” “说出来吓死你们!” 姜轻轻冷笑了几声:“小爷我出身富贾之家,生下来就是坐在金山银山上的。” “家里头的钱,多的花都花不完!” “平常就是我们当地的县令见了我,那都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少爷。” 几人闻言,顿时眼冒绿光。 心里头甚至盘算起,要是直接把人给绑了,能讨要来多少钱。 不过,绑架别人是犯法的。 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可不想赚那些有命拿,没命花的钱。 只是不免肆无忌惮的逗趣儿人:“呦?原来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啊!” “富哥这么有钱,能不能送给我五十两?” “是啊是啊,给咱们一人五十两,看看实力嘛。”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吵嚷着要姜轻轻给他们五十两。 “你别光说啊,先拿出五十两来,叫咱们看看实力嘛。” “该不会你连五十两都拿不出来,纯纯是在吹牛皮吧?” “肯定是吹的啦……” 就在几个人已经开始嘲讽起姜轻轻没钱硬装时,姜轻轻眼珠子一转,还真就拿了袋银瓜子出来,很是大方豪爽的抓了满满一大把。 “给你们五十两,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姜轻轻手指轻轻攒动,满满登登一把银瓜子,顺着指缝就掉出去了几颗。 几人瞬间两眼放光,争先恐后的抢了起来。 姜轻轻耍猴似的抬起脚,轻轻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制止了人抢夺银瓜子的动作。 “只是,你们总得,让我这五十两银子,花的有一些价值吧?毕竟小爷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呢。”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兴奋之色。 “您有什么要求,尽管的说,咱们一准给您办的妥妥帖帖的,” 几个人哈巴狗似的,满脸讨好。 姜轻轻哼了哼声,很是随意的,把手里的银瓜子,给了他们。 “一些小玩意儿,不值得多少钱,就先给你们拿着玩儿吧。” 她很是财大气粗的大手一挥,顿时给几个人乐得见牙不见眼,恨不能立马将眼前的这位活财神,给请回自己家供奉起来。 “我也是听说,你们这儿的山水好,风景漂亮,可我转来转去,除了险些把自己给转迷了路,还真就没看着哪里好、哪里漂亮。” 姜轻轻很是嫌弃道:“可小爷我总不能白来一趟,倒不如这样,你们带着我在这附近转一转。” “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尽管介绍给我。” “我若是玩的开心了,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几人立马应承保证:“没问题!这事儿交给咱们哥几个,绝对给您办的妥妥的,您就好吧!” 姜轻轻傲娇的“嗯”了一声。 跟着人进了村儿,没多一会儿,她就看到了姜安宁嘱托她要找的那户人家。 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般,指着姜安宁家的宅院:“那是何处?” “倒是怪精致好看的。” “没想到这样的穷乡僻壤,竟然也能找到,这般清闲雅致的地方。” “那是谁家?” “花多少钱能卖?小爷我买了!” 一张口,就是不差钱的气势,只是,却把其他人,给气得够呛,纷纷怒骂起姜安宁来。 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没事儿做把房子盖的那么好,做什么? 要不然,他们不就有机会,把房子,卖给这大傻子了? 真是晦气! 几人心中满是怨念,却又不得不赔着笑脸,随意又敷衍的说道:“那是我们村一外来户的。” 又恶意诋毁:“这房子确实修的不错,可她这个人,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哦!” 姜轻轻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顺势将目光落在旁边的赵家。 “那家呢?又是做什么的?瞧着好像怪热闹的。” 说着,便朝那边走了过去。 几人有心想拦,却根本就来不及,只能加快了脚步,跟着追了上去。 “站住!干什么的!” 姜轻轻才刚刚靠近赵家,就被拦住了。 她余光瞥了眼身后追上来的人,迅速有了决断。 “大哥,通融通融呗,我是来买蚕茧的,有多少要多少。” 她压低了声音,在那几人追上来之时,塞了一把银瓜子给人:“这些,就当做是门票钱。” “不够的话,小爷这里还有。” 那几人看着那么满满登登一把银瓜子,被塞进了姜安宁雇来的那些个护院手里,嫉妒的眼睛都发红了。 “爷,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咱们不妨去别处。” “是啊,您到我家里坐坐,我家里有……” 姜轻轻不等他们说完,就不耐烦的出声打断:“我就觉着这儿挺好的。” “怎么?你们家里头也都养着蚕吗?” 几人被问的,瞬间哑口无言。 心里头,也更加的恼恨起姜安宁来。 是他们不想在家里养蚕吗? 还不是因为姜安宁那个贱人,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但凡是她肯大度一些,替他们把那二百两银子给出了,而不是一个人吃独食,自己在家里头把蚕给养了起来,却一丁点儿也不愿意分他们一杯羹,他们岂会错过眼前的良机? 姜轻轻正想再装阔一把,目光落在院中泛着五色彩光的蚕丝上,瞬间睁大了眼睛。 桑家两兄弟只当又是那些村民们,过来旁敲侧击的想要白白占便宜,便没有理会。 专心做着手里头的活。 抽丝剥茧。 他们这次运气不错,之前在家族中,尝试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养出来的五色蚕,这次十分幸运的,成功养出来了一些。 “你这蚕丝,看着怎么好像彩虹一样,好多种颜色。” “是染了色的吧?” “这也太漂亮,太神奇了吧?” 姜轻轻的声音,终于引得桑家兄弟两个抬起头来,满是震惊的来着姜轻轻:“你是谁?” 随即,他们又看向了姜安宁请来的护院,跟不请自来的那几个村民。 质问:“他们怎么进来了?” 姜轻轻也有些紧张忐忑的看向护院。 她不确定,刚刚的暗示,是否意思到位了。 更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有没有人跟这边的人通过气儿……别是什么都没有说过,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这是姑娘介绍过来,买蚕茧的。” 好在,护院是提前知道了消息的。 桑家兄弟也顿时明白了过来。 姜安宁在之前就说过,让他们只管养蚕,收集越多越好的蚕茧。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过来买。 且…… 桑家兄弟二人的目光,落在跟过来的那几个村民身上。 内心一阵唏嘘。 且姜安宁曾特意的交代过,卖蚕茧的时候,一定要让村里人都看见。 看来,这是已经开始下网,捕鱼了啊! “原来是买蚕茧的啊!” “快请坐,快请坐。” 桑南山很是热情的招呼着人坐下。十分装模作样的问道:“不知道这位老板,是想要买多少的蚕茧?心里可有预算?” “有多少,我要多少!” 姜轻轻大手一挥,将财大气粗,发挥的淋漓尽致:“这些是定金!” 她干脆把那一袋子银瓜子,全都丢给桑家两兄弟。 可是把旁边看着的村民,给眼馋的不得了,恨不能立马扑上去抢过来才好。 “尤其是你那个彩色的蚕茧,有多少,我要多少。” “小爷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桑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纠结之色,故作为难道:“倒是不知道这位老板,要这些蚕茧是打算做什么?” “说实话,您给的这个价钱,已经有些超过蚕茧本身的价值了……” “超过?” 姜轻轻大手一挥,打断了人的说话:“在我看来,就算是再加上一倍…不,两倍的价钱,都是完全不为过的!” “这样好的东西,在咱们这儿,兴许不怎么起眼儿,寻常的时候,更是卖不上价钱。” “可小爷我能跟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吗?” “你们没有本事卖出去、卖不上大价钱的东西,在我这儿,那都是翻了几倍的价格往出卖,还依旧供不应求呢。” 旁边的村民不免好奇问:“倒是不知道您做的什么生意?那东西,真能有这么好卖?” “自然!” 姜轻轻脸不红心不跳的吹嘘:“小爷我家里头是跑船的,做的是海外的生意。” “也就是把咱们这儿的东西,拿到外头去买,像是五彩蚕茧这种稀奇玩意儿,我都不敢想,会有多么的畅销。” “平常只是一条绣工精致的帕子,就能卖上三五两银子。” “若是这帕子,是那种在阳光下看着,会随时变换颜色,犹如彩虹一般……价格就算是翻上十倍,也根本不愁卖。” 姜轻轻瞧着几人,被她给唬的一愣一愣的,越发的大吹特吹。 反正瞎吹又不上税。 第250章 沽名钓誉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没有骗我们?” 几个村民听的心头火热。 却还是不太敢相信。 这世上难不成真有如此赚钱的事情? 怎么听着这么虚假呢? 若是赚钱这么容易,那岂非人人都富可敌国? 他们还怎么会在这里,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 姜轻轻当即踢翻了院子里的木头凳子,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小爷说谎话骗你?” 见人暴怒,村民们顿时安静许多,也不敢再质疑了。 生怕得罪了散财童子。 不管这人说的是真是假,总归,刚刚那一袋子银瓜子,是做不得假的。 越想,几人看着桑家兄弟手里捧着的钱袋子,就越是心头火热。 这钱要是给他们的可多好。 几人互相使眼色,都想让对方去找姜族长,好留住这个散财童子在他们姜家村。 奈何谁都不希望错过跟散财童子拉近关系的机会。 无奈之下,几个人只好一起离开,一起去找姜族长。 没想到,等他们带着姜族长,并着姜家村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男人一起,再回来的时候,姜轻轻早就已经借着镖局那些人,帮忙送货上门的掩护,离开了姜家村。 这也是桑南山的主意。 怕的就是姜家村那些个黑心肝的老登们,会想着法儿的,扣押下姜轻轻。 一如他们兄弟俩当初那般。 跟一帮强盗,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 姜安宁跟段青山将朝凰绣坊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出来,有什么可疑之人。 “不是说还抓了几个妇人?怎么也没有见到?” 姜安宁看着一览无余的绣坊后院,询问起其他人的踪迹。 段青山老实道:“天刚亮,我就打发他们,把人送去县衙了。” 姜安宁看着人,似笑非笑。 她收回目光,没有追问送完了那些妇人去衙门,余下的人又都去了哪里。 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时候,段青山难得主动交代起来,其他人的行踪。 “平常没有事儿的时候,大家伙都会各自做好,在外面行走时用的身份的本分。” “他们有的,从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是做些小生意的。” “有的是走街串巷卖小零碎的、针头线脑什么的,也有挑着担儿卖炊饼、馄饨的。” “还有扎草人儿,画糖画,做灶糖的……但凡是有个手艺的,奴便都让他们进城来,继续干他们的老本行。” “也有些,是在附近做挑夫,蹲活打零工的。” “平常大多是交替着出去找活儿,闲暇时,便在绣坊的附近,休息小憩一会儿,吃些干粮。” “奴也会装装样子,给他们送些绿豆汤、梨水之类的。” 如今,四周的街坊,提起朝凰绣坊时,几乎就没有不夸的。 毕竟,有住在附近的人,偶尔过来讨要一两碗绿豆汤,段青山也会顺手的给了。 久而久之,如今人们提起朝凰绣坊时,不仅是夸赞朝凰绣坊的老板心眼儿好,还要再翻翻旧账,说说越闻绣坊,当年是有多么的缺德、丧尽天良。 盛越闻做的那些事儿,有多么的不做人。 连带着宋老爹,也没能逃过众人的口诛笔伐。 如今,更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在整个江安县,达成了高度共识。 不少人,更是自发的为宋尧祈福,希望她能够早日好起来。 姜安宁听着,不免皱眉:“这些事儿,都是你的刻意而为之?” 她不大赞同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固然是好,可往往……民心的反噬,也最为骇人。” “无心插柳的善意,尚有可能被曲解成沽名钓誉。” “何况是有心栽花的行善布施呢?” 段青山沉默了片刻:“奴觉得,做事儿只求问心无愧就好,何必要理会杂碎们的恶意编排与闲言碎语?” “不过,主上若是觉得此事儿不妥,奴以后不再做就是了。” 他满脸老实:“原本,做这些事儿,也不过是顺带。” “最开始,也不过是为了方便咱们的人,有个名正言顺的落脚聚集之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 “虽然这其中也少不得,会有些许爱贪小便宜的人混迹其中,但其实也不乏也确确实实需要帮助的。” “加之,前段时间酷暑难耐,在这附近蹲活的人,时常会因此而中暑。” “附近虽然也有卖饮子的,可他们大多数都不舍得花这个钱。” “奴的这一碗绿豆汤,也算是他们少有的一点儿念想了。” 段青山抿了下嘴:“奴从前,路过学堂时,听过那里面的夫子,跟里面的学生说过一句话……”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姜安宁的神色。 声音不免渐渐弱了下去。 姜安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微弯唇角。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段青山低下头,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诚惶诚恐:“奴,不该顶嘴。” 姜安宁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人。 段青山渐觉压力,强烈的压迫感,挤压的他呼吸都跟着不畅快起来。 明明姜安宁什么都没有说,他心里却已经仿佛经历过数次凌迟一般。 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他却仿佛煎熬了半辈子那般。 他抬起头来,偷看了一眼姜安宁的脸色。 随即又飞快的低下,硬着头皮道:“奴从前路过学堂,听着里面的夫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达则兼济天下。” 说完,又赶忙俯首认错:“奴错了……” 姜安宁冷笑了声。 真是好一个“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啊! 她跟他讲现实,他反倒是在这里给她上价值了! 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先去衙门吧。” 尸解虫腐蚀尸体没有那么快,至少,送去衙门的那具死士尸体里,所豢养的尸解虫,数量没有那么大,腐蚀速度没有那么快。 否则,今天一早,也就不会给老仵作,看到那死士断肢残骸的机会了。 但,就算尸解虫腐蚀尸体的速度再怎么慢,那死士的尸体,也存不到明天黎明之际了。 毕竟,尸解虫的繁殖能力,也是十分厉害的。 即便是那些原始的虫子,已经在尸解的过程中,死亡、消失。 却还是会在死去的那一瞬间,留下虫卵。 虫卵又会迅速孵化成新的尸解虫,通过啃食尸体残留的血肉,迅速成长,继续腐蚀残存的尸身。 段青山还想再说什么,见人已经往外走了,不得不把已经快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他手脚麻利的起身,小跑着赶在人前头,备好了马车。 县衙。 县令随着人,前往了停尸房,看过现场之后,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赶忙让人找了王尚伪装的周更过来。 王尚起初看见那已经被腐蚀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时,也是有些骇然。 “这是……” 尸解! 他惊的睁圆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你先别这是!” 县令怒沉着脸,将人拉到一旁,小声的询问:“你先告诉我,这人,是不是你手底下的死士!” 王尚摇头。 “如果说不是你手底下的死士,那他们最可能是谁的人?你是否知道?” 王尚再次摇头。 “那你跟我说一句老实话,究竟有多少股势力,在盯着姜安宁!” 王尚还是摇头。 县令简直想要暴走。 他不过就是个捡漏儿,才得以走马上任的县令而已。 甚至连平步青云,再升一级,这样的事情他都没有想过。 他很清楚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结果本来日子挺逍遥自在的,现在却接二连三的,被迫卷入到,这不知道什么斗争中。 更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因此而无辜丧命。 为了明哲保身,他卖给江巍面子,又给王尚行了足够大的便利,当然,王尚的官阶本来就比他高,他就算想不给人行这个便利,也不得不给。 否则…… 王尚就算是直接给他来个先斩后奏,也无人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穷乡僻壤里,捡漏儿来的县令。 结果,他明明都已经这般小心翼翼了,怎么到好像事情反而越来越多了起来? 现如今连死士……都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县令一个脑袋两个大,恨不能直接原地去世,也省得在这里愁苦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王尚轻瞥了人一眼:“不过就是一个死士罢了,还是已经死了的那种,反正也没有苦主,你不妨就当无头悬案来处理好了,反正也没有人会追究。” 县令正想要说什么,守在门口的长随高声禀告:“大人,姜小娘子来了。” 他顿时冷笑了声,瞪了眼王尚:“好了,现在苦主来了。” 王尚略有些诧异:“苦主是…姜安宁?” 好端端的,这丫头怎么还跟死士扯上关系了? “那不然呢?” 县令怒声道:“我不是都派人跟你说了吗?何况,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到了姜安宁,我又何必非要找你过来?” 还不是因为他们一个又一个,全都乌眼鸡似的盯着姜安宁,嘴上说着是要杀了她,结果耗了这么多年,连人家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伤到。 也真不知道,他们这些个人,究竟嘴里头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派去的人,也没有跟我说,这事儿跟姜安宁有关系啊。” 王尚语气略显无辜。 县令已经不想和人争这件事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了。” “喏,现在苦主来了,你倒是跟我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王尚笑了笑,根本就没有接手烂摊子的想法。 “你才是江安县的县令大人,是江安县的父母官,我不过是你手底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捕头而已,怎么办…那应该是我听大人您的呀。” 直接就又把这个烂皮球踢了回去。 县令气的直咬牙:“你……”算了,人家官阶高,他不争! 忍一时…越想越气! 可是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 反正他又没办法拿王尚怎么办。 县令大人气得甩手离去。 王尚没有多理会,目光落在那具残缺不全的死士尸体上,面色凝重。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尸解呢? 难不成…当初的预言,真的会变成现实? 他走到停尸床旁边,细细的查看了一遍,想要从那尸体身上,查找出些许能够证明人身份的东西。 奈何最终一无所获。 能够养得起死士的人家,放眼整个大靖也不会有许多。 可这些人…… 按理来说,根本就不应该会和姜安宁扯上什么关系。 不要说姜安宁了,就算是桑静婉…也根本就不值得这些人用死士吧? 桑静婉的存在又没有威胁到他们什么。 更何况只是桑静婉的女儿姜安宁了。 等等……王尚忽然间,就想到了一个,之前被他忽略的人。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么,对方想要杀掉姜安宁,倒也说得通了。 可…难道那位,还真的打算纳姜安宁为妃不成? 不然的话,那个人也完全没有理由,下这么大的手笔,冒这样大的风险,安排了死士过来,刺杀姜安宁啊? 正困惑间,姜安宁已经随着县令,走到了他跟前。 “这位是周更,周捕头,你们之前的时候也见过的,想来并不陌生。” 县令为两人互相做了个介绍:“这次这个案子,就交由周捕头来全权负责,你知道些什么、有什么线索,尽管跟他说了就是。” 姜安宁看了眼王尚,声音平静道:“我也没有什么线索,当时这些人,到朝凰绣坊去挑选绣品,因为行为实在是太过怪异,我家长工便多留心了几分。” “没想到这些人会偷偷潜入到了后院,意图不轨。” “据那些妇人们说,他们是先前与我有过纠纷的赵海的一母同胞弟弟赵江,花钱请过来,欲要造谣我与人有染的。” “但问她们,那些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护卫,是什么来头儿时,她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且,她们被抓了之后,那些护卫毫不犹豫的就跑了。” “我家长工去追,路上遇见热心肠的百姓,瞧着我们在抓贼,便也跟着帮忙一起追。” “因为有不少的好心人帮忙,这才堵截住了其中一个逃跑的护卫。” “只是,正当我家长工与热心帮忙的百姓们,想要把人扭送到官府时,那人却突发恶疾,倒地不起。” 姜安宁把段青山事后与她说的那些细节,挑挑拣拣的,跟人又说了一遍。 王尚眉头拢起,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原本,是想要毁了你的清白,而非是想要杀你?” 姜安宁“嗯”了一声。 第251章 迷雾重重 姜安宁的坦荡,让王尚眉头拧的更紧了几分。 这背后之人大费周章,甚至连死士都动用上了,竟然就只是为了毁掉姜安宁的清白…… 难不成,还真是那位的手笔? 宫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这些人只是想要毁了江安宁的名声,倒也还就罢了,偏偏这些人又是赵海那个不中用废物的弟弟请来。 赵江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用得起死士? 用脚想也知道,这背后定然是有人所指使。 否则……单就凭赵家那些废物东西,有没有胆子再去招惹姜安宁都是两说。 赵江敢如此做,定然是有什么人,暗中给了他底气。 王尚越发的怀疑,这事儿是跟宫里头那位有关系了。 否则又怎么会如此巧妙的,找谁不好,怎么就找到赵江了呢? 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连蝼蚁都算不上。 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才会有了这诸多偶然。 而京城那边,唯一知道,赵海家这些废物与姜安宁关系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可姜安宁还不能死…… 王尚捏紧了拳,用力咬牙,克制着心底压抑的情绪。 他不知道,主君如今对他是个什么意思。 是知情那位暗中做下的事情,刻意纵容,还是完全不知情呢? 招妹至今还不知所踪…… 从一开始来到江安县的时候,他就很清楚,主君对他根本就不放心。 所以才会让招妹跟着过来,行监视之责。 可现如今,那个被派过来监视他的人,却无缘无故失踪了。 反而是江安县,再次多出一股来路不明的势力。 目标也是针对姜安宁。 这种忽然间失去了对局势全盘掌控的感觉,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看着姜安宁的目光,也越发的复杂。 这个小丫头…… 似乎真的变得有些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既然你说,这些妇人,是赵江花钱雇来,配合着他玷污你名声的,那为何,只见这些妇人,而不见赵江呢?” 王尚目光锐利的看向姜安宁,想要从人的表情里,寻找到她有介入其中,布局算计的痕迹。 奈何,看来看去,姜安宁始终是那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这事儿我也并不清楚。” 姜安宁神色从容的淡淡道:“事发之时,我并不在绣坊之中。” “那你在哪儿?” “昨儿,是安夫人家的掌上明珠办生辰宴,我过去赴宴了。”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 姜安宁问过段青山,他虽然并不是十分确定,那些妇人与那些跑了的护卫,究竟有没有真的亲眼所见,赵江被他给抓了。 但十有八九,是没看见的。 段青山当时,是直接将赵江打晕了,用被子裹上,给塞进柜子里之后,才出去的。 他当时倒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样赤条条的一个人,出现在姜安宁的闺房中,无论是因为什么,一旦传出去,被有心之人所利用,定然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于姜安宁的名声有碍。 所以,他谨慎了些。 是在确定了绣坊里面,只有他的人之后,才独自一人,把赵江给扛到了隔壁荒院中的枯井下。 赵江之所以能没被摔死,也是多亏了那一床棉被。 王尚并没有怀疑姜安宁所说。 毕竟,姜安宁在安夫人府上赴宴这事儿,也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只要稍稍一打听,便都能打听清楚。 姜安宁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毕竟这种谎言,只会不攻自破。 十有八九,她是真的不知道赵江所在何处。 王尚无限乐观。 他对县令略一拱手,看似尊敬,实则命令:“大人,恐怕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安排人,全程搜捕这些人余下的同伙与赵江等人的下落。” 县令大人瞪了他一眼:我还能不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抓到这些人剩余的同伙与赵江? 可怎么抓?从何而抓? 衙门里,哪来的人手抓? 还全城搜捕……现如今衙门里头,所有可以调动的人马,不都被替换成你王尚的人了吗? 县令内心窝着一团火气。 却又不得不配合着王尚,下令道:“周捕头言之有理!就按周浦头说的办!抓人的事情,本官便全权拜托给周捕头了!” 他有些咬牙切齿:“还望周捕头务必上心对待此事,尽快给本官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是也要多注意着,别闹得人心惶惶,让江安县的百姓们,心生不宁。” 王尚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两句:“大人放心。” 姜安宁冷眼瞧着他们互相虚伪的客套着,压下了心中,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她更想看看,那具尸体,是怎么一回事儿。 到底是不是,她阿娘手札上所记载的尸解。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意图,还是早有居心。 王尚吩咐了几句手下人,走到姜安宁的身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有些恶趣味:“小娘子要不要看看,那具尸体的样子?” 姜安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王尚呵呵笑了两声:“说不定等看到了人的模样,你会想到什么更有用的线索呢?” 县令在一旁正想要插嘴:那尸体不是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姜安宁还上哪里去辨认出线索来? 何况……给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那连他看了都害怕的骇人东西,真的合适吗?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姜安宁就已经跃跃欲试,却又怯怯的问:“我可以看吗?这样好像并不合规矩吧……” “县令大人就在这里,他说可以就可以,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王尚看了眼县令:“在江安县,县令大人就是天。” 县令怒而咬牙,恨恨地瞪了人一眼。 这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姜安宁倒是十分配合的看向了县令。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很是摆烂:“既然周捕头都这样说了,姜小娘子你便仔细的看一看,若是能够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好让咱们,早些破获此案,抓到那些还潜逃在外的凶手!” 他把“凶手”二字,刻意咬重了几分。 姜安宁眨了眨眼:“那我,就看一看?” “看吧。” 王尚满眼兴味的看着姜安宁,很是期待人,在看见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看似恶趣味,实则……更多的,是试探。 他很想知道,姜安宁是否知道“尸解”之事儿。 随着姜安宁朝着停尸床走了过去,王尚的目光,越发胶着在人的身上。 便是迟钝如县令,都看出来不对劲儿。 姜安宁却十分淡然,仿佛根本就没有感受到,被人紧盯着注视一般。 她神色如常的,伸手掀开了尸体上蒙着的白布。 入目,是残缺不全、坑坑包包的几块,像是被热油炸过的肉团子。 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上面正趴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子,速度缓慢的侵蚀着这些缩成一团的肉。 “小娘子可有看出来什么吗?” 王尚悄默声儿的凑到人身边,幽幽的开口。 姜安宁偏过头,白了她一眼。 “这位捕头大人,难道没有听说过,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你这样悄无声息像只游魂似的,出现在我身后,还突然出声……” “很吓人吗?”王尚“呵呵”笑了两声,打断人的说话:“可我瞧小娘子的样子,倒一点儿也不像是被吓到的样子。” “我天生胆子大!” 姜安宁笑笑,与人打着太极:“且,我这个人,并不怕鬼。” “若是见到那凶残恐怖之物,我只会想要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王尚莫名就觉得,这丫头的话,是冲着他来的。 可他现在的身份,分明只是衙门里的捕头。 他下意识的想要摸摸自己脸上的假脸,看看是不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忍住了。 “小娘子确实胆子大。” 王尚笑了笑:“连这都不害怕。” “我自幼生长在乡下,虫子这种东西,我向来是见得多了。” 姜安宁神色坦荡:“倒也确实是没什么可怕的。” “最多是觉得有些恶心罢了。” 王尚却不由得皱起眉来:“虫子?” 他目光登时锐利起来,差点没忍住,伸手捏上姜安宁的脖子:“你知道什么!” 姜安宁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我就是刚刚看到,那停尸床上,有好多好多白色的虫子呀。” “瞧着像是白蚁又不太像,也有点儿像白化的虱子,但也不是特别的像。” “我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 王尚拧眉:“你是说,你刚刚看到了虫子?” “是啊!”姜安宁指了指停尸床:“就在那几个肉块上面……” 王尚与县令对视了一眼,纷纷快步上前。 当他们凑近了些,仔细的看过之后,全都被吓了一大跳。 好多虫子! 密密麻麻的一片,像是透明的米粒铺在上面。 “这、这是什么东西!” 县令惊呼:“仵作!仵作!” 王尚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据他所知,尸解虫,是一种黑褐色,比蚂蚁还要小了数十倍的虫子。 寻常的时候,只有在这种东西成片成片出现的时候,肉眼才能看到类似于黑斑一样的东西,附着在人的皮肤上。 这种……近乎于透明的虫子,他从未见过,更没有听说过。 难道,这死士身上,并非是尸解? 仵作小跑着进来以后,看见那密密麻麻的虫子,也是吓了一大跳。 他拱手看向县令:“大人,老朽实在也是才疏学浅,生平从未见过这般奇特之事儿。” 当了几十年的仵作,连巨人观都见过。 却从未见过这样,尸体上莫名长出虫子来,将整具尸体都给啃食干净的事儿。 即便是尸体的自然腐败、分解,也没有这样快的速度啊! 一众人,都对眼前之事儿,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死士的尸体,从一坨坨,变成一点点,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众人全都惊的合不拢嘴巴。 这…… 若是这东西能够普及,往后,岂不是杀了人,也能轻轻松松的毁尸灭迹? 完全的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啊! 王尚却不由得想到了桑静婉。 会不会,桑静婉的尸体,就也是这样消失不见,而非是隐藏起来了?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停尸床,心头萦绕的困惑,越来越多。 - 回春医馆。 “怎么回事儿?江安县怎么会出现尸解虫?” 谢玉桐皱着眉,看向刚刚从暗室里出来的老大夫。 “我也不知。” “暗室里的蛊虫,都在蛊王的控制之下,安安静静。” “可以确定,并不是从咱们这里,偷溜出去的蛊虫。” 只是这样一来,就更加不好溯源,外面的蛊虫,是从何而来了。 “江安县突然出现,在咱们监视之外的蛊虫,此事非同小可,务必要调查清楚!” 谢玉桐脸色严肃。 老大夫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道:“你说,会不会是和姜安宁有关系?” “和她能有什么关系?她又没有学过……” 谢玉桐的声音,忽然顿住。 她看向老大夫,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迟疑道:“你是说,静婉当年,很可能把身上的蛊王,留给了姜安宁,现在阴差阳错的,蛊王被人召唤醒了?” 老大夫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否则,您想想,以静婉姐的本事儿,如何会受制于一个小小的凡间帝王,还丢了性命?” “就算是一时抗衡不过,凭她的一身本事,再加上蛊王的相助,可以号令百虫,总不至于连逃跑都做不到吧!” “除非是,蛊王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所以面对大靖皇帝的迫害,她才会束手无策,只能费尽心思筹谋布局,以保姜安宁性命无虞。” 谢玉桐闻言,拧眉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不确定道:“你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如果当年,静婉真把身上的蛊王,留给了姜安宁,为何至今,你我都不曾感受到那只蛊王的存在?” “况且,蛊王若是还活着,就相当于属于静婉的气息还在。” “气息若是还有所存留,那静婉在桑家的灵魂玉牌,应该始终保持着绿色才对。” “可你我明明去确认过,桑家那块记录着静婉生命力的玉牌,早就已经宣告了她的死亡。” 这一切,未免太说不通了啊! 第252章 半年之后 死士一事儿,注定没有结果。 莫说寻常时,是死无对证,就已经很是难查。 否则,又怎会有人,花了大价钱,豢养死士。 更别说,现如今……直接连尸体都当着他们的面儿,消失不见了。 王尚在此时,才终于明白,桑静婉的可怕之处。 一个可以悄无声息取人性命,让如人间蒸发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身谜团的女人,的确令人恐惧。 县令沉下脸来:“所有人,都给我管好你们的嘴巴。” 这件事情,只能当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了了之。 “对外就说,此人患有心疾,慌不择路之时发了病。” 对县令的决定,王尚并没有异议。 姜安宁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此事不了了之,倒是她进京的时间,定了下来。 离开衙门,回到朝凰绣坊后没有多久,传旨的天使,就带着圣旨登门了。 “姜绣娘可真是个大忙人。” 传旨的人,阴阳怪气酸了几句。 姜安宁正想着客气讨好几句,给人塞点银子。 毕竟老话都说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像是这种能被派来传旨的,在宫里头,约摸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就算不是……回去复命时,随意编排几句瞎话,指不定到时候,就要给她生出许多绊子来。 没想到,她这银票还没来得及掏出来。 讨好奉承的话,也还没来得及说,那传旨的天使,自己就先谄媚起来,笑呵呵的凑上前来。 还塞了装的满满登登的两个钱袋子给她。 “这是内务府制的金叶子,姜绣娘拿着玩儿,或者是赏人也成。” “姜绣娘是个大忙人,往后进了京城,只怕会更加的门庭若市、车马盈门,奴家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再像今天这般,有幸与姜绣娘您这么近前儿的说话儿了。” 姜安宁:…… 传旨的天使,给她送礼? 这是不是有点倒反天罡了? “您……” 姜安宁本来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事儿,结果对方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放下圣旨,交代她务必要在明年腊月初八时,赶到京城,免得误了吉时。 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姜安宁皱着眉,满心困惑,喃喃嘀咕:“可真是够奇怪的。” 她打开圣旨看了看,确实如段青山所说,上面并没有指名道姓。 只钦点了江安县第一绣娘,进京为江安侯府小少爷的大婚缝制吉服。 “该不会有诈吧?” 这上面又没说,江安县第一绣娘是谁,那不就,是她姜安宁也行,是哪个李安宁、王安宁也行? 外头还虎视眈眈的,不少绣娘都盯着这块肉饼呢。 这圣旨……别是想把她蒙骗到京城去,再治她个欺君之罪。 “这圣旨,也瞧不出来个真假啊?” 姜安宁翻来覆去的,把圣旨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最后只能作罢。 定了日程,姜安宁便着意收拾起了箱笼。 日子匆匆忙忙的过。 半年后。 宋尧的身体,终于是见好了起来,回到朝凰绣坊来坐镇,看管着绣坊的生意。 “辛苦你了,安宁。” 她抓着人的手,泪眼涟涟。 时至今日,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仍后怕不已。 当时如果不是姜安宁拼命救了她,她只怕……也没有什么以后了。 姜安宁这段时间,跟着谢玉桐,学了些拳脚功夫。 因着有弹幕打赏的加持,她力大无穷,学起武来,倒是事半功倍。 她最近,也有坚持锻炼。 并没有借着自己力气大,就偷懒懈怠。 生怕哪一天,老天奶要把施恩给她的金手指收回去。 让她从前依赖倚仗的事情,成了拖她后腿的笑话。 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刺伤害的事儿,她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念头闪过间,姜安宁微微的弯着唇角,拉着宋尧的手,亲亲热热道:“宋姐姐没事儿就好。” 宋尧却激动的想要跪下来。 “如果不是你在危难之际伸出援手,把我从那个畜生手中解救下来,只怕我现在早就已经……” 宋尧的话没说完,姜安宁就将人给扶住,让人没能如愿跪下去。 她板着脸:“宋姐姐这是做什么?” “难道是要与我生分了不成?” 宋尧泪湿了眼眶:“我怎么会与你生分,没有你,也不会有此时站在这里的我了。” 她郑重的谢过了人,又不免语气担忧。 “也不知道你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可还会回来吗?” “无论你是否回来,万望保重自身的安全。” “有些事,能避则避。” “千万不要因为计较一时的长短,而将自己置身于险境。” 宋尧语重心长道:“京城不比咱们江安县这种小地方,那儿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寻常走在街上撞到个人,都兴许是哪位大人物家里做活计,有脸面的。” “说难听些,像你我这样的人,到了那样的地方、在那些人的眼中,不过与可以随意碾死的蚂蚁无异。” “万望你,诸事小心……” 宋尧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也是略有所耳闻的。 甚至在城中,流传着只要取得江安县第一绣娘之名,便可以成为接下圣旨的人时,魏秋月还曾打算过,代替姜安宁去走一遭这龙潭虎穴。 当时,她们两个,几乎都不看好,这突如其来的圣旨。 “连名姓都没有一个,怎么就知道这圣旨是给姜安宁的呢?偏偏这圣旨还没送到,城中就流言四起,人人都说什么,只要成了江安县的第一绣娘,就有资格接下这道圣旨。” “要说这其中没有点儿猫腻儿,我可不相信。” 魏秋月:“指不定就是京城里,又有哪家出了什么事情,或者干脆就是宫里头……又需要了个替罪羊,拿咱们当顶黑锅来用呢。” “你是个手笨的,指望不上你什么,可这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就让我替你去报好了。” 魏秋月当时甚至已经做好了送命的准备。 只是她们也没有想到,这圣旨当时,确实是十分随意的,交到了魏秋月的手上。 但事到临头,快要动身的时候,这圣旨又被重新拿了回去,交给了姜安宁。 这下子,算是让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姜安宁倒是觉得无所谓。 反正,就算没有这道圣旨,她也是要进京的。 阿娘与爹爹被害的真相,她一定要找出来,为她们报仇! 接下来的日子,姜安宁一直在收拾要带走的东西。 她虽然乐观,却也跟宋尧她们所想的差不多。 这道圣旨分明就是鸿门宴,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堂堂的侯府少爷,身份尊贵。 想要用什么样的绣娘会寻不到?何必千里迢迢的,找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绣娘,跋山涉水的进京去为人准备吉服? 京城里的绣娘,难道是全都腾不开手了吗? 想想也绝无可能。 所以这一次进京,不成功便成仁。 更有可能……即便成功,她也没什么机会,再回到江安县,回来姜家村了。 自然是要把能带走的、需要带走的,全都一并带走。 姜安宁此时倒是颇有些庆幸,安夫人算是赞助了她一笔巨款。 因为当初打赌的事儿,那件儿四扇屏,足足卖了超出它本身价值十倍的价格。 如今她也算得上是家底丰厚。 当然,她也清楚,这种家底儿丰厚,大概也只是在江安县的范围内。 真的出去了外面,就她这一点积蓄,只怕还不够人家一顿饭的花销。 只希望京城那个地方,赁租房子的价格不要太贵。 否则这钱,只怕是要全搭在租房上了。 也得多想想进项才是。 前段时间,朝凰绣坊还真就来了个跑船的商人。 说要买一些绣帕。 给了定金,订购了一千条帕子。 没有指定图案。 让她们尽管自由发挥。 宋尧病着的这段时间,姜安宁做主,招了几名年轻的绣娘进来。 拜杜春雪那些个碎嘴子所赐,经过她们的一番嘲笑,处处与人说,她多么多么的能吹嘘,肯定是个骗子之类的。 倒还真就让不少的人,知道并记下了她的名字。 不是因为赵海那一摊子烂事儿产生的怜惜同情而记住她。 而是因为,她是绣娘姜安宁,记住了她。 后来圣旨钦点,江安县第一绣娘这事儿一传开,不少人开始相信起,之前所怀疑的,做绣娘可以赚到钱这事儿。 有人便主动想上门来,问她收不收徒,她们也想跟着学绣活。 姜安宁从前虽然想过办个学堂,专门教那些女孩子们,学习苏绣,往后有个能傍身赚钱的本事儿,就算是在婆家过不下去了、受欺负了,兜里头有钱,手上有本事儿,也能有个离开的底气。 但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她也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精力,再去操持这件事儿。 索性也就搁置了。 后来有这么些人找上门来,她才又重新生了心思。 经过重重筛选、考察,最终留下来的,总共有七个姑娘。 姜安宁便把绣帕子这事儿,交给了她们去做。 连带着绣坊从前就雇着的几个绣娘一起。 一千条绣帕,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姜安宁出手也大方,每条绣帕,给的价格不低。 日子眼瞧着有了奔头儿,那些个绣娘做起活来,也更加的有劲头儿,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效率上,也开始更上一层楼。 只不少人,呜呼哀哉的,怨怪姜安宁不肯再多收些人,让他们家里的婆娘,没办法跟着一起赚钱回来,给他们买酒喝。 姜安宁懒得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将启程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五之后。 她打算回村去,跟方婶子还有隋然她们,过个中秋节再走。 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再相见。 姜安宁打算在村里多待几天。 如今隋然两口子的日子,倒也是越过越好了。 两人与家里头断了亲,咬牙在村里,买了一块宅基地,打算年底时候,起新房子。 隋然如今有了身孕,快五个月了。 生产的时候,正好是在冬天。 用隋然的话说,趁着猫冬的时候,把月子做了,倒还轻松些,也能多休息段时间,好好的养养身体。 没想到,在姜安宁打算回村时,村里却出了事情。 “……去年的时候,村里人就已经十分眼红,咱们卖蚕茧的生意了。” “好几次过来旁敲侧击,想要打听这东西怎么养,又要怎么卖出去。” “都被咱们给打发走了。” “后来了那个什么族长,还过来,想要花钱请桑南山他们兄弟二人,过去帮他们养蚕。” “只是那价钱开的,实在是寒碜。” “简直就是把人当牛马骡子使唤。” “桑家两兄弟自然是看不上。” “所以也就没有答应。” “原以为,他们使尽了手段,都没能成功,早就已经死心了。” “倒是没有想到,安静了些日子,竟然不是因为死心,而是惦记着憋个大的!” “想来是估摸着,再过几天,就又是轻少爷派人上门拿货的日子,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铤而走险的闯进了平常养蚕的院里,欲要抢走咱们平常收起来的全部蚕茧。” “由他们出面,来把蚕茧卖给轻少爷。” “只是咱们,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让他们如愿。” “却不曾想阻拦之中,那些人竟然发了疯似的,抱着得不到,就全部毁掉的心思,一把火烧了赵家的院子。” 姜安宁听到这里,不免大惊:“烧了?” “是……烧了。” “如今不仅院子里养的那些蚕全部都被烧死了,之前收起来的那些蚕茧,也全部被烧了个干净。” 来人神色愧疚的低下头,不敢去看姜安宁的脸色。 大半年的心血全部付之一炬,是个正常人,都会很生气的吧。 也是他们这些护院的责任。 没有及时注意到那些人的企图,阻拦的不及时,叫他们得逞了。 不曾想…… 姜安宁只是震惊又关切的问:“那你们人有没有事儿?有没有伤亡?” 来人愣了一会儿。 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红了眼睛,声音微微哽咽:“我们撤离的及时,倒是没有什么伤亡。” “就是那些蚕跟蚕茧,还有赵家的房屋、院子、牛棚什么的,全都被烧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几面黑乎乎的墙了。” “还有就是,那些人来时,都带了锄头之类的农具,咱们的人到底是有些双拳难敌四手,又手无寸铁,一时没能招架住,受了些伤。” “受伤了?” 姜安宁立马追问:“伤的可严重吗?请了大夫去看没有?” “不算严重吧……”那人声音略显迟疑。 第253章 我要你们都死! 听到有人受伤,姜安宁再也坐不住,更没耐心,听人慢吞吞的在这儿磨叨了。 “段青山,去对面医馆,请上吕大夫,咱们回姜家村。” 她铁青着脸,沉声吩咐。 虽然按着她的计划,村里人能忍到现在,才开始行强盗之事,上手去抢,已经是在意料之外。 她这次回村跟隋然他们过中秋,也是想着,村里人始终没有动作,不妨回去加一把火。 否则,真等到她去了京城,这些人才生起事端来,反而鞭长莫及,说不得,还真的会叫他们给占到便宜去。 可若是因此害得无辜之人受伤,便是她的罪过了。 - 姜家村。 姜族长等人还在与蔡镖头等人对峙。 “这是我们村子里的地,你们不声不响不交钱的,就在这儿养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要坏了我们村子的风水!” “咱们是断断不能容得像你们这样其心可诛的人,毁了咱们村子的前程、祖宗的荫恩。” 桑南山听不下去,“呸”了一声,忍不住跟旁边的桑东海吐槽道:“就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前程可言?还祖宗荫恩呢……他们祖上,怕是连走出江安县的人都没有吧?咋恁么大的脸?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来。” “你少说点儿话吧。” 桑东海不大赞成的瞪了人一眼。 桑南山瘪了瘪嘴,心里不服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姜族长还在那里蛊惑人心。 “纵火之事,无论在哪朝哪代,那都是情节恶劣的重罪。” “今日幸亏是抢救的及时,没有造成很大的风险。” “否则,你们若是害得我姜家村走水,连累了村里其他的人家,房子也被火烧了,你们就摊上大事儿了,我告诉你们!” “看在如今事情还不算严重的份儿上,只要你们,给五百两银子,这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 桑南山目瞪口呆的看着姜族长。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老不要脸的姜族长。 “你脑子坏掉了吧?” “大白天的,怎么也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这房子分明是你们放火烧的!” “要追究纵火之责,那也是追究你们的。”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才是受害人好吧?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受伤害的反而成了你们了?” “你们还要不要脸!” 要脸? 那自然是不会要的。 脸才值几个钱?要脸难道能当饭吃? 姜族长冷笑了两声:“在我姜家村的地界上,我们姜家村的人,才有发言权!” “你们不过一些外来户,连我江安县的户籍都没有,你们说的话,有什么用?” “我说是你们放火烧的,就是你们放火烧的!” 姜族长心有成竹、自信满满:“这地方本来就是赵家的,赵家出了事情,这房子才空置了下来。” “可就算空下来了,那也该是属于我们姜家村所有人的,而非让你们几个外来户所霸占!” “我们还没有说追究你们强抢民宅、霸占土地,就已经够是给你们脸面了。” “今儿,这纵火需要给的赔偿,你们是想给得给,不想给也得给!” “否则,真要是闹到了衙门,那可就不单单是追究纵火之责了。” 姜族长语气恶狠,明明白白的威胁着众人。 “你放屁!” “打量着蒙咱们不知道呢?这赵家的房屋地皮,早就已经被官府判给了姜娘子,作为赵家对她的补偿,何时成了你们姜家村所有人共同拥有的?” 蔡镖头气不过,肿着一只眼睛,也不甘示弱的瞪向姜族长。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不清楚姜安宁究竟是谁。 只想着这是个有钱的金主嬢嬢,他们绝对不能放过了! 必须要勤勤恳恳的做事儿,想尽办法的将人给留住,好拖家带口的混口饭吃。 那时候,听到“姜安宁”这三个字,也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罢了。 如今在这儿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们也总算是把“姜安宁”这个名字,跟之前,县城里头闹的沸沸扬扬那些事儿,给对应上了。 知道了,这姜安宁,就是那个被黑心肝烂肚肠的男人给诓骗了嫁妆的倒霉姑娘。 自然也就知道了,这赵家的房屋田地,都是人家姜安宁出钱买的。 官府公平公正,也是将这些东西判还给了姜安宁。 那布告至今还在衙门口贴着呢! 现在倒是有那好不要脸的东西,口口声声的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硬是说什么,这赵家的房屋田地。是他们姜家村所有人共有的。 简直是可笑! 蔡镖头行走江湖十余载,经历见识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 还从未见过,如姜家村,以江族长为首的这些人的嘴脸! 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无赖之徒,简直闻所未闻! 姜族长冷笑:“你说这赵家的房屋田地是姜安宁的,他就是姜安宁的了?” “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呀!” 他呵呵冷笑了几声:“无凭无据,你又如何证明,这赵家的房屋田地,就是她姜安宁的了呢?” “官府的布告,黑纸白字的至今还贴在那里,你看看不就知道了?这还要什么证据?还要如何证明?” 蔡镖头据理力争。 姜族长哈哈大笑,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在嘲笑对方的愚蠢。 “官府的布告算什么?” “你想说这房屋田地是姜安宁的,那就拿出证据来,房契、地契,只要你有,哪怕你说,这房屋田地是你的,我们也都认了!” 姜族长冷哼:“可是你们有吗?” “你拿的出来吗?” “无凭无据……那这房屋田地,就是属于我姜家村的,是我姜家村所有人共有的财产!” “我们姜家村的人大度,纵容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在这里占用着我们的房屋田地,大张旗鼓的过日子、养蚕、做生意,已经是对你们的施舍了。” “劝你们不要不知好歹!” “现在,我们还只不过是找你们要五百两而已!” “等晚些时候,那恐怕就不只是五百两,能够解决的了!” 姜族长呵呵冷笑,看向蔡镖头等人的眼神里,满是嫉妒怨恨:“想来你们这大半年的时间,赚的也已经不止五百两了吧。” 他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天天大鱼大肉,赚的是盆满钵满,吃的是满嘴流油,可曾想过,跟他们还在一个村子里的他,过的是怎样苦哈哈的日子,忍饥挨饿,吃糠咽菜。 可这些人,竟然就对他的苦难生活视若无睹! 在姜家村都已经半年多了,愣是一次礼都没有给他送过! 更别说过年过节的时候,吃肉炖肉的时候,给他送上二斤了。 甚至是,其他时间,这些人不给他送礼上供,也就罢了。 他不是那种不能大度容忍的小心眼儿! 可过年的,这些人光是饺子就包了整整六百个! 全是纯肉馅儿的饺子。 他都在不远处盯着看见了!!那饺子里头的肉,扎扎实实的,一口下去满满的全都是肉!! 光是瞧着,就能够想象的出,究竟有多么的香! 可整整六百个饺子,这些人分给了姜根山家,分给了姜贵诚家,连姜秀娥那个老太婆,都分到了满满登登的一盆饺子,就愣是没有人给他送去一个半个的。 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些人,简直是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也莫要怪他今天上门来找这个事儿。 实在是他们这些人,跟那个姜安宁一样,就是那茅坑里头的臭石头,冥顽不灵! 半点儿人情世故也不懂。 姜族长满腹的怨气,越是回想这半年来,满心憋闷的日子,她就越是生气,越是恼火。 越是觉得,这五百两还是要少了! 合该找他们要一千两……不,五千两! 该是找他们要五千两才对!! 只要五百两,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姜族长气恼之余,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过于善良了。 果然,做人还是要放下良心才能够赚大钱! 就得像姜安宁那个死丫头一般,黑掉心肝才行。 - 姜安宁坐在马车上,冷不丁的打了两个喷嚏。 “谁在骂我?” 她皱了皱眉,忽然喊段青山停下。 “怎么了,主上?”段青山拽紧了缰绳,坐直了身体,微偏过头问。 “刚刚,蔡家的那小子说,姜家村的人,放火把赵家给烧了……” 姜安宁喃喃了几声。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仅是烧了房子,连带着桑家那两人,帮您养的蚕,与所收获的蚕茧,都被烧没了。” 段青山不解其意,略寻思了会儿,不确定的问:“咱们是也要去放火,烧了他们的家吗?” 他神情间,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姜安宁白了他一眼:“胡思乱想什么呢?纵火可是大罪!要掉脑袋的!” 段青山立马就换上了老实表情,不敢再言语。 “让蔡家那小子跟吕大夫的马车先走,咱们掉头,去衙门!” 姜安宁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段青山不明所以:“去衙门做什么?” 嘴上疑惑着问,手上倒是动作利索的,掉转了马车的方向。 “自然是报官!” 姜安宁冷笑了两声:“都说了,纵火是大罪!要掉脑袋的!” “我今儿,就要好好的杀鸡儆猴一次!” “也省的那些人,一个个的都拿我当软柿子捏。” 老虎偶尔也得发发威,才不会被人当成是病猫。 段青山瞬间明悟。 将马车的速度都提了不少。 姜安宁撩开车帘,毫不留情的在人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在城内纵马,你是想让我杀鸡儆猴之前,先锒铛入狱不成?” 在县城内驾驶马车,是有限速要求的。 除非是圣旨八百里加急,否则,管你是什么人,只要进了城,驾驶马车,都要遵守限速的规矩。 这是写进大靖律法的! 段青山“哦哦哦”了几声,赶忙把马车驾驶的更稳当几分,冷静自持下来。 县衙。 县令听闻姜安宁的来意,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忍不住在心里头怒骂。 这姜家村的人,都是疯了吧? 脑子被驴踢进水里了? 在这个时候,招惹姜安宁做什么? 要不了,几天姜安宁就得走了……这帮人早不惹出事情来,晚不惹出事情,偏偏要在人快要走的时候,惹出事情来,这不是给他出难题吗? 就不能等人走了之后再惹事儿吗? 存了心的不想让他消停吧? 偏偏他还不得不拿出态度来。 “岂有此理!” “这些人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无法无天!无知无畏!” “视律法如无物。” “连纵火这种事情,他们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做,分明就是在藐视律法!!” 县令摆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姜家小娘子,你莫要害怕。” “如此恶劣的事情,今儿本官,势必会为你主持公道!” “这等作奸犯科纵火之人,本官一定要从重从严的处理,才能给江安县的其他百姓,做出一个好的榜样。” 县令大义凛然的说完,亲自点了几个捕快,让他们跟着姜安宁一起,到姜家村去,把在姜家村纵火的人,通通都抓回来,游街示众! 话音才刚刚落下,闻讯而来的王尚,就顶着周更的模样,抱拳请命道:“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请让卑职一同前去!” 县令:…… “去去去,赶紧去!” 他不耐烦的挥手,生怕再多看一眼王尚这张脸,就会气到吐血。 王尚倒是规规矩矩的,抱拳行礼,领命而去。 就好像没看出来,县令本人,有多么的烦恶看到他一般。 他走在姜安宁的身边,状似关怀的问:“姜小娘子,想要怎么处理姜家村的那些人?” “捕头大人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姜安宁看着人,皮笑肉不笑:“纵火乃是大罪,这在我大靖律中,早已有详细的写明,该如何如何定罪、严惩。” “如何的量刑、如何的判罚,各地的衙门,更是有足够多的案例,可以拿出来当做是参考。” “捕头大人问我做什么?” 她与人拉开了几分距离,看起来好像十分嫌弃。 王尚笑了笑:“律法是律法,我只是好奇,姜小娘子,希望他们是个怎样的死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姜安宁呵呵笑了几声:“大人何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来问我呢?” 她毫不掩饰对王尚的厌恶。 王尚听着这意有所指,很是直白的话,明显的愣了一下。 这个小丫头……是在警告他吗? 还是,他想太多,出现的错觉? 王尚目光在人脸上打量了好长的时间,想要从人脸上,观察出几分情绪来。 第254章 如此讨饭 姜安宁大大方方的任由人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见人仍旧是没有收敛,她偏过头去,笑盈盈的和人目光对视:“大人一直瞅着我作甚?” 她煞有其事般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是我脸上长出花儿来了?” “确实是长出花来了。” 王尚哼笑了声:“舌灿莲花!” “大人这话说的,我很是不能理解。” 姜安宁目光直视着人,颇有几分追根问底的气势:“什么叫舌灿莲花?” “南北朝时有一位高僧佛图澄,得当时的一位国主召见,想要试试他的道行究竟如何。” “佛图澄便取来钵盂,将其盛满了水,烧香持咒。” “不曾想,那盛满了水的钵盂中,竟然生出朵朵青莲,光色曜日!” “后来人便以此为典,称为舌灿莲花,用来代指人口齿伶俐、能言善道。” 姜安宁笑笑:“只是这个词,原本是褒奖人,口才好,巧言善辩、妙语连珠。” “可从大人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一股子嘲讽之味呢?” “大人是想说我巧舌如簧,善于狡辩吗?” 王尚:…… 他嘴角微抽,略有尴尬。 “我可什么都没说。” “都是你自己凭空臆想的。” 他呵呵笑了几声:“不过就算我有这个意思,应该也不算为过吧。” “姜小娘子字字珠玑,能说会道的,怎么能不算是巧舌如簧呢?” “说是善于狡辩,应该也没错吧。” “毕竟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就小嘴叭叭个不停的,回敬了我十句不止……” 姜安宁微微一笑:“那我就谢谢大人的夸奖了。” 王尚:…… 他深吸了一口气,暗中腹诽:小丫头脸皮可真够厚的。 “走吧!” 王尚不欲在与人争辩口齿伶俐这个问题,转移话题,催促人赶紧动身。 “不是说家中出了事情吗?” “再耽搁下去,只怕人早就跑光了。” 姜安宁也没有揪着人不放,略略笑笑,就此揭过。 只是在乘马车时,看了眼要跟着上来的王尚,不软不硬的丑拒了:“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大人,乘坐自己的马车吧。” 王尚瞪了瞪眼睛,下意识质问:“我哪里有马车可乘?” “那大人骑马也成的。” 姜安宁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真挚无比的建议。 王尚:…… 他要是有马可骑,还会过来跟她挤这么一辆寒酸的小破马车? 江安县这么个清汤寡水又穷乡僻壤的小衙门,哪有马跟马车这种配置给他用? 县衙里的衙门,出外勤基本都是靠双腿双脚的好吗! 好一点儿,也就是搭个顺路的牛车、驴车过去。 若是平常,他自然也不会缺了一匹马或者一辆马车。 可他此时是衙门里捕头的身份,自然要跟其他捕快们一视同仁才行。 可姜安宁态度很是强硬:不好意思,丑拒了哈~ 王尚恨恨地咬牙,偏偏又无可奈何。 只能用力的一甩车帘子泄愤,从马车上下来,目送着人的背影远去,留给站在原地的他一嘴沙土和一泡新鲜热乎的马粪。 “姜安宁的马,在城中随地乱拉,给我罚她一百钱!” “还是在衙门口这样神圣庄严的地方,罪加一等!” “给我罚她两百钱!” 王尚看着那泡新鲜热乎的马粪,气的脸都黑了。 其他人纷纷避开了他的视线,生怕会触了霉头。 姜安宁等人先走一步,比王尚等人,要早到了些。 好巧不巧的,就听见了姜族长那番话。 “……无凭无据,那这房屋田地就属于我们姜家村的,是我们姜家村所有人的共同财产。” “你们这些人在我们姜家村的土地上,所赚到的所有钱,都应该上交给我们。” “先前是我们姜家村的人大度,又念在你们跟姜安宁有些关系,我们这才给了些许薄面,纵容你们在这里占着我们的房屋田地,大张旗鼓的做生意赚钱。” “是你们这些人不通人情世故,竟然也真的能心安理得,毫无表示的白白用了我们姜家村人的房屋田地,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如今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会找上门来。” “毕竟我们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足足半年的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过什么吧?” “也没有上门来阻拦过你们吧。” “是你们这些人不知好歹!!白白占着别人家的东西,用着别人家的房屋土地,而丝毫不知道表示表示谢意。” “那也就莫要怪我们翻脸无情了。” 待到段青山驾着马车在赵家的院子外面停稳,姜安宁从车上下来时,还能够听到姜族长慷慨激昂、翻来覆去的就说那么几句话“赵家的房屋田地是共同属于我们姜家村人的”、“你说是姜安宁的,那你让姜安宁出来拿出证据呀”、“空口白牙、无凭无据,那我说是我的,这就是我的”…… 姜安宁略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很是不能够理解,姜族长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 莫不是从羊水里钻出来的时候,脑壳子没缝好,让小脑瓜仁儿从脑壳儿里漏出去了? 脑壳子太空空荡荡,让底下那两颗褶皮蛋给趁机占领高地了? 不然……怎么就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般无脑的话来? 就在姜族长还在叫嚣着“你们拿出证据来再说话”的时候,姜安宁走进院子里,冷不丁儿的开口。 “姜族长想要什么证据?” 原本还一片喧哗、吵嚷不断的院子,瞬间落针可闻的安静下来。 众人纷纷转过头,看着犹如天降的姜安宁。 不少人都心虚了起来,低着头仿佛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东西,丝毫不敢与人对视。 “怎么都不说话了?” “刚刚不是还说的很大声吗?” 姜安宁笑了笑,走上前去,先瞧了眼蔡镖头的强势,确定并无大碍,才转过头,正对着姜族长等人,掷地有声:“如今我也在这儿了,不妨当面把话说清楚。” 她再次问道:“姜族长想要什么证据?” 姜族长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良久才缓过神来,按下心底的慌乱,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底气十足:“自然是赵家这房屋与地皮的房契地契!” 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才稳住声音问:“安宁丫头,自古以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你想来是听过这话的吧?” 姜安宁点头,轻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姜族长莫名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座大山,忽然间压在了他的背上,沉重的他有些喘不过来气,心底更是越来越发虚。 他吞咽了几下口水,勉强撑住,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后…你你在咱们村儿生活的时间也不短了,想来应该也知道咱们村儿的规矩。” “打从我太太太太太爷爷那辈儿起,这村子里头绝了户的人家,又或者是被驱逐出宗族、驱逐出村的人家,所遗留下来的房屋、田地等,一切看得见、带不走的财产,尽数归由村里所有。” “地里有粮食的,待到秋收时,统一的收上来,统一的称重、交税,余下的,均分给村里人。” “房屋,能够拆掉折现的,便拆掉折现,如果折现的金额小,便用来维护修缮村祠堂,若是金额大,也是如剩下的粮食一般,由村里人均分。” “也就是,在这些无主房屋、田地上,所产生的一切收益,都应该划归给姜家村所有人平分使用。” 姜族长说完,姜安宁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儿。” 她毫不留情的再次揭下一层村里人脸上的遮羞布:“毕竟,老祖儿她膝下无儿无女,你们都惦记着、盼着她早点仙逝,好像屎壳郎见到粑粑蛋那般,扑上去瓜分她的财产、房屋、田地。” “连她家里头那几棵果树的归属,你们应该也已经,早早就分配好了吧。” 众人被她这话臊的一阵脸红。 尤其姜族长,脸色变化的最为精彩。 青一阵白一阵,直至漆黑如墨。 “安宁丫头!” 他怒斥了一声:“你不要扯那些无关紧要的话!我现在没有在跟你说旁的事情,你不要东扯西扯,转移话题。” 姜族长怒不可遏的冷哼了声:“既然你也承认了村里头的这条规矩,那么事情便也好办了。” “如今,赵家人行不良之事儿,未免他们的所作所为,败坏我姜家村的名声,在之前,我们就已经决定将赵家人逐出姜家村。” “对这件事情,安宁丫头你当初也是没话说的。” 姜族长哼了哼,不知缘由的,突然多了几分底气:“那么按照本村儿的规矩,赵家的房屋、田地,就该归属于姜家村所有人共有。” “同样的道理,在赵家这块儿地上,所产生的一切收益,也都应该归姜家村所有人。” “这些收益,理应经由本人做主后,平均分配给所有人。” 姜安宁实在是没忍住,捂着嘴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姜族长被这笑声,气的恼羞成怒。 “我笑有些人脸大不害臊。” 姜安宁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一把年纪了,本事没多少,口气倒是挺大,也不知道浪费空气、浪费土地的活了这么些年,是不是从来没有漱过口?” 她很是夸张的用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风:“味儿真是太冲了。” “你!” 姜族长怒指着姜安宁,气的一张老脸,黑红黑红的。 “我什么?” 姜安宁轻蔑的睨了他一眼:“我真的是很怀疑,你究竟每天在拿什么东西当脑子用。” “怎么就能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呢?” “平常是吃核桃补脑的时候,犯蠢把脑袋当成核桃,放在门框上夹吗?” “寡廉鲜耻、狗彘不若,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你是要活不起了吗?四处讨饭?” “哦,不对……说你讨饭,都是在埋汰讨饭的了。” “人家讨饭的,好歹还会说几句吉祥话,乞求人家赏口饭吃。” “你不一样!” “你是把向人讨饭当成给对方的恩赐啊!谁要给了一口饭吃,那不是你该谢谢别人,那是别人得谢谢你给这个机会,允准他施舍给你一口饭吃。” “讨饭的,那是跪着乞讨,说求您赏口饭吃。” “你这是站着,让施舍给你饭吃的人跪下,求你允许他施舍给你饭吃,再对你感恩戴德、三拜九叩的,谢谢你给他施舍给你饭吃的机会。” “你是个人才啊!” “讨饭的哪能和你比?那不是侮辱了讨饭的吗?” 姜族长被骂的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你、你、你!” 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随时会死过去。 “我什么?” “我说的太有道理了?反驳不出来了?” “反驳不出来,那就对了!” 姜安宁双手环抱着,目光冷冷看着人:“谁让我说的就是事实呢。” “你、你、你……”姜族长气的浑身直哆嗦,手指颤颤悠悠的指着人,吭哧瘪肚的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顺过气儿来,怒声道:“你放屁!” “我又不是你这种随地喷粪的货,你可别在这儿睁眼说瞎话,凭白无故污蔑我。” 姜安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姜族长险些被气的抽抽过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和过来,怒道:“我可是你的长辈!” “就算不是亲的、就算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凭我的年纪,那也是你的长辈!” “你、你……你居然敢这样跟长辈说话,你还懂不懂得一点儿尊老爱幼?” 姜族长气的直哼哼:“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 “我、我要到衙门去告你!” “告你个不孝之罪,告你不尊老!!” “我要让全江安县的百姓都知道,你姜安宁究竟是个怎样不知礼数、不尊老的忤逆不孝之人!” 姜族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糊涂了,连报官,请县令做主这样的话,都说出了口。 莫说是姜安宁,就是跟他一同前来,声讨桑家两兄弟的那些村民,都有些傻眼了。 有人凑到姜族长的跟前,小声嘀咕提醒了句:“族长?这事儿,咱们好像没有多占理吧?” “真要是报了官,吃亏的,好像是咱们吧?” 姜族长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怒不可遏的将满心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出声劝他的年轻小子身上:“你懂个六啊!个完蛋操的玩意儿!没出息!长他人志气,我叫你长他人志气!” 他火气上头,狠狠的将人踹翻在地后,又朝着人的心窝蹬了几脚。 第255章 简直荒谬 姜安宁没有想到,姜族长竟然会一言不合的,就对旁人迁怒起来。 尤其这个人还是他们的“自己人”。 她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忙厉声大喝:“你做什么!你这样会踢死他的!” 姜安宁上前,强势的将人拉扯开。 姜族长犹不死心的想要再冲过去踹刚刚那人。 哪怕,那个年轻的小子,如今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口吐白沫。 姜族长却也还是视若无睹的,想要继续凌虐此人来寻找快感。 村里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不服他的管教。 经常闹的他下不来台,很是没有面子。 尤其以姜安宁最甚,行为最恶劣! 姜族长满心怨气,恶狠狠的瞪了拦着他的姜安宁一眼。 都是这个死丫头惹出来的祸事儿! 要不是因为有这死丫头带头不服管教,不听命令,村里的这些人怎么敢如此待他? 姜族长越想越气,偏偏姜安宁力气大的很,他想要挣脱开人的钳制,反而被镇压的难以动弹。 心里怨恨更甚。 蔡镖头等人瞧见那口吐白沫的小子,正要上前去扶人起来,姜安宁厉声道:“不要动他!” 她瞧着人乌青泛紫的脸,没有丝毫血色的唇,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怕是已经不行了。 “大夫呢?吕大夫不是过来了吗?快去请大夫过来!!” 眼见着众人还在愣神中,姜安宁急的大吼:“快啊!都愣着做什么!!” “其他人,都分散开!” “全部都让开,不要挤的空气都不流通了,等下病人喘不过气来了。” “散开,散开,快点散开!” 众人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不管是蔡镖头他们,还是上门找事儿的村民,都纷纷的让开位置。 帮忙找大夫的找大夫,帮不上忙的就远远的避开。 年轻小子的爹娘,似乎是终于从儿子躺倒在地上了无生息中回过神来,哭嚎着想要扑上去。 “拦住他们!” “病人现在的状况不明,不要让他们上前,以免对病人造成二次的伤害!” 立马就有挨着老两口的人,伸出手去,死劲儿的拦住了二人。 他们此时都像是没有了任何自己思想的木偶,所有的行动,完完全全是在受姜安宁声音的支配。 “儿啊!” 年轻小子的娘哀嚎着想要冲上前。 众人都有些不忍,他们这会儿,多多少少也已经看出来了,那小松子恐怕是不行了。 只是却也不敢松手。 在大夫没有对人宣告死亡之前,每个人都不愿意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他们希望会有奇迹发生。 希望刚刚的判断,只不过是他们往了坏处想,人还没事儿…… 老大夫原本正在隔壁姜安宁家里,处理那几个烧伤比较严重之人的伤口。 这会儿被人急匆匆的拉过来,还有些怨气。 还没来得及质问,就看见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他顿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的上前,给人搭脉。 姜安宁语速快且清晰的,将刚刚发生的事儿,与老大夫说了一遍。 见老大夫紧拧着的眉头松散开,不发一言。 姜安宁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仍就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还有救吗?” 老大夫摇了摇头。 “死者气息已绝,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儿啊”的哀嚎声,姜小松的娘刘春香便冲破了人群的阻拦,扑到人跟前,用力的拍打着人的身体:“儿啊!你醒醒啊!你起来看看娘啊!” 接着,姜小松的爹姜大树也从人群中挣脱出来,红着眼睛,跌坐在人的旁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安宁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和唏嘘。 她正想着说一句“节哀顺变”,姜大树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朝她打了过来。 “都是你这个不安分的贱妇!害得我儿子没了命!” 姜安宁拧起眉头,眼神瞬间凌厉。 她本能退后了几步,避开姜大树打过来的拳头,又感受到姜族长还在自己手中,便顺势将人给推了出去。 姜族长猝不及防的砸在了姜大树身上。 两个人一同摔在地上。 一个仰面王八似的四脚朝天,一个狗啃泥的扑了出去。 姜安宁冷眼看着两人,心里已经没有刚刚升起的那些许零碎的同情。 原本,她还想着,或许可以看在与姜小松一家,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份上,多给人些帛金。 到底是个壮劳力,一个家庭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更何况人死如灯灭。 既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是同村的邻里邻居,倒不如一笑泯恩仇,让人有机会得以厚葬。 可如今,她是一丁点儿也不想了。 她现在只痛恨自己刚刚那些圣人菩萨似的无用同情心! “大树叔,话可不要乱说!” “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你儿子姜小松,是被咱们的姜族长,给活活踢死的。” “与我有什么干系?” “我理解你痛抱西河,许是万念俱灰,心如刀割,一时有些神志不清。” “可这也不是你胡言乱语污蔑无关之人的理由!” “你若真是想给你儿子报仇,讨回公道,索要赔偿,也该去找真正的凶手才是。” 姜安宁怒斥:“冲着我发什么疯?” “难道是我杀的你儿子吗?” 姜大树跟姜族长两人,好不容易从难舍难分中分离开,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蔡镖头等人,也是一瞬间,围护在姜安宁四周,防止有人借此生事。 “就是你这贱妇惹的祸!” “如果我儿子不是为了替你说话,又怎么会惹怒族长,被活活踢死在这儿!” 姜大树猩红着双眼:“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 他环视了一圈四周,面对蔡镖头等人的虎视眈眈,多少有些心虚发怵。 却又气不过,懊恼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想动手,不敢动手,只能委屈着自己动口:“我儿子活生生一个人,因为你丢了性命,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赔偿。” 姜大树深吸了一口气:“只要你给我一千两银子,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 “否则……” 他咬牙愤恨道:“我必然将你告至官府!让你这个杀人凶手,一命抵一命!” 姜安宁冷笑了声,正要说什么,姗姗来迟的王尚,跟一众衙门捕快,刚好听见姜大树的这句控诉。 “谁要告官啊?” 王尚推开零碎挂在门框上的木门,慢悠悠的踏着四方步,走进来,扫了眼现场,一眼就看出地上躺着的姜小松,已经没了气息。 “呦!闹出人命了这是!” 他看了姜安宁一眼,似是再说:看吧,让你不带着我一起坐马车,现在无处申冤了吧?我可不会向着你说话! 姜安宁白了眼这个记仇又小气的假面男人,没有急着说话。 “什么情况啊?” “有没有人出来,跟本捕头,说说清楚。” 王尚从后面一个小捕快的手里,拿过来锁链镣铐,掂量着重量,环视了一圈众人:“也好让咱爷们儿知道,这究竟该锁了谁回衙门去啊!” 姜族长眼珠子一转,看了眼旁边仍猩红着眼睛的姜大树,举起手来,大声道:“我!官爷,我是姜家村的族长,我来说!” “事情是这样的……” 他笑得谄媚讨好,点头哈腰的想要凑到人跟前,为自己拉帮偏架,被王尚嫌恶的瞪了一眼,扭头走到离他更远,却离姜安宁近了不少的位置。 “姜小娘子?” 王尚无视了姜族长的尴尬,含笑做请示状儿。 若不是这张假脸实在是有碍发挥,他怕是已经如姜族长一般,对人谄媚讨好上了。 姜安宁略显嫌弃的,与人拉开了几分距离。 “事情是这样的……” 姜安宁把她来了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做了一个简要的总结,一五一十的与人说了。 “……姜族长带着人,以要抢夺回村中财产的名义,对我名下的房产田地,进行纵火、损毁,又带着人打伤了我家护院若干人,后又因与我发生争执,被我斥责不要脸,而恼羞成怒,对随其一同前来的同村后生姜小松进行殴打,致使人当场死亡。” 姜安宁看了眼仍旧愤恨不平,猩红着眼睛瞪她,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千刀万剐以泄愤似的姜大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语气平静:“姜小松的父亲姜大树,无视姜族长的杀人事实,众目睽睽之下,向我敲诈勒索。” 王尚听着人的简述,目露赞赏的点了点头。 思路清晰,简明扼要。 不错,不错,很不错。 他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孩子长大了啊! 能顶事儿了。 再不是那个满眼怯怯,拽着他衣角,问他“哥哥,你是来杀我的吗?我是不是也一定要死”的天真小傻姑娘了。 王尚莫名就有些老怀欣慰。 “既然是这样……” 他正要让人,把姜族长等带头闹事儿的人给抓起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官爷!不是她说的这样,冤枉啊!我们天大的冤枉啊!” 姜族长没想到,这穿着衙门官差衣服的人,竟然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只相信姜安宁这个死丫头的的一面之词。 他恶狠狠的剜了人一眼,尤其憎恶姜安宁那张无辜纯良,又白净好看的脸。 这妖女,真是个会勾人的狐狸精! 勾的所有人都在向着她说话! 他不停地给其他人使眼色,想要让人跟着他一起喊冤。 众人不理解他的眼神暗示,只觉得姜安宁这话说的没什么毛病,没偏没向的。 唯一不实的,就是姜族长带头,霸占她的房屋…… 有人便出声纠正她:“我们可没有去你家!” “你家不给旁边呢吗?姆们来的这是从前老赵家的地方。” “那老赵家的人犯了事儿进去,他们家的房子,田地,就理所应当的该充公啊。” “这可不是你们家的地方。” “这是咱们村所有人的地方!” “怎么能说是强占了你的?纵火损毁了你的?” 有了第一个发声的,就接着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是啊,安宁丫头,你说的其他那些话,咱们都不辩驳,咱们都认可你说的是事实,没偏没向的,没有冤枉了谁。” “可你也不能,平白无故往咱们这些人身上泼脏水呀!” “这房子这田地可不是你的。” “那是姆们大家伙共有的。” “可算不上谁占了谁的,谁坏了谁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基本上都是在纠正,姜安宁刚刚所述的话中,关于赵家留下的房屋、田地的归属。 王尚正要为人说话。 姜安宁拿出当初宋玉宝帮着办下来的房契与地契,展开了给人看。 “众所周知,当初,我与赵家打官司,根据当时的证据,以及赵家人的伏罪记录,佐以赵海的酒肉朋友王胜,所提供的账本证据,经由县令大人核查并公示给江安县的百姓,明确了判定了,赵家的房屋、田地,都是由我出资所购买置办的。” “如今我与赵家解除了婚事,于情于理,这些当初由我花钱所购买置办的房产田地,都应该返还与我。” “另外还有赵家所欠我的银钱,也由于对方无力偿还,所以被官府强制,以其名下所有的一切房屋田地,来折现补偿。” “就这样,赵家荣就还欠着我不少的钱。” 姜安宁扫视了一圈众人:“你们说,这房屋田地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吱声。 “那是不是,赵家欠我的钱,你们也要替着还上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把这破房子破地给你们。” 姜安宁手中的房契地契,刺痛了姜族长的眼睛。 他满是震惊与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有房契和地契?” 赵家怎么会甘心情愿的,把房子都赔给了姜安宁的? 更何况,姜安宁都是要嫁进赵家的媳妇儿了,就算最后因为一些小事情,没有嫁成,那也断没有,把已经给出去的东西,再重新要回去的道理! 姜安宁笑了一下,哪怕姜族长没有说,她也猜到了人脑子里,肯定又冒出了愚蠢又愚昧的想法。 “我为什么不能有房契和地契?”她笑着反问。 姜族长大怒:“你凭什么拿人老赵家的房契、地契!” 县令怕不是老糊涂了! “就算这房屋田地,都是你出钱购买的,那也是你赠予给老赵家的!给出去的东西,哪还有往回要的?” “笑话!”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姜族长觉得姜安宁他们简直就是荒谬! 不守规矩。 不,是完全的没有规矩! 第256章 光着屁股拉磨 “我与赵海已经解除了婚约。” “并经由县令大人,与江安县诸多百姓的共同见证,在公堂之上,退还了赵海当初,向我下聘之时,所赠予给我的二十两聘银。” “我既然已经将当初赵家给我的聘礼,不多不少的全额退还了回去,那赵家,不也就应当退还,我当初所给予的全部嫁妆吗?” “婚约既然已经解除,彼此拿着各自的钱,各回各家,各找各娘,有什么问题?” 姜安宁一板一眼的跟人解释:“更何况,当初与赵家说定了婚事之后,赵家所有人的日常花销,都是由我来承担支出的。” “我甚至没有去计算,这些名义上是共同花销出去,实际上大部分都是由赵家所有人花销的银钱,更没有讨要、追究,要求他们返还。” “已经是足够仁至义尽了吧。” 她忽地想起一桩事儿,冷笑了两声:“以及,赵家当初虽然声势浩大,嚷嚷的几乎是让十里八村都知晓,他们家花了大价钱来娶我做媳妇儿。” “又是给我买了这,又是给我买了那,还足足给了20两的聘银……” 姜安宁“呵”了一声:“可实际上,赵家不仅没有给我买过任何的首饰财物,连当初说好的二十两聘银,都是打了借条的。” “说是给二十两,实际上只给了二两,余下的十八两,约定了会分三年,分期给我。” “还把话说的十分好听,说是只当借我的。” 姜安宁忍不住笑了几声,想起这件事情,莫名有些无语到发笑。 在公堂对质时,她气头上,都忘了这件事情。 “不过,虽然赵家后面,也并没有把约定好的十八两银子聘礼给我,但在衙门对质时,我还是还足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赵家的!” 姜安宁掷地有声:“于情于理,我将安宁都问心无愧。” “更不欠他赵家分文。” “如此,我又为何不能够拿回我的嫁妆?” 她一通有理有据的反问,驳斥的姜族长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姜族长才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这怎么能一样?” “退还人家给你的聘礼,那是应当应分的!” “人家是给你聘礼,是为了跟你成婚,把你娶回去过日子。” “你现在说不嫁就不嫁了,因为些许小事儿,就百般矫情,死活的闹着要解除婚约。” “那退回聘礼不是应该的吗?” “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你就算是想留下,也没有那个资格留下!” 姜族长冷哼了声:“你的那些嫁妆,怎么能够跟赵家给你的聘礼,混为一谈?” “简直是笑话!” “毒妇!” “荒谬!” “荒谬至极!”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你这是妇人之心,毒如蛇蝎!” 姜安宁听着人诡辩的话,也忍不住笑了。 “是吗?那我倒是想听听,姜族长的高见。” “且与我说一说,这退还聘礼与退还嫁妆,为何不能混为一谈?又怎么就不是一回事儿了?” “赵家给我的钱,我原封不动甚至是加倍还了回去。” “他们给我的,我既然已经还了,那我给他们的,不也一样应该还回来才对吗?” “怎么到了姜族长嘴里,倒好像我退还聘礼之后,再向他们讨要我给过的嫁妆,是成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 姜安宁无语的忍不住笑,银铃儿般的笑声,咯咯咯的不停。 她好像听到了这个世上最荒谬、最无语、最好笑的笑话。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解除了婚约,退还聘礼是应当应分,退还嫁妆却成了蛇蝎心肠。 这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姜族长怒了,他觉得姜安宁是在嘲笑他。 贱妇! 果然,当初就不应该心慈手软,留下这个小贱人! 身为小辈儿,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尊敬他这个长辈。 没规没矩! 毫无教养! 难怪会没了爹娘。 【我去!这老登西也太不要脸了吧?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弹幕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叹为观止。 【他居然还有脸问女鹅在笑啥……还能是笑啥呀?瞅见屎壳郎戴面具了呗】 【这老登西可真是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儿的不要脸呐,啧啧啧】 姜安宁挑了几句,笑着念了出来。 登时又把姜族长给气的老皱巴脸泛黑。 “你、你、你……” 他“你你你”了好半天,也没憋出来个响屁,气的自己个儿好悬没背过气儿去。 “我就在这儿洗耳恭听着呢。” 姜安宁如青松般挺拔无畏,嘴角微微噙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看耍猴儿一般,看着姜族长。 好像真的蛮期待,想要听听姜族长嘴里,能蹦出什么屁来的。 “请姜族长指教指教吧!” 她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也就咱们这些人都听听,学学。” “往后说不得,真有什么需要如此不要脸的时候,到时候大家伙儿要是抹不开面儿,放不下道德的底线,多想想姜族长您此时的嘴脸,指不定就能放下了呢!” 姜安宁三言两语,夹枪带棒的,又把姜族长给狠狠骂了一通。 姜族长气得不行。 目光环顾着四周,竟然不见一个站出来帮着他的,心寒又愤怒。 这些个没有骨气的东西! 只是被这娘们儿说了几句烂糟话,一个个就好像是缩头乌龟似的,躲在那儿连个屁都不敢放! 简直就不值得他如此费心费力的帮着他们争取好处! 一群废物! 眼见着众人是完全指望不上了,姜族长深吸了几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够自乱了阵脚,被姜安宁的几句话给搅了心神。 否则指不定真的就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到时候就算他真的有理,见他吭不出声音来,也要变成他没理了。 姜族长默默给自己打气了一通,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冷哼了声,颇有几分想要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安宁。 奈何姜安宁身姿挺拔、站如青松,在气势上直接就压倒了他。 姜族长才刚抖擞了不过两息,就心虚的弯了脊背,用手抹着嘴巴,想掩饰自己抑制不住吞口水的慌乱。 “这、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企图用大声遮掩自己的底气不足,奈何嘴巴一张,直接磕巴了起来。 尤其是,冷不丁的被姜安宁那么一质问,又被姜安宁用似笑非笑的鄙夷目光给看着,心里瞬间就又虚了两分。 “这、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赵家为了娶你,几乎是举全家之力,倾家荡产才凑够了聘礼。” “这样大的事情,人家出去炫耀几句怎么了?” “任凭是谁,做了这样的有本事儿的一件事儿,都值得高兴、值得炫耀,说出去让人羡慕羡慕吧?” “二十两的聘礼!那可不是小数目,你就放眼去看,莫说在咱们村,就是整个江安县,就是那县城里头住的豪绅老爷,也没有这个本事,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说拿出二十两下聘,就拿出二十两下聘!” “就是我家孙女儿要说给秀才家儿子的时候,那秀才老爷都没说能拿出二十两的聘礼来!” 姜族长冷哼了声,说起自家孙女那仨瓜俩枣的聘礼后,底气渐渐足了起来。 “这样多的一笔钱,人家说给你就给你了,是,没错,你肯定又要说,是打了借条的,没有立刻的给到你……可那又能怎样?” “他就算一时之间,没有能够拿出来这么多钱,是不是也承诺给你了?” “是不是说了以后一定会把这个钱给你补上?” “只是一时的凑不上来这么多,所以没有立即给清罢了。” “又不是不给你!” “那这二十两聘礼,就是说破了天去,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姜族长瞅了眼姜安宁,目露鄙夷:“可你心高气傲,有了旁的主意。” 他小声嘀咕了句没敢叫人听见的话:“指不定是还已经找到了下家,给县令做小的去了。” 被姜安宁陡然凌厉的目光一瞪,瞬间息了声音。 姜族长咳咳了几声,目光看向别处,才有继续说道:“心里有了旁的主意,便再也瞧不上赵家这份掏心掏肺、倾家荡产给你凑出来的二十两聘银了!” “于是揪着人的丁点儿错误,闹的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无非就是想要让人同情你嘛!” “好成全了你那颗想解除婚约,又不想背负骂名的脏心烂肺!” 姜族长小心的在心里嘀咕了两句,翻了个白眼:我还能不知道你了? 妥妥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心里脏,就看谁都不是个好饼。 “而现如今,你既然是已经得逞,与赵海解除了婚约,不再嫁给他,那么自然应该退还当初他是为了娶你,才给你的那些聘礼。” “这很难理解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姜族长底气越说越足,腰杆子都挺直了起来。 “可嫁妆是什么?” “那是你为了嫁到人家家里去,也为了感念人家给你聘礼的恩情,赠予给人家的。” “你给出去的东西,再往回要……那不是不要脸吗?” “你咋好意思的呢?我就问。” “更何况,东西是你自己给出去的,也是你自己死活不想嫁,可不是人家赵家不愿意娶,人家赵家,都没追究你讨要补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知道,就是因为说了与你的亲事儿,赵海便没有再相看其他人家了!” “结果这亲事都说定了这么长时间,你却说不嫁就不嫁了。” “于情于理,你都欠着人家一个媳妇儿。” “把你给出去的那点儿嫁妆当成是补偿,不也应当应分的吗?” 姜族长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说的自己都信了,止不住的点头,对这套理论很是认可。 四周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匪夷所思。 不知道是谁,不小心说出了声音:“……族长他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对吧?咋听着那么让人不得劲儿呢?好像有点儿太强词夺理了吧?这不就是狡辩吗?无理搅三分的感觉。” 微弱的声音,在针落可闻的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姜族长顿时老脸一黑,目光锐利的,瞬间就锁定了那个说话的人。 吓得那人浑身一激灵。 生怕等下,姜族长会像刚刚那般,一言不合的,冲过来把他也踢死。 众人纷纷避开了目光,不愿意与姜族长产生对视。 明显是不太认可姜族长这套双标诡辩的。 人群再次寂静无声起来。 姜安宁忽地笑了两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 “看来,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 “就算我什么都不说,大家伙儿这心里头,也都跟明镜似的。” “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 “知道是非黑白。” 姜安宁瞥了眼姜族长,连与人辩驳,跟人讲道理的念头都没有,只轻笑了一下,仿佛对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根本不值得搭理。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连反驳一句都不曾,却好像什么都说了,令人如芒在背。 姜族长脸色十分难看,怒瞪着姜安宁,期望对方能够向他服个软儿,别让他下不来台。 奈何,姜安宁连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懒得施舍给他。 姜安宁瞥了眼仍旧盯着他,仿佛还惦记着蓄势待发,与她搏命的姜大树一眼。 “大家伙都不是瞎子,你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看见了。” “不是你颠倒几句黑白,就能够改变事实的。” 姜安宁到底还是心软了。 她想着,丧子之痛,的确是足以令人疯癫。 或许,姜大树也并非存心想要将责任甩锅给她。 只不过是一时间,接受不了丧子的巨大打击。 急切的需要一个,能来承担罪责,减轻他心内愧疚的人。 最好是,还能再索要点钱,免得老无所依,晚年凄苦。 毕竟,到这个年纪了,总不能再生一个吧? 就算生的出,也未必养的大了。 姜安宁想着,若人能够及时悔过,不妨此时就此揭过。 到底是死了儿子…… “你放屁!”姜大树怒不可遏,捏紧了拳头,只是忌惮着姜安宁拎他就像是拎小鸡儿似的力气,不敢再贸然上前,只能怒声逞口舌之快。 “我儿子就是你害死的!” “是你!” “你这个毒妇!” “如果不是因为你勾搭了我儿子,让他为你说话,与族长呛声,族长怎么会一时不慎失手,活活踢死了他!” “这都是你造成的!” “都是你!” 姜大树歇斯底里,神情癫狂。 第257章 无语至极 呵! 姜安宁笑了。 心中无语至极。 片刻才出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在我与姜族长之间,我更像是那个软柿子,可以任由你拿捏?” 姜安宁一眼窥破了姜大树的心思。 姜大树止不住的心里发虚,目光四处乱晃,不敢与人对视。 只不过很快,他就坚定了下来。 在姜族长与姜安宁之间,傻子都知道该盯着谁去耍无赖。 他当然清楚,自己唯一的独苗,是因为谁而死。 他也知道他最应该恨的人其实是姜族长。 可…… 那又怎样? 就算杀死他儿子真正的凶手是姜族长,那又怎样? 那又能怎样? 难道,他还能够像姜族长索要赔偿吗? 他还能把姜族长送去坐大牢吗? 当然……他的的确确可以把姜族长送去坐牢。 也可以让姜族长,为他儿子以命抵命。 毕竟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他儿子就是被姜族长给活活踢死的,无从抵赖。 但这有什么用? 送姜族长去坐大牢,让他一命抵一命,固然可以泄一时之恨,可又有什么用呢? 小松是他老来得子,他跟家里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努力了十来年,才总算在年近四十的时候,有了这么个儿子! 好不容易养大了,眼瞅着就是能够说媳妇,为他老姜家传宗接代的年纪了。 如今,他都快要五十了,大半截儿身子都入土了。 难道还能再去生一个不成? 就算他生得出来,也未见得还能养得起。 何况,把姜族长送去坐大牢了,让人一命抵一命,还怎么找人要赔偿? 就算姜族长一家子上下老小,都是个有良心的,即便是他让人去坐大牢,让人一命抵一命,他们家还是愿意积极的赔偿他银钱、为他养老,为他送终,可姜族长家里,又能够拿的出来几个钱呢? 是,没错,姜族长家里确实有几个钱,毕竟住着他们村儿第三好的大宅子呢! 这些年又掌管着村儿里头大大小小的祭祀分礼之事儿,油水儿那是捞的足足的。 哪怕是全村皆在忍饥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年到头也看不着三两次荤腥,姜族长家里头,也从来就没有断过细粮。 但和姜安宁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 他又不是傻子,就算用脚后跟想,也分得清,究竟把矛头对准谁,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更不要说,姜安宁还是一个女人。 还是死了爹娘,没有兄弟的那种。 一个小娘们儿,自然比姜族长一个大老爷们儿更好拿捏! 就算是她想反抗、她据理力争,她有再多的道理邪说,也挡不住几拳头的暴揍……有道理又如何? 他只要有足够的武力,震慑住人,叫人害怕起来,自然也就轻松将人拿捏了。 姜大树目光看向自家婆娘,对拿捏女人,他心中有数! 说不通的,打就行了。 打一顿不知道好歹,那就多打几顿。 总有一次能够让她记住怕! 反正是自家的婆娘,只要不打死,即便官府来了也没有用。 这村里头的人家,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整个姜家村,也就姜根山那个窝囊废,被方氏那个母大虫给拿捏的不敢吭声,没有出息的,家里头的大事儿小事儿,都让个娘们做主以外,其他人家,哪个不是把打媳妇儿当成家常便饭? 就是从前老赵家那个最能咋呼,整天跟个大公鸡似的,跟谁都厉害不行的张氏,回到家里,不也得乖乖听那赵元山的话,伺候人穿衣吃饭,洗脚倒水吗? 他们平常在祠堂开会闲谈的时候,要是说不出来一两件儿打媳妇儿,让媳妇儿听话老实的事儿,那都是要被其他大老爷们儿笑话的! 所以,他放弃追究姜族长这个真正的杀人凶手,去找姜安宁这个软柿子捏,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是…… 他这心里头,咋就那么的发虚呢? 姜大树偷偷摸摸的瞅了眼姜安宁,面对人的质问,根本就不敢吭声。 明明这丫头,笑呵呵的一团和气,说起话来,也是软绵绵的,细声细语,温柔的仿佛一团水。 咋就那么叫人瘆得慌呢? 姜大树心慌了片刻,在目光转到姜族长身上,瞧着人满心丧气,尽是无能狂怒都不敢怒出声音来的样子时,心思稍稍坚定了几分。 他必须要咬死了,造成他儿子悲剧的原因,是因为姜安宁! 只要他说是姜安宁勾引了他儿子,就算她没有真的勾引,传出去,也是她勾引了! 到时候,她还能有什么名声可言? 一个被退了亲事儿,又没爹没娘的孤女,再摊上一个勾引别家男人的名声,还有哪个正经人家愿意娶? 他不信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姜安宁会不害怕! 就像他家那个死婆娘似的,当初不也是个烈性子吗? 嫁过来的时候,总是有自己的小想法。 甚至是倒反天罡,敢指使起他做事儿来了! 他当时就不惯着她,给了一顿暴揍! 可这婆娘,性子着实刚烈。 挨了打,竟然也不肯屈服。 吵着闹着要回娘家……笑话!这婆娘家里头七八个兄弟,真要是让她回娘家了,他还能有命活? 不过,这也难不住他那聪明的脑瓜子。 当时他就跟人说了,她要是敢回娘家,就让全村全县的人都知道,她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叫喊的有多么大声。 是真是假,究竟有没有这一回事儿,根本就不重要。 左不过他是她的男人,他说的话,难道还能有假吗? 到时候,看这婆娘还有没有脸再活下去。 呵! 这婆娘当时还骂他不要脸、不是人……可到底不还是怕了吗? 后来,多打了几顿,如今这不也挺老实的吗? 除了最开始,生了两个闺女,他嫌晦气,要拿出去喂猪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肯,要死要活的拦着,那不听话的毛病又犯了几天,余下的时候,都挺老实的! 对付女人,他有的是经验! 不担心她们会不害怕,不屈服。 思索间,姜大树心思安定了不少,面对姜安宁的质问,也有了些底气。 “你不要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事儿!” “我儿子就是被你给害的!” “你个四处勾搭的狐狸精,勾到了江巍不算,又勾搭了两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 “现在还勾搭到我儿子身上,害他为你丢了性命!” “说一千道一万,我儿子的死也跟你脱不了干系!” 姜大树冷笑了几声:“就算我善心大发,不送你去见官,不让你一命偿一命,这赔偿,却也是少不了的。” 他又看了眼王尚,吞咽了下口水,有些胆怵:“各位官爷,你们可千万不能让这个水性杨花的小娼妇的给骗了!她就是个克夫克男人克家的天煞孤星!” “谁沾染上了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姜大树假模假样的干嚎了两声:“可怜了我的儿,年纪轻轻的,连个媳妇儿都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呀!” 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再看向姜安宁时,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猥琐。 随后,他声音坚定道:“虽然你这丫头,是个克夫的命,可好歹咱们也是同村一场,你爹娘当年,也算是与我关系不错。” “我就勉为其难的,允许你给我儿子当媳妇儿吧。” “只要你为我儿守孝三年,再生个一儿半女,我就也不追究,不计较,你害死我儿子的事儿。” “也不要你的赔偿了。” 姜大树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呀! 直接要钱,听起来到底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说不得以后还会为人诟病。 甚至是被那些红眼病背后蛐蛐儿,说酸话,暗中觊觎! 可要是让姜安宁给他儿子当媳妇儿,为他儿子守孝三年。 等到时候,再生下个一儿半女,记在他儿子的名下,算作他儿子的香火,他们家,不仅算是保住了香火传承,还有了个可以无限索取的钱袋子! 就算他再怎么颠倒黑白,终究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儿子的的确确不是姜安宁直接害死的。 真正的凶手是姜族长。 万一这些人里头,有那么一两个不愿意配合他的,嫉妒他能够从姜安宁手里头薅出银子来,故意与他作对,讲出真相,反倒是麻烦。 可如果让姜安宁嫁到他们家,未来再有了孩子,那就不一样了。 他才刚刚没了儿子,于情于理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而有了孩子,她姜安宁总不至于,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活活饿死吧? 到时候,只要他把孩子牢牢掌握在手里,还不是想跟姜安宁要多少钱,姜安宁就得给多少钱嘛? 否则,他就像当初对付家里头那个婆娘似的,把孩子扔到猪圈里头喂猪。 他不信姜安宁会不害怕。 不信姜安宁会舍得。 如此,他这后半辈子也算是不愁吃喝,有人能帮着养老送终了。 同时还能不放过真正害死他儿子的凶手! 这简直是一举三得,十全十美呀! 姜大树越想越兴奋,摩拳擦掌的瞅着姜安宁,只恨不能立马生扑上去。 莫说姜安宁,就是四周围堵在这里的村民,听完姜大树的话,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世上,咋就能有人,恁个不要脸呢? 疯了吧? 脑子被驴踢过,治好了流口水的玩意儿,也说不出来这种没人性的话呀。 那算盘珠子都崩到人脸上了。 就连站在姜安宁旁边的王尚,听完人说的这话,都有些傻了。 他当初,的的确确是想着,利用这群愚昧无知的人,磋磨刁难姜安宁,让她既能够活到二十五岁,又不会日子过得太舒坦。 等到她满二十五岁时,在突然间发生些什么意外,或者是想不开了,也合情合理。 不会惹人怀疑。 可他想过,或者说也见识过,这些人究竟有多么的愚蠢又无知无畏。 但他在之前,只觉得是赵家人如此……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选择赵家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姜家村竟然还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不仅赵家……不,跟眼前这个男人比起来,赵家的所作所为,还是太弱了些。 这是个人才啊。 王尚瞅着姜大树那张满是猥琐得意的脸,无语的拳头都硬了。 “事情究竟如何,该如何判决……” 他正要强势介入,把人抓回去时,姜安宁突然看向还在姜小松身边默默垂泪的刘春香,冷不丁的出声问:“你也是这样的想的吗?” 刘春香神情麻木,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呆呆的望着姜安宁,好久过去,才轻晃着脑袋。 “我……”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姜大树突然暴怒的冲过去,狠狠朝着人的肩膀踹了一脚。 “死婆娘,敢乱说话,我回去就割了你的舌头!” 说完,他还故意的跟王尚搭了一句嘴:“官爷,您别见怪,这是咱们姜家村一贯的传统,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管教媳妇儿的!” “可不是乱打人啊!” “您公正严明,可千万别拿咱当坏人。” 王尚本来不觉得有什么。 刘春香是姜大树屋里头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儿,他又不是傻了,会多管这种根本管不明白的闲事儿。 可如今,姜大树几乎点名道姓的询问,让他很是不爽。 这男人还真是有点儿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狗胆啊! 拿他当什么呢? 竟也敢当着他的面儿,就拿他做起筏子来了! 王尚冷笑了声:“我也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就是人模狗样的畜生!” “也不用再审再问了,都一起带走吧。” 王尚给旁边的两个小捕快,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捕快立马上前去,把姜族长与姜大树给锁了起来。 “诶?官爷、官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大树还要申辩挣扎,姜族长也满是抗拒。 “凭什么抓我啊,我又没犯法!” 王尚冷笑:“犯没犯法,可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 “你放心,冤枉不了你的。” 姜安宁只是看了眼王尚,有些意外,但也不多。 她只再次看向刘春香:“你也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吗?” 若是也一样想的话,便一起杀掉好了。 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一家子整整齐齐,也算是她做了件好人好事儿。 姜大树还不知道,在姜安宁眼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要不是王尚都听不下去,横插一脚,把人给抓了。 只怕,他的头七,就近在眼前了。 刘春香看了看姜安宁,又看了看姜大树,被人凶狠的眼神一瞪,吓得浑身都哆嗦了几下,慌忙挪开目光不敢与人对视儿。 也不敢再吭声,说什么她并不这么想了。 有什么意义呢? 左不过,也只能这样了,不是吗? 她难道,还能违逆得了,那个畜生的意思吗? 刘春香神情麻木,连悲哀的情绪都没有了。 第258章 哀己不幸,怒己不争 姜安宁却看懂了。 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她看懂了刘春香的无奈与选择。 她不认同姜大树。 可她又不得不与姜大树统一战线,拥护姜大树的一切决定,以姜大树的意志为意志,以姜大树的目标为目标。 做一个乖顺的行尸走肉、提线木偶…… 一如,当年的她一样。 姜安宁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子愤怒与悲哀。 可她又不知道,这股愤怒是对谁!这股悲哀又是为谁! 看着刘春香那张神情麻木的脸,她忽然就觉得前世的某些记忆,真切清晰起来。 前世,她被赵海多次家暴,坚持要与之和离时,村里的许多妇人,都在姜族长的指使下,到她家里来劝她回去、劝她为了家庭忍一忍、跟她说有了孩子,男人自然就知道上进了……刘春香,就是每次都会过来劝她的妇人之一。 时隔太久,姜安宁都有些恍惚忘记了从前的旧事儿。 在她和离无果,无奈只能选择认命以后,她的记忆,便只有那些如雨点儿般,紧促密集的拳头了。 赵海并没有像他言之凿凿,承诺保证的那样,再也不会和她动手、再也不会打她。 反而是更加的变本加厉,对她不仅拳打脚踢,棍棒加身,还多了更多泯灭人性的折磨。 她没立刻死,完全是因为她命大。 那时候,她甚至也忍不住在想,是不是上辈子十恶不赦,这辈子才饱受折磨。 想死,都死不成。 直到二十五岁……在赵家人接连不断的虐打磋磨下,她的身子被掏空殆尽,倒下后再也没有醒来。 死亡来临前的那段记忆,实在是是太痛了。 以至于重生至今,她只对妥协后,饱受折磨的那些时日记忆深刻。 淡忘了诸多,村里其他人的事儿。 虽然,她自打出嫁以后,跟村里人。其实也没多少来往了。 没有嫁人之前,她跟村里人的来往也不算很多。 除了左右前后的邻居,大家偶尔会互相借借东西,旁的人,差不多也就是见面了,会打个招呼的,之后又各忙各的,互不打扰那样子。 并没有多亲密。 村里人,都嫌弃她家是外来户。 甚至是嫌恶她不祥,克死了爹娘。 更担心,她爹娘惨死,会连累的全村人都招惹祸事。 人人唯恐对她避之不及。 刘春香……她是有印象了的。 那时候,来她家里的人,大多劝她忍一忍,只有刘春香跟另外两个妇人,是沉默不言的。 就像是现在这样,神情麻木。 彼时,她还不懂得。 如今,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大家都是苦命的人。 姜安宁还记起来,那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劝和她早点回赵家去,好好跟赵海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只有一言不发的刘春香,在走的时候,塞给她半块黑黄黑黄的红糖。 当时她还觉得这女人真是奇怪,什么话都不说,还往她手里塞了块脏兮兮的、不知道放了多久,上面还有被蚂蚁爬过的痕迹的破红糖。 如今再想来,只怕那半块红糖,是她仅能够拿出来的“好东西”了。 姜安宁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 王尚下令抓了姜族长,又厌恶人的吵嚷,使人脱了他的鞋子,拿袜子堵上了他的嘴。 旁边的姜大树见状,立马老实闭嘴了。 姜族长带着人,强闯民宅,又纵火损毁大量的财物,烧没了房子,是不小的罪名。 眼下,姜族长被抓了。 其他动手的人,不免想要遁地而逃。 生怕等下抓的就是他们。 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纵火之行。 “……你们现在主动的站出来,我还可以酌情的,视你们为自首,并报给县令大人,对你们从轻发落。” “可你们要谁都不承认的话”王尚环视了一圈众人:“那就不要怪我,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不要觉得什么法不责众,我就拿你们都没有办法。” “县衙的大牢,的确放不下你们所有人,可如今这时节,也不是不能够给你们寻个好去处。” “咱们江安县这地界,三面环水,附近多的是河坝。” “正好也到了快要服劳役、修河坝的时候,我看不如就免了其他几个村子的劳役,由你们姜家村的所有人去顶上。” 王尚突然厉声道:“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无论男女,无论老少!” “全部都去给我修河坝!” 闻言,众人顿时心生惶恐,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这怎么能这样啊?” “我又没放火,凭啥要我也跟着同罪啊?” “到底是谁放的火的啊,能不能赶紧站出来承认啊?一人做事一人当,凭什么让我们跟着你们吃苦受罪倒大霉啊!” “官爷,我要举报!” 忽然间,人群中寂静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个举着手,大喊“我要举报”的姜传宗身上。 姜传宗咽了咽口水,声音略弱了两分,还是指着姜族长家的大儿子说道:“他、他放火了!” 姜家老大急忙心虚怒骂道:“你瞎嚷嚷什么?谁放火了?” “就是你!我都看见了。” 姜传宗咽了咽口水,在众人的注视下,难免多了几分紧张, 却还是声音坚定的指着人道:“老赵家原来的下屋,就是你去放火烧的!” “下屋那边堆的基本上都是晒干的木柴,你把那边点着了之后,火势瞬间就大了起来。” “这才会连带着其他房子,全都烧了起来。” “要不是姜安宁家的几个护院,冒死去扑灭了火,只怕这会儿,我是早就已经随着风向,蔓延全村了!” 姜传宗说着,不免添了几分怒气。 离姜安宁家不远,且当时被风吹的下游方向,就是他家柴火垛! 这要是被哪块儿火星子给点着了,他努力半辈子才积攒起来,属于他的小窝儿,那可就全都毁了! “我们是跟着你们爷几个过来,想要占占姜安宁的便宜,讹诈些钱来花花,改善改善个人家的日子。” “可我们从来没想过做杀人放火这样恶毒的事情!”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家干下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们全村人,跟着一起连坐?” 有了姜传宗开头,立马就又有了其他人,跟着指控起来。 “对,说的没有错!”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谁放的火谁承认了就是,凭什么让我们这些根本就没有动手放火的人一起连坐?” “我也要举报!” “我看见了,我也看见了的!” “那个谁,还有那个谁……” 随着众人的互相指摘,参与了纵火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被揪了出来。 众人每每指出来一个人,王尚就会让捕快们上前,把人给锁上。 不多会儿的功夫,竟然足足抓了不下二十人。 他略带玩味的笑了笑:“看来你做人很失败呀。” “这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人看你不顺眼,跑到你家里来纵火行凶。” 姜安宁白了他一眼:“鸿鹄的失败与否,不应该根据蝼蚁的行为判定。” “捕头大人这话说的,实在有失偏颇。” 王尚呵呵笑了几声。 “伶牙俐齿。” 小丫头,我很期待你到京城之后,又会搅和的那处龙潭虎穴,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直到此时,王尚才终于承认,他错估了这丫头。 “把这些人,全部都带回衙门!” 收回落在姜安宁身上的视线,王尚冷厉的下了命令。 其他人也正准备跟着散去,王尚忽地停下脚步:“从现在开始,所有涉事相关的人,都不许离开这个院子,直到事情调查清楚为止。” “要是有人敢偷偷离开,一律按同罪处理。” 众人闻言,顿时如丧考妣,呜呼哀哉,哭嚎声一片。 王尚完全不予理会,转头看向姜安宁,一副公事公办道:“纵火行凶之人,我便全都带走了,姜小娘子也尽快统计统计,看看究竟损失了多少,也好到衙门去,跟咱们做个交代。” “让县令大人,也有个量刑的依据。” “到时候该重判的重判,该赔偿的赔偿。” “全都跑不掉。” 王尚说着,目光再次扫向如丧考妣的村民,明显后面那句“该赔偿的赔偿”,是说给他们听的。 众人满脸菜色,如遭雷击。 姜安宁十分配合的行了个谢礼:“多谢捕头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王尚点了点头。 留下两个捕快,盯着余下的村民:“好好看着点儿他们,谁敢乱跑,就地格杀!” 众人瞬间惊“啊?”一片。 连那两个被留下的小捕快,也有些惊住了。 “大人……”其中一人,凑到王尚跟前,小声询问:“就地格杀,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了啊! 王尚瞪了人一眼:“有点儿什么?强闯民宅,纵火烧村,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小事情吗?” “这是情节极其恶劣!” “心思极其歹毒!” “这附近,是树连着树,村连着村,一旦风向逆转,火势蔓延开,你以为,损失的,会只有姜家村吗?” “稍有不慎,半个江安县都要被他们给烧干净!” “到时候,别说是你我,就连咱们县令大人,都要被摘乌纱帽问责!” 小捕快被他这么一说,不免一阵后怕。 他看着赵家后院不远,就是片茂密的桑树林,树林后面,挨着的是桑林村,桑林村是个大村子,想想王尚说的,还真就不算夸大。 真要是烧起来,只怕整片树林子都要被烧干净。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小捕快顿时不敢说话了,看着姜家村的人,也立马就没了好脸色。 送走王尚等人,姜安宁微微皱了下眉。 目光落在被人拽得趔趄,不肯跟着走,结果摔在地上,挨了两脚踹的姜大树,心生烦闷。 人被抓走了,想杀,只怕还要费些功夫。 便宜他了! 回到家,瞧见西屋炕上躺着的几个受伤严重的护院,姜安宁更加觉得,便宜他们了! “怎么伤的这样严重?” “不是说没什么大事儿吗?” 她看向那个去送信的小伙子,已有责怪之意。 蔡镖头赶忙站出来替人解释:“小六子去给你送信儿的时候,火势还没有很大,那些个村民,打起来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不过是手里拿了锄头棍棒,打了咱们个措手不及,才吃了点亏。” “是后来,咱们与他们理论的时候,原本被扑灭的大火,又死灰复燃,突然蹿腾了起来。” “这几个当时是想着,还有好些个没被烧坏的蚕茧,能救出来一点是一点,结果火势突然凶猛,房梁都被烧塌了,险些没有跑出来……” 听到人险些没跑出来,姜安宁当即冷了脸,怒道:“我走之前,不是跟你们说了又说,什么都没有保住自己的性命重要!” “我们就是想着,那蚕茧老贵的东西,能卖好多钱,烧没了可惜……” 蔡镖头才刚小心辩驳了句,就被姜安宁给怒声打断:“可惜什么可惜?命没可不可惜?” 瞧着人明显是动了肝火,蔡镖头住了声音,不敢在解释了。 越解释,姜安宁好像越生气。 见人不说话,姜安宁狠狠的剜了人一眼,略收了收情绪,转而看向老大夫:“师兄,他们这伤……” “也算是命大,虽然受伤的面积大,但多是擦伤居多,瞧着是吓人了些,好好养养,倒也没什么。” 老大夫温声安慰她:“如今天气还不算热,今年还尤其凉快些,倒也能少遭罪几分,你就别气他们了。” “能得到这般舍命为你着想的护院们,也是你的福气啊!” 姜安宁没好气的哼了哼。 谁要他们舍命? 不过,到底也是没有再说什么斥责的话了,只道:“就该让他们狠狠的疼着才好,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这样,不要命的行事儿。” 说完,又不免道:“来时匆忙,也没顾上说清楚,您带了什么好药没有?要那种最好的,我出钱!” “给你的人用,我还能用差的?” 老大夫笑着打趣:“放心,都记在你账上呢,回头你要是敢不给钱,我就敲锣打鼓的上你家讨债!” “我一定给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姜安宁看过他们的伤势,确实只是瞧着吓人,要不了命,只少不得会遭罪些日子,便也放心了许多。 老大夫处理这种外伤的手法很好、很细致,更为几人的小命,添了一层保障。 姜安宁嘱咐他们好好休息,养身体。 又找到了隋然,表达歉意。 “真是对不住,贵诚嫂子,你看他们这些人在这儿,怕是要耽搁你们日常起居了。” 隋然美目一瞪:“说什么胡话呢?要不是有你,我跟贵诚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说什么耽搁不耽搁的,何况,这本来就是你家。” 她这些日子,愈见富态了起来,整个人都圆润许多。 脸上更是肉嘟嘟,看着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柔和。 “我家的房子,也拾掇的差不多了,原本就打算过了中秋,请你来吃燎锅饭,便搬过去的。” 这半年来,她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姜安宁教给她的辣糊汤跟凉粉,都卖的十分好。 如今,已经是瑞丰镇的一块招牌了。 前不久,又在姜安宁的帮助下,成功全款拿下镇上的一处小铺面。 铺面不大,后头也住不了人。 但是临街又挨近码头的位置,人流量足,生意很不差。 两口子还给铺面取了个名儿,就叫安宁辣糊汤店。 想着往后,这家小店传到子孙后辈的手里头,也要教导提醒他们,摸要忘了当年,安宁对她们一家的帮扶与恩情。 隋然目光柔和的摸了摸还不太显怀的肚子,柔声细语道:“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没有你,哪有我们两口子的今天?”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方婶子家的老大,最近也要说媳妇儿了!” “听说女方家里头,还有个秀才之资的兄弟,是个很不错的人家。” 方婶子这半年,也小赚了不少的钱。 最开始是跟着隋然他们卖辣糊汤,帮衬着干活,三人平分赚来的钱。 后来瞧着两口子算是把这辣糊汤,做成了瑞丰镇的招牌。 方婶子就想着做点别的生意。 姜安宁便从她阿娘留下来的手札上,挑拣了几样小吃,让方婶子挑了一个学。 方婶子最后选了驴打滚。 如今生意也挺不错。 每天推个小车儿,出去转悠转悠,东西卖完了,就收摊,倒也轻松悠闲的很。 “那可感情好了!等亲事订下了,我可得来喝喜酒。” 姜安宁真心为方婶子高兴。 可话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要到京城去了。 这一去,归期难定。 甚至连有没有归期,都未可知。 “瞧我这脑子,怕是都忘了,我大概只能送上一份厚礼,聊表下心意了。” 姜安宁略作无奈:“只希望到时候,方婶子不要怪我失礼才好。”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偷偷摸摸的蛐蛐什么呢?是不是说我呢?” 方婶子的声音,冷不丁从两个人身后响起。 吓得两个人就是一激灵。 “哎呦喂,我的婶儿,你这鸟悄悄的,是要吓死谁不成?”隋然夸张的拍了拍胸口。 方婶子没好气儿就瞪了她一眼:“呸呸呸!乱说什么呢?都已经双身子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个忌讳。” 隋然被数落了也不生气,也不恼,笑呵呵的配合人,驱赶晦气。 “是我说错话了。” 她耍宝似的捧着人说道:“要不怎么说,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你瞧瞧,要是家里头没个有生活经验的人,帮忙盯着些这大事小情的,还真就容易闹了笑话。” 方婶子又瞪了人一眼:“嘴贫!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从前瞧着你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如今却是越发油嘴滑舌起来了!没个正形,也就是你家姜贵诚惯着你吧,换个人家,指不定早就骂你没那什么……” 她声音微顿,夹紧眉头略想了想:“哦,对,妇德妇言妇德妇功。” “我呸!谁稀罕他惯着?” 隋然叉着腰,不甘示弱:“便是没了他,难道我日子还能过不下去?”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照样能把腹中的宝宝生下来,再好好的养大。” “诶呦呦!”方婶子啧啧啧了几声,指着人跟姜安宁倒苦水:“你瞅瞅她这个张扬样子,如今可是越发的了不得了。” “连去父留子这样的念头,都敢宣之于口了。” “可是把她给能耐的哟。” 方婶子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笑眯眯的眼神里,却满是骄傲。 姜安宁只捂着嘴笑。 隋然瞪了方婶子一眼:“什么话?什么叫去父留子,我可没这样想过,婶子,你可别在这扒瞎。” “回头叫我家贵诚听见了,又要跟我闹了。” “我现在可是双身子,可经不起他折腾。” 方婶子哈哈大笑。 隋然只能瞪圆了眼睛瞅她。 “婶子还说我呢,你今儿不是会亲家去了吗?这怎么瞧着,不像是会亲家,相看媳妇儿,倒像是去了趟学堂,腌了一身文绉绉的味儿回来。” 她八卦似的凑上前:“咋样?我听说,是个有秀才之姿的人家!家里头都是会读书的,连姑娘都学富啥好几车。” “什么学富啥好几车!”方婶子嫌弃道:“你瞅瞅你那个没文化的样子!人家那叫学富五车。” “哎,对对对对,学富五车。” 隋然说着,不免犯嘀咕:“那五车,不就是好几车吗?” 姜安宁在一旁听着,没忍住,乐了。 隋然的目光瞅过来,瘪着嘴,很是委屈。 “你瞅瞅,连安宁丫头都笑话你了。” 方婶子哼了哼:“没文化,真可怕。” “我又没读过书,也没个秀才之姿的兄弟,没文化咋了?” 隋然不服气:“没文化才正常呀。” “要不是安宁帮我,我到现在都还是个土里头刨食儿的庄稼娘呢!” 第259章 说亲事儿 “说起来,您今天去先看儿媳妇儿,到底相看的怎么样?” 姜安宁笑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儿来,拉着人的手,到院子里的长木桌前坐下。 “我听贵诚嫂子说,你家我大壮哥,要定下亲事儿了。” 提到自家儿子的婚事,方婶子笑容更加真切了些。 “姑娘是个很不错的,性格爽朗不扭捏,瞅着是挺闯荡的。接人待物啥的,也都落落大方,还有文化,会写字儿,反正是挺不错的,配我家那小子,多少也是有点儿,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方婶子笑呵呵的贬损了自家憨货儿子一句。 “也跟左邻右舍,还有附近的人家都打听过了。” “是个实在人家的孩子,家里头的两个兄弟,也都知道上进,不会坐享其成,家庭氛围是挺不错的。” “这孩子也苦,娘亲早早的没了,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便学着大人似的,照顾起家里来了。” “那时候,她阿爹跟大兄,到府城去赶考了。” “家里头也没个大人帮着撑场面,险些被赶来打秋风的亲戚给生吞活剥,抢占家产,卖了她!” “亏得她是个烈性的,用了狠的,把那些人吓退了,她阿爹和大兄,也回来的及时。” “不然指不定会怎么着呢!” 方婶子有些唏嘘,也满是心疼姑娘家的遭遇。 瞧得出来,是真的看好了这位姑娘,想说给自家儿子。 “也幸好,她这个爹,还算是有良心,没有回到家,见到妻子不在了,就张罗着娶继室。” “也算是给这个孩子,些许喘息的机会。” “后来干脆也就再娶,父子俩一块儿放弃了读书,扛起了养家的责任,外出打工去了。” “这姑娘是剩下几个孩子里头,最大的。” “便撑起了另一半家庭重任。” 方婶子脸色渐见关系:“我就是看重她这个!这孩子,打小苦,早当家,可倒是也成了个家里家外,都能张罗的起来的管家好手!” “她阿爹跟大兄在外头赚了钱回来,也都是交给她来打理。” “诶呦,这姑娘可不得了!” “就把她家里头那点事儿,料理顺当以后,便放开手脚,大胆的做起了小买卖儿!” “白手起家,愣是从个家徒四壁,没二两米存粮的人,赚回来五亩良田,还给家里头起了新房子。” 方婶子越说,越是合不拢嘴:“这姑娘好,这姑娘是真的好啊!” “她那个家,要不是有她帮着掌舵,指不定沦落到什么田地呢。” “如今可不是好了?她持家有道,有头脑,会做生意,连带着两个弟弟,也好福气,又有了机会上学堂去,继续念书。” “听说还挺聪明的。” 姜安宁听人这般说,知晓这亲事儿,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至少方婶子这边,是顶顶满意,没什么话说的。 “那姑娘家是怎么说的?”隋然听她说的热闹,凑过来一针见血:“可别是你相中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没相中你家大壮!” 姜大壮这人倒是老实巴交,也手脚勤快,眼睛里头有活。 就是太老实了些。 半点儿没有继承到方婶子的那股爽利劲儿,纯纯的随根儿。 可姜根山呢,老实是老实,一辈子都挺老实。 在村里头,那是出了名的泥人脾气。 人人都笑话他,怕媳妇儿,没出息,丢大老爷们儿的脸。 结果咋样了? 还不是被周然捅咕几句,就跟着人,去了暗娼馆,惹出一脑门官司。 要不是有安宁帮着查清楚了真相,险些就家宅不宁了! 可见这瞅着老实巴交的人,也不见得是真的就老实了! 隋然心里唏嘘,也还是选择了当个坏人。 直白道:“我听你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这姑娘不简单,年纪轻轻的,就料理着一大家子的事情,还料理的十分厉害,可见是个有本事儿的。” “也更是个有主意的。” “这样的人,轻易是不会被什么给左右的,既然是在说亲事儿,想来不会是家里头给的压力,而是自己拿的主意。”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是招婿入赘,还是嫁到什么人家里头当少奶奶?” “这样有本事的,便是去哪个地主乡绅家里头,做个管事儿的,那也是使得的。” “她会看得上,你我这样的泥腿子出身吗?” 隋然语重心长道:“可别是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实际上人家姑娘根本就没这想法。” “又或者,人家确确实实是看上了你家大壮。” “可看上的是什么?” “是你家大壮,身上那股老实劲儿。” “那指不定人家就是惦记着招婿入赘呢。” “毕竟我听你说话这意思,她们那一家子,没有个会料理这些琐碎家事儿的,指不定连那米铺粮铺的门儿朝着哪边儿开都不知道。” “你也说了,她阿爹跟大兄,常年的在外做活,想必也是很少会回家来。” “那两个小的,怕是如今年纪还不大吧?没到能够说亲事儿的年纪。” “尤其是她家现在这种情况……你先前说,她家那两个小的,是个很会读书的苗子,有秀才之姿,可偏偏他们家又是这样的境况。 “不上不下的,就卡在那当间儿,那说亲这事儿上,难免就会高不成低不就的。” “她若是嫁出去了,往后家里头没有个能管事儿,那一家子不就散了吗?” “要说是讨个童养媳,从小就搁在身边儿培养起来,倒也不是不成。” “可偏偏他们家这情况,往高了的人家去说,人家可看不上。” “你就是有再多的青云之志,有直上凌霄之能,到底现在不也是没上去?” “鱼跃龙门,那也得越过去之后才算啊!” “否则光你说,这人有秀才之姿,能考得上秀才有什么用啊?那不得考得上才算吗?” “不然,我还说我儿子有状元之才呢。” 隋然轻轻抚摸了下肚子,倒还真希望她肚子里头这个,未来能考个状元回来。 也让她当一回状元娘,风光风光。 “可若是往低的人家说,又或者是到哪个穷苦人家买一个回来,又不见得会是那个伶俐好调教的。” “更何况,人家还有秀才之姿,往后指不定还真的能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虽然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又有几个人,能把这样简单的事情做到。” “人心总是欲壑难填,现在就不见得会看得上穷苦人家的孩子,往后真要是发达了,只怕会更加的看不上。” “这亲事自然也就不好说了。” 高不成低不就,是最为可怕的事情。 被隋然这么一说,方婶子不免也有些急了。 “诶呦,你说的这些我当时还真就没想过。” “那你说这可咋整啊?” “我当时还真就只顾着高兴了,我想着她只让媒婆请了我们一家过去,那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的呀。” “倒还真就没有想过,这孩子是不是想要招婿入赘,你说……我这也没问啊!” “要真是按你说的这样,只怕人还真就看不上我家大壮。” 方婶子有些嫌弃自家儿子:“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响屁的玩意儿,跟他那个死爹一样一样!” “人家姑娘,瞧着就是个有主见的,肯定顶瞧不上他这样窝窝囊囊的玩意儿!” 方婶子嫌弃完姜大壮,又嫌弃起姜根山来:“我当初就是被他那个死爹的老实模样给骗了!” 说了几句姜根山的不是,方婶子又愁了起来:“诶呀,这可咋办呀?” 那姑娘,她是打心眼儿里头喜欢。 要是真能讨回来做儿媳妇,绝对是他们老姜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像咱们这样泥腿子出身的人家,能讨个知书达理、会写字儿的姑娘……就不说是会写字儿了,那就是能认识字儿的,都是多了不得的。” “识字的女孩子,是可以改变家族命运的!” “我家大壮,那是没有什么机会有出息了!我也不指望他了,根本就不是那棵菜。” “可我大孙子,那还是能够指望指望的。” “只要能给我家大壮说个好媳妇儿,有文化的媳妇儿,聪明的,脑瓜子好使的,那我大孙子未来肯定也聪明啊!” “指不定往后也是个秀才之姿,甚至是状元之才呢!” “到时候改换门庭也并非没有可能啊!” 姜安宁算是瞧出来了,方婶子是真的很想这姑娘,嫁过来当她的儿媳妇。 只是说到该怎么办,隋然也是没有什么主意。 她也不过是初为人母……甚至还没有当上母亲呢! 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离落地的时间还早着呢。 讨媳妇儿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她现在哪懂得那些? 但凡她要是懂的话,但凡她要是有这位姑娘那么厉害,有主见,能自己拿主意,当初也不会那般稀里糊涂的,就嫁给了姜贵诚。 姜贵诚倒是个不错的。 至少在对她好这事儿上,是十分用心,也真诚的。 否则她这日子,可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一家子乱糟糟的,每天都是些糟心的事情。 也怪她没有本事,起早贪黑的辛苦了大半年的时间,又得了姜安宁这么多帮助,却还是一点儿也不争气,连搬家离开这里的本事都没有。 隋然想着想着,心里便止不住发堵,手不安定的摸着小腹。 方婶子常常跟她在一起,也知道人有几斤几两。 更了解她的性子。 但凡她要是能有个主意,肯定早就憋不住话的,开始说起来了。 现在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样子,那指定是没主意了呀。 方婶子不免将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只不过片刻,她就又收了回来。 她不由得在心里唾弃自己:她可真是想瞎了心! 安宁自己还都是个小姑娘呢,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更何况…… 自打赵海那件事情之后,姜安宁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说亲的事儿。 如今她这样欢欢喜喜的,在人面前说起这些,那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吗? 方婶子有些后悔。 连带着看向姜安宁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偷感与愧疚。 姜安宁没有察觉,拧眉沉思了起来。 方婶子倒是也没有想错,她对这种事情的确是毫无经验。 上辈子就稀里糊涂的嫁了,又窝窝囊囊的被家暴致死了。 这辈子…… 还不知道归宿在哪里呢。 不过,弹幕倒是给她提了个醒儿。 【问问人要不要到家里头来一起过节,要是来了,那说明对这人家还是有意思的,到时候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好好说,开诚布公的,各说各的需求,不就成了吗?】 姜安宁把弹幕上的建议,精简着说给了方婶子听。 不过是加上了自己的口吻。 “……婶子要不然请那位姑娘过来我家坐坐?原本我也是打算回来村里,跟婶子你,还有贵诚嫂子一起,咱们大家伙,热热闹闹的过个中秋节。” 姜安宁叹气:“我自幼没了爹娘,在村里头,和村里这些人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儿。” “如今圣旨召我进京,要不了多久,我便要动身前往京城去了。” “往后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如今在这村里唯一还惦记着的,也就是方婶子您和贵诚嫂子了。” 姜安宁拉着方婶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只是也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望了眼隔壁赵家,那满院的乌漆墨黑。 原本,她是瞧着大半年过去了,村里这些人竟然还耐得住性子,完全没有动静,想要趁着这次中秋,回来加上一把火。 没想到,正高看着他们一眼呢,就出了纵火这件事儿。 如此,她便不打算再留在村里了的。 左不过当初,她留下桑家兄弟的目的,如今也已经是达成了。 村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她一定会追究到底,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这样一来,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村儿里过什么中秋节了。 这样一个地方…… 肮脏、污秽,充满了不好的回忆。 也着实没有必要再留下。 她就打算着,请方婶子跟隋然两家,直接到县城里去的。 这是她前世、今生,难得遇见的,对她好的人。 临别之前,她想最后再送两人些礼物。 她问过段青山了,她那个在江安县郊外的别院,刚好足够分成两套二进的宅子,比邻而居。 只不过是没有想到,在这计划实施的途中,桑家两兄弟会养出了五色蚕茧。 这倒是让她有些纠结起来,这次进京,到底要不要带走桑家这两兄弟? 毕竟,用五色蚕茧做的绣品,如今销路还蛮好的。 好多人家都争着抢着要。 更是想要多买一些制成衣裳。 如今,朝凰绣坊里头的订单,已经排到快年底了。 第260章 冤有头,债有主 方婶子也是个干脆的,略想了想,就同意了姜安宁的请求。 “就听安宁丫头的!” 她甚至还考虑更周全些:“这破村子也没什么值得待的!何况,把人家姑娘请到咱们村儿里,再说什么不过是邀请人过来,过过中秋节,不是相看,未免也太掩耳盗铃了些,落进那些好嚼舌根的人耳朵里,指不定又会传成什么样子。” “我看干脆呀,咱们也就别在这村儿里头过了。” “就直接我们一家子,还有隋然你们两口子,咱们都一块儿,到县城里头去过。” “我可是听说,过中秋的时候,县城里头,张灯结彩的,可热闹了!” “就算是到了三更时,那街边儿还能有摆摊儿的呢。” “咱们也算是出去见识一回。” 方婶子这话,是对隋然说的。 隋然略想了想,点头应了,嘴上却道:“我得跟我家贵诚商量商量才行。” 姜贵诚向来听她媳妇儿的,基本上,只要隋然点头儿了,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隋然说要跟自家男人商量,那也是出于尊重自家男人,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人面子。 方婶子点了点头,又看向姜安宁,解释道:“如此,咱们再偶遇了王家大姑娘,请人来一起吃酒,说说话,就也没人再能挑出来什么不是了。” 姜安宁笑了笑。 真要是想挑不是,那是怎么考虑周全,都没有用。 想要冤枉你,直接泼一盆脏水就够了。 反正就算不是真的,只要能煽动情绪,也是无可辩白的。 人们只愿意相信,他想要相信的事儿。 哪里会听你说什么道理、真相呢? 跟你讲不通道理,他自然就会嚷嚷着歪理邪说了。 当真相与他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他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听见的、看见的,就是真的”,你的所有证据,都成了对牛弹琴。 倒不如,怎么舒坦怎么来。 讲什么道理? 拳头就是最大的道理! 不过这样的话,她在心里头知道就好了,实在没有必要说出来讨人嫌。 “婶子思虑周全。” 姜安宁笑着捧了人两句:“生活上的经验比我多,换做是我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 隋然也在一旁应声附和:“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跟着方婶子这么久了,还是常常有值得学习的地方呢。” 她张罗着道:“我看不如就这样吧,咱们一块儿到县城里头,包个雅间儿!要那种赏灯、看烟花,最佳的位置。” “咱们都是些穷苦的人家,肯定掏不出来这样大的价钱。” “到时候就是说咱们是拼着租下来,任凭是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方婶子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她老怀欣慰道:“还得是你们年轻人脑瓜子好使。” “不然光凭着我一个人啊,哪里应付的来这么许多事情?” 三个人你恭维我一句,我恭维你一句的,最后齐齐发笑起来。 还是隋然大大咧咧,直爽的坦荡的先开口捅破了这层尴尬:“瞧瞧咱们一个个的,说话倒是越来越假咕起来了。” “可不兴这个样子呀!” “总是你这样跟我客气,我那样跟你客气的,那关系,还能亲香的起来了吗?” “久而久之,怕不是只剩下客套了。” 方婶子随之笑作一团,应和:“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儿。” “那咱们就也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姜安宁补充句:“眼瞅着中秋临近,咱们不妨各做各的准备。” “尤其是婶子您,既然是想要约女方出来说体己话,又是说儿女婚姻这样的大事儿,总不好怠慢了人家。” “还得是早早的跟人商量好才行。” “可别到时候咱们这边儿都准备起来了,人家却还连个风声都不知道,那不成了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过节,哪家哪户不是要团圆?指不定人家那边也早有安排,在与咱们这边的相冲上,就不美了。” 方婶子一拍大腿,火急火燎的急切起来:“是的,是的,正是这个道理!” 姜安宁跟隋然笑着送了人出去,又目送了会儿,才折返回来。 隋然陪着走了几步,拍了拍她的手,停下来:“我也得回家去了,你贵诚哥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在新房那边儿,还是在老宅那边儿,我先回去瞧瞧。” “这要跟着你们一块儿,到县城里去过中秋,还得跟家里头交代交代。” 她自嘲似的笑笑,神情倒是轻松:“总归还得再听几句他们的念叨。” “不然啊,往后这小半年的日子,只怕耳根子都不会有清净了。” 姜安宁笑着点头,没有置喙人家的家里事儿,只道:“贵诚嫂子快去吧!等你家新房落成,要搬进去的时候,我再过去登门拜访。” “嫂子到时候可别嫌弃我烦。” 隋然嗔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 “我巴不得你在我家里多待几天!” 她不像作假的开口:“也好让我跟你贵诚哥好好的孝敬孝敬你。” 姜安宁愣怔了下,瞪圆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仿佛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什么她? 孝敬她? 她们平辈儿之间还用不上这个词儿吧? 隋然见她傻愣愣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贵诚哥跟我说,遇见你,那就是遇见贵人了。” “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让我往后,就拿你当正经婆婆似的对待!” “他还是说了,我平时对他娘什么样子,对你就要什么样子。甚至要加倍的好,才不算是辜负了你对我们夫妻二人的帮扶。” 隋然似是真心感慨:“我觉得他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别说是正经婆婆了,就是亲爹亲娘,也很难说会对我们,好到这个份儿上。” “又给我们钱,又给我们菜谱方子,我们要是没有你……”隋然说着说着,不免有些哽咽起来,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 姜安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诶呦喂,我的小祖宗,你现在还怀着孕呢,可不兴这么哭,回头再把孩子给惊着了。” 隋然噗嗤一声,被她这话给逗的笑了起来。 又哭又笑的,看起来还有几分滑稽。 “说的都是什么浑话?那孩子哪就这么娇气,我不过是哭两声……还是感动的哭,哪里就惊得到他了!” 隋然傲娇的哼了哼声:“他要是真这么娇气,还是趁早别来了。” “我们这样的人家,可养不起大少爷。” 姜安宁惊恐的瞪起了眼睛,板着脸:“呸呸呸!胡乱说什么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她瞪了隋然一眼:“你可别在这儿乱说话了,我听着可都害怕。” “快些去找我贵诚哥吧,可别在这儿吓得我胆战心惊,七上八下的了。” 姜安宁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人的肚子,轻声细语:“小宝宝,你可千万不要听你阿娘乱说,一定要在里面乖乖的,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长大,然后顺顺利利的出来,听见没有?” 隋然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得直乐。 不由得笑着打趣儿她:“往后你要是也有了孩子,肯定会是个有耐心,很温柔的好母亲。” 姜安宁微怔。 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小腹。 她,会是好母亲吗? 低落的情绪一闪而逝,姜安宁扬起笑来,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嫂子惯会取笑人的。” 隋然大概是也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合适,见人没有生气的样子,适可而止的没有再说。 又笑着与人寒暄了两句,便告辞回家了。 姜安宁同样的目送着人离开。 等人远了以后,她还愣在原地,手搭在腹上,失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蔡镖头等人,过来跟她请罪,她才回过神来,重新恢复了笑模样。 “……这事儿,真要说起来,也怪不了你们什么。” 姜安宁最多也只是生气,他们竟然那样傻! 明明就跟他们说过,若是遇见有上门找事儿的,尽管避其锋芒,不要与人硬碰硬,免得那些光脚的,没什么顾忌,真的会做出什么要人命的事儿。 结果这些人反而跟傻子似的,那么大的火,也敢往里头冲,就为了那么些许身外之物。 蔡镖头却只当她是说好话安慰自己,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东家,您不用安慰我了,这事儿,确实是我们的错,没有多留心那些人的一举一动,这才会叫他们钻了空子,把火点着,烧了整个赵家。” 连带着那些珍贵的蚕茧,也全都被付之一炬了。 他愧疚的整个人像是要碎掉了,鼻子塞塞的,用力吸了好几下,也没能通畅,声音沙哑,微带着哽咽:“要是我们能再多上心些,不轻敌大意,也不会叫他们给得逞了。” “是我们的错,我们都认,绝不逃避。” “您要打要骂,我们都甘心承受。” 蔡镖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心中不仅愧疚,更有惊慌。 他们跟姜安宁,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并不是卖身为奴给姜安宁的。 要说打骂、惩戒,姜安宁没有这个权利。 可造成了这么大的工作失误,害得东家产生了重大的损失,又是铁定的事实。 他们无可辩驳,无从逃避。 当然,也没有想过要逃避。 是他们造成的过错,他们敢作敢当,绝不会做了那没种儿的孬货。 只如此,便只有赔钱这一条路了。 蔡镖头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狠下心来,决意以一己之力,承担全部。 他没有钱,也赔偿不起。 但……大不了豁出去他这条命! “该是要赔偿您多少银子,我肯定会竭尽全力的赔偿给您。” 蔡镖头声音哽咽:“这事儿说起来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身为他们的老大,却并没有将工作交代仔细,没有对他们耳提面命,让他们时时刻刻提高警惕,这才给了那些村民可乘之机,最终酿成大祸,造成如此严重的损失。” “您要追究,就请追究我一个人的责任。” “我、我知道,那些五色蚕茧十分贵重,无论要赔多少钱,我、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我、我就算是拿我这条命来抵,也绝无二话。” 随着蔡镖头含泪跪下,其他只是受了些轻伤,也跟着一同过来的人,也纷纷跪下,重重的叩首。 姜安宁眨了眨眼,着实是有些被这些人的阵仗给吓到了。 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的伸手,去扶了蔡镖头起来。 又去扶了其他人。 “你们这是做什么?”姜安宁板着脸,有些恼火:“存了心的想让我折寿是不是?” “我都已经说了,这件事情真要说起来,也不怪你们什么。” “更何况你们已经尽力,就算我要追究怪罪,那也该是怪纵火行凶的始作俑者才对。” “我怪罪你们做什么?” “火又不是你们放的,房子又不是你们烧,那些贵重的五色蚕茧也不是你们毁的。” 姜安宁挨个瞪了几个人一眼:“我就算要追究责任、要赔偿,也该去找始作俑者,去找那些纵火的人。” “被你们这样一说,倒好像我是什么蛮不讲理、存了心想要讹诈你们的人一样。” 蔡镖头更感动了。 也更愧疚了。 “您不用为我们开脱,我……”他哽咽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就被姜安宁给打断了。 “我为你们开脱什么?” 她板着脸:“我是实话实说。” “这件事儿本就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我相信,你们一定不是故意,放水纵容他们在我家中纵火。” “是他们贪心作祟。” “你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姜安宁神色淡淡:“只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一心想要作死,也怪不得你们没能拦住。”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这些人咎由自取。” “怨不得谁。” 姜安宁看着蔡镖头:“五色蚕茧再怎么贵重,却也总重要不过人命。” “你们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儿,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就已经很好了。” 她拍了拍人的肩膀:“别太自责了。” “也别想那么多。” 真要说起来,大家也就是老板与打工人的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承担。” 姜安宁瞪了人一眼:“你们急着揽祸上身做什么?” “嫌我给的工钱太多?” “想着法儿的,想要找几个由头,给我退回来些?” 她语气幽默的打趣儿。 蔡镖头等人感动的不行,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很快便坚定下来。 “东家!” 几个人突然间就很正式的,朝着人拱手行礼:“如您不嫌弃,我等,愿死生追随,绝不背叛!” 第261章 都想算计她的性命 姜安宁斥责他们:“被你们这样一说,倒好像我是什么蛮不讲理、存了心想要讹诈你们的人一样。” 蔡镖头更感动了。 也更愧疚了。 “您不用为我们开脱,我……”他哽咽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就被姜安宁给打断了。 “我为你们开脱什么?” 她板着脸:“我是实话实说。” “这件事儿本就跟你们没什么关系。” “我相信,你们一定不是故意,放水纵容他们在我家中纵火。” “是他们贪心作祟。” “你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姜安宁神色淡淡:“只是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一心想要作死,也怪不得你们没能拦住。”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他们这些人咎由自取。” “怨不得谁。” 姜安宁看着蔡镖头:“五色蚕茧再怎么贵重,却也总重要不过人命。” “你们都好好的,没出什么事儿,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亡,就已经很好了。” 她拍了拍人的肩膀:“别太自责了。” “也别想那么多。” 真要说起来,大家也就是老板与打工人的关系。 “还是那句话,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承担。” 姜安宁瞪了人一眼:“你们急着揽祸上身做什么?” “嫌我给的工钱太多?” “想着法儿的,想要找几个由头,给我退回来些?” 她语气幽默的打趣儿。 蔡镖头等人感动的不行,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很快便坚定下来。 “东家!” 几个人突然间就很正式的,朝着人拱手行礼:“如您不嫌弃,我等,愿死生追随,绝不背叛!” 姜安宁自然不会接受蔡镖头等人的请求。 笑话,她又不是段青山,要那么多的武力傍身做什么? “……这件事往后就不要再提了。” 姜安宁婉拒了众人的请求,却防不住,众人心里头已经做好了决定。 无论姜安宁承认与否,他们这辈子,生是姜安宁的人,死是姜安宁的鬼。 愿为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安宁不知道这些人心里所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便将人给打发下去了。 她还要去见桑家两兄弟。 此时,桑家两兄弟也着急着想要见她。 只是兄弟二人,其实难免有些意见分歧。 “如今我们既然已经养出了五色蚕,更应该的早些回到族中去才是!” 桑东海态度严肃坚决:“自打静婉姑姑出事儿,族中就已经很多年,再没有出现,能够成功饲养出五色蚕的人了。” “而在静婉姑姑之前,族中也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能够成功的饲养出五色蚕来。” “若非静婉姑姑展露了天赋,只怕咱们族中,所存留的五色蚕蚕茧,根本就供不上使用!” “到时候,神明怪罪,降下祸事,岂不是整个桑氏一族都要跟着遭殃?” “现如今,族中虽然还存留一定数量的五色蚕茧,可若是继续这般只出不进的话,五色蚕茧消耗殆尽,是迟早的事儿!” “届时,桑氏一族同样还会再次面临危机。” “到时候,你我都会成为族中的罪人。” “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桑东海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压低了声音:“更何况,你不要忘记了,距离百年一次的大祭祀,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可需要送往禁地的人选,至今还没有成功选出!” “如今,姜安宁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桑东海低声警告了人:“你不要忘了走时,大祭司曾经交代过的。” “更别忘记了,咱们这一次之所以会出来,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大祭司和族中的长辈们,不是让你出来,给姜安宁打工做牛马的!” “你更不要忘记了,你现如今还是个戴罪之身。” “若是完不成族中交给你的任务,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回去桑氏一族了!” “难道你是想,跟静婉姑姑那样,成为桑氏一族的罪人,被桑氏一族驱逐出去,从此,再也回不了家,见不到你的父母亲人吗?” 桑东海一番斥责警告,让桑南山的满腔正义,冷静了下来。 他不想叛离桑氏一族,也不想再不能回去见阿爹阿娘。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成了桑氏一族的罪人,又何止是他一个人,会被族中处罚? 连他们家的人,也都会受到牵累, 桑南山的沉默,令桑东海欣慰了不少。 还好,这愣头青还是能够听得进去劝的。 不然,他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自从决定留下,这小子就像是生了反骨一般,处处与他作对顶撞。 甚至连大祭司来了,他也敢去出言顶撞,实在叫人为他捏了一把汗。 好在是大祭司为人大度,不许他们这些小辈儿们计较。 “可我们难道就不能够告诉她真相吗?” 桑南山面露挣扎:“我实在是做不到,让她一无所知的跟着咱们回去,明明是满心期待的认亲,以为从此会多了一些人爱她、护她。” “实际上,这些人却不过是满心算计的,想要她去送死罢了。” “我做不到。” “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去做到。” 桑南山看着桑东海:“哥,你难道就忍心吗?你真的不会良心不安吗?” “骗一个无辜之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稀里糊涂的去送死,你真的不担心午夜梦回,会睡不着觉吗?” 桑东海冷下了脸:“我若是不忍心,把真相告诉了姜安宁,你觉得她还会跟我们回去吗?” “明知去了会死,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吧。” 谁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选择去送死呢。 “只有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才有可能哄着她……” 桑东海声音微顿,不知道是觉得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太过残忍,还是龌龊的心思,无法宣之于口。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只有哄着她去死,才能够保全我们所有人”给说出来。 “南山,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理解你。” 桑东海语重心长道:“其实何止是你不忍心,我也同样、我也同样不忍心!” “这么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是最好的年纪,就这样的没了性命,的确是叫人惋惜。” “更何况,她还是静婉姑姑的女儿。” “是咱们血脉相连的表妹。” “可是……你要分得清轻重啊!” “姜家表妹身上承载着的,是咱们桑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 “你怜惜她,觉得她不应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那你难道,就不怜惜咱们桑氏一族上下老少吗?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如果姜安宁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是你,是我,更是你的阿爹阿娘,你族中所有的亲朋好友,你就不怜惜他们吗?” “难道他们在绝望中等死,就不可怜了吗?” 桑东海拍了拍桑南山的肩膀:“听哥一句劝,现在你瞒了姜安宁,就等于是救了我们所有人!” “可若是你告诉了姜安宁真相,她必然会想尽办法逃离。” “到时候,失去希望,只能在绝望中,慢慢等死的,便是我们这些可怜人了。” “可你若是不告诉姜安宁,至少……” 桑东海语重心长道:“至少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头没有负担,可以欢欢喜喜的走向那个地方。” “禁地是个吃人的地儿,她进去了,就算是会有些许痛苦,会没了性命,可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儿。” “纵使痛苦,纵使不甘,那也很快就过去了。” “什么都不知道,未必不是一场幸运。” 姜安宁离着桑氏两兄弟远远的,就听见了他们二人如此无耻,算计想要让她去死的话,脚步微微顿住。 她嘴角慢慢地绽开了一抹笑容。 看来,惦记着她性命的,不只是京城里头的人。 还有个,听起来似乎,和她有一些血缘关系的桑氏一族。 桑南山大抵是真的很纠结。 被桑东海软硬兼施的劝了一通,最终幻想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坚持要说与姜安宁坦白真相的话。 姜安宁听着两人似乎是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了,这才迈步上前,敲响了二人的房门。 桑东海惊了一下,随即回想着刚刚说的话,倒是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分的,遂又心情平复了下来。 他走过去开了门,看见是姜安宁,还是止不住心虚了几分:“是、是姜姑娘啊,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问问两位,以后有什么打算。” 姜安宁直接开门见山:“不瞒两位说,这五色蚕茧,的确是让我赚了不少的银子。” “若是两位愿意继续留下来的话,我可以重新拟定契书,咱们二八分成。” “当然了,两位若是思家心切,不愿意留下,我也可以理解。” 她言语间并没有流露出任何,非桑家兄弟不可的意思。 明明,她说,五色蚕茧帮她赚了不少的钱。 可是,对于养出五色蚕茧的他们兄弟二人,又没任何实质性的挽留。 只提了一嘴愿意跟他们分成,但又没表现出任何,没了他们就不行的意思。 这…… 不太对劲儿啊? 桑东海谨慎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给人答复才好。 更是奇怪,姜安宁难道就不怕他们选择回家,不再帮她养蚕了吗? 若是那样的话,她恐怕是没有办法再继续用五色蚕来赚钱了吧? 总不能,她暗地里偷学了五色蚕的养法,所以才会表现出一副,没了他们也行的样子。 又或者是……诈吓他们的? 桑东海拿不准主意,决定拖延此事儿,待询问过大祭司,再来决定。 “这个,我们的确是有些想家了,尤其是临近中秋,难免更加抑制不住的,思乡情切。” “姜姑娘所言,我想多考虑一些时日,再给你答复,你看,可好?” “何况,就算是我们兄弟二人,要留下来,继续为姜姑娘您做事儿,也总不好,不告知家里一声吧?” 桑东海笑呵呵:“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若是不告知家里,便自作主张的留下来,只怕要被骂不孝顺。” 姜安宁笑了笑,浑像是看不出人的心思一般,语气轻松:“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你们慢慢想,好好想。” 她道:“我倒是也不着急要个回复,且正好,过段时间,我就要到京城了。” “之后,怕是也要很长一段时间,都顾不上这些生意之事儿了。” 桑东海闻言,不免一惊:“你要到京城去了?!” 怎么之前,一点儿也没有听到风声? 他着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要去多久?” 可别耽搁了他们族中祭祀的大事儿! 不然可就遭了! “怎么会突然要去京城?”桑东海的急切,几乎是写在了脸上的:“能不去吗?” “你不能去!”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对,更是没有道理,便又急着找补:“我的意思是,京城那样贵人遍地、寸土寸金的地儿,实在不是咱们这些人,能够轻易踏足的了的。” “我怕你去了,会吃亏。” 姜安宁就像没听出人的扯谎一般,适时的表现出诧异:“你竟然不知道?” 桑东海面色茫然,偏过头去看了看旁边的桑南山。 桑南山同样也是一脸发懵。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圣旨召我进京,哪里是我不想去,就能够不去的呢?” “我阿娘与爹爹,就是因为去了一趟京城,才会出了意外,丢了性命,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我又何尝会愿意去那样一个伤心地儿?” “又怎会不知,那京城,是个怎样的龙潭虎穴、销金窟?” “就不说别的了,单就是在那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住上一宿,都不知道要多少银钱才够。” “更别说这路途中的奔波,更是叫人破财又遭罪。” “可圣旨既至,哪里是我想不去,就能够不去的呢?” 姜安宁面色愁苦,仿佛真的也不想去似的。 桑东海更是震惊:“是圣旨召你去的?” 第262章 祭品 “是圣旨召你去的?” “是啊!” 姜安宁似乎很是困惑人的震惊,眨了眨眼,装作不解:“这半年来,外面传着这件事情,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是、是这样吗?” 桑东海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我这半年来,几乎就没怎么出去过,倒是很少听见什么外面的消息。” “那看来,你这京城,真的是不去不行了。” 看来,他们的计划恐怕要有变。 原本是打算趁着这个中秋节,跟姜安宁摊牌,告知她阿娘桑氏一族的身份,借着月团圆人也该团圆的说头,带着人回到桑氏一族。 完成祭祀大业。 如今到底还要不要跟人摊牌,怕是要问过大祭司才行了。 桑东海干笑着哈哈哈了几声:“定下了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想着姜安宁如果去的时间不长,还来得及赶上他们桑氏一族的祭祀大事儿,倒也不妨直接摊牌。 届时,他们完全可以陪着姜安宁一同前往京城,等到她在京城的事情办妥,直接就带着人回到桑氏一族。 如此,便也不会耽误时间,也算是两全其美。 桑东海心里多了几分想得美。 姜安宁嘴角微微上扬,戳破了他的美好幻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回来,怕是只有贵人才知道了。” “哪里是我能够做得了主的?” 桑东海顿时丧气起来。 姜安宁笑着调侃人:“怎么感觉,你好像特别不希望我去京城……” 她似笑非笑的戳上人心里那点小九九:“好像还特别关心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桑东海一瞬间就慌了神儿:“哪儿、哪有什么事儿啊,你、你别想太多!” 他胡乱的扯了两句:“我当然是不希望你到京城去的啊!” “你看,现在的生意,正做的好好的,你都说要给我们兄弟二人分红了,那不正是我们两个干劲十足的时候嘛?” “结果你却突然来了一句,你不掌管这边的生意了,要放弃这边的一切到京城去。” “连归期也不知道。” “我们兄弟二人自然是担心的。” 桑东海呵呵的憨笑,听起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他摆出一副关心人的样子:“你不是也说了吗?京城那样贵人遍地,寸土寸金的地儿,咱们这样寒酸出身的人去了,人生地不熟,指不定就得罪了哪位权贵门下,给自个儿招来祸事。” “若是能够不去,我们当然不希望你去。” 这样,你也能跟我们回去桑氏一族。 好好当抚平神明之怒的祭品。 唉! 桑东海不免有些恨自己与桑氏一族,实在是时运不济。 从前,他们好不容易确定了那个最适宜送去禁地的人是谁。 那人就被一道圣旨,给召进了宫。 最初的时候,他们倒也没有很着急。 毕竟离他们桑氏一族的祭祀大业,还为时尚早。 就算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办法将神明最为喜爱的祭品血脉,送到禁地去,供神明享用。 也影响不到什么。 结果,他们等来等去等来的,确实那人横死宫禁的消息! 他们不仅失去了他们最为重要的祭品! 还连带着整个桑氏一族都遭受了牵累,险些全族命丧黄泉。 如今,好不容易风波过去。 他们又重新锁定了新的祭品,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需要等他和桑南山,坦白了真相。 姜安宁肯定会认亲心切,跟着他们回去。 届时,祭祀大业已成,他们桑氏一族的灾祸,便也就能安稳的度过去了。 而协助族中,寻找到最完美的祭祀品,并将其带回去的他,就是桑氏一族最大的功臣。 他将会是桑氏一族当之无愧的新任族长! 可现在,一切都因为这道莫名其妙的圣旨,化为了子虚乌有。 不仅他的族长梦破灭了,他们桑氏一族的祭祀大业能否顺利完成,都成了尚未可知。 桑东海从未有一次像此时这般恨意凛然。 如果说之前,他还能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劝解桑南山几句,将自己的野心,完美藏在为他好的规劝中。 现在他是真的绷不住心态爆炸了。 但凡促使姜安宁进京的原因,是其他的什么,桑东海都不会这般绝望颓丧。 偏偏…… 是圣旨! 是皇权! 他拿什么去争取? 且如今,也只能把此事儿,上报给大祭司,让大祭司与族中的其他长老们想办法了。 桑东海心事重重,根本没有注意到,姜安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更没有注意到,桑南山紧随其后,一块出去了。 “姜家妹妹!” 桑南山呼哧带喘的,追着正打算回县城的姜安宁而来。 姜安宁早就听见了人的动静,只是并没有喊段青山停下的意思。 直到段青山也听见了,慢了两分速度,出声请示人的意思:“主上?” 姜安宁这才假模假样的撩开了车窗帘子,探出头来,往后面看了眼,慢悠悠的喊了声:“停车。” 段青山像模像样的,看起来就像是因为惯性停不住,让马车又往前面慢慢的跑了一小段路,才缓缓的让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 “这位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率先走下马车,将桑南山拦在马车之外。 桑南山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下车来的不是姜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大抵是姜安宁家的车夫。 他呼哧呼哧了几下,喘匀了气儿,朝人拱手一礼,自报家门:“我是桑南山。” 随之开门见山道:“我想见姜安宁,有话要与她说,是很重要的话!” “烦请这位大哥帮忙通报一声。” 这么大的声音,也根本用不上什么通报了。 姜安宁又不聋,相反,她听力好的很。 自然是把人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只不过,她还是等段青山把人的话给转述了一遍,这才慢悠悠的起身下车。 见到桑南山时,还表现的十分讶异。 “你怎么还追到这里来了?你哥哥可知道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吗?” 桑南山瞧着人满是天真无辜的脸,又是那样温温柔柔的语气,心中愧疚顿时又更深了一层。 他朝着人拱手行了一礼。 随后看看段青山,又看看四周,略显请求:“能否请姜家妹妹借一步说话?” 姜安宁淡淡的笑笑,指了指一旁的空地:“那边到那边去说吧。” “好。” 二人走到旁边的空地,段青山在不远处为他们二人放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与来往行人。 “你想同我说什么?”姜安宁再次问了一遍。 桑南山舔了舔唇,明显还有些心思摇摆,不确定。 “我……” 他看着人那张纯净的脸庞,良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跟人坦白。 “我与兄长,之所以会过来这里,为的就是你。” “虽然你上一次,跟我们否认了你的身世。” “还编造什么你娘是姜小绿,你爹是姜大红这样的话。” “可我们还是很确定,你就是我们的表妹,是静婉姑姑的女儿,也是……” 桑南山声音微微顿了顿,语气低沉:“也是我们桑氏一族,最好的祭品。” “只有将你送去禁地,才能让我们桑氏一族完成祭祀大业,从而抚平神明的愤怒,让神明不再赐祸于我桑氏一族。” “届时……” “我桑氏一族才有太平可言。” “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将会为禁地陪葬。” 他沉默了片刻:“我与兄长,原本是想着趁着这次中秋,再次与你摊牌,借着你认亲心切,缺乏家人的关心爱护,想要有个家族得以依靠的心思,将你骗回桑氏一族。” “到时,再由你满心欢喜之际,骗你到禁地里去。” “当你踏入禁地,阵法已成,一切尘埃落定,桑氏一族,会因为有你的牺牲,得以保全百年安定。” “你会成为整个桑氏一族的英雄。” “我们会为你筑碑立传,歌颂你的付出与伟大,也会永远的记住你。” 姜安宁冷“呵”了一声:“确定不是因为心有愧疚,想要以此来减轻自己心底的负罪感吗?” 桑南山被道破了心思,有些无地自容的低下了头。 姜安宁见他久久不语,冷眼看着他,问:“可既然你们一开始是想要骗我过去,那现在又为何跑过来与我说这些?” “该不会是觉得,我听你说了这些,就会心甘情愿的上当受骗,随你们去什么桑氏一族,成为你们的祭品吧。” 桑南山急忙道:“当然不是!” “我就是觉得,你作为这件事的牺牲者,有权利应该知道一切。” “你应该在了解清楚,所有的危险之后,再去决定,究竟要不要成为这个祭品,而不是稀里糊涂的,本来是想欢欢喜喜的认亲,结果却被本应该亲近的人,欺骗到丢掉性命,凄惨而死。” “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 “也无法忍受自己,成为这样冷血的刽子手。” “所以我决定把这一切告知给你。” 桑南山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脸:“我知道、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可能会让整个桑氏一族的人,陷入危难,丢掉性命。” “可我、我真的做不到、我做不到那样冷血无情,欺骗一个无辜之人去死。” “我做不到。” 姜安宁冷眼旁观着人看起来好像十分痛苦的模样。 她不知道桑南山是否是在跟她演戏。 又或者是,他们兄弟两个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目的都是一样的。 都是要骗她,去那什么桑氏一族。 当什么祭品? 她冷眼瞧了片刻,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么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桑南山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 “什么答案?” “你来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知道我的选择吗?” 姜安宁神色淡漠:“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对什么所谓的亲族,并没有兴趣认识,而对你所说的什么祭品……更是抱歉,我又不是个傻子,做什么要为了一些不相干之人,放弃我自己的性命,去成全旁人?” “所以你跟我说这些,不管是出于真情实意也好,良心难安也罢,我不会有丝毫感动。” “更不会因为你向我坦白了,就选择跟你回去,当那什么祭品。” 姜安宁冷着脸,想起了无意中,听到的王尚与娇娘的对话。 阿娘的死,或者说阿娘的悲剧,与这些所谓的族人,也并非是毫无关系! 她又不是傻了,会去为了救这些人,舍弃自己的性命。 只是…… 姜安宁犹豫了会儿,看着呆愣在原地,似乎根本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的桑南山:“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或许,会前往桑氏一族,也说不定。” 她微垂着眉眼。 心想着:如果阿娘的死,真的跟这些人也有瓜葛的话,那么,她也不介意,再多绕上一些路,再多杀一些人! “不过,你最好祈祷着,我不会去。” 毕竟她如果去了那什么桑氏一族,十有八九,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阿娘的死因,的的确确跟他们有关系。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 桑南山却没有理解这话的意思,他有些情急的张嘴想问,奈何姜安宁已经扭头走了。 他追过去,却被段青山给拦下了。 段青山睬都不睬他一眼,高高扬起手里的马鞭,无情一甩。 桑南山被吓了一跳,连退数步,一个不稳,直接踩空了,跌在了旁边的土沟里,摔得满身狼狈。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逐渐远去。 到了县城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城门早就已经关了。 姜安宁不得不留在城外排队,等着城门打开。 也幸好,这会儿离天亮,倒是也没多久了。 她只在车里头眯了个盹儿,就听见了城门打开的声音。 段青山牵着马车,等守城人检查完,慢慢悠悠的进了城之后,才轻敲了敲车门,询问里面的姜安宁:“主上,咱们还是直接去县衙大牢吗?” 他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张罗起来的小吃摊子:“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姜安宁拒绝了:“我没什么胃口。” 这马车晃得她浑身难受,像是骨头散架子了似的。 “你要是饿的话,就先吃了饭再去。” 她道:“正好,也打包上一些,给那些还没换班的衙役们吃。” “总不好空着手去。” 段青山“诶”了一声,自己倒是没有吃,只打包了三十个猪肉酸菜馅儿的饼子跟两罐子豆浆。 随即,赶着马车,往县衙大牢去了。 第263章 嫌恶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段青山刚把马车赶到县衙大牢,就遇见正在跟人交接班儿的宋玉宝。 “宋大人。” 姜安宁下车,与人客套寒暄了几句。 让段青山把准备的早饭,递送给人。 宋玉宝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收下:“又让姜小娘子破费了。” “宋大人常常与我方便,些许心意,大人不必过于挂怀。” 这大半年来,还是多亏了宋玉宝帮忙行方便,她才有机会,隔上几天,就给张氏送一回饭。 鹅膏这种东西,并不会立刻要了人的性命。 但是一旦摄入,它的毒素会缓慢的,在人的体内,破坏肝脏与肾脏。 而在此期间,人会时刻保持清醒。 感受着来自人体内的极度疼痛。 直到昏迷或者死亡。 姜安宁隔三差五给张氏送去的蘑菇猪肉馅儿抄手,就是混入了鹅膏的。 不过每一次,她只放一小块儿。 每隔上五天才送一次。 到如今,也送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 听宋玉宝说,张氏最近这段时间是越来越不爱进食了,时常捂着自己的小腹,说是自己浑身都疼。 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头,痛苦的直哼哼。 宋玉宝担心:“这人要是真的就这么死在了大牢里头……” 姜安宁便让他去寻了张氏的娘家人。 “如今,赵元山与其义绝,按理来说,是应该大归,回到娘家的。” “又或者,如果她的子女愿意赡养,在外面为他重新置办一套房子,将其放在其中养老,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大人现如今能够找到的,应该就只有,张氏的娘家人了。” 赵海跟赵银莲……别说是尸体了,连骨头棒子都找不到了。 还到哪里去找人给张氏养老? 至于赵元山…… 他或许曾经在某个时刻曾经想过与张氏复合。 又或者是后悔与张氏义绝,入赘到了晚娘家里。 可如今,他整个人饱经摧残,瘫痪在床。 每日在大小便失禁中苟延残喘,就算是他想跟张氏复合,继续指望着张氏做牛做马的伺候他后半辈子,张氏也不可能愿意啊。 更不要说,赵元山饱经摧残,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认知障碍。 不仅仅是神志不清,听见人解衣裳的声音,就会撅起屁股来,趴在稻草上。 连完整的一句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就算他有心想要说出跟张氏复合这话,也根本就说不出来。 更何况像这样的人,又哪里会有人放心让他出去? 这要是吓到了谁,可该怎么是好? 人人都嫌恶,他是个不知羞的老疯子呢! 张氏,也没有比他清醒到哪里去。 在经过鹅膏毒素的侵蚀,只要是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 她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连大夫都过来查了好几回,得出的结果都是: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身体也都好好的,只是有些营养不良,花些时间,吃些好的,补补身体,便也就是了。 可这在这大牢中的人,哪一个又是能吃的好的呢? 于是,大家便也就只当张氏是在故技重施。 又想要装病博取同情。 抽了人几顿鞭子之后,张氏的确是不再喊疼喊痛了。 可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宋怡宝担心这人会死在大牢里。 毕竟,张氏娘家的哥哥,现在的确是说不管这个已经出嫁了许多年的妹妹。 可这人如果真是,在他们县衙大牢里,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就那一家子泼皮无赖的性子,指不定要怎么过来闹呢。 到时候若真让他们闹的事情大了起来,占据了舆论上的压力。 县令大人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所以姜安宁就给他提了个建议,让他找到张氏的娘家,最好是多去几次。 跟他们说,张氏现在已经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只需要他们过去县衙签个字,画个押,就能够把人给领回家去,好好的颐养天年了。 头一次去的时候,张氏的娘家人,多半是不会愿意的。 且不说这兄妹几人是否还有什么感情,但就是赵海这件事情,在江安县闹出的腌臜名声,张氏的娘家人,如果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往门口上砸臭鸡蛋、扔石子砸门窗,走在路上被人往脸上吐唾沫,就轻易不会收下这个已经出嫁多年的妹妹。 除非,收留张氏,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巨大的利益? 可收留张氏,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姜安宁可是已经打听过了,张氏娘家兄弟,刚好有两个儿子。 如今正是到了要说亲事的年纪。 可整整大半年过去了,原本已经差不多定下来,相看好的人家接连反悔,不仅不愿意再与他们家结下亲事,还像是生怕,跟他们家沾上什么关系似的,连夜就把闺女给嫁了。 之后张氏的娘家兄弟媳妇儿,再出去给自家儿子说亲事儿,想要相看人家,都被婉拒了。 哪怕是他们提出,愿意在聘银上多加一两,也根本没有人愿意搭理。 就是有那想卖女儿的人家,再稍稍一打听之后,也对张氏娘家人提出来的丰厚条件,望而却步了。 最开始的时候,张家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 直到姜安宁,授意了媒婆周,故意的跟人在村口边儿说起这件事儿,好巧不巧的,被张氏娘家兄弟媳妇儿给听了去。 “……说的可不就是呢?这老张家的儿子,跟赵海可是表兄弟,往常总在一起玩闹,那赵海是个惦记未婚妻嫁妆,欺诈未婚妻的畜生,谁知道他私底下会不会跟着有样学样?” “哪个还敢把闺女嫁给他们家哟!不怕把自家闺女推进火坑,也怕会被这样泼皮无赖的人家给算计上!” “到时候,说不定不仅是把自家闺女的半辈子幸福给搭进去了,连带着自家人都要被打秋风,算计欺诈呢!” 张氏的娘家兄弟媳妇儿,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 撸着袖子,就让冲上去和那说闲话的人撕扯理论。 偏偏那个人拿了钱,也是完全不怵她的。 “我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吗?你家儿子就是跟那赵海一起长大的,现如今,赵海做下这丢人现眼的事情,但凡是有个心性的人,都该和这样恬不知耻的东西,划清了界限!” “你们家可倒好,不仅没有跟人断绝往来,还惦记着把那赵家的姑娘,介绍给咱们村儿的鳏夫!你这不是坑人吗?” “也就亏得是这事儿没成,否则的话,我第一个先找族长,也像是姜家村那般,把你们一家子也全都赶出去,省的坏了咱们村儿的名声,耽误了咱们村儿其他姑娘小子们的婚事嫁娶。” 张氏的娘家兄弟媳妇儿被人吼的说不出来话,好几次想要辩驳,却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而媒婆周在这个时候,更是凑上前来给了她致命一击。 “老姐姐~可真不是我媒婆周不想帮你说成这亲事儿,实在是我想说也说不动啊。” “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如今,别说是放眼咱们江安县了,就是隔壁县的人家,对你家那大外甥的名声,也都是有所耳闻呐。” “就算是我想把你家儿子吹的天花乱坠,可也架不住人家能自个儿打听啊!” 媒婆周把张氏娘家兄弟媳妇儿给她的说媒礼,重新放回了她的手里。 并且还额外的补上了双倍。 随即煞有其事的满心愧疚道:“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介绍,这钱你收着啊,多的那一份儿,就当是我办事不力,我赔给你们的,成不成?可别再难为我了!” 媒婆周拍了拍人的手,说的都是好听话、漂亮话,却句句都在往人心上扎:“这钱你拿着,就当是给两个孩子,多买点儿肉吃。” “娶亲的事情,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嘛,对不对?” “你就当做是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往后总还有机会说到更好的。” “不妨就暂时先沉寂上两年,等这件事情,传播的没那么广了,再到远一些的地方,看着能不能说上个一两门亲事,这不也就行了嘛。” 媒婆周满是为人打算的语气,确实把张氏娘家兄弟媳妇儿给说的,仿佛天塌了一般,呜呜嗷嗷的哭了起来。 “天杀的呀!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摊上这样的人家,我可怜的儿……” 她这一哭可是不要紧,把全村儿原本都在附近劳作的人,全都给招呼到一块儿来了。 大家伙儿了解了前因后果,难免出声,帮着人说起话来。 不过是帮着媒婆周说话的。 “我瞧着这媒婆说的话,倒也不错,这样的人家哪个敢嫁哟?就不怕他们也坏了心肝,算计到自个儿家了?” “我可是还听说,那张氏如今被赵家给休弃了。” “天杀的!那这张氏,该不会又回到咱们村儿吧?” 于是就有人嚷嚷着喊起了族长:“……就算是为了咱们村儿的年轻后生们着想,为了那些还没有娶亲出嫁的小子姑娘们着想,都不能让着张氏回来呀!否则咱们村儿就算是坏了名声,还有哪个人敢嫁进来,还有哪个人敢来娶?” “张氏罪恶滔天,就该绞了头发,送到庙里当姑子去,可别再叫他出来祸害人了。” “是啊,是啊,还嫌他闹的咱们村儿名声不够坏吗?” “前段儿时间,老张一家倒是好心,收留了张氏的闺女儿子,也算是尽到了手足亲缘的本分。” “可最后如何了?” “那赵江,出去干了坏事,到如今还在被通缉着呢!闺女也出去骗人,还闹出了人命。”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事儿是好的了?” “现如今有人知道,那几个人跟咱们村儿有关系,瞧咱们村儿的眼神儿都不对劲儿了。” “你们就瞧着姜家村,现如今是何等的凄凉凄惨,难道族长你想看着咱们村儿,也步他们姜家村的后尘,耽搁了村儿里头姑娘小子们的婚事嘛。” 族长被好一通指责,气的脸都黑了。 自然也就不会允许张家人,再跟张氏沾染上什么关系。 是以,宋玉宝去的时候,张家人看他穿着官服,还是十分客气的。 等听到人的来意,立马就拉下了脸儿。 到了后面,直接就拿起扫帚来,把人给扫地出门了。 宋玉宝后面又去了好几次,都是被人拿着大扫帚,给赶了出来。 有一次,还差点儿就被兜头泼泔水了。 要不是他气的直接亮了刀,只怕那一桶泔水真的就泼下来了。 可张家人这个态度,他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最后,也还是姜安宁给他提了个建议,让他到衙门去,请师爷或者是谁,帮忙草拟一份文书。 就说,张氏现在已经到了快要刑满释放的时候,因为张氏的娘家人,全都拒绝接收,不愿意收留,也不愿意过来签字,所以他们会直接将人送到慈幼堂,只是这一切需要得到张氏娘家人的认可。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姜安宁笑着道:“主要就是,让张氏的娘家人签下这份文书,再做以公示,免得来日张氏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死在了什么地方,那些泼皮无赖,又要趁机当成借口,上门讹诈。” “旁的事情倒也不重要,自古以来,百姓都是害怕见官的。” “张家的人,也未必有胆子,真的就敢到衙门来闹事儿。” “可这件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有什么别有居心之人,想要利用这件事情,损毁县令大人的官声政绩,那岂不是成了掉进喉咙里的苍蝇,咽下去咽不下去,都恶心人?” 宋玉宝听了她这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便去找师爷,委婉的提了一嘴这件事儿。 也是为了请人帮忙,写下一份差不多意思的文书。 毕竟他可不识字。 而且,这东西让师爷来写,也就意味着必定会传进县令大人的耳朵。 也算是过了明路。 果不其然,县令大人知道了这件事儿,喊了他过去问话。 得知张氏这么长时间,就因为没有人来认领,又频繁闹事儿,导致无法出狱,再想到那一家子骂他的话,顿时更加厌烦,便依宋玉宝的意思,让师爷起草了一份文书,张贴在衙门公告栏。 第264章 都杀了 “姜小娘子又来探望张氏?要说你也真是心善,那样的一个人,连她自己的兄弟儿女都不记挂,更嫌她是个累赘,生怕沾染上半分,你又何苦的以德报怨,时时来探望呢?” 宋玉宝苦口婆心劝了两句,声音大的,但凡有路过的人,都能听见个只言片语。 姜安宁这次来,倒也不是为了张氏。 是为了另一个人。 她提出想要见见姜大树。 “昨儿刚抓来的,在姜家村纵火,烧了我名下的房产与许多贵重之物,我想问问,究竟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怨,何至于如此兵戎相见?” 宋玉宝微怔:“姜大树?” 他眉头渐渐地拧了起来,声音迟疑:“这……” 姜安宁看出人的为难,却不想就此放弃。 “宋大人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她开门见山,直接挑明了问。 宋玉宝尴尬笑笑,不大好意思的摇头:“倒是也没有什么为难之处。” 那就好办了。 “那不知道能不能请宋大人行个方便?只要让我稍稍见上一会儿,问几句话……”就成。 后面的话,姜安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宋玉宝叹着气,打断了她:“倒也不是我不想给你行方便,实在是我这里没有方便给你行啊。” 姜安宁不解其意,眨了眨眼,看向他。 宋玉宝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他看着姜安宁满心信赖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犹豫片刻,咬了咬牙,四处张望了一圈,将人拉到一旁无人的死角,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江大树根本就没有送到县衙大牢来。” “没有送到县衙大牢来?” 姜安宁惊讶不已,很是不明白的眨了眨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在登记上,显示着这人已经被收押了,可实际上,人根本就没有送来。” 宋玉宝面露惆怅:“不仅仅是姜大树,你们村那个族长,也已经被斩立决了。” “什么?!!” 斩立决?!! 姜安宁惊得瞪圆了眼睛:“你、你的意思是说,姜族长,他、他……”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宋玉宝没有直接挑明了说,却也给了人足够确定的回答。 姜安宁仍旧很难相信。 才不过半天的时间,甚至都没有半天吧。 她从姜家村,过来需要一些时间,可王尚那些人,过来也同样需要时间吧。 她还是乘坐马车呢。 总不能比王尚那些走着回来的人还要慢吧? 最多…… 最多也就是她出发的晚了点,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天亮了。 中间差了个等开城门的时间。 可就算是这样,拢共加在一起的间隔,也绝对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怎么人就被斩立决了呢? 判斩立决,难道不需要上报刑部核准吗? 就这么直接推出去斩了? 姜安宁感觉她的三观又遭到了一次重塑。 “这……” 她张了张嘴,想要质疑这是否不合理。 可看着宋玉宝那张无奈又讳莫如深的脸,他好像瞬间又明白了什么。 姜大树……名义上是已经被收押。 对外是称,人已经关在了县衙大牢里的。 可实际上,姜大树并不在县衙大牢。 甚至很有可能连宋玉宝都不清楚,姜大树究竟被关在了哪里。 那么已经被斩立决了的姜族长,只怕也是这样,不走明路的。 可……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暗中插手,杀了姜族长,还带走了姜大树。 姜安宁忽然感觉手脚发凉,仿佛是有一股寒气,蹭的一下,就从她的脚底蹿了上来。 到底,还有什么是可相信的? 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她现在所掌握的一切真相,真的就是真实的了吗? 姜安宁不敢想,究竟还有多少层被编织出来的虚假幻想正笼罩着她,让她困于其中不得挣扎。 “姜小娘子?” 宋玉宝瞧着人神色似乎不对,轻轻唤了两声,有些担忧的问:“你没事儿吧?” 他叹了一口气:“这话,我也是私底下偷偷跟你说的,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了!” “按理来说,我是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 只是到底为什么会说了呢? 宋玉宝也有些想不明白。 只是觉得他每每与姜安宁那双眼睛对视上,就生不出任何欺骗敷衍人的心思。 自然而然的,就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了。 姜安宁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此时有些失态,歉意的一笑:“我没事儿,多谢宋大人告知我这些。” “大人请放心,我定不会出去胡言乱语。” 她深吸了口气,略略缓和了下情绪。 又提出另一个请求:“那不知,我是否可以见见杨清?” 她想,若是能够问问杨清当初还是桑泥时,究竟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也不妨算是一份收获。 没想到宋玉宝还是摇头。 “也不是我想不给你见他,但事实上……” 他声音微微顿住的时候,姜安宁便有了些预感。 她变了脸色,语气不免急了起来:“事实上怎么了?” “那个杨清,早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 “死、死了?” 还是在三个月之前…… 姜安宁实在是很难相信接受这个事实。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死了?” 还是已经死去了那么久。 难怪之前她提出来想要见杨清,却始终都被拒绝。 宋玉宝叹了口气,实在是有些不忍,便脱口说出了真相。 “实际上,你第一次过来想要见杨清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人指定给带走了。” 姜安宁不解:“什么叫被人给指定带走了?” “你可能也不知道,这也算是县衙大牢里的一些腌臜事儿了。” 宋玉宝叹了口气,他其实也很愁苦,他觉得这样做,迟早会出事儿。 而等真的出了事情,要被追责的,首当其冲便是他这个牢头。 可偏偏,他纵使明白这些,也根本无力做什么。 他语气无奈:“赵元山的下场,你想来应该知道吧。” 姜安宁轻轻点头。 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不仅知道……甚至赵元山会落得那般下场,还是她一手安排推动的结果。 “当初,赵元山是因何被人给接了出去,杨清就是怎样被人给带走的。” “其实你想想也知道,杨清得罪的毕竟是县令大人。” “他在公开场合,污蔑造谣县令大人,平日里还不知道又得罪了多少的人,在整个江安县的名声,早就已经臭了!” “想要让他死的人,又岂会是只有一两个呢?” 姜安宁恍然,甚至是无奈。 她这算是什么? 被回旋镖给扎中了吗? “所以杨清他……”姜安宁此时更想知道,这下作的东西,是否也死的如赵元山那般痛苦? 宋玉宝就像是看出来了人的想法一般:“你放心吧,我帮你去看了,死的很惨。” “瞧他七零八落的惨状,应该是活着的时候,就被恶犬给生生撕咬开了。” “散落的尸块,还能勉强的看出来,杨清生前,还是遭了不少罪的。” 宋玉宝微微拧了下眉:“我听说,他之所以会如此被人报复,是因为当年,他曾设计陷害了一名女子。” “似乎是结下了什么生死之仇。” “那女子生前,曾经帮助过不少人,一生行善,是个十足的好人。” “只是却也没想到,因为救了这么个白眼狼,最后害得自己搭上了性命。” “这些年,那些曾受过女子救助的人,一直在四处寻找,当年那个女子被家族驱逐,险些家破人亡的人。” “听说杨清之前不叫这个名字,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被那些人给确认了身份,又通过一些手段,把人给带了出去。” “后面……” 宋玉宝摇头叹息:“我过去做验尸记录,方便来日上报的时候,人其实还是活着的。” “倒也算是他死得其所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人既然已经有了报应,姜小娘子不如也就此释怀吧。” “左不过人死如灯灭……你纵然再想要计较,想要追究,也只能是徒劳无功了。” 姜安宁听着人语重心长的劝说,微怔了片刻,随后笑道:“大人怕是说笑了吧?” “我与那杨清虽然有些过节,可到底是萍水相逢,陌不相识的关系。” “我最多只是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当街污蔑我。” “可是人活着嘛,偶尔遇上两三个畜生乱吠,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情。” “乱吠畜生嘛,若是找不到主人来承担责任,直接打死便是了。” “哪里还值得人,为只畜生,多耗费精神,记挂憎恨呢?” “原本我也不过是想见见,问问这个人是否曾经与我有什么过节……大人也莫要误会了,我这个人就是小心性,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总想把每件事儿都追究个明白,证明我自己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可如今,既然是听见人已经死了,很多事情我便也豁然开朗了。”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本来就没有办法论对错。” “谁又能说一味的追求正确,不是一种错误呢?” “真正胡搅蛮缠的人,也不会管你是否有多少道理,更不会在意你是否正确。” “凡是与他立场相悖的,他便都可以将你打成错误的,污蔑你、贬低你。” “与这样的畜生计较,那不就像是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你不想着打回去,打死他,而非要执着咬回去,最后反而弄得自己一嘴狗毛,遍体鳞伤一样,愚蠢且大可不必吗?” 姜安宁说的太过认真正经,倒是一时有些,叫宋玉宝无法分辨,她说的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只是在对上那双仿佛藏了星星般清澈纯净的双眼时,他不免心虚了几分,笑容尴尬。 “姜小娘子说的有道理。” 宋玉宝笑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适时的揭过了这个话题。 免得说多错多,等下要是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来,那可就是自惹麻烦了。 “只不过,今儿,姜小娘子恐怕是见不上任何人了。” 宋玉宝叹息着,带着几分无奈。 姜安宁略微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难道是,连张氏也死了?” “没有。” 宋玉宝无奈苦笑:“不过,张氏已经到了刑满释放的时间。” “之前都是因为张氏并没有任何亲人来接,甚至,她在牢中还能维持基本的伙食水平,都是因为姜小娘子您心善,帮她垫付了伙食费。” “否则她哪里能够吃得上什么稀粥白菜,时不时的还能吃上一顿粗面馒头。” “早就是那些放馊了不知道多久的泔水,烂菜叶,霉饼子了。” 宋玉宝略弯了弯嘴角:“但现如今,咱们依着姜小娘子您的提议,在衙门口贴了告示,已经广为人知,张氏的兄弟姐妹、儿女亲戚,全部都不愿意接她回家。” “所以今儿个,咱们就打算把人送到慈幼堂去。” “也算是给她个安享晚年的好去处。” 姜安宁挑眉,瞬间就明白了宋玉宝的暗示。 张氏到了刑满释放的时候。 慈幼堂虽然负责收留,可对这样人人喊打的畜生,想来也是嫌恶。 那么在众人的嫌恶中,自惭形秽的张氏,走丢走失……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也是很合理的。 从前不是也有那种,在牢中待了十几二十几年,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却是早就已经没了什么亲人,与周围的生活也是格格不入,最终选择了此残生的例子吗? 虽然像张氏这种厚脸皮的人,大抵是不可能知道什么叫愧疚。 更不可能去忏悔,也不会觉得生活有什么不好,与之格格不入。 她只会想尽办法的占人便宜…… 可现如今她不是也没什么战斗力了吗? 宋玉宝这话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如今的张氏人厌狗嫌,就算是失踪了,最多也是慈幼堂那边象征性的找一找。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多给宋大人添麻烦了。” 姜安宁微笑着承了人的情:“既然张氏已经到了刑满释放的时间,想来她也是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惩罚。” “我也不愿意在耿耿于怀过去,前尘恩怨,便就此一笔勾销吧。” 她笑的很甜。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从哪里绕到慈幼堂,把人偷偷带走,再把人埋在哪里,更为合适了。 宋玉宝“嗯”了声。 只当她说的,都是真话。 待目送着姜安宁的马车走远,他才彻底松下一口气来。 好险! 差点儿,就要露馅了。 察觉到阴暗处有了动静,宋玉宝压低了声音:“大人,都按着您的吩咐说了。” 第265章 过去半年的筹谋 角落阴暗深处,只轻轻传来一声轻“嗯”,便再无声音。 宋玉宝躬身略等了会儿,始终没有再听见什么其他的吩咐,不免壮着胆子,试探着往里面走了走。 “大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寂静刮过的阴风,冻得他浑身一哆嗦,慌忙的走了。 可真是够神出鬼没的。 宋玉宝在心里头嘀咕了两句,没敢再停留多想,生怕会惹祸上身。 他还有一家子老少要养活呢。 - 姜安宁离开县衙大牢之后,由着段青山驱车,在县城里头闲逛。 听着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停车吧。” 段青山不明所以,轻应了一声,利落的把马车停稳,放下车凳来,伸手去扶姜安宁下车。 “主上?” 他有些奇怪,人为何会忽然喊他停了下来。 “觉得有些气闷,下车来走走。” 姜安宁似是看懂了人心里的困惑一般,轻笑了笑:“也透透气。” 她甚至是有些奇怪:“这么紧张做什么?” “难道又有什么害怕我知道的小秘密?” 她语气随意的打趣儿了句。 倒是把段青山给吓得不轻,要不是手里头还牵着马,差点就要跪下了。 姜安宁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段青山紧随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惊惧中缓过神来,小声的说道:“奴不是怕您又发现奴的什么小秘密。” 他有些委屈道:“奴在您的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您无论是想要知道什么,想问什么,奴一定都是会坦诚相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姜安宁瞥了他一眼,对这话不置可否。 这男人骗他的事儿多了。 倒也好意思在这跟她委屈上了。 “奴就是觉得……” 段青山目光随意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瞧着家家户户都挂着白幡,不由得嘴角一抽。 “奴就是觉得,这地方未免有些太过于不吉利。” 这儿是殡葬一条街,专门儿卖那些白事儿用品的。 哪有人逛街会来这个地方逛的? 通常都是家里头死了人,又或者是没有路可以绕,不得不从这里路过,才会从这个地方走。 寻常的时候,大家可都忌讳着呢。 姜安宁似乎是经过他的提醒,才恍惚间意识到,此时身处何处。 她看了看街道两旁,摆放着的各种纸扎人,叠的金元宝之类的东西,自己也有些无语住了。 刚刚就是觉得心情烦闷,在马车里头坐不住了。 所以才会喊人停下,想着下车来走走,透透气,换换心情。 却没想到会误打误撞的走到了这儿。 她不由得瞪了一眼段青山:“那也是怪你,好端端的把马车往这边来赶做什么?” 【段青山黑化进度2%】 弹幕上,没来由的弹过去一条久违没有再出现过的黑化进度,惊得姜安宁一愣,忙不迭的抬头,去看向段青山。 段青山此时正一脸委屈,表情幽怨。 “奴没有把车往这边来赶,是您下车了,之后就直奔着这个方向来的。” 姜安宁:…… 她一时间有些无语住了。 瞅着段青山那张幽怨委屈的脸更是稀奇。 这抖m,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看起来这么委屈,且好像也确实是被她给冤枉了……不是段青山带她过来这个地方的,而是她自己走过来的。 可偏偏很久都没有过动静的黑化进度,竟然出乎意料的下降了! “哦,那倒是我冤枉你了呗。” 姜安宁故意胡搅蛮缠了句,目光紧盯着段青山那张布满伤疤,凶神恶煞的脸。 段青山果然变得更委屈了。 “奴不是这个意思。” 姜安宁看着摇摇晃晃,想要显示人黑化进度变化,又好像并没有变化的弹幕,再次故意的胡搅蛮缠了句。 “那你是什么意思?” 段青山怔怔的望着她,抿着嘴,最后像是把苦痛委屈都咽了下去:“奴错了。” 【段青山黑化进度1%】 姜安宁:…… 好好好,突然感觉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实在也是有些被这个黑化进度,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就当,我跟旁人的兴趣爱好不一样吧。” 她看了看四周摆放着的纸扎人,忽然也不觉得有多么渗人了。 段青山老实的应了一声是。 倒还真的就规规矩矩的陪着人,在这条殡葬街上逛了起来。 “对了,我听说,城中的慈幼堂,最近有些人满为患了。” 段青山轻嗯了一声。 打从姜安宁给宋玉宝提建议,确定了待到张氏刑满释放,便会将人送去慈幼堂时,她便着人留意着关于慈幼堂的消息。 “衙门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将慈幼堂的新选址,给规划到哪里去。” “倒是有一块儿闲置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有座废弃的破庙,里头也不知道是供奉的什么神仙,破破烂烂的,已经很多年没人修缮了。” “旁边又是连着义庄,听说附近还有一块儿乱葬岗。” “不少人就觉得这样的地方太过于不吉利,也未免阴气太重,慈幼堂里面住着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儿,建在这样的地方,日子久了,恐怕会对身体健康有碍。” “尤其是那座庙……” 段青山略略压低了声音:“听老一辈儿的人说,供奉的不是什么正经神仙,而是会害人命的恶鬼。”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你是听哪里来的老一辈儿说的?” 段青山笑了笑,有些讨好:“您说她是哪里来的,她就会是哪里来的。” 他谄媚的弓着腰,凑在人跟前儿,讨好卖乖:“这段时间,城里的茶馆,来了一个新说书先生,听说是从南边儿跟着商船跑过来的,原本是供船上的船工们,听书取乐儿的,奈何最近实在是晕船晕的厉害,不得不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可虽说他只有一个人,寻常过的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但总归,兜里的积蓄不丰,需要再出来讨生活,方才能够付得起在江安县城租房生活的花销。” “这不就在城里头的各个茶馆儿说起书来了吗。” “不过这说书先生,说的还真就十分有趣。” “听说他自己也是个会写话本子,不过都是一些志怪之说,平常卖的并不怎么好。” “但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他那话本子卖的不怎么样,叫他放到那茶馆儿里头说书说上那么一段儿,还真就是叫好声一片,大家都很喜欢。” 姜安宁耐心的听着人诉说,轻笑了笑:“他最近,可是在说什么风雪破庙的灵异话本儿?” “主上您料事如神。” 段青山竖起了大拇指来,凶神恶煞的脸上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来,惹的江安宁很是一阵嫌弃。 “嘴贫。” 姜安宁哼了哼声。 哪里是什么她料事如神? 分明这些事情都是她安排的人去做的。 “如此,怕是衙门想要把慈幼堂挪到义庄附近那块地方,也不太能成了吧。” 姜安宁笑了笑:“旁的不提也罢,光是那座破庙,怕是这一时半会儿都没有人敢上去拆吧。” “主上您真真是料事如神。” 段青山再次谄媚的拍了一句马屁。 姜安宁哼了一声:“可是不搬过去也不行啊,城中的地皮实在紧张,若是不搬过去,只怕在城中也无地安置。” “衙门那边也是如此说的。” 段青山笑着道:“不过,鉴于那地方确实还没有修缮好,所以衙门跟慈幼堂那边商量了下,约定暂时只把新来的人,送到新选址去。” 至于新来的人是谁? 除了张氏,哪里还会有什么别人呢? “如今我就要到京城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姜安宁目露满意的神色,看着一家纸扎人做的十分灵动的白事铺,笑着说道:“我阿娘与爹爹的十周年祭祀,我只怕是没有办法回来,给他们烧上厚厚的一沓纸钱了。” “不如就趁着临走之前,多给他们烧一些。” “我瞧着那家的纸人,扎的就很是不错。” “你去帮我多买上几个吧。” “到时候,一并烧给他们。” “也省的他们在底下无人作伴,太过于寂寞。” 段青山笑着应了一声是。 “村里人,对您十分的妒忌,不待见。” “若是您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给老夫人他们烧纸,祭祀,只怕他们要揪着这个由头,再次向您发难起来。” “倒不如,就在城外烧吧。” 段青山煞有其事的提议:“不仅是去年逃荒过来的那些人,会在城外烧纸祭祀,缅怀已经逝去的亲人们,就是城里头,也有不少人会到城外来烧。” 姜安宁“嗯”了一声:“你办事儿,我放心,你尽管去安排吧。” 主仆二人似是而非的说了一通祭祀烧纸的事儿,任凭是谁在此时经过听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段青山去了姜安宁说纸扎人做的好的那家,买了十六个纸人,跟店家约定好了,送到城外破庙去。 那里临近乱葬岗。 平日里,确实有不少的富贵人家,会过去那边,给那些孤魂野鬼烧纸,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安息。 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也有不少人,会送一些纸扎的童男童女过去,放到附近的义庄,或是破庙里头。 倒也不是那些人,真的就没个忌讳,不怕会因此被那些孤魂野鬼给缠上身。 而是因为半年前,江安县忽然来了个神出鬼没的轻轻道人。 此人算得一手好卦。 几乎是说的每一句话都灵验了。 于是渐渐的,就在江安县有了名声。 不少富贵人家,都惦记着请人上门来批命看风水,想要用来延续家族的富贵。 奈何这位轻轻道人实在是太过于灵验。 几乎是人人都想要请其帮忙批命看风水。 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是这位轻轻道人亲口所言,只要能够安抚得了城外乱葬岗里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度化他们,赠送他们一些在地下的衣食无忧,便胜造无数功德。 于是,一时间的,城内的白事铺子,几乎都快要被踏烂门槛了。 那些什么纸钱,金元宝,被那些有钱人家的下人们,一马车一马车的往城外拉。 成天成宿的烧给那些孤魂野鬼。 要不是衙门介入,规范了他们烧纸的时间、数量,只怕那附近都要被烧个干干净净。 如今,大家伙烧纸的热情,虽然说没有刚一开始的时候,那样高涨了。 可还是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过去烧些纸钱。 尤其是…… 做了亏心事儿的那些宵小们。 就连姜家村的人,也曾过去烧过几次呢。 只是不知道姜家村的那些人,是因为什么而亏心。 姜安宁看着段青山安排打点好,觉得好像也没有刚刚那样气闷了。 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吩咐人道:“到饕餮楼吧,有些饿了,去吃个饭。” 段青山“诶”了一声,重新掉转了马车的方向,驱车朝着饕餮楼而去。 饕餮楼是最近一段时间,在江安县城兴起的一家酒楼。 原本也是一家老字号,后来不知道是换了东家,还是怎么的,突然间就改名了。 不过这改了名之后啊,生意倒的确是火爆起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家酒楼,竟然敢口气如此之大,取了这样个名字。 尤其是附近书院里,喜好美食的学子们,特意过来品鉴了一番。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尝味道,还真的就是惊为天人! 惹得几个学子,当即就吟诗几首。 饕餮楼也因此,声名鹊起。 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过来饕餮楼品尝美食。 姜安宁去的时候,尚没有到饭点儿。 但饕餮楼里头,已经隐隐人满为患的架势。 “诶呦,这位客官,您真的是稀客,快快里边请,您一早预定好的包间,已经给您收拾干净了,还点上了您最最喜欢的香料。” 姜安宁没有客气,直接跟着店小二,去了二楼位置最好的包厢。 刚一进门,闻风而来的饕餮楼老板,就嘤嘤嘤的跟着进来了。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呢!” 姜安宁刚要坐下,迎面一阵香风扑鼻,吓得她赶忙退开数步,离人远了几分。 险些因为人的躲避,扑个嘴啃泥的晚娘,顿时一脸的幽怨。 姜安宁嘴角微抽,尴尬的咳了咳:“不好意思啊,下意识反应。” 晚娘瘪了瘪嘴,神色委屈。 “好端端,你怎么就想着,开起酒楼来了呢?”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过来这里。 不过,过去的半年里,倒是会时常听段青山提起来。 知道这是晚娘跟姜轻轻合伙开的。 当初找上姜轻轻的时候,倒也真的没想到,她居然真是福建那边大船商家的女儿。 第266章 最后的角逐 姜安宁:…… 她一时间有些无语住了。 瞅着段青山那张幽怨委屈的脸更是稀奇。 这抖m,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看起来这么委屈,且好像也确实是被她给冤枉了……不是段青山带她过来这个地方的,而是她自己走过来的。 可偏偏很久都没有过动静的黑化进度,竟然出乎意料的下降了! “哦,那倒是我冤枉你了呗。” 姜安宁故意胡搅蛮缠了句,目光紧盯着段青山那张布满伤疤,凶神恶煞的脸。 段青山果然变得更委屈了。 “奴不是这个意思。” 姜安宁看着摇摇晃晃,想要显示人黑化进度变化,又好像并没有变化的弹幕,再次故意的胡搅蛮缠了句。 “那你是什么意思?” 段青山怔怔的望着她,抿着嘴,最后像是把苦痛委屈都咽了下去:“奴错了。” 【段青山黑化进度1%】 姜安宁:…… 好好好,突然感觉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她实在也是有些被这个黑化进度,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就当,我跟旁人的兴趣爱好不一样吧。” 她看了看四周摆放着的纸扎人,忽然也不觉得有多么渗人了。 段青山老实的应了一声是。 倒还真的就规规矩矩的陪着人,在这条殡葬街上逛了起来。 “对了,我听说,城中的慈幼堂,最近有些人满为患了。” 段青山轻嗯了一声。 打从姜安宁给宋玉宝提建议,确定了待到张氏刑满释放,便会将人送去慈幼堂时,她便着人留意着关于慈幼堂的消息。 “衙门暂时还没有想好,要将慈幼堂的新选址,给规划到哪里去。” “倒是有一块儿闲置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有座废弃的破庙,里头也不知道是供奉的什么神仙,破破烂烂的,已经很多年没人修缮了。” “旁边又是连着义庄,听说附近还有一块儿乱葬岗。” “不少人就觉得这样的地方太过于不吉利,也未免阴气太重,慈幼堂里面住着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儿,建在这样的地方,日子久了,恐怕会对身体健康有碍。” “尤其是那座庙……” 段青山略略压低了声音:“听老一辈儿的人说,供奉的不是什么正经神仙,而是会害人命的恶鬼。” 姜安宁略挑了挑眉:“你是听哪里来的老一辈儿说的?” 段青山笑了笑,有些讨好:“您说她是哪里来的,她就会是哪里来的。” 他谄媚的弓着腰,凑在人跟前儿,讨好卖乖:“这段时间,城里的茶馆,来了一个新说书先生,听说是从南边儿跟着商船跑过来的,原本是供船上的船工们,听书取乐儿的,奈何最近实在是晕船晕的厉害,不得不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可虽说他只有一个人,寻常过的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但总归,兜里的积蓄不丰,需要再出来讨生活,方才能够付得起在江安县城租房生活的花销。” “这不就在城里头的各个茶馆儿说起书来了吗。” “不过这说书先生,说的还真就十分有趣。” “听说他自己也是个会写话本子,不过都是一些志怪之说,平常卖的并不怎么好。” “但也真的是奇了怪了,他那话本子卖的不怎么样,叫他放到那茶馆儿里头说书说上那么一段儿,还真就是叫好声一片,大家都很喜欢。” 姜安宁耐心的听着人诉说,轻笑了笑:“他最近,可是在说什么风雪破庙的灵异话本儿?” “主上您料事如神。” 段青山竖起了大拇指来,凶神恶煞的脸上努力挤出谄媚的笑容来,惹的江安宁很是一阵嫌弃。 “嘴贫。” 姜安宁哼了哼声。 哪里是什么她料事如神? 分明这些事情都是她安排的人去做的。 “如此,怕是衙门想要把慈幼堂挪到义庄附近那块地方,也不太能成了吧。” 姜安宁笑了笑:“旁的不提也罢,光是那座破庙,怕是这一时半会儿都没有人敢上去拆吧。” “主上您真真是料事如神。” 段青山再次谄媚的拍了一句马屁。 姜安宁哼了一声:“可是不搬过去也不行啊,城中的地皮实在紧张,若是不搬过去,只怕在城中也无地安置。” “衙门那边也是如此说的。” 段青山笑着道:“不过,鉴于那地方确实还没有修缮好,所以衙门跟慈幼堂那边商量了下,约定暂时只把新来的人,送到新选址去。” 至于新来的人是谁? 除了张氏,哪里还会有什么别人呢? “如今我就要到京城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姜安宁目露满意的神色,看着一家纸扎人做的十分灵动的白事铺,笑着说道:“我阿娘与爹爹的十周年祭祀,我只怕是没有办法回来,给他们烧上厚厚的一沓纸钱了。” “不如就趁着临走之前,多给他们烧一些。” “我瞧着那家的纸人,扎的就很是不错。” “你去帮我多买上几个吧。” “到时候,一并烧给他们。” “也省的他们在底下无人作伴,太过于寂寞。” 段青山笑着应了一声是。 “村里人,对您十分的妒忌,不待见。” “若是您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给老夫人他们烧纸,祭祀,只怕他们要揪着这个由头,再次向您发难起来。” “倒不如,就在城外烧吧。” 段青山煞有其事的提议:“不仅是去年逃荒过来的那些人,会在城外烧纸祭祀,缅怀已经逝去的亲人们,就是城里头,也有不少人会到城外来烧。” 姜安宁“嗯”了一声:“你办事儿,我放心,你尽管去安排吧。” 主仆二人似是而非的说了一通祭祀烧纸的事儿,任凭是谁在此时经过听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段青山去了姜安宁说纸扎人做的好的那家,买了十六个纸人,跟店家约定好了,送到城外破庙去。 那里临近乱葬岗。 平日里,确实有不少的富贵人家,会过去那边,给那些孤魂野鬼烧纸,希望他们都能好好安息。 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也有不少人,会送一些纸扎的童男童女过去,放到附近的义庄,或是破庙里头。 倒也不是那些人,真的就没个忌讳,不怕会因此被那些孤魂野鬼给缠上身。 而是因为半年前,江安县忽然来了个神出鬼没的轻轻道人。 此人算得一手好卦。 几乎是说的每一句话都灵验了。 于是渐渐的,就在江安县有了名声。 不少富贵人家,都惦记着请人上门来批命看风水,想要用来延续家族的富贵。 奈何这位轻轻道人实在是太过于灵验。 几乎是人人都想要请其帮忙批命看风水。 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是这位轻轻道人亲口所言,只要能够安抚得了城外乱葬岗里那些游荡的孤魂野鬼,度化他们,赠送他们一些在地下的衣食无忧,便胜造无数功德。 于是,一时间的,城内的白事铺子,几乎都快要被踏烂门槛了。 那些什么纸钱,金元宝,被那些有钱人家的下人们,一马车一马车的往城外拉。 成天成宿的烧给那些孤魂野鬼。 要不是衙门介入,规范了他们烧纸的时间、数量,只怕那附近都要被烧个干干净净。 如今,大家伙烧纸的热情,虽然说没有刚一开始的时候,那样高涨了。 可还是时不时的,就会有人过去烧些纸钱。 尤其是…… 做了亏心事儿的那些宵小们。 就连姜家村的人,也曾过去烧过几次呢。 只是不知道姜家村的那些人,是因为什么而亏心。 姜安宁看着段青山安排打点好,觉得好像也没有刚刚那样气闷了。 重新回到了马车上,吩咐人道:“到饕餮楼吧,有些饿了,去吃个饭。” 段青山“诶”了一声,重新掉转了马车的方向,驱车朝着饕餮楼而去。 饕餮楼是最近一段时间,在江安县城兴起的一家酒楼。 原本也是一家老字号,后来不知道是换了东家,还是怎么的,突然间就改名了。 不过这改了名之后啊,生意倒的确是火爆起来了。 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只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家酒楼,竟然敢口气如此之大,取了这样个名字。 尤其是附近书院里,喜好美食的学子们,特意过来品鉴了一番。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尝味道,还真的就是惊为天人! 惹得几个学子,当即就吟诗几首。 饕餮楼也因此,声名鹊起。 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过来饕餮楼品尝美食。 姜安宁去的时候,尚没有到饭点儿。 但饕餮楼里头,已经隐隐人满为患的架势。 “诶呦,这位客官,您真的是稀客,快快里边请,您一早预定好的包间,已经给您收拾干净了,还点上了您最最喜欢的香料。” 姜安宁没有客气,直接跟着店小二,去了二楼位置最好的包厢。 刚一进门,闻风而来的饕餮楼老板,就嘤嘤嘤的跟着进来了。 “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呢!” 姜安宁刚要坐下,迎面一阵香风扑鼻,吓得她赶忙退开数步,离人远了几分。 险些因为人的躲避,扑个嘴啃泥的晚娘,顿时一脸的幽怨。 姜安宁嘴角微抽,尴尬的咳了咳:“不好意思啊,下意识反应。” 晚娘瘪了瘪嘴,神色委屈。 “好端端,你怎么就想着,开起酒楼来了呢?” 姜安宁还是第一次过来这里。 不过,过去的半年里,倒是会时常听段青山提起来。 知道这是晚娘跟姜轻轻合伙开的。 当初找上姜轻轻的时候,倒也真的没想到,她居然真是福建那边大船商家的女儿。 晚娘哼了哼声:“你一来,也不说关心关心人家,倒只好奇我为啥开这个酒楼。” 姜安宁:…… 她着实有许多日子没见过晚娘了,只觉得人此时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甚至好像还丰腴了些。 想来日子是过得很不错的。 “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姜安宁绕过人去,挑了个地方坐,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拿起手写菜单。 好像真的并不十分好奇晚娘究竟为什么会开了这间酒楼。 晚娘有些愣住了,神情更是幽怨。 - 酒楼对面的小院。 娇娘有些着急:“姜安宁去饕餮楼了……她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王尚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神色轻松的品着。 “发现什么?” “不过就是一家普通的酒楼罢了,有什么好发现的?” 娇娘还是着急:“可那酒楼明明是你……” “我什么?” 王尚搁下茶杯,漫不经心的瞟了人一眼:“饕餮楼的前东家,因为经营不善,且家中儿子有了出息,决定举家南下,搬到余杭去。” “所以便将手中闲置的资产,交给牙人帮忙变卖了……” “好巧不巧的,晚娘靠着卖香料赚了些钱,不仅盘下了画舫,还用剩余的钱,买下了饕餮楼,重新装潢,盛大开业。” “因为饕餮楼那两个福建船商家里来的厨子,烧的一手好菜,渐渐的声名鹊起,门庭若市。” “这都是人家晚娘经营有方的功劳。” “你杞人忧天个什么劲儿?” 王尚语气轻松,像是完全不能够理解娇娘那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 “我杞人忧天?” “哈?” 娇娘冷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忘记了,那晚娘究竟为何会突然间兴起开了一家饕餮楼?” “又或者是你耽于美色,早就已经忘记了,她心悦于你的事情?” “这半年来,你没少利用她对你的倾慕之情,暗中做手脚吧?” 王尚神情冷了几分:“注意你的言行。” 他目光略显凶狠的警告道:“我可没有利用过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情。” “你不要在这里无中生有。” “说一些有的没的。” “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略微用力的搁下茶杯,发出噔啷的一声。 起身走到人的跟前:“要是你不知道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好好的想想。” “直到你学会说话为止。” 娇娘气息微滞,心中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东西,道理说不过,就跟她讲武力。 不就是仗着比她力气大了几分吗? 且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她会手刃了这个狗男人。 以报现在被他盛气凌人之仇! 真是、真是……真是气死她了。 娇娘狠狠的剜了王尚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服气。 却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了。 王尚见人识趣儿,冷哼了声,收起那身压迫感,只警告道:“以后别乱说话,小心丢了舌头。” 第267章 且悲 “我杞人忧天?” “哈?” 娇娘冷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忘记了,那晚娘究竟为何会突然间兴起开了一家饕餮楼?” “又或者是你耽于美色,早就已经忘记了,她心悦于你的事情?” “这半年来,你没少利用她对你的倾慕之情,暗中做手脚吧?” 王尚神情冷了几分:“注意你的言行。” 他目光略显凶狠的警告道:“我可没有利用过任何人为我做任何事情。” “你不要在这里无中生有。” “说一些有的没的。” “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略微用力的搁下茶杯,发出噔啷的一声。 起身走到人的跟前:“要是你不知道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好好的想想。” “直到你学会说话为止。” 娇娘气息微滞,心中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东西,道理说不过,就跟她讲武力。 不就是仗着比她力气大了几分吗? 且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她会手刃了这个狗男人。 以报现在被他盛气凌人之仇! 真是、真是……真是气死她了。 娇娘狠狠的剜了王尚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服气。 却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了。 王尚见人识趣儿,冷哼了声,收起那身压迫感,只警告道:“以后别乱说话,小心丢了舌头。” 娇娘翻了白眼。 嘴上说着“是是是,我记住了”,心里想的却是:还什么别乱说话,我有哪一句是乱说的了? 是周家老爷子,得知儿子在余杭被绑架了,不得不变卖家产,亲自上门去赎人这事儿,不是是你暗地里做下,还是诱导晚娘开这家酒楼,不是你刻意为之了? 那个死能装! 好像跟一朵好漂亮的白莲花似的。 呸! 虚伪! “你骂我?” 王尚的声音,冷不丁的在人耳边响起,惊吓的娇娘差点蹿跳起来,心虚的回避着人的视线,不敢与之对视:“谁、谁骂你了?!” “我都没有说话!” “你可别在这儿污蔑好人啊!” 王尚戏谑的冷笑:“你在心虚。” “谁、谁心虚了!” 娇娘浑身上下就嘴最硬:“我没有!你可别冤枉好人!” 她呵呵冷笑了几声:“我有什么好心虚的,真是笑话。”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王尚贴近了人的耳畔,轻轻吹气,温热的呼吸,恼火的娇娘直瞪眼睛,毫不犹豫的扬手给了人两巴掌。 “我那是嫌看你会脏了老娘的眼!” 娇娘怒斥后冷笑:“真不知道,那个把你放在心尖尖儿上,当作梦中情郎的人儿,得知你如此轻浮放浪,会不会后悔将一颗心放在了你这里,觉得晦气!” 王尚呵呵了几声。 “只要你不出去胡言乱语,我自然永远都是端方君子。” 他话似无意,实则警告。 娇娘嘴上不敢说什么顶撞的话,心里已经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呸! 什么东西! 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 早晚要遭报应的! 就算娇娘什么都没说,王尚也能从人的表情里头,看出她在骂他。 不过也不重要。 窝在这里这么许多年,有情绪很正常。 骂就骂吧。 他相信娇娘还是知道,舌头该放在什么位置的。 况且…… 现如今,他身边剩下的人,也只有一个娇娘了。 之前被派去与周然接触的招妹,失踪了许多时日,他派了许多人手,甚至都怀疑,是京城那边,把人给召了回去。 后来倒是找见人了。 不过,却已经成了尸体一具。 这半年以来,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王尚透过门窗,望着院墙之外,依稀可见的饕餮楼三个字。 这半年以来,他们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联系了安插在其他地方的眼线暗桩。 严查过往的船只,车辆。 甚至是深山老林,他们都安排了不少人去搜寻。 还因此折损了不少的人。 命丧虎口、困于瘴气,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将他这个本来百十人的精良小队,给冲击的几乎犹如一盘散沙。 可即便是这个样子,他们仍旧没有找到赵海的踪迹。 赵海就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知所踪。 唯一的好消息,大抵就是他们找到了招妹。 那个之前被他安排去和周然接触,或者也不能够说是由他安排吧。 确切的说,招妹是宫里那位,安排来监视他的眼线。 虽然听命于他,却又不完全的听命于他。 由招妹去找周然,想通过周然和村中其他几个人的手,横插一杠,给姜安宁的生活施加以痛苦。 就是招妹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招妹自己做好了决定,便一意孤行的去做了。 当然,他也并没有反对就是了。 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反对。 这些人原本就怀疑他对姜安宁有怜悯之心,怀疑他之所以会想出,让姜安宁嫁给赵海一家,再由赵海那家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将其磋磨家暴致死的主意,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甚至还因此去告了他的黑状。 而他之所以能够得到君王的信任,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什么心腹存在,为帝王所重用。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 皇权倾轧,连手足兄弟都不值得信任。 何况只是命如草芥的刀子呢? 这把刀不听话,换一把新的便是。 指望帝王,对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哦,甚至这把利刃都不是被帝王紧紧握在手中的。 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调转方向,把尖锐刺向自己的刀子。 何来的无条件无底线信任呢?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倒是真的。 他之所以还能够留有命在,无非是因为当年,听到了桑静婉说的那句话。 姜安宁如果在二十五岁之前死了,桑静婉就会活过来。 亲自为她的女儿复仇。 虽然这样鬼神之说的话语太过于无稽之谈。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就连帝王,他也不敢贸然冒险。 毕竟桑静婉那一身离奇的本事儿,着实是叫人忌惮。 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留有什么后手? 姜安宁不过是区区一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在帝王的眼中根本就不足为惧。 可若是重新复活的桑静婉…… 帝王至今想起来,还是夜难安寝。 就是因为有此忌讳,他才有机会,到帝王面前卖弄可怜。 成功保住了性命。 自然,他也就没什么立场,更没有什么必要,去反对招妹。 只要姜安宁不会在二十五岁之前死,其余的,便不重要了。 就算姜安宁提前死了,那也无所谓。 又不是他出的主意,要他们在赵海一家之外,再额外给姜安宁制造困难,将人衬托的,仿佛是天煞孤星一般的。 只是…… 王尚回想着自打姜安宁把赵海诉之公堂开始,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事情。 仍旧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被他给忽略掉了。 一如,他至今,还不知道,招妹为何会溺毙于河泥之中。 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然为什么会死?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残忍的将周然给杀害了? 是招妹? 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 杀害招妹的,又会不会和杀害周然的是同一个人? 赵海又究竟是去了哪里? 真的是遁入人海,茫茫难寻……还是实际上也已经死了,只是他们至今还没有发现人的尸体而已呢? 眼见着他们就要动身,随着姜安宁一起回京城了。 偏偏还有这么许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 饕餮楼里。 姜安宁无视晚娘的嘤嘤啜泣,委屈诉苦。 若是从前,她见到美人落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肯定早就心软了。 可是…… 只要一想到,在某个滂沱大雨的夜晚,晚娘,一铲子又一铲子的,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给拍进了河滩里。 直接将人溺毙在河泥之中,面无惧色。 她就再也升不起任何心疼的感觉了。 倒不是因为她对晚娘有什么意见,实在是……只要一想起那个雨夜发生的事情,她就会觉得眼前这人的一切委屈可怜,都是装出来的。 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说来,那天夜里…… 姜安宁翻看着菜单的手,微微顿住,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目光渐渐飘远。 那是一个雷电交加的雨夜。 天空电闪雷鸣,时不时的就会有一道雷火劈落,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根本就不敢出来。 生怕会倒霉惹到雷火,白白丢了性命。 姜安宁本来也是。 那天她甚至打算早早的歇下。 只是还没来得及脱鞋上炕,弹幕就忽然间开始闪过好多条红色加粗的【晚娘有危险】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顾不得去细想。 急匆匆的,根据弹幕的指示,找到了晚娘所在的地方。 当时,那个高大凶恶的男人,正掐着晚娘的脖子,面目狰狞,衣衫凌乱。 姜安宁想都没想,就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人的后脑勺砸了上去。 不过也不知道那男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 被他用了大力气狠狠砸了那么两下,鲜血直流,竟然也没有倒下。 只见他把晚娘丢了出去,狰狞又恶心的笑着向他走了过来,淫秽邪祟的笑容,令人看着恶心, 他目光轻蔑的朝她伸出手来,仿佛是在嘲笑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也敢蜉蝣撼树,不自量力的多管闲事。 即便是离得很远,姜安宁也感受到了来自男人身上的那种恶意。 她甚至在某一个瞬间,觉得这个面容丑陋狰狞的男人,与赵海的那张脸重合了。 都是只会仗着力气欺负弱女子,却以此为荣为乐的的废物。 姜安宁目光冷了冷,刚刚抓紧了手中的石头,想要朝着人那张恶心的脸,恶心的眼神砸过去。 就听见砰的一声,男人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随后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晚娘?” 姜安宁有些震惊的看着男人倒下之后,才露出身形的晚娘。 她手中还握着刚刚击倒男人的铁锹,眉眼冷淡的不见一丝温度。 晚娘只是轻轻瞥了眼姜安宁,并没有说话。 只是走到那男人的身边,照着人的脖颈又补了两锹下去。 那充满恨意的力度,看的姜安宁都觉得有些疼了。 之后,晚娘仍就是一言未发。 一个人,独自,吃力的,把那恶心的男人,拖拽到了河边。 面朝下,扣进了河泥里。 狂风吹动着河水,不停的拍打着河滩。 冰冷浑浊的河水,扑腾在晚娘的膝盖之下,将人的衣裙,全部打湿。 也将晚娘脚底下踩着的那恶心男人,给淹没了半个脑袋。 随着晚娘挥舞着铁锹,一下又一下的将人拍进河泥里。 姜安宁看到了男人微弱的挣扎。 只不过很快,他就没了动静。 男人,终于是在血流而亡之前……被溺毙了。 姜安宁远远的看着,倒也不是不想上去帮忙。 实在是晚娘那时的模样,让她觉得上前帮忙,反而是多事了。 等确定人死了,晚娘才像是紧绷着神经,彻底被扯断了一般,跌坐在地上,任由河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呜呜夜夜,她泣不成声。 她哭了很久,从无声到有声,又从有声到无声……终于在雨将停,天快要亮的时候,对姜安宁,说了那天夜里的第一句话:“安宁,他杀了阿妈。” 姜安宁当时是有些没太理解,晚娘所说的阿妈是谁的。 直到后来,她恍惚的想起来……是画舫的前老板吴娘。 晚娘对画舫老板,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吧。 恨她把自己当成摇钱树,阻挠她给自己赎身。 也打破了她的幻想,让她知道那些男人说的海誓山盟、承诺保证,都是狗屁一通! 都是骗她的。 可她自幼就不知道自己的双亲是谁。 只知道,自打记事以来,在她身边照顾她的,教她学本事,打她也骂她,但也确实是让她衣食无忧,安安生生长大了的人……是吴娘。 她想恨,她又没办法恨。 直到、直到吴娘死了以后,她帮人整理遗物,无意中看到了一封血书。 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是多么的可笑。 她是吴娘在画舫一个小姐妹生的孩子。 那个小姐妹,因为轻信了男人在肚皮上的鬼话,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偷偷生下了她。 又拿出全部的身家积蓄,资助了那个男人读书、科举。 本以为男人出人头地了,就会接自己离开这风尘之地,过相濡以沫的平淡日子。 没想到…… 男人早就已经另作他娶,不仅仅是将她给抛弃了,甚至,还想要杀了她。 第268章 后续 吴娘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架不住晚娘是个脾气倔的。 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那时候吴娘还不是画舫的老板。 她也不过是给人打工的而已。 这些年,能够在画房养着晚娘长大,已经是当时的画舫老板,格外容情了。 吴娘不同意晚娘挂牌子接客。 晚娘便自己找到了当时的画舫老板。 “……在我真的接客之后,吴娘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她生气不愿意见我,整整半年多的时间没有与我说话。” “我那时候甚至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便要就此决裂了。” “结果没想到,沉默寡言,每天只是安静做事的吴娘,却不声不响的成了画舫的新老板。” “那时候她语气特别严厉的跟我说,走上了这条路,便必须要学会去争。” “争头牌,争地位。” “往后哪一天要是我不能赚钱了,她让我自己好自为之,别想着她会施舍。” “可我知道她不过就是嘴硬心软罢了。” “她成了画坊的新老板,也不过是想多庇佑我几分。” “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 晚娘泣不成声:“在我自己找的画舫老板,越过她的同意去接客时,她一定是很恨自己,没能成为画舫上最有话语权的人吧。” “她一定在怪责自己,没有护好我。” “可我从来就不怪她。”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命就是要握在自己的手里,才算是命啊。” 姜安宁听着晚娘叙说心事,久久无言。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 也觉得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样的好听话去安慰人,都显得过于苍白,过于徒劳。 晚娘哭了一阵,倒是也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略显急切的望着姜安宁。 “安宁,你要小心,你一定要小心!” “娇娘那些人,她就是冲着你来的。”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可那段时间我隐隐约约的听到,他们所说的话题,基本上都是关于你。” “他们想要算计你。” 晚娘轻皱了皱眉:“可他们的话,又总是十分矛盾。” “他们好像是想要杀了你。” “又不知道为什么,又悄悄的保护着你。” “但无论怎样,他们都一定不是好人。” “一定不是的。” “他们想要从吴娘的手中买下画舫,吴娘不同意,他们便杀了吴娘,他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姜安宁轻轻拍了拍情绪有些激动的晚娘。 柔声细语:“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 晚娘不太敢相信的看着姜安宁。 姜安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知道娇娘,是从前赵海在外面的姘头。” 她沉默了许久。 在晚娘合不拢嘴的震惊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缓缓出声。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 “好在那天,我也只不过是与宋姐姐误打误撞的去了画舫,没能引起什么怀疑。” “只是当时,我也没什么机会跟你说话。” “我担心,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画舫,就是因为盯上了我。” “所以并不敢贸然与你接触。” “免得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后来遇见段青山,我才敢再次跟你重新联系起来。” 可她也着实没有想到,画舫竟然不是王尚那些人,用光明正大手段得来的。 而是…… 姜安宁忽然就觉得有些无法面对晚娘。 “如果不是我贸然找到了你,很可能你们也不会被我连累。” 晚娘却忽然间勃然大怒,给了她一巴掌。 “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叫你连累的我们?” “刚刚雨下的太大,把你脑子浇坏掉了,是不是?” “你不去怨怪那些杀人不眨眼、是人命如草芥的恶魔,反倒是在这儿找起自己的原因来了?” “脑子进水了吧你!” 晚娘从前总是细声细语,一开口仿佛能把人的骨头给酥掉。 如今冷不丁的暴怒起来,还真就是把姜安宁给吓了一大跳。 她呆呆的望着人:“你不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 晚娘剜了人一眼:“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如果不是因为我……”姜安宁刚小声嘀咕起来,就又被晚娘给敲了脑袋。 “因为你什么?” “如果不是你找过来的话,我至今可不会有什么自由身。” “更别说,成为画舫的新老板。” “我也不可能有了新的营生,做的香料声音,几乎是包揽了江安县所有画舫的生意。” “那段时间,谁见了我不恭恭敬敬的喊一声晚夫人?” 晚娘神色间,又恢复了几分光彩。 “难道就因为后面发生的意外,我就要怪责你,怨怼你,抹平你给我带来的一切好处便利?” 她瞪了姜安宁一眼:“我在你眼中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 姜安宁急忙的否认出声,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晚娘哼了哼,见她态度真诚,这才神色好了些。 “如今,我也算是大仇得报,也算了无遗憾了。” “谈不上再去怪谁。” 晚娘笑了两声,笑着笑着,眼角就漫出泪来:“如果真的要怪,我也只会怪天道不公。” “怪苍天无眼。” “怪那些烂了心肝肠肺的东西,从生下来便把人分了三六九等。” “除此之外,我再怪不得任何人,任何事儿。” 黑暗散去,日光漫起。 晚娘神情倔强的抹了抹眼睛,擦干净那些卷着湿发的泪水,眼底多了几分狠绝。 仿佛是要把那些不痛快的过往,全部都留在那个大雨滂沱的黑夜。 “咱们走吧。” 她擦干净泪水,拄着铁锹,步子稍显艰难的,从泥泞中拔了出来,奔着画舫的方向走。 姜安宁看了看还在河滩埋着半颗脑袋的男人,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追上了人。 “你……” 不是,这么明显的作案现场,就这么就在这里了? 还直接就奔着家去了。 不怕被官府找上门啊? “放心吧,就算是被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又如何?” “昨晚那个天气,难道还会有谁出来不成?” “难道还会有人看见不成?” “一没人证,二没物证,哪个敢说我是凶手?” “就算他们要说,我也可以不认啊。” “这样大的雨,就算是留有什么痕迹,很快也会被冲刷干净了。” “当初他们不就是这样对吴娘的吗?” “如今我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姜安宁还是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好歹像她似的,撒上点儿化尸粉啊。 这杀了人,不毁尸灭迹…是不是有点太张扬了? 晚娘却满是无所谓。 “放心吧,这雨且还有的下呢。” “要不了多久,河滩就会涨水了。” “更何况,那地方本来就是退潮之后露出来的河滩。” “等到水位涨回来,不需要你插手,河水带过来的鱼儿,就会把人给啃食干净了。” “就算他侥幸,好运气,没有被鱼儿吃干净,被水泡上那么一段时间,伤口也浮囊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谁知道他是被人用铁锹砸的脑袋,还是摔了跟头,跌倒陷在河滩里,被水里的什么碎石头、破铜烂铁的,给割了脑袋脖子的?” “说不定,等下还会有水鸟过来,把他的脑袋给叼走,碰到更深处的河里呢。” 晚娘语气轻松。 走了几步,才忽然间停住,有些奇怪的看着姜安宁:“说起来,你是怎么会突然间来这儿的?” 如果不是姜安宁突然过来的话,她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帮吴娘报仇。 早就已经死在了那个男人的手底下。 “算起来你又救了我一命。” 晚娘哼了哼声:“我就说,我没有任何立场怪你吧。” 她也不太在意姜安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略有傲娇:“你不止给了我第一次重生,让我享受到了掌握自己人生的乐趣。” “还有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把我从那个恶心男人的手底下救了回来。” “不然……” “被那个恶心东西给掐死,我恐怕死都不会瞑目的!” 姜安宁:…… 她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一时间还真的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人的问题了。 说她是因为得到了弹幕的提示,所以才会急匆匆的赶过来? 听起来就很荒谬。 不回答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看起来,人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 姜安宁不是个擅长编瞎话的人,一时语塞,便索性趁着人注意力不在这里,选择装没听见。 本以为,这事儿会就这样,含糊蒙混过去。 没想到,晚娘却像是又忽然间续上了弦儿一样。 再次杀了个回马枪,瞅着人,一副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你还没跟我说,你怎么会忽然间跑到这儿来呢?” 姜安宁“唔嗯”了声,目光躲闪心虚,声音轻轻:“我如果说,我是做梦……梦见的,你相信吗?” 晚娘眨了眨眼,似乎是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她这话。 “你是说,你做梦,梦到了我,还梦到我有危险,还梦到我是在什么地方有了危险,所以特意的,为了我,急匆匆的赶过来?” “是这样吗?” 姜安宁被她这话说的,心虚的不得了。 含糊不清的胡乱嗯了几声。 没想到,晚娘却十分激动,大力拍向她的肩膀:“你做梦都梦见我,你心里有我!” “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 “你肯定是心里头有我,所以才会梦到我。” “也正因此,你才会在梦中预见了我的危险,如天神一般及时降临,将我拯救于水火。” “这就是上天给咱俩牵的红绳啊!” 晚娘特别的激动。 把姜安宁都给说愣住了。 “啊?” 还可以这样子解释吗? 可,她们两个都是女子……这怎么牵红绳? “我就说吧,我肯定是没想错。” “就是救我于水火的再生父母!” 晚娘壮志豪情道:“我不管了!我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要跟你姓。” “我不叫乌晚了!” “我要改名。” “我现在叫姜晚了!” 晚娘一通操作下来,直把姜安宁看的一愣一愣的。 还、还可以这样的吗? 可……这、这、这、这几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好的,你也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决定了。” 晚娘十分激动的再次拍了拍她肩膀。 力气大的,都有些让她怀疑,这妮子是不是也有弹幕打赏。 这一巴掌拍的,险些给她拍个趔趄,摔在地上,砸个嘴啃泥出来。 而之后,她更是连一句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晚娘,也的的确确去改了名字。 那个男人,也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被雨水给冲走了。 那天之后又接连下了三天的暴雨。 是以,男人足足在水里泡了七八天,才终于在一处岸边被人发现。 最后,也的确是没有衙役找上门。 倒是官府出了一则公告,提醒江安县的百姓,暴雨天气千万不要冒险出门。 事后人们也就都传,那几天大雨,狂风乱作,电闪雷鸣,有人喝醉了酒,跑出去失误掉进了河里。 江安县本来就是个水系发达的地方。 大河小河数不胜数。 也时常会有人掉进河里,不幸溺亡。 那段时间,倒是家家户户都提醒着自己家里的孩子,耳提面命又耳提面命的,严禁他们到河里去野浴。 生怕会出了什么事故。 这件事儿,也随着官府的公告,彻底烟消云散。 时不时会有偶尔有人唏嘘两句,叹一句可惜。 没有人怀疑,是晚娘杀了人。 再后来,晚娘就关停了画舫,遣散了众人。 不过,那时候画舫,已经也没有什么人了。 姜安宁也是后来才得知,娇娘那些人,不仅仅是杀了吴娘,连从前跟晚娘一起共事过的其他小姐妹儿,也全都惨遭毒手。 再后来,晚娘就开了这家饕餮楼。 跟姜轻轻一起。 姜轻轻在帮着姜安宁狐假虎威,装成人傻钱多的大船商,到姜家村去收购了几次蚕茧之后,还真就在这其中找到了些许门道。 尤其是桑家兄弟养出五色蚕茧之后。 她更是看到了满满登登的金银珠宝,在向她招手。 也是在这个时候,姜安宁他们才知道,姜轻轻真的是大船商的女儿! 五色蚕茧的生意,就是经过姜轻轻牵线搭桥,让朝凰绣坊和船商姜家,共同合作的。 后来,姜安宁又用那些五色蚕丝,制成了手帕、衣裳等。 这些一经面世,就遭到了众人疯狂抢购。 尤其是在京城。 第269章 长生不老 晚娘,也的的确确去改了名字。 那个男人,也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被雨水给冲走了。 那天之后又接连下了三天的暴雨。 是以,男人足足在水里泡了七八天,才终于在一处岸边被人发现。 最后,也的确是没有衙役找上门。 倒是官府出了一则公告,提醒江安县的百姓,暴雨天气千万不要冒险出门。 事后人们也就都传,那几天大雨,狂风乱作,电闪雷鸣,有人喝醉了酒,跑出去失误掉进了河里。 江安县本来就是个水系发达的地方。 大河小河数不胜数。 也时常会有人掉进河里,不幸溺亡。 那段时间,倒是家家户户都提醒着自己家里的孩子,耳提面命又耳提面命的,严禁他们到河里去野浴。 生怕会出了什么事故。 这件事儿,也随着官府的公告,彻底烟消云散。 时不时会有偶尔有人唏嘘两句,叹一句可惜。 没有人怀疑,是晚娘杀了人。 再后来,晚娘就关停了画舫,遣散了众人。 不过,那时候画舫,已经也没有什么人了。 姜安宁也是后来才得知,娇娘那些人,不仅仅是杀了吴娘,连从前跟晚娘一起共事过的其他小姐妹儿,也全都惨遭毒手。 再后来,晚娘就开了这家饕餮楼。 跟姜轻轻一起。 姜轻轻在帮着姜安宁狐假虎威,装成人傻钱多的大船商,到姜家村去收购了几次蚕茧之后,还真就在这其中找到了些许门道。 尤其是桑家兄弟养出五色蚕茧之后。 她更是看到了满满登登的金银珠宝,在向她招手。 也是在这个时候,姜安宁他们才知道,姜轻轻真的是大船商的女儿! 五色蚕茧的生意,就是经过姜轻轻牵线搭桥,让朝凰绣坊和船商姜家,共同合作的。 后来,姜安宁又用那些五色蚕丝,制成了手帕、衣裳等。 这些一经面世,就遭到了众人疯狂抢购。 尤其是在京城。 “……你都要去京城了,我能不准备起来吗?” 姜安宁在晚娘的碎碎念叨声中,回过神来。 “这跟我要去京城了有什么关系?” 晚娘登时就瞪了眼睛,随后假装掩面而泣:“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有心肝的。” 姜安宁:…… 她怎么就没有心肝了? 晚娘看着人懵懂无辜的样子,更是来气。 “你这一去京城,还不知是何年月能够回来。” 她满是忧心,对姜安宁如此没心没肺的样子,尤其恨铁不成钢。 姜安宁倒是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不知是何年月,才能回来嘛。 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呢。 “你还点头!” “我看你真是一点都不着急。” “要是衬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 姜安宁眨了眨眼,略显无辜:“为什么要着急?” 现如今这个样子就很好呀。 有什么可着急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需要着急的,那大概就是,她不能立刻前往京城去。 不能立即调查出阿娘与爹爹被害身亡的真相,手刃凶手。 “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 晚娘瞪了人一眼,苦口婆心道:“京城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其实那般好去的地儿?” “你这去了,人家是否给你安排住宿?” “若是人家不给你安排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自己找地儿来住下?” “若是人家给你安排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花钱打点打点,免得被人,暗中对你使绊子。” “到时候被人给坑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害的。” 晚娘哼了哼:“老话早就说了,阎王易见,是小鬼难缠。” “你不客客气气的跟人处好关系,回头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被那些个黑心肝的,在贵人面前编排你几句坏话,让贵人对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可不是被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害的?” 姜安宁撇了撇嘴,对晚娘这话,有些不以为意:“小鬼儿若是真想害我,黑心肝的要真是想存心污蔑我,岂会因为我对他好,给了他好处,就不刁难我。” 难道是她对赵海一家不够好吗? 可结果呢? 又有谁感念她的恩情了? 便不要说感恩了,甚至是连手下留情都没有。 上辈子,在赵海活活将她打死的时候,可曾有过一时半会儿的犹豫,是想起她曾经奉献与他们全家的好处的? 没有! “可笑脸迎人总不会有错!你不先试着跟人打好关系,拿金银上下打点打点,怎么知道不能规避风险?” “那老话不是说了吗?伸手不打笑脸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晚娘理直气壮。 姜安宁比她更理直气壮:“想打你的人,可不会因为你对他露出了笑脸儿,就对你手下留情。” “相反,倒是很有可能会因为你对他露出笑脸、讨好逢迎、卑躬屈膝,更加得寸进尺、肆无忌惮的欺负你、凌辱你!人都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 晚娘语塞,好一会儿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最后只吭哧瘪肚的,憋出来一句:“你这是强词夺理。” 姜安宁瞅着她,只把人瞅的举手投降。 “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 “那,就算你不考虑住宿,不考虑上下打点,送礼送人情,那你也总要考虑吃饭吧?四季的衣裳,到了那边儿是否要重新置办?” “那边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气候?跟咱们江安县比起来是冷,还是热?” “这些你总要考虑的吧?” “再就是,一旦需要你自己操心食宿的问题,这租金,就得是很大一笔花销吧?” “你去了京城之后,给人干活打工,有没有工资拿?是究竟只落了个好名声,还是人家会按月给你发俸禄?” “这在一开始,都没有说清楚过吧?” “万一人家就不给钱呢?” “你要操心的事情,需要的花销,那可不就更多了吗?” “我可是跟过路的船商打听过了,京城那边到了冬日,便需要烧炭取暖,这光是买炭的钱,就是笔很大的花销。” “还说那边到了夏天,酷暑难耐,屋子里若是不放些冰降温,那都热的没办法待人。” “这买冰的钱,又是很大的花销。” “且我可还听说,这冰,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上的。” “普通人你想要买,那得花更大的价钱。” 晚娘斜了人一眼,冷哼:“这一笔一笔的,都是大花销。” “就算你现在是有了点积蓄,你有本事能赚大钱,可这钱,要是只进不出,那便是金山银山,也早晚有花完的一天吧?” 姜安宁“唔”了一声:“可是,这跟你开饕餮楼,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她想说风凉话,也不是她看轻了晚娘。 实在是,江安县这个小地方,开酒楼的营收,真的不怎么样。 倒不是说就赔钱了,只是那点钱,甚至都还没有朝凰绣坊卖的五色绣帕来的高呢。 能做什么? 总不能,是要把饕餮楼开到京城去吧? ……那怕是真的要赔钱,也真的要花大钱,去打点了。 姜安宁自觉她是实话实说。 没想到却是踩到了晚娘的尾巴,气的人直瞪她。 如果眼神有杀气,姜安宁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晚娘的眼神,给剜剔干净骨肉,大卸八块了。 “所以我说你这人真是没心肝。” “我还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赚钱,供给你路费!” “总不好叫你空着手就去了京城,到时候不管到哪里,遇见了那需要花钱的事儿,就捉襟见肘吧。” 姜安宁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这么个小酒楼,能赚几个钱。 勉强维持生计,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吧? 没想到却被人给抓了包。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晚娘掐着腰,瞪着人:“莫不是觉得我这个小小酒楼,赚不到什么钱?”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姜安宁连忙摆手否决。 她可是真的怕了人了。 倒不是晚娘有多么的凶……相反的,如果晚娘真的很凶巴巴,是个母老虎,她还真就不见得会有多么发怵。 再尖酸刻薄,说话恶毒的人,她也都经历过了。 就算不骂回去,也已经学会了这耳朵进那耳朵出。 可偏偏晚娘不是。 晚娘是那种,一旦你惹她生气了,她便也什么都不说,就坐在那儿沉默的看着你,然后无声的垂泪。 美人落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晚娘有一句话,倒也真的不算是自夸。 她是真的很美。 尤其是梨花带雨,要哭不哭的时候,那个小模样,简直了……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常常会忍不住心神荡漾。 实在是美得惹人忍不住怜惜。 她可受不了。 “你分明是在心虚!狡辩!”晚娘哼了一声,当即就要落下泪来。 姜安宁赶忙举手投降:“好好好,那你说说,这家酒楼每日的营收,是多少?” “这个数儿!” 晚娘的脸色转阴为晴,伸出手来,有些抑制不住的小骄傲。 姜安宁数了数人的五根手指,不大确定的说:“五两?” 晚娘登时白了她一眼:“什么五两!” “瞅瞅你那没见过世面似的样子!”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睛:“那五十两?” 平心而论,能维持每天营收五十两,确实可以说是很不错的收益了。 没想到晚娘还是瞪她。 “大胆一点儿猜!”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该不会是五百两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的很了不得了。 可这也不太现实吧? 就江安县这么个小地方,一间9楼的当日营收,能在五百两? 便是画舫花楼那种销金窟,常有人一掷千金,也很难说,每天的营收达到五百两吧? 就这么说吧,五百两,是当初她给赵家上下,包括后来添丁进口的,足足九口人,整整六年的全部花销。 足以将人,喂养的油光水滑那种。 在他们这样的小地方,一个五口之家,一年能有个二两银子的收入,便能过得十分好了。 五百两……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豪绅了。 当然这也只是,在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她听说在那些鱼米之乡,一年得个十万雪花银,都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想到晚娘竟然还是摇头。 “你再放心大胆一些猜。” 晚娘傲娇的小脸儿上,满是得意,仿佛是一只高傲的猫,连求人夸奖,都是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的。 “这我可再大胆不了一点儿了。” 姜安宁瞅了人一眼:“你干啥了?抢钱了?” “咱们江安县的消费水平,我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 “就算是我从前没数,经营了半年的朝凰绣坊,也多多少少是有数了。” “啥样的人家,天天来你这里吃饭,能让你营收有五百两之多……吃的啥呀这是?红烧熊掌?榛蘑炖飞龙?” “便是山珍海味,也不至于每天赚这么多吧。” 晚娘嘟囔起嘴来,十分不开心:“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那我怎么就不能,每天赚个五千两?” 姜安宁倒还真就觉得,晚娘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该不会是跟我说真的呢吧?” “不是……你这酒楼里到底卖的是啥呀?” “现杀原始人也不至于啊!” 姜安宁是真的有些好奇了“咋的,你给他们下药了?” 她目光打量起四周来,想看看这酒楼里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地方暗藏玄机。 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什么下药!” 晚娘瞪了人一眼:“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只会做下三滥的人?” 姜安宁摇了摇头。 “你的为人我自然相信,只是……” 再怎么相信,也无法想象,这酒楼是怎么做到,每天营收五千两的。 就是去城中有钱的人家打劫,都不见得能抢来五千两银子吧。 那可得是好大一笔钱! 都能在这江安县买下一条街了! 也是卖多么稀奇的东西,才能一天就赚下买一条街的钱? “那是你忽悠人卖假药了?” 姜安宁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是最大的了。 她也是有过听闻,说是有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经常会夸大其词,宣传自己卖的东西能够延年益寿,让人吃了,就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最差,也能够强身健体。 实际上,那是屁用没有。 可偏偏,太多的人相信这种过于美好的祈愿。 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银子,那些所谓延年益寿,强健体魄的药膳方子,又或者是灵丹妙药。 用弹幕的话来说,就是卖保健品的。 甚至这东西,不见得是能把人吃好,吃的延年益寿,体魄强健。 反而是很有可能会把人吃出毛病,一命呜呼,痛病缠身。 第270章 待定 “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 晚娘瞪了人一眼,颇有些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 可气了一阵,也就冷静了。 她苦口婆心道:“京城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天子脚下皇城根儿,岂是那般好去的地儿?” “穷家富路的,跑去这么远的地方,你总得打算起来吧!” “你这去了,人家是否给你安排住宿?” “若是人家不给你安排的话,你是不是就要自己找地儿来住下?” “若是人家给你安排的话,你是不是又要花钱打点打点,免得被人,暗中对你使绊子。” “到时候被人给坑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害的。” 晚娘哼了哼:“老话早就说了,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你不客客气气的跟人处好关系,回头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在那种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万一被那些个黑心肝的,在贵人面前编排你几句坏话,让贵人对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又或者是,编排你是这个党羽、那个忠诚的,无端莫名的惹来对方记恨,可不是要被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害的?” 姜安宁撇了撇嘴,对晚娘这话,有些不以为意:“小鬼儿若是真想害我,黑心肝的要真是想存心污蔑我,岂会因为我对他好,给了他好处,就不刁难我。” 难道是她对赵海一家不够好吗? 可结果呢? 又有谁感念她的恩情了? 便不要说感恩了,甚至是连手下留情都没有。 上辈子,在赵海活活将她打死的时候,可曾有过一时半会儿的犹豫,是想起她曾经奉献与他们全家的好处的? 没有! “可笑脸迎人总不会有错!你不先试着跟人打好关系,拿金银上下打点打点,怎么知道不能规避风险?” “那老话不是说了吗?伸手不打笑脸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晚娘理直气壮。 姜安宁比她更理直气壮:“想打你的人,可不会因为你对他露出了笑脸儿,就对你手下留情。” “相反,倒是很有可能会因为你对他露出笑脸、讨好逢迎、卑躬屈膝,更加得寸进尺、肆无忌惮的欺负你、凌辱你!人都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 晚娘语塞,好一会儿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最后只吭哧瘪肚的,憋出来句:“你这是强词夺理。” 姜安宁瞅着她,只把人瞅的举手投降。 “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 “那,就算你不考虑住宿,不考虑上下打点,送礼送人情,那你也总要考虑吃饭吧?四季的衣裳,到了那边儿是否要重新置办?” “那边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气候?跟咱们江安县比起来是冷,还是热?” “这些你总要考虑的吧?” “再就是,一旦需要你自己操心食宿的问题,这租金,就得是很大一笔花销吧?” “你去了京城之后,给人干活打工,有没有工资拿?是究竟只落了个好名声,还是人家会按月给你发俸禄?” “这在一开始,都没有说清楚过吧?” “万一人家就不给钱呢?” “你要操心的事情,需要的花销,那可不就更多了吗?” “我可是跟过路的船商打听过了,京城那边到了冬日,便需要烧炭取暖,不然啊,那个寒冷彻骨的北风,与漫天飘扬的大雪,就能够活活把人冻死!” “这不是你穿厚两层衣服,就能够抵御严寒的!” “不说别的,光是买炭的钱,就是笔很大的花销。” “还说那边到了夏天,酷暑难耐,屋子里若是不放些冰降温,那都热的没办法待人。” “这买冰的钱,又是很大的花销。” “且我可还听说,这冰,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上的。” “普通人你想要买,那得花更大的价钱。” 晚娘斜了人一眼,冷哼:“这一笔一笔的,都是大花销。” “你又知道,你这一去,要待上多长的时间吗?” “是一年半年?” “还是三年五载?” “就算你现在是有了点积蓄,你有本事能赚大钱,可这钱,要是只进不出,那便是金山银山,也早晚有花完的一天吧?” 晚娘哼了哼:“到时候,钱没了,人却还不能离开,你要怎么在那边过日子?” 姜安宁“唔”了一声,倒也真的有几分认可,只是…… “可这跟你开饕餮楼,又有什么关系?” 不是她想说风凉话,也不是她看轻了晚娘。 实在是,江安县这个小地方,开酒楼的营收,真的不怎么样。 倒不是说就赔钱了,只是那点钱,甚至都还没有朝凰绣坊卖的五色绣帕来的高呢。 能做什么? 总不能,是要把饕餮楼开到京城去吧? ……那怕是真的要赔钱,也真的要花大钱,去打点了。 姜安宁自觉她是实话实说。 没想到却是踩到了晚娘的尾巴,气的人直瞪她。 如果眼神有杀气,姜安宁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晚娘的眼神,给剜剔干净骨肉,大卸八块了。 “所以我说你这人真是没心肝。” “我还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赚钱,供给你路费!” “总不好叫你空着手就去了京城,到时候不管到哪里,遇见了那需要花钱的事儿,就捉襟见肘吧。” 姜安宁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说,这么个小酒楼,能赚几个钱。 勉强维持生计,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吧? 没想到却被人给抓了包。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晚娘掐着腰,瞪着人:“莫不是觉得我这个小小酒楼,赚不到什么钱?”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姜安宁连忙摆手否决。 她可是真的怕了人了。 倒不是晚娘有多么的凶……相反的,如果晚娘真的很凶巴巴,是个母老虎,她还真就不见得会有多么发怵。 再尖酸刻薄,说话恶毒的人,她也都经历过了。 就算不骂回去,也已经学会了这耳朵进那耳朵出。 可偏偏晚娘不是。 晚娘是那种,一旦你惹她生气了,她便也什么都不说,就坐在那儿沉默的看着你,然后无声的垂泪。 美人落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晚娘有一句话,倒也真的不算是自夸。 她是真的很美。 尤其是梨花带雨,要哭不哭的时候,那个小模样,简直了……她一个女子见了,都常常会忍不住心神荡漾。 实在是美得惹人忍不住怜惜。 她可受不了。 “你分明是在心虚!狡辩!”晚娘哼了一声,当即就要落下泪来。 姜安宁赶忙举手投降:“好好好,那你说说,这家酒楼每日的营收,是多少?” “这个数儿!” 晚娘的脸色转阴为晴,伸出手来,有些抑制不住的小骄傲。 姜安宁数了数人的五根手指,不大确定的说:“五两?” 晚娘登时白了她一眼:“什么五两!” “瞅瞅你那没见过世面似的样子!” 姜安宁眨巴眨巴眼睛:“那五十两?” 平心而论,能维持每天营收五十两,确实可以说是很不错的收益了。 没想到晚娘还是瞪她。 “大胆一点儿猜!” 姜安宁眨了眨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该不会是五百两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真的很了不得了。 可这也不太现实吧? 就江安县这么个小地方,一间酒楼的当日营收,能在五百两? 便是画舫花楼那种销金窟,常有人一掷千金,也很难说,每天的营收达到五百两吧? 就这么说吧,五百两,是当初她给赵家上下,包括后来添丁进口的,足足九口人,整整六年的全部花销。 足以将人,喂养的油光水滑那种。 在他们这样的小地方,一个五口之家,一年能有个二两银子的收入,便能过得十分好了。 五百两……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豪绅了。 当然这也只是,在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她听说在那些鱼米之乡,一年得个十万雪花银,都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没想到晚娘竟然还是摇头。 “你再放心大胆一些猜。” 晚娘傲娇的小脸儿上,满是得意,仿佛是一只高傲的猫,连求人夸奖,都是昂首挺胸,居高临下的。 “这我可再大胆不了一点儿了。” 姜安宁瞅了人一眼:“你干啥了?抢钱了?” “咱们江安县的消费水平,我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 “就算是我从前没数,经营了半年的朝凰绣坊,也多多少少是有数了。” “啥样的人家,天天来你这里吃饭,能让你营收有五百两之多……吃的啥呀这是?红烧熊掌?榛蘑炖飞龙?” 姜安宁说着,自己都有些无语到了。 她嘴角微抽:“便是山珍海味,也不至于每天赚这么多吧。” 晚娘嘟囔起嘴来,十分不开心:“你这人可真没意思。” “那我怎么就不能,每天赚个五千两?” 姜安宁倒还真就觉得,晚娘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该不会是跟我说真的呢吧?” 瞅着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假的。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不是……你这酒楼里到底卖的是啥呀?” “现杀原始人也不至于啊!” 就算神龙现世,就地宰杀,也做不到要这么高的价格吧? 姜安宁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咋的,你给他们下药了?” 想到某种可能,姜安宁连神色都严肃了起来。 她目光打量起四周来,想看看这酒楼里,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地方,暗藏玄机。 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什么下药!” 晚娘瞪了人一眼:“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还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只会做下三滥的人?” 后面的话,已经是有些生起气来的样子。 气恼人竟然不相信她。 姜安宁摇了摇头。 “你的为人我自然相信,只是……” 得讲究现实啊! 再怎么相信,也无法想象,这酒楼是怎么做到,每天营收五千两的。 卖金子也做不到这样吧? 就是去城中有钱的人家打劫,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席卷一空,都不见得能凑够五千两银子吧。 那可得是好大一笔钱! 都能在这江安县买下一条街了! 得是卖多么稀奇的东西,才能一天就赚下买一条街的钱? 日进斗金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是你忽悠人卖假药了?” 姜安宁想了想,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是最大的了。 她也是有过听闻,说是有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经常会夸大其词,宣传自己卖的东西能够延年益寿,让人吃了,就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最差,也能够强身健体。 实际上,那是屁用没有。 可偏偏,太多的人相信这种过于美好的祈愿。 大把大把的往外掏银子,那些所谓延年益寿,强健体魄的药膳方子,又或者是灵丹妙药。 用弹幕的话来说,就是卖保健品的。 甚至这东西,不见得是能把人吃好,吃的延年益寿,体魄强健。 反而是很有可能会把人吃出毛病,一命呜呼,痛病缠身。 等到人死了,都不见得会意识到,真正坑害他们性命的,就是这些号称能让人长生不老,增寿强健的灵丹妙药、滋补佳品。 姜安宁忽地就想到了什么。 “该不会是姜轻轻那丫头,让你卖这些坑蒙拐骗东西的吧?” 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姜轻轻一直都是神神道道的,刚见她的时候,就说给她下蛊,结果那蛊虫被她身上的什么蛊王给吓死了。 “你别听信她胡编乱造的那些鬼话!那都是骗人的!” “这世上要是真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法,早就被那些追求长生的达官显贵们给归拢到自己家里头,藏着掖着,从源头上垄断了。” “哪里还会传到你我的耳根子里头,让你我都知道?” “真的流传出来了,也必定不是什么正经的法子,不是骗钱,就是要命,甚至都有可能是忽悠你去做那种歪门邪术的献祭材料,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晚娘被姜安宁这一通噼里啪啦的说教,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噗嗤了声,随后克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第271章 饕餮 “哈哈哈哈你这哈哈哈,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头,都在想些什么啊!都是打哪里听来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话。” “什么长生不死……” 晚娘还是忍不住的笑:“哈哈哈哈嗝……” 直到笑出打嗝声,她才不大好意思的捂上了嘴巴,强行压住了笑声。 只是那一抖一抖的肩膀,还是出卖了她。 姜安宁气的直瞪眼睛。 这家伙,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呢? 她没好气儿道:“你笑什么!严肃点儿!” “我说的可是正经事儿!” “你别被姜轻轻那丫头忽悠几句,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那丫头可不是个好饼,坑蒙拐骗,就没有她没干过的事儿!” 卖假药,迟早是要被人给打死的! 晚娘咳咳了几声,勉强把笑出来的眼泪给挤了回去:“好好好,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还不成吗。” 她嘴上说着不笑了,却根本就止不住笑声,上扬的嘴角,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在姜安宁的瞪眼下,才紧抿着嘴巴,勉强把笑声憋了回去。 只是在人注意不到的地方,还是憋不住的呵呵呵呵哈哈哈…… 晚娘没忍住,又笑了几声。 “可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什么长生不死药哈哈哈哈……” 晚娘还是忍不住的笑,最后还是实在畏惧姜安宁的瞪眼,这才硬生生憋回去了。 “不过,你是真的想多了,也把人给想的太坏了些!” 晚娘眼圈微微泛着红,含笑同人解释:“这饕餮楼,卖的可不是什么长生不死药。” “也不可能卖什么长生不死药呀!” “莫说我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儿,搞什么长生不死药出来。” “就算是有,以我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只怕就算嘴巴里全都是真话,说出去,也变成假话了!” “啷个会相信咧?” “真要是有信了的,只怕也是把我们杀人灭口,强取豪夺。” “何况,你说是长生不老药,那证据呢?” “如何能够证明,你这长生不老就是长生不老了?” “难不成要等百八十年之后,再去验证真伪?” “那我只怕是,也不用做这门营生了!” “半辈子,都要被蹉跎干净了!” 姜安宁想想,似乎还真就有那么几分歪理在。 且瞧晚娘说的也不像作伪,不免面露迷茫:“那你们这儿卖的是?” 除了长生不老药这种神乎其神,为无数人所追捧的东西,姜安宁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名头儿,能够让人一夜之间,骗个五千两银子的营收出来。 晚娘含嗔带怨的瞪了人一眼:“当然是能够让人年轻永驻的滋补佳品。” 姜安宁:…… 草率了!真的是草率了。 完全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子事儿。 也的确,抗衰老,是比长生不死,更容易验证的事情。 也…… 更让人容易上头,失去理智。 比如此时,几乎已经疯狂的弹幕。 【什么东西?年轻永驻的补品?你要是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女鹅真的不考虑上链接吗?】 【上链接上链接,我买爆!】 【呜呜呜,我马上就要二十五了,这个抗衰老佳品,我真的很需要】 姜安宁:?? 才二十五,不至于吧? 她虽然看不懂,什么是上链接,不过大概能够从这些人的文字里猜出来,她们是想要购买晚娘口中所说的,这什么年轻永驻的补品。 难怪…… 难怪晚娘能一天骗到、不是,卖到五千两银子的营收。 姜安宁嘴角微微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感慨。 “难怪你能一天骗到、不是,营收高达五千两银子。” 真要是能让人年轻永驻的宝贝,卖的便宜了,那也没什么人相信啊。 “这的确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 姜安宁略皱了下眉:“你那个什么菜品,真的有青春永驻的效果,让人始终保持年轻?” “该不会是虚假宣传吧?” 卖假药是会被打死的! 她立马忧心忡忡起来:“晚娘,你这样可不行。” “效果这东西,一个月没有,两个月没有,三个月没有,甚至是半年都没有,你还能蒙混过去,说是要长期坚持服用才会有效果。” “可这假的就是假的,纸是包不住火的,时间长了,是早晚要露馅儿的。” 晚娘板着小脸儿,怒拍桌子,瞪着人:“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我卖的补品,难道就不能够是真的可以年轻永驻?” 她哼了哼声:“你当那些个有钱人,为什么要花大价钱,跑过来买我这饕餮楼里的东西?” “还不是因为,我这饕餮楼里卖的东西,效果是人人可见的?” 晚娘说起自家的招牌时,肉眼可见的骄傲起来。 “不过,你会有这样的怀疑,倒也正常。” 她轻笑了两声,倒是也没有刚刚那般气恼了。 反而是细细的语言解释起来。 “不要说是你了,就是我自己,在刚一开始听见这东西的奇效时,也是觉得不可相信的。” “这生老病死,是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 “若是人人都看起来不会老,那岂非都成了山精妖怪?” “所以当第一个客人上门的时候,我心里头也是没有底的。” “更不要说,当时来的那位客人,可是知府家的如夫人。” “这样大的来头,若是丁点儿效果都没有,那倒也罢了。” “怕只怕这期间出现什么差错,知府怪罪下来,那才是灭顶之灾呢。” “说不定还会给你也带去麻烦。” 晚娘拍了拍胸口,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至今仍旧心有余悸。 “可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如夫人,也不过就是喝了半盅汤,便气色红润了起来!” “瞧着连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 她凑近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听说啊,这位如夫人,在之前小产了许多次,眼见着身子骨是被耗的越来越差,要不是知府大人的夫人,如今因为知府的母亲得了重病,不得不回到老家去替知府大人尽孝,在老夫人跟前儿伺候着,并主持着老家那边的大局,知府大人身边没有了帮忙操持着后院事儿的人,唯独这位如夫人,还算是有几分手段,也撑得住场面。” “只怕这位如夫人,早就因为接二连三的小产,导致花容残损而失去了宠爱,在这后院之中,无立足之地了。” 晚娘唏嘘了两句:“倒也真就是缘分了,这位如夫人也是偶然间回到江安县探亲,听说了咱们饕餮楼的招牌,就是养身佳品,长期食用,可以使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原本这样的招牌挂出去,那是谁都不肯相信,害怕上当受骗的。” 她看了眼姜安宁,似是小气的说道:“就像你刚刚那个样子似的。” 姜安宁:…… 这女人可真是小心眼儿。 她不过就是合理质疑了几句,至于这么揪着不放吗? “咳咳…这个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继续说你的。” 姜安宁尴尬的咳了几声,企图转移走人的注意力。 晚娘哼了哼。 很是傲娇。 倒也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件事儿不放了。 “这位如夫人原本也是不相信的,不过是被家里人给劝了一通,本着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的心态过来,也算是不想让家里人再继续跟着担心。” “也算是咱们饕餮楼的造化。” “这位如夫人来之前,还真就没什么人敢到咱们饕餮楼吃饭,都觉得咱家挂出去的招牌,那就是个诈骗产品,是虚张声势,难听点儿的,都有直接骂咱们是卖假药的!” 晚娘回想起饕餮楼刚刚开业时的日子,真是恨的牙根都痒痒。 “当时,那生意可别提有多凋零了。” “偶尔有会进来吃饭的,也不过是因为,咱们这儿没人,不用等位置。” “也是咱们这儿的大厨出息,靠着手艺,还真就笼络住几个回头客儿。” “可即便如此,人家过来,也是奔着吃些家常菜,且不用等位的。” “对饕餮楼的招牌,那是要多不屑一顾,就有多不屑一顾。” 姜安宁皱眉:“那位如夫人试过饕餮楼的招牌之后,果真是见效了?” “当然!” 晚娘略显得意:“多少人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 她微皱了下眉:“刚开始那位如夫人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许多人是跟风还是故意,是想看热闹还是隔岸观火,心存试探,总之,全都一窝蜂的跟着涌了进来。” “当时,很多人都瞧见了那位如夫人下轿进来是,气色有多么的差!” “哪怕是扑了厚厚的一层粉,精细的上了妆,伪造出气色红润的样子,可明眼人还是能瞧得出来,那妆容之下,藏的是怎么疲惫不堪、气血亏损的样子。” 晚娘唏嘘:“瞧着也真是正经尊贵的人,锦衣玉食,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身子骨糟践成那般内里亏空的。” “当时,自然也无人看好咱这饕餮楼的招牌。” 晚娘想到那一天的事儿,嘴角微扬起笑来,得意的哼了哼声:“可等那位如夫人,用过膳之后,再从咱们这饕餮楼走出去时,那别提有多惊艳四座了!” “几乎是每个人,都被那如夫人从内到外的变化给惊住了!” “你可能想象的出,原本还需要涂脂抹粉来掩饰自己病态的人,卸下妆之后,仅凭着素颜,就颇有几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透自然,皮肤更像是重新换了一层新的一样,白皙又紧致!” 晚娘面生渴望之色:“这样的变化,莫说是那位如夫人跟看热闹的那些人了,就连我自己,都很想要吃一份招牌补品试试效果了。” 这世间,能有几个人,是不想青春永驻,永远年轻的呢? 晚娘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这位如夫人,过来亲自尝试,且效果十分的好,只怕这饕餮楼的生意,也是做不起来的。” “不过,时也命也!” “如今,一切可不正是好起来了?” “有了那位如夫人的帮忙宣传,咱们这饕餮楼的名声,是越来越火爆了!” “不知道已经有多少达官贵人,派了人,甚至是亲自登门过来,想要购买一份补品。” 晚娘骄傲的朝着门外头扬了扬下巴:“你别看楼下吃饭的人那么多,实际上,都暗自藏着心思呢!” 姜安宁不解:“藏着心思?” 这有什么心思好藏的? 晚娘哼了哼:“这一份可以令人延缓衰老,长期服用,可以使人青春永驻的补品,便是最小份儿那种,也要九百九十九两银子!” 她伸出五根手指来晃了晃:“并且每天限量供应,只售卖五份!” “且这佳品难得,最是耗费功夫。” “可不是你来了,就能够买的走,买的上的。” “便是已经付完了银子,那也必须得等才行!” 姜安宁眨了眨眼:“等?” 晚娘“嗯”了一声。 “等什么?”姜安宁是越来越迷糊了。 “当然是等着补品,被咱们给炖好呀。” 姜安宁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这补品炖起来需要很长的功夫。” “那倒也不是。” 晚娘有点小得意:“这补品其实准备起来特别的简单,也不过就是寻常的燕窝,又或者是花胶。” “准备起来还真就没什么难的。” “真正让这燕窝变成滋补佳品,能够使人青春永驻的,是咱们在这其中添的一味药材。” “这药材是经过特殊炮制处理过的。” “几乎是瞬间溶解于水。” “只要在燕窝煮好之后丢进去就是了。” “且这药材不仅不会影响燕窝的口感,反而还会将燕窝的口感与品质再提升一个档次。” 姜安宁听着,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预制菜啊? “你这听着,怎么还是像卖假药呢?” “而且,既然这东西做起来,这样的简单省事儿,干啥还要等?” 姜安宁真的是有些好奇了:“等多久啊?” 晚娘唔了一声:“起码得等上三四个时辰吧?” “哈?” 第272章 饥饿营销 姜安宁是真的有些震惊到了。 三四个时辰? 那岂不是一天,有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这儿等着了? 晚娘“嗯”了一声。 “物以稀为贵。” “这可是老祖宗用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道理。” 晚娘见姜安宁脸上,还是困惑,捂着嘴笑了两声,跟人解释:“咱们这东西,虽然制作起来简单又快速,但来这儿吃东西的人,又有哪一个是着急的呢?” “你把这东西给他们做的太快,他反而会嫌你的品质不够好。” “可你让他多等等,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去给他们炖上一盅燕窝,他们就会觉得这盅燕窝格外的与众不同。” 姜安宁嘴角微抽。 “歪理邪说。” 她嘴上说晚娘的这些话,是歪理邪说,心里却不由得感到认同。 只是…… “说来说去,你还没有说,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如何得来的?” 姜安宁很怀疑这东西的安全性。 晚娘眨了眨眼,坦坦荡荡:“姜轻轻给我的,说是她师门传承下来的。” 姜安宁瞬间瞪圆了眼睛。 她就知道!! 这听着就像卖假药的事儿,肯定跟那个神神道道的丫头脱不了关系。 “不行,这东西,你不能再卖了!” 姜安宁想都没想,严声喝止了晚娘的这门生意。 “为什么?” 晚娘睁大了眼睛,很是不理解的看着姜安宁。 “如今饕餮楼的生意多好呀!” “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养生佳品,饕餮楼每天只售出五份,排队预约的名额,都已经排到明年三月了,这楼下还是有这么多人过来吃饭吗?” “因为他们最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来吃饭。” “或许这其中是有为吃而来的。” “但绝对不会是大多数。” “他们当中的更多人,就是为了等,等着见到,购买的那五份养生佳品的人。” “那是他们想尽办法,都不见得能够见得到的——大人物!” “就是因为这样,饕餮楼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 “即便不算上每天售出的那五份养生佳品,光是每天这来来往往过来吃饭的人,就已经有上千两银子的营收了!” “你知不知道这在江安县意味着什么?” “现在,我便是说我是江安县首富,也没有几个人敢大声反驳的。” “而这一切,都会是你未来去京城的资金保障!” “穷家富路,身上没点银子,怎么出门闯荡?” 晚娘实在是很不理解,姜安宁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她、贬低她经营饕餮楼这件事儿。 “我开这饕餮楼,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我自己。” 她更多的还是为了姜安宁! 她想要成为姜安宁最大的金钱支持! 这也是她唯一能回报姜安宁的了! 是姜安宁把她从泥沼中拉出来。 她记着呢! 她始终都记着! 可她不理解,真的不能够理解。 姜安宁脸上满是无动于衷的冷漠。 她沉声道:“那我问你,你知道这种吃了可以让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吗?它的成分是什么?副作用又是什么?会对人的身体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如果一旦把人吃出问题……” 晚娘驳斥道:“有什么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所有人都吃过了,他们都觉得效果很好。” “为什么你就非要泼冷水?” “总是想着这个东西有什么不好呢?” 姜安宁抿了下嘴。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 “一个人已经正常衰老了,是因为吃了某一种食物或者药物,重新变得年轻起来。” “你不觉得,这听着就很荒谬吗?” “哪里就荒谬了?” 晚娘板着脸,怒声道:“那些男人快活之前,还会进食大量的补药,平常更是听说能壮阳补肾的东西,就比见了亲娘还亲呢!他们都不觉得荒谬,为什么我卖个补品,你就觉得荒谬了呢?” “更何况,他们那些男人口口声声坚持能够补肾壮阳的东西,实际上,可能还屁用没有,反而可能虚不受补……那些卖壮阳药的不也照样好好的?” “和他们比起来,至少我卖的这些东西,是真实有效有保证的。” “这东西的效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姜安宁看着晚娘,良久,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被你们加进燕窝里,当成补品的,究竟是什么?” 再一次被质问,晚娘心虚了一瞬。 “你说这东西,有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功效。” “可我看你这里来往的,大多都是男子。” “而你刚刚又提到,男人更迷信于壮阳补肾这种事儿。” “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这燕窝,除了有青春永驻返老还童的功效,实际上,还有让人再展雄风的功效吧。” 晚娘不说话了。 “你又说,楼下来吃饭的这些人,更多是为了等着见买到那五份养生佳品的人。” “说买到这五份养生佳品的人,是他们想尽办法,都不一定能够见得到的大人物!” “可江安县是个什么地方?” “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出过最大的人物,恐怕就是县令了。” “哪里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大人物?” “除非,这大人物,都是从外地慕名而来的。” “可以如今的交通水平,稍微远点儿的地方,往返都至少要三天起步。” “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有这样多的时间,专门跑到江安县来,就为喝一盅燕窝?” 姜安宁冷笑:“所以过来买东西的,大概率只是那些大人物家里的下人。” “一个下人,哪里值得这么多人,专门跑到这里等着,亲自见一见?” “除非……” 姜安宁声音微顿,看着晚娘明显的心虚,心中已经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呵呵笑了两声:“除非,这些来人背后的主人身份不一般。” “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 “能值得人不远万里,奔赴到这么个小小县城酒楼来见的下人,小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下人。” 晚娘目光躲闪:“只要进了门来就都是客,说什么普通、不普通的……” “你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姜安宁再次问了一遍,晚娘退后了几步,手指绞着手绢,低头不语。 “既然你也不否认,来的都是千里之外,某些大人物家的下人。” “那我不仅就更要好奇了。” “得是什么样的燕窝,经得起这样的颠簸,又是什么样的燕窝,能在煮好了之后,在路上运输好些天,还能吃?还放不坏的?” “放了防腐剂的吗?” 姜安宁曾在她阿娘的手札上看到过,说这世间,有很多的防腐剂。 其中最神奇的,就是那种能保持食物,放上一两年都不腐坏的。 不过阿娘也说了,这种往往是添加了大量的防腐剂。 吃不得,很伤身的。 晚娘低头,绞着手绢说不出来话。 “是姜轻轻指使你的?” 姜安宁又问。 晚娘摇头:“不是……” “那是谁?” 晚娘又不说话了。 姜安宁索性也不问了,起身,看了人一眼:“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也不再问了。” “只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吧!” 晚娘不敢置信的看着人,心伤委屈:“你不想要我了?” 姜安宁:…… 什么话! 什么话! 搞得好像她们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 她干脆白了人一眼。 随后声音严肃,好像生怕是被误会,急急忙忙的解释:“我替你赎身,你为我磋磨死赵元山,咱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也可以说是互不相欠。” “哪有什么谁要谁,谁不要谁的关系。” “你不要胡思乱想。” 姜安宁说完便要走。 晚娘追上去,拉住人的手:“你不要走。” “我已经跟着你姓了。” “那我就是你的人。” “在我心里,没有谁是能比你重要的。” 她声音哽咽,甚至是耍起无赖:“反正、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了!为我赎身的是你,你承不承认都是如此。” 她瘪了瘪嘴,心里委屈,眼睛跟着泛红起来。 “我也不是不想告诉你。”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她其实就是眼瞎看上了一个男人,结果那个男人却只是利用她,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情意,她却傻乎乎的把一颗心都掏了出去? 可眼见着姜安宁不像是在与她开玩笑,晚娘害怕了。 “你不要走。” “我现在只有你了……” 她呜呜啜泣了几声:“我、我、我是、是因为王尚。” “谁?” 姜安宁是真的有些惊讶住了。 “王尚。” 晚娘又说了一次。 这次,姜安宁是真的惊住。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尤其是怀疑姜轻轻。 却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从晚娘的嘴里,听见王尚的这个名字。 “你怎么会认识……”王尚的? 后面的话,姜安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忽然的想到了,当时在画舫,那个被宋尧相中的,炒瓜子的师傅。 当时,收购画坊的人看起来是娇娘。 实际上,真正发号施令的,却很可能是那个伪装成炒瓜子师傅的王尚。 “他……” 姜安宁想问晚娘为何会突然替王尚做事儿。 还没想好该如何措辞。 晚娘就先哽咽着开口:“我喜欢他。” 啥玩意儿??? 姜安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晚娘。 “我喜欢王尚。” “当时在画舫,我大胆的追求过他。” 晚娘自嘲的笑了笑:“你肯定觉得我很傻吧?” “我也是这样觉得。” “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出身,卑贱如地上泥尘,竟然也敢肖想天上的云。” “所以不出意外的,我被他拒绝了。” “但我不甘心啊。” “我也知道我这样很蠢,很可笑。” “可我就是喜欢他。” “我从未见过如他那般,谦和有礼的端方君子。” “他太好了。” “真的!” “他就像是九天之上睥睨苍生的清冷谪仙。” “只是瞧着便让人心生亵渎之意。” “后来他虽然拒绝了我,却与我说了饕餮楼的事情。” 姜安宁皱眉:“他与你说了饕餮楼的事儿?” “是啊!” 晚娘凄凄一笑:“就是他告诉我,饕餮楼原来的那位东家,因为酒楼经营不善,实在是倒贴不起了,想要低价转让出去。” “他还说,这消息是因为他与饕餮楼的那位前东家,关系十分不错,才会提前得知的。” “说现如今,外面还没有人知道饕餮楼的前东家,要把酒楼低价转让出去。” “他说我如果想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不再依附任何人而活着,可以把这家酒楼盘下来,做大做强。” 姜安宁皱眉:“他……” “可他大概不知道,饕餮楼前东家家里,有个管事儿的,曾经是我的恩客。” 晚娘自嘲的笑笑:“他与我说了,饕餮楼的前东家,究竟是为什么要低价转让酒楼。” 她把王尚在这其中的算计,以嘲弄的口吻,和姜安宁仔细说了。 “既然你知道王尚是要算计你,那为何还要……”跳进坑中,盘下饕餮楼? 姜安宁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晚娘便自嘲道:“我喜欢他呀!” “我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离他更近一些。” “哪怕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 “可我还是做了。” “是不是很可笑?” 姜安宁确实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后来也是机缘巧合吧。” “姜轻轻找到了我,说可以为我提供能让人返老还童、青春永驻的招牌补品。” “我想着既然已经把饕餮楼盘下来了,倒不如,好好的经营。” “说不准真能够赚钱呢。” 姜安宁微微皱眉,有些不太明白,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王尚不是什么好饼。 姜轻轻也未见得就是好人了。 “你可能想问,王尚为何会骗我盘下饕餮楼?” 晚娘苦笑了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我从来就没有看懂过。” “不过,我猜应该是和你有关系。” 姜安宁讶异了下:“和我有关系?” 第273章 透风 “是啊!” 晚娘嘴角掀起自嘲:“他们那一伙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目的,盘下画舫之后,便各种旁敲侧击的,向我打听有关于你的事情。” “尤其是,关于赵元山的。” 她呵呵了两声:“他们好像很关心,赵元山有没有被你严刑逼供过,又有没有说出什么?” “我猜,赵元山应该也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晚娘看着姜安宁,忽地生出几缕同情。 还是这样小的年纪呢,身边却环狼饲虎的,不知道暗藏了多少的算计杀招。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身边竟是没有一个好人。 这要是换成了她…… 晚娘代入自己去想了想,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疯掉。 她困在画舫,无处脱逃,被那些狗男人们骗,又被吴娘设置障碍,以至于久久无法赎身时,就已经心生绝望,想要一死了之。 若是换成像姜安宁这样,万般挣扎,看似跨越了重重障碍,黎明曙光近在眼前,却发现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楚门的世界,都是别人为她规划定制好的走向。 好像是逃离了这场不幸,实际不过是从这场不幸中,走向另一场不幸而已,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指不定要有多么的崩溃。 可姜安宁,倒好像是没心没肺,甚至一无所觉般,跟没事人一样。 “不过你放心,我跟他们说的所有有关你的事儿,都是我半真半假瞎编的。” 晚娘看了眼姜安宁:“绝对没有出卖过你。” 姜安宁“唔嗯”了声。 想说就算出卖也没有关系。 反正,严格说起来……晚娘也不知道她什么事情。 而且她身上也没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 真要说起来,她身上的秘密大概只有一个。 那就是看见弹幕。 这种事情,只要她自己不出去说,也不会有人知道。 王尚那些人想通过晚娘打听出什么来,根本就没有可能。 最多…… 知道晚娘的香料方子,是她提供的。 可这本来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这事情最终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她才刚来画舫,为晚娘赎身,晚娘就立马有了“祖传”的香料方子,任凭是谁听了这样的关联,都会产生怀疑。 被发现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甚至很可能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被怀疑了。 王尚跟娇娘那些人接近晚娘,不过是想要拿到更加确切的证据罢了。 “你刚刚说,王尚他们找到你,是为了打听,我有没有提审过赵元山?” 姜安宁忽然间就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异。 晚娘“嗯”了一声。 “是啊,还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无缘无故的,为赵元山赎身。” “不过都被我搪塞过去了。” “当时县衙大牢里头,也就只有那个赵元山,瞅着还算模样周正。” 晚娘哼了哼:“我还说,当时是不知道,他就是赵海的那个死爹!家里出了事儿,便想着甩锅给妻子,自己美美隐身的杂种。” “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买这么个晦气玩意儿回来,给自己添堵。” 晚娘略皱了皱眉:“我当时瞧着他的那副表情,似乎是相信了。” 姜安宁沉思了会儿。 “或许我还真的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她道。 晚娘眨着眼睛看她:“什么事儿?” “如果王尚再跟你打听有关于我的事情,问你我是否提审过赵元山,你就跟他说,好像是看到过我单独跟人在一起,问过什么话。” “只不过因为相距的太远,你并没有听的太清楚。” 晚娘皱眉:“王尚那些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你……” 姜安宁听见她这话,不由得笑了:“你既然是觉得他来者不善,那怎么还是红鸾星动,一心扑到了人身上?” “谁、谁红鸾星动了!” 晚娘瞬间脸色爆红,嘴硬的否认了句。 只最终,还是在姜安宁的注视下,越发的羞于见人,扭扭捏捏的小声说:“那,不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吗?人也温柔,懂分寸,谦逊有礼,和我从前见过的那些猴急男人都不一样。” 姜安宁:…… 天杀的!! 她刚刚是听见了什么? 不要说姜安宁愣住了。 就是弹幕这个时候都炸锅了。 【好家伙,这姐姐,好大方啊!!】 【这是没花钱就能听的吗?】 【天啊,这直播间重置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现在虎狼之词这么多了?】 【你们古代人都是这么奔放的吗?对不起,是我这个现代人太过于封建保守了!】 【你们都在说什么呀?什么虎狼之词,我怎么没听懂?】 【没懂的退出去吧,现在是少儿不宜时间】 姜安宁看了几条弹幕之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她略显尴尬的抽了抽嘴角,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晚娘见人尴尬的神情,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待嫁闺中的孩子…… 她顿时一脸的歉疚:“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忘记了你还未经人事。” “不是不是不是……”晚娘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又慌忙的想要改口。 却发现怎么说都说不对。 反倒有些越描越黑。 越说越像是,荼毒还未成熟的小花骨朵了。 “没事。” 姜安宁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她也不是真的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上辈子…… 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草率了? 人常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从前只觉得这话是见色起意。 没想过还有可能是……对其他方面起意啊! “那倒也不是。” 晚娘红了一下脸:“这只是其中一方面。” 姜安宁眨了眨眼,等着人继续往下说另一方面。 “还有一点原因是……”晚娘有些羞涩的搅弄着已经揉皱不成样子的手帕:“我觉得他很纯情。” “啊?” 姜安宁不能够理解,但她大为震惊。 都已经流连画舫了,出入于烟花之地……还纯情? 她不由得多看了晚娘几眼。 想看看弹幕上说的【恋爱脑】究竟长什么样子。 看起来和他们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 怎么想法就这样独特呢? “你怎么就会觉得…他纯情呢?” 姜安宁问完,更加觉得不像话:“只是看人的外表,也看不出纯情与否吧。” “当然不是看外表。” 晚娘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嬉笑了两声。 “他……” “会脸红!” ? 会什么玩意儿? 脸红?? 红着脸逛窑子吗? 晚娘似乎是看出了姜安宁脸上的困惑,羞涩的“哎呀”了声: “往常那些人,只会满脸淫秽恶心的看着我,猴急似的,想那些腌臜事儿。” “可我也知道,来了画舫这种地方的,哪怕只是来趟素的,纯吟诗作对,也架不住有些人,会动手动脚,目的不纯。” “独独他不一样。” “他会脸红!” 姜安宁:…… 她很想说,醒醒吧姐姐! 吃点好的吧! “我觉得,他这样的男人睡起来,肯定和别的男人不同。” 晚娘略有些娇羞:“你想想,和你恩爱时,会红着脸的……” 姜安宁眨了眨眼。 忽然很想收回刚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草率了。 “所以,这就是你喜欢他的理由?”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合着你喜欢他,就只是想睡他! 晚娘无辜眨眼:“是啊。” “有什么不对吗?” 挺好挺好,没什么不对的。 姜安宁感觉自己的婚姻观,又被丰富了些。 她咳了两声:“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记得上上心。” 丢下这句话,连饭都没顾得吃,她便像是落荒而逃了一样。 晚娘略有所思。 - 饕餮楼对面的小院儿。 娇娘透过门缝,瞧见姜安宁步子急匆匆的,从里面出了来,轻皱了下眉。 她回去找了王尚,说了这事儿:“你不过去打听打听消息?” “为什么是我去打听?” 王尚呵呵了两声:“打听消息这种事儿,不应该是你做吗?” “那晚娘瞧上的人又不是我!”娇娘理直气壮。 王尚“啧”了一声,好像是无法反驳似的。 “那也不必这般火急火燎的过去。” “姜安宁前脚刚走,我后脚便过去盘问,傻子也知道,我是为什么了。” 王尚漫不经心道:“晚些时候吧。” 娇娘哼了一声,一副随便你,我不管了的样子。 - 姜安宁出了饕餮楼,才真的开始觉得肚子饿了。 招呼了段青山一声。 让人驾着车,朝着城中比较有名的馄饨摊去了。 “对了,我刚刚还真就忘了一件事儿。” “中秋的时候,我打算请方婶子跟隋然她们两家人,来县城一起过。” “我瞧着,饕餮楼的位置就挺不错的。” “三楼推开窗,就能够看见江水涛涛。” “我听说,中秋那几天,官府会在江面上布置花灯。” “江岸中心,还有打铁花、放烟火等表演。” “饕餮楼应该是最佳的观赏地方。” “你等会儿再去趟,跟晚娘说,帮我预备个位置好的包厢。” “要是不方便的话,便看看,能不能让晚娘帮忙,安排一条花船,到时候游湖去也成。” 段青山小心的应了。 随后又禀告了城郊那处别院的事儿。 “按着您的吩咐,已经建成了两家紧挨着的一进院子。” 姜安宁听见是一进的,不免抬起头来看着人。 段青山忙解释道:“普通人家,盖个一进的,便已经是很好的了。” “会不会太小了点儿?” 姜安宁是住惯了大院子的,冷不丁的换成小的,便是朝凰绣坊那般,她都有些难受。 “在县城附近,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段青山委婉的说了一句。 姜安宁沉默了片刻,问道:“那还有剩余下来的地方吗?” “宋大人那边的意思是,可以帮忙,把附近的荒地,都给您。” 段青山道:“当然,是要给钱的。” “不过价格上,可以再商量,不会让您吃亏。” 姜安宁搁下搅弄着馄饨的勺子:“他这是什么意思?” 段青山摇头。 姜安宁冷哼了声:“那些原本应该安置到姜家村的人,如今无处可去,暂住在我的别院半年。” “现在我要离开江安县了,把原来的别院,改建成了两个相连的宅院。” “他便担心着,那些本应该安置到姜家村的人,无处可去了,要我来买房子买地,安置这些人是吧!” 段青山低下头,小声辩解:“宋大人应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 “觉得我一个快要离开江安县的人,还有在江安县置办房产的必要?” 姜安宁声音微冷,随后想到了什么,又缓和了几分语气:“如今,姜家村的人,已经没有了带头闹事儿的。” “倒不如现在,再让人重新把人安置进去。” 姜族长已死。 村里那些人,没有了带头指挥的,很快便会像是一盘散沙。 段青山应了一声是,略迟疑了会儿,道:“别院那里,到底是在城外,若是只有这么两户人家在的话……” 他抬头,小心瞧着人的神色:“时日久了,怕是会被凶徒给盯上。” 姜安宁抬头看他。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在附近买地?” 段青山点了点头,神色小心:“大家住的近一些,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宋大人的意思是,附近多个村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姜安宁皱眉。 宋玉宝这是个什么意思? 让她买地,筹建个村子出来? 疯了吧! 这和圈地有什么区别…… 姜安宁先是怒了一下。 随后又想,为什么要怒呢。 别人可以做的事儿,她为什么不可以? 只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诈? “你容我想想。” 姜安宁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才好。 段青山识趣儿的没有再劝。 - 到了中秋前一日。 方婶子欢欢喜喜的,跟隋然先来了朝凰绣坊。 “这次打算在县城住两天,过完了中秋再回去。” 也是想着,跟人家王大姑娘相看的时候,没有那么刻意、扎眼。 第274章 聚居 村里人最近倒是安生许多。 尤其是姜族长一家,闭门好几日了。 听说是人很难放出来了。 最近,大家都担心着,纵火那事儿,会不会事后追责他们所有人,毕竟当时起哄,他们几乎人人有份。 是以最近,个个都安静的不得了。 能不出门显眼的,就不出门显眼。 可谁知道,等事情过去了,那些人会不会又要故态复萌? 能防着,自然还是要防着一些的。 姜安宁想了想,直接带着人到了别院那的房子去。 “位置是偏了点儿,胜在离县城近,每天到码头或者工地摆摊,都是很方便的。” 姜安宁直接说了,把着两套房,送给方婶子跟隋然,当作是临别前的赠礼。 隋然跟方婶子,都有些惊住了。 “这、这、你这……”方婶子老泪纵横:“你这是干啥呀!干啥呀你这是!” 隋然也是红着眼睛,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不过有件事情,倒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 姜安宁笑着说道:“之前有人建议我,在这附近多搭几个房。” “甭管是租出去还是怎样,一来是份收入,二来也不会显得这两套房在这儿,过于寂寥。” “这邻里邻居的有个照应,也省的一些歹人会起了歪心思,也更安全些。” 姜安宁无奈苦笑:“只是这事儿我实在不好自己做主,也担心往后住过来的,都是些陌生的脸孔,婶子跟贵诚嫂子会不习惯。” “毕竟可能都不是咱们姜家村的老熟人。” 方婶子跟隋然还想着拒绝姜安宁的赠予,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这个问题,给吸引走了注意力。 “多些人在附近一起住的话,那肯定是好些的。” “啥熟悉不熟悉的?” “这关系远近,还不都是处出来的?” “只要不是啥人品坏的,那就没有处不到一块儿。” “偶尔磕磕绊绊几句,那都是正常的。” “上牙跟下牙还老打架呢!” “也确实,这地方虽然离县城很近,可到底独门独户的,就这么两个人家,真发生点儿啥,恐怕连喊人都来不及。” “那些小偷小摸,起了歹心的,也更喜欢找这种落单的地方。” “毕竟要是闯进人村子里,遇见谁吆喝了一嗓子,指不定要被打死!” 方婶子说完,隋然也止不住在一旁点头:“是啊!说到底,还是群居更安全些,虎豹独行,那是因为其凶猛,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连锋利的爪子都没有,若是不抱团群居,真遇见啥事儿,便更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等说完,两个人才意识到不对。 她们这是说啥呢? 咋还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 正想着开口拒绝姜安宁的赠予,就听见姜安宁说:“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改明儿,我把这附近的荒地,也利用起来。” “姜家村不仁义,咱们换个舒坦的地方就是!” “只往后,还需要婶子您和我贵诚嫂子,多多帮衬几分。” “毕竟我这就要走了,往后再有什么事儿,那也是鞭长莫及,顾不上了。” 一锤定音。 方婶子跟隋然面面相觑,都有些忘了最开始想要说什么。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打算……” 方婶子小心的问了一句。 姜安宁叹了口气:“这绣坊的生意,如今那可真是一点儿也耽误不得。” “好些单生意,那都是早早定下的。” “可现如今呢,我原本安置在赵家那院子里头的养蚕场,被姜家村那些人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我现如今,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若是不抓紧着些,重新把这蚕养起来,只怕要赔上好大一笔钱。” “往后更是没得办法再继续同人做这生意了。” “如果继续留在姜家村,且先不说这地方该选在哪里,重新修缮赵家,得需要多大的精力?” “又需要多少的时间?” “单就是……这赵家重新被修缮好了,又或者是我在村里其他的什么地方,重新选了个地儿养蚕,会不会又发生,之前那样的悲剧?” “这万一又是重蹈覆辙……” 姜安宁叹气:“我可真就是要承担不起了。” “所以我就想着,干脆搬离姜家村,换到这里来。” “远离了风险,还离县城朝凰绣坊近了,是多么一举两得的事情。” 姜安宁笑着道:“别往后啊,咱们这个新村,还会住进来一位在衙门当差的大人。” “啊?” “还有大人?” 隋然跟方婶子,都明显慌了起来。 想到往后自己的街坊邻居,会有在衙门里头当差的,这心就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 姜安宁“嗯”了一声,心里已经打算好了。 既然是要圈地,改建新村子,那便顺道,也送宋玉宝一套房子好了。 她找人打听过了。 宋玉宝家,离县城还远着呢。 平常多是住在班房里头。 隔三五天才会回家一次。 宋玉宝的家里人,想要给人说媳妇儿,但他家里头,即便是有他跟他姐姐帮衬着贴补,也只是勉强才够一家人的温饱。 连多一间房,都盖不出来。 至今,宋玉宝家的几个孩子,都还是挤在一张炕上呢! 现在倒是还没什么。 可总不能新娘子都要嫁过来了,却还是让人跟着挤在一张炕上吧! 那也忒不像话! 所以啊,姜安宁觉得,送一套在这里的房子给宋玉宝,应该算是不错的诱惑。 以后,也能够给方婶子他们,增加一份保障。 这事儿,就这么的定下了。 姜安宁根本没有给方婶子她们多说话的机会。 又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将人砸问的晕头转向。 直到…… “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酒楼看看吧。” “提前预定下的位置,不管是看灯还是看烟火,效果都是很好的。” 方婶子跟隋然还迷迷糊糊的,直到跟人到了饕餮楼,这才想起来房子的事情。 只是开口婉拒的话,还没找到机会说出口,姜安宁就又拿着菜单,开始问起来,等见王家大姑娘那天,都预备些什么菜好。 她们哪里懂得这个? 她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方婶子也算是看明白了,姜安宁这分明就是不想她们拒绝呢。 等姜安宁去找掌柜商量着,定下菜单的时候。 方婶子便跟隋然说起了这事儿。 “我瞧着也是。” 隋然有些愁苦:“可难道,咱们就这样把房子给收下了?” 那可个房子,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还是在县城旁边,这样好的位置,就是她们在辛苦努力八辈子,也不见得能够买得起。 方婶子与隋然久久无言。 “就收下吧!” 过了很久,方婶子捏紧拳,咬咬牙,做了决定。 “收下?” 隋然还是有些心里打鼓。 也觉得亏欠良多。 她得了太多安宁的照顾了。 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方婶子“嗯”了一声:“收下!” 说完,她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咱们欠安宁的,早就已经还不清,算不清了。” “与其在心里纠结,倒不如,把安宁交给咱们的事儿,做好!做到最好!” “让她这一去京城,没有后顾之忧。” 隋然不解:“咱们能帮安宁做什么?” 要真是能做什么的话,她肯定是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 “刚刚在那房子的时候,你没听安宁说吗?她打算在附近,再建一些房子,到时候用来养蚕。” “还又问了咱们,愿不愿意多些面生的新邻居。” 方婶子跟人仔细的分析了起来:“你想啊,那原本帮着安宁丫头养蚕、看家护院的,咱们哪个是不认识的?” “就算是要挪到新的地方,也不至于说,是新的面孔,不熟的邻居吧?” “我看十有八九,这些人不是之前在姜家村的那些人了。” “之前我就听蔡镖头说过,他们是安宁丫头好心,听说他们揭不开锅,要就地解散镖局了,才聘请他们过来护院的。” “如今他们也都攒下了些钱,够安稳生活好些年了。” “前段时间,蔡镖头还跟我说,若是安宁不计较他们的失误,他们之后愿意免费的,给人当打手!” “也就算是卖身为奴了。” “不过安宁没同意。” “但我觉得,安宁如果还用蔡镖头他们的话,大概率是要留人继续在姜家村的。” “总不好,咱们都走了,姜家村那边,就全都不管不顾了吧?” “那村里那些个老红眼病,还不得把安宁家给占为己有?” 方婶子说起姜家村的那些人,心里头就止不住的厌烦。 “你说说,那些人的脑袋,到底都是怎么想的呢?” “根本也不是他们的东西,一个个倒是好有脸的惦记起来了!” “从前,这些人明明也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跟是让人下了蛊一样,完全没有脑子。” “我看啊,说不定脑子早就被啃食干净了,如今脑壳子里头装的,全都是粪便!” 方婶子愤恨不平的将村里那些人,从上到下的给骂了一通。 隋然也是想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是咋想的。 “说的可不就是呢?” 她心里头老大的怨气说道:“便是不说旁的人了,就我们家贵诚,多正直个人?那也不是什么歹竹出好笋,是我婆家,原本也挺公正,没有那些小算计的!” “可眼瞧着这半年时间以来,那是越来越尖酸刻薄了,瞅我们这一家子,那是越来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就好像姆们没有个做对的时候一样!” “连我家贵诚,最近都已经不愿意回家去,面对家里头那几张,怎么看他怎么嫌弃的脸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贵诚不是他们亲生的呢!整天拉拉着脸,活像是我们欠了他们天大的恩情一般。” 隋然气恼,更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给说了:“可婶子你说说,那还要我们咋样呢?” “我家大嫂说,成林要说媳妇,让我们给拿钱。” 姜成林是姜贵诚大哥家的孩子。 “那成林才十岁,能知道啥是说媳妇不成?” “可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既然都开口了,我们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这钱,我们给拿了。” “不念声好,那也就罢了。” “到头来,反而嫌弃我们给的少了,挥霍了,又舔着脸来跟我们要。” “那我们能有多大的家底啊?” 隋然越说越觉得委屈:“婶子,我跟你说实在话,我真不是那小气的人,要把着钱,不让自家男人回去接济家里。” “实在是家里头这几口人,就像是个无底洞。” “只知道伸手管我们要钱,啥也不干,就想着吃现成了。” “你说我跟贵诚俩人,累死累活的,自己的日子还没过明白呢,肚子里头,这还来了个小的,哪能是那样无休无止的,扶持那一家子老小的挥霍消费呢?” “结果我们不给,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 “他们竟然舔着脸,让我们找安宁要钱!” 隋然至今回想起婆家人的嘴脸,还是很气:“你说说,这是正常人能干的事儿吗?” “得是多大的脸,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冷哼了声:“不过兴许,他们自个儿心里头也是知道害臊的。” “这样不要脸的话,也只敢私底下偷偷的跟我说。” “我是不管那个的,我直接就跟姜贵诚说了。” “让他去处理!” 隋然说这话的时候,眼中还隐隐带着狠意。 颇有些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架势。 她沉声道:“当时我其实也想好了,要是他姜贵诚也这样拎不清,跟村里那些个人一样坏了脑壳,我就跟他和离,我不跟他过了!” “可不能惯着他那些臭毛病!” 隋然说起此事儿,不免松了口气:“好在姜贵诚不是那猪油蒙了心的糊涂蛋,这事儿做的,没让我寒心。” “可到底,这一家子是很难再回去从前那般和谐的日子了。” 第275章 白眼狼 隋然面露难过的叹了一口气:“说实在话,婶子,哪怕是如今,我们两口子,已经在村里重新建了新房子,可我还是更想要搬出来的。” “能离他们远一些,就远一些吧!” “家里头有老大老二,也不愁两个老人没照顾的。” “我跟姜贵诚,按时给交养老银子也就是了。” 隋然叹气:“我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咋就能那么心安理得的,找安宁要钱呢?” “但凡是从前帮助过安宁的,如今挟恩图报,也是个由头。” “我最多说几句这人的不是,可也不是不能够理解的。”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本来就是啥人都有,每个人的道德标准都是不同的,有人高、有人低、有人忽高忽低!” “可到底是旁人的事儿,由不得我来插嘴置喙。” “甚至,哪怕是说,家里头真的有困难了,揭不开锅了,自己想要闯荡一番,赚个温饱,想让安宁帮扶一把,我觉得,以安宁的好性子、菩萨心,都不会是说不帮忙的!” 她当初不就是这样,被人拉拔了一把,方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吗? 可村里那些人的想法,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你说说就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尤其是一开始,安宁明明也说过,愿意带着大家赚钱做生意吧?” “甚至最开始,安宁还没跟赵家那狗杂种沾上关系之前,就很乐意指点村里的婆娘们做绣活。” “可结果呢?” “一个个的不知好歹!也是家里头的爷们不是个东西,死活硬拉着,不让她们用心跟着学,倒是好有脸的,想要白蹭安宁的好处,好像生怕家里的女人有了能赚钱的本事儿一样。” “后来说到养蚕……” 隋然皱了皱眉:“虽说这活儿,一开始,大家也都打听到了,不是多赚钱的营生。” “可也总比窝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强吧!” “那种地一年到头能有多少收成?” “咱们在这个地方,都种了多少年的地了?” “心里头难道还没有一点数吗?” “赚钱不赚钱的?去了税收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村里哪一个人不是心知肚明?” “而这养蚕,且先不说赚多赚少吧,首先是不耽误种地,所得来的收成,那都是种地之外的剩余!” “不说让家里日子过得多好,起码能吃上顿饱饭吧。” “更不要说,安宁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你瞧瞧这原本不是多赚钱的养蚕生意,现如今被他给做的多好?” “可你再看看村里那些人是如何做的?” “刚一开始的时候,那一个个都是说的好好的,要跟着安宁做事儿,大事小情的,什么都听安宁的。” “可结果呢?” “一个个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事到临头了却又反悔了。” “不仅没有说到做到,反而是想要讹诈起安宁来了!” “张口就是找人要三百两、二百两得!” “我是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且先不说这事情,仁义不仁义,做的有没有道理,杀鸡取卵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吗?” “就算真是让他们把这三百两,二百两银子给讨要到手了,那也准保是族长占大头,能分给他们几个钱?” “可若是他们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跟着安宁养蚕,不说能够赚多少吧?起码这钱,是能源源不断,年年有余吧!”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他们却偏要选择最蠢!”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安宁是欠了他们似的。” “安宁好性子,不跟他们计较,一个个倒是越发不要脸的得寸进尺起来!” 方婶子也不免叹气。 隋然到底是后嫁进来的,没多长时间。 她知道的内情,比隋然还要更多一些。 村里这些人,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毫无底线的想要压榨姜安宁,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只不过最开始,那些人还没这般得寸进尺。 还要脸。 还知道有所收敛。 “这些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方婶子看了眼包厢门的方向,叹息:“说出来,让安宁听见了,指不定要怎样难受。” 谁会希望自己是个人人避讳的天煞孤星呢? 安宁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这般被人排挤、孤立,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极端的想法。 隋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许多。 姜安宁站在楼梯口,略略调整了下表情,笑容松快的,走回了包厢。 仿佛是没听到方婶子跟隋然的话一般,笑呵呵的跟人说:“已经让他们去准备饭菜了,估摸着不一会儿就能好。” 方婶子跟隋然笑呵呵的说好。 酒足饭饱,姜安宁带着两人到朝凰绣坊安顿住下。 “买地的事儿,你帮我联系下宋大人。” 姜安宁喝着茶,嘱咐段青山去做事儿。 段青山犹豫了片刻,小心瞧着人的表情:“主上,您?” “怎么?”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人:“不是你跟我说,宋大人可以帮忙从中斡旋,把附近的地皮,低价卖给我吗?” 段青山神色小心:“可您之前,不是并不愿意吗?” “现在我又愿意了,不行吗?” 姜安宁不轻不重的搁下杯子,似笑非笑的反问。 段青山被看的头皮发麻,踌躇不知所措,停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再揣摩揣摩人的意思。 “我去看看赵江。” 姜安宁站起身来,轻瞥了一眼段青山,没再说什么。 “是。” 段青山目送着人远去,不敢再揣测人心里的想法。 - 荒废的宅院里。 枯井。 姜安宁顺着绳索滑了下去,踩过从前躺着赵银莲尸骨的地方,走到一片碧绿的爬山虎前,轻轻推开一扇石门。 “谁?” 突然犹如疯狗般的邋遢男人,嗷呜嗷呜的朝着她冲了过来。 姜安宁原地站定,疯狗似男人,很快就被脖子上的粗铁链给拽扯了回去。 “谁?” 姜安宁轻笑了声:“能来到这里看你的人还能有谁?” “姜安宁、姜安宁、姜安宁啊啊啊啊……” 赵江念出这个名字之后,浑身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呜呜啊啊的乱吼乱叫,原地转圈。 他哆哆嗦嗦的抱住了头,呜呜咽咽的哀求:“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我什么都说了。” “别打我。” 姜安宁微微笑着:“什么都说了?” “可我今天怎么听到一些,新的情况?” 她顺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抵在人的下巴上:“你当真是什么都说了?” “我、我……” “我这是最后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姜安宁手里的棍子往上移,直接捅进了赵江的嘴巴里,直把人嘴巴里的牙齿搅和到松动,鲜血淋漓。 “呜呜呜……” 赵江不停的磕头哀求:“我真的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放过我吧。” 棍棒如雨点般落在赵江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茫然了一会儿,才渐渐吃痛,开始在地上打滚。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安宁丝毫不见手软,棍棒越舞越快,专挑能让人吃痛的地方去敲。 赵江吃了太多的蘑菇,疼痛落在身上,会暂缓一段时间。 起初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坨皮肉,被不停的捶打。 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过了一会儿,才会爆发式的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疼,席卷着整个身体直达脑海。 太痛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下意识的抱住头,想要逃避棍棒。 “那些人来的时候,我还小,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是他们找到了我阿爹阿娘,还有大哥,给了一笔钱,让我们帮忙做事儿。” “其他的,我真就不知道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江呜呜咽咽的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拼命的想要往角落里躲。 奈何脖子上挂着锁链,足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锁链,让他行动艰难,根本无法挣脱。 “那田燕呢?” 姜安宁忽然问。 赵江茫然了许久:“什么田燕?” “你娘张氏,想为你说一房媳妇儿,娘家姓田。” 姜安宁目光阴郁。 这半年来,她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田燕,从前嫁给赵江,成了她妯娌的人,如今怎么就成安家大小姐了。 且田燕与安夫人,长的毫无相似之处。 可她让人盯了安夫人与安大小姐近半年的时间,也想着找到从前那个跟赵家成了儿女亲家的田家。 结果却都一无所获。 姜安宁只能把线索寄托在赵江身上。 要不然,也不会留下人苟活至今。 不过,这赵江也的确是命大。 吃了有毒的菌子,都出现幻觉,瞧见赵银莲的骨头架子在跳舞了。 结果喂了半桶泔水进去,竟然还是活了过来。 后来,姜安宁干脆就用他来试药了。 没想到,在不停的试药中,赵江的身体竟然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比起之前,更抗揍了! 适逢姜安宁对谢澜展示的那一手御虫之术感兴趣,又刚好在阿娘的手札里,找到了关于御虫之术的记载。 她费心钻研了一些时日,略有所成。 刚好拿赵江来试试效果。 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这人活的更久了起来。 赵江意识混沌,过了好一会儿,才惊声辩驳:“我娘什么时候,想为我说田家的姑娘呢?” “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说,姜安宁手上的棍棒,便持续不停的,继续捶打着他的痛处。 “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我娘从前,的确是有个手帕交,是姓田的。” 赵江受不住疼,拼命的回想着:“哦,对对对,那个姓田的,就是介绍了那些人来我家里,让我娘到你家去上门提亲,好把你给娶回家来磋磨。” “我偶尔听我娘说过一两次,说是,说是这个田婆子,从前是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做事儿的,风光体面的很,认识很多贵人。” “在哪里做事儿的?” “那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 赵江被揍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地方。 “仿佛、仿佛是……姓安的?” “不过那户人家,似乎也不行了。” “说是因为什么获了罪,一家子都被砍了脑袋。” “我、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姜安宁挥舞着棍子,直到将人打的血肉模糊,意识全无,昏了过去,这才罢手。 她犹不解恨的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男人。 却也无可奈何。 她重新合上石门,离开枯井,回到绣坊,细细想着赵江的话。 是田婆子介绍那些人过来的。 在一位姓安的夫人府上做活。 主家获罪,一夜之间全都被砍了脑袋。 也许,赵江说的这位田婆子,就是安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如此,似乎也能够说清楚,为什么赵元山有机会,跟安夫人等人搭上关系。 说不定,就也是这个田婆子介绍的。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怀疑,很可能就是真相。 可,这个田婆子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决定借着送中秋节礼的机会,再亲自上门拜访一次安夫人。 段青山回来,她便想着让人上门去,给送个拜帖。 没想到,宋玉宝会跟着段青山一起过来了。 她只好先招待人喝茶。 “听说姜小娘子,愿意购置别院附近的荒地,来建新房。” 宋玉宝开门见山。 姜安宁笑着“嗯”了一声:“是正有此意。” “听闻大人愿意帮我,把价格压到最低,便想着,与大人仔细相商,再做定夺。” 宋玉宝捏着茶杯,略作沉思。 “其实提议我来说这件事情的,是县令大人。” “堰都县那边逃过来的人,已经无家可归大半年了。” “继续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若是被那些书院学子们知道了,他们是上下嘴皮一沾,就把罪名给你安上了,咱们却无时无刻不在焦头烂额,偏偏又实在是没了辙。” 怕不是已经被知道,且已经被抨击了吧? 姜安宁心想着。 否则,何故从前半年不急,忽然这时候急起来了。 第276章 隋然皱了皱眉:“虽说这活儿,一开始,大家也都打听到了,不是多赚钱的营生。” “可也总比窝在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种地强吧!” “那种地一年到头能有多少收成?” “咱们在这个地方,都种了多少年的地了?” “心里头难道还没有一点数吗?” “赚钱不赚钱的?去了税收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村里哪一个人不是心知肚明?” “而这养蚕,且先不说赚多赚少吧,首先是不耽误种地,所得来的收成,那都是种地之外的剩余!” “不说让家里日子过得多好,起码能吃上顿饱饭吧。” “更不要说,安宁就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你瞧瞧这原本不是多赚钱的养蚕生意,现如今被他给做的多好?” “可你再看看村里那些人是如何做的?” “刚一开始的时候,那一个个都是说的好好的,要跟着安宁做事儿,大事小情的,什么都听安宁的。” “可结果呢?” “一个个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事到临头了却又反悔了。” “不仅没有说到做到,反而是想要讹诈起安宁来了!” “张口就是找人要三百两、二百两得!” “我是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且先不说这事情,仁义不仁义,做的有没有道理,杀鸡取卵的道理,他们难道不懂吗?” “就算真是让他们把这三百两,二百两银子给讨要到手了,那也准保是族长占大头,能分给他们几个钱?” “可若是他们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跟着安宁养蚕,不说能够赚多少吧?起码这钱,是能源源不断,年年有余吧!” “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他们却偏要选择最蠢!”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安宁是欠了他们似的。” “安宁好性子,不跟他们计较,一个个倒是越发不要脸的得寸进尺起来!” 方婶子也不免叹气。 隋然到底是后嫁进来的,没多长时间。 她知道的内情,比隋然还要更多一些。 村里这些人,之所以会一次又一次、毫无底线的想要压榨姜安宁,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只不过最开始,那些人还没这般得寸进尺。 还要脸。 还知道有所收敛。 “这些话,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方婶子看了眼包厢门的方向,叹息:“说出来,让安宁听见了,指不定要怎样难受。” 谁会希望自己是个人人避讳的天煞孤星呢? 安宁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这般被人排挤、孤立,时间久了,难保不会生出什么极端的想法。 隋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心许多。 姜安宁站在楼梯口,略略调整了下表情,笑容松快的,走回了包厢。 仿佛是没听到方婶子跟隋然的话一般,笑呵呵的跟人说:“已经让他们去准备饭菜了,估摸着不一会儿就能好。” 方婶子跟隋然笑呵呵的说好。 酒足饭饱,姜安宁带着两人到朝凰绣坊安顿住下。 - “买地的事儿,你帮我联系下宋大人。” 姜安宁喝着茶,嘱咐段青山去做事儿。 段青山犹豫了片刻,小心瞧着人的表情:“主上,您?” “怎么?” 姜安宁似笑非笑的看着人:“不是你跟我说,宋大人可以帮忙从中斡旋,把附近的地皮,低价卖给我吗?” 段青山神色小心:“可您之前,不是并不愿意吗?” “现在我又愿意了,不行吗?” 姜安宁不轻不重的搁下杯子,似笑非笑的反问。 段青山被看的头皮发麻,踌躇不知所措,停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再揣摩揣摩人的意思。 “我去看看赵江。” 姜安宁站起身来,轻瞥了一眼段青山,没再说什么。 “是。” 段青山目送着人远去,不敢再揣测人心里的想法。 - 荒废的宅院里。 枯井。 姜安宁顺着绳索滑了下去,踩过从前躺着赵银莲尸骨的地方,走到一片碧绿的爬山虎前,轻轻推开一扇石门。 “谁?” 突然犹如疯狗般的邋遢男人,嗷呜嗷呜的朝着她冲了过来。 姜安宁原地站定,疯狗似男人,很快就被脖子上的粗铁链给拽扯了回去。 “谁?” 姜安宁轻笑了声:“能来到这里看你的人还能有谁?” “姜安宁……”赵江念出这个名字之后,浑身忍不住颤抖了几下。 他哆哆嗦嗦的抱住了头,呜呜咽咽的哀求:“别打我、别打我、别打我。” “我什么都说了。” “别打我。” 姜安宁微微笑着:“什么都说了?” “可我今天怎么听到一些,新的情况?” 她顺手抄起旁边的棍子,抵在人的下巴上:“你当真是什么都说了?” “我、我……” “我这是最后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姜安宁手里的棍子往上移,直接捅进了赵江的嘴巴里,直把人嘴巴里的牙齿搅和到松动,鲜血淋漓。 “呜呜呜……” 赵江不停的磕头哀求:“我真的都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放过我吧。” 棍棒如雨点般落在赵江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茫然了一会儿,才渐渐吃痛,开始在地上打滚。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安宁丝毫不见手软,棍棒越舞越快,专挑能让人吃痛的地方去敲。 赵江吃了太多的蘑菇,疼痛落在身上,会暂缓一段时间。 起初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坨皮肉,被不停的捶打。 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过了一会儿,才会爆发式的感觉到,密密麻麻的痛疼,席卷着整个身体直达脑海。 太痛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下意识的抱住头,想要逃避棍棒。 “那些人来的时候,我还小,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是他们找到了我阿爹阿娘,还有大哥,给了一笔钱,让我们帮忙做事儿。” “其他的,我真就不知道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江呜呜咽咽的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拼命的想要往角落里躲。 奈何脖子上挂着锁链,足有成年男人手臂粗的锁链,让他行动艰难,根本无法挣脱。 “那田燕呢?” 姜安宁忽然问。 赵江茫然了许久:“什么田燕?” “你娘张氏,想为你说一房媳妇儿,娘家姓田。” 姜安宁目光阴郁。 这半年来,她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田燕,从前嫁给赵江,成了她妯娌的人,如今怎么就成安家大小姐了。 且田燕与安夫人,长的毫无相似之处。 可她让人盯了安夫人与安大小姐近半年的时间,也想着找到从前那个跟赵家成了儿女亲家的田家。 结果却都一无所获。 姜安宁只能把线索寄托在赵江身上。 要不然,也不会留下人苟活至今。 不过,这赵江也的确是命大。 吃了有毒的菌子,都出现幻觉,瞧见赵银莲的骨头架子在跳舞了。 结果喂了半桶泔水进去,竟然还是活了过来。 后来,姜安宁干脆就用他来试药了。 没想到,在不停的试药中,赵江的身体竟然出现了极大的变化——比起之前,更抗揍了! 适逢姜安宁对谢澜展示的那一手御虫之术感兴趣,又刚好在阿娘的手札里,找到了关于御虫之术的记载。 她费心钻研了一些时日,略有所成。 刚好拿赵江来试试效果。 一来二去的,倒是让这人活的更久了起来。 赵江意识混沌,过了好一会儿,才惊声辩驳:“我娘什么时候,想为我说田家的姑娘呢?” “我怎么不知道?” 他不说,姜安宁手上的棍棒,便持续不停的,继续捶打着他的痛处。 “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我娘从前,的确是有个手帕交,是姓田的。” 赵江受不住疼,拼命的回想着:“哦,对对对,那个姓田的,就是介绍了那些人来我家里,让我娘到你家去上门提亲,好把你给娶回家来磋磨。” “我偶尔听我娘说过一两次,说是,说是这个田婆子,从前是在哪个大户人家里做事儿的,风光体面的很,认识很多贵人。” “在哪里做事儿的?” “那我怎么知道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知道。” 赵江被揍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好地方。 “仿佛、仿佛是……姓安的?” “不过那户人家,似乎也不行了。” “说是因为什么获了罪,一家子都被砍了脑袋。” “我、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姜安宁挥舞着棍子,直到将人打的血肉模糊,意识全无,昏了过去,这才罢手。 她犹不解恨的看着地上,死狗一样的男人。 却也无可奈何。 她重新合上石门,离开枯井,回到绣坊,细细想着赵江的话。 是田婆子介绍那些人过来的。 在一位姓安的夫人府上做活。 主家获罪,一夜之间全都被砍了脑袋。 也许,赵江说的这位田婆子,就是安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如此,似乎也能够说清楚,为什么赵元山有机会,跟安夫人等人搭上关系。 说不定,就也是这个田婆子介绍的。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这个怀疑,很可能就是真相。 可,这个田婆子又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决定借着送中秋节礼的机会,再亲自上门拜访一次安夫人。 段青山回来,她便想着让人上门去,给送个拜帖。 没想到,宋玉宝会跟着段青山一起过来了。 她只好先招待人喝茶。 “听说姜小娘子,愿意购置别院附近的荒地,来建新房。” 宋玉宝开门见山。 姜安宁笑着“嗯”了一声:“是正有此意。” “听闻大人愿意帮我,把价格压到最低,便想着,与大人仔细相商,再做定夺。” 宋玉宝捏着茶杯,略作沉思。 “其实提议我来说这件事情的,是县令大人。” 姜安宁挑眉,等着人继续往下说下文儿。 “县令大人说,这逃荒过来的人,一直得不到安置,也不是个办法。” “姜家村那边怕是没了指望。” “倒是不知道姜小娘子能不能发发善心,听闻她最近在建新房,房契跟地契,写的还是旁人的名字。” “县令大人便猜想着,姜小娘子是否把这地皮卖了出去?” “只不过后来打听,听说这房子是姜小娘子亲自派着人监工建成的。” “盖着房子所用的砖石土木,也都是姜小娘子安排了人,精挑细选过的。” “县令大人便想着,会不会姜小娘子做的,是卖这成品房的生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不如将那附近的荒地,也都卖给姜小娘子,由着姜小娘子统一去搭建新房,再统一的卖出去。” “哪怕是由官府出一半钱买,那些逃荒过来还没得到安置的人出另外一半钱,这件事情也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宋玉宝看着姜安宁,有些试探:“不知道姜小娘子觉得,县令大人的这个安排如何?” 姜安宁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主意……” 她声音微顿,笑了笑:“我更想知道,官府要如何出那一半钱?难道是用我购买荒地的钱来付吗?” 宋玉宝呵呵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掩饰尴尬。 “这个……就不劳烦姜小娘子操心了。” “相信县令大人做此决定,定然是有了周全的安排。” 姜安宁笑而不语。 宋玉宝略显尴尬,硬着头皮说道:“姜小娘子尽可以放心,这地皮卖给您,便是实打实的属于您,绝对不会有其他意外之事儿发生,让您这地儿,用的不舒坦。” “如此,我自然是相信宋大人,也相信县令大人的。” 姜安宁也没太多的犹豫。 “那就请宋大人帮忙奔走一二,看看到最后究竟能拿下多少荒地,又能定到怎样的价格?” “等土地的大小确认下来,再谈其他规划也不耽误。” 宋玉宝微愣。 显然是没有想到姜安宁竟然会答应的这样爽快。 等回过神来后,顿时大喜过望。 “姜小娘子放心,定然是不会亏了你的!” 他激动的恨不能立刻就回到衙门去。 “那,我就……不久留了?” 宋玉宝试探着问了一句,担心姜安宁还有什么其他的安排。 姜安宁却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请自便。” 第277章 “就只是这样?” 姜安宁皱了皱眉,总觉得这样的说法,不是很有说服力,听着,甚至更像是妒忌之语。 段青山轻“嗯”了一声。 “就只是这样……奴也觉得,这样的评价,听着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因着安大小姐每个月也只是去那民宅一次,所以奴也并没有让人,分过多的精力在那边。” 吃完饭,大家开始收拾东西。爷爷坐在桂花树下抽着大烟袋,婆婆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一句多狠多伤人,像一把利剑一般直直的插在海奕東永远都是高贵的心脏上,让他一瞬间开始忘记了如何去呼吸。 李商语气平淡的讲,阿尔瓦和安德鲁则是心惊胆战的听,他们知道,他们这是上了李商的贼船了,同时也是好奇李商说的大秘密究竟是什么。 三年里他无数次的煎蛋,很随意的加油打蛋,但是真正做给她吃的时候他却犹豫了,脑袋里想着多少油她不会觉得腻,蛋煎到几分熟是她喜欢的? 我完全是挂在虾虾身上回去的。酒意加上真的累了。所以一觉睡到鸡鸣。 叶媚儿她轻飘飘一句话,哪怕以后亏了,也不是她的损失。她当然可以不负责任地怂恿叶晨阳。 同心圆之中,一条彩色龙形变的清晰了起来通体彩色的狂龙,两条长长的眉毛之间,也有着一个乍亮的彩色卐字符。 它们能够通过汲取各界的地脉能量,通过自身将其转化为幽冥之气,从而将所处之界的植被全部同化掉,这边是楼乙为何来到这里之后,看到的却都是死气沉沉的树木的原因了。 “别多想,我只是想说,你应该知道,上次我们去执行任务的所有人,都是隶属于国家一个特别的组织的……”叶枫笑呵呵的继续道,见到崔燕这样一幅羞涩的模样,他的心头,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阴阳双体,果然不愧是千载难逢的体质,修炼的速度确实不是一般体质可以比拟的。 那丫头眼睛猛地一亮,紧盯在点心上,十分渴望,却迟迟没有伸手。 这一次没有床铺这个好东西打底,那个黑影犹如一贴膏药被人甩上墙,然后又因为控制不当而缓缓的滑落,倒在地上之后,直接昏了过去。 蓝希摇了摇头,她是精神体受创,只要保住自己的一丝执念,只要她不睡过去,就能得天地灵气的滋养,慢慢恢复。 “你终于知道主动来找我了。”白晨曦此刻还不忘抓住颜玥的下巴,轻轻地咬了一口她娇艳的红唇。 只是身后传来了程教官的声音,郑馨怡下意识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精英班?是精英班么? 也许她给不了她的心,但可以给他陪伴还有温暖,在她心中君非玉是特殊的存在,比起墨幽浔来丝毫不少,只是另外一种超出友情和爱情的感情。 “这是宣王府和定北侯府派人送来的贺礼,庆贺大哥新官上任。”陆瑕压低了声音说着。 “真的没生气?”乔楚不相信,不管是他的视态,还是他散发的气场都在告诉她,这个男人生气了。 以前虽不信这些鬼神之事,可她本身就是借尸还魂,现在也由不得她不信,疑心问。 “谁吃饱了撑的,把石头给赌在路中间。”江仕驰忍不住骂骂咧咧道。 梁心铭秀眉微蹙:王亨弹劾左相,是为了迷惑林家兄妹吗?这倒也是个办法,说明她真丧生在太极洞了,王亨为此发狂,可她为何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呢? 第278章 安大小姐等姜安宁走远之后,扭过身来,朝着人的背影,狠狠剜了过去。 “这贱人怎么会来府上?什么时候来的?” 安大小姐凌厉的目光,扫过身边的众人。 众人不敢吭声,低下头,脑袋左晃晃、右晃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不敢应声。 “问你们话呢!一个个都哑巴了!” 安大小姐朝着众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骂了一通之后犹觉不解气,又上脚,将众人挨个踢了一遍。 随后瞧着众人仍旧是低着脑袋,似是在以无声的沉默,反抗她的命令,顿时更加怒火中烧。 她厉声大喝:“拿我的马鞭来!” “今儿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贱蹄子,究竟是有多么的嘴硬。” “我也好好的教教你们规矩,省得你们一个个肉皮子发紧,连谁是主子都分不清了!” 安大小姐从随从手里夺过马鞭,毫无章法的甩在众人身上。 众人吃痛,下意识的偏了偏身子。 “竟然还敢躲?” “看来你们真的是很没有规矩!” 她薅着其中一个人的头发,力气大的,仿佛要将人的头皮给扯下来。 接着,便将人甩开,在人快要跌倒时,怒甩马鞭,直接抽在了人的脸上、脖颈上。 “躲?” “我让你躲!” “我打死你个背主的东西!” 院子里,很快就哀嚎声一片,众人眼瞧着那个被揪了头发出去的人,快要被打的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纷纷跪下来哀求:“大小姐息怒,大小姐息怒啊!” 可他们的哀求,不仅没有得到安大小姐的怜悯,反而刺激的人,下手更重了起来。 “这是闹什么呢?” 安夫人身边的桂嬷嬷,皱着眉朝这边走来。 她略带不喜的扫过了包括安大小姐在内的众人。 沉着脸,十分严肃的走上前,规规矩矩、看似恭敬的行了个礼:“大小姐。” 她目光再次扫向众人,刻板着脸:“夫人在内院儿,听见这边声音吵闹,遣老奴过来瞧一瞧,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可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又惹到大小姐不高兴了吗?” 她的一个“又”字,很像是在阴阳怪气。 安大小姐心生不悦:“不过是一些下人,我想打也就打了。” “难道就一定非要是做错了什么,惹我不高兴,我才能够教训他们吗?” 桂嬷嬷呵呵笑了两声:“那是自然的。” “奴仆也是人,若是没犯错,便无缘无故的挨了责打,定然会心中生怨。” 她看似态度恭敬:“若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只怕不能够服众。” 安大小姐怒目瞪着人,挥舞了几下马鞭,正欲说什么。 “夫人若是知道了,也会生大小姐您的气。” 桂嬷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立马就让安大小姐歇了许多火气。 她呵呵冷笑了几声:“我不过是问他们,今天府上来了什么客人?他们便个个装聋作哑,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似的。” “这般藐视主上。” 安大小姐略显得意的挑眉:“失了奴仆的本分,难道不应该打吗?” “底下的人不知分寸,没了规矩,大小姐尽管将他们发落出去就是。” 桂嬷嬷神色恭敬:“何必还要费神,亲自上手教训呢?传出去未免也失了风度与体面。” “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我打他们打错了呗。” 安大小姐呵呵了几声,目光冰冷的盯着桂嬷嬷。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手中的马鞭甩到人的脸上。 桂嬷嬷不动如山。 丝毫不惧。 “我去见阿娘。”安大小姐败下阵来,犹如骄傲的公鸡一般,高昂着头颅,努力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横扫了桂嬷嬷一眼,冷声吩咐:“这些不知规矩的下人,就交给桂嬷嬷来处置了。” “我相信嬷嬷一定会给我跟阿娘一个满意的交代,对吧?” 桂嬷嬷轻扬起唇角,微微屈膝:“知道了,大小姐。” 明明是十分恭敬的话,大小姐却总觉得人在冷嘲热讽她。 她呵呵笑了几声,冷哼着跺脚离开。 内院。 安夫人正气定神闲的烹茶。 “阿娘!” 安大小姐仪态全无,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人还没完全进门呢,就嘤嘤啜泣,哭诉自己的委屈。 “府上的这些下人,都快要欺负死我了!” “阿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安夫人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依旧动作行云流水的煮着茶。 “又怎么了?” 安夫人慢悠悠的清洗着茶杯:“又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能有谁?” 安大小姐嘟着嘴:“不就是府上那些没有眼色的下人!” 她凑到人跟前,赖赖唧唧的摇晃着安夫人的袖子:“阿娘!你为什么非要把从前的那些人给换走啊?” “现在混上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伶俐懂事儿的。” “连回话都回不明白。” “我不过是问他们一句话,倒好像是要了他们性命似的,一个个都好像那锯嘴葫芦,死活不说话。” 安夫人淡淡道:“你又问他们什么了?” 安大小姐忽然就沉默了下来,有些不知为何心虚。 “他们当然不敢随随便便的回你话。” 安夫人好像也不太介意:“毕竟那么多前车之鉴摆在那儿。” “万一要是有哪个不当心,说错了什么话,舌头可就要没了。” “哪个会想不开,冒着风险,胡乱说话呢。” 安夫人轻笑了声:“怕是都恨不得成了真的哑巴才好。” “我就是问问今天谁来府上了。” 安大小姐不大高兴道:“这难道也是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我看分明就是他们没把我放在眼里!” 安夫人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竟然不喜欢他们,那就让桂嬷嬷把人撤换下去,重新再换一批新的好了。” “阿娘!” 安大小姐不满意的用力晃着人手臂:“难道就不能用之前的那些人吗?” “那些都是忠心耿耿,听话于我的,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惹我不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就非要换掉他们?” “旁的人也就算了,田嬷嬷可是我的乳母,她……” 安夫人突然毫无征兆的用力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安大小姐顿时噤声。 “换掉他们,自然是因为他们的舌头不够老实。” “乱了规矩,失了分寸。” “未免以后惹出祸事,我不得不早早预防,提前将他们遣散。” 安大小姐有心想要再辩驳两句:“可……” 安夫人斜了她一眼,声音淡淡。 “你这半年来,越发的乱了分寸规矩。” “也该留在府中好好养养性子了。” “等过完了中秋,就别再出去乱跑了。” “我到时候会给你请个宫里的嬷嬷上门来,教你规矩。” “琴棋书画这些,你学不会就学不会吧。” 安夫人重新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的天分不足,强求也是无用。” “可是这礼仪规矩,你必须给我学好。” “别回头进了宫,莽莽撞撞,平白无故的惹出事情来,给我招惹祸端。” 安大小姐呜呼哀哉的拒绝:“怎么还要学规矩?” “我之前已经学的很好了。” “您出去打听打听,如今谁提起我来,不夸一句这姑娘的规矩礼仪真好。” “怎么到了您的嘴里,我又成了那没规没矩的野人。” 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骤变,眉眼凌厉:“是不是姜安宁那个狐媚子,又在您面前嚼什么舌根子了?” 砰! 安夫人再次重重的搁下茶杯:“我看你就是被那个田婆子给教坏的。” “你看看你现如今像个什么样子?” “张口闭口的狐媚子、贱蹄子,哪里还有一些世家小姐的稳重?” 她怒目瞪着安大小姐:“从前教你规矩的嬷嬷们,难道就是这样教你的?” 安大小姐退后几步低下头,抿嘴不敢再言语。 “我为什么要赶走田婆子,又为什么要撤换掉府中的那些下人,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安夫人怒瞪着人:“安嫣然,你现如今真的是让我感到十分陌生。” “我甚至真的有些要怀疑,你究竟是否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而是田婆子偷偷换来的!” 安大小姐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安夫人:“阿娘,你在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女儿?” 她惊声之后,忽地想到了什么:“难道就因为府上那些人乱嚼舌根的话,您就开始怀疑我不是您亲生的?” “可仙师明明就已经说了,我之所以会跟田婆子长得很像,那只不过是因为我从小和她的奶水长大,所以才会与她有了几分相似?” 安大小姐语气埋怨:“说来说去,这不也应该是怪您吗?” “如果不是您不愿意亲自喂养,又自小就将我扔给乳母,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又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现在您倒是因为这件事儿,怀疑起我的身份来了!”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 看向安夫人的目光,也充满了隐忍克制的恨意。 “是啊。” 安夫人似乎冷静了下来:“不过是一些无稽之谈罢了。” “偏偏让府上的那些人,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 “就连田婆子,也为此沾沾自喜。” “就好像她真的是你生母一样。” 安夫人重新为自己添了一盏茶,小口小口的轻抿着:“为了遏制府上的这股不正之风,我自然是要严厉处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才能止住谣言,以免生出祸事儿。” “所以,从前那些伺候你的人不能留。” “在府中听过这些风言风语的人,也不能留。” “引起这件事儿,惹来无数人怀疑的田婆子,自然也就不能留。” 安夫人眉眼间泛着冷意:“我能留田婆子一命,已经是看在她是你乳母的份上了。” 她看着安大小姐,仿佛就是在看陌生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有什么不知足的?” 安大小姐讨好的笑笑,凑上去,表现的十分亲昵,连称呼都换了。 “诶呀,女儿也不是为田婆子那些人叫屈,女儿只不过是刚刚被府上那些不懂事儿的下人给气到了,所以才会怀念从前那些伶俐的。” 她轻轻摇晃着安夫人手臂:“阿娘,你不要生气了嘛。” 语气娇娇软软:“你刚刚那样冷冰冰的样子,真的是吓到女儿了。” “你能知道就好。” 安夫人神色淡淡的,拂开了人的手。 安大小姐表情尴尬了一瞬,眼底的恨意,更加浓烈了几分,只是很快,又被讨好的笑意,给遮挡了回去。 “姜安宁是过来送中秋节礼的。” 安夫人冷淡了看了眼安大小姐:“她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往后收敛些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 “要是真的惹得人怀疑,生出什么事情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安大小姐闷闷地“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说道:“女儿知道了。” 她似是赌气:“以后不管是在哪里遇见她,一定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拿她当长辈似的敬着,绝对不会背后说她坏话,嫌恶她是狐媚子了!” 安夫人瞪了人一眼,语带警告:“你最好是能说到做到。” 安大小姐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腔里窝闷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越发憋闷的难受。 偏偏在安夫人的注视下,也不敢再继续闹脾气,使性子。 “知道了!” 安夫人懒得理会她语气里的不甘不愿,险些克制不住嫌恶的打发人:“下去吧。” 安大小姐感觉受到了冷淡,心中不快,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是。” 她难得规矩的行了个礼退下。 等离了安夫人的院子,方才克制不住满心满眼的怨毒,恶狠狠的掐了一朵开的正灿烂的菊花,用力捏碎。 “死老太婆……” 她低声咒骂了句,又惊惧的看了看四周,像是心虚的贼偷儿,捂住了嘴巴,小跑着离开了。 桂嬷嬷站在角落里,看着人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等见了安夫人,便把刚刚看到、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转告给了安夫人。 “随她吧。” 安夫人似是很不耐烦的听到有关于安大小姐的事儿。 桂嬷嬷轻抿了一下嘴,试探着问:“夫人,既然大小姐她不是……”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安夫人冷冷杀过来的眼神,给吓得咽回了后面的话。 第279章 安夫人倒了一盏又一盏的茶,直到茶宠上,已经烟雾袅袅的冒着白气,才似是满意般,勾了勾唇角。 “她是与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呵呵冷笑了两声:“只要有人需要她是,那就让她一直是下去好了。” 安夫人神色间,难以掩饰着哀伤。 其实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那个男人,向来无情。 怎么会真的放过她与她的女儿呢? 哪怕女儿是他的血脉……呵呵呵,就算女儿是他的血脉又如何? 当年江妃盛宠,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胎。 举国欢庆,不知有多少人艳羡。 那男人也表现的十分喜爱。 颇有要封江妃为后,封她的儿子做太子,让她的女儿做最尊贵公主的架势。 可结果呢? 以恩宠之名赐下去的毒药,江妃日日吃着用着,最后精神失常,成了疯妇,连儿女也保不下。 江妃母子三人俱损。 江妃的母家江安侯府,也就此跌落了神坛。 从权势的中心,卷入了漩涡之中,几乎是粉身碎骨。 偏偏世人还觉得,那个男人有多么的痴情、深情。 “不过是成全某个人深情人设的东西,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那个人觉得是真,那即便是假的,也会成为真的。” 安夫人语气嘲讽的感慨。 桂嬷嬷噤若寒蝉的沉默在一旁,不敢接话。 这府中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在那天夜里被割了舌头。 如果她不是经常派来的,不是跟江安侯府那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怕那天夜里,她也难逃一死。 “不过我的这个女儿,也确实是越来越不安分了。” “翅膀硬了,心思野了。” “也开始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安夫人冷笑了两声。 桂嬷嬷小心的说道:“大小姐从前也并不是这样,对夫人您也更是孝顺。” “如今这般只怕是那田婆子在背后作祟。” 她抬起手来,对着脖子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咱们是不是要?” 做掉碍事儿的人? 安夫人看着桂嬷嬷,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杀了她?” “怎么杀?” 她冷笑:“如今那丫头,眼见着是把人当成亲娘了,只恨不能立马接回府中,当成了老太君来孝顺。” “你去杀了她,那丫头知道了,还能不闹?” “我可以不在乎这个女儿,却不能允许在这个时候,被个没脑子的东西给搅和出祸事儿来!” 安夫人眉眼间骤显烦躁。 “早知道会有此一事儿,我也不会让姜安宁跟她见面了。” 若是姜安宁没有见过安嫣然,随便她再换个新的女儿,当成是亲生的就是。 左不过,等回了京城,也没有人会来江安县这么个穷乡僻壤来考究,她女儿究竟是和模样。 桂嬷嬷似是猜出人心中所想,心思微动:“要不,咱去找指挥使大人想想办法?” “王尚?” 安夫人提起这个名字,不悦的皱眉。 “他能有什么办法?” “落井下石的算计还差不多!” 提起王尚时,安夫人脸上的厌恶更甚。 桂嬷嬷心下惊惶,不免更添了几分小心,毕恭毕敬道。 “老奴只是想着,指挥使大人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或许夫人可以求助他,让他帮忙捏出张新的脸皮……” 她话未说完,点到即止。 安夫人确实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 惊讶片刻,方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换一个人。” 换一个更乖巧听话,也不知内情的人来当她女儿。 念头晃过,安夫人的心里泛起了涟漪,渐渐不再平静。 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不过…… “确实是个主意,只不过,如此一来,便会给人增添把柄。” 还是给王尚的手中添了把柄。 “与在自己身边埋了一颗炸雷有什么区别?” 王尚可是那个男人最为倚重的爪牙鹰犬! 让他来做这件事情,那和直接跟那个男人开诚布公、摊开真相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 假的就是假的。 她若是不知情的也就罢了。 来日事发,他还能装装可怜,诉诉委屈。 若真是让王尚参与其中,等事情的真相被揭露,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他。 为了自保,这个男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出卖她! 与王尚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实为下下之策。 不过,桂嬷嬷的这话,倒着实也是提醒她了。 这个女儿不听话,不好掌控,有了自己别样的小心思,偏偏又实在是愚蠢,没有那个脑子,却总是妄想掌控一切……换一个懂事儿有脑子的,未尝不是上上之选。 只是,该怎么名正言顺的,换一个新的女儿,而不引起人怀疑呢? 安夫人拧眉沉思了起来。 桂嬷嬷在一旁噤声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打扰了人,小命不保。 - “姜安宁约了姜方氏与姜隋氏中秋那天在饕餮楼用饭、赏灯。” 娇娘神情严肃,看着眼前撸着猫儿玩儿的王尚:“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她眼神里有些许闪耀着的兴奋。 自打之前,王尚说什么,暂时杀不了姜安宁,但也不能够让人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要他们设计安排,制造姜方氏发生意外,落水溺亡。 以此来营造,姜安宁是天煞孤星的人设。 让她遭人唾弃。 尤其是从前最为亲近的人,比如姜隋氏,又或者是姜方氏的家里人。 这些,都是得了姜安宁诸多帮助,也为此与人亲近友好的。 若是因此反目成仇,成了那升恩斗仇的白眼狼……又或者,姜安宁为此心生愧疚,郁结于心,这都是极好的事情。 等回了京城,向主上述职之时,自然也就有了可以说的事情。 不至于显得他们这近九年的时间,都是在这儿玩忽职守、虚度光阴。 说不得还能讨了主上高兴,得些赏赐。 就算没有赏赐,能够免去责罚,便也是功德一件了! 她到时候,肯定会记得姜安宁的好。 日夜为人祷告,祈愿姜安宁能再过得凄惨一些。 以此来讨好上面那些人的关心。 至于要怪…… 那也只能怪姜安宁的娘,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多少次布置好了,要送姜方氏去西天见佛祖,临到头,却都被王尚这个给他们下达命令,要他们设计姜方氏溺水而亡的始作俑者给喊停破坏了。 非要说什么,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每次都说时机还未成熟,再等等。 结果就是等来等去,等来等去的,等到现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姜安宁都要动身前往京城了。 甚至他们的人都已经折损了大半。 还没到时机呢! 娇娘有好几次,甚至都开始怀疑,设计姜方氏落水溺亡,让姜安宁背负天煞孤星的骂名,是王尚这个狗男人想出来的借口,用来转移他们视线,省得谁不小心伤害到姜安宁的了! 此时,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娇娘毫不掩饰满心怀疑的看向王尚,大有听见这男人再推脱什么时机未到,还不是时候的狗屁话,就立马挥刀劈了这个已经背叛他们的叛徒! “中秋?” 王尚似是诧异:“消息准确吗?” “这样的日子,不是该阖家团圆吗?” “姜安宁自己也就罢了,城中的那些夫人们设宴,也算正常。” “怎么姜家村那些人也过来了?” 他有些不太相信的看着娇娘:“你确定消息无误吗?” “当然!” 娇娘眼神警惕的看着王尚:“你该不会又想说时机未到吧?” 王尚白了她一眼,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我只是觉得不合理。” 他哼了一声:“姜方氏倒也就罢了,她上面又没有公婆需要服侍,她男人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需要回来吃团圆饭,加上之前招妹指使周然设计的那件事儿,夫妻二人之间有了隔阂,不在一处过中秋也说得过去。” “可姜隋氏竟然也在。” 王尚抬眼,看向娇娘,质问:“你觉得这合理吗?” 娇娘眉眼微凝,顺着人的引导,沉思起来。 “姜隋氏的那个男人,家中光是兄弟就有四个,更别说还有外嫁出去的姐姐妹妹。” “她男人家里头甚至还有一个太婆婆。” “所以,就是他公爹的兄弟姐妹,都要回来,一家人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她身为人家的儿媳妇,还是个晚辈,不在家中帮忙操持,准备饭菜,反而是出来跟姜安宁一起喝酒赏灯……你觉得这事儿合理?” 娇娘听着人言之有物的质问,眨了眨眼,有些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那……”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相信王尚没有别的居心,只是单纯觉得这消息不够合理,还是该怀疑这男人就是动力不纯,企图声东击西了。 “先去把消息核实清楚。” 王尚啧了一声,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你刚刚说,姜安宁是在饕餮楼设宴?” “是啊。”娇娘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王尚呵呵了几声:“既然如此,那便还是由我去打听吧。” “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见晚娘了。” 他露出一个风流的笑来,眉眼间满是撩人之色。 娇娘很是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她愈发怀疑人是别有居心,十分警惕的瞪着人。 “我去探听探听消息,如果消息属实,你们这边也记得要提前做好准备,手脚都干净些。” 王尚说完,才好像是刚刚发现娇娘的不对劲儿一般,拧眉道:“你那种眼神儿瞅我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 娇娘声音微顿,不太相信的看着他:“现在算是时机成熟了?” “那不然呢?” 王尚呵呵了两声:“等了这半年的时间,如今不就是大好的时机吗?” “难道你觉得,还有比在这样团圆日子里,出现的意外身故,更合适的时机吗?” 他脸色得意:“更别说,这场饭局,还是姜安宁牵头儿张罗起来的。” “若是因此,与她亲近的人出了事儿,你猜她会不会内心愧疚的想死?” 王尚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来:“加之她马上就要动身前往京城,此去路途遥遥,舟车劳顿,本就伤身伤神,若是再因为此事儿郁结于心……” 他呵呵了几声:“丢掉性命倒是不至于。” “咱们也不可能让他丢了性命。” “就算是咱们想,宫里的那位也不会允许她丢了性命。” “可这样一番折腾,留下病根儿是必然的了。” 娇娘似信非信的看着人,杏眼轻眨:“你的意思是?” “姜安宁本就身体亏空,这些年来,虽然凭着自己的那双手,挣出了份富贵,可有赵家那样的吸血虫在一旁,扒着人吸血,日子也没太好过过。” “否则之前,也不会气急攻心,吐血晕倒。” “若是再经此一事儿,身体势必会大不如前。” “即便是有京中的医师圣手,为她吊住性命,得不到仔细的温养,也势必会让身体残损的更快。” 王尚哼笑:“你别忘了,她这次进京去,是要做什么的!” 娇娘眨眼,没太理解。 “她如今是圣旨钦定的,为江巍缝制大婚吉服的绣娘。” “江巍大婚这事儿,虽然时间未定,但圣旨赐婚,自然还是圣上的意思最重要。” “这大婚的时间,自然也就是可快可慢。” “如果要是,大婚时间,定下的十分仓促,那么身为专门负责缝制吉服的绣娘,为了不耽误婚期,被追究一个大不敬之罪,少不得就要点灯熬油的赶工。” “一个本就身体亏空的人,又是郁结于心,再这样燃烧生命,油尽灯枯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帝王不会让姜安宁轻易的死去。 至少在二十五岁之前,绝无可能让人早死。 他害怕着那句预言会成真呢! 那等着姜安宁的,就只有病痛缠身,临近鬼门关,却还被人强行吊着性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娇娘忽然就更加怀疑了。 王尚……这男人到底是盼着姜安宁死,还是盼着姜安宁活。 她怎么又有些看不懂了呢? 王尚看出娇娘脸上的迷茫之色,想着应该是把人忽悠住了,悄无声息的松下了心。 “去做事儿吧。” 他神色淡淡:“我去饕餮楼看看晚娘。” 娇娘还没从茫然中回过神,呆呆的“哦哦”了两声,目送着人大步离开小院儿。 第280章 国师府 国师府。 “外面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儿?怎么都在说,被定亲给江巍的韶安郡主,是阿澜?” 谢家家主谢之遥拧着眉,看向谢家众人。 “倒也不是太多人在传吧?” “无非是几个老牌世家,对咱们国师府略有了解的人家,知道阿澜小字韶安,便开始揣测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只是猜测罢了。” “阿姐你不必担心,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也不会觉得,那狗皇帝,会把咱们国师府这根肉中刺和江安侯夫人那颗眼中钉,撮合到一起。” “真要是那样,狗皇帝岂不是要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了?” 谢添语气不屑的嗤笑了声:“当初惊鸿不过是与江妃觉得投缘,偶尔往来探望,说话逗趣儿一二,都为他所不能容,心狠手辣的,连自己亲生儿女都不放过,如今,又怎会撮合阿澜与江妃的弟弟结成姻缘?” “更何况,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人间小小帝王,竟然也敢为神明指婚,我看,他是嫌命数太长了些!” 谢家众人,对谢添的话,十分认同,全都止不住的点头。 “话虽如此,可如今国公府的情况……” 谢之遥叹了一声气。 “已经有近十年,国公府都没有再出现过,能够接受到神明赐福的血脉了。” “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国公府,用不到赵檀来算计什么,就会陨落下去了。” 谢家众人闻言,脸色不免难看了几分。 是啊,已经将近十年过去了。 她们谢家子嗣本就不丰,如今,更是至今没有找到,能得到神明赐福的嫡系血脉。 “玉桐姑姑那里如何了?” 有人忽然问道:“之前不是传回消息说,感受到了王蛊苏醒的征兆?” 谢之遥摇头:“十几年前,就有王蛊苏醒的传闻,甚至那一次,我们谢家上下所有人,都感受到王蛊将要苏醒带来了征兆。” “可最终,禁地荒芜一片,咱们的人,遍寻整个禁地多年,也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于王蛊的踪迹。” “如今,情况也不十分明朗。” “虽然十几年前,玉桐姑姑曾感受到过王蛊苏醒的踪迹,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王蛊苏醒的踪迹,就仿佛是昙花一现,再没有重现过。” 谢家长老皱着眉,沉声道:“我始终认为,王蛊之所以至今还没有苏醒,是因为祭品选的不够好!” 他板着脸:“自国师府建立以来,就没有哪一次送去的祭品,是还能活着出来的!” “可上一次送去的祭品,不仅好好的活着出来了,还闹出了许多的风浪。” “指不定就是因此,才会导致,祭祀不成功,不仅没能唤醒王蛊苏醒,反而还惹怒了王蛊!” 他冷哼了一声:“要我说,你们女人就不该掌家!” “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若是一开始,就把祭品宰杀干净送进去,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烂糟事儿?” 谢之遥微微愠怒,等着谢家长老:“三叔,你这话说的,就未免太过于颠黑倒白了!” “以鲜活厚福的生命,送往禁地,召唤王蛊,这是几百年来,国师府自建立之初,就有的规矩!” 她瞪着谢三叔:“谢三叔莫非是想悖逆祖宗礼法不成?” “你莫要给我乱扣帽子!” 谢三叔脸色难看起来:“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吧。” “你要跟我说祖宗礼法,那我可倒是要好好问问你了,祖宗礼法,可有让你,将祭祀所用的祭品,放出禁地,被人逃出生天,毁了整个祭祀之礼?” 他冷哼:“我看,分明就是你与谢玉桐那厮,不知轻重,连祭祀大事儿,也敢轻忽狡诈,自私徇私,不知轻重的,将个人感情,放到了事关全族大事儿之前!” “你根本就不配,做我们谢家的主君!” 面对谢三叔的指控,谢之遥不急不缓的笑了笑:“那依着三叔的意思,谁更适合,做我谢家的主君呢?” 当然是我! 谢三叔在心里狂吼,面上却始终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很是严肃的板着脸,仿佛在说:你心中有数。 谢之遥轻笑,直接帮人挑破了心思:“莫非,是谢三叔你吗?” 那当然! 我当之无愧! 谢三叔脊背都挺直了起来,高抬起下巴,似乎是在坐等着人,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三顾茅庐的,哀求着他,接替谢家主君之位。 “说来说去,想要谋夺谢家主君之位,才是三叔你的真实目的吧?” 谢三叔脸色难看,正欲唾骂。 谢之遥轻笑了两声:“可惜,大概是要让你失望了。” “前不久,玉桐姑姑还真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有人不免着急的问:“什么好消息?” “王蛊的踪迹虽然十分难以捕捉,但前些时日,她推演出,咱们国师府的人,已经与王蛊相见过了。” “要不了多久,王蛊就会随之回到京城来!” 闻言,谢家众人纷纷情绪激动:“什么?王蛊就要过来京城了!” “太好了!” “咱们谢家的未来,有救了!” 只有谢三叔黑沉着脸,恨的咬牙切齿。 怎么可能? 王蛊怎么可能会苏醒了? 他明明…… 谢三叔紧抿着嘴巴,目光警惕的了许多,生怕自己会不小心,泄露出情绪。 哼! 苏醒又如何? 他能杀一次,就肯定还能再杀一次! 回吧,赶紧回京吧! 到了京城,就是到了他的地盘上。 谢三叔微眯着眼睛,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找机会,再进宫一趟。 也该好好敲打敲打宫里那位了。 想跟他卸磨杀驴? 他会让人知道,什么人,是他招惹不起的! - 江安县,饕餮楼。 “呦!” 晚娘一看见王尚,不由得两眼发亮,像是饿狼看见肉。 “这是什么风儿,把咱们王公子给吹来了?” 王尚用的,是画舫幕后老板的身份。 翩翩俏公子,倜傥风流。 晚娘弱柳扶风般,走到人跟前儿,似是柔若无骨的歪倒在人身上。 端的是从前在画舫时的做派。 王尚神情淡漠,看着倒还真有几分坐怀不乱的意思。 “别这样。” 他板着脸:“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儿影响。” “你已经是良家子了。”他语重心长,端着副为人好的样子。 晚娘三分嗔七分娇的哼了声:“你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一张脸。” 她目光肆无忌惮,毫不遮掩的将王尚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般,甚至还得寸进尺的伸手在人胸前吃了一把豆腐。 “还有这么好的身材。” 她说不上羡慕还是嫉妒:“也不知道往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小姑娘。” “我还没有娶亲的打算。” 王尚似乎是被她这副娇憨天真的样子给逗笑了,手指轻挑过人的下巴:“不然我一定首选你这个样子的。” 晚娘愣了愣,明显是没有想到从前始终坐怀不乱的男人,会突然间这般大胆轻佻。 仿佛是个情场老手。 做惯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事儿。 自成风流,叫人无端生出一种奢望。 偏又明白,与这种人在一起是顿顿不会有结果的。 晚娘迟疑的笑了笑,在心动的那一瞬,便克制着让自己收起了心思。 “王公子真是会说笑。” “我……” 她不经意的自嘲:“一大把年纪了,半老徐娘,又是那样的出身,你……真是会说笑。” 晚娘承认,她心里的的确确非常想要睡王尚。 贪图他的好身材,好容颜。 甚至还贪图他的纯情与温柔。 内心总是在往好的方面想,觉得像王尚这样的男人,肯定和之前那些只会与她风花雪月,说尽了海誓山盟,事到临头却翻脸无情的男人不一样。 可她还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 觉得自己真的能与王尚有什么未来可言。 偏偏王尚今天就好像是吃错了药了一样。 费尽心机的与她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 “你是半老徐娘,我年纪也不小了呀。” “真要说起年纪来,我怕是还要比你大上一些。” “半截身子都要入了土,你不嫌弃我年纪大,不嫌弃我不爱洗澡,我怎么好挑你的?” 王尚神色认真,丝毫不像是在说笑。 晚娘愣了好一会儿,有些拿不准这男人究竟是不是在拿她开涮,明明在此之前,都是对她拒之千里之外,丝毫没有情爱之心的模样。 就像是一块儿捂不热乎的臭石头。 怎么今天到一反常态起来……就好像是那茅坑里的臭石头,忽然间被捂热乎,捂干净了一样。 她略显勉强的弯了弯嘴角:“王公子快请到楼上雅间儿坐吧,咱们两个就堵在这门口说话,也实在是忒不成样子。” “也显得我不知礼数招待不周了。” 晚娘没有直面王尚似乎是表白的话,笑着岔开了话题,做出个请的手势,将人迎上了二楼,亲自奉茶。 王尚笑了笑。 仿佛没有瞧出人的回避,依旧是那副高冷谪仙的模样:“好。” 晚娘坐在人的对面,为他泡茶。 王尚轻品了一口。 语气轻佻:“茶好喝,人也好看。” 晚娘倒茶的手一顿,明显愣了一下。 “你这人,可真是……” 今儿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说话一直奇奇怪怪的。 她忽地想到什么,透红的小脸儿,逐渐冷淡了下来,声音严肃又孤冷:“说吧,今儿又想跟我打听什么了?” 晚娘轻呵了一声,仿佛是在自嘲,又好像是在说,天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儿。 没有好东西! “莫非又是想打听赵元山的事儿?” 她语气不耐烦起来:“我都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要是早知道那个狗杂碎是赵元山,我根本就不会花了大价钱,把人赎出来做赘夫。” “也是那狗爹养的牙人不靠谱,给我介绍路子的时候,只说是犯了些口角罪过,乱说了几句话,不是什么大事儿,关上个把月,也就放出来了。” “还说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对赵元山这狗杂碎,是赵海那个狗东西的老爹之事,那可是半点儿口风都没有漏。” “差一点儿,我就让他们给满天过海了!” “我当时也是被那些满口谎言的狗男人给伤透了心,所以才会起了这心思,收了人当赘夫……可花了我好大一笔银子呢!” 晚娘提起赵元山,仍旧是老大的不满与怨恨,恨不能再把人从棺材里拉出来,重新砸碎了骨头才解气。 王尚哼笑着打断了人:“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 “我就不能是单纯的过来,看望看望朋友。” “与你说说话,聊聊心事,喝喝茶,吃些点心,只说风花雪月,不谈及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儿。” “就非得是,要问你什么事儿、跟你打听什么人吗?” 他似是生气,眉眼间尽是不悦之色。 晚娘沉默的看着他。 她的确是喜欢王尚不假,目光在人身上打量的时候,欲念更甚。 可要说这人完全没有所图,只单纯是被她的色情大胆示爱表白给捂热了心,如今对她情根深种了……便是今晚睡前多喝二斤烧刀子,她都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样做梦乱想。 她没有说话,但神色间尽是:你猜我会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王尚轻呵了一声,似乎是微有怒意。 “看来我今天若是不问些什么,还真是白白被你冤枉了这一遭!” 他语气像是赌气,故意与人为难。 晚娘却舒了一口气。 一副:看吧,我就知道这男人准是不安好心。 肯定是又想从她这里打听什么,所以才会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说吧,你想问什么?” 她一副我根本就不意外,你想从我这里打听什么事儿,这才正常的样子。 王尚仿佛被气到了。 连说了好几个“好好好”,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就告诉我,姜安宁有找过几次赵元山?” 他绕到晚娘的身边:“你知道我想听的是什么。” “我可不知道。” 晚娘推开了人:“起开我这儿!” 第281章 王尚被拒绝推开了,也不恼火,似笑非笑的看着人。 晚娘被盯的没了脾气,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诶呀,行吧……就告诉你吧。”她小声的嘟囔了两句“反正我跟姜安宁也闹掰了”“她不识好人心我又何苦自作多情”的话。 王尚敏锐的捕捉到了人的小声嘟囔:“你和姜安宁闹掰了?” 晚娘瞪大了眼睛,像是惊讶到了似的。 随后又在王尚的注视下,泄气下来。 “是啊!” 她语气幽怨带着些许不满:“我还不都是为了她好?我做这一切,我是图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她吗!” “可她是怎样对我的?” “不领情也就罢了,不心疼我为了她付出多少辛苦,承受了多少委屈,这也没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了,还会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非要她记挂感恩。” “可我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如此伤人!” “不支持我、不理解我也不心疼我就算了,她竟然还跟那些看热闹的人一样,看我笑话,泼我冷水!” 晚娘气的红了眼睛:“你说说,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她,又算什么?” “算我傻吗?” 她呜呜咽咽了几声,心中仿佛真的有无限委屈,哭的鼻子塞塞的,哽咽良久,说不出来话。 王尚冷眼旁观的会儿,竟然觉得人这番真情流露,也不像是作假。 他心生迟疑:难道晚娘跟姜安宁还真的闹掰了? “她这是说什么了?怎的你看起来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王尚不太走心的递给人一条绢帕:“快擦擦眼泪吧,哭的我心都要碎了。” 他没什么感情的安慰了人一句。 “可不就是天大的委屈吗?” 晚娘满眼是泪的控诉:“她姜安宁凭什么啊!真当自己是我金主呢,整天的对我颐指气使,一副为我好的模样,强行扭曲我的意愿,可她也不想想,她花的都是谁的钱!” 她呜咽了两声:“凭什么啊!” “明明出钱的是我,花钱的是她,到头来,反而全成我的不是了!” “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做什么要我受这个委屈!” 王尚这会儿,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姜安宁到底是跟你说什么了?” 晚娘瞪了人一眼,似乎很是不满,明明她都已经这样伤心难过了,这男人满心满眼所想的,就还只是询问姜安宁。 她气恼幽怨,含嗔带怒的瞪着人,渐渐在人平静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还能说什么?” “嫌弃我呗!” 王尚挑眉:“她怎么嫌弃你了?” 总不能是嫌恶人出身吧……念头才刚刚闪过,他自己就先摇头否决了。 怎么可能。 就算姜安宁真的嫌恶晚娘的出身,也没有必要表现出来,与人交恶。 况且,就算是表现出来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换成旁的事情,晚娘或许会介意在乎,出身这件事情,对晚娘来说,还真就没什么伤害可言。 但他瞧着晚娘此时的样子,还真就觉得不像装的。 她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她觉得我这饕餮楼,卖的东西,都是些坑蒙拐骗不入流的,还劝我回头是岸,不要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放弃良心……” 晚娘呵呵冷笑了几声:“我要是真的没了良心,我只会赚的更多!” 王尚闻言,心里的怀疑又去了三分。 这话听着,倒的确很像是姜安宁会说的出来的。 天真又愚蠢的理想主义。 总以为这世界上真的有公平。 “我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她既然瞧不上我,觉得我卖的这些东西都是坑蒙拐骗,是虚假宣传……那往后,我只管跟她一刀两断,成全了她的刚正不阿、清白好名声就是。” “左不过人家也看不上我手里头的这一点脏钱!” “我也省得自讨没趣。” 晚娘说的铿锵有力,实则眼圈儿红红,心里头对姜安宁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这样也就更加减轻了王尚的怀疑。 毕竟在之前,晚娘就是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嘴上说着什么喜欢他,实则却是无论他问什么,这女人都只不过是嘴上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正回答给他的,要么是驴唇不对马嘴,根本就不是沾边的事儿。 要么……就是一问三不知。 真是气的他,恨不能直接掐断了人的脖子。 尤其是,有好几次,他都从晚娘的言行中,猜出这女人,是对他有意思。 只要他肯献身,只要他肯多施舍几个笑脸,用用美男计,这女人绝对是招招手就会上钩。 这对他来说,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毕竟从前为了完成任务,他也不是没有脱干净,献身取命的时候! 可结果呢? 当他真的放下身段来,用美男计勾引这女人的时候,这女人却只管吃干抹净,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害得他被吃尽了豆腐,却什么想要得到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因为这事儿,他还没少被娇娘嘲笑。 王尚深知,这并不是他魅力不行了的缘故。 完全是因为姜安宁先入为主,占据了晚娘心中比男人更重要的位置! 他看得透,也想得开,这才颇有耐心的哄着晚娘,没有断掉这根线的联系。 如今……好像是已经可以验收成果了? 晚娘与姜安宁闹掰,这不正是给了他可乘之机吗? 王尚只是略想想,心里头就有了主意。 他绕过茶桌,走到晚娘身边,轻轻将人拥在怀中。 晚娘微愣,整个身体都有些僵住了,像是没想到,这男人…这个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男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主动,送上门来给她吃豆腐的时候。 只是僵直了片刻,她便完全的放松下身体,软软的瘫在人怀里,为表柔弱,还故意吸了吸鼻子,让双眼看起来更红了一些。 她轻声啜泣了两下。 王尚感觉到人的依赖与贴近,抬手轻轻拍了人几下,温声安慰:“别哭了,没事儿了。” “我们往好一些的方面想想,眼下你这饕餮楼的生意红火,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惦记着想要占你的便宜呢!” 他叹了一口气,仿佛真的很是为人忧虑,语重心长道:“从前你对她那样掏心掏肺的好,我还怕你会太傻,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如今你既然醒悟了,看清楚了那姜安宁的真面目,也不失为一件坏事儿!” “否则,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你这饕餮楼究竟是何摇钱树一般的存在,指不定要怎么压榨你!” 王尚声音温柔:“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过,之前你想要赎身,却因为是当时的画舫头牌,鸨母不肯没了你这个摇钱树,更害怕你会另投别人家,成了她的竞争对手,抢了她的生意,便对你百般刁难。” 听人提起吴娘,晚娘的眉眼骤然阴暗了一瞬。 只是很快便又恢复如初。 快的叫人来不及捕捉。 正沉浸式给人洗脑的王尚,自然也就什么都没发现,犹在极力挑拨。 “一个小小的画舫老板都这般,等姜安宁得知,你这饕餮楼,如今是怎样的富贵存在,只怕会更加的得寸进尺,比之那恶毒的鸨母还要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性,是经不起金钱考验的。” 王尚煞有其事的说。 晚娘微愣着望向他,随后哀从心来,哭得更加情难自禁。 王尚继续温声哄着人。 晚娘啜泣了会儿,似乎是终于被人暖化了心房,开始娓娓道来有关于姜安宁的事儿。 “她的确是见过赵元山的……” 她七分真三分假的,按着姜安宁的交代给她的那些话,自由发挥了一二,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王尚听。 王尚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晚娘摊牌的实在是太过细致了。 真假只怕还有待查证。 不过,姜安宁提审过赵元山,很可能是真的了。 他也是一直这么怀疑的! 姜安宁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性情大变的不似从前。 - 街上。 姜安宁没想到,张氏竟然比她预想中,早出来了。 更没想到,本应被送去慈幼堂的张氏,会出现在大街上。 两两相望之时,张氏也很意外。 随即,就是强烈的恨意,从心底爆发了出来! 拼了! 同归于尽! 她要给儿子报仇! 给女儿报仇! 也给自己报仇! 杀了姜安宁! 杀了她! 张氏此时,满心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拉着姜安宁一起、一起去死! 她再也不要受任何人的凌辱与支配。 姜安宁没想到张氏会忽然冲过来。 还在愣神间,张氏已经张牙舞爪的吼叫着,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朝着人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抓花她的脸,掐断她的脖子。 “毒妇!” “你这个黑了心肝的毒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丧尽天良的贱蹄子,勾搭了不知道哪个姘头,就黑心肝的回来坑害未婚夫进大牢!” “我儿子本本分分庄稼人,都是因为说了你这么个遭瘟的黑心儿媳,才会被害得无辜坐牢!” 张氏抓住姜安宁,一巴掌快速的打下来。 “贱人!” “都是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无家可归,要到那吃人的地方,我跟你拼了!” 姜安宁还来不及反应,巴掌就已经砸在了脸上,痛的她眼冒金花。 她浑身冰冷,仿佛又回到了前世被拳脚棍棒加身,驯化规矩的日子,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张氏是做惯了农活的,在大牢里虽然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枯瘦许多,可那把子力气却还在,甚至因为在大牢中备受欺凌的缘故,常常要做比旁人多两倍的活儿,还要给其他的犯人倒尿桶,日积月累的,力气反而比从前更深。 尤其是人好似疯癫之后,抱着与人同归于尽的决心,那手上力气更是大的吓人,险些将姜安宁掼倒在地。 狼狈不堪的姜安宁,拉扯中被打散了头发,领口也被扯开了许多,露出里面的丁香色里衣来。 张氏是抱着与人同归于尽、不得好死的念头去的。 她不仅想要姜安宁的命,还想要毁了她的名。 不是撕扯人的领口,就是拽拖人裙子,想要让人没脸,更想要让人害怕被扒光而失去反抗的能力。 她要为儿子、女儿,更是为自己,报仇! 比力气,经过打赏加持的姜安宁,远胜于张氏许多,更不要说这半年以来,她还跟着谢玉桐练武强身,修习了内家心法。 可此刻,她却犹如无根的浮萍,被人扯在手中,随意甩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 她不是困于张氏的力气无法摆脱,而是陷于前世的阴影中,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她恨、她不甘,她用了拼死的力气想要挣脱。 周围渐渐有人聚拢成一圈,以吃瓜的心态,窃窃私语讨论起姜安宁是不是不检点。 “……总觉得这小娘子瞧着有些眼熟?” 姜安宁无心理会旁人的议论。 她此时被张氏拉扯着,等回过神想要反抗时,已经失去了最佳的反抗时机,被张氏狠狠的压制。 明明力量悬殊,却因为张氏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克制住了姜安宁的力气,使得她有心无力,无处反抗。 眼看着就要力竭,却还是没能挣脱来张氏的钳制。 她渐渐地心生绝望。 有一瞬间,听着四周刺耳的声音,回想起前世稍不顺赵家人的意,便猪狗不如似的被他们圈禁起来拳打脚踢,恐惧遍布全身,恨不能立刻死去。 姜安宁浑身颤抖,绝望落下泪来。 【力气拼不过,你动动脑子啊!扣住老虔婆的面部,推开,插她鼻孔,挖他她眼睛,瞎较什么劲呢?】 姜安宁身体反应的比想法更快一步,手拍在张氏的脸上,两指勾起,用力朝着那双眼睛上抠去。 张氏吃痛,诶呦了声,卸了许多力气。 姜安宁恢复了些自由,得以挣脱。 【手肘撞她脖颈子,就用肘关节骨那块儿,有多大力气用多大力气!不怕老登西不疼!】 她抬起手肘,毫不犹豫的撞击过去,一下犹觉不够,又追撞了一下。 没了钳制,重新获得自由,姜安宁如获新生,顿时觉得浑身力量充沛。 张氏被撞的趔趄,后退两步,重心向后沉了下去,瞬间矮了姜安宁半截儿。 【要我说,该直接肘击太阳穴才对,老妖婆打死也是活该!】 满心恨意的姜安宁,毫不犹豫的追撞了上去,狠狠肘击在张氏的太阳穴。 一下、两下、三下! “啊!啊啊啊!杀、杀人了啊!” 张氏眼冒金星,头晕眼花,一屁股墩跌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哀嚎起来:“没天理了啊!老天爷,你睁睁眼吧,降到天雷劈死这个恶毒的小娼妇吧!” “杀人了啊!” “没王法啊!” 随着姜安宁的反击,张氏坐地大哭,不少路人开始指责起来。 “这小娘子也忒狠心了,那妇人都那么大年纪了,她竟是一点尊老爱幼的心都没有,实在过分!” “恼羞成怒了呗!瞧这模样,着实像有勾人本事儿的!” 也有人不赞同道:“看热闹就老老实实的看,说什么话?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就乱说?” 姜安宁冷眼扫了一圈四周看热闹的人,渐生冷漠。 第282章 张氏大吼大叫,吵嚷着“杀人了、杀人了”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姜安宁目光陡然凌厉,猜出张氏要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冲了上去,随即用膝盖把人按压在地。 左一拳右一拳的,用尽了力气,拳打在张氏的左右脸上,毫不留情。 没多一会儿,张氏的一张老脸,就肿胀如猪头,鲜血糊满了嘴巴,牙齿松动,掉落后悬挂在唇边,被血糊在了嘴角。 她两眼翻白,像是随时要咽气儿似的。 周围人都有些被姜安宁突如其来的残暴给吓到了。 就连在旁边茶馆二楼看着这一切的娇娘,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 “她从前,也是这样粗暴吗?” 娇娘瞧着已经快要不行了的张氏,轻“啧”了一声。 “张氏都快要被她给打死了吧?” 旁边人紧紧的皱着眉:“我们要不要出手把张氏救下来?设计姜方氏溺水,还要用到张氏,若是这时候出了事儿,只怕会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 娇娘嗤了一声,很是不屑。 全然不在意张氏的死活。 旁边的人眉头拧得更紧了几分:“只有,让张氏出面去报复姜安宁,却不小心,意外的害死了姜方氏,才能够最大程度的让姜安宁痛苦,让姜方氏的家里人,对姜安宁产生怨恨责怪,进而与人反目成仇。” “毕竟得罪张氏的是姜安宁。” “若是换了旁人,又或者咱们谁上去做了这件事的推手,十有八九会被怀疑,是与姜安宁阿娘的死有关……” 他声音顿了片刻:“姜家村的人,尚还有不少,知道咱们曾警告过他们,不许帮助姜安宁的事儿。” “若是因为姜方氏的死,闹得姜家村人人自危,进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姜安宁,等到人进了京城,说不定会对咱们有所不利。” “万一到时上面要追究,咱们所有人,只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娇娘看了人一眼:“怕什么?” “谁说与姜安宁结仇的人,就只有一个张氏呢。” “那姜家村里,不是还有很多可以利用的棋子吗?” “姜大树的家人,难道不可以恨姜安宁吗?” “姜族长的家人,难道不可以恨姜安宁吗?” 娇娘冷笑了两声:“做什么非得是张氏不可呢?” “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张氏!”旁边的人,对娇娘的漫不经心,毫不认同。 娇娘冷笑了两声。 “就算最合适的人选是张氏,那又能怎样?” 她瞥了人一眼:“你想要去救张氏,怎么救?” “直接就跑出去把人给带走吗?” “生怕姜安宁怀疑的还不够多是吧?” “可是……” 旁边的人还欲争辩,被娇娘冷声打断。 “可是什么可是?” 她没好气儿的白了人一眼:“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小心,一个形如枯槁的妇人你都看不住,叫人跑了出去,现如今就是想要挽回也没什么法。” 娇娘居高临下的望了眼窗外:“现如今你就祈祷着,姜安宁会下手轻一点,别真的当街把人给打死了。” 不然背上人命官司,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想要压下,也难了。 姜安宁还在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张氏的脸颊。 完全是不顾人死活的样子。 “啊!” 旁边围观的人群,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 “她该不会是要把人给打死吧?” 人群因为这一句猜测的话,纷纷躁动起来。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谁知道姜安宁打死了张氏之后,会不会顺手就打死了他们? 随着姜安宁那一下又一下的拳头,雨点儿般砸落在张氏的脸颊上,忽然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天娘的,杀、杀人了!” 声音刚落,众人便瞬间四散。 原本乌泱泱的一群人,顿时跑的不见了踪影。 “干什么呢?” 忽然间的喝问,留住了还在逃散众人的脚步。 眼见过来的是腰间挂着佩刀的捕快,众人忽然就不是很慌了。 远远的躲着继续吃瓜看戏。 姜安宁抬眼看向朝着这边走来的捕快,收了力道,停了手。 张氏只觉得压在自己胸膛上的大山被搬走了,渐渐得以喘息,好像又活了过来。 听见姜安宁喊了声“大人”,她挣扎着伸手,想要寻求帮助,抓了姜安宁这个毒妇去蹲大狱。 奈何姜安宁刚刚就像是把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她的嘴巴上一样,此时她的嘴巴,差不多已经被血糊住了,牙齿不是脱落,就是松动的好像稍稍一用力,就能立马掉下来。 张氏一个“大人”的音节都还没发出来,就听见姜安宁约摸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凄惨:“求大人为我做主!” 做什么主? 张氏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荒谬”……真是太荒谬了! 她才是苦主! 她才是苦主! 她才是苦主! 姜安宁哪来的脸,请求大人做主? 她才是受害者! 她才是受害者! 她才是受害者! 她才是!!! 张氏气的脸都黑了,仿佛随时都会背过气儿去一般。 姜安宁却已经呜呜咽咽的哭诉了起来:“大人!大人一定要为民女做主啊!” “民女真的是要冤枉死了!” 她目光在四周寻摸了圈,瞧见旁边有个杂耍班子,大概原本是正在摆道具箱子,因着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不得不搁置了下来。 捕快刚问了句:“你有什么冤屈?” 姜安宁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那杂耍班子跟前,抢了其中以人手里的铜锣:“抱歉,借用下。” 那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手里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她用力敲响了锣,再次没忍住哽咽:“父老乡亲们,都来评评理啊!” “我是姜安宁,姜家村人士,想来父老乡亲们,也有所耳闻吧?” 听见“姜安宁”这个名字,果然有不少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姜安宁状告赵海一家的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众人却还是没有忘记。 甚至因为这件事儿,好多人在给自家闺女相看人家的时候,都谨慎了许多。 生怕会一个不小心,把自家闺女给推到火坑里去了。 尤其是家中只有独女的人家。 不少有那个歪心思的人,更是恨死了姜安宁,怨怪她不安分,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往肚子里咽,非要把事情闹出来,还闹的这样大,害得他们现在都不好说人家了,处处受提防。 姜安宁听着众人有好有坏的议论,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脸上倒是泣泪涟涟,看起来柔弱可欺。 “没错,我就是那个,被未婚夫欺诈嫁妆,未遂后,将人告至官府的姜安宁。” “是非对错,我已经不想再多加叙说,官府的公告,至今贴在衙门口,还没有被撕去呢!” “当日,也是有无数人围观了升堂问话的全过程。” “我相信,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更相信清者自清。” “还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错放了坏人。” 姜安宁说着,便落下两滴泪来。 “可我万万没想到,事实如此清楚,证据如此确凿,人人都见到了、也听到了当初赵家的人,是怎样在公堂上大放厥词、毫无悔过之心。” “现如今,张氏竟然还是不知悔改,颠倒黑白,往我的身上泼脏水,污蔑我的声名。” 姜安宁声音婉转,如泣如诉,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惹得众人此时都鼻子塞塞的,不停嘶夫嘶夫的吸鼻子。 “我幼时父母双亡,村里人嫌恶我家是外来户,常常刁难不说,更是在我父母去世之后,任由我父母陈尸村口不予理会。” “原本这也没什么,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事儿,我早就见得多了。” “阿娘与爹爹去世之后,我见过的薄情冷脸,只有更甚。” “我不怪他们冷漠,也不怨他们无情,我只怪自己命数不好,上天不怜。” “更知道,上天不怜我,神佛不救我,那我只靠自己便是!” “安葬好阿娘与爹爹之后,我早已身无分文。” “也幸好是那些闯进我家中的人,对我家那套冬冷夏凉的破旧房屋并没有什么兴趣,这才让我有了片瓦遮身的地方。” 姜安宁一番自诉,不知道说哭了多少人。 四周围观的人,俱都是红着眼睛。 很是心疼可怜人的样子。 “阿娘与爹爹遭遇意外之后,我失去了庇佑,不得不自力更生。” “好在是略有一技之长傍身,平时也能靠着做些绣活换钱,维持温饱,却不想,会遭了贼人惦记。” “她,赵张氏,与我家相邻而居的同村婶子,往常一直伪装成一副菩萨模样,慈眉善目的与我亲近。” 姜安宁握着棒槌的手,指向张氏:“因我误信了他们一家子伪装出的假象,相信了他们编造的谎言,以为他们就是当初送我到安济坊,让我得以捡回一条命的人。” “我与赵家定下亲事儿之后,也始终听着张氏的谆谆教导,认为自己就该相夫教子、拿出全部扶持婆家。” “却不曾想,我掏心掏肺,真情实意,几乎是燃烧了自己,养活着赵家上上下下,换来的却只有阴谋算计、污蔑脏水。” “甚至,他们根本就不是我当初送我到安济坊的救命恩人!” “他们接近我的目的,就只是算计我好不容易积攒的嫁妆!” 姜安宁哽咽着落下一滴泪来:“不仅如此,那张氏的好大儿,与我订了亲事儿的男人赵海,更是在得了我许多馈赠之后,还觉得不够,伙同几个街头无赖,伪造被赌坊扣押之事,要我拿出银钱来赎!” 她说着,再次哽咽住。 好像是有天大的委屈,窝堵在了心口,难以抚平。 她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眼泪哗哗的掉了好一会儿,才深吸着气,压下委屈与恨意,继续说道:“我拿了钱才知道,这一切竟然是他们合起伙来骗我的!” “我气不过,将事情报与官府,幸而得到县令大人为我主持公道。” “这些事儿,大家想来都还是有印象的吧!衙门口贴的布告,大家应该也是都看过的吧?” “当时那日,赵海被拉到衙门口打板子,大家应该也还有印象吧?” 不少人是听见敲锣声赶过来的。 听见她提起衙门口的布告,纷纷止不住的点头。 “是有这么个事儿,打板子的时候,我还去看了呢!” “没想到这小娘子就是苦主,真够可怜的。” 也有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事情虽然听起来好像的确是她说的这样,但是你们听着就不觉得奇怪?既然那赵海,已经是跟人定下了亲事,那嫁妆钱不早晚都是他的?他做什么还要带着人算计欺骗这小娘子,最后落得个被识破,被告到官府,鸡飞蛋打的下场?” “这是不是有些太不合理了?” 有人质问他:“你想要说什么?” “你是在共情那个渣男吗?” “该不会你跟那个渣男也是一样的人吧,所以这么迫不及待的为那个渣男说话。” 那人脸色一僵:“我不过是质疑这件事儿的合理性罢了!” 许是被人质疑了,男人此时看向姜安宁的目光十分不善,觉得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害他丢了面子。 “她要是真的那么无辜,难道还接受不起质疑吗?” 听了他的话,不免有人开始跟着觉得有道理。 “好像也确实说得过去。” “似乎的确有几分不合理。” 姜安宁听着众人的恶意揣测,也不着急,也不恼火。 她微微弯了下嘴角,带着几分破碎的凄美。 “的确,这事儿很不合理。” “连我自己,都是有些想不明白的。” “直到……” 姜安宁转瞬间,神情凄苦下来,虽然是在笑着,却格外惹人怜惜,仿佛下一瞬,她就会碎掉一样。 她微微哽咽了下,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像是在极力隐忍,想要坚强克制住情绪,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却始终不得其法,更加的惹人心疼。 “直到我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赵海在外面,早就已经有了家室。” 你放屁! 犹如死鱼般躺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的张氏,瞪圆了眼睛,呜呜咽咽的想要骂人。 他儿子什么时候在外面有家室了? 这小毒妇怎么谎话张口就来! 毒妇! 毒妇! 其心可诛!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被姜安宁的这一番话给惊住了。 “什么?!” “那赵海竟然早就已经有了家室?这不是骗婚吗?” 也有人质疑:“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赵海又是怎么瞒天过海呢?总不至于这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晓,赵海实际上已经有了家室吧?再者说了,既然是已经有了家室,难道那女方没有见过赵海的爹娘?平常也不用服侍公婆?不用料理家事?” 话音刚落,姜安宁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直将人看的心虚躲闪。 “这位大哥还真就是说对了。” 姜安宁凄凄一笑:“那被赵海养在外面的女,子平常的确不需要侍奉公婆,更不需要料理什么家事。” “至少是不需要料理赵家这一大家子的事情。” 她神情凄苦:“说来也是可笑,我虽然还没有嫁进赵家,只不过是与人说定了亲事,却在张氏的教导下,倒贴着钱财供养他们一家子不说,还要帮他们料理家事、洗衣做饭。” “至于她有没有见过赵海的父母,这我就无从得知了。” 姜安宁看了眼犹如死人般仰躺在地上的张氏:“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心里头才清楚。” 众人闻言,不免再次刀吸了一口凉气。 “嘶!” “听姜小娘子这话这意思,赵海这是背着她,用她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吧。” “这也太过分了!” “妻子还没有过门,外面的就已经养上了。” “看这样子,赵家其他人十有八九也是清楚的!否则如何能够做到,将事情瞒得如此天衣无缝?” 张氏瞪着眼睛,着急的想要说话。 放屁! 放屁! 她放屁! 哪有什么小的! 根本就没有!! 都是姜安宁这个小贱人胡说! 天杀的! 天杀的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不要脸! 这么的没底线! 这么的没道德! 谎话张口就来,凭空污人清白!! 天杀的! 快快降道雷下来,劈死这个不要脸的小毒妇吧! 张氏在心里头,把姜安宁好一顿骂,极尽诅咒。 觉得姜安宁颠倒黑白,凭空污蔑。 诶呦喂,可是委屈死她了! 丧尽天良啊! 可惜,她心里就算骂的再多再大声,也无济于事。 根本就没有人听见。 姜安宁在无人注意处,轻蔑的瞥了眼张氏。 “那女子,想来也是有人见过的。” “从前就住在城南的燕尾巷,往东边胡同拐一下,就是了。” 她神情可怜:“赵海就是想在人跟前花钱逞能,偏偏他又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汉,平常在我面前装的倒是挺好,长年累月、风雨无阻的,跑到镇上去打工找活,很是勤快的模样。” “实际上……” 姜安宁像是说不下去,微微哽咽。 她红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坚强住,克制着情绪,含着泪谁说道:“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去镇上做活儿,而是镇上找那女子去快活了!” 嘶! 众人再次倒吸了一口气。 心里无一不觉得,这小娘子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有人更是回忆起来:“城南燕尾巷往东的胡同……” “我依稀记得确实是住着位年轻的小娘子,听口音好像还是外地来的,有点儿像京城那边儿的?” “可那赵海,在衙门口挨板子的时候,我也是去看过的。” “瞧着那模样,跟往常经常出入那姑娘宅院的男人,可不太相像。” “不仅面容不像,身量上,瞧着也差了许多。” “会不会是搞错了?” “就算是进大牢,受了一番折磨,面容有损、憔悴许多,这不熟悉的人,认不出来倒也是正常。” “可总不至于身量身形全都变了吧。” 那人义正言辞道:“这坏人,的的确确是应该谴责。” “可凡事也该弄弄清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可也别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尤其是姑娘家,清白名声最是重要,别是咱们在这儿恶意揣测,无端的给人身上泼了脏水,叫人生活受到困扰。” 众人听着他这话,倒也觉得十分有理。 姜安宁没有着急解释,时不时柔弱吸气,擦擦眼泪的沉静听着。 也有另外的知情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印象了。” “确实不是赵海!” “我家就住在那附近,经常能够看得见。” “准确的说,是不止赵海一个人会去。” 众人闻言,眼中瞬间掀起熊熊热火。 这话听着,这里头是有事儿啊。 有人甚至猴急的催促起来:“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到底是咋回事儿?快快说呀,快快说呀!” “对啊对啊,快说啊,快说啊!” 有了一个人着急出声儿,立马就有许多人跟着附和。 “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偶然间看到过那么几十来次吧,常常去那女子家中的,至少有五六个不同模样的男人。” “有的呢,当天去当天就走了。” “还有的呢会多住上几天,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般那样,小两口关上门,居家过自己的日子。” “那赵海我也是见过的,不过他不经常在那儿久待。” “基本都是当天去当天走,很少会留下过夜。” “倒是……” 说话之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在仔细思考。 “我想起来了,倒是其中有一个男人,就是当天在衙门口,指证赵海多次,以各种理由,从未婚妻手中欺诈银钱的那个男人,叫、叫、叫什么来着?” 男人捏着额头,用力的思考起来。 突然有人接了一句嘴:“王胜!” “啊对,对对付!就是叫王胜的。” 男人被提醒了之后,喜笑颜开,轻松不少。 刚刚那种,特别想要想起来一件事儿,却死活想不起来的桎梏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这么说,这女子……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家?” 有人瞬间生出厌恶来:“燕尾巷那边儿的胡同可是民宅!这种不检点的人,怎么能在里面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要坏了咱们这一代的风气嘛!” “说的就是呢!” 有一个人气愤,另一个人立马也跟着气愤起来。 没多一会儿,就许许多多的人,都开始跟着声讨起那尚且还不知道名姓的女子来。 第283章 那人脸色一僵:“我不过是质疑这件事儿的合理性罢了!” 许是被人质疑了,男人此时看向姜安宁的目光十分不善,觉得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缘故,害他丢了面子。 “她要是真的那么无辜,难道还接受不起质疑吗?” 听了他的话,不免有人开始跟着觉得有道理。 “好像也确实说得过去。” “似乎的确有几分不合理。” 姜安宁听着众人的恶意揣测,也不着急,也不恼火。 她微微弯了下嘴角,带着几分破碎的凄美。 “的确,这事儿很不合理。” “连我自己,都是有些想不明白的。” “直到……” 姜安宁转瞬间,神情凄苦下来,虽然是在笑着,却格外惹人怜惜,仿佛下一瞬,她就会碎掉一样。 她微微哽咽了下,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像是在极力隐忍,想要坚强克制住情绪,不让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却始终不得其法,更加的惹人心疼。 “直到我去打听了才知道,原来赵海在外面,早就已经有了家室。” 你放屁! 犹如死鱼般躺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的张氏,瞪圆了眼睛,呜呜咽咽的想要骂人。 他儿子什么时候在外面有家室了? 这小毒妇怎么谎话张口就来! 毒妇! 毒妇! 其心可诛!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被姜安宁的这一番话给惊住了。 “什么?!” “那赵海竟然早就已经有了家室?这不是骗婚吗?” 也有人质疑:“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赵海又是怎么瞒天过海呢?总不至于这村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晓,赵海实际上已经有了家室吧?再者说了,既然是已经有了家室,难道那女方没有见过赵海的爹娘?平常也不用服侍公婆?不用料理家事?” 话音刚落,姜安宁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直将人看的心虚躲闪。 “这位大哥还真就是说对了。” 姜安宁凄凄一笑:“那被赵海养在外面的女,子平常的确不需要侍奉公婆,更不需要料理什么家事。” “至少是不需要料理赵家这一大家子的事情。” 她神情凄苦:“说来也是可笑,我虽然还没有嫁进赵家,只不过是与人说定了亲事,却在张氏的教导下,倒贴着钱财供养他们一家子不说,还要帮他们料理家事、洗衣做饭。” “至于她有没有见过赵海的父母,这我就无从得知了。” 姜安宁看了眼犹如死人般仰躺在地上的张氏:“只有他们这些当事人心里头才清楚。” 众人闻言,不免再次刀吸了一口凉气。 “嘶!” “听姜小娘子这话这意思,赵海这是背着她,用她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吧。” “这也太过分了!” “妻子还没有过门,外面的就已经养上了。” “看这样子,赵家其他人十有八九也是清楚的!否则如何能够做到,将事情瞒得如此天衣无缝?” 张氏瞪着眼睛,着急的想要说话。 放屁! 放屁! 她放屁! 哪有什么小的! 根本就没有!! 都是姜安宁这个小贱人胡说! 天杀的! 天杀的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的不要脸! 这么的没底线! 这么的没道德! 谎话张口就来,凭空污人清白!! 天杀的! 快快降道雷下来,劈死这个不要脸的小毒妇吧! 张氏在心里头,把姜安宁好一顿骂,极尽诅咒。 觉得姜安宁颠倒黑白,凭空污蔑。 诶呦喂,可是委屈死她了! 丧尽天良啊! 可惜,她心里就算骂的再多再大声,也无济于事。 根本就没有人听见。 姜安宁在无人注意处,轻蔑的瞥了眼张氏。 “那女子,想来也是有人见过的。” 姜安宁再次抛出诱饵,轻声缓缓。 “从前就住在城南的燕尾巷,往东边胡同拐一下,就是了。” 她神情可怜:“赵海就是想在人跟前花钱逞能,偏偏他又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懒汉,平常在我面前装的倒是挺好,长年累月、风雨无阻的,跑到镇上去打工找活,很是勤快的模样。” “实际上……” 姜安宁像是说不下去,微微哽咽。 她红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坚强住,克制着情绪,含着泪谁说道:“实际上,他根本就不是去镇上做活儿,而是镇上找那女子去快活了!” 嘶! 众人再次倒吸了一口气。 心里无一不觉得,这小娘子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有人更是回忆起来:“城南燕尾巷往东的胡同……” “我依稀记得确实是住着位年轻的小娘子,听口音好像还是外地来的,有点儿像京城那边儿的?” “可那赵海,在衙门口挨板子的时候,我也是去看过的。” “瞧着那模样,跟往常经常出入那姑娘宅院的男人,可不太相像。” “不仅面容不像,身量上,瞧着也差了许多。” “会不会是搞错了?” “就算是进大牢,受了一番折磨,面容有损、憔悴许多,这不熟悉的人,认不出来倒也是正常。” “可总不至于身量身形全都变了吧。” 那人义正言辞道:“这坏人,的的确确是应该谴责。” “可凡事也该弄弄清楚,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可也别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尤其是姑娘家,清白名声最是重要,别是咱们在这儿恶意揣测,无端的给人身上泼了脏水,叫人生活受到困扰。” 众人听着他这话,倒也觉得十分有理。 姜安宁没有着急解释,时不时柔弱吸气,擦擦眼泪的沉静听着。 也有另外的知情人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印象了。” “确实不是赵海!” “我家就住在那附近,经常能够看得见。” “准确的说,是不止赵海一个人会去。” 众人闻言,眼中瞬间掀起熊熊热火。 这话听着,这里头是有事儿啊。 有人甚至猴急的催促起来:“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到底是咋回事儿?快快说呀,快快说呀!” “对啊对啊,快说啊,快说啊!” 有了一个人着急出声儿,立马就有许多人跟着附和。 “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偶然间看到过那么几十来次吧,常常去那女子家中的,至少有五六个不同模样的男人。” “有的呢,当天去当天就走了。” “还有的呢会多住上几天,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夫妻般那样,小两口关上门,居家过自己的日子。” “那赵海我也是见过的,不过他不经常在那儿久待。” “基本都是当天去当天走,很少会留下过夜。” “倒是……” 说话之人皱了皱眉,似乎是在仔细思考。 “我想起来了,倒是其中有一个男人,就是当天在衙门口,指证赵海多次,以各种理由,从未婚妻手中欺诈银钱的那个男人,叫、叫、叫什么来着?” 男人捏着额头,用力的思考起来。 突然有人接了一句嘴:“王胜!” “啊对,对对付!就是叫王胜的。” 男人被提醒了之后,喜笑颜开,轻松不少。 刚刚那种,特别想要想起来一件事儿,却死活想不起来的桎梏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这么说,这女子……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家?” 有人瞬间生出厌恶来:“燕尾巷那边儿的胡同可是民宅!这种不检点的人,怎么能在里面做这种事情?” “这不是要坏了咱们这一代的风气嘛!” “说的就是呢!” 有一个人气愤,另一个人立马也跟着气愤起来。 没多一会儿,就许许多多的人,都开始跟着声讨起那尚且还不知道名姓的女子来。 姜安宁也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 “竟然是不止一个人吗?” 她语气无辜:“兴许是那位姑娘的什么好朋友吧,或者是她丈夫的好朋友也说不定。” “什么?她丈夫?” 有人立马捕捉到了姜安宁语气里的关键字眼。 “你刚刚不是还说,那女子是你未婚夫养在外面的家室吗?” “怎么这会儿,又出来个她丈夫……” 立马有人持怀疑的语气,质疑起姜安宁撒谎:“你该不会是编瞎话编的自己都忘了,所以才会前言不搭后语的吧。” “她丈夫不应该就是赵海吗?” “还哪里来的丈夫?” 姜安宁低头垂泪:“我说的她丈夫,就是你们刚刚说的王胜啊。” “他与赵海,曾经是在一个工地上干活的好兄弟。” “之前还跟着赵海,一起回来过好几次。” “还是我出钱给他们张罗的酒席呢。” “我还记得特别清楚,那个叫王胜的,点了两个大肘子。” “吃了一个带走一个。” “且那天,赵海设计,想要骗我拿钱当赎银,也是那王胜与张氏一起,配合着赵海,里应外合,到姜家村,劝说着我拿出钱来,去给赵海赎身。” 姜安宁吸了吸鼻子:“在这件事情之前,我就曾偶遇过一次王胜带着……那位姑娘。” “当时他对我说的就是,这人是他的妻子。” “那位姑娘也并没有否认,默认了是王胜妻子的身份。” 她茫然了片刻:“……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不是合起伙来骗我,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是王胜妻子的女子,却又与赵海成了、成了、成了夫妻般的一家子。” 姜安宁声音哽咽。 众人倒吸着气。 好大一个瓜啊! 不行了,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得好好的捋一捋。 娇娘在楼上听着,脸都气绿了。 谁跟王胜那个废物是夫妻? 这丫头,可真是好样的! 编排人,竟然编排到她的头上了。 可偏偏,她即便是心中有苦也难言。 总不能现在跑出去解释吧…… 娇娘恨的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这么说来,赵海是睡了自己兄弟的媳妇儿?” “难怪那王胜会那么恨,会在赵海挨板子的那天,突然跑出来,指证赵海,给人的罪名上添了浓厚的一笔证据。” “说的可不就是呢。” “要是没有王胜的指控,还提供了详尽的账本儿,这赵海啊,指不定还真就判不了那么重。” “说起来,赵海都逃狱大半年了,还是没什么消息,没找到人吗?” “怕是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吧。” 众人唏嘘着,渐渐就将话题偏移到了旁处。 姜安宁颇有几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样子,悄无声息的,将铜锣还给了杂耍班子,还给付了半两银子当做谢礼。 在旁边,只冷眼瞧着,始终没有作声的捕快,略挑了挑眉,觉得这小娘子还怪有意思。 待到四周围观吃瓜的百姓,越说越起劲儿,好好的街边路口,愣是被他们说的,犹如菜市场一般喧闹,那捕快才将视线放到姜安宁身上,慢悠悠的开口:“这就是你说的冤屈?” “正是。” 姜安宁不慌不忙的应了一声,心神坦荡。 “可我来的时候,看见的,可是你把这妇人按在身下打,这……” 他想说这事情怕是与姜安宁说的,有所出入吧? “是张氏先朝我动的手!” 姜安宁似是猜到人想要质疑什么,先一步开口道:“我只是反击,为了自保而已!” 不等她说“不信你可以问大家”,旁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就已经纷纷开口,为人作证。 “这事儿,还真就怨不得姜家小娘子。” “是啊!我们可都看的真真儿的,是那张氏,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莫名其妙的冲出来,朝着姜小娘子就去了!” “诶呦!可不是嘛,一开始,那姜小娘子被她打的,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人都是懵的!” “可不嘛!任凭是谁,突然间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发懵,谁能够想到,自己好端端的在路上,正走着呢,突然间就跑出来个疯婆子,掐着你的脖子,就对你喊打喊杀,完全是油盐不进,听不得任何道理。” “是啊是啊!当时可把我们都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疯婆子,就是想上手帮忙,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帮。”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是在极力证明姜安宁的清白与无辜。 且这件事情真的说起来,也的的确确是张氏,先跑出来动手的。 最一开始,姜安宁也的确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甚至是就没有还手。 在围观群众的眼中,要不是后面,张氏真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根本拦都拦不住,姜安宁恐怕也不会还手。 第284章 男人明显还有几分犹豫。 娇娘便跟他道:“你仔细的想一想,张氏如果,疯魔了一般去报复姜安宁,在得手之后立马死去,不是更显得姜安宁有错吗?” “显得姜安宁有错?” 那人明显没有理解娇娘这话的意思。 他不懂为什么,张氏报复完姜安宁之后立即死去,就显得姜安宁有错了。 “你以为那些百姓们是什么聪明之辈?” “你以为大众,会多么有自己的判断力?” “大多数人都会同情弱者。” “张氏是有错,这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是经过今天这么当街一闹?更显得张氏是无理之辈,是过错一方。” “现如今更是担上一个很有可能会危害其他无辜之人的疯妇!” “自然而然的也就很少会有人同情她。” “人人都会相信姜安宁委屈。” “因为此时的姜安宁还是受害方。” “她柔弱,她委屈。” “自然也就拥有了更多人的更多同情。” “大多数人的同情心都会偏向她,就算是有那些不同情,不偏向她的,也不敢把话说出来。” “否则……” 娇娘呵呵冷笑了两声:“今天在街上的场景你也看到了。” “大多数人都是呈观望态度,只要姜安宁卖惨卖的足够快,他们心中同情的杠杆儿,自然而然的就会向她倾斜。” “但凡是有人敢持反对之声,那些同情她,支持她的人,立马就会将矛头对准那个有不同声音的人。” “如此境况之下,谁又会去做那个傻子?” “谁会愿意做那个被群起而攻之的人?” 男人皱眉,还是不能够理解。 “可即便是这个样子,跟张氏死了,会显得姜安宁更有错,有什么关系?” 既然现如今大多数人同情的都是姜安宁,认为张氏是恶毒妇人……那如果张氏死了,不该是人人拍手称快吗? “我刚刚就说了呀,大多数人都会同情弱者。” 娇娘冷呵了一声:“哪怕那个弱者并没有什么道理,只要他够弱,就会有人心疼,有人同情。” “姜安宁的确是可怜,所以他们同情,这无可厚非。” “可如果一旦张氏死了,赵海一家,现如今更是死的死,逃的逃,可以算得上是家破人亡。” “这个时候人们就会同情,那个死掉的人。” “哪怕这个死掉的人,是先挑起事端的,大众都会因为他死了,开始同情他的无辜。” “会去从原本的受害者身上,找他理所应当受害的蛛丝马迹。” “一旦从前的受害者,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就会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中无限被放大,成为那个受害者的罪过。” “更有可能,张氏死了,他们就会阴谋论,怀疑姜安宁这般咄咄逼人,对赵家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不饶人,是否还真的可怜。” “会不会张氏在这件事情中,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们甚至会想,真正被冤枉的,被戕害的,会不会是张氏?” “而那个原本的受害者姜安宁,才是主导着这一切暴力、害得人家破人亡的真正始作俑者。” 男人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他虽然觉得娇娘的这一番话太过于歪理邪说。 怎么可能会有人如此愚蠢? 脑子难道是白长的吗? 事实、证据,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么还会有人怀疑姜安宁才是那个加害者? 但他又觉得娇娘说的有些道理。 娇娘看他神情,就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何况,就算是那些人有脑子,不觉得姜安宁有错,不觉得张氏才是那个真正受了委屈的。” 她嘴角漾开一抹妩媚惑人的微笑:“你就不会让他们去觉得吗?” “你的意思是?” 男人挑眉:“引导舆论?” 娇娘“嗯哼”了一声:“聪明!” 她捂着嘴,咯咯咯了几声:“说书馆可是个很好的地方。” “更何况,姜安宁就要去京城了。” “到时候山高路远,京城与江安县相距千里,那些只会听信谣言,从来不求证,偏偏又有一腔热血,极限正义的人,会如何对她?” “就算是姜安宁解释,这样远的距离,又有几个人能够来求证的?” “即便是真有人会求证,这一来一回,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澄清又有什么用呢?”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谣言,更加的深入人心。” “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人被更多的新鲜事物所吸引,到时候,你来澄清一件两个月之前传开的事儿,还会有多少人在意呢?” “但提起姜安宁,肯定会有大多数人,记得最开始的谣言。” 娇娘哼笑了声:“到时候,即便是大家不得不碍于圣旨,给她几分薄面,也难保不会在中间的过程里,施以阻碍。” “那咱们也更好交差了不是?” 她笑靥如花:“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儿,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男人似乎是忽然有所警觉,眯了眯眼,看向娇娘:“这是王尚交代你要做的?是他让你来跟我说这些话的?” 娇娘嗤了一声,很是不屑:“我为什么要听那个男人的话?” “更何况,他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这件事儿上了!” 提起王尚,娇娘眼中多了一抹恨意:“如果他真的还在意这件事情,还把主上的吩咐当回事儿,又怎么会拖拖拉拉的,将一个设计姜方氏溺水而亡的行动,拖延至今?” “什么时机未到?” “这样子的鬼话,你信?” 娇娘咬牙切齿道:“这半年来,我们陆陆续续的死了多少姐妹兄弟,你有算过吗?你有想过吗?” “你真觉得,王尚还是从前那个王尚吗?” “他现在,恐怕是巴不得我们所有人都死掉。” “到时候回了京城,岂不是他想怎样说就怎样说,再也没有了任何证据,能够指证他有叛变之心!” 她冷哼:“我早就怀疑,当初他提出要设计江姜方氏溺水而亡,不过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罢了。” 男人挑眉:“既然是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安排,继续让我设计姜方氏溺水身亡?” “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娇娘白了男人一眼:“我讨厌王尚,是我讨厌王尚。” “可该做的事情,我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就玩忽职守。” “我还没有玩物丧志到,忘记自己来到江安县是为了什么。” 娇娘大义凛然:“我讨厌王尚,那是因为他私心太重。” “在整件事情中,利用着他的主导地位,夹带了太多私货。”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那些个人情绪,我们又如何,会窝在这个小地方,足足八年多的时间?” 是,没错,她承认在江安县的这八年,过的是比较快活。 无拘无束,没什么压力。 领着京城那边的俸禄,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消费生活。 花不完,根本就花不完。 她就是想一天买回来十个漂亮男人,也完全是绰绰有余的。 可她心里清楚,这一切的基础,来源于什么! 让她肆意挥霍的资本,来自于她勤恳努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男人,玩玩可以,太认真、太上心、太费神,只会耽误她的财运! 她终其一生需要认真珍视的,唯仕途尔! 只要她能够走上那万人之巅,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臣宰辅,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没有? 何必拘泥于这样个穷乡僻壤? 又何必在那几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可不是王尚那个感情用事的蠢货。 娇娘眉眼冷了片刻。 等到回了京城,她一定会将王尚取而代之。 到时候,她也会是人人尊敬的指挥使大人。 还有哪个见到她,敢不行礼,客气恭维? 等到那时,他就是看上了哪个世家的小公子,小少爷……哪怕是有妇之夫,他们也得乖乖的,把人送到他床上来。 只要想想那种感觉,娇娘就觉得开心的不得了。 男人对人突如其来的高兴,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人究竟在高兴什么。 不过娇娘的话,他听懂了。 “所以你现在是想与我合谋?” 男人看着娇娘。 娇娘也同样看着男人。 “什么话?” 她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合谋这个词儿听着,可是真是不好听。” “咱们这叫拨-乱-反-正!” “你我都是为主上做事儿的人,是主上手里最锋利的刀。” “那咱们的所思所想,自然也就应该以主上的意志为先。” “王尚他明显是动了旁的心思,未免会贻误了主上的事儿,咱们做出一些,规劝人重归正途的举动,那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 他毫不客气的戳破:“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把王尚取而代之,想要做到他如今的那个位置上,偏偏还要找一些大义凛然的借口。” “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凑上前去,利用身高的优势,捏起了娇娘的下巴。 “还是说……” 男人低下头,在近乎快要吻上娇娘的位置停下来。 “你不过是想挑拨我们二人对立,然后再左右讨好,夹在中间望风而动,以待坐收渔翁之利?” 娇娘拍开人的手,一把将人的脑袋推远出去。 “别用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来想我。” 她白了人一眼:“我跟你可不一样。” “我句句所言皆为真心。” “倒是你……” 娇娘冷呵了一声,嘲讽:“莫非也与王尚一样,不过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内心对主上,也同样是毫无忠诚可言!” 男人嗤笑了声,对娇娘的指控毫不在意。 “我不过是一个替身。” 他凑上前,轻声撩人:“做好替身该做的事儿就好,要忠诚做什么?” “不过,现如今,我也确实需要些忠诚了。” “毕竟,真的招妹已经死了。” “我若是不忠诚,也没办法顶替招妹的身份,坐到他的这个位置上了!” 娇娘呵了一声:“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 “听起来,你的想法还不错。” 男人贴在人耳边:“相比于合谋,我更喜欢,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你取代你的顶头上司王尚。” “我取代我的顶头上司招妹。” “等到你我二人回了京城,双剑合璧,双宿双栖……” 男人舔了舔唇,似是不经意的,舐过人的耳畔。 “听着就很美妙。” 娇娘直接抬起膝盖,毫不留情的撞击在金针菇上。 一下没够,又撞了两下。 第285章 男人闻言笑了起来:“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 他毫不客气的戳破:“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把王尚取而代之,想要做到他如今的那个位置上,偏偏还要找一些大义凛然的借口。” “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凑上前去,利用身高的优势,捏起了娇娘的下巴。 “还是说……” 男人低下头,在近乎快要吻上娇娘的位置停下来。 “你不过是想挑拨我们二人对立,然后再左右讨好,夹在中间望风而动,以待坐收渔翁之利?” 娇娘拍开人的手,一把将人的脑袋推远出去。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别用你那肮脏龌龊的心思来想我。” 她白了人一眼:“我可不是你这种脏东西能来碰瓷儿的。” “我句句所言皆为真心。” “倒是你……” 娇娘冷呵了一声,嘲讽:“敢说自己没想过,取而代之四个字?” “不过,你也提醒我了。和你这样的废物合作,未免太过于风险。” “谁知道你是不是与王尚一样,不过都是嘴上说的好听,内心对主上,也同样是毫无忠诚可言!” 男人嗤笑了声,对娇娘的指控毫不在意。 “我不过是一个替身。” 他凑上前,轻声撩人:“做好替身该做的事儿就好,要忠诚做什么?” “不过,现如今,我也确实需要些忠诚了。” “毕竟,真的招妹已经死了。” “我若是不忠诚,也没办法顶替招妹的身份,坐到他的这个位置上了!” 娇娘呵了一声:“所以,你考虑的怎么样?” “听起来,你的想法还不错。” 男人贴在人耳边:“相比于合谋,我更喜欢,这是我们共同的秘密。” “你取代你的顶头上司王尚。” “我取代我的顶头上司招妹。” “等到你我二人回了京城,双剑合璧,双宿双栖……” 男人舔了舔唇,似是不经意的,舐过人的耳畔。 “听着就很美妙。” 娇娘直接抬起膝盖,毫不留情的撞击在金针之上。 一下没够,又撞了两下。 三下、四下、五下…… “唔吼……”男人捂着双腿,哀吼着哭求认错:“别、别撞了,我错了、错了,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配合。” 再撞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这娘们是真的下狠手啊! 娇娘停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哼了声:“算你识相。” 说完,又蓄力,再撞了一次更重的。 “哦吼嘶啊我******” 男人嘴里,此时有无数句脏话想要骂。 这女人是疯子吧? 下手这么狠,想要他的命不成。 可在对上娇娘那双冷漠的眼睛时,他心中纵使有满腹怨气,也丝毫不敢说出来。 反而是强忍着疼痛,扯了个笑脸:“这、这是当然的嘛。” “良禽…”他倒吸着气:“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娇娘嗤笑了声:“你还够不要脸的。” 男人恨的直咬牙。 却也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反而笑嘻嘻的应下了这声骂。 “人不要脸则无敌嘛。” “既然你我要合作,我脸皮厚些,对你来说也是好处嘛。” “往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去做的事儿,交给我来做。” 他咬牙捂着伤处,差点儿把牙给咬碎,才勉强的忍下来。 晚娘见他还算是识趣儿,也没有再多耽搁。 只道:“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然后再说其他吧。” “也让我看看你这个替身,有没有取代招妹的资格。” “若是不成器……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娇娘学着人刚刚那般轻佻,拍了拍人的脸颊:“我不是王尚,身边不需要不成器的废物。” - 姜安宁跟着捕快回了衙门。 好多热心百姓,尤其是住在附近的百姓,都跟着过来,正挤在衙门的值房儿里头,排队倒茶水。 “呵忒!” 不知道是谁,将刚入口的茶水,混合着茶叶一块儿,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茶水?” “怎么一股烂树叶子的味道?” “喝着跟泔水似的。” 那人说完,立马有人将矛头对准了领他们过来的捕快:“你们这是存心的吧?给咱们喝隔夜茶?” “咱们割舍出时间,过来配合你们的工作,家里的事情都不管不顾了,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吧?” “怎么连口好茶水都不配喝了?” 捕快脸色黑了下来。 他还是头一次见,进了衙门,不说畏首畏尾,毕恭毕敬,反倒是对他这个差役颐指气使、吆五喝六起来了! 倒反天罡嘛这不是! 真是岂有此理! 不止是捕快觉得意外,就是跟着一块儿前来的其他百姓,看了这几人的做派,也觉得十分奇怪。 自古以来,这官字底下两张口。 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个愿意招惹上这些官司是非? 那是最最害怕见官的! 即便是受了什么冤屈,轻易也不敢打起官司。 怕的就是,兜儿里没钱,办不成事儿。 更怕会被人给害了,无处申冤。 还头一次见有人进了衙门,就像是进了酒楼茶馆似的。 一唱一和的那几个人,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怪异。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又是要喝茶水,又是要吃点心。 竟然还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的要人去给他们买瓜子儿和花生。 好像真拿这儿当成自己家了一样。 甚至是把衙门里头的人,当成了自家的下人。 丝毫不见客气。 捕快原本是很生气的。 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衙门做这样的事情。 太放肆了。 太不拿当官儿的当成是当官儿的了。 可瞧着瞧着,他就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这寻常的百姓,一如与这几个人一同过来的那些人,人家那就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让坐下就坐下,让喝水就喝水。 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哪像是这几个? 活活的刺儿头嘛。 可人真的有种到这个份儿上了,捕快反而不敢拿乔儿了。 生怕是会招惹到什么大人物。 他心里头有了顾忌,行事就稍稍收敛了起来。 还真的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出去给人买炒瓜子和炒花生。 甚至还交代了要打包一份糖炒栗子了。 那个模样,说他是在什么大人物面前谄媚的狗腿子,那也是有人相信的。 连姜安宁看着都觉得稀奇。 不过…… 这几个人,她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不大确定的又仔细瞅了瞅,却仍旧只是觉得眼熟,丝毫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几个人。 或许只是因为长了张大众脸吧。 姜安宁在心底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也没有花时间去多想。 左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罢了。 见过与没见过,都不重要。 不过她很乐得见捕快吃瘪。 她可还没有忘记,在街上的时候,这男人看似十分好说话,一副刚正不阿,会为她做主,伸张正义的模样。 实际上,目光总时不时的,朝着当时斜对面儿的茶馆二楼看去。 她即便是没有回头去看,也凭着声音,猜出了,那其中的一个女子是谁。 也正是因为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她才会想到提起,赵海在外面养的相好这事儿。 不然…… 这辈子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去打听。 且当时说的也不大对。 娇娘与赵海苟且的时候,他们二人实际是住在镇上。 毕竟当时赵海是在镇上做工。 是后来赵海出了事儿,娇娘才搬回了县城里。 这个消息还是晚娘告诉她的。 晚娘还说,王尚也住在那里。 啧! 可刚刚围观的百姓里又有人说,时常会看见有其他的男人,去娇娘家里头。 也不知道这些男人,究竟是奔着娇娘去的。 还是奔着王尚去的。 姜安宁有些无聊的,在心里头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着王尚与娇娘两人。 她知晓,王尚就是害死她阿娘的罪魁祸首。 确切的说,王尚是害死她阿娘的那把刀! 而这把刀背后的主人,就是真正害死她阿娘的人! 与王尚在一起的娇娘,也不过是与人同味相投的一丘之貉! 他们想要随着她一起回京城去? 做梦! 只要让她找到机会,她一定会把这两个人,永永远远的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为她的阿娘与爹爹陪葬! 至于他们所密谋的事儿? 姜安宁眯了眯眼,暗藏起眼底的危险。 - “怎么去了这样久?” 王尚看着刚回来的娇娘,轻皱起了眉。 “出了些变故。” 娇娘沉声道:“怕是需要你,利用周更的身份走一趟了。” 王尚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怎么回事儿?” “出了什么变故?” 娇娘沉着脸:“顶替招妹的那个人,不小心把张氏给放跑了。” “刚好当时姜安宁就在街上,张氏看到人,便发了疯。” “冲出去把人给打了。” “如今这会儿,我让咱们在衙门的眼线,把张氏还有姜安宁那些人,全都带回了衙门。” “不过我估计着,他应该撑不住太久。” 娇娘笑了笑:“你也知道的,县令那个人就是墙头草。” “风往哪儿吹,他往哪儿跑。” “之前,他就夹在江巍、安夫人与你我之间,左右逢源,多方讨好。” “他不会得罪你我,却也不会得罪江安侯府,只怕会很快就释放走姜安宁等人。” 娇娘说着,眉头逐渐拢起:“说来也是奇怪了,那姜安宁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像从前的她那样,软弱可欺不知反抗,当时几乎是被张氏按在地上打,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可张氏打着打着,那姜安宁就好像是,突然间哪里开窍了似的,下手的非常有章法,动作干净利落,几乎招招致命。” 王尚闻言,也不由得将眉头皱的更深了起来。 “突然间?” 他皱眉道:“你刚刚说,她最一开始,很像从前的她?” “什么意思?” “什么叫像从前的她?” 娇娘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你不是也觉得,姜安宁好像是有哪里变了吗?” “明明看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且她也一直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没有跟任何,咱们不知道的人接触过。” “可就是让人觉得,她身上有股气质,变得不一样了。” “今天我瞧着她与张氏互殴时,这种感觉就更加的明显。” “明明前一刻,她还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柔弱小白花,接着过了没多会儿功夫,她就像是忽然间如有神助般,变得武艺高强起来。” “连力气都好像变大了许多。” “最开始的时候,她连推开张氏的力气都没有。” “可到了后面,我甚至觉得,她能单手将张氏给拎起来,左摔一下,右摔一下,直到将人给完完全全摔成肉饼。” “并且,她在对张氏反击的时候,用的都是一些,不太讲武德的招数。” “虽然看起来,有些缺德。” “但在杀人的时候,却又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几乎招招致命。” 王尚眯了眯眼,目光里藏着危险与锋芒。 “招招致命……”他呢喃着这两个字,脑海中,仿佛有诸多条细碎的线索,忽然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他好像明白了! 虽然事实好像很离谱,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更何况,桑静婉都那般不同寻常,她的女儿,有些其他的机遇,也不是不可能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 王尚沉思良久,在对上娇娘那双满布怀疑、探究的眼睛时,他回过神来,继续保持一贯的冷漠。 “我知道了。” 看来他应该单独的去见见姜安宁了。 “你先去忙吧。” 王尚冷漠的打发了娇娘。 娇娘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是心中又藏了什么坏水。 她扬起笑脸,轻声应道:“好。” 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扭头便走了。 王尚心里头想着旁的事情,也没有太多注意娇娘的神色变化。 想着,娇娘刚刚说,姜安宁也在衙门…… 也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念及此,他当即没有犹豫的换上了周更的衣裳,改头换面,绕到小院后门,鬼鬼祟祟的往衙门去。 第286章 衙门值房。 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的小房间,吵嚷的捕快头痛不已。 王尚盯着周更的脸来时,就是满满一副乌烟瘴气的场景。 “周哥!” 捕快抬头看到周更,顿时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感动的差点就要哭出来。 他连忙起身,小跑着朝人迎了上去。 “周哥!你终于来了!” 再不来,他就要崩溃了! 捕快声音哽咽,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王尚顶着张假脸,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 对人实在没几分印象。 只估摸着,这人大概就是娇娘所说的眼线。 “怎么回事儿?” “值房里头怎么乱糟糟的,这么些人?” “做什么呢这是?” 王尚装模作样的又问了一遍。 捕快赶忙把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尤其着重强调了“张氏”与“姜安宁”,还道:“其他的人,都是当时的见证者,过来为这件事情作证的。” 王尚“嗯”了一声。 “那按流程解决就是,怎么还乱哄哄的,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他沉着脸说道:“若是让大人瞧见了,只怕会怪罪。” 王尚目光扫过那一地的瓜子壳、花生壳、栗子壳,再次极言厉色的将人给训斥了一通:“你看看,拿咱们这儿当成什么呢?菜市场不成。” “乱糟糟的不说,东西也丢了满地。” “像是个什么样子?” “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挨了训斥的捕快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跟人赔不是。 “是是是,周哥您说的对,都是我的错。” “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他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只盼望着快点把这烫手的山芋给甩出去才好。 才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和进去。 否则等来日,他们这些人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一了百了。 他可是还要在这江安县继续待下去的。 这些上头来的大人物,不见得能够让他升官发财,改换门庭。 给他添麻烦,制造障碍倒是轻轻松松。 他可不想因为一两句话,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似乎是这捕快的态度太过于讨好,王尚即便是还想再装腔作势,刁难人几句,也实在是不好开口了。 索性顺坡下驴:“以后长点儿心吧。” 说完,他目光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人,最后落在姜安宁的身上:“既然这会儿人都还全着,那便依次做笔录吧。” “这样的小事倒也不好麻烦师爷,尤其这几日还是休沐,师爷已经回乡下老家了。” 他看了眼捕快:“就由我来代笔吧,你去帮我准备笔墨。” “再把对面的那间值房收拾出来,算了,还是搬两把椅子跟一张桌子,摆到凉亭那边吧!” “那边宽敞些。” 也更方便注意四周的环境。 以防止隔墙有耳。 捕快虽然觉得奇怪,却也识趣的没有多问什么。 应了一声“是”,就急急忙忙的去准备了。 在人离开后,王尚走到了姜安宁的跟前:“就从姜小娘子先来吧。” 他客客气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安宁挑眉。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这男人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 不过,众目睽睽,她也不好拒绝。 更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 倒不如静观其变。 “好。” 姜安宁起身,刚应了一声“好”,刚刚对着那捕快一顿输出,又是要瓜子儿,又是要好茶水,又是要花生的几人,也立马就跟着站了起来。 王尚目光挪到那几人身上,略略停顿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安宁也略有些诧异的看了过去。 总感觉这几个人好像是要跟着她走,担心她安危似的。 可她仔细看了又看,的确是不认识这几个人。 倒是觉得眼熟。 略想了想,她也只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兴许是生了错觉吧。 姜安宁没有太过纠结。 待到捕快回来请人时,她便随着王尚去了凉亭那边。 “坐。” “大人想问什么。”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王尚随后失笑,对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姜安宁也没有客气,在人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想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吗?” 王尚笑着调侃了句。 姜安宁同样笑着:“那就要看大人,你想问什么了。” “如果我想问……” 王尚身子向前微倾,凑近到人眼跟前儿,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阿娘被害的真相的呢?” 姜安宁眉眼陡然凌厉了起来,怒而起身,随后又冷静下来,只是仍旧怒瞪着:“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今天伤我的人是张氏,她发了疯向我扑过来,我不过是自我防卫。” 她重新坐了回去:“这件事儿,整个过程,都有诸多围观百姓看的一清二楚。” “当然如果不相信的话,尽可以再去问问其他人。” 王尚轻笑了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安宁眉眼冷沉:“我不懂大人在问什么。” “大人问的,似乎也和今天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吧。” 她避而不谈。 王尚却有几分锲而不舍:“你不觉得你这样避而不答,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如果是你的话,我就不会说我听不懂。” “而是会直接质问:你是什么意思?” “这样看起来才会显得你毫不知情……” 姜安宁忽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装作我毫不知情呢?” “这么说,你承认了。” “你知道真相。” “从什么时候开始?” 王尚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让我来猜一猜,是那次,我跟安夫人还有县令,在你们朝凰绣坊的后院吃饭时,是那个叫什么……段青山的人,告诉你的?” “八岁。” 姜安宁冷不丁的吐出两个字,让王尚心神一震:“你说什么?” 八岁? 这怎么可能! 在人还在震惊中时,姜安宁又抛出一个惊雷:“或者,我应该问,你还不打算,用真面目见我吗?” “也或许,九年前我在安济坊见到的那个男人,同样也不是你的真面目。” 王尚再次震惊的瞳孔微缩:“你……” 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 九年前……姜安宁怎么可能就知道了桑静婉被害的真相? 如果从最开始,姜安宁就是什么都知道的话,那、那他们将近九年的监视,算什么? 算虚度光阴,被人演了一场好戏吗? 姜安宁见人像是不信的样子,再次丢出一颗炸雷:“九年前,在安济坊,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曾经问过你,是不是来杀我的?” “我是不是也要死?” 王尚这次是真的震惊住了。 他吞咽了几下口水,早就不似之前那般镇定。 姜安宁反客为主,神情轻松许多,懒懒的往后靠了靠:“看来大人已经想起来。” “我相信,大人今天突然与我挑明了事情,是自有深意。” “只不过,眼下这地儿,实在不是什么合时宜说话的地儿。” 姜安宁微唇角微弯:“明儿就是中秋了,大人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在饕餮楼,设宴请大人过来吃酒。” 饕餮楼? 王尚越发的有些看不懂这女人葫芦里,是在卖的什么药了。 竟然在饕餮楼设宴请他吃酒? 该不会设的是鸿门宴吧…… “姜小娘子确定,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还有时间,请我喝酒?” 王尚一语双关。 既是点明了,他知道,姜安宁中秋那天,已经在饕餮楼设宴,请方婶子跟隋然吃饭。 也顺带着点明了,他知晓姜安宁已经去过饕餮楼,见过晚娘了。 同时,也是讽刺了人父母双亡,早就是举目无亲的孤寡之人。 阖家团圆这样的好日子,跟她这样的孤独寡人,能有什么关系呢? 句句如刀,专剜心头。 “大人有诚心,我自然就有时间。” 姜安宁直视王尚,再次抛出一个诱饵:“毕竟来日到了京城,我还要仰仗大人照顾呢。” 她唇角微弯:“对吧,指挥使大人!” 王尚瞬间变了脸色。 他沉声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你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姜安宁沉默不语,完全无视对方的歇斯底里。 京城。 江安侯府,松柏园。 江巍神情严肃的盯着眼前棋盘,思索良久,才将手中的黑子落下。 接着,又继续拧眉沉思,将另一只手里的白子落下。 “公子!” 盛绩急吼吼的跑着过来,惹得人不悦掀起眼皮来:“你知道规矩的。” “我下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他声音淡漠:“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儿的话,小心……” 我要你好看。 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盛绩连连吞咽了几下口水,把气儿喘匀,语速极快的说道:“查、查到了!” “什么查到了?” 江巍皱眉,眼底的不悦更加浓郁。 “韶、韶安郡主!”盛绩大喘着气,总算是把话给说完整了些。 “你说什么?” 江巍丢下手中的棋子,慌忙起身时,险些连棋盘都给打翻。 “韶安郡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你们查到她的身份了?” 盛绩摇了摇头。 江巍皱眉。 “如今还不是很确定,但的确是有些眉目了。” 刚听盛绩说完前半句话,江巍险些忍不住骂人。 等听到后半句,情绪才缓和了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韶安郡主是谁?” “你们查到什么消息了?” “是确定下来的线索吗?” 江巍一连串问了许多的问题,盛绩缓和了片刻,才逐一回答。 “禀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咱们的人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与宫里一位,从前与江妃娘娘有几分香火缘分的掌事姑姑,搭上了关系。” “这位姑姑,从前没少受到江妃娘娘的恩惠与照顾,知道了咱们的人,是来打听有关韶安郡主的消息,小心提防了些时日,终于吐露了些线索。” 盛绩提起这事儿时,还有些无奈:“这还是因为,咱们的人舍了半条命出去,救了这位姑姑的性命。” 江巍皱眉,倒是没有急着去追问,为什么他们的人,会救了这个掌事姑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线索?” 盛绩喘了喘气:“她说,这位韶安郡主,江妃娘娘是见过的。” “江妃娘娘生前,对这位韶安郡主还很是欣赏。” “也与人有过短暂的交好。” “那时候,这位韶安郡主,还并没有郡主的身份。” “这郡主的身份,甚至还是江妃娘娘生前的时候,向那位求的恩典。” 盛绩皱眉:“只不过,当时那位并没有同意封人为郡主,现如今倒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旧事重提,把人封为了郡主,还赐婚了您与她。” “阿姐求得恩典?” 江巍皱眉:“我怎么毫无印象?” “属下也对此毫无印象。” 盛绩皱了皱:“不过那掌事姑姑说了,这事儿在宫里头,算不上什么秘密。” “只要悄悄打听一下,便会知道真假。” “但到底是帝王后宫里的私事,是私下里说的,具体是何场景,咱们不得而知,只知道,江妃娘娘在事后,曾与这位姑娘,说过一两句这事儿。” 盛绩说到这儿,眉眼间有些气愤恼火。 “不过,那人恐怕也是个不知好歹的。” “嘴上欢欢喜喜的答应了,私底下,在面见那位的时候,却又婉拒了这件事情。” 盛绩沉声道:“据这位掌事姑姑说,江妃娘娘病逝之前,还因为这件事儿,与那位发生了不愉快,冷战了好些日子。” “那位整整半个月,没有踏足江妃娘娘的寝宫,甚至还在此期间多次宠幸了别人。” “以至于有些好拜高踩低,上门来给江妃娘娘不痛快受。” “江妃娘娘的身体,也是自打这日之后,开始变得不好的。” 闻言,江巍拢紧了眉:“如此说来,阿姐的病,很有可能,跟这个什么所谓的韶安郡主有关系?” 他眯了眯眼:“她是那位的人!” 江巍的语气十分肯定,几乎是已经判定了,这位还不曾与他谋面的未婚妻——韶安郡主的罪名。 第287章 “属下也对此毫无印象。” 盛绩皱了皱:“不过那掌事姑姑说了,这事儿在宫里头,算不上什么秘密。” “只要悄悄打听一下,便会知道真假。” “但到底是帝王后宫里的私事,是私下里说的,具体是何场景,咱们不得而知,只知道,江妃娘娘在事后,曾与这位姑娘,说过一两句这事儿。” 盛绩说到这儿 莫以天并不觉得自己要对这件事情负责任,他也是事后才知道她怀孕的事。 但北方也是一样的烂摊子,比南方好不了多少,已经改制的北魏迟早会变得和南方一样,他连另投别处的选择都没有。 灵佑撇撇嘴,不情愿的在她身上点了又点,就在曲悠不耐烦的时候,蒋玲灿的穴道终于被解开了。 ………………至少也要做到让天皇一家子吃饱饭不说能够顿顿有肉吃但是最少能喝的上味增汤不是? 战争期间硝烟多,安爷爷当年关系最好最铁的一个战友为了救安爷爷牺牲了,而这个战友的妻子在知道丈夫去世之后悲伤过度,生下孩子之后就撒手人寰,安爷爷就将这个孩子也就是安泽一的叔叔收养了,视如己出。 她这一吃,可把林子眉给刺激着了,不过想到这是她点的面,又拉不下面子,便端着架子摆出一副不屑吃的样子,可表情能装,身体却装不了,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她脸色一下子涨红了。 再看看那个叫斯睿萧的男人,虽是表情温淡,但是同样含着鼓励与信任。 他不喜欢麻烦,非常不喜欢,而且两个身份两个马甲,也挺好的。 就算不是,因为喜欢他的曾祖母而追求他什么的,听起来也很丧病好吧? 顾青云虽然觉得有点心得和收获,但心里更郁闷了,他看向赵玉堂,对方正满脸的赞叹,似乎没有想写诗的冲动。 最刺激高览神经的就是冀州军战死的士卒的尸体全部被乐安军拜访在一起,然后最前面还写着一句话,这是送给冀州刺史的礼物。 十一中有上课没人睡觉的班级吗?其实当时上课睡觉的人多的是,偏偏罗悠悠这一声,声音太大了,让化学老师试管都砸了,还有同学在下面笑着,他没面子了他才会这么说的。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雷少晨进入之前肯定要搜身,恐怕跟踪器早就被搜出来。”梁皓杰分析着。 “段总,您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陈巧兰轻声劝慰,再一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也只好退了出去。 妈的,大家族的底蕴就是深厚,就连随从的保镖,看起来都要牛气多了。 “明儿便要起程去西极山行宫,娘娘亦在陛下随行之列,自可再次重游故地。”牧碧微低着头道。 已经到楼下的雷少晨看了看手机屏幕,胸有成竹地向着楼上走去。 她丝毫没有提过回南宋的话,反而是,她要回上京,上京的那些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恩,没错,肯定也会不高兴的,要是是你被人忽悠的话,那你会怎么做呢?“好听的声音继续诱导着宁宝贝。 如此说来的话,警察的数量,加上前面那辆车的两人,一共有十四个。 霍兰斯特一边亲热地拉着艾伦的胳膊向里走,一边关切地问道,如果不是艾伦对他的本质的了解的很清楚,此刻说不定真的会很感动。 第288章 “那都是些什么人家?” 江安侯夫人面生不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个惦记着攀高枝儿,哪里堪为什么良配?” “我要是真把你阿姐嫁过去了,那跟把她往火坑里推有什么区别?” “自古以来,娶了白富美的穷小子,有几个会善待原配的?” “还不是等侵占了人家姑娘的家产嫁妆,飞黄腾达,便休妻另娶?” 江安侯夫人冷笑:“那些个人,一个个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跟我保证,说什么一定会带你阿姐好。” “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 “可你阿娘我是个多精明的人啊,还能看不出他们那些个肮脏心思、龌龊算计?” 她哼了一声:“我跟你阿爹在世,或者说,江安侯府的权势地位依旧,那些人自然会哈巴狗似的,摇尾讨好。” “轻易也不敢给你阿姐的脸色瞧。” “便是的男方家里,仗着公婆身份的长辈,也不敢给你阿姐立规矩,拿捏她、磋磨她。” 江巍不解:“那这不是挺好吗?” 做什么还要让他阿姐进宫去。 如果他阿姐没有进宫,或许就不会……与一对儿女双双折损。 “好什么?” 江安侯夫人瞪了他一眼:“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与你阿爹,尚还在世。” 她哼了一声:“说的难听些,是我还尚在世上,这江安侯府与你阿爹,才会是你阿姐的靠山。” “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儿,早早的就不在世上了。” “你阿爹再新娶个如花美眷,哪里还会在意你阿姐的死活?” “只怕要不了半年,便会醉倒在温柔乡里,忘记还有你阿姐这个女儿在外面吃苦受罪。” “更指不定还要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既然已经是到了婆家,那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江巍摸了摸鼻子,可不敢接这话。 子不言父过。 “您对我阿爹未免也太缺乏信任了。” 不仅不能说,还得说些好听的话,帮人找补找补。 “我阿爹不会是那样的人。” 江安侯夫人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嫌恶,自己竟然生了个棒槌。 她眼中扶起一抹伤痛:“男人还不都是一个样。” 长女殁了的消息传来。 这男人可不就没有一点伤痛? 反而是想着,该如何趁着宫中那位正伤痛,对他们江安侯府,还尚有亏欠的时候,把养在外头的那个私生女,记在她的名下,充当是嫡女送进宫中,继续延续江安侯府的荣耀。 江安侯夫人丝毫不怀疑。 如果她先死了,这老登,肯定会再娶。 到时候,她的女儿,便是真的没了娘家。 想着,她还看了一眼江巍:兄弟也是同样靠不住的。 “若那些人,真有哪个是真心实意,是因为心悦你阿姐,所以才上门求娶,我也未见得就非要看重对方的家世不可。” 江安侯夫人恢复了平静:“毕竟真说起来,能将帖子递到我跟前儿的,家世就算差了些,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公侯之家。” “便是普通的伯爵,都不见得有机会能将拜贴送到我跟前。” “更遑论是上门求亲了。” 江安侯夫人皱着眉,毫不掩饰厌恶:“可他们一个个,哪个是有正经心思的?” “不是想要搭上江安侯府的关系,得到你阿爹与兄长在朝堂上的支持,趁机青云直上。” “就是惦记着你阿姐的丰厚嫁妆。” “想吞了你阿姐的嫁妆,贴补到自家。” “这样心思不正不纯的人,我怎么能把你阿姐放心的嫁过去?” 江巍点了点头,对此倒是十分认同。 只是…… “那后来,阿姐为何就会进宫了?” 他十分不解。 若论凶险,宫中的斗争,与后宅的那些阴谋算计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富贵倒是真的富贵。 这世间,又能有哪里,是能够比得上皇室尊贵的? “或许这就是命吧。” 江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我这里对你阿姐的婚事,愁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可她倒好!” “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整日的出去跑马打猎。” “结果可倒好。” “猎物是没有打到,倒是被别人给拐带走了!” 江巍大为震惊:“啊?” “阿姐和……”那位该不会真是因为感情,才走到一起,又成了怨偶,最后母子三命俱殒的吧? 江安侯夫人说起此事儿,也是忍不住惆怅哀伤:“圣上微服出访时,偶然遇见了在郊外山庄打猎的你阿姐。” “一个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向来是万花丛中过……” 她叹了一口气:“光是甜言蜜语、糖衣炮弹,就不是你阿姐那个单纯性子,能够抵抗的了了。” “再后来,没过多久,圣旨就送到了侯府,说要以皇后之礼,迎你阿姐入宫……为妃!” 江安侯夫人忍不住抹了两下眼泪:“我当时就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的!” “为妃,说起来是听着尊贵,天子的女人,就是我这样正经八百的侯夫人,见了也是要行大礼的。” “可再怎么尊贵,到底上面还有正宫娘娘压着一头,日子怎么可能舒坦得了?” “更何况,宫规森严,最是束缚无比。” “你阿姐平常自在随意惯了,哪里受得了那样连走路吃饭,都要被规训成端庄刻板的日子?” 江安侯夫人越说越难过:“更别说,还是以皇后之礼,迎进宫中的妃嫔。” “看似荣耀,实则……这不就是在打皇后的脸吗?” “皇后娘娘奈何不得君上,那有什么气,还不都得撒到你阿姐头上?” “是,那时候,帝王尚且年轻壮实。” “后宫中,妃嫔不多,后位也一直空悬着。” “可到底不是皇后之位!” “等来日,帝王立了新后,回想起这事儿,知晓有妃嫔在自己母仪天下之前,就已经享受过了皇后之礼,心中怎能不膈应?” “只怕到时候,会时时刻刻,找你阿姐的麻烦,给你阿姐难受。” 江安侯夫人红了眼睛:“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呢?只要用轻飘飘的恩宠二字,就可能华丽丽的隐身。” “我哪里能让自己的女儿,去过这样水深火热的生活?” “那些个穷小子不安好心,贪图你阿姐的嫁妆,这皇帝也不见得有多好!” “若是真心爱护你阿姐,岂会以爱之名,给她制造这样大的麻烦,让她在宫里的生活不得安生?” “分明是别有居心!” 江安侯夫人狠狠地吸了两下鼻子:“可偏偏就是这样浅显易见的事儿,你阿爹就像是个糊涂蛋、睁眼瞎,对此完全视而不见。” “还说什么?” “反正如今,后位空悬,你阿姐若是能入宫去,未见得走不上那个位置。” “说是咱们江安侯府,也能出一位金凤凰,成为后族。” “地位势必会更加的水涨船高。” 江巍微怔,完全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如此曲折。 “所以,阿姐就是因为这样,进了宫中,成了皇帝的江妃。” 江安侯夫人轻点了点头。 “那阿姐她……”江巍犹豫了片刻,想问阿姐对宫里那位究竟有没有感情? 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江安侯夫人摇了摇头:“小姑娘家家的,未知饥饱,能知道什么情啊、爱呀的?” “不过是被几句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给哄骗了,就以为自己已经爱上了人,爱的死去活来罢了。” 江安侯夫人碎碎念叨了许多,很是伤怀。 在江巍的安慰,才勉强好了些。 “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都是过去好些年的事儿了。” 江安侯夫人慈爱的看着小儿子:“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问您阿姐……” 江巍没来得及说完,江安侯夫人就回想了起来:“你阿姐啊,在闺阁中时,没什么交好的朋友。” “不过进宫之后,倒是交了个不错的姑娘,两个人时常会在一起,说话逗趣儿!” 她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担心着,你阿姐性子单纯,没有什么心机,会被那些个惯会装相的,给欺骗了,算计坑害了!” “尤其那姑娘,还未出阁,就借着与你阿姐来往的由头,住在了宫里。” 江安侯夫人回想起从前的小心提防,还有些觉得好笑。 “我那时候,还当那姑娘,是要借着你阿姐攀高枝往上爬的。” “到了后来,我才知道,这姑娘的身份,竟然是十分不简单的。” “莫说是妃子的位份了,便是拿出皇后之位给人家,人家那也是瞧不上眼的!” 江安侯夫人有些唏嘘,压低了几分声音:“就是咱们宫里头那位,见了人,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你阿姐在宫里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与她交好,这才平安顺遂,保持单纯的过了那么好些年。” 江巍心里却不以为然。 若是这人真的这般厉害,为何后来,他阿姐还是不明缘由、不知真相的,死在了那寂静深冷的宫墙里? “要是那时候,她还在宫中陪着你阿姐,你阿姐和两个小外甥,兴许也……” 江安侯夫人回想起那时候的事儿,仍旧忍不住落泪。 “阿姐出事儿时,她不在?” 江巍目光敏锐的眯起了眼睛:“她去了哪里?” 江安侯夫人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们那一大家子人,都神秘的很,寻常人根本无法窥见。” 江巍神情严肃的问:“她是……” 他心里仍旧觉得,盛绩之前跟他说的那种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江安侯夫人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 “我只知道,她姓谢。” 她目光深深,看着江巍,似是提醒,也似是警告:“咱们谁都得罪不起的那个谢!” 江巍抿了抿嘴,纠结着,在心里斟酌语言。 “我知道你今天过来,是想问什么。” 江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先前,咱们倒也确实是,谁都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你阿姐当年,与人交好。” “便想着,若是能够亲上加亲,就更好了。” “只是家中也没个适龄的人,能够与人联姻。” “思来想去,你阿姐也就只想到了你。” “可她比你阿姐,还要大上十好几岁,与当时还是个稚童的你,实在难以匹配。” 江安侯夫人看了人一眼:“你受些委屈倒是没什么。” “可要是委屈了人家,那就是大罪过了!” 江巍:…… 他嘴角微抽,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她倒是有个妹妹。” “年龄与你倒是很相宜。” “你阿姐便做主,想跟人做个姻缘。” “当时你阿姐的确与我说,想为那孩子讨个郡主的爵位来着。” 江巍拧起眉:“这么说来,韶安郡主还真可能是……” 国师府的人? 少君? 可既然,当初阿姐,给他说定的未婚妻,是那位谢家女的的妹妹,盛绩为何会说,韶安郡主是国师府的少君呢? 在有嫡长女的情况下,如何会让次女来继承少君之位? 江安侯夫人点了点头:“十有八九。” 顺便为他解惑:“且现如今,当初与你说定亲事儿,谢家姑娘的妹妹,约摸已经顶替了她姐姐从前的位置。” 江巍震惊的瞪起了眼睛。 “这么说……”盛绩打听来的消息没错,韶安郡主,真的是国师府的少君大人? 他满目不解:“可,她取代了她姐姐的位置…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她阿姐,失踪了。” 江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面有悲伤。 “失踪?” 江巍诧异。 “是啊,若不是谢姑娘突然不知所踪,你阿姐许是就不会遭了那样的事情。” 江安侯夫人止不住哽咽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说,这位谢姑娘,在阿姐出事儿之前,就不知所踪,至今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江巍敏锐的感觉到,这位谢姑娘,国师府原本的少君大人,突然间的失踪,兴许与她阿姐被害,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甚至更有可能…… 找到这位谢姑娘失踪的原因,她阿姐被害的真相,也会跟着浮出水面。 第289章 江安侯夫人看着面色焦急的儿子,微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娘!” 江巍瞧出来了她脸上的犹豫跟迟疑,拉长了声音,满是情急:“事关阿姐被害的真相,您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消息,还得早早告诉我才是!” “这么些年了,咱们江安侯府整日过的是怎样战战兢兢、水深火热,您心里难道还没有数吗?” 江巍拧着眉,看起来在压抑着怒火:“难不成,您真的以为,咱们退让隐身,那幕后之人,就会放过咱们吗?” 他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怒意难压:“别傻了!” “根本就不可能的!” “指不定咱们现如今的日子,都是人家高高在上,猫戏老鼠般,捉弄咱们玩呢!” “阿姐被害的真相一日不找出来,咱们家所有人的脖子,就都还在别人的刀下压着!” 江巍怒急:“爹他老糊涂了,大哥也不是个能顶事儿的,愚孝盲目,真到了人家要斩去咱们头颅的时候,您就该知道,我时至今日的坚持,有多么的重要了!” 江安侯夫人闻言,不仅没有松缓下情绪,反而更加的焦急了。 “你、你让我好好的想想!” 江巍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看他阿娘这个样子,怕是真的藏了什么事情,没有说与他们知晓。 这很可能,是阿姐被害真相的关键! “阿娘,您先与我说,您犹豫不肯说的话,有没有与阿爹和大哥说过?他们,可曾知晓?” 江安侯夫人愣愣的看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当初她也没太拿女儿与她说的那些话,当做一回事儿。 只以为是孕中多思,宫中又人心复杂,难以相信。 所以才会整日疑神疑鬼,略略安慰了人两句,又挑了府上两个颇有力气跟手段的婆子送进宫里去,算是安一安女儿的心。 到底是双身子的人了,整日里胡思乱想,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未免会伤神伤身,对胎儿的健康也不利。 更不要说,这女人家生产,向来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半只脚踏上了黄泉路,指不定就回不来了! 后来没想到…… 真的就一语成谶! 江安侯夫人想起从前事儿,止不住落下泪来。 她瞧着儿子这般焦急愤怒的想要打听那些事儿,不免有些怨责自己的想着:如果当初,她没有把女儿跟她吐露的那些心思、不安,多放在心上一些,用江安侯府的势力,去寻一寻那位谢家姑娘,会否、会否她的女儿,就不会出事儿,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疯病! “阿娘……” 江巍有些被突然间落泪,且泪水越发汹涌,有滔滔不可挡之势的江安侯夫人给吓到了。 他心里觉得,阿娘没有说出口的犹豫,只怕并不是什么小事儿。 目光落在门口侍立、等待吩咐的盛绩身上时,江巍拧眉,神情凝重的起身,走过去在人跟前,低声吩咐:“去看看侯爷跟大少爷在不在府里,若是在的话,请过来一起用饭。” 他随口扯了个理由:“就说我托朋友帮忙,从余杭那边运来了些鲥鱼,还活蹦乱跳着,请他们过来,吃个新鲜。” 盛绩点头,却不免迟疑。 江巍知道他想问什么,很快的说道:“如果侯爷跟大少爷都不在府里的话,就问问看,人去了哪里,派人出去找。” 他压低了声音叮嘱:“若是要找人,切记用咱们自己手底下,信得过的去传话。” “对外,还是只说,我得了新鲜的鲥鱼,请侯爷跟大少爷回府来尝鲜,莫要漏了破绽!” “在悄悄的告诉侯爷一声,府中有急事儿,速归,迟则生变!” 江巍看着人:“这是关乎着府上兴衰的大事儿,你务必要上心,莫要惊动了旁人!” 盛绩的表情,一瞬间就严肃了起来,如临大敌般,谨慎的点了点头! “属下定不辱命!” 江巍对盛绩还是放心的,拍了拍人的肩膀:“快去吧。” 盛绩没敢耽搁时间,悄声快步的离开了。 江巍重新回到江安侯夫人身边的时候,江安侯夫人已经止住了啜泣,不再流泪,目光却是直白的紧盯着他,似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你阿爹他们,等会儿要回来?”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江安侯夫人却已经得了肯定。 她松了一口气,显然是听见了刚刚江巍在门口交代盛绩的话。 江巍走过去,握住江安侯夫人的手,轻轻捏了捏:“阿娘!” “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到底知道什么,等会儿阿爹与大哥回来了,您务必要与我们说实话!” “就算最后,咱们分析出,这事儿跟阿姐被害的真相没什么关系,可也是排查掉了一个原因,总归不会再为此,多做无用功!” 江巍看着江安侯夫人,神情严肃又担忧:“无论如何,您跟阿爹他们,都不能在逃避了!” “阿姐被害的真相,一日不查个水落石出,江侯府将永无宁日。” 他目光微沉了沉,隐隐浮现出恨意与狂怒,无能的狂怒。 “您以为,那位忽然间给我和什么韶安郡主赐婚,是真的要与咱们江安侯府和解,重新施恩咱们江安侯府了吗?” 江安侯夫人目露不解。 似乎是在无声的询问:难道不是吗? 自打赐婚的消息传出来,丈夫就无时无刻不在欢喜。 张口闭口说的,都是圣上的恩宠,要重新降临在他们江安侯府。 只要他们好好的把握住这次机会,表现出极大的诚意,圣上自然会认为,他们江安侯府如今已经是不足为惧,随便施舍些什么,便足以让他们摇尾讨好! 也只有如此,他们才会重新拿回圣上的信任。 只有拿回了圣上的信任与恩宠,京城里那些惯会见风使舵,拜高踩低,谄媚逢迎的人,才会再次相信,他们江安侯府并非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这样,他才会有施展拳脚的余地! 只要重新给了他掌权的机会,不愁来日,回不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若是他再努努力,与宫中的哪位妃嫔交好……他是没有女儿可以再送进宫中了。 他也不能再送,哪怕是江安侯府的旁系,他也不能够再动这个心思。 否则势必会适得其反,引起帝王的再次猜疑。 可如果他私底下偷偷的与哪位妃嫔交好……最好再是一位有皇子的妃嫔。 待到来日,皇帝殡天,新帝登基,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从龙之功、辅政重臣! 如果又恰好的,皇子尚且年幼,未免大权旁落外戚手中,由帝王亲自出手,去母留子。 那便更是成全了他。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是他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事儿。 若是操作得当,民心所向,让这王朝改头换姓,也未尝不可。 他自然是忠于君上、忠于大靖的! 可他的后世子孙,挽大厦之将倾,奉他为开朝太祖,未尝不可啊! 江巍是不知道他爹心中打算的。 如果是他知道的话,肯定会怒斥他爹异想天开。 这般愚蠢天真,若真是,去交好什么妃嫔,扶持年幼的皇子,只怕才刚露出这个苗头,当年他阿姐死后,没能直接斩落在他们江安侯府所有人头上的那把铡刀,就会立马的砍下来了。 这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算计,皇帝得是多么的愚蠢,才会一无所觉? 或许旁人如此做,并非没有胜算。 只要帝王相信那人的忠心,哪怕他不忠,也照样是忠心肱骨! 可帝王如果不相信那人的忠心,即便他再怎样忠诚,帝王也只会亲手将那颗热忱赤诚之心,给深挖出来看看究竟是否是真的忠心耿耿! 即便是你让他挖了,白白的搭上一条命。 帝王也只会说:如此愚钝,忠来又有何用? 将你贬斥的一文不值。 只有这样,才会彰显出帝王无错。 更何况像是江侯府这样,早就已经被帝王怀疑过一次忠心,恨不能早早将之除而后快的门庭。 不过,江巍是认同夺皇权,做帝王的。 皇权害他,他便倾覆了这皇权,又如何? 只是这样的话,也不必宣之于口。 他心中有数就成。 江巍深知,这样的心思,是无法与家里人说通的,索性也不去做那些无用功。 只说了赐婚这件事儿的利害。 “如果那位,真的想重复江安侯府的荣光盛宠,便不会随随便便给我指了个不知是何模样、是何出身的韶安郡主!” “更不会纵容婚事指定这么久了,却始终不曾见韶安郡主的家里人,过来与咱们商量婚事的诸多事宜。” “御前的那些鹰犬,是何等的耳聪目明!咱们上蹿下跳,大张旗鼓,毫不掩饰的在京都调查韶安郡主的消息,那位难道会不知道?” “明明知道咱们是如何急得团团乱转,却沉默不语,丝毫信息不肯透露,分明是将咱们当成了无头的苍蝇,戏耍着玩的!” 江巍语气有些急,情绪波动很大。 江安侯夫人微怔:“是、是这样的吗?” 她神情略显恍惚。 如果江巍说的才是真相,那丈夫这些时日来,红光满面的欢喜,又算什么呢? 自作多情吗…… “不然您以为?”江巍心里头有火气,语气也就没多恭敬。 江安侯夫人愣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失了力气般:“我以为、以为……” 她以为女儿在那位行事雷厉风行、狠厉无情的帝王心中,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所以当初才会因为女儿的死,迁怒江安侯府。 如今是时过境迁,他又念起女儿的那些好,所以也渐渐的,收起了迁怒,施恩江安侯府。 可江巍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如果宫里那位,真的有心想要同江安侯府修复关系,念着江安侯府还是他心尖宠的母家,不再赶尽杀绝,更不再给江安侯府难堪,让江安侯府在京都权贵间抬不起头,所以才赐下这样一桩婚事儿,又怎么会、怎么会纵容女方这般无礼,藏头露尾的,至今不肯出面,与他们家谈陪嫁之事儿。 总不能,女方是个破落之家,郡主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头,实际上,家中毫无底蕴,连媲美京城权贵嫁女的陪嫁,都拿不出来吧? 又或者……那位,只是想随便寻个什么人,甚至很可能是来历不明的野种,折辱污秽他江安侯府的血脉,也羞辱他江安侯府的门楣,要等到大婚那日,才会匆匆忙忙的,把人塞进花轿。 到时候,他们就算是不想接受,也得接受了! 江安侯府更是会因此,成为京城所有人的笑柄! 茶余饭后的谈资!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阴谋? 江安侯夫人越想,越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她有些腿软的跌坐在椅子上,直到江安侯匆匆忙忙的从外面疾步走来,她才像是再次找到了主心骨,站起来,往前迎了几步:“老爷……” 声音已经是有些颤抖。 本就担心府中出事儿了江安侯,目光沉了沉,心里已经开始再做接受噩耗的准备:“出什么事儿了?” 声音竟然也是差不多的颤抖。 “是我让人请父亲跟大哥回来的。” 江巍看出江安侯夫人的不安与疲惫,走过去轻扶了人一把,带着人到旁边坐下,才重新转过头,直视着江安侯:“韶安郡主的身份,或许已经有眉目了。” “是谁?” 江安侯有些难掩欢喜,对这门御赐的婚事儿,明显是还有所期待。 只是很快,他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是……韶安郡主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难不成是皇帝为了更名正言顺的暗害他江安侯府,找个什么前朝遗孤过来,构陷他通敌叛国、心有反意? 江安侯想了许多不好的可能。 “是有一点问题,不过,我刚刚与阿娘说话时,还听闻了另外一桩事儿,兴许……”江巍声音微顿,直视着江安侯:“和阿姐被害的真相有关!” 似乎是想要堵住江安侯怒斥他胡闹,执着于那些过去许多年的事情,江巍更快一步说道:“想要保住江安侯府不大厦倾覆,阿姐之死的真相至关重要!我这些年坚持查找线索,不单单是因为看重我与阿姐的感情,更是为了江安侯府!为了给江安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寻一条活路!” 第290章 江巍把刚刚跟江安侯夫人说的话,又重新跟江安侯说了一遍。 江安侯久久不发一言,沉思许久。 直到江安侯世子回来,江巍又把事情的严重性,跟他大哥说了一遍。 父子二人,很快便是同样的表情凝重。 “阿巍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岂止不是没有道理? 简直是太有道理! 江安侯捏紧了拳头,纵使心中已经认同了江巍所言,仍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他有些逃避似的,偏头看向江安侯夫人:“是有什么事儿?” 江安侯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能,把“跟闺女的死有关”这几个字说出来。 “闺女临产前,曾托我用江安侯府的势力,帮忙寻找那位谢姑娘!” 江安侯夫人抿了抿嘴:“她怀疑,谢姑娘突然不知所踪,是遭遇了不测。” 说着,她不免垂下泪来:“当时,我只以为,女儿是孕中多思,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后来江妃顺利生产,还是龙凤呈祥,宫里大行封赏,普天同庆。 甚至还大赦了一批轻罪的人。 江安侯夫人就更加觉得,女儿是孕中多思,想太多了。 这事儿,江安侯也是有印象的。 虽然江安侯夫人没有把这件事儿当成是一回事儿,可到底是女儿的请求,她还是上心了的。 只不过,丈夫当时,也是跟她差不多的想法。 觉得女儿孕中多思,太过于杞人忧天。 尤其是,江安侯本来就对那姓谢的女子,有些不喜。 他堂堂侯爵,还是宠妃的亲生父亲,便是想要求个承恩公的恩典来,也不是没可能! 哪个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小心讨好? 就是那圣上跟前,最得脸的首领太监,见了他,也是要规规矩矩行礼,称一声侯爷、大人的! 可偏偏就是那个姓谢的小丫头,对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不说,连礼都不曾行过! 他早就心里不痛快了。 自然也就没有把人放在心上。 虽然后来,知晓了此人是出自国师府,见帝王也可不跪。 他心里的不舒服少了些,却到底,是个已经杳无音信的人,就算再去交好,怕也指望不了几分。 索性,他也就没去计较了。 可若只是这样的话,妻子也没必要如此后悔吧? 江巍更是煞有其事的,让人把他跟老大都请了回来。 江安侯心里觉得不对劲儿,目光不由得再次看向江安侯夫人。 江巍跟江安侯世子,也都朝着江安侯夫人看了过去。 他们都觉得,事情应该是还有下文。 江安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平复了下情绪,擦掉眼泪,丢出一个让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消息。 “女儿说,那位送来她身边伺候的医女,与谢姑娘,师出同门,本是一脉相承!” “什么?!” 江巍最是震惊。 照顾她阿姐的医女,那不就是……姜安宁的娘桑静婉吗? “江妃娘娘当时与我说的是,她总觉得,那位新来的医女,悄悄瞅她的眼神里,压藏着怜悯与悲哀。” 因为知晓,那个柔情蜜意的男人,特意安排了懂医术的女子到她身边,名为照顾,实则是想找机会,让她一尸两命,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情吧! 江巍眉眼冷凝,下意识捏紧了拳。 第291章 桑静婉是桑氏一族,最有天赋的人。 族中的长辈无一例外,都对她寄予厚望。 曾经,她也是这般要求自己的。 她要带着桑氏一族,走向更强。 直到,到了族中百年一次的大祭祀,她作为族中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人,理所应当的,成了前往禁地,奉送祭祀火种的人。 原以为,这会是一次,权利交接的仪式。 会是她作为桑氏一族少族长,正式接受神灵的认可,成为桑氏一族新掌权人的仪式。 却没想到,禁地……会吃人! 她以为的无上荣耀,实则是无尽地狱。 踏入禁地的那一刻,迷雾四起,不过眨眼之间,她就再也看不见回去的路。 禁地一片荒芜。 明明什么都没有,她却感觉脚底下有无数的枯枝烂叶,蛇虫鼠蚁,牵绊着她,吞噬着她。 她跌跌撞撞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到了曙光。 她以为,那是神灵对她的考验。 好在,她通过了考验。 手中的祭祀火种并没有熄灭。 桑静婉看着那一缕光,露出了笑。 “咦?” 谢涵打开囚笼的大门时,发现一身狼狈却从容,甚至有些松了口气样子的桑静婉时,还很是惊讶。 从来没有人能这般姿态,从国师府的囚笼里走出来。 这里出来的,大多都已经没有了神智。 “你……” 谢涵震惊于桑静婉的正常,这个笼中雀,看着可不像是呆傻的样子。 她下意识的,想要跟人说话。 正因为险些坏了不得与笼中雀交谈的规矩而懊恼时,那个笼中雀却更先一步,满是笑意与敬仰崇拜的看着她:“您就是守护桑氏一族的神灵吗?” “桑氏一族?”谢涵有些诧异。 “神灵大人!” 桑静婉却以为对方是承认了自己神灵的身份。 她十分虔诚的叩首,将眼前之人奉为神明跪拜。 谢涵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 国师府虽然也被大靖奉为神明不假,可那不过是奉承话,也是国师府为了抬高身份,对外胡吹的。 可那样,他们也不过是吹嘘几句可与天地沟通罢了。 哪里就成神灵了? 这人…… 谢涵不是没有跟着族中长辈,接受万民跪拜过。 那时的她,尚且从容自信,甚至是带着睥睨众生的冷漠。 可此时,一个本来该是被她带回去,做个用来试药的笼中雀的人,朝她跪拜,奉她为神明,她却前所未有的慌乱。 甚至是想逃。 “你……” 谢涵想,或许是因为眼前之人,太过于虔诚了吧。 那种真心将她视为神明、满心期待依赖的目光,似是会灼烧般,烫炙的她心里像是长了刺,疼的锥心。 桑静婉把她一路上,小心翼翼护着没有熄灭的祭祀火种,双手奉上,献给了她以为的神明。 “你……” 这是谢涵第三次说不出来话。 是震惊的。 囚笼里面是什么样子,她并不知晓,也无意探究。 可活生生的人,在里面走一遭出来,便就此失了神智,成为活着会喘气的人肉傀儡,想来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但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女子,不仅好生生的走出来了,还护住了这么微弱的火苗? 她才是神仙吧? 第292章 谢涵知道,她不应该对一个试药的工具生出怜悯之心。 尤其是,她身为国师府的少君。 更应该知晓什么是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可在对上桑静婉那双满是虔诚的眼睛时,天杀的……她失控了。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乌有。 谢涵知道她做的不对。 将国师府所有人共享的试药工具占为己有,并且还隐瞒了这个人并没有因为在囚笼中变傻。 这是大罪。 国师府的先祖,曾无数次言明,此等行径,会给国师府带来灭顶之灾。 身为国师府的继承人,她不该如此,因一己之私,带领整个国师府去陪葬。 可偏偏…… 谢涵就是这样做了。 她带走了桑静婉,对国师府的长老们,只说是没有接到试药的笼中雀。 对此,国师府的长老们也并没有怀疑。 数百年过去,能够从囚笼中活着走出来的笼中雀,越来越少了。 “现在的人,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国师府的长老们,冷笑着嘲弄了几句,丝毫没想过他们的少君主,会做出背叛国师府的事情来。 只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桑静婉被安顿在了国师府的一个小院子里。 起初,谢涵还小心翼翼的,偷偷给人送饭。 生怕国师府里,无缘无故的多出来个人,会惹来怀疑。 没想到,足足半年过去,也没有人注意到,国师府一个偏僻的小角落里,多了个生人。 还是被国师府下属的侍灵族群们,献祭来的人。 桑静婉,本该是祭品。 所谓的天才少女,桑氏一族的希望,全部…… 全部都是笑话! 桑静婉在得知自己祭品的身份之后,也渐渐就明白了,为什么族长会力排众议,送她这个天选少族长来主持祭祀。 也明白了,为什么族中百年大祭,本是十分荣耀的事情,那些人却总是支支吾吾,看她的目光甚至带着怜悯。 她本不是族长看中的继承人。 族长是想把位置,传给自己那个虽不成器,却是唯一男丁的小儿子。 偏偏,杀出来她这个变数。 天选之子,就算是族长,也没办法代替所有人做决定。 她成了当之无愧的下一任族长人选。 说是下一任族长也不完全对。 桑氏一族,作为侍灵族之一,已经很久,没出现过天选了。 在天选是绝对的族长人选制度下,非天选的族长,只不过因为实在等不到天选,又不能没有人料理族中事务,所以不得不挑出族中德高望重之辈,来代理族长之位。 也是太久没出现过天选之人,所以族长才会以为,这族长之位,已经是他们家可以用来家传的了。 族长自然是不愿意已经将到手的肥肉让出去。 所以那些知情的长老们,才会反对由她亲自前往禁地去祭祀吧。 因为知晓,她这一去,是必死无疑。 可到底,他们也没有把事情的真相说给她知晓。 因为不是她去送死,那就必然会是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去送死。 一百年啊…… 一百年才需要送进去一个人。 她去了,他们就能躲过一百年的安宁。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哪个还会多事儿? 何况,桑氏一族,已经在代族长的治理下,安然无恙了数百年。 有没有天选之人,哪里是那么重要的呢? 就算桑静婉死了,一切,也不过就还是维持原样罢了。 所以,想通这些,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执着维护桑静婉天选的地位了。 她死了,一切都还会维持原样。 可她若是不死……待到来日,谁又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桑静婉,必须死! 第293章 没有人生来就愿意接受死亡。 何况是被全族的人欺瞒着,再去替全族去死。 桑静婉,从来就不是会认命的性子。 谢涵也格外被她这股韧性的生命力所吸引。 两个人这半年里,虽然交流不多,却始终有种相见恨晚的默契。 在确定国师府无人在意这个偏僻的小角落时,谢涵越发的大胆往来寻找桑静婉。 跟人说许多话,讲很多事儿。 包括每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还有……学了什么。 桑静婉能够成为桑氏一族百年难遇的天选之人,自然是聪慧过人。 谢涵说的很多东西,她虽然从没有听说过、接触过,但却很快的能够从谢涵的讲述里,掌握精髓,融会贯通。 窝藏祭品于国师府中的事儿,也是在这个时候,被那些长老们给发现的。 桑静婉只是通过谢涵口述的只言片语,就完成了灵气入体。 聚灵,势必会引起国师府中人的注意。 毕竟,国师府屹立人间数百年,即便掌握逆天之法,却也终是随着时间长河的洗礼,逐渐凋零。 国师府,很久没有能够成功聚灵的年轻后辈了。 谢涵虽是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却也尚未成功聚灵,还需要族中的长辈,从旁引导辅佐才行。 本以为,突然聚灵成功的,是国师府的哪个年轻后辈。 最大的可能,便是谢涵。 没想到,等他们随着灵气的波动寻过去时发现,聚灵成功的,竟然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 “你是何人!” 国师府的长老,起初还只是神情严厉,到底是能够聚灵成功的好苗子,如果只是哪一房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后生,倒也不是不能好好的培养一二。 桑静婉虽然不知晓眼前的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但多少也能够猜到个七七八八。 她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便没有应声,只在人群中寻找着谢涵的身影。 可谢涵并不知晓这里的事情。 她今儿出去巡查国师府下属的产业去了。 见她沉默不语,质问她的人,陡然添了几分火气。 “好大的胆子,竟然偷学我国师府的秘术!” 三言两句的,倒还真是让他把真相给说出来了。 没错,就是偷学。 桑静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她只低头沉默,一句话不曾说。 在没有见到谢涵之前,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安全的。 国师府的长老们震怒,令人将其抓了起来,投入地牢。 谢涵回来时,一如往常的过来寻找桑静婉。 却没想到,桑静婉不见了。 她遍寻国师府,才从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谢涵直奔地牢,想要放出桑静婉。 以她国师府少君的身份,想要放一个犯人或者带走一个犯人,本该是轻而易举。 却不想,被人盯上,直接报给了长老们。 “我还当内鬼是谁,原来是咱们的少君大人!” “你可知道,私将国师府的秘术传给外人,是要受剐刑的大罪!” 谢涵当然知道。 可她看了眼桑静婉,仍旧不曾有过后悔。 亦无惧! 第294章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就连谢涵,看着她偷偷喂养了半年多时间的桑静婉,那个安静柔顺,笑起来十分甜美的姑娘,此时都感到了陌生。 她仿佛从来就没有认识过桑静婉一样。 “阿婉,你……” 谢涵吞咽了下口水,实在是觉得此时的桑静婉看起来实在太过陌生。 桑静婉目光涣散移动着视线,在与谢涵四目相对的时候,轰的一声倒了下去。 “阿婉?!” 谢涵见人晕厥,想都没想的就冲了上去,直到将人接住了,才回过神来继续后怕。 阿婉刚刚那个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还有……九长老,是怎么忽然间,无缘无故的,死掉了呢? 谢涵目光不由得落在了桑静婉的身上。 刚刚,九长老就是与阿婉争执了几句,脖子上,就忽然间多了一道伤口。 接着血就怎么也止不住。 明明阿婉什么都没有做,却无端的给人一种感觉,九长老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就是因为阿婉出现的。 听起来虽然感觉很荒谬。 可他们所有人,都亲眼所见。 九长老此时的样子,更像是书籍上记载的,神灵赐罚。 究竟是因为九长老的话得罪了神灵,所以才会遭遇灭顶之灾。 还是说,阿婉在这其中,使出了什么力量? 不仅仅是谢涵在想这个问题,其他的所有人也都在想这个问题。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眼下,他们都不可能再对桑静婉做什么了。 无论是神灵发怒,还是桑静婉做了什么,总归这件事情,与她有解不开的关系。 还是得再继续观望观望才是。 众人难得默契的没再喊打喊杀,一直不作声。 还是谢涵这个少君,在关键时刻,有条不紊的安排起善后的事情来。 “来人,把九长老抬下去,好生的入殓了。” “再去请君上过来,主持大局。” “算了,还是我亲自过去同师尊说吧。” “也省的哪个传话的时候,颠三倒四的传不明白话,反而再闹出什么其他的误会了,贻误了大局。” 谢涵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一遍,意有所指。 众人明知被指桑骂槐了,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九长老的下场,如今都还在他们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呢。 实在是不敢细想。 也没有办法细想。 生怕下一个,突然间被抹了脖子的人,就是他们了! “余下诸位便都散了吧。” “都堆在这里也不像话。” “有什么事儿,稍后我请了师尊过来,咱们便一同到议事堂去说吧。” “也省得有不明真相的人瞧见了,会以为诸位是想要在这儿造反,收割走我的性命呢!” 众人敢怒不敢言,忙拱手赔笑打着哈哈:“少君说笑了,我等绝无此意。” 就算有,那也都是之前了。 如今九长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哪里敢再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虽然他们都怀疑,这件事情恐怕与桑静婉脱不了干系。 可他们更怀疑,这是因为刚刚的冒犯,所以才会惹来了谢涵暗中出手,只是伪装成了神灵赐罚的样子。 第295章 “我这不是跟大哥您说体己话吗?这会儿又没有外人……” 男人不以为意的笑着,想要插科打诨过去,被为首的大长老给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说话。 “隔墙有耳。” 大长老目光仍旧盯着谢涵离开的方向:“你怎么就知道,那位没留下什么术法,监听监视着咱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他冷哼着斜睨了人一眼:“尊卑有别,对待少君该是什么样的态度,你不要忘了分寸规矩!” 男人嗤笑了一声,显然没有太拿谢涵这个少君当回事儿。 他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被像是早有预料的大长老,先一步开口,拦住了话头:“回头要是因为这点规矩尊卑上的事儿,挨了责骂被发落惩罚,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男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心里虽然仍旧怀有不忿,却是咬咬牙,把那些不满与怨恨都咽回了肚子里。 确实……这国师府到底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谢涵虽然不足为惧,可谢涵背后的那位师尊,他却是不得不怕的。 见男人安静老实起来,大长老没有再多言,迈步朝着谢涵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能叫谢涵到那人面前去颠倒黑白! 否则,他们都要没有好果子吃! 还有那个被带走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国师府呢? 虽然说,他们最开始的时候,怀疑那女子是谢涵徇私偷留下来的侍灵族祭品,也口口声声的企图以此将人定罪。 可实际上,他们并不觉得,会有侍灵族的祭品,能够从噩梦之地走出来。 即便是有活着走出来的,最后也都会变得痴傻,成为他们手中最好用的工具。 那女子瞧着,可不像是个痴傻的。 大长老还是更偏向于,这女子,是谢涵偷偷从外面带进来的! 私自带外人进国师府,可是大罪! 真要追究起来,便是废了谢涵这个少君之位,也并无不可! 大长老心中渐有成算,开始思量着,该怎么利用好这件事情,把谢涵从少君的位置拉下马来。 以他的年纪,自然是没有什么机会再去争那什么少君之位。 可是他也有孙女,他也有徒弟,甭管是扶持哪一个,都会比谢涵这个油盐不进,对他们这些长老毫不亲近、也不听话的无礼后辈在位要好的多! 人间的王朝,尚且有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堂堂国师府的大长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难道还担不起小小少君的礼重了? 哼! 也就是谢涵那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是打哪里窜出来的,才会如此不知轻重! 大长老心里,是有恨的。 谢涵的少君之位,是那位一口定下的。 根本就没有给他们这些长老们说话的机会。 简直就是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偏偏谢涵也是个不知礼,不懂规矩的,以为有了那位的撑腰,便也将他们这些长老,全都不放在眼里。 荒谬! 他在国师府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第296章 谢涵带着桑静婉到了她师尊的茅草屋时,才复又觉得心神忐忑。 跟面对诸多长老们的胁迫时那种压力不同。 她此时,是有些恐惧的。 违背国师府的祖训,私自留下侍灵族奉上来的祭品不说,如今还闹出了人命。 师尊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不会原谅她的吧? 兴许还会震怒。 谢涵心生退却,刚刚在诸多长老面前摆出来的气势,已经散了个干净。 到底该怎么开口跟师尊说,才能降低人的怒火,唤醒几分师徒之情呢? “你还要在外面待上多长时间?” 正在谢涵纠结的时候,谢玉桐的声音,随着房门被拉开,幽幽的传了出来。 !!! 谢涵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的踌躇在原地,嘴皮子哆嗦着,久久发不出声音:“师……” “怎么?胆子肥了,翅膀硬了,现在连老师都不认了?”谢玉桐似笑非笑的看着人,让人辨别不出来喜怒。 谢涵毫不犹豫的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摆手,摇头否认:“没有没有没有!” “师尊……”她弱弱的喊了一声人,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人。 谢玉桐轻哼了一声,喜怒未形于色的扫了人一眼:“进来吧。” 说着,目光又往一旁的桑静婉身上看了看。 谢涵有些慌的挡了过去。 生怕师尊发怒,直接要了人性命。 “带着你的这个好朋友一起。” 好朋友三个字,谢玉桐咬的微微有些重。 听在谢涵的耳朵里,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师尊心情还不错? 暂时还没有迁怒阿婉什么…… 她乖乖的应了声是,赶紧的爬了起来,重新抱起桑静婉,带着人进了屋。 屋里。 谢玉桐表情淡淡的专心烹茶。 “说说吧。” 谢玉桐递了一盏茶到谢涵的面前,明明也没说什么,谢涵却知晓,她师尊这是什么都知道了。 她要是再隐瞒,只怕不出三句话,就会被戳破谎言。 不过,她本来也没有想要隐瞒不说。 只是刚刚,心中忧惧,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好。 “事情是这样的……” 谢涵把她是如何发现桑静婉,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将人偷偷带回来,偷偷养在国师府,后来被大长老他们发现,又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 “师尊,九长老死了。” 说完最后几个字,谢涵一脸认打认罚,甚至是乖巧等死的模样。 “他心思不正,命绝于此,也怨不得旁人。” 谢玉桐神情淡淡的,没什么波澜,并没有把九长老的死放在心上。 “师尊不怪我?” 谢涵见人不生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好奇。 谢玉桐美目瞪了人一眼:“我做什么要生气?” 生气可是会长皱纹的。 区区一个不安分的九长老,还不值得她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我以为您会怒骂我一通,再狠狠的罚我,然后将我赶去禁地服役,从此自生自灭……” 谢涵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心虚的不敢去看谢玉桐的眼睛。 第297章 “师尊……” 谢涵发红的眼睛,转瞬间就积聚满了泪水,哽咽的像是嗓子里塞了一团棉花。 她想保下阿婉的性命。 可侍灵族祭品这几个字,让她深知,这会给国师府带来莫大的灾难。 处于她这个位置,不能如此任性。 哪怕她不做这个国师府少君了,也不能如此私心作祟。 更何况,她若是不是国师府少君,就更加没有资格,开口去保阿婉性命了。 这事儿,本就是因为她的任性胡为,违背祖训。 “我瞧着这丫头倒是颇有灵气,根骨也不错。” 谢玉桐像是不知道谢涵心中所想,自顾自的开口:“不如,我收她做个关门弟子吧。” “师尊?!” 谢涵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满是震惊。 “你不愿意?” 谢玉桐“啧”了一声,轻拢起眉:“那就有些难办了。” “按着祖训,侍灵族送上来的祭品,见过了禁地的模样,非失魂痴傻者,是不能够留下性命的。” 谢玉桐神情冷漠,很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强留她在身边,本就不妥当,说是大罪也不为过。” “如今,那些长老们,又知道了她的存在,更加不会允许你将人留下了。” “更别说,她还已经在国师府,生活了这么久。” “更加没有留下性命的可能。” 谢涵呆呆的望着她师尊,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师尊并没有在与她说笑。 而是真的真的在与她分析,这件事情的所有可能 只是…… 收阿婉做个关门弟子,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师尊竟然不是开玩笑的吗? 谢涵心里头如此想着,嘴上也就不自觉的把话说了出来。 “为师像是会与你开玩笑的人?” 谢玉桐挑眉冷笑,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 谢涵再次缩了缩脖子:“不、不像。” 只是…… 谢涵声音发涩,仿佛喉咙干哑:“既然师尊您也说,留下阿婉有违祖训,诸位长老们知晓了阿婉的存在,也必然不会允许她留下,师尊、师尊为何还要、还要因为自己的莽撞之行,将人收为弟子?” 她此时心里内疚极了。 觉得这诸多麻烦,都是自己惹祸出来的。 她惹了这么大的事儿,却没有丝毫善后的能力,反而要师尊出面替她承担罪责。 若是师尊收了阿婉做弟子,她都不用去想,就知道那些长老们会是如何刁钻恶毒的控诉。 谢涵想着想着,自己便已经先泣不成声。 “胡乱想什么呢?” 谢玉桐倒是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忽然哭了起来。 随后又有些了然:“我倒也不是因为你。” “有违祖训,的确该罚。” “可你毕竟是我徒弟,就算是要罚,也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我之所以要收下这个祭品,只不过是因为她天资还不错罢了,否则……” 谢玉桐瞅了眼桑静婉,倒是也没有说否则会如何。 只是转头又看着泣泪涟涟的人,微抿了下嘴,十分认真的说道:“不过你心中若是不愿意,为师也不会强求。” 她这么多年以来,就只有谢涵这一个弟子。 原本完完整整的宠爱,如今要分给其他人,这个唯一的小徒弟不愿意,也是情有可原。 谢涵完全不知道,师尊以为她之所以会惊讶、悔恨,是因为觉得自己会担心阿婉入门后,自己就会失宠。 第298章 谢玉桐深觉自己对育儿之事,又有了些许感悟。 “估摸着这会儿,那些长老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你便安排人去招待一下。” 谢涵闻言,不免又紧张了起来。 “师尊……” 她很担心如果要以阿婉的事情为难师尊,师尊该是做出怎样大的让步,与他们谈条件,才会将阿婉顺利的收在门下。 “怎么了?” 谢玉桐显然是没有这种担心,她十分不解的问。 谢涵深知,造成今日这种境况,都是因为她的一己之私,因为她没有说实话,她的隐瞒,这会儿自然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一五一十的,把心中想法与师尊说了个清楚。 “这算什么难事儿?” 谢玉桐轻笑了一下:“他们不同意,他们想要阻拦,咱们只需要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不就成了吗?” “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这怎么还能不给呢? 如今外面那些长老竟然已经到了议事堂,且还是因为她刚刚放了狠话。 那自然,是要与人商量。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 怕不是那些人就惦记着这次机会,想要想尽办法的刁难师尊。 谢涵心中有疑惑。 寻求不到答案,便老老实实的,将心中难解的困惑说给谢玉桐听。 “他们不同意,那我就不给他们发表不同意念头的机会。” “所以我才让你去招待那些长老嘛。” “我瞧着你的这位朋友,大概还需要些时间才会醒过来。” “等她醒了,我将她收为弟子,上了国师府的玉牒,那些人就算是想不同意,也没什么用处了。” 谢玉桐一番话说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理应如此。 “啊?” 谢涵感觉脑子好像是坏掉了。 还可以这样的吗?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等下真让他们等着急了,找到我这里来,那可真就是要麻烦了。” 谢玉桐轻皱了下眉,不是很喜欢应付那些聒噪话多长老。 “哦哦哦!” 谢涵反应了过来,迭忙应声。 她起身整理了下自己,快步的往外走。 越走,越觉得脚步轻快许多。 心情也舒缓了。 突然感觉外面的那些长老有些可怜了是怎么回事儿? 谢涵走后,谢玉桐换了一款香料,昏过去的桑静婉,没多会儿就在暖洋洋的熏香中,悠悠转醒。 她意识逐渐恢复清明,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不是谢涵之后,瞬间警惕起来:“你是谁?” 桑静婉目光慌乱的在四周寻找,并没有找见谢涵的身影。 她的不安瞬间被放大了许多,内心越发恐慌。 “谢涵的老师。” 谢玉桐对桑静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语气也不怎么热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你的天赋不错,是不可多见的天灵根,我会收你为徒,往后你就留在国师府,与谢涵一同学习术法。” 她没什么寒暄的直接开门见山。 “当然,你的天赋是一方面原因,却不是让我决定收你做徒弟的主要原因。” “我是为了我那个傻徒弟。” 桑静婉抿了抿嘴,对这个不知是谁的女人,十分提防:“你可以不收……” “那你就得死。” 谢玉桐简单干脆,没有任何迂回。 桑静婉本能的颤抖了下。 面对死亡,她还是畏惧的。 尤其,她已经面临过一次了。 是谢涵救了她,给了她生的希望。 如果她不曾见过希望的话,兴许,她不会觉得恐惧。 得到的刹那再失去,远比从来就没得到过,更煎熬。 更遑论,她已经偷生了许久。 如果说,最开始她还有几分无谓生死的话,到如今,早就已经消磨干净,只剩偷安之心。 第299章 “我同意做你徒弟。” 桑静婉很是艰难又没多艰难的做出了选择。 说是选择,实际上,她根本就任何没有选择的余地。 难不成,要去死吗? 不……不可能的。 就算没有苟且偷生之心,她也有尚未完成之事。 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谢玉桐嗤了一声,仿佛是被人给逗笑了:“说的好像你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一样。” 桑静婉特别的不服气。 她感觉被人蔑视了。 张口欲要反驳。 谢玉桐挑眉轻笑:“哦,你还可以选择去死!” 桑静婉:…… 瞬间,嗓子就像是堵住了一团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是啊,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还说什么愿意不愿意呢。 之后的时间里,桑静婉几乎全程安静。 谢玉桐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繁复的仪式结束之后,谢玉桐用眼神示意她奉茶。 “老师……” 请用茶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谢玉桐就已经将茶盏接了过去,轻抿了一口,便搁下,算作是礼成。 桑静婉哂然,将对方的厌恶与不耐烦,感受了个结实。 她不讨喜。 至少是不讨这位刚刚成了她老师之人的喜欢。 好在,她摆正位置很快。 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 与此同时,议事堂里,茶水添了一遍又一遍,诸位长老早就耐不住性子,想要朝上首位置坐着的人发难了。 偏偏,这人打从进来之后,就沉着脸,一言未发的,坐在上首,时不时抿一口茶,接着就又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老神在在模样。 谢涵松缓下心情之后,脑子也就自然而然的恢复了状态,思路清明。 她心知,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若是她出声安抚,不管是好言好语的跟人讲道理,还是神情严厉的威慑,都不足以令这些老登们畏惧。 这些人仗着资历老、年纪大,从来就没把她这个少君放在眼里,她一直都心知肚明。 是以,不开口,什么都不说,远胜过与他们拉扯。 底下坐着的众人,的确是因为谢涵的一言不发,心里头渐渐没底。 他们都清楚,谢涵这是从那位的住处过来。 且…… 先前那个女子不见了! 谢涵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说,那位是什么意思? 议事堂里,灯火时不时摇晃几下,屋里忽明忽暗的,更加给人添了紧张与不安。 众人各怀心思。 谢涵心里也在不停的想着事儿,且雀跃更多,只是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反而端着面沉如水、神情严肃,仿佛随时都会暴怒的模样。 空气越发的寂静起来,只时不时有茶盏轻碰的声音。 有那底气不足的人,心里逐渐发慌,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一趟跟着人过来,是要来找茬的,合该更理直气壮、浑不讲理、半步不让才对。 眼下,却是不仅撑不起来气势,反而开始暗自思忖起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儿,是否得罪了谢涵,又或者暗地里的那些“生意”有没有扫尾干净,别是落下什么把柄在人手里了吧? 往常的时候,这些暗地里的小猫腻儿,上面的眼睛,也大多都睁一只闭一只,很少会有深究的时候。 拔了萝卜带出泥,国师府数百年传承下来,不仅仅是根深叶茂,更是根深交错,各个派系之间错综复杂,各有心思。 谁也不知道发落了这个,会不会牵连到那个。 到最后,说不定还会惹火烧身,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无人深究,不代表不能深究! 就他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真的追究起来,哪个也逃不掉重罪! 也不知道,那位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只有谢涵过来了?还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根本就没有就没有得到那位的支持,在这里装装样子,想要吓退他们,还是……那位心里头,也在憋着什么坏,不出面,也不让人传话,只将他们都晾在这里,让他们自行煎熬,等他们熬不住了,再收割宰杀? 在场的诸多人里,唯独头发半白的大长老无波无澜,神情淡定,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压力般,双手拢在袖中,不发一言的闭目养神。 谢涵最为紧张不放心的,也是这位几乎与她师尊如出一辙、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长老。 会不会被瞧出来什么了?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角,指甲用力抠进掌心,强迫着自己保持冷静与镇定。 端起茶盏,借着喝茶的空隙,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众人心思各异,这会儿瞧着倒是各有各的忙。 看来,这长老会,也不是那么铁桶一块嘛! 谢涵不由得将目光转回到大长老的身上,心情已然平复许多,没有了一开始的慌乱紧张。 只是…… 师尊怎么还不来啊! 谢涵心里渐渐有些着急,随后又想到阿婉。 她开始担忧起人的安危来。 虽然师尊说的好处良多,可万一…… 谢涵是绝对相信她师尊的。 只是在这里坐得久了,又不知道师尊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心里逐渐开始空落落的没底。 “少君,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怒沉着脸,开口质问。 有个第一个出头的鸟,紧接着就冒出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声音。 “是啊,把咱们这些个人,都请到这里来,结果正事儿没听见说,倒是在这儿干坐着,喝了一肚子茶水下去!” “要是没什么事儿,咱们可就散了!忙的事情且多着呢,谁有时间在这儿耗着!” “少君莫不是根本就不敢去见尊上,打着幌子在这儿蒙咱们呢?” “该不会是想要蒙混过去,以为这样,咱们就能够不追究那侍灵族祭品之事儿了吧?” “简直荒谬!” “谢涵,你视国师府的祖训于何地!” 说着,已经渐渐有人拿祖宗规矩说事儿,斥责起谢涵德不配位。 谢涵沉着脸,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周旋,也好继续拖延时间。 “那五长老,你又是在将国师府的祖训规矩置于何地?” 谢玉桐冷淡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惊吓得刚刚开口质问的众人都浑身一颤,生了冷汗。 “搬弄口舌是非,不敬君上,以下犯上,五长老,你可知错?” 五长老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哆嗦着嘴皮子,久久没能找回声音来。 谢涵在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已经火速起身走下来站好,待人走进了一些时,迎了几步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见过师尊。” 谢玉桐轻瞥了人一眼,淡淡嗯了一声,只把五长老晾在一旁。 五长老同样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不停的吞咽着口水,满心恐惧不安。 随着四周的安静,他心里的恐惧与不安,逐渐转换成了怨怼。 刚刚又不是就他一个人说话了,凭什么只针对他、只点名他! 该不会是想要趁机刁难他,杀鸡给猴看吧? 五长老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心中愤恨的同时,更觉得倒霉。 他甚至渐渐生出一股,想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念头。 凭什么就他一个人被点名! 刚刚明明那么多人都开腔了! 甚至他还不是第一个说的! 怎么刚刚一个又一个的,说的热闹激烈,到了这会儿,全都不吱声了? 这根本就不公平! 只是再多的怨恨,在开口的瞬间,都尽数化成了:“尊上饶命,我知错,知错了。” 他四肢仿佛在这个时候才回过血来,任由他支配。 砰砰磕头的声音,是他此时唯一能够做出来的回应。 恐惧几乎是遍布了全身。 他们尊谢玉桐为主,不是因为那什么狗屁的国师府君上的名头。 只是因为,谢玉桐的术法很强。 强到……可以顷刻间,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们不服气谢涵这个所谓的少君,也是相同的原因。 谢涵太弱了。 弱到他们动动手指,就能够捏死这个狗屁少君! 就像谢玉桐能够轻而易举捏死他们一样! 国师府,向来是强者为尊的。 五长老一通哀嚎,众人渐渐皱起眉来,抬手捂住口鼻,有些鄙夷的看着人。 竟然是吓尿了! 五长老也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是怎样的丢人,可是他不敢停,也不能不害怕。 巨大的恐惧下,他猝然晕了过去。 谢涵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往常这些长老里面,最为嚣张,对她最为不敬的,便是五长老跟之前被抹了脖子的九长老了。 没想到……一个两个的,竟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亏她先前每每被人一通阴阳怪气,还总是郁闷气恨许久。 她偏过头,目光有些崇拜的看着她师尊。 太厉害了! 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就把人给吓尿,然后晕了过去。 她要是也能有如此厉害就好了。 何愁还护不住阿婉呢? 谢涵的目光,自谢玉桐身上,逐渐转向旁边跟着人进来之后,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像个牵线木偶一般,低着头乖巧站在人身后的桑静婉身上。 大长老眼见着情况不妙,嫌恶的瞪了眼五长老,咒骂了几句不中用,随后朝着上首位置上的人拱了拱手:“尊上……” 他一开口,原本还没事人似的,不发一言的谢玉桐,忽然抬手,对门外候着的人做个了指令。 很快,外面值守的下人们,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将晕过去人事不知的五长老给抬了下去,又很快有人捧着水盆抹布等物件,走了进来,无声无息般清理着脏污。 大长老有些气闷恼火。 谢玉桐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他难堪是吧! 他越想越气,总觉得谢玉桐就是故意的。 “尊上!” 大长老声音拔高了几分,也更尖锐了些。 看起来很是不悦的样子。 不高兴啊……谢玉桐瞧着大长老有些铁青的神色,嘴角微微弯了个弧度,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大长老近来身体不适?” 她似是驴唇不对马嘴般的问了一句。 大长老拧眉,不明白谢玉桐这是什么意思。 嘲笑他? 又或者是想要架空他? 想到这种可能,大长老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在心底冷哼。 做梦! “有劳尊上担心惦记!老夫身体好的很,一顿能吃三碗饭!” 他才不老! 他很能干饭! 他身体好得很呢! “好好的,怎么耳朵就聋了呢?” 谢玉桐语气随和,似乎是真的在担心人耳朵聋了。 大长老气的脸色发黑,冷声道:“老夫没聋!” 好个谢玉桐,为了架空他,竟然伪造他有病! 她才是聋了! “既然没有聋,那你说话那么大声做什么?” 谢玉桐陡然冷了脸色:“大长老一向最是规矩严谨,今日又是为何,如同武长老一般没了规矩,在本尊面前这般大声喧哗?” 大长老骤然被质问,顿时语塞。 “我、我……”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解释。 随后恼羞成怒,感觉自己被谢玉桐给牵着鼻子走了! 他板着脸,怒声道:“尊上不要玩这种语言上的把戏!” 想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 谢玉桐拿他当傻子不成? “您的徒弟谢涵,有违国师府祖训,私自藏匿了侍灵族送来的祭品不说,还将人养在了国师府,这可是会给国师府带来灭顶之灾的!” “如今,她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当着咱们所有人的面儿,将九长老给杀害了!” “尊上莫不是以为,开几句玩笑话,就能够把事情拖延下去,转移咱们的注意力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大长老端的是一副不卑不亢,刚正不阿。 “这件事儿,尊上必须给出一个说法来!” “更必须要严惩谢涵,以证国师府的法纪!” 他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好似有理有据。 口口声声都是要严惩谢涵,维护国师府的法度规矩。 仿佛没有半点儿私心一般。 呵! 谢玉桐轻笑,带着几分轻蔑:“大长老口口声声都是规矩礼法,要我严惩谢涵,怎么自己却一点规矩也无?” 大长老拢眉。 “谢涵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 谢玉桐的发难,在大长老此时看来,甚至是有一些可笑的。 第300章 犹豫就会败北 大长老太过得意,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谢涵是这国师府的少君,她的名字,他当然不应该直呼。 可今时不同往日! 区区一个罪人,他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谢玉桐这是没有办法了吧! 现如今也就只敢揪住这个可笑的、微不足道的点,来向他发难。 可见也是深知自己不占着道理。 否则的话,以谢玉桐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性子,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他扯东扯西。 分明是想要拖延时间。 真是悲哀啊! “尊上教训的是!”大长老假模假样的认了个错,实际上对此嗤之以鼻。 他没什么诚意的拱了拱手,连身子都没有躬弯半点儿,很快就抬起头来,继续发难:“只是,少君私藏侍灵族祭品的事儿,应当尽快解决才是,尊上,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话语间,已经隐隐有了逼宫的味道。 “大长老既然明知不对,却还是直呼了谢涵的名讳,可见是明知故犯,理应罪加一等。” 谢玉桐压根就没有搭茬大长老迫不及待想要处置桑静婉跟谢涵的话。 大长老脸色一僵,随后一喜,隐隐得意起来。 谢玉桐这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吧? 所以才会在这儿揪着个小小的错处,故左右而言他。 真是可怜啊! “尊上!眼下当务之急,是处置谢涵!处置那个侍灵族的祭品!” 大长老索性也不装了,冷哼了一声,直接发难:“她谢涵如若还是我国师府的少君,我自当尊敬,也不该直呼其名,这罪名我是认的。” “可现如今,谢涵无视祖宗规矩,将侍灵族的祭品私藏使用,严重的危害了国师府气运,此举实属包藏祸心,罪不容诛!” “我自当尊敬我国师府少君,可谢涵,她不配!让我尊一个包藏祸心之人为少君,尊上不如杀了我!” “也省得我深夜梦回,都要觉得有愧于祖上,有愧于良心!” 噗…… 大长老的话音方落,人就跟着倒飞了出去,一口血喷洒出来,扬了好远的距离。 一众人惊恐的瞪圆了眼睛。 谢玉桐神色淡然的收回了手,仿佛刚才只是挥挥手,碾死了一只蚂蚁。 完全不足放在心上的样子。 “大家也都听见了吧?大长老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连他自己也是承认的。” 她开口解释了自己为何要动手的原因。 大长老趴在地上,四肢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趴趴的挂在身上,完全不受他的支配。 他气愤的想要出声,怒斥谢玉桐徇私枉法,不堪大任! 偏偏一张口,就又有无数的鲜血从嘴巴里涌出来,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但凡是他想说话,喷涌的鲜血就会呛到他背过气去。 谢玉桐……她一定是故意的! 噗咳咳。 大长老恨极了,趴在地上用力的想用指甲抠住地面,奈何四肢根本不听他使唤,哪怕是这样小小的动作,于他来讲,也已经成了有心无力。 故意的! 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大长老心中越发怨恨郁闷,却也只能郁闷怨恨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其他人,希望这其中能有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狡兔死,走狗烹。 今天倒下了一个他,来日倒下的未必就不是他们。 唇亡齿寒啊。 这些人难道都看不清这其中的道理吗? 其余人早就已经被谢玉桐突如其来的发难给吓住了。 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分神去想唇亡齿寒不唇亡齿寒的? 他们现在都怕极了。 生怕下一个被谢玉桐给打死的,就会是他们了。 “尊上息怒!” 众人齐刷刷的跪地,纷纷请求谢玉桐息怒。 谢玉桐也没有喊起。 沉默寂静的氛围,陡然给众人增添了不少的压力。 他们一个个将脑袋埋得更低了些,哪怕是跪在地上,也止不住的腿抖。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想起了,谢玉桐究竟为何,脱颖而出的成了他们的尊上。 还不就是因为,这动动手就可取人性命的力量吗? 谢玉桐目光在众人的身上轻轻掠过,哪怕什么都没说,哪怕什么都没做,却仍旧让众人觉得如芒在背,心生惶恐。 “这件事情大家如果没有异议了,那咱们就来接着讨论下一件事儿。” 众人哪里敢说什么? 谢玉桐好像也不在乎他们是否应声。 “按照祖宗的规矩,是灵族送上来的祭品,若没有痴傻失魂,便不得留下。” “要么杀了,要么抽魂。” “而抽魂此举,实在有违天道、有伤天和,所以对于这种没有失魂痴傻的祭品,国师府向来采取杀了的方式,以绝后患。” “这些事不需要我多说,大家心里头应该也是有数的,对吧?” 对对对! 众人哪里敢说什么否认的话? 他们甚至都没有太听清谢玉桐究竟说了什么,更没有精力去思考,谢玉桐的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想赶紧的附和着人的一切想法,免得哪句应和声慢了,就要如大长老跟五长老一样,没了性命。 要只是一个五长老,他们还不足以吓成这个样子。 可偏偏,在除了谢玉桐之外,他们这些人当中,最厉害的大长老,此时也如条死狗一样,无声无息的趴在那里,连个声音都发不出。 更别说,五长老已经被抬下去了,大长老却还趴在这里。 就仿佛是专门留下来,给他们看的一样! 此时早就已经无人在意大长老的死活。 却人人都畏惧会成为下一个大长老。 更加的没有人敢多话。 “而之所以会有这条祖训,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无非是当年,某位先祖,也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又或者其他的什么心思,收留了一位侍灵族送上来的祭品。” “也就是那么恰好的,这位侍灵族祭品,同样没有失魂痴傻。” 谢玉桐轻轻哼笑了声:“其实,没有在禁地中失魂,变得痴傻,也正说明了这个侍灵族,天资聪慧,天赋异禀,收之,可为大用。” 众人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有一个荒谬的想法。 尊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要把人给留下来吧? 刚好死了一个九长老…… 难道是要让这个祭品,顶替九长老的空缺? “祖训不允许活着却没有痴傻的侍灵族祭品留下,也正是因为,当初那个被收留的侍灵族祭品,在学会了我国师府的秘术之后,背叛了国师府,想要带着他的族群们,取缔国师府的位置。” “先祖们好不容易从那场惨无人寰的厮杀中,勉强保住了国师府的血脉与荣耀,自然不肯再重蹈覆辙,也担心后辈当中,会有人重蹈覆辙,所以才定下了这么个一刀切的祖训,试图将所有的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可我一向认为,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众人噤声,更加不明白谢玉桐葫芦里是在卖什么药了。 只想着减少些存在感,别被注意到,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才好。 “诸君以为呢?” 奈何谢玉桐也没放过他们。 他们以为、他们以为……谢玉桐说的对! 可真要是这样说了,岂非藐视先祖,觉得先祖们做的不对? 这可真是,横是死,竖是死,横竖都是死。 进也难,退也难,进退两难啊! 众人顿时汗流浃背。 “诸君为何不说话?” 谢玉桐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莫非是觉得我这话说的不对?” 不不不,你对对对! 众长老支支吾吾,犹如心梗一般,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尊上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 二长老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来拱手道:“可先祖既然有祖训,想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考量过的。” “尊上说的对,先祖的训示也是无错的。” 二长老深谙端水之道,谁谁都不得罪。 众人听完了二长老的发言,纷纷在心里头朝人竖起了大拇指。 人才呀! 有了二长老开头,其他人也纷纷的跟着应声起来。 “二长老言之有理。” 众人纷纷高呼:“尊上说的对!先祖说的对!二长老说的对呀!” 主打一个跟着谁都不得罪。 谢玉桐嗤笑了声,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二长老的确言之有理。” 直到得了谢玉桐的肯定,众人才敢松下一口气来。 “只是,若事情久久不得以解决,那往后我们的后辈子孙,就仍旧需要见生杀生。” “如此,对修行一途,实在是无甚好处。” “还请诸君不要忘了,咱们国师府所追求的大道究竟是什么。” “是长生,是至高无上的力量。” “可若是我们一直困顿在此,对祖宗的规矩唯命是从,不敢有所突破,那又有什么机会,能触摸到大道呢?” “固步自封,只会让咱们一代不如一代,越发的退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捉摸不透谢玉桐这话里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唯独二长老,福至心灵般开了口:“尊上的意思,莫不是想要尝试出另外一条道路?” 谢玉桐含笑看着人。 二长老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 “恕老夫多嘴一句,当年先祖突然被身边亲近之人背叛,那人也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招招致命。” “先祖能化险为夷已是不易,国师府的诸多精英弟子,更是因此陨落,国师府的力量,也由此陷入青黄不接之地。” “为了保留火苗,先祖便下令国师府众人蛰伏,同时有了凡我国师府后人,不得包庇容留侍灵族祭品这道祖训。” 二长老逐渐少了畏惧,声音和缓下来。 “可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国师府经过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几代人的共同努力,还有现如今,尊上英明神武的领导。” “若是再继续固守祖训,于未来的发展无益。” “若是能从咱们这一代,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二长老洋洋洒洒的一番话说完,换来了谢玉桐一个“不错,你很上道”的眼神。 二长老松了一口气。 这把妥了,不用死了。 “二长老说的,诸君以为如何?” 谢玉桐目光转向其他人,瞬间给人徒添压力。 “二长老说的对!尊上英明神武!”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接着就有不少的人,跟着附和了起来。 “二长老说的对!尊上英明神武!” 短短几个呼吸间,整个国师府议事堂,乃至于是周围,尽数是众人附和的声音。 二长老再次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次是拍对马屁了。 他胆子跟着大了几分,朝谢玉桐拱了拱手:“不知尊上可是已经有了好的法子来解决这多年以来的积弊痛症?” 谢玉桐“唔”了一声,语气随意:“我打算收下这个侍灵族祭品为徒。” 她伸手拉扯过来一旁的桑静婉,看似是在询问众人的意见:“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 他们有什么好以为的?除了高声附和赞同人的想法,他们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 没看到刚刚竭力反对的大长老,此时已经不知是死是活的趴在那里无人搭理了吗? 可就这样认同的答应下来,似乎也有些太过于丢人了些。 众人故作思考般沉默不语。 二长老眼珠子一转,心里瞬间有了想法。 他站起来,高声拱手:“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尊上果然英明、果然神武啊!先祖们若是地下有灵,必定感念尊上之大义勇猛,不畏过去之覆辙!” 这明明白白拍马屁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无语住了。 偏偏,他们现在想不附和也不行了。 毕竟二长老都已经把话说出来了,他们若是不附和,那便是与大长老般反对了。 谁不知道大长老现在不知是死是活的趴在那,他们这个时候反对,那不就是明明白白的想要步大长老后尘吗? 也有人对此恼恨不已。 怎么他们刚刚就没有想到赶紧的拍马屁呢? 明明刚刚谢玉桐问的是他们大家伙儿啊! 结果这好好的机会,就被二长老那个狗东西给抢了先!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先人诚不欺我也! 第301章 谢涵满是崇拜的看着自家师尊。 桑静婉顺利的成为了国师府掌权者的弟子,与谢涵成了师姐师妹。 日子也由此,安稳顺遂起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谢涵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怀疑,国师府的祖训是否有道理。 防患于未然……这是一句谁都能说出口,也谁都明白的道理。 可偏偏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知道容易,说起来也容易,真正想做到,却是难如登天。 谢涵一度觉得,国师府的祖训太过于杞人忧天。 甚至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过于因噎废食了。 人若是一直如此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就因为从前的一些失败教训,而不敢再向前踏一步,那这辈子大概,也就只能在原地踏步了。 谢涵不是个愿意原地踏步的性格。 自然也就对所谓的祖训,没有多少敬畏。 否则的话,她也就不会偷偷留下桑静婉了。 在拜入谢玉桐门下之后,桑静婉果然不负众望的展示出了他惊人的天赋。 她无论学习什么,都十分的迅速。 哪怕是十分复杂的术法,在她这里,都仿佛变成了简单模式。 连跟她结伴学习的谢涵,都因为有了个天赋异禀、会帮她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的师妹,开始在术法修习上,突飞猛进。 两个人的感情,也由此变得十分亲密。 经常是如胶似漆的仿佛是一个人。 那时候的谢涵以为,她与桑静婉,大概会是这样,做一辈子的好姐妹,相互扶持,相互帮助。 桑今晚也觉得,她与谢涵,会这样好一辈子。 更甚至,她感念谢涵是她的救命恩人,平日里对谢涵多有宠纵包容,竭尽全力的照顾着人,最大范围内的守护着人的纯良与善心。 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造化弄人。 就好像,是为了验证国师府的祖训,是绝对有道理的。 以至于原本好的仿佛跟一个人似的两个人,突然有一天就决裂了。 桑静婉离开国师府,回到了桑氏一族。 谢涵也在谢玉桐决定退位云游天下后,从国师府的少君变成了国师府的尊上。 她们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也彼此说过,再也不见。 可谁让老天最是喜欢捉弄人呢? 最是见不得,相互倾心者,彼此交付真心。 同样也见不得,已然离心者,断情绝爱。 桑静婉在与谢玉桐学习时,最擅长的就是蛊术。 尤其以杀人于无形一道最佳。 谢涵则不同。 她擅长医人、救人。 桑静婉离开后,回了桑氏一族,大权独揽。 凡是反对她的,全都被她无声无息的给杀了。 就犹如,那天在面对着国师府所有长老们的围剿时一样,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杀了一个还不够。 那些人看到身边的同伴死了,纷纷想要将她这个妖女除去。 没错…在桑氏一族众人的眼中,明明早就应该已经死去的桑静婉,突然间就又回来了,还是活着回来的,那可不就是妖女吗? 其中最难以接受的,要数已经风烛残年的老族长了。 他尤其不敢相信,二十年前进了禁地的人,怎么二十年过去,竟然一点儿不见衰老。 何况…… 那禁地不是会吃人的妖怪吗? 为何桑静婉进去了,不仅没有变老,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你、你是谁!你不可能是桑静婉!” 桑静婉呵呵一笑:“族长这话说的倒是有趣了,我不过就是去了一趟禁地,主持了一次祭祀,为我桑氏一族祈福,如今好生生的出来了,怎么就不是桑静婉了?” 族长哆嗦着嘴皮子,很想说,去了禁地就不可能有人活着出来。 可他根本就不敢说。 说了岂不是承认,当初他就是故意让桑静婉去送死的? 他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桑静婉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回来,还轻而易举的就杀了人,肯定是为了报复当年他们将她诓骗进禁地之中。 若是开口承认了,便和寻死没什么两样。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认识,桑静婉中就算是再怎么怀疑,也终究只能是怀疑。 没有证据……她难道还能把桑氏一族所有的人,全部都屠杀殆尽不成? 在这些人当中,可还有桑静婉的亲人呢! 就连她自己的身上,也流着桑氏一族血脉! 她根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掉的。 更不要说,他桑氏一族,受神灵庇护。 如果桑静婉真的将他们所有人都杀光了,势必会遭到天谴。 她不敢。 也不会这么愚蠢的。 族长赌定了桑静婉不敢拿人怎么样。 桑静婉也的确没有怎样。 她回来,是揽权的。 不是屠族的。 桑氏一族的人要是都死了,那还要权利做什么?还能去指挥谁? 至于复仇…… 她当然没有忘记,究竟是谁害她沦为祭品! 如果不是她福大命大,天命所归,只怕这会儿早就已经尸骨无存! 此仇此恨她怎么可能忘记? 只要每每想起她在禁地时熬过的那些日子,想起她苟且偷生在国师府,再想起她被人发现,被国师府所有的长老们刁难、被投入地牢与死亡只隔一线,她就绝对不会原谅,那些将她害至此境地的人! 可光是要一个人性命有什么趣儿? 杀掉一个人是最便宜他的死法! 既然是报复,那就要让他无时无刻的感受到痛苦才对。 当然,杀鸡儆猴还是要的。 只有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他们才会知道畏惧,才会知道害怕。 才会因为曾经做过伤害她的事情而日日惶恐悔恨! 不是因为觉得做错了才悔恨,而是恐惧她带来的死亡威胁,后悔当初没有将她斩草除根,让她现如今得了机会,犹如一把悬在他们头上的剑,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们,他们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命悬在别人的手底下,他们怎么能不害怕? 又怎么能睡得安稳呢。 她要的就是这样,钝刀子割肉般消磨他们,无限放大他们心中的恐惧。 而这期间首当其冲的便是族长。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同样难以接受桑静婉归来。 那就是族长家的好儿子。 桑氏一族内定的新族长。 他好不容易熬到他爹快要死掉了,眼看着这族长之位,就要落在他头上。 明明是快要到嘴的鸭子,没想到竟然还是飞了。 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如今听到他爹被质问,虽然是马不停蹄的抓住机会,向人发难起来。 “桑静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质疑我爹吗?” “你还有没有一点尊卑?” “就算你是桑氏一族,百年难遇的天才,是咱们桑氏一族命定的话事人,可到底,你还没有真正成为桑氏一族的族长!” “还没有登位,就这般不讲礼数规矩,真要是让你登上了族长的位置,我们这些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族长儿子冷笑了一声:“何况我爹说的,难道有错吗?” “你说你是桑静婉,总该有个证明吧。” “当年你进入禁地,是为主持祭祀,可结果这一去,便再也没见人回来。” “简直就是当祭祀大师当成儿戏!” “更别说……”族长儿子打量的目光落在桑静婉身上,被人的绝色容颜给惊艳到了,目光猥琐的咽了几下口水:“祭祀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即便你是驻颜有术,可二十年过去,岁月也不可能在你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难不成你是觉得自己,是天仙下凡,可以不老不死?” 族长儿子冷笑了几声,十分不屑:“别闹了!你我都是凡夫俗子,生在这世间根本就不可能不会变老!” “分明是你这个冒牌货,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真正桑静婉的长相,想要来这里浑水摸鱼!” “可你想差了主意,也太过于不注重细节。” “哪怕你只是随便在眼角多画几道皱纹,我都尚且还能够相信,你是真的桑静婉。” 族长儿子慷慨激昂的说完,振臂高呼:“来人啊!” 他抬手指着桑静婉,眼里尽是得意与凶狠的笑:“把这个冒牌货给我抓起来!” “火烧!” “以正法纪!” “免得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跑到我桑氏一族的地盘来撒野。” 他“呵忒”了一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噗!” 就在那些被他指挥着去抓桑静婉,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的人,犹犹豫豫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时,本来嚣张得意的男人,忽然间吐出一大口血来,接着瞪圆了眼睛,很是不敢置信且慌乱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可是没有用。 就犹如当初在国师府的九长老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感受到脖颈上,那道温热的伤口,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感受着生机正在一点点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出去。 整个过程在外人看来并不十分漫长。 族长的儿子,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间,便软软的躺倒在了地上。 可于他本人来讲,整个过程却无比的漫长。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生机正在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流失出去。 那种感觉无异于加大了他内心的恐惧。 不、不要、不要杀我…… 他朝着桑静婉站着的方向伸出手去,一改之前的得意嚣张,满目哀求的看着人,想要求人饶他一命。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嗬嗬…… 鲜血有一部分,随着他的挣扎,呛进了喉管里。 咳呼嗬……族长儿子恐惧的瞪大了双眼,没多一会儿,就满是不甘的断绝了气息。 死不瞑目。 他是被自己的鲜血给呛死的。 原本他还能多活两刻钟。 桑静婉有些遗憾的想,这么快就死了,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不过好在,震慑的效果还不错。 族长甚至愣了几息,才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震惊与悲痛中回过神来。 “明儿!” 尖锐的哀嚎声,响彻了整个桑氏一族。 是族长的声音。 “啊!我儿!我儿啊!” 是族长妻子的声音。 凄厉的呼喊声,在众人噤若寒蝉的氛围下,更加显得尖锐刺耳。 桑静婉很满意。 就该是这样子才对。 就是要这样! 这样才叫真正的报复。 全都死了有什么趣儿呢? 她要让那些害过她的所有人,看着自己所有的血缘亲人,一点一点的失去生命,一个一个的离他们而去,最后剩下自己只能活在无尽的孤寂之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死亡。 让那些,成倍百倍的,去感受曾经他所感受过的痛苦! 那才叫报复。 死……太便宜他们了。 桑静婉冷漠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逐一转过。 哪怕什么都没说,也还是在众人的心上,狠狠敲下了一锤,让人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啊!” “贱人!” “毒妇!” “桑静婉,你这个毒妇,你还我儿命来!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族长的妻子猩红着一双眼睛,远比族长要有血气的多。 她从旁边扯过一把柴刀,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朝着桑静婉的面门劈下! “去死吧你!” 她抱着要人偿命的信念,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 众人都有些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就连族长,也紧张的如众人一样,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唯独桑静婉,仿佛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就那样直愣愣的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咔嗒! 眼看着就要劈开人头颅的柴刀,在将要挨上人头盖骨的时候,仿佛是遇见了什么无形的阻碍,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处。 接着,十分清脆的一声响,被磨得锃亮的柴刀,就那样,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整整齐齐的断裂成了两截。 其中还有一截儿,好巧不巧的,插进了族长妻子的脑门,很深很深。 女人的眼中还残余着怨恨,更多的是震惊与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劈进桑静婉脑子里的柴刀,此时会插进她的脑子里。 而四周目睹了这一切的众人,内心更是恐惧。 就连族长,都被这诡异的一幕给吓得,连丧子之痛都缓和了些。 第302章 自此之后,桑氏一族对桑静婉的号令没有敢不服从的。 就连族长也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直到…… “你说什么?” 族长看着眼前这个明明面容姣好、年轻貌美却犹如恶鬼索命般女人,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我每日割一片你的肉,等割足了七千三百二十九天,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桑静婉好像十分好性子般的,把刚刚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然后笑吟吟的看着族长,等着他的回答。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族长在心里头,狠狠地咒骂了一通人。 他怒红着眼睛,有无数句恶毒的话想要说。 偏偏话到嘴边,又碍于桑静婉归来时,抬抬手的功夫,就轻而易举的收割走几条人命带来的恐惧,咽咽口水,将那些话和着口水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你如今已经是桑氏一族的真正掌权人了。” 族长抿着嘴,神色紧绷的委婉提醒了人一句。 权利、地位,桑静婉全部都已经得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什么就非要不放过他? 跟她这个已经无限风光,受桑氏一族数百人跪拜的掌权人比起来,他没了最为看重的、也是唯一的儿子,手中的权利也尽数被架空,何其凄惨! 她怎么能如此蛇蝎心肠,竟然想要将他赶尽杀绝! 她的良心,难不成是被狗吃了吗? 族长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恨意。 “是啊,我已经是桑氏一族的掌权人了。” 桑静婉眼中似是淬了寒冰,轻呵了一声,微弯着唇角,心里压抑了二十年之久、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回来夺回一切的恨意,在此刻如干柴烈火中被加了火油一般给复勾了起来。 此时看着眼前还满心怨恨、怪她多事丧良心的族长,犹如看死人一般。 偏偏族长对此,毫无所觉。 反而觉得,桑静婉这是听进去了他的话,明白了他的“善意”提醒。 族长轻哼了声,犹不自觉的代入了上辈子的高高在上,开口就是爹味满满。 “你能知道就好。” “论关系,你好歹也该称我一声族叔。” “更不要说在你之前,我还是桑氏一族正正经经的族长,代为管理了桑氏一族几十年。” “管理一族的大事,这其中的学问可多着呢。”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刚好我有经验……噗!”族长得意忘形的姿态还没来得及收敛,整个人就被掀飞了出去。 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半,才自由落体似的掉了下来。 他整个人趴在地上,一口接着一口的呕血。 巨大的痛苦,终于将人心里的恐惧重新唤了回来。 族长想到了桑静婉之前轻而易举就要了他儿子、妻子的性命。 如今,想要取走他的性命,也不过就是抬抬手的事儿。 “我当然知道。” “可你似乎还不太知道。” 桑静婉冷笑的走了过去,抬脚踩在人的手心,慢慢碾压用力。 “我回来与你争权夺利,为的就是报复你当年,以主持祭祀之名,联合众人骗我进去禁地,去当国师府的祭品!” “什、什么祭品,什么国师府……”族长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 他浑身颤抖,心虚的不敢与桑静婉对视。 “族叔难道不知道吗?” 桑静婉蹲下身子,伸手过去抬起人的下巴:“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真是误会族叔您了。” “啊对对对!” 族长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我、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跟我没有关系啊。” 心里想的却是:桑氏一族身为侍灵之族,就是要每隔百年送进去一个祭品。 刚刚好在这个时候,到了百年之期。 他不让桑静婉去,难道要自己去吗? 难道还能让自己的儿子女儿去? 他倒是也可以舍弃自己的女儿。 且原本他就是打算舍弃自己的女儿。 毕竟儿子是要留下来继承香火的。 可这不是出了个桑静婉吗? 他倒不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只是如果桑静婉不去做这个祭品,就必然会留下来,霸占本应该他儿子来继承的族长之位! 凭什么! 他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 凭什么最后却只能把族长之位拱手让给一个女子! 什么天命之人,天命所归的! 他只相信人定胜天。 可他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唯独没有算到,更没有想到,本来应该作为祭品,被禁地吞噬的人,竟然又回来了! 还不知道沾染上了什么妖术。 抬抬手就可轻易要了人性命。 族长只是想想,就腿软胆颤。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对!他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反正当年,也不是就只有他一个人想要让桑静婉去当替死鬼。 只要他咬死了不知道,不信会有人不要命的自爆真相。 族长心里给自己加了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甚至越想,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怕。 桑静婉又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在背后算计的…… 只是,他却忘记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道理都是苍白无力的。 “族叔什么都不知道?” 桑静婉语气轻佻,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想要逗弄逗弄小狗儿般,弯着唇角,蹲下来看着族长。 “对、对……我什么都不知道。” 族长以为桑静婉是信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好!” 桑静婉站起来,轻轻的击掌三声:“都进来吧!” 谁? 族长慌了。 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在吗? 他转过头,看见进来的,正是族中其他人,赶忙慌乱的想要爬起来,却被桑静婉抬脚踩上人的肩膀,将人重新又按在地上,轻笑着道:“族叔想要去哪啊?” 族长一瞬间汗流浃背起来。 “我、我……” 他磕磕绊绊,牙齿好几次都咬在了嘴唇上。 桑静婉呵了一声,很是不屑。 神色厌恶的挪开了视线,仿佛刚刚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诸位刚刚都听清楚了吧。” 桑静婉脚上微微用力,在族长的肩膀上用力一踩:“咱们的大族长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可当初哄我去主持祭祀,说什么这是天命之人,必须要做的事情。” “也是我接任族长,必须要走的流程。” “实则不过是欺骗我,去那送命的地方,当个被人肆意践踏凌辱的祭品!” 桑静婉有些咬牙切齿,随后冷笑:“这些,可都是在场诸位当年亲口与我所说。” “如今,咱们的族长大人,却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做的那些事情,跟他完全没有关系。” 她呵呵笑了几声:“那我是否就可以认为,不是他做的,便就是在场诸位做的。”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纷纷怒瞪着双眼看向族长,那眼神仿佛是想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老话说,冤有头债有主。” “既然,当初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族长大人,我自然也不好无端增添罪孽。” “那么……” 桑静婉声音一顿:“接下来我该向谁讨债呢?” “你?” 她随后指了个人,复又指向另一个人:“还是你?” “或者是你?” 桑静婉转着圈儿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挨个指了一遍。 除了趴在地上,满心惶恐的族长。 他吓得牙关打颤,双腿发软。 没多一会儿,身下就多了一滩黄水。 “他放屁!” 突然有人爆喝了一声,吓得刚刚被吓尿的族长,都有些尿不尽了。 “当初指使我们统一口径,务必将你骗去禁地,代替他家的孩子去做祭品送死,不是他还有谁?” 有了第一个人开口说,接着就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是啊!当年如果不是他以权势压人,威胁咱们必须要跟他站在一起,做下这丧尽天良坏了心肝的事儿,咱们怎么可能跟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 “现在倒是翻脸不认人了,他哪来这么大的脸?” 越来越多谴责族长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在整件事情中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他们就没有推波助澜促成这件事情吗? 当然不可能! 族长之所以能够民心所向般,将原本该是继承族长之位的天选之人,哄骗去当了祭品,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支持。 为的也自然是自家的利益。 毕竟族长家的孩子不愿意去,那就得是他们家的孩子去了。 无论是谁做那个出头鸟,如刚刚那般做了最先开口的人,帮着桑静婉说话,甚至哪怕只是私底下偷偷的,将事情真相告诉桑静婉,让她自己想办法,想主意解决困境,都会不出意外的成为那个要被送去当祭品的替代。 到时候原本被千夫所指的人,就会从桑静婉变成那个替桑静婉说话的人。 而被拯救出火坑的桑静婉,会因为当时的那份恩情,就出面帮自己说话,无怨无悔的为了保住他们家的孩子,甘心去做祭品吗? 别闹了……人性这种东西向来经不起考验。 逃离了火坑的桑静婉,或许在当时会十分感激那个拉她出火坑的人,但等到后来,需要再重新选一个人去做祭品时,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他只会泯灭良心,忘记当初的伸手救命之恩,反手将那个救她的人给推下去。 受害者变成加害者,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 是以,他们所有人,在心中都有这种默契的共识。 枪打出头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死的又不是他们,何必要做惹火上身的事儿,白白惹上一身腥。 到最后也大抵会是狗咬吕洞宾。 甚至是被恩将仇报。 可…… 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如今他们同样是目标一致,那就是痛打落水狗,竭尽全力的落井下石,务求将族长彻底踩死在脚底下。 只要他死了,那所有关于当初那些事情的过错,自然就会有族长一个人背。 他们自然可以美美隐身,甚至是卖一番可怜。 族长又岂会听不出来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 若真是任由他们将这话说死,恐怕他便再也无翻身之地。 他有些惶恐的看向桑静婉,似乎是生怕人会相信了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污蔑之话。 好在桑静婉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族长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只要桑静婉不相信这些话,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否则他还真的要担心,桑静婉会不会一个气怒之下,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他现如今已经不指望,通过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桑静婉过于狠心、锱铢必较,传出去势必会毁了名声,被当成暴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些许语言上的指责压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族长很是识时务。 他深吸了一口气,怒声斥责那些趁着他病,就想要他命,不遗余力落井下石背刺她的前同盟。 “你们才是放狗屁!” “当初你们一个个的,不也都是很高兴,能逃过这一劫,多苟活一百年,也为后代子孙换来百年安稳吗?” “现如今倒是一个个跟红眼鸡似的,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了?” “你们当别人是傻子吗?” “老五,最开始提出这个主意的,是你吧?” “老九,当初最是支持老五的,跟着他屁股后面就表示支持的,是你吧?” “老七……” 族长挨个,将在场的人逐一点名了一遍,指出了当年,这些人究竟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儿。 他冷哼:“想要把屎盆子全都扣在我的脑袋上?” “你们做梦!” 面对族长的揭底儿指责,众人心虚了片刻,低下头不敢与人对视。 只不过很快,他们就将这种心虚的情绪一扫而光。 看着族长的目光也多了不屑与嘲讽。 就算族长再怎样辩驳又能如何? 少数服从多数。 只要他们所有人都口供一致,只要他们所有人,都说当年是被族长逼迫,才会做出伤害了桑静婉的事,桑静婉难道还会相信族长的辩驳不成? 当所有人都说你错了,就算你没有错,你也已经错了。 所有的辩驳解释,在此时,都不过是百口莫辩。 没有人会相信你口中所谓的事实。 哪怕这本来就是事实。 第303章 众人甚至都没有应声,只是沉默的看着族长。 过于寂静的氛围,衬托才刚歇斯底里过的族长,像个小丑一般。 他不蠢,自然也就很快想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些人…… 这些人是铁了心的想要他死啊! 就像当年,他们所有人,骗着桑静婉去送死,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是所有人都沉默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族长看了眼犹保持着轻佻笑意,仿佛是在耍猴的桑静婉。 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女人真是狠啊! 明明什么都知道,也根本就不相信,当年的事情是他一力所为。 却偏偏还要搞出这样一副,看似给了他生存之道,实则不过是让他重新感受一下,如这个女人当年那般,被所有人抛下,不得不去送死究竟是什么感觉。 哈哈。 哈哈哈…… 好狠! 这女人,真是好狠啊! 好恨! 他真的,好恨啊! 早知道,当初就该送上一碗践行酒,下点缓慢发作的毒药,彻底的斩草除根!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族长放肆的大笑,全然不顾旁人死活一般。 回旋在其他人耳中的笑声,犹如索命之音,把其他人都给听的毛骨悚然。 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个怀疑:这人该不会是疯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今天,他们还能将人斩杀在此吗? 若是侥幸被这人装疯卖傻,给躲过一劫,来日谁知道,今日这境况,会不会重新降临到他们身上?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眼前的桑静婉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但凡他们当初手段狠一些,下手重一些,直接将人给杀了,又哪里还会再有这许多事情? 此时,他们倒是与族长的想法一致。 都在痛恨着当年的心慈手软。 他们有些着急的看着桑静婉,希望她能够出手果决一些,将族长给立即杀掉。 如此他们才能够算得上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才不至于会再重蹈覆辙。 只是…… 他们谁都不敢做那个出头之鸟。 万一事情不成,桑静婉心慈手软,留下了族长的性命,又或者是这二人私底下有什么勾结,狼狈为奸,现如今表现出来的这一切,不过是商量好了,算计出来的一场局儿,就是为了给他们下套呢。 他们要是在这个时候,做了那个出头之鸟,指不定就要被记恨上!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小九九,都在等待着别人成为那个出头之鸟。 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谁都不是傻子。 自然也就没那么高尚。 他们急,桑静婉却完全不急。 最近人能够想到的事情,她又如何会想不到呢? 她想要利用他们这些人,让族长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让他也感受一次,当初自己究竟有多么的痛苦! 若只是将人给抹杀掉,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人? 更何况,她本来也没有想,立即要族长的性命! 要仇人痛痛快快的死去,那是对仇人的奖赏。 只有让仇人痛苦的活着,每时每刻,日日夜夜,都身处于惶恐之中,痛苦的活着。 那才是真正的报复。 不得不说,桑静婉这方面,倒是与姜安宁想法十分的一致。 或许真的该说,不愧是母女。 众人算计着,想让她来出头,除去族长,这样也便可以算得上是死无对证,前尘往事,恩恩怨怨自然也就随着族长的死一笔勾销。 可她又何尝不是在算计着他们呢? 族长该死,他作为整件事情的主谋,自然不无辜。 可此时这些起哄架秧子的人,指责族长,将一切罪名都推给族长,想让族长一个人背下所有黑锅的这些人,他们难道就无辜了吗? 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谁又比谁高贵了呢? 桑静婉没有想放过族长,但是同样的,她也没有想要放过其他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 他们这些人都想要族长死,想要族长替他们去死。 族长又何尝不想他们也死呢?就算是他不能活了,也没道理让这些小人踩着他的尸体活下来! 合该同归于尽,一起走向灭亡才是。 族长也知道,面对桑静婉的恨意,他必然是无法苟活了。 换作是他,桑静婉杀了他儿子、妻子,这般血海深仇,就算他没有想要报仇之心,更没有报仇之力,甚至都没有想过去报仇,桑静婉恐怕也不会相信。 毕竟,如果换成他是桑静婉,他也是不会相信的。 也势必会斩草除根。 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 心知没有退路的族长,索性也不再挣扎。 不算虚伪讨好,卑微乞求。 既然都是要死的,死之前爽一把,倒也不亏。 如果能顺便带走哪个落井下石的狗杂种…… 族长心里头想着,目光已经开始,在那些落井下石的人身上,来回扫看了起来。 最后又看向了桑静婉。 他当然知道,最应该杀的人就是桑静婉。 他最想杀的也是桑静婉! 可他更知道,自己究竟有几分几两。 若是他真的对桑静婉起了杀心,凭着这个妖女那手出神入化的杀人本事,不过是一个眼神,就可顷刻要了人性命,只怕他还没能靠近人半分,就已经气绝身亡。 他是聪明人,不会把好好的机会,放在这种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上,白白浪费了性命。 倒是他去攻击那些落井下石的狗杂种,桑静婉很可能,不仅不会管,反而会暗中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毕竟没有什么,比看狗咬狗,更令人舒心顺意的了。 族长的目光,又重新转回了其他人的身上。 他愤而跳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聚集在他的身上。 桑静婉有些意料之中的挑眉。 其他人则是神情狂喜。 好啊! 这老东西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了,要奋起反抗了。 如此,想来桑静婉不会再对人心慈手软了吧? 想到桑静婉出现后,展现出的那一手取人性命犹如吃饭喝水般简单的手段,众人心头更是狂喜。 没想到…… 族长只是怒发冲冠,怒指着桑静婉大声骂道:“你以为你跟这些狼心狗肺的小人同流合污,这族长之位就能做的安稳了吗?” “别蠢了!” “这些狗杂种今日既然能够背刺我一刀,来日,便能够如同今日对我这般对待你。” “你真的相信,当年让你去做祭品,是以我一己之力就能够完成的吗?” “你不会真的有这么蠢吧,桑静婉。” “当年之事儿,不仅仅是因为我有所谋划,更是因为这些人的推波助澜!” “是,没错,我是想你死。” “人心都是肉长了,谁都有个远近亲疏,我想保下我的儿子,让你去替他送死,这是人之常情!” “但他们,也同样的不无辜!” “因为他们都跟我一样,都是相同的想法。” “他们也都想要你,替他们的孩子去死,替他们去死啊!” 众人没想到,族长愤怒爆起,不是要去刺杀桑静婉,而是慷慨激昂的说了这么一堆大实话。 他们脸上愤怒又慌张。 纷纷将目光转到了桑静婉身上。 生怕人此时已经被激怒,把怒火转嫁到他们的身上。 见人没什么反应,这才放心许多,随即暴怒指责起族长来。 “你才是放屁!” “当初,要不是你逼迫我们,以权压人,我们怎么会跟你狼狈为奸、同流合污!” 谎话说多了,仿佛就会变成真的。 众人越发的理直气壮。 桑静婉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狗咬狗。 可瞧来瞧去,这些人也都是光动嘴不动手。 实在是没趣极了。 她也顿时就失去了再继续看热闹的想法。 “族叔。” 桑静婉轻轻的喊了一声:“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的话?” 族长微愣。 显然是想到了桑静婉来找他时,说只要他同意每天割掉一片肉,割足了日子,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便就此一笔勾销。 他吞咽了几下口水。 犹豫不决。 割肉啊……那得多疼啊! 更不要说,还是每天都要割一次,要割几千次! 可…… 族长环望了一圈四周,他竟然从刚刚还嚣张得意的那些人眼中,看到了一丝丝恐慌。 他突然间就有些得意。 像是酷暑难耐的盛夏,忽然间饮了一碗冷冻酸梅汤那般,舒爽痛快。 好啊! 就该是让这些落井下石的狗杂种,全都跟他一样不痛快才是! 可他还是很怕疼。 族长的犹豫,都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他们忍不住的想,该不会是桑静婉在之前,真的跟族长提了什么交易吧? 现在这不过就是在下套算计他们! 想到这个可能,众人再也克制不住满心愤怒。 “主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还想要留下人性命不成?” 众人语气都有些急,也不怎么好。 若是桑静婉真一意孤行,又或者是本来就与族长有什么勾当,不过就是在拿他们当成是游戏中的一环,让他们失态,最后再将他们给一锅端了……那可不行! 这可是关乎他们生死的大事情,哪个还能淡定的下来? “主上,三思啊!” “斩草不除根,必成大患!” “此贼狼心狗肺,狡诈万分,与我等真心诚意臣服于主上,必不相同!” “主上万万不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啊。” 这人虽然说着真心实意的话,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在为桑静婉担忧,可那一句又一句的主上,却实在也叫人听不出什么真心。 他们语气急迫,不像是在跟人提建议。 反而更像是在施压。 族长听着众人诋毁他,正欲怒生反驳。 “族叔。” 桑静婉微皱了下眉:“可想好了吗?” 语气已然是有些不耐烦。 族长抿了抿嘴。 凭心而论,他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割肉之痛的。 可眼下,他似乎也没有旁的退路可选。 他目光深深的看着桑静婉,终于在人耐心耗尽,准备把人全杀了之前,狠下心来,咬咬牙:“我答应你!” “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族长目光紧紧的盯着桑静婉,仿佛是想要把人给看穿。 似乎只要从人脸上看出一丝一毫欺骗他的神情,他就会立刻奋起暴怒,哪怕是身死,也要与人拼一个同归于尽。 桑静婉面色平静,对于族长答应她的要求,并没有什么太过于意外的感觉。 不过就是早点死和晚点死的区别罢了。 “好。” “那咱们可就一言为定了。” “族叔可不要出尔反尔。” “否则的话……” 桑静婉微微弯了弯唇角,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儿。 “族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了!” “到时候,族叔便是想要求死,只怕也不能了。” 族长铁青的脸,心中有恼火,却无处发泄。 只能忍着恶心与怒火,绷着脸,“嗯”了一声。 众人听不懂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可却不妨碍他们猜的出来,桑静婉竟然真的是鬼迷了心窍,竟然放过了族长! 想到他们刚刚一个个迫不及待对族长落井下石,众人不免都慌了起来。 果然…… 桑静婉就是在算计要他们互相残杀吧?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要了族长的性命! 只不过是想激起族长对他们的仇恨,让他们来面对族长的报复,而她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红着眼:“主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贼根本不可与之为伍!” “你现在留下他,等来日,他再重新生长出羽翼,第一个斩杀的人便会是你。” “主上,莫要糊涂啊!” 众人齐声喊道:“莫要糊涂啊,主上。” 众人一声高过一声,全都是在劝说桑静婉不要斩草不除根的。 “我是什么意思,似乎还没必要,跟四长老交代吧?” 桑静婉全然没有理会众人威逼似的苦谏。 挥挥手,隔着很远的距离,便将第一个开口质问他是什么意思的人,给掀飞了出去。 砰! 半空中,被这猝不及防飞起吓得惊呼的男朋友,瞬间四分五裂成了碎块,落下一层厚厚的血雾。 众人吓得张大了嘴巴,久久没能合拢。 第304章 骤然发生的变故,惊吓呆住了众人。 谁都没有想到,好端端的,桑静婉会突然发火取人性命。 便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这会儿也无人敢说了。 暴君! 桑静婉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众人心里,此时十分默契的,将人划入了暴君的行列。 桑静婉自然不知道这些心中所想。 就算是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乎。 暴君就暴君好了。 反正她要的也不是什么青史留名。 若说从前,她还尚且因为自己是天选之子的身份,对所谓的桑氏一族,有什么责任背负。 如今,早就尽数消失不见。 一群蝇营狗苟之辈,就该一辈子烂在臭水沟里,永世不得翻身。 桑静婉只想杀干净这些败类。 免得这种脏东西流落出去,传播坏种,祸害他人。 只是桑静婉,渐渐的发现了不对劲儿。 起初,她也只是觉得,今天似乎与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时间起床,洗漱,穿衣,吃饭,处理公事。 可渐渐的,她才发现,手中刚刚处理过的公文,是昨天才处理过的。 见鬼了? 桑静婉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只能时刻保持着警惕。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桑氏一族几乎已经全部被她大换血了一次之后,桑静婉发现,那种重复前一天的情况,又出现了! 这一次,她甚至杀了一个人。 结果到了第二天,却发现那个人,仍旧如昨天那般,好生生的站在她房门外,神色恭敬的等着伺候她洗漱。 只有她知道,这人是来刺杀她的。 果不其然,在她捧了水洗脸时,那人一如昨天那般,拿着一早藏好的匕首,朝着她的后心扎去。 一击毙命。 桑静婉神情冷漠的擦着手,丝毫没有把这个,她连手指都不需要动,就轻松碾杀的人给放在眼里。 她只是奇怪,为什么明明昨天已经被她杀死的人,今天又重新出现了。 还做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事儿。 是幻境吗? 桑静婉是有在国师府,见过关于幻象阵法的构建的。 据记载所言,普通人一旦陷入幻境之中,便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同的一件事儿,直到力竭而亡。 可也许是天资有限吧。 她并没有学会如何构建阵法,自然也不知该如何破解阵法。 但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桑静婉发现,她仿佛也不是陷于阵法之中,无限重复着前一天的事情。 她发现,她从前做过的那些事儿,杀掉的那些人,就好像是被她从某一幅画面上,抹去掉的一些笔触。 但此时,正有人在把她抹除掉的那些痕迹笔触,重新的一一填补。 而她想要重新将那些被填补上的地方擦去,却发现无济于事。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巨大的恐慌。 尤其是,明明已经被刀削去血肉,只剩下半副勉强还算完好的皮肉,挂在骨架上,早已撑不住折磨气绝的族长,竟然也又活了过来! 连身上被削去的肉,也全都一片一片的,长了回来。 !!! 桑静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根本无力制止。 她尝试了许多办法,最终发现,无论她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直到,那个因为质疑她,被她拿来杀鸡儆猴的四长老,也活生生的又活了过来。 桑静婉才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她的世界,在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悄悄改变。 那些被她杀掉的人,正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重新活过来。 很奇怪的是,没有人觉得奇怪。 他们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仿佛这个世界里,只有她的记忆,是有过未来发生的那些事儿。 也不对,或者应该说,这个世界里,只有她的记忆没有被重置。 如果桑静婉没有接触过神秘莫测的国师府,没有翻看过国师府关于另一个更高维世界的记载,她或许会觉得恐慌、惧怕。 可此时,她只想探究出一个真相。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谁,在操纵她的人生? 那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在满是探究中,桑静婉发现,她身边那些消失的人,并没有在继续出现了。 而现如今,她停留的时间线,大概是……她被当做是祭品,被全族人骗去禁地主持祭祀前一些时间? 她又忽然想到,如果事情全都回到了原点,是不是所有人,在这个时间线之后,与她发生的交集,就这样,全部都消失不见了呢? 那谢涵……和师尊还会记得她吗? 她们记忆里,还会有她吗? 桑静婉好像是时至今日才发现,原来在这样可能涉及生死存亡的时候,她最看重最在乎的,竟然那些爱她的、在乎她、无畏一切艰难险阻也要守护她的人。 而不是,这些只配在臭水沟里阴暗活着的仇人。 可现在才明白这些,似乎也什么都晚了。 阿涵,会不会已经忘记她了? 桑静婉第一次,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禁地,想要去主持祭祀,想要再去走一遍来时路……她想,去确认,那个已经深深烙印在她心底的人,是否还在。 就算不记得她了,也没有关系。 ……是没有关系的吧? 桑静婉不确定的想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纠缠了一团混乱的绒线,怎么解也解不开,怎么理也理不顺。 事情一如往常。 桑静婉顺其自然的,顺着族长等人的心意,孤身前往禁地,主持祭祀。 只不过这一次,跟上一次略有些不一样。 上一次,她尚且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稀里糊涂的,就进了禁地。 结果险些丧命其中。 倒是白白便宜了外面这些人,啃着沾了她鲜血的馒头,风光得意。 如今,她既然知道了这些人的真实目的,哪里还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前往禁地之前,桑静婉便在桑氏一族所有人的身上,都下了蛊。 配上此前,她送给各家的茶、米,都是用她特制的药水,浸泡过的。 不仅可以提味增香,更能够日积月累的,在众人体内藏下余毒。 待到蛊虫因为感受不到母体而苏醒躁动,这些深入骨髓的毒,就会化为致命一击,收割掉他们的性命。 她能杀掉这些人一次,就能杀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只要她还记得这些人,未来,她就可以杀无数次! 此仇此恨,不死不休! 她自认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事情,这才从容的踏上,前往禁地的路。 第二次踏入禁地,桑静婉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心情也更加的忐忑。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但又好像有什么事儿,是不一样的了。 越是临近出口的位置,桑静婉就越是紧张。 这一次的国师府,还会和之前一样吗? 过来接侍灵族祭品的,还会是谢涵吗? 阿涵又会不会,也跟桑氏一族那些人一样,根本就不记得她了? 如果阿涵不记得她了,应该就还是会和上次一样,对她心软,心生怜爱,救下她吧? 可如果阿涵根本就不记得她了…… 桑静婉有些失落的想,若是只有她自己记得,而对方完全不记得,那她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还能作数吗? 她若是把对阿涵的感情,倾注到一个根本不记得她的阿涵身上,又是否,是对她们这份感情的背叛? 桑静婉心里头乱糟糟的。 既害怕谢涵什么都记得,又害怕谢涵什么都不记得。 情正两难之时,桑静婉也顺利走出来禁地,来到国师府接收侍灵族祭品的地方。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次在禁地之中独自漫行的那一段路,倒也没那么跌撞难熬了。 从洞府中走出来,阳光打在脸上,微微有些刺眼。 桑静婉抬手挡了一下,随后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顿时松了一口气。 阿涵…… 她张了张嘴,险些脱口喊出来的声音,被她强硬的咽了回去,差点把舌尖都给咬了下来。 好险! 桑静婉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看向谢涵的目光,却仍旧是止不住的、晶亮晶亮的。 熠熠生辉。 这世间,怎么会有人,光是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站在那里,便犹如神祇,让人忍不住的仰望心安。 桑静婉很开心。 能够重新见到阿涵,无论对方此时记得自己与否,对她来说,都是一场莫大的恩赐。 只是这场开心,到底没有持续多久。 桑静婉发现,阿涵果然不认识自己了。 甚至这一次,也没有把自己私藏起来豢养的打算。 反而是…… 只拿她,当做是底下侍灵族送上来的祭品。 阿涵好像真的成了那个为所有人所期待的少君。 更让桑静婉觉得痛苦难以接受的是,这一次的谢涵,并不是谢涵了。 明明还是那个模样,明明还是那个人。 可这一次,她偷偷打听到,那位师尊,唤她惊鸿。 且,原本该是谢涵师尊的谢玉桐,这次变成了她的姑姑。 亲姑姑…… 上一次,可没有这样的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不止是有人在回档她的人生?更是篡改了她的一部分人生? 明明国师府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都还与上一次相同。 唯独上一次,与她有诸多瓜葛纠缠的谢涵、谢玉桐师徒,变成了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关系。 甚至,上一次,死于她手的九长老,这一次还是再次死在了她手里。 就连死的时间,地点,方式,都还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挡在她身前的人,是谢惊鸿,而非谢涵。 桑静婉感觉十分的痛苦压抑。 她实在没有办法,将谢惊鸿,当成是谢涵来对待。 哪怕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是一样的身份。 更可能就是一样的人。 她仍旧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阿涵已经成了谢惊鸿。 原本并没有答案的事情,此时她已经有了答案。 她无法接受,完全不记得她们之间所有事情的谢涵。 哪怕她们的关系,也在随着时间,日渐回到从前那般。 可她就是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晰的感受到,谢涵是谢涵,谢惊鸿是谢惊鸿。 哪怕她们之间,有诸多相同的生活轨迹,生活习惯。 对她来说,谢惊鸿与谢涵也是,完全不相同的两个人。 尤其夹杂着一份,只有她自己知晓拥有的记忆,让她日常更加痛苦。 桑静婉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只有她记得的谢涵,真的还存在着吗? 她更是忍不住的想,到底是谁在安排着这一切? 那人的目的是是什么? 她更想问一问,为什么谁都不抹去,却独独抹去了谢涵? 桑静婉终日困扰其中,最终还是逃不过生了心魔。 一如上次一样。 她会离开国师府,与谢涵决裂,互相说了最狠的话,就是因为生了心魔。 只不过,上次,她的心魔是桑氏一族,她要复仇,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全部不得好死。 这次,她的心魔,却变成了——谢涵。 一个,除了她的记忆里,完全不存在的人。 国师府先祖留下的祖训,并没有说,为什么不能私藏侍灵族祭品。 其实,那个得到国师府先祖恩惠,进而有了机会,修习国师府秘法,最后却反叛了国师府先祖,险些将国师府一脉尽数屠戮殆尽,只是表面的原因。 谢玉桐与谢涵他们,也是在上一次,她生了心魔之后,才忽然明白,祖训背后藏着的真实原因。 由侍灵族送上来的祭品,虽然很可能会出现天资聪颖,更甚国师府血脉许多之人。 然实际上,侍灵族与真正的国师府血脉,终究还是略有一丝差距。 便是这一丝差距,险些害得国师府倾覆。 这起因就是,侍灵族的人,会因为执念滋生出心魔。 若不能将其克制,便会为心魔所操纵,成为其驱使的傀儡。 桑静婉当年便是如此。 她无法不恨桑氏一族的那些人。 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很快的生根发芽。 再想要拔除出去,便难如登天。 自然,也就没能逃掉成为心魔傀儡的命运。 上一次,是谢涵割舍了情根为祭,才阻止了她的继续魔化。 可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伤害更是造成过了。 她被心魔操纵时,伤了谢涵最为看重的国师府众人。 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尤其是献祭了情根的谢涵,开口便含了刀子,刮割的人浑身生疼。 本以为,这一次,她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没想到…… 她放下了对仇恨的执念,却又生了新的执念。 桑静婉在面对谢惊鸿质问她的执念究竟是什么时,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无法说出一个,根本不存在此时的人。 她甚至有些荒唐的想,要是能再回档一次就好了。 第305章 再次踏上前往禁地,主持祭祀,被桑氏一族众人诓骗,成了被献祭的那个倒霉蛋时,桑静婉心情有些微妙。 她竟然,又重新开始了? 看着眼前这些,依旧如同上次回溯,完全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了,犹自以为自己演挺好的桑静婉,有种看拙劣演技的无语。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 桑氏一族前来送行的众人,被她这一声突兀的笑,给整得有些懵。 族长更是紧皱起眉头,担心事情会有变数。 桑静婉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不能啊…… 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个替死鬼。 大家都很默契,一致推这个被神眷顾,却被他们抛弃的人去送死。 难道有人背叛了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偷偷给桑静婉通风报信了? 当然没有人给桑静婉通风报信。 只不过她又重来了一次。 桑静婉大概捋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估摸着自己这次,应该是回到了第二次重来的时间点。 也就是,她已经给桑氏一族下过蛊了。 她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族长耳垂,看到那抹熟悉的灰色,放心许多。 很好…… 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重置,倒还是做了件人事儿。 不用麻烦她找借口,重新给桑氏一族下蛊了。 她现在怕是也没有那个耐心。 说不定会直接一把砒霜,强行塞进每个人嘴里。 桑静婉看着通往禁地的方向,眼中满是期待。 这一次,她应该会遇见阿涵了吧? 上一次,她的执念是杀了桑氏一族,为自己报仇。 于是,被重置。 失去阿涵,执念也从杀了桑氏一族,变成了阿涵。 那么这次又被重置,阿涵应该就会回来了吧? 至于,阿涵回来,又会是什么变成她的新执念,桑静婉不在乎。 只要阿涵还在。 她无所谓会失去其他什么。 族长上前为人践行,也是想要提醒她,别耽误了时辰。 生怕慢一点儿,桑静婉就会察觉出不对劲儿,坏了事儿。 桑静婉连跟人客套的心思都没有,挥挥手,扭头就走。 她恨不能飞起来,赶紧度过禁地那段时间,去国师府。 去见阿涵!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次的留在禁地的时间,似乎比之前快了许多。 “阿涵……” 桑静婉兴冲冲的从禁地连接着国师府的出口出来之后。 在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她激动的险些要落下泪来。 结果却换来对方一句:“带走!” 谢惊鸿皱着眉,似是厌恶。 桑静婉一瞬间,就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不是她的阿涵。 再次重来,她的阿涵还是没有出现。 “你是谢惊鸿?” 桑静婉犹不死心的问。 已经扭头离去的人,忽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凝视着她:“你认识我?” 桑静婉最后的希望,也就此湮灭。 她摇了摇头。 “不认识。” 上一次的谢惊鸿,她倒是认识。 和谢涵是很不相同的两种性格。 可又重来了一次,她又如何能知晓,这一次的谢惊鸿,会否还是上一次的谢惊鸿呢。 毕竟,阿涵都已经不是阿涵了啊。 她会不会也已经不是她了? 桑静婉沉溺于自我怀疑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的兴趣。 之后,无论谢惊鸿问她什么,她都沉默不语。 一直到死,桑静婉也没再说过话。 她就像个活死人一样,在国师府的偏院里,看春去秋来,四季变换,日月交替。 年复一年。 谢惊鸿总觉得这个祭品有些奇怪。 明明好生生的活着出来了。 却又成了残次品。 再次重来的桑静婉,已经没了第三次重来的激动。 她想,阿涵大抵是不会再出现了。 就连谢惊鸿,都不是每次都一样的。 她又如何能够强求,已经消失的人,再重新出现呢? 无论重来多少次,都不会再是第一次了。 第四次,桑静婉还是如同上一次那般,沉默无声。 甚至这次,她一句话都没有。 许是因为始终沉默,这次,国师府的人,将她当成了傻子。 她成了真正的祭品。 虽然她一直有听说过,侍灵族送来的人,如果在禁地中失魂痴傻,就会成为真正的祭品。 否则,则杀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连续两世,谢惊鸿都没有杀她。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她的天赋。 但第二次,她明明已经被判定为残次品了,谢惊鸿还是没有杀她。 只是把她养在偏院里,直到老死。 倒是没想到,这一次反而阴差阳错的,真的成了祭品。 桑静婉甚至忍不住想,会否这才是篡改她人生,无限回档她过往之人的最终目的? 为了让她回到既定的命运上。 没错……桑静婉自暴自弃的觉得,成为祭品才是她最原始的命运。 就是因为她第一世,就没有遵循这个既定命运。 所以才会有了之后的那一系列事情。 如今不过是拨乱反正。 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或许就是她不该觉醒吧。 桑静婉很是颓丧的想,仍旧是不发一言,沉默的任由着他们,将自己当成是祭品,推搡进了某个暗不见天日的小房子。 在这里,没有日夜的轮换。 也没有声音,没有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连食物跟水都没有。 但偏偏又很奇怪,没有水跟食物,她应该很快就死亡。 可她虽然不知晓时间,却也大概的能够,通过她困倦后休息的频率,来大致的判断,究竟过去了多久。 虽然这可能并不太准确,但总归大差不差。 桑静婉数过了,她大约沉睡了十五次。 虽然并不知道每次沉睡究竟有多久,但每一次醒来,她都会沉默的坐上很久很久很久。 那她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小房子里,待了起码有十天。 十天不吃不喝,正常人早就该死了。 可她依旧生龙活虎。 甚至自打进了这里之后,桑静婉就再也没有感觉到饥饿和口渴。 她想过,或许是因为她之前几次,都有修习过国师府的秘术。 那种玄而又玄的力量。 据说大成者,可以脱离肉体凡胎。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感觉不到饥饿、口渴? 桑静婉想不明白原因,索性就摆烂不想了。 她决定“放下”,接受既定的命运,成为祭品,走向死亡。 “或许,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吧?” “不会再继续回档。” 桑静婉轻声呢喃,无喜无悲。 她不知道被困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过了多久。 可能十年,也可能二十年。 没有人出现,没有人跟她说话。 甚至,她都没有老去。 数十年如一日的在这个暗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困了睡,睡醒了就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发呆。 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渴。 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桑静婉不由得好奇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国师府的祭品,到底是什么? 困在黑暗之中,仿佛时间静止一般,然后……永生? 桑静婉毫不怀疑,她会永生于此。 毕竟,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她困在这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吃不喝也不会死。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要把她困在这里? 之前,国师府留下的祭品,都是在禁地中吓到失魂的。 可她已经走了好几遍的禁地,并没有一次,是碰见过什么恐怖事情的。 只不过是漫长无边的孤寂罢了。 一直在往前走,前路却一直没有尽头。 一直在追逐着前面的光亮,却发现光亮仿佛也是在移动。 倒是与她此时的状态,有些许相似。 或许,禁地就是为了让人提前适应下现在的生活? 可又说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被吓傻失魂。 又为什么,要让吓傻失魂的人成为真正的祭品。 桑静婉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她甚至无法确定,是否每一次回档重来,国师府对于祭品的要求,都是完全一样的。 就这样吧! 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状态。 困于黑暗中永生……那她就可以永远的记住阿涵了! 桑静婉忽然就很心满意足,也不在去想那些于她来讲,根本就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只要记着阿涵,永远永远,就好了。 没想到,她又重来了一次。 这次,依旧是从桑氏一族开始。 依旧是众人为她践行,送她前往禁地,主持祭祀之事。 桑静婉:…… 就挺想骂人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到底怎样才是终止? 难道她就要这样,不停的陷入循环吗? 那个篡改时间线,不停回档剧情的人,究竟是想要她达成怎样的通关结局!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人回答她。 桑静婉看着熟悉的众人,早没了当初的心境。 连恨意都散去了大半。 看着众人耳垂上,显示这被她下过蛊的印记,她也懒得再补一份砒霜,立马收割这些人的性命。 如之前的许多次一样,桑静婉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去往禁地的路。 再来一次,说是心里无欲无求也不为过? 桑静婉甚至都没有很想谢涵了。 左不过都是无法由自己掌握的人生,还想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想了。 依旧是沉默不语的出来,依旧是被当作痴傻,成了祭品。 依旧暗无天日的小房子,依旧是犹如永生一般,困于黑暗之中,不知饥饿,不觉口渴,不知岁月。 时间仿佛是在这里静止了。 桑静婉仍旧是与上次一样,睡醒了就开始发呆。 困了倒头就睡。 没有任何的时间概念,不思考,也不想念。 就好像,她把一切都已经忘记了。 连最开始让她生出了执念的谢涵,此时都有些渐渐的模糊起来。 她此时好像已经不再是一个有思想的鲜活生命。 更像是一节枯木上,顺势而生的新叶儿。 无法落地生根,却从未停止过努力生长。 活着。 又好像没太活着。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在什么样的时候结束。 也不知道这一次的结束之后,还会不会又重来一次。 更不知道这样的循环,是否会有终止的时候。 这看似是一场开卷考试。 所有的题目都是她见过无数次的熟悉。 可偏偏,每一次填进去的答案,都没有被判题的那个人判成错误。 却也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于是,她又重新开始了。 依旧还是桑氏一族的众人,过来为她践行。 口径统一的,骗她去做主持祭祀的人。 实际上就是给国师府当祭品。 也依旧因为她的沉默不语,被国师府当成了合格的祭品。 再次的进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 又一次开始了,漫长又不漫长的,困于黑暗之中的永生。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又好像有什么变了。 桑静婉保持着这个状态,被重置循环了十几次。 终于是有些崩溃了。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她要改变! 既然找不出来正确答案是什么,那就找出这个再改题的人好了! 再一次被重置循环,桑静婉没有依着之前每一次去行事。 她直接更改了前往禁地祭祀的时间。 桑氏一族的人自然不同意。 纷纷以全族安危恐吓她,道德绑架她。 可惜,根本就没有用。 不知道被重置循环了多少年的桑静婉,早就没有了什么道德。 甚至……也没有了什么恐惧。 便是此时,有人拿谢涵来威胁她,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激动的情绪了。 至于桑氏一族众人的反对? “我刚刚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的召唤。” “大概是来自于神灵的告诫吧。” “神灵告诉我说,此时并不是去往禁地祭祀最好的时机。” “若是真想继续得到庇佑,必须要更改时间才行。” 闻言,众人也不免有些迟疑了。 他们不确定桑静婉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既担心,拖延下去会被桑静婉发现真相。 又担心桑静婉说的要是真的,他们到时候会被神灵给惩罚。 桑氏一族的人,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倒是无所谓的。” 见众人迟疑,张静婉又添了一剂猛药:“反正神灵可以看得见,我是把话跟你们说清楚、说明白了的!” “我也赞同神明的安排。” “如果你们坚持,非要不顾神灵的劝告,一意孤行,前往禁地举行祭祀,那便另找其他人吧。” 第306章 原本还犹豫不决的人,瞬间冷了脸色。 “少族长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想要逃脱责任?” 族长冷哼了一声:“在其位,谋其职。” “你如今既然已经是桑氏一族的少族长,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来!” “这次的祭祀,乃是关乎全族兴衰的大事儿!” “你如今说使性子不去就不去,岂不是在拿咱们所有人的命运开玩笑?” “不知轻重!” 族长怒目圆睁,瞪着人训斥:“为了逃避责任,竟然还编造出神灵预示的谎言来,简直是无法无天,不知所谓!” 他目光在其他人身上扫视了一圈,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 她要是不去,就得你们去了! “是啊!少族长,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啊。” 众人对族长的警告不爽,却也知道,眼下逼着桑静婉去当那个祭品,是对他们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要是桑静婉这个时候撂挑子了,他们就不得不重新分配利益。 到时候谁知道谁会成为那个新的倒霉蛋,要安排出家中的一个子弟,去成为祭品。 都是爹生娘养的,便是再不受宠的儿女,那也是自己的亲生血脉,终归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能不让自己的孩子去,能有其他的选择,他们当然不希望,忍痛割爱,牺牲自己的孩子。 “什么神灵的预示?” “那神灵还能早不预示,晚不预示,偏偏等咱们一切都准备就绪,眼瞅着就要到了吉时,才突然间毫无征兆的预示?” “且这预示,说来说去了也只有你一个人看见,咱们这老些人在这儿,竟然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五长老冷笑:“那岂不是你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是啊。” 九长老哼笑了两声:“少族长该不会是把咱们都当傻子糊弄呢吧?” “大家都消消火气嘛。” 三长老是个和气的笑面虎,向来是墙头草,两边都不得罪:“我觉得,以少族长的为人,想来是不至于撒谎欺骗咱们的。” “虽然说这事情,发生的有些太过突然了。” “可少族长既然说了,是神灵的预示,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嘛。” “老话不是常说,伴君如伴虎。” “咱们桑氏一族,作为侍灵族,与那人间侍奉帝王的臣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大家说,对吧?” “这皇帝偶尔喜怒无常。” “神灵也是一样嘛。” 三长老两边都不得罪的说了一通好话。 先是肯定了桑静婉所说的神灵预示,随后又站在众人的角度,向人发起了质疑。 “也请少族长谅解谅解咱们,几位长老是个急性子,说话可能是有些不中听。” “但咱们绝对是没有任何坏心思。” “所图谋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咱们侍灵族越来越好。” “祭祀乃是大事。” “咱们这些个人,紧张忙碌的准备了有半年之久,一来是为了表示重视,百年一次的大祭祀,总归要隆重一些。” “二来嘛,其实也还是为了重视。” “这百年一次的祭祀,关乎着咱们桑氏一族未来百年的发展与资源分配。” “诸位长老担心着,桑氏一族未来的后生们,会失去好的资源,起步会不如其他几个侍灵族后生,到时候,怕是会怨怪咱们这些老东西不争气。” “且如今,即使已经临近,轻易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三长老道:“少族长既然说,是有神灵的预示,不知可否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非是老夫要质疑少族长,只是这神灵预示,到底只有少族长你一个人看见,咱们对此都一无所知,就算是想要拿出个章程来应对,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如何做起啊!” 他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不得罪人,将在场的人,都安抚的很好。 除了桑静婉…… 仿佛没有尽头一样,被重置轮回了这么多次,本来就烦了。 明明知道对方一团和气的笑脸之下,究竟藏着什么龌龊算计,懒得搭理,对方却死缠着不放的,非要她虚与委蛇不可。 简直就是烦死了! 自认为滴水不漏的三长老,自信满满,笑呵呵的等待着桑静婉的回应。 没想到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的桑静婉,只是翻了个白眼,便扭头走了。 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人留下。 三长老的面色一僵,随后涨红,险些克制不住暴怒。 岂有此理! 众人显然没有想到,桑静婉竟然会是这个态度。 不过,看见一向胸有成竹的笑面虎三长老吃瘪,众人心里瞬间舒坦了许多,全都是看热闹的样子。 但很快,他们也就乐不出来了。 桑静婉是真的走了! 祭祀一事儿,难不成真的就这样耽误了不成? 吉时将到,若是桑静婉真的坚持不去,他们怕是也真的没什么好办法,逼着人去禁地主持祭祀。 更重要的是,若是他们真的强行要人去祭祀,还非桑静婉不可的话,恐怕会让人察觉出不对。 若是那样,就更是麻烦了。 但…… 桑静婉不去的话,就得是他们这些人家里,出来一个人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都是十分防备的样子。 之前的同仇敌忾,已然消失不见。 “族长,眼下,要怎么办?” 有人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族长。 其他人也跟着,将目光纷纷转向了族长。 如果桑静婉不去的话,那自然应该是由族长家来出人去。 这样,他们就又可以继续同仇敌忾了! 谁家的孩子不是心头肉呢? 他们自然不希望原本的计划被打乱。 族长又如何会猜不出他们心里的想法? 他怒火中烧,既有对桑静婉突然间撂挑子,让他陷入这般两难境地的恼火,也有这些人竟然敢趁虚而入,想要把出人当祭品这事儿,推到他们家里来的厌恶。 都是一群没有心肝的东西! 自私自利,难堪大任! 不过就是让他们从家中挑出一个不争气的小辈,牺牲牺牲自己,去当一当祭品而已,一个个推三阻四,毫无担当! 明明只需要一死,就可以成全他们所有人,怎么一个个的就都这般不愿意呢? 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族长心中恼火,却也不好将这些话给明白说出来。 否则,要是真的把这些人给激怒了,回头真的联起手来,要他家里头来出人,那可就麻烦了。 “事出突然,吉时将至,现在重新选个年轻的后生去主持祭祀,显然也已经来不及,诸位不如一同前往议事堂,咱们坐下来,从长计议。” 族长大义凛然道:“桑静婉背信弃义,误了吉时,耽搁了桑氏一族百年一次的大祭祀,实在是无甚担当,不配继续为我桑氏一族的少族长!” “虽然她是天命之人,理应成为我侍灵族的至高无上者。” “可是这般品行,实在是让人难以托付重任!” “我现在决定,除去桑静婉的少族长身份!” “若是她仍旧不知悔改的话,便从严从重处理!” 族长恼火之后,还有些得意。 桑静婉这一手反水做的好啊! 耽搁了所有人的共同利益,只会让大家伙都更加厌恶、排斥,那就更不会有人,会把祭祀的真相告诉给她了! 他又顺势,免去了人的少族长之位。 等到过些日子,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自家儿子,扶持到少族长的位置上。 其他人,暂时还没什么异议。 桑静婉不去了,究竟该由谁去,还真就得好好的商量商量,看看究竟该如何施压,才能够让族长家里,来出这个主持祭祀的人选。 可不是得好好的从长计议嘛!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到了议事堂之后,发现桑静婉早就已经坐好等在那里了! “少族长……桑静婉,你这是何意?” 不是都已经说不去了吗? 突然间的撂挑子,打乱了他们所有人的计划。 现如今又出现在这里,又是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来跪地求饶,磕头道歉的? 哼! 那可就晚了! 除非,她愿意继续捡起主持祭祀的责任来! 否则的话,他们是必定不会原谅她的任性胡为,更不可能再允许她继续做这个少族长了! “怎么都来的这么慢?” 桑静婉冷淡着脸:“诸位可真是让我好等!” 众人皱眉。 桑静婉这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间出尔反尔的,放了所有人鸽子,竟然还好意思,先开口质问他们了? 简直荒谬! 倒反天罡! 众人脸色都很是不好。 “不是想听我说神灵预示,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桑静婉用眼神示意众人落座。 众人一脸狐疑的看着她。 三长老还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乐呵呵的打圆场:“是啊,是啊,大家先都坐下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的说,好好的谈,总归是能够解决的嘛!” 好些人十分瞧不上三长老的这副做派,瞪了人一眼,心有不屑。 三长老也不介意,率先走上前,做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九长老若有所思,问出了在场这些人最为关心的事情。 “听少族长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还想继续做主持祭祀之人,前往禁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听见他这话,不免也纷纷抬起头,看向了桑静婉。 只要桑静婉继续担任主持祭祀之事儿,老老实实的替他们去当那个祭品,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刚刚的傲慢与任性胡为。 “自然。” 桑静婉没什么犹豫的说。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放弃去国师府。 只不过是不想再继续这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的重置循环。 既然出题人,始终不肯判她的答案是正确。 那她就来试一试,究竟什么答案才是正确的。 首先第一道题…… 桑静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轻轻扫过,带着几分嗜血的凉薄。 这第一道题的答案,她就先来试一试,直接杀了这些人,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直接重置? 又或者是间接重置? 还怪有些期待的呢!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众人此时也因为她的肯定回答,紧绷的心情,松缓了不少。 桑静婉还愿意继续担任主持祭祀这个神圣的事情,替他们去死,事情就好办多了。 心情松缓了下来,众人的戒心也跟着弱了下来。 看桑静婉喝水,也跟着觉得有些口渴了起来。 瞧着旁边就有泡好的茶水,一时间也就没有多想,直接端起来就喝。 半盏茶下肚,浑身暖洋洋的,舒坦许多。 “既然如此,那少族长就请说一说,神灵预示究竟是说了些什么吧!” 一听到桑静婉说,还会继续承担起主持祭祀之事,众人也就卖卖面子的,把少族长这个称谓,重新还给了桑静婉。 虽然当时完全就不在乎什么少族长不少族长的。 桑静婉轻笑了一下。 瞧着在场的所有人,就没有没喝水的,语气轻松道:“也没说什么。” “神灵只是跟我说,祭祀之事儿是假的,让我前往禁地之前,把你们都杀了!” 她似是开玩笑一般的语气,惹火了众人。 “少族长!” 众人怒道:“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们真是昏了头,竟然会相信桑静婉的胡言乱语! 什么神灵预示! 分明就是鬼扯! 众人脸色都十分难看,明显是感觉到被桑静婉的玩笑话给冒犯了。 桑静婉挑眉:“诸位该不会是以为,我这话是在跟你们说玩笑呢吧。” 难道不是? 众人满是怒火的眼神,纷纷瞪向桑静婉,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难道你们刚刚就没有喝出来,在你们旁边放着的那杯茶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众人闻言,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那一杯,刚刚他们喝去大半的茶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想到一种可能,又全都觉得不可能。 桑静婉怎么可能会给他们所有人下毒呢? 她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 可除了这个可能,他们实在也想不出其他的来。 “就是字面的意思呀。” 桑静婉弯了弯唇角:“我在你们刚刚喝的茶水里,下了非常重的料。” “不出半个时辰,你们就会毒发身亡了。” 第307章 众人闻言,神色大变。 他们纷纷抬手往喉咙里抓,想要把刚刚喝下去的东西,全部抠出来。 “毒妇!” “还不赶紧拿解药来!” “你是我害死我们吗?” “天杀的!你疯了!” “今日之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老夫都绝不同意,你再继续当我桑氏一族的少族长!” 众人疾言厉色,无一不是在逼迫桑静婉,赶紧拿出解药来,救他们性命。 又想活,又要骂。 嗤~ 桑静婉冷笑了几声:“你们该不会是傻了吧?” “都是要死的人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威胁,对我这个唯一活下来的人,能有什么威胁吗?” “想要解药?” 桑静婉哼笑了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话:“你们就是这般求人赏赐解药的吗?” “句句不离要我性命,句句都是在威胁我、辱骂我。” “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解药啊?” “就因为你们说话难听,让我不高兴?” “真是可笑!” “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 “欺我辱我,还想要我处处惯着你们、顺从你们,你们是这辈子都没照过镜子吗?” “该不会也尿频尿急尿不尽,连撒泡尿照照的本事儿都没有吗?” 桑静婉用一种看废物的眼神,将在场的人,全都打量了一遍,嫌弃至极。 众人满心恼火,又被人好一通折辱,气愤的说不出来话。 “你……” “粗鲁!” 咳咳,噗…… 怒火攻心之下,众人只觉得腹中骤生绞痛,紧接着便呕出去血来。 眼看着地上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口沾黑血,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桑静婉心生嫌恶,抬手捂住了口鼻。 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陈尸议事堂,桑静婉眉眼冷漠,在所有人都绝了气息之后,扬手一把火,烧了整个议事堂。 那个一直重置她人生的狗屁东西,不让她杀桑氏一族的这些人? 她就偏要杀了! 随着火势渐弱,桑静婉重新来到禁地,准备前往国师府。 才刚临近禁地,脑袋忽然顿感晕眩,接着,她就发现原本还是漆黑的夜幕,忽地就变成了烈日晴空? 桑静婉满是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什么鬼? 族长这些人,怎么又活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禁地,心中生出一种荒谬之感。 就一个也不能杀? 杀一个就复活一个? 凭什么! 桑静婉双眼猩红,几乎是瞬息间布满了血丝。 她抬头怒视着天空,很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操纵着她。 又是谁,在安排、改写她的人生。 “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桑静婉对着天空,无声无息的发狠。 随后,目光落在桑氏一族众人身上。 瞧着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嘴脸,桑静婉一口老血哽在心头,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难受。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你明明白白的知道,眼前的这些人,是你的仇人。 也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们每个人一刀,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按理说,你应该是已经报了仇。 可偏偏,这些与你有仇的恶人,一次又一次的复活。 并且,纵使你向他们复仇过了,可是,无论是他们伤害你。还是又反杀了回去,整个过程,都只有你自己知晓。 眼前的这些人,是根本没有被你反杀的那些记忆的。 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了恐惧与敬畏。 这就像是,你爽了,可所有的记忆都在无数次提醒你,就只有你自己爽了。 仿佛……每一次亲手取走他们的性命,都只是你自己的精神胜利,是你自己的绝望幻想。 对方,根本就一无所知。 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眼见着解决不掉桑氏一族的人,桑静婉倒也果决,很快就放弃了在与这些小人们继续纠缠下去。 不杀就不杀。 桑静婉目光阴暗了一瞬。 总有一天,她会找到漏洞,把这些人给解决掉的。 如今,不也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答案吗? 桑氏一族的人不能杀。 想来,之前的重置,也有可能是跟这个有关系? 她前往国师府之前,是给这些人下过蛊的。 只是不知道,这个不能杀,究竟是不能她杀,还是所有人,都不能够杀呢? 该不会,这些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真的是上天宠儿吧? 那老天,还真挺老眼昏花、昏庸无道的。 桑静婉心中思绪万千,却也收敛的很快。 面对族长等人的虚情假意,她甚至连气愤的情绪都没有了。 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多给个眼神,都晦气无比。 她头也没回的,直接就往禁地里去了。 这一次,桑静婉更加明显的感受到,她从禁地中出来的时间,超短了。 有猫腻?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在走到出口,再次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并没有去深究,对方究竟是谢涵还是谢惊鸿。 桑静婉如今想的很清楚。 无论这一次的人,是叫谢涵还是谢惊鸿,都不会再是那个与她有过无数纠葛的人了。 她们之间,并没有过往的那段共同记忆。 也不会再有这份记忆。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个面容熟悉的人,究竟是谁,就无关紧要了。 是以,刚一在国师府的地面上站定,那个熟悉之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带走”,桑静婉就犹如一支利箭般,嗖的一声窜了出去。 谢涵尚且来不及反应,桑静婉就已经手持利刃,与她近在咫尺。 桑静婉要解的第二道题,就是杀了她的第二个执念——与阿涵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砰! 桑静婉的速度很快,谢涵的反应也不慢,哪怕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过,从禁地里出来的侍灵族祭品,竟然会胆大包天到弑主。 这可是要连累全族的大罪! 若是桑静婉知晓还有连累全族这么好的事儿,肯定会拍手叫好,然后留下几个活口来。 可惜,她不知道,此时杀招尽显,招招致命,未留余手。 “快!保护少君!” 此时,明显是被桑静婉一上来就动手给震惊住的国师府众人,终于也回过了神来,纷纷加入围剿桑静婉。 原本,以桑静婉的身手,即便是在一对多的情况下,也根本不会落于下风。 这国师府的人,只要她曾经的那位师尊不出手,其他人,即便全部都赶过来一起上,也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更不要说,如今的这些人,修为尚且还不到家。 可明明是稳赢的局面,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桑静婉明显感觉自己的力量被压制了。 她像是忽然被束缚住了全身的力气,在谢涵迎面向她打过来的时候,毫无反抗之力。 仿佛是“自愿”放弃抵抗一般,在谢涵攻过来的时候,瞬间束手就擒。 突然就将人给擒住的谢涵,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皱了皱眉,随后把桑静婉交给了其他人。 “带走!” 谢涵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通,沉声道:“另外,再查查,她是来自哪个侍灵族的祭品。” 桑静婉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般的充满了戏剧性。 奈何人已经被擒,再想也是枉然。 她认命的随着押送进了国师府的地牢。 说起来,除了第一次,这还是她被重置人生数十次里,第二次再来这个地方,还有些怪想念的。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把剧情线,重新拨正到最初的模样。” 桑静婉小声嘀咕了句,意外对之后的故事发展,期待了起来。 对于侍灵族的突然反叛,国师府也是没有先例的。 纵使有祖训中警示过,背叛了先祖的侍灵族,可那也是,侍灵族在获取了国师府先祖的信任,进而修习了国师府的秘术并大有所成之后,才背叛国师府,甚至是企图取代国师府的。 像桑静婉这种,刚一出来,就立马对国师府人进行攻击的,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要知道,国师府的存在,于众多侍灵族来说,完全就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若是真的有幸来到国师府,这些人只会以为自己是见到庇佑他们全族的真神了。 就犹如桑静婉在第一次人生时,见到谢涵的场景那般。 虔诚的祈求庇佑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会二话不说的就弑神?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诡异的国师府众人,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桑静婉才好。 最后一致决定,由谢涵出面,去请谢玉桐出来。 “咦?” 谢玉桐在看见桑静婉的时候,也很是惊讶。 起初,她还不太敢相信。 等细细查看之后,才终于敢确定下来,却仍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是被王蛊选中了。” 谢玉桐声音里有着连自己都觉得稀奇的意外:“或者说,她如今已经和王蛊融为了一体。” “如今,王蛊的气息微弱,已有气绝之势。” 谢玉桐看着桑静婉,神情很是复杂:“也许,她会成为新的王蛊也说不定。” 没有人知道,他们国师府之所以数百年屹立不倒,拥有十分强大的能力,非是他们真的可以沟通天地,有神灵的庇佑。 而且他们国师府的禁地之中,有一只沉睡了近千年的王蛊。 王蛊的身体里,封存着陨落在人间的神的一半神魂。 是以,他们国师府的人,才得以修习术法,接近长生。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王蛊中封存的神魂,日渐微弱,已经不能够再持续的为他们国师府提供庇佑与能量。 甚至有好几次,王蛊都陷入了沉睡。 这才有了侍灵族奉送祭品之事。 为的就是,让途径禁地的侍灵族,唤醒王蛊,成为王蛊的养料。 少数在见到王蛊之后,还能够活下来的侍灵族,就会成为真正的祭品,被封存在王蛊的体内,成为源源不断,为王蛊提供能量,规避天劫。 被封存在王蛊体内之后,几乎等同于永生。 那里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饥饿、口渴、疲倦等等。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封存进去的祭品,所能够提供给王蛊的能量,也会逐渐变微弱。 这才不得不每隔百年,就挑选来一批祭品。 但有祭品,会直接被王蛊选中,成了载体,这倒是第一次见。 “与王蛊融为一体?” 国师府的众人闻言,也很是惊讶。 这等事情,他们从前真是闻所未闻。 “那岂非是,咱们往后都要被她庇佑?” 众人心头,都不由得浮起一层疑惑。 “此女子一出来,二话没说的,就直接对少君攻击,敌意颇重,如此这般,当真会成为咱们新的王蛊,继续庇佑国师府?” 也不禁有人说:“会不会是,真正想要攻击少君的,其实是王蛊?” “这女子如今,说不定只是王蛊的载体与傀儡,灵魂早已湮灭,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不过去王蛊对她的控制。” 众人若有所思。 “倒也并非没有这个可能哈!” “只是……” 众人更想不清楚:“这王蛊又为何要攻击少君呢?” 甚至就连他们,王蛊也根本就没有放过的意思。 要不是这女人不知为何的,突然放弃了一切攻击与抵抗,给谢涵将人拿下的机会,按最开始的战况来看,他们完完全全就是被压着打的。 落败被杀,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甚至,他们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十分熟悉他们的功法与秘术,所使出来的每一招,都基本上是克制他们在打。 若这人真是王蛊操纵的傀儡,岂不是说,王蛊刚一开始,是想要他们所有人都去死? 念及此处,众人心头都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霾。 谢玉桐也想不明白。 “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怕是需要诸位合力,一同前往藏书阁,共同翻阅典籍,查明原因。” 事关他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原本就是多有不和,各怀心思的众人,此时也难免放下芥蒂,共同出力,寻求真相。 同样对此感到惊讶的,还有桑静婉。 王蛊…… 与她融为一体了? 所以,操纵她人生,不停重置她人生的,会有可能是这个什么王蛊吗? 一只大虫子? 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第308章 这给我整哪儿来了? 国师府众人前往藏书阁寻找关于王蛊寄生的记载之前,又共同想到一个问题。 “此女子,既然很有可能是因为被王蛊寄生,才会做出弑主刺杀之举,那我们还需要,再去查,此女子究竟来自哪个侍灵族,诛杀其全族吗?”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国师府的众人,直接就被问难住了。 旁边的桑静婉却是眼神一亮。 刺杀国师府的少君,竟然还有诛杀全族这样的好事儿? 她渐渐就想的更远了些。 若是这次,不再重置则罢,若是再次重置的话…… 由她亲手诛杀的桑氏一族会再次被复活,那由别人诛杀的呢? 国师府的人,就要不要诛杀桑静婉全族之事儿,展开了一次郑重的讨论。 讨论的结果,大致可以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此女子既然是由王蛊寄生,其行为,极有可能是受王蛊的操纵,所思所想皆与她的本愿无关,自然也就与她的族人无关,若是就此牵连诛杀的话,实在是太过于残暴无道。 一派认为:无论此女子是否因为被王蛊寄生,才会行刺杀之事,毕竟这事情是她做出来的,是无可更改的既定事实,若是不依着规矩,对此女子的全族进行诛杀,以示惩戒,来日未免会有其他的侍灵族有样学样。 且,王蛊之事,乃国师府的秘密。 若是不对此女子进行惩戒的话,来日很难保证,这个秘密不会被有心之人所窥探到。 双方各执一词,彼此争论不下。 桑静婉很想说:杀啊!必须全杀了他们! 不能留活口! 可惜,她此时就犹如砧板上的鱼,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还是谢玉桐出面,拍板做了决定。 “查找典籍记载,尚还需要一些时间,此女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否是因为被王蛊寄生,为王蛊所操纵,犹未可知。” “我们不妨先做两手准备,分出一派人去,查清楚此女究竟是来自下面哪一个侍灵族,暂且观察着,待到事情有了定论,再行决定是否诛杀也来得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个决定合理,便也就没什么意见,全部都同意了。 桑静婉有些急了。 等啥啊?先杀了能咋的! 可惜,她再怎么急,也没有用。 没有人能够听见她的心声。 国师府的人,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个个吃喝拉撒睡,几乎全都在藏书阁里解决。 经过众人孜孜不倦的努力,终于…… 翻遍了藏书阁的典籍,也没能找到一丁点儿,关于王蛊与祭品共生的记载。 “会不会是尊上你看错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王蛊寄生,只不过是这女人为了洗脱罪名,使出来的障眼法。 三长老整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却到底忌惮着谢玉桐的实力,不敢把话说的太难听。 谢玉桐摇了摇头:“我有和二长老去查看过,王蛊的确不见了。” 她扬了扬下巴,朝着人群正中间坐着数羊的桑静婉看了过去。 “根据我们锁定到的王蛊的痕迹,就是在她的身上。” 王蛊就是整个国师府的神力来源。 若是王蛊此时已经与桑静婉融为了一体,那就意味着,他们要奉桑静婉为主。 奉一个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为主,往后任凭她差遣,任凭她生杀予夺,这…… 国师府还能留下活口吗? 可若是不奉之为主,那又与自掘坟墓何异? 失去王蛊的庇佑,用不着百年,国师府的荣光便将不在。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我们可以和那位姑娘谈谈?” “就算是下地狱轮回,判官都还要一条一条的,数清楚那人的罪过才行,总不能,咱们无端承受了来自于王蛊的怒火,却根本不知道,王蛊的怒从何来吧?” 二长老谨慎道:“又或者,这其实也根本不是王蛊的怒火,就只是那位姑娘对咱们有所不满呢?” “若是如此的话,事情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堵不如疏,冤家宜解不宜结,如若这事情真的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兴许才是皆大欢喜。”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有道理。 “我看二长老说的十分有道理,这堵不如疏,王蛊毕竟是庇佑咱们国师府近千年的神物,与咱们国师府息息相关,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 “咱们虔诚的供奉王蛊这么些年,王蛊也对咱们多有庇佑。” “如今骤然生变,实在是蹊跷。” “不妨就先与人谈谈,看看可有什么化解之策,再行决断也不迟啊!” 众人紧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 “先与人谈谈……” 众人意见十分统一,都没有网销毁王蛊上想。 无论有多少明争暗斗,他们不都不曾想过,伤害王蛊。 毕竟,王蛊在,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国师府后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皇室的座上宾,便是见了皇帝,也不必行礼。 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风光得意了这么些年,岂能甘心沦为他人脚下泥,任其宰割? 且他们根本不怀疑,一旦他们国师府失去了王蛊的庇佑,没了现如今的地位和神力,第一个挥刀砍向他们的,就是一向对他们礼遇有加的各国皇室。 谈谈…… 众人纷纷看向桑静婉。 刚刚他们说的话,也都没有背着桑静婉。 是以,她也十分干脆,没有兜圈子。 “只要你们杀了桑氏一族,我就在这儿,当你们的什么王蛊。” “随便怎么都成。” 除了杀掉桑氏一族那些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家伙,桑静婉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就没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了。 与那个操纵她人生,无限重置轮回她人生的狗东西对抗? 这些都是要顺其自然去发展的事情。 就像她现如今,一出来,就直接刺杀谢涵,可不就得到了个有关于王蛊的线索吗? 至于杀不杀国师府的人…… 倒是不着急。 她现在更想知道,如果不是由她亲自动手去杀桑氏一族的那些人,是否还会继续重置。 如果不会的话,那么依照这个逻辑,其他有可能会触发重置的剧情点,大概也是会有同样的逻辑漏洞可以追寻。 桑静婉颇有耐心的想。 现如今,她最不怕的,大概就麻烦了。 反正,终归是要重来的。 无非就是晚些时候重来,又或者是早些时候重来罢了。 实在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算真的不再继续重来了,又能够怎么样呢? 于她来说,没有丁点儿的影响。 左不过多活了这么些次,虽然说偶尔会有些憋屈吧,可终究还是她赚到了。 换个方向想,她可是白白比别人多了几百年的寿命呢。 ……艹!根本换不了一丁点儿的方向。 这该死的重置人生,无限轮回,爱谁要谁要吧! 她是一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众人不知道桑静婉在想什么。只觉得人身上的气势,忽然间就变了,像是想要毁天灭地,把他们谁给撕碎了一样。 着实可怕。 但听着人的诉求,似乎又十分的简单。 只是诛杀桑氏一族…… 这似乎好像也是哪一个侍灵族? 众人不由得想,这桑氏一族,莫不是与人有什么仇怨? 如此的话,是否有些公报私仇之嫌? 他们若是就这样,轻轻松松的遂了人的意,是不是有些太过于没有立场了? 到时候会不会就被当成予取予求的奴仆,肆意驱使? 国师府众人,此时都难免有些神色凝重。 他们拿不定主意,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谢玉桐。 想要将压力转移到谢玉桐身上。 “这位姑娘,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谢玉桐问出了她与众人,都十分关心的事情。 “你在刚出禁地的时候,为何会二话不说的,就朝谢涵攻击起来?可是你们二人之前有过什么恩怨?” 桑静婉顺着她的话,看向了始终淡然自若的谢涵。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甚至,还是那个梦寐以求了许久想要听到的名字。 她没想到,阴差阳错、误打误撞的,这一次的国师府少君,竟然就是谢涵。 若是她一早就能够知道的话…… 桑静婉微顿。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哪怕她能够一早就知道,这一次的国师府少君不再是盯着阿涵那张脸的谢惊鸿,而就是谢涵的话,大概也不会犹豫什么。 比起那些早就失去了意义的答案,她更在乎,如何才能够终止这场荒谬的轮回重置。 “没什么原因。” “就是一时手痒,想试试挑战一下,传闻中颇有实力的国师府少君。” 桑静婉有些痞气的说道:“可惜,试过方才发现,也不过如此。” 她言语间满是挑衅。 惹的国师府的一众人,脸上都忍不住扬起愤怒,捏紧了拳头。 倒是被贬损了一通的当事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另一个也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谢玉桐,再次问道:“如此,我是否可以认为,姑娘对国师府并没有什么仇怨,并不是非要将国师府屠戮殆尽不可呢?” 桑静婉“唔嗯”了一声,倒还真就仔细的思考了盏茶的时间。 要说她对国师府完全没有恨意,那也不对。 究根结底,造成她如今一切不幸的源头,可不就国师府吗? 推动这一切发生的,是桑氏一族那些黑了心肝的伪君子。 可如果,国师府没有以他们这些侍灵族为祭品的话,又怎么会有后面的诸多事情? 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是鲜活热烈的生命,合该人人平等才对。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又比谁高贵了呢? 凭什么就要把人分个三六九等,把他们侍灵族,当成是食物一般,随意的收割性命。 若说桑氏一族,人人都该遭到报应,国师府这些罪魁祸首,也不遑多让。 谢玉桐见她面有迟疑之色,心中多少也是有了计较。 此女,与国师府之间,恐怕是有过节。 “不能说我对国师府没有仇怨吧,只是要说什么屠戮殆尽,却也完全不至于此。” 桑静婉很坦诚的说道:“相对于桑氏一族,我还是很愿意与大家伙和平共处的。” 如此,似乎只要帮着把桑氏一族给解决掉,就也成了。 只是…… 谢玉桐迟疑了片刻,不由得又问:“敢问姑娘,在禁地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何我国师府的圣物,会突然间出现在姑娘的体内,几乎是快要与姑娘融为一体?” “那我怎么知道?” 桑静婉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今天突然间说的话,我恐怕也不知道,我的身体里面,竟然还住着什么王蛊。” “至于禁地里面又能发生什么事?” “我不过是如往常……我不过是在里面循着光亮往出口找罢了。” 旁边之人,张了张嘴,还想要再问些什么。 谢玉桐没有给人这个机会,轻笑着应了下来:“桑氏一族倒是十分好解决,姑娘既然有此一求,我国师傅上上下下自然会竭尽全力,只盼着能与姑娘修复好关系。” 她嘴上说的漂亮。 心中却根本不以为然。 这桑氏一族他们自然是会要去看看的。 只不过,她想的是……既然人提到了这个桑氏一族,想来就是与之有些渊源的。 无法从人口中,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未见得,到了这个桑氏一族,还会一无所知。 谢雨桐应承的很快。 把其他人想要说的许多话,全部都按回了肚子里。 随后她便吩咐人,前往桑氏一族调查真相。 却没有想到,桑氏一族的听说国师府来人,打听有关于桑静婉的消息,顿时以为桑静婉得罪了国师府,很是编排了人一通坏话,并直接与人做了切割,扬言往后,桑静婉与他们桑氏一族没有任何关系。 国师府的人这才明白,桑静婉之所以提出要杀了桑氏一族的人,是因为跟这些人有仇。 想要打听的消息,半点儿没有打听出来。 国师府的人干脆也就不客气了,提起刀来,愤而杀之。 结果,甚至等不及他们回去国师府复命,一切就又都回到了原点。 剧情,又一次重置了。 桑静婉看着四周的环境,恨得咬牙切。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并不是她之前重置最多次的起点——前往禁地的践行时间。 第309章 桑静婉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里是国师府。 她着实是懵了好一会儿。 甚至有些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又被重置了。 不然,她为何会在国师府呢? “你醒了?” 熟悉的面容出现,熟悉的语气,让桑静婉更加的茫然。 “阿涵?” 难不成,她是回到了第一次的时候? 桑静婉隐隐有些激动,眼里瞬间积聚起雾气,婆娑朦胧。 谢惊鸿微怔:“你认识我?” 阿涵……真是许久不曾有人喊过这个名字了呢。 桑静婉沉默的盯着人瞧了瞧。 的确是她熟悉的样子,那眉眼间的温婉可阿涵好像并不认识她。 “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我为什么在这儿?” 桑静婉没有回答谢惊鸿的问题。 她现在更想知道,此时,她究竟处在哪个时间线里。 谢惊鸿眨了眨眼,像是在怀疑对方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 “这里是国师府。” 桑静婉悬着的心,安稳了些许。 “我是这里的少主,我姓谢。” 桑静婉悬着的心,又安稳了些。 “你可以喊我惊鸿。” 桑静婉本来悬着的心,啪叽就死了。 “谢惊鸿?”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分外熟悉的人。 很难把她跟谢惊鸿联系到一起去。 被重置了这么多次,桑静婉遇见最多次的,便是谢惊鸿了。 可以说,她对谢惊鸿的熟悉,比对她自己都深。 哪怕是与阿涵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但谢惊鸿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漠然高冷的气质,也能瞬间让人的分辨出,她们不是一个人。 可眼前这个人,明明就阿涵的模样、阿涵的气息、阿涵的声音……一切都与她记忆里的阿涵一模一样,却成了谢惊鸿。 桑静婉迷茫了。 这到底给她整哪来了啊? 谢惊鸿不明白眼前之人为何看她的目光逐渐复杂。 而且这人刚刚喊她……阿涵? 她像是被人勾起了久违的记忆,神色恍惚。 曾经,她是谢涵来着。 是国师府的少君。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谢涵这个名字,好像被所有人都给遗忘了。 就好像这个世间从来没有过谢涵这个人。 所有人都说,她是谢惊鸿。 连她自己的记忆里,都多出了一份……她是谢惊鸿。 可明明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是谢涵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她就不再是谢涵了。 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她甚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所有人关于她是谢涵的记忆,会在一夕之间被清除了个彻底。 无人知晓,无人记得。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魔了。 怀疑谢涵本来就不是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植入了另外一个与她不相干之人的记忆。 可是…… 独属于谢涵的那份记忆,实在是太过于真实,太过于深刻。 她明明就是以谢涵的身份长大的。 还有……记忆中的她,明明是国师府的少君。 莫名被人偷换了记忆,所有人都不记得谢涵这个人之后,她的身份也变了。 明明身边的那些人仍旧一模一样。 他们却称呼她为“少主”……国师府没有了尊上,自然也就没有嘞少君。 她的师尊,成了国师府的家主。 国师府好像一夜之间,跌落了神坛。 不过,还好,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渐渐的,也就适应了。 再后来,她发现师尊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两人互相提防,逐步试探,最后摊开了聊,这才发现,她师尊谢玉桐也记得谢涵! 她们有着一份共同的记忆! 只是所有人,仿佛都一夕之间,不记得谢涵了。 尤其是谢涵自己,好像也不记得了。 谢玉桐也只能静观其变。 如今倒是好了。 两个人确认彼此都有这份记忆,便有了可以交流说话的人儿。 不然的话,还真的有些怀疑人生。 叫人混迹在其中,分不清真真假假。 同时,她们也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在查阅了国师府的诸多典籍之后,发现很有可能是因为,有人更改了时空,又或者是穿梭时空。 她们应该是在某一个时间线,被遗留下来的。 只是这样一来,二人不免更加困惑。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们呢? 是谢涵,还是谢惊鸿? 又或者,都是她们?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儿,两个人想来想去,到底也是没什么头绪。 最后索性,继续这样维持下去。 同时,也在更努力的翻阅典籍,查找真相。 前一阵子,她们倒是查到,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与王蛊有关。 传闻中说,王蛊具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可以带着人,穿梭到任意一个时空的任意时间线上。 同时,穿越者在那个时间上,做出来的一切行为,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未来的发展。 如果影响过大,后世的人,就会被自动修动记忆。 比如,明明在两百年前已经死去的人,两百年后的人们,都知道这人已死。 但若是突然间,有人穿回两百年前,把这个人给救活了,后世人的记忆,就会自然而然的被修正成“这个人还活着”。 可如此,也势必会产生蝴蝶效应,影响某些事情的发生或者结束。 又或者,一个本来存世的人,忽然间被穿越回过去的人给杀了,并抹除了一切有关于这个人的痕迹,那么,后世的人就会被自动清除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但凡事总有意外。 这个过程中,极有可能会因为要清除掉的记忆太多,或者太频繁,产生一部分遗漏。 比如某个人信仰者众多,忽然间这个人消失不见了,被抹除掉了,就极有可能会产生许多人的记忆错乱。 明明不存在某个人,却始终记得存在有某个人。 谢玉桐跟谢涵最后总结出来的就是,她们极有可能,就是被时间线消除记忆时遗漏的。 所以她们明明记得,却找不到任何另一个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她们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究竟会是谁的消失,又或者是穿梭时空,更改了什么事情,最终导致了她们多出来一份记忆。 毕竟,既然是影响到他们了,说明此人,一定是跟她有所交集的。 可哪怕她们保留一份多出来的记忆,也终究没能找出一个共同的人来。 别说共同了…… 不共同的都没有。 谢惊鸿收回心思,目光落在桑静婉的脸上时,明显带着几分好奇。 刚刚这个人喊她阿涵。 会不会有可能,她就是那个第三人呢? “你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国师府了吗?” 桑静婉摇了摇头。 别说她真的不记得,就算是她记得……可也总不能说,她重置了时间线,已经在这儿循环很多世了吧? 这还不被人当成是疯子? 况且,她现在,也是真的不知道,此时处于哪一个时间线。 实在也是,循环了这么多次,从未有过这样的开场。 谢涵也没有怀疑:“那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吗?” “我是在国师府北苑的一个荒废了许久的偏院发现你的。” 她说着,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说来也是奇怪,那地方平常少有人去,偏偏前几日我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下意识往那边去了。” “总觉得我应该过去。” “结果就在那里发现了你。” 谢惊鸿对桑静婉有种莫名的信任,说话也就没什么保留。 “也不知道你是在那里躺了多久,我当时还以为你死了呢。” “后来发现你尚存一丝气息,我便把你捡了回来。” “你在这儿足足昏睡了七天的时间。” “我原本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倒是没想到人醒是醒了,结果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惊鸿眨了几下眼,带着好奇看着人:“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她兀自嘀咕:“说来也真是奇怪,国师府向来守卫森严,平日里即便是多飞进来一只鸟,都逃脱不掉守卫们的监视,可偏偏你的出现,谁都没有发现。” “没有人知道你是如何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 在发现桑静婉之后,她就问过国师府的守卫了。 谁都没有发现在北苑那边多了个人。 众人如今都在猜测着桑静婉的来历。 尤其是…… 一个无声无息,可以躲过国师府重重守卫的人,也让他们不得不忌惮谨慎。 今日能突然间出现个不知是谁的人,来日焉知不会再出现哪个想要刺杀他们的? 桑静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北苑?” 她心里有些骇然。 第一世时,她就是被阿涵藏身在北苑。 越来越多的巧合,让她忍不住怀疑,难不成,现在是回到了第一世? 可若是第一世,阿涵为什么会成了谢惊鸿呢? 桑静婉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不过,我依稀记得,我似乎是来自桑氏一族。” “当时我的族人们跟我说,前往禁地主持祭祀,是我想要成为少族长的必经之路,是我的责任。” “于是我就在他们的满怀期待之下,踏上了前往禁地,主持祭祀之路。” “我只记得我进了禁地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桑静婉扶了下额头,隐有头痛之事。 谢惊鸿见状,赶忙伸手扶着人躺下。 “桑氏一族?” “你竟然是桑氏一族的人吗?” “前往禁地,主持祭祀……”谢惊鸿轻声呢喃:“如此说来,你便是这一次侍灵族献上来的祭品了。” “祭品?” 桑静婉仿佛十分困惑不解,眼睛里满是迷茫。 谢惊鸿点了点头,随即顿生怜悯:“你的族人们,没有跟你说过这事儿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大概是骗了你!” “自古以来,侍灵族依附着国师府生存,享受着国师府给他们的资源,得以窥探天地规则,寻求大道长生。” “作为交换,他们则需要每百年,献上一位祭品,供国师府使用。” “不过,国师府也不是什么样的祭品都收。” 谢惊鸿微微冷凝着小脸:“虽然没有要求一定要各个侍灵族送上最有天赋的弟子,但也不能太差。” “又或者天赋虽然不佳,但至纯至真。” “为了筛选各个侍灵族送上来的,国师府特意设置了一处禁地。” “这禁地的一端连着国师府,另一端则是分叉成了不同的路口,分别通往各个侍灵族。” “若是有哪个侍灵族,连续三次没有合格的祭品奉上,国师府便会取消其侍灵族的身份,令其就此泯然于众。” 谢惊鸿看着桑静婉:“桑氏一族在前两次的献祭中,并没有合格的祭品出现。” “如今这是第三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本应作为祭品出现的你,并没有出现在禁地,而是莫名出现在北苑那边的荒废偏院。” “但是却要恭喜你,桑氏一族未来三百年的富贵,倒是被你给保住了。” 桑静婉:…… 闻言,桑静婉险些呕出来。 谁要保住桑氏一族那些虚伪狗辈的富贵啊! 啊啊啊啊啊,真是气死她了! 心里呕的要死,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桑静婉笑容十分勉强:“是吗?那他们可真是幸运啊!真是便宜了他们啊!” “嗯?” 谢惊鸿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人有些咬牙切齿的,好像不是很高兴桑氏一族被保住了未来的富贵。 不过,想想也是。 任凭是谁知道了自己是被诓骗来做祭品的,大概都不会太高兴。 向国师府献上祭品,本来也不应该是什么秘密才对。 但这什么桑氏一族,却将消息瞒的这般严实,让这个来当祭品的人,完全一无所知,可见是别有居心。 如此做派,定然不是好饼! 桑静婉抿着嘴,克制着情绪,不想被谢惊鸿发现异样,索性转了话题:“以前会有这种,祭品出现在其他地方的情况吗?” 她捏了捏额头,故作生痛的模样:“进了禁地之后的事情,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以前倒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谢惊鸿看着人,倒是没有怀疑什么。 “不过,禁地之中,充满了各种风险,但同时也伴随着无数的机遇,像你这样的情况,兴许就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吧。” 第310章 解惑 桑静婉低低的“哦”了一声。 似乎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太过于好说话,她放松了些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着关于祭品的事情。 “既然如今,你已经确定,我就是桑氏一族送上来的祭品,那你是要杀了我吗?” “或者把我送去什么地方?” “我还不知道,我这个祭品究竟是何归宿呢?” “我的族人,没有跟我说是来做祭品的,冷不丁知道这样的真相,还怪有些接受不了的。” 她故作痛苦,苦笑道:“就算是要死,总也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否则我真的是要死不瞑目了。” 谢惊鸿“唔”了一声,略显迟疑。 “你刚刚说恭喜我……”桑静婉抬起头,露出几分黯然伤神来。 “我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合时宜。” “你该恭喜的不应该是我。” “我的族人因为我的献祭,获得了未来三百年的荣华富贵、三百年年的休养生息。” “这于他们来讲,自然是天大的喜事。” “可于我而言,这不过是场灾难,是一场被人欺骗,被彻头彻尾的欺骗,至死都不知真相的……不怎么光彩的奔赴死亡。” 她这个模样,实在是过分惹人怜惜。 桑静婉尤其知道,从前的谢涵,就是最最见不得她的这副模样。 其实事隔这么多年,这么多次循环轮回,对于真相、对于欺骗、对于背叛、对桑氏一族那些虚伪狗辈,桑静婉早就没有了太多的情绪。 装出这副可怜样子,博取谢惊鸿的同情,想要从人口中,探究出更多的真相是其次。 最首要的,是她想要确定,如今的这个谢惊鸿,究竟是不是她的阿涵? 如果是的话,那现如今的这一切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折腾来,折腾去的,事情竟然又重新回到原点了? 可又不是很说得通……如果现在的时间线,就是她第一世的时候,阿涵为何会完全不认识她? 甚至她也不是从禁地出来的。 可偏偏她出现的地点又是北苑…… 第一世的时候,阿涵就是把她藏在了北苑,一个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僻静偏院里。 太多太多与第一是重合的细节,让她心底不由得有了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只是这猜想,还需要更多的细节来验证。 果不其然的,谢惊鸿如第一世的谢涵那般,对她产生了怜惜。 “你也不用这样的悲观。” 她抿了抿嘴,似乎是在心里做出了什么纠结又艰难的决定,轻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力为你争取的。” “说来,我也觉得每百年一次的献祭,太过于残忍无情。” “虽然这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互相更换利益,可这样只牺牲某一个人,换来更多人可以享受的资源,对那个被牺牲掉的人,实在是太不公平。” “更不要说,这其中指不定混杂着多少像你这般,根本不知内情真相,只是稀里糊涂的被族人骗过来牺牲的人。” 谢涵似是有些感同身受:“尤其是,历经了不知道怎样的艰难险阻,才好不容易从那吃人的境地中逃生出来,最后却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全族放弃,被迫去送死的那一个。” 她实在是有些不敢想,身处于当时的那个环境,人该有多么的绝望,多么的百念俱灰。 桑静婉有些愣愣的看着人。 “阿涵……” 她轻声呢喃,泪眼朦胧。 从前,阿涵也与她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桑静婉一时有些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是不是我执念过深,所以才会看到你?” 这一切一定都是她的想象吧。 再次听到人喊出“阿涵”这个名字,谢惊鸿心神恍惚震颤。 她现在已经可以非常的肯定,桑静婉就是那个知道“谢涵”存在的第三人! “你认识我?” 她语气有些着急,但却十分的肯定。 桑静婉低垂下眉眼,想要否认。 “你认识谢涵的,对不对?” 熟悉的名字,让桑静婉无法在低头逃避。 她目光直视着谢惊鸿,眼睛一眨不眨,想要把眼前的这个人看清楚,分辨明白。 这究竟是阿涵还是谢惊鸿? 为什么与她的阿涵如出一辙的人,会成了谢惊鸿呢? 也许是太过于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谢惊鸿坐在床边,抓住了人的手:“说来你可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我的确拥有着两份记忆。” “我此时的身份是国师府的少主谢惊鸿。” “可我依稀还记得,我是国师府的少君谢涵!” 闻言,桑静婉登时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 她、莫非真的是谢涵? 两份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这话说来荒谬,你可能也不会相信,其实连我自己有时候也分辨不清楚,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是谢惊鸿,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谢惊鸿,没有人记得谢涵这个名字,就仿佛这世间从来没有谢涵这个人存在。” “可我很清楚的记得,我是谢涵……” 谢惊鸿微微有些哽咽,似是积压了多年的心事儿,一瞬间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冲刷的人难以冷静。 “明明前一天,所有人都还记得我是谢涵,结果一觉醒来,我仿佛是换了一个世界,没有人再记得谢涵,而我也从国师府的少君谢涵变成了国师府的少主谢惊鸿。” “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我身边随侍的人,甚至还记得我前一天说过的,早饭的时候,想吃荠菜馄饨。” “他们准备了荠菜馄饨,也按照我的喜好,放了虾皮、榨菜跟芫荽碎。” “明明他们记得的,一切有关于我的事情,我的喜好,甚至是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却独独忘记了我是谢涵。” 她无声的落下一滴泪来:“这个世界上,仿佛就只有我还记得我自己。” “好在后来,我发现在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记得我。”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敢确定下来,那个叫谢涵的我是真的存在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消失,之后有关于她所有的一切,都被谢惊鸿所取代了。” 谢惊鸿目光炯炯的看着桑静婉:“如今,你是我碰到第二个,喊出阿涵这个名字的人。” “所以,你是认识我,认识谢涵的,对吗?” 桑静婉忽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过很多的可能,从没想过……两个本该平行的时间线,居然交叉了。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的发生。 以及…… 桑静婉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去相信她说的话。 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阿涵成了谢惊鸿。 那岂不是说,阿涵从此真的就要不存在了? 被谢惊鸿取代了人生,从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这根本就不公平。 但似乎,于谢惊鸿来说,也没有多公平。 谢涵失去了名字,谢惊鸿却连活着存在的机会都没有了。 哪怕…… 桑静婉抿了抿嘴。 哪怕真要说起来,谢涵其实就是谢惊鸿,谢惊鸿就是谢涵。 可她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混乱感。 就仿佛前世与今生……真的还是同一个人吗? 桑静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谢涵。 甚至连与人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更何况,即便谢惊鸿还记得自谢涵这个身份,可如今,她的记忆里,只怕是还没有她的存在。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她呢? “我不知道……” 桑静婉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微弱,显得不怎么坚定:“我只恍惚间,好像是看到了一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 她低垂下眼眸,掩饰情绪:“我不知道那究竟是我的梦还是什么。” “当时,我刚从禁地出来,你过来接我,将我藏在了一处偏僻没有人的院子里。” “你跟我说,你是谢涵。” 桑静婉收拾好情绪,抬起头来,看着谢惊鸿:“你让我相信你,安心的住在这里。” “之后呢?” 谢惊鸿不知道是不是信了桑静婉所言,语气急切的追问。 桑静婉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当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多错多,少说少错。 一点儿不说,肯定是不行的。 既然她喊“阿涵”的时候被听见了,不解释几句,只怕会引起怀疑。 更不能说假话。 不然这会儿说完,等下忘记了,到时候对不上嘴,反而不妙。 倒不如实话实说。 谢惊鸿果然没有怀疑什么,反而为多了一个线索感到高兴。 既然,又找到了第三个还记得谢涵的人,那就还可能会找到第四个、第五个的吧?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十分和谐。 提及关于“谢涵”的记忆,谢惊鸿少不得就要带着桑静婉去见见另外一个知情人——谢玉桐。 想到要去见从前的师尊,桑静婉还是有些忐忑的。 担心会被看出来什么。 她曾经跟随着修习过国师府的秘术。 哪怕她当时的修为,已经远胜过国师府中的大多数人。 可与这位师尊比起来,仍旧还是差上了许多。 她实在不知道,这位师尊的修为,究竟是深不可测到何等地步。 最重要的是,会不会看出来她的不对劲儿? 似乎,她的身上,还寄生着国师府的灵物王蛊。 桑静婉有心想要拒绝,可看谢惊鸿的样子,多少也知道,这事儿只怕是拒绝不得。 就算她以身体还没恢复好为借口,拖延了些许时日,只怕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早晚得要面对上这一遭。 更别说,她是“病着”,谢玉桐可没有病着。 真想见她的话,怎么都能过来见她的。 想明白了这些,桑静婉索性也不纠结了。 躺平,摆烂。 谢玉桐看见桑静婉的第一眼,记忆就增多了起来。 她微皱了下眉,打量着这个约摸、也许是她徒弟的天外来客? “你身上,有我国师府的王蛊。” 谢玉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 桑静婉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但很快,她又压下的情绪,露出迷茫之色:“王蛊?那是什么?” 这个时候她,理应不明白王蛊是什么才是。 说来也是奇怪,第一世的时候,谢玉桐可没有说她身上有王蛊什么的。 怎么这回…… 谢玉桐沉默不语,面无表情。 倒是谢惊鸿十分热情的跟人解释起王蛊来。 “……这是我们国师府最大的倚仗。” 上辈子早就已经听过有关于王蛊之事儿的桑静婉,再听了一次并没有多意外。 只不过适时配合着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 却不曾想,自己的伪装,早就已经被一旁沉默不语的谢玉桐给看穿。 携带前世记忆的人吗? 这个徒弟,似乎有点意思。 “既然王蛊选择了你,说明你与我国师府有缘。” “我瞧着你天资还算不错,便拜入我门下,给我做个弟子吧。” 虽然看似是询问桑静婉,实则根本就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谢玉桐静静的看着桑静婉。 明明她什么话都没有说,桑静婉却感觉自己仿佛是被看穿了一样。 仿佛她心里头所有的小秘密,都在此时无处遁形。 “我……” 桑静婉其实很想拒绝。 给人做过一世徒弟的她,可真是太了解这位师尊的性格了。 在阿涵的眼中,这位师尊是温柔似水的。 是对名下弟子们爱护有加的。 可实际上…… 她的这位师尊,腹黑的很。 看似如高岭之花般不可靠近,实则私下里,十分的喜欢捉弄人,且趣味儿恶劣。。 她第一世的时候不知道被人捉弄了多少次。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真就不想拜人为师。 不过…… 尚且还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还会继续循环,便是认下了也无妨。 若是这一世,能够侥幸不再循环,那她就当是提前倒霉一下,换往后余生的幸福安稳。 若是这一世还会继续循环…… 就算这人想要压榨捉弄她,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 桑静婉眼眸微敛,心里盘算着,这一次,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杀桑氏一族。 由她亲自动手肯定是行不通了。 从上一世来看,由国师府的人动手,也是行不通的。 那么究竟,是无论任何人对桑氏一族动手,都会让她陷入循环,再次复活桑氏一族,还是,总有什么人,是可以打破这个规则的呢? 桑静婉想要再试试。 而这世间,除了与桑氏一族有灭门之仇的,能够再一次名正言顺诛杀桑氏一族的,约摸就是天子了。 不如这一次,她去杀个皇帝玩玩? 就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牵连到国师府。 桑静婉心里还是不愿意给国师府惹祸的。 这么一想,她就也不想答应谢玉桐了。 第311章 心魔 “怎么,有心事儿?” 谢玉桐看出人的迟疑:“还是看不上我这小小国师府?” “不愿意给我做徒弟?” “没有……” 桑静婉下意识的否认。 她倒也没有不想做谢玉桐的徒弟。 凭心而论,第一世,谢玉桐对她虽然说不上多热络,但也是悉心教导,没有厚此薄彼过的。 可以算得上是,她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甚至可以算是……来自同类的温暖。 她抿了抿嘴,略犹豫了片刻,坦然相告:“我是担心,会连累你们。” 桑静婉简明扼要的说了桑氏一族欺骗她做祭品,以及她心中的恨意。 “……如果他们对我坦然相告,我未见得不会不同意,尤其是,在我对桑氏一族的责任心,尚有满腔热血、责无旁贷之念时,可偏偏,他们选择了欺骗。” “当我踏入禁地,深陷困境无力逃脱,恐惧滋生,却不知结束的尽头在哪里。” “甚至,连求死都做不到。” “那样的日子,我熬了不知道多久。” “通往国师府的路,仿佛没有尽头。” “我时时刻刻、战战兢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什么东西给抓走、袭击。” “我就那样,在一条白茫茫,看不见尽头的小路上,一刻也不敢停的往前走。” “我不敢疲惫,不敢犹豫,生怕离了这里,就又不知道会进去哪里,面对什么。” “你们能懂那种恐惧吗?” 尤其是,她在这样的恐惧里,循环轮回了几十次。 “……我恨不能将那些人挫骨扬灰!” 桑静婉眸中的恨意不似作伪,谢玉桐不由得有些皱眉。 她轻语:“你这般执念,恐怕会生出心魔。” “难道我不该执念吗?” 桑静婉眼中的恨意更真切了许多:“我不应该报仇吗?” “他们如此对我,我不报复回去,难道是要以德报怨吗?” “那何以报德?” “凭什么我受了委屈,就要自己咽回去?” 谢玉桐沉默了片刻,看着眼前情绪明显激动的人,待人情绪稍稍稳定了些,才道:“倒也不是说你不应该报仇。” “更不是让你以德报怨,受了委屈要往肚子里咽……” 桑静婉怒目瞪着人,根本不相信人说的。 “我且先问你,若是让你杀了桑氏一族所有的人,你可会觉得舒心,可能消除恨意,去除执念,不再受这件事儿的困扰?” 谢玉桐声音平静。 “自然!” 桑静婉没有丝毫的犹豫。 原本她对桑氏一族的恨意,在这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中,早就已经淡薄了。 或许不是真的淡薄,无非是她已经疲倦了,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记恨那么旧事儿。 可没有精力去顾及,不代表伤害真的就抹平了。 报复桑氏一族那么多次,看似是爽了,可每每轮回循环,又要重新面对那些丑恶的嘴脸,让她的每一次报复,都好像是精神胜利一般,实在是如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的难受。 每一次再重新面对桑氏一族那些人的嘴脸,他都有种被这些人嘲笑自己是个小丑的恶心感。 如今再次想起,她只觉得恶心更甚! 可话又说回来…… 杀了桑氏一族的那些人,她真的就能够彻底放下了吗? 过往造成的那些伤害,遗留在身上的那种伤疤,真的会因为施害人的死去,从而被抹平吗? 桑静婉忽然就有些不大确定。 哪怕她刚刚说的十分肯定。 可到底…… 她从来没有真正成功的杀死过桑氏一族那些人。 谢玉桐将她的迟疑,同样看在眼里。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那你便去做吧!”她声音稍显柔和道:“用你想用的方式,尽情去报复你恨的那些人。” “国师府会当你的后盾!” 桑静婉不解的看着她,想不明白她的用意。 “你的身体里有着王蛊,那便是国师府,所有人都要守护的。” “即便你不愿意拜我为师,仅凭着王蛊的缘分,国师府也应当护着你。” “你想做什么,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 “如今这世上,敢与国师府为敌的,尚且还没有出现。” “只是有一点,不算是我对你的要求,只能说,是我对你的忠告。” “执念易生心魔,若是你身上没有王蛊,那便也就罢了。” “可你如今与王蛊共生,一旦执念生成心魔的话,极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可预料之事。” 谢玉桐十分语重心长。 “不可预料之事?比如呢?” 桑静婉微微皱了皱眉,目露不解,随后又眼睛一亮,充满了探究。 她在国师府修习时间最长的那一世,也不曾接触过什么有关王蛊之事。 虽然看过零星的一些记载,可到底,只言片语不足以窥见其貌。 加之在当时,她并不怎么在意,就更加没有多上心。 如今她倒是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有关于王蛊之事。 想知道,她这般陷入循环不得解脱,是否与这什么王蛊有关? 在幕后操纵着剧情改写的,是不是这所谓的王蛊? 如今谢玉桐主动提起,这或许是她探寻王蛊之秘的契机! 如果有可能的话,或许她也可以不用再循环也说不定! 谢玉桐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国师府有关于王蛊的记载并不是很多。” “我所知道的也很少。” “只知道,王蛊是以人的情绪为食,尤其爱吃欲望执念滋生出来的心魔。” “这也是为什么,以往侍灵族送上来的祭品,都会选取痴傻者。” “他们更加纯粹、天真。” “便也就不容易滋生出心魔来。” “只需要无忧无虑的活着,提供些许微弱的能量。” “王蛊也并非只食用负面情绪,那些积极的情绪,也可以成为他的养料。” “只不过积极的情绪和负面的情绪,对他的影响并不相同。” “积极的情绪,只会让王蛊产生更多的灵力,从而庇佑国师府。” “但如果是负面的情绪,王蛊就会反噬国师府,给国师府带来毁灭的灾难。” 谢玉桐叹息:“国师府的王蛊,本来就是由众神的心魔执念所化。” “原本是要焚毁的。” “奈何,国师府的先祖,生了贪念……” 谢玉桐似有难以启齿之色:“因着一缕贪念,王蛊被强行留在了凡间,自此,世间便多了凌驾于众生与皇权之上的国师府。” “没有人不畏惧那顷刻间毁天灭地的神秘力量。” “可是,使用王蛊的力量,也是有代价的。” “同时,王蛊的力量,也并非无穷无尽。” “于是,国师府的先祖,便与人间皇帝做了约定,在获得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后,退隐避世。” “人间皇帝没了卧榻之侧酣睡的猛虎,自然无所谓给国师府一个吉祥物般的位置。” “甚至还可以借由国师府的名头来愚民。” “而国师府的先祖,也在不停的摸索中,找到了为王蛊补充能量的方法。” “于是,这世间就多了许多侍灵族。” “旧的侍灵族,逐渐消亡。” “新的侍灵族,接着补上。” “一茬接着一茬,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可祸患就是祸患,人间的皇帝,绝不会因为祸患的暂时隐退,就轻易放下戒备。” “国师府也日渐因为有了饲养王蛊的方法,开始想要再次出世。” “于是,双方终于不可避免的,开始了交战。” 谢玉桐抬头看着桑静婉:“你可知道人间的帝王,与国师府博弈之后的结局?” “总不能是国师府输了吧。” 桑静婉觉得这个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若国师府真的输了,她此时也不会在这里了。 “自然没有。” 谢玉桐笑了笑:“否则你我,此时怕也不会就在这里了。” “国师府赢了。” “赢的还十分漂亮!” “当时执掌我国师府的先祖,直接屠戮了皇室,扶持新帝上位。” 桑静婉有些目瞪口呆:“屠戮皇室?” “意思是……全杀了?” 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凶猛了吧? 皇室诶…… 又不是什么大乱的时候,万众瞩目的,竟然就这般轻而易举的杀了? 朝中文武百官,难道就没有一个出声反对的吗? “全杀了。” 谢玉桐轻声细语:“也由此,我国师府的地位,在如今才会更高一层楼,早已是今非昔比。” “甚至偶尔,也会有人出世而去,下山辅佐皇室或者贤王。” 似是看出人的疑惑,谢玉桐解释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语言上的反对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但你可知,国师府的先祖,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 谢玉桐问。 桑静婉摇头。 她又不是国师府先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国师府的先祖是怎样想的? “因为皇室中的人,发现了关于王蛊的秘密。” “当时的皇帝,实在是太想赢了。” “执念生成了心魔。” “被王蛊悄悄的找上,二人便做了交易。” “王蛊依靠着皇帝的躯体,开始他的铲除国师府计划。” 桑静婉微惊:“铲除国师府计划?” “王蛊?” 一只大虫子?要铲除国师府?咋铲除? “他不是受你们供养的守护神吗?为何还会想要铲除掉你们?若是真将你们给铲除了,岂不是以后他都没有了供养者。” “还是说,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供养者,所以不需要你们国师府了?” 谢玉桐笑了笑:“你还记得我最开始说的,王蛊的遗留,是源于国师府先祖的贪念吗?” 桑静婉点头。 “王蛊是被强行留在人间的。” “被迫庇佑国师府,为国师府的人,提供灵力,追寻大道。” “此举逆天而行,势必会引来天罚。” “可国师府这么多年,始终平安无事,未曾受过波及。” “你说,这会是谁的功劳?” 谢玉桐略有些自嘲,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国师府的先祖。 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该不会是王蛊吧……” 桑静婉有些迟疑的开口,随后又觉得理所应当。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王蛊会想要反杀清除国师府,也就合理了。 毕竟,谁会愿意被迫成为替别人背锅,承受惩罚的那个倒霉蛋呢? 这么一想,桑静婉觉得,这王蛊的命运,与她还真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也不知道,自己与这王蛊的缘分,是否始之于此。 “没错。” 谢玉桐看了桑静婉一眼,轻笑:“说来,这王蛊的遭遇,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都是被迫承受苦果,以成全别人的福运双全。” 桑静婉:…… 她全然感觉不到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你该不会觉得,我应该以此为荣吧?” 瞧着谢玉桐脸上轻松的笑意,桑静婉莫名就觉得有些刺眼。 “怎么会呢?” 谢玉桐声音温和,笑意不减:“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又不是那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桑静婉冷笑。 那她可真是一点儿也没有看出来。 “我倒是觉得,或许解脱王蛊的契机,就在你的身上。” 谢玉桐脸色忽地严肃许多。 “解脱王蛊?” 桑静婉皱眉。 谢玉桐轻“嗯”了声。 “你与王蛊之间,有些极为相似的命运。” “有着极为相似的遭遇。” “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王蛊才会选择了你。” “不过,你也不必觉得高兴,王蛊选择你,可不见得会是因为同情你,想要帮你报仇。” “而是单纯的,觉得你更容易生出心魔,为它所用!” “就犹如……” 谢玉桐声音微顿:“当年的人间帝王一样。” “王蛊想要利用你,铲除国师府。” 她抬头看着桑静婉:“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桑静婉拧眉。 随后冷笑:“合着说来说去,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是想要我,当你的徒弟,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国师府。” 差点就真的被这个女人给绕进去了! 谢玉桐倒是也不否认。 “这只是其一。” “我开始便说了,你想要报复桑氏一族,觉得只有如此,才能平复仇恨,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国师府,我们都会是你最有力的后盾,你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只是有一样……” 第312章 傀儡 “你要控制好自己的仇恨,不要深陷其中,被仇恨蒙蔽双眼,失去理智。” “一旦你被执念所操纵,来日必生心魔。” “届时,你便不再是与王蛊共生,而是成为任由他来支配的傀儡。” 谢玉桐表情严肃,十分慎重。 桑静婉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我如果能够控制的好,不让自己被执念所扰,被仇恨蒙蔽双眼,便有可能让王蛊为我所用?” 谢玉桐点头:“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有这个可能。” “王蛊既然选中了你,定然是因为,你身上有他想要夺取之物。” “很大的可能,就是你心底积压的这份恨意。” “他想要利用你,让你的恨意让你的执念变成心魔,进而强大他自身,在驱使你做傀儡。” “甚至更有可能,你的心魔,于他来讲更为重要。” “所以他肯定会费尽心机,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诱你生出心魔,让你深陷于执念之中,受恨意的蒙蔽,无法理智思考,最终掉入他为你设好的陷阱,一步步走向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哪怕,你无法收服他,但只要你能够克制的好自己的欲望,不让自己为执念所困,为恨意所扰,便极有可能,最大限度的利用他,用他的力量来成就你自己。” 谢玉桐坦然的与人分析。 桑静婉目露深思,沉默良久。 “好!” 她看向谢玉桐:“我答应做你徒弟。” 随着桑静婉掷地有声的应诺,一切,仿佛又都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回到了第一世时的样子。 她又成了谢玉桐的徒弟,谢涵的师妹。 之后的许多日子,也如第一世时那样。 桑静婉与谢玉桐结伴修习,互相练手。 两人的修为都在突飞猛进。 而桑静婉的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查找一切有关于王蛊的资料上。 剩余的时间,才是修习国师府秘术,顺便指点谢涵。 毕竟,这些东西,她早就已经在无数次循环中,学的滚瓜烂熟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桑静婉觉得,她养气的功夫,是越发好了。 如今心态平和的,仿佛是一潭死水。 无论发生什么,都掀不起一丁点儿涟漪。 或许,是时候开始,继续寻求“正确答案”了。 她可是一直都还没有忘记,杀掉桑氏一族这件事儿呢。 直接动手是肯定不行了。 经过她几十次的验证,完全可以确定,由她亲自动手杀掉的,所有桑氏一族之人,都会在下一次轮回中重新复活。 更甚至,她完全有理由怀疑,再次进入循环的契机,就是桑氏一族除她之外的所有人死绝。 而间接杀人…… 通过国师府来间接杀掉桑氏一族的人,也在之前的几次尝试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那就是完全没有可能。 即便是国师府杀掉了桑氏一族,也还是会让她再次陷入循环。 所以通过国师府的手,去处理掉桑氏一族,明显是已经行不通的路。 不过…… 对于间接杀人,能否有效的终止循环,她心中还是比较存疑的。 这其中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她在大量的,查找了国师府有关于王蛊的资料之后,还真就找出了一点线索。 对于为什么,通过国师府,去杀掉桑氏一族,仍旧与她亲自动手杀掉桑氏一族一样,会让她再次陷入循环。 大致可以理解为,她如今与王蛊,是共生的状态。 或者可以说,是互相寄生。 王蛊需要寄生在她身上,获取她的情绪为能量,维系生存所需。 而她也需要寄生在王蛊,方才能够继续存活于世。 毕竟…… 在被王蛊找到的那一刻,她大概是已经在禁地之中濒临死亡了。 为了活下去,才会接受了王蛊的寄生。 同时,也正是因为,她处于临死之际,身体虚弱,才给了王蛊可乘之机。 但凡在当时,她的身子骨再强健一些,王蛊都没有办法,借由她的身体,离开禁地。 可以说,现如今她就是王蛊,王蛊就是她。 如此,国师府的人去杀桑氏一族,自然无效。 与其说借由国师府之手去杀人,是间接杀人,倒不如说,由国师府之手杀掉的人,无异于是她另一只手杀的。 绕来绕去,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最后其实都还是,算作是她杀的。 自然也就是无效的。 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间接杀人。 所以这一次,桑静婉想要换一个方式来间接杀人。 这个办法,就是接近人间的帝王。 她曾经听过一句笑言,若是你想报复整个家族,而偏偏又无能为力,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时,不妨去行刺皇帝。 这样,无论成功与否,只要你被抓,别说是你的整个家族了,哪怕是失散在天涯海角的九族,都得给你揪出来,挨个砍菜切瓜个干净。 桑静婉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不过她并不准备刺杀皇帝。 在她待在皇帝身边,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这人间的朝堂上,关系也十分不简单。 这个皇帝,看似深情无比,好像十分钟爱他一见钟情的贵妃,给尽了人盛宠与体面,风光无限。 可实际上,却又对这位贵妃的娘家江安侯府,百般提防。 甚至是想要除之而后快。 桑静婉观察到,这个人间的帝王在谋划着一件事儿。 他想要利用这位极受他宠爱、仿佛是他真爱的贵妃,来打压他所忌惮的,贵妃的娘家——江安侯府。 江安侯府常年会往宫中,送一味药材。 原本这药材,是拿来给贵妃补身的。 江安侯府认为,身子强健了,才能更有利于怀上身孕。 早日诞下皇子,他们才有更多用尽全力谋划的方向。 比如,扶持江妃的孩子,登上帝位。 却根本就不知道,江安侯府送给江妃的药材,早就已经被那位人间的帝王动过手脚。 这药材不仅不能够补身,助力江妃早日怀上龙裔。 反而还十分的伤身,并具有避孕的效果。 江妃吃的越多,怀上孩子的概率就越低。 可这种事儿,终归是纸包不住火。 帝王的谋划,江安侯府渐渐有所察觉。 于是拜请了国师府的少主,帮忙为之诊脉。 谢惊鸿自然没什么隐瞒的,为人指出了药材存在的问题。 皇帝雷霆大怒。 下旨发落了许多相关之人,一副为爱出气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真的要以为,他有多么的深情。 谢惊鸿又本着医者之心,为江妃调理好了身体。 在此期间,二人相聊甚欢。 知晓江妃身体康泰,帝王借口国事繁忙,许久不曾踏足后宫。 生怕一个不小心,真就让江妃有了龙裔。 可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办法。 且不说前朝到底是不是有那么多事儿忙,他能不能憋的住那么久,他总也得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吧。 总不能就这样为了防着江妃有孕,为了陷害江安侯府,铲除异己,就自己也断子绝孙吧。 那江山岂非要拱手让人? 想来想去,人间的帝王还是去跟江妃睡觉了。 没过多久,江妃便不出意外的有了身孕。 帝王表现的十分开心。 心里却呕得要死,想尽办法,欲要打掉这个孩子。 于是,桑静婉出现了。 桑静婉想来想去,觉得让帝王诛杀九族,指不定就又跟让国师府去诛杀的效果一样。 倒不如,试着建立仇恨,让江安侯府去击杀。 她让帝王如愿,让江妃一尸三命。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人间的帝王,竟然是个小人! 在她帮忙杀了江妃和腹中孩子之后,竟然背信弃义,让人追杀她! 她虽有秘术傍身,可秘术并非一直可用。 尤其是,她才刚刚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儿。 王蛊是要为她承受天道惩罚的。 那段时间,正是虚弱之时。 她十分狼狈的,开始逃亡。 事情倒是也如她最初预料的那般,江安侯府去围剿了桑氏一族。 可没想到,即便换成是江安侯府,以仇人之名剿杀了桑氏一族,她还是再次循环了。 “艹!” 桑静婉真的忍不住骂天骂地了。 狗爹养的桑氏一族,才是这什么狗屁王蛊的真爱吧? 她又在其中循环了多次,终于想出了另一条路。 既然,桑氏一族死,是她循环的关键。 那她若是,不让桑氏一族的人死呢? 或者说,留一人,杀全部! 于是,桑静婉生了个孩子。 这个孩子,便是姜安宁。 桑静婉想着,她有了孩子,她的孩子,也会继续有孩子。 如此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她自然不必再受轮回。 没想到,姜安宁嫁给了黑心肝、烂肚肠的赵家,被家暴致死。 桑静婉又一次陷入了循环。 为了让姜安宁活的久一点,完成她想要的子子孙孙无穷尽,终止循环,桑静婉想尽办法,想要教会姜安宁苟命。 她留下了记载着许多东西的手札。 教姜安宁杀人,教姜安宁谋生。 可这丫头,竟然还是又走回了上辈子的老路,窝窝囊囊的,再次被赵家挟恩图报,骗了嫁妆。 桑静婉心一狠,干脆给她看了一遍前世的记忆,让她知道知道,嫁给赵家,会是个怎样的悲惨下场。 姜安宁重生了。 为了防止她重蹈覆辙,作为循环了近百世,修习国师府秘术,尝试穿梭时空,到其他世界,躲避循环,却终究还是失败的桑静婉,干脆化为弹幕,随时随地提醒姜安宁,不要重蹈覆辙! 干掉一切危险,好好的活下去。 这也是为什么,桑静婉会给王尚留下那句“安宁死,则她生”的话。 姜安宁要是死了,她可不是就复生了吗? 哪怕如今桑氏一族还好好的活着。 这一世,桑静婉防着狗皇帝呢,给江安侯府留了很多线索,让他们清楚,究竟该找谁报仇才对! 也是防止桑氏一族死的太早,会影响她的计划。 左不过,要不了多久,便又是百年祭祀。 她特意等了两百年之后,桑氏一族连续两次,没能成功送上祭品的时机,开始谋划这一切。 找不出合适祭品的桑氏一族,只能逐渐消亡。 而在她的引导下,江安侯府只杀了桑氏一族三分之二的人来泄愤,就查到了有关江妃遇害的真相。 同时,通过她刻意设计,发现可以利用江妃之死,降罪江安侯府的狗皇帝,也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 江安侯府即便是想要将桑氏一族屠戮殆尽,斩草除根,也无法了。 一切都很顺利! 除了…… 谁都没想到,王蛊会忽然间找了新的宿主。 - 中秋。 方婶子等人早早地就起了来,喜气洋洋的拾掇着自己,还专门换上过年时,新作的,只穿了半年就好好收起来的新衣裳。 “我可是听人说,那饕餮楼平日里进出的,都是极有身份的富贵人家下人!” “如今我也是好起来了,连这样的富贵地方,也能够去得了。” 方婶子心情很好,连带着看姜根山也顺眼许多。 “你等会儿给你那脖子好好洗洗,也不照镜子瞅瞅,都黑成什么样子了。” “别出去了,净给我丢人现眼!” 她说着,不免叹了口气:“安宁丫头马上就要去京城了,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要是就此得了贵人的赏识,只怕往后该是定居在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说着,方婶子不免觉得有些伤感。 姜根山木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情绪低落的妻子,沉默无声的在旁边拾掇着自己。 没过多一会儿,隋然两口子就也找过来了。 二人也是同样的焕然一新,都把自己压箱底的衣裳,给拿出来换上了,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婶子,根山叔儿,都收拾好了没有啊?好了咱们就走吧,别叫安宁等急了。”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 方婶子摸着梳的齐整的头发,笑眯眯的走出来。 隋然亲亲热热的上前去,挽着人的手,一起去找姜安宁。 “也不知道,咱们搬新家的时候,安宁还在不在江安县,能不能来跟咱们一块儿燎锅底。” 隋然也和方婶子一样,有些怅然。 方婶子安慰不好自己,倒是安慰起隋然来。 “且随缘吧,都是咱们控制不得事儿。” “趁着安宁还在这儿,咱们多聚聚,也是一样的。” 隋然“嗯”了一声点头:“也对。” 第313章 酷热 两人结伴,往姜安宁那里走。 也还没走上多一会儿,身上就渐渐的有了汗,将衣衫给打透了。 明明才不过是早上,太阳刚出来都还没多久。 这天儿却热的出奇。 今年的天气,不知道为何十分反常。 往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天气本应该是渐渐转凉了。 可今年倒不知怎么的,都已经是这个时节了,不仅一点儿没见着凉意,反而隐隐有些气温上升的趋势。 如今这会儿还只是早上,太阳刚出来没多久,倒是还好些。 能让人感受到是初秋的时节。 可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太阳高高的悬挂在空中,炙烤的大地上,都多了一股子热浪,人在上面走的时候,仿佛是要被烘干了一样。 哪怕是坐着不动,都一层汗一层汗的,将衣襟汗湿,黏黏糊糊的,令人难受。 便是再怎样修身养性的人,这般燥热的天气,心里头也要跟着不舒坦了。 “今年这个天儿,可真是见了鬼了。” “到了如今这世界还这样子热,也不知道等秋收时,还能不能顺利?” 方婶子看着这个天儿,实在忧心。 隋然也是差不多。 “天公应该不至于这般不作美吧?” 她心里头实在没什么底气,却不愿意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这时节,离秋收也不远了,前些日子,路过官道两旁的旱地时,瞧着高粱长得倒是还不错,远远瞅着,倒是有些颗粒饱满的样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隋然这话是在宽方婶子的心,可同时也是在宽她自己的。 甚至是……隐隐多了几分庆幸。 当初她与姜贵诚,就是想要跟姜安宁借钱,包下几亩地来着。 亏得是姜安宁劝说他们,给他们分析了利弊,及时的制止了他们,还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让他们小两口做起了小生意,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好日子。 若是当初他们没有听姜安宁的劝说,一意孤行,非要种地的话,只怕现如今,要比方婶子还要愁。 说不得还要以泪洗面呢。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又重新欢快起来。 “也不知道安宁今儿都安排了些什么?” 隋然很是期待的,跟方婶子说起旁的话题,也是想要转移下人的注意力。 方婶子原本也就是老农思想,见不得这地里没有收成,也是担心闹了灾,会影响到自家。 可担心归担心,左不过她也没有种多少地,姜家村的土地,又是一贯的收成不好,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也不指望了。 闻言,自然也就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 “不过安宁的丫头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想来会是些咱们都没见过的花样?” 两个人说着,不免就期待起来。 可到底也是,抵不住这日头晒在人头上,越来越热了起来。 二人拿出帕子来,轻轻的擦着汗,都没有再说话了。 另一边。 姜安宁也觉得这两日,未免有些热的过于奇怪了。 往年的时候,可没有要到了中秋,还这样热辣的天气。 今年却活活像是要把人给烤熟了一般。 连晚娘,都不免埋怨调侃:“今儿这天是怎么了?都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怎的还这般热?瞧着外头,跟是要下火一样。” 她皱着眉,看向窗外,仿佛能瞧见热浪似的。 姜安宁也跟着皱眉。 她记得,前世,似乎并没有这种极端的天气。 江安县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风调雨顺来着。 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她神情有些严肃……说起来,她最近似乎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到一些好像是她的记忆,又不是她记忆的事儿。 在那个梦里面,她好像重生了不仅这一次。 又偏偏,那些梦中的记忆,无比真实的刻在她脑海中。 每做一次梦,她就好像是多出来了一份记忆。 哪怕她很确定,这些都是做梦做出来的。 却又总是有种荒谬的感觉。 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往她的脑子里,填充着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只是不管是哪些记忆,似乎都没有关于江安县出现极端天气的。 “也许过两天就会凉快下来了吧。” 姜安宁轻皱着眉,决定不再去多想:“往常也不是没有过那么几次,在快要变得凉爽时,忽然就热了几天。” “浓浓的热浪,迎面扑在人脸上,叫人根本就不耐烦出门。” “可往往也是熬过了这么几天,就能渐渐感受到凉爽舒适的风了。” “兴许现如今也是这样呢?” 姜安宁笑了笑:“我看我们就还是别杞人忧天了,这本该高兴的日子,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这倒也是。” 晚娘没有继续再深究这个话题。 反正她又不种地,天热天冷的,会不会影响到庄稼收成,她本来就不怎么关心。 只要自己能够吃饱穿暖,有稳定的进项,然后报答姜安宁,就已经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了。 一定要说的话,也是这几日实在太过烦热,即便是到了深夜里,外面还是能够感受得到,那种闷热闷热的气息,仿佛是把人塞在了蒸屉之中,没日没夜、接连不断的往抽屉底下添柴火,像是要把人给蒸熟了似的,叫人难受的紧。 她也是真心想知道,这遭罪的日子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她可是太盼望下场雨,也好凉快凉快了。 说着,她不免看向在安宁,声音关怀:“今年这天气,实在反常的紧,往年江安县,是从来不会这样热的。” “是以家家户户,基本上也不会存冰、买冰。” “好些时候,那股子清凉劲儿,叫人连用力打扇都不敢。” “以至于在咱们这儿,冰这种东西,向来是没有什么销路的。” “不过却也偶尔,会有人买上一些,用来给屋子降降温,或者是做些冰煮羊之类的。” “所以这冰,虽然买的人少,倒也不是没有。” 她看着姜安宁:“你看要不要,干脆买些回来,送到你住的地方降温用。” “再就是,给你今儿设宴的地方,也多摆上几盆冰。” 晚娘沉稳道:“虽然说你这次设宴的地方,是选在了靠窗临水的包间儿,肯定会别处清凉许多。” “可你也瞧见,这日头眼见着越来越大,外面是越来越见不着风丝儿了,等到了晌午的时候,说不定这湖水表面都要跟着热起来。” 到时候再一堆人挤在一起吃饭,只怕会热的更加难受了。 姜安宁听着有理。 “现如今买冰的话,容易吗?” 虽然按照以往的惯例,江安县用冰的人家并不多。 可那都是基于,往些年的时候,天气并没有那样热。 现如今,天上像是下火刀子似的,热的人难受。 那冰的销路,还能跟从前一样不好卖吗? “当然容易!” 晚娘笑嘻嘻的:“原本或许是不容易的。” 毕竟,今年实在是太过于反常。 盛夏的时候,都没有说,哪家哪户用得上买冰回来降温。 偏偏到了如今,都已经过开始入秋,反而是更热了起来。 这冰,一下子就成了抢手货。 “这不是咱们镇上,来了个十分厉害的小姑娘?” “听说是有生而知之的本领!” “不仅做生意做的好,还会许多厉害的小发明。” “这硝石制冰的法子,就是她说出来,并教会许多人的。”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大家哪怕知道了方法,也都会去她家买冰,照顾照顾对方家里的生意。” 姜安宁大感意外:“生而知之?” “是啊!” 晚娘非常乐意跟人分享八卦:“听说还是个小姑娘呢,好像只有七八岁。” “但是十分的了不得。” “那个小脑袋瓜,就好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似的,总是时不时的,就有些奇妙主意。” “有时候是个做菜的方子。” “有时候是什么养生的药膳。” “还有时候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听说她还做了‘口红’、‘肥皂’什么什么的,说是这口红,用着比咱们的口脂要好许多,颜色均匀还透亮。” “还有那个肥皂,用来洗手洗脸,不仅香味留存的久,洗的十分干净,还总是让人手脸都变得滑溜溜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让人每次用完了之后,都会忍不住多摸几下。” 这么厉害的吗? 姜安宁对这个“生而知之”的女孩,突然就生出几分兴趣来。 尤其是……‘口红’、‘肥皂’这样的词汇,她并不感觉到陌生。 在她阿娘的手札上,她就看过有关于这些东西的介绍与制作方法,还尝试着做了几回。 东西做出来,用着确实还不错。 只是她没有想过用这个做生意罢了。 也压根就没想到。 至于“生而知之”什么的,她根本就不怎么相信。 虽然常常听到这样的传闻,可这样的事情到最后,总是会被揭露,是家长为了给自家的孩子脸上贴金,又或者是那人本身,想要为自己扬名造势,所以刻意营造出来的谎言。 总之,大多都会骗人的玩意儿罢了。 “听着还真的挺神奇的。” 姜安宁笑了笑:“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还真就想认识认识,这个生而知之的姑娘。” 这话,晚娘倒是没有接。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就认识人家了。 不过是些道听途说来的话罢了。 二人说话间,晚娘吩咐底下人去采买的冰,也就送到了。 晚娘又把设宴的地方,重新布置了下。 冰块摆放在盆里,堆放在四个角落,没多一会儿,屋里头就多了一股凉气,将原本的热浪,给驱散了不少。 “对了,那天你急匆匆的跟我说,恐怕客人还要再多一些。” “还会有其他的人过来。” “让我多安排几个位置。” “这不是你要跟几个通家之好,忘年交,闺中密友什么的,在一起吃个饭,过个节吗?” “怎么又突然间有其他的人?” 姜安宁什么时候,有认过这么多的朋友了? 晚娘对此,很是怀疑。 “我请了王尚。” 姜安宁很是直白的说道。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谁?” 晚娘愣了一会儿,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王尚?” “好端端的,你……” 请这个男人过来做什么? 好好的节日,正该是欢欢喜喜的时候,让他过来给人添堵吗? “唔……” 姜安宁想了想,斟酌着语言:“主要还是因为要去京城的事儿。” “去京城的事儿?” 晚娘轻皱着眉,很是不解。 “这一去,路途遥遥,路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姜安宁直白坦荡,没有隐瞒:“我就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与其这样整日的互相提防,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邀请,未来前往京城的路上,与之结伴而行,也算是对我的安全有了个保障。” 她笑了笑:“说来这也是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京城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且先不说天子脚下,威武非常,达官显贵,肯定也是数不胜数。” “单单就是,我这一去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没有人帮忙引荐,费心打点的话,指不定要得罪了谁,被穿了小鞋都不知道。” “所以不仅要有银钱上下打点,还要有个熟悉京城的人,帮忙引路。” 姜安宁笑笑:“我想来想去,始终觉得,王尚就是最好的选择。” 出身京城,又是位高权重,极有身份地位的指挥使大人。 朝廷的鹰犬,皇帝的爪牙。 说来似乎是贬低人的话。 可这不也恰恰是证明了,这人是天子近臣吗? 想来京城之中,应当也没有多少人,会不给天子近臣面子?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否则今儿,你不给天子近臣面子……回头又怎么知道,不会被人在皇帝面前吹吹耳边风,等到人头落地的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的人,想来京城中大多数人,都会是指愿意讨好,不想得罪吧。 即便是不愿意讨好的,也犯不着去跟人作对,拉下仇恨来,把人给得罪死。 所以,选择王尚当盟友,利用他在京城中的身份地位,准没错! 第314章 襄助 晚娘被姜安宁给说服了。 “你心里头能有数就好。” 她道:“我反正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你是个比我聪明的,既然是已经重视了起来,想来也是已经有主意了的。” “你自己能拿个主意就好。” 晚娘想,她唯一能够帮得上姜安宁的,大概也就只有提供些金钱上的支持了。 “大道理什么的你我都懂,便也就不说那些外道的话,互相生分了。” “我只盼着有一样,缺钱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若是我当时也拿不出那么许多,总归咱们还能在一起想想办法。” “我的这些身家,那都是为了你赚的。” “甭管未来是需要卖房子还是卖地,我肯定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晚娘说着,忽地正色起来:“这京城里头究竟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咱们到底是猜测不出来,你说要不要先趁着还有余钱的时候,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山沟沟里,先开荒出些土地出来,正正经经的起上两间房,拾掇拾掇些菜地,再养上些许鸡鸭什么的?” “啊?” 姜安宁有些发愣,不懂人的想法,怎么突然间跳脱的那么远。 “跑到山沟沟里去开荒、盖房子做什么?” 晚娘一脸的理所当然:“为了以后,你在京城里头得罪了人,要跑路的时候,能够有个安稳的地方落脚,隐居避世,躲避追捕啊!” “早点的准备起来,万一真到了要住进去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今儿需要添补些这个,明个儿有缺东少西的需要那个了。” “到时候,一会儿一出去的,肯定会留下不少的痕迹,那追兵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找上来了。” 姜安宁嘴角微抽,实在是有些理解无能。 偏偏,晚娘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的好。 简直就是太好了! “就算是你不出去,也不见得就没了痕迹,不被人给发现吧?” 既然是逃亡,一路被人追杀,那彼此之间,势必是你追我赶,黏黏糊糊,距离没有办法拉的很开。 这样直接跑到个山沟沟里,那跟直接赶狗入穷巷有什么区别? 自投罗网嘛这不是? 除非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能甩掉对方,并且给对方造成一种错觉,指引一个错误的方向。 然后再趁机,重新回到对方的大后方,由此销声匿迹。 若是这样的话…… 姜安宁心头忽然间就有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好像在什么时间做过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她前世生活多么的简单,便是现如今的这一世,若非有弹幕的提醒,她根本就看不清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牛鬼蛇神。 即便是陷害算计了,也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除非是濒临死亡之际。 更何况,上辈子她早早的就嫁了人,自此之后就一直被困在名为家庭的囚笼里。 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忙忙碌碌的脚不沾地。 基本上,这一天的事情忙完了,也就到了天黑该休息的时候。 才合上眼睛,不过个把时辰,都还没能歇过乏来,便又要起来忙忙碌碌,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 她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也实在太过于诡异了吧。 可不知为何……她现如今越发觉得,晚娘所说的提议,是她曾经做过的事儿。 且这份记忆竟然越来越清晰了。 “所以这个地方就要选的好一些呀!” 晚娘一无所觉,仍在说着开荒的事情。 “旁的先不说,这地方一定要足够隐蔽。” “最好是在——” “草木茂盛、高山耸立的石洞里。” 晚娘与姜安宁几乎是同一时间异口同声。 姜安宁震惊的呆愣片刻,方才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突然间多出了一份记忆。 就在刚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另一边。 娇娘听说了,姜安宁居然主动邀请王尚赴宴,共同度过中秋节,惊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合拢嘴。 “她这是什么意思?” “疯了吗?” 而且…… “她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存在?” 以及…… “那咱们之前所商量的事情,还要继续做吗?” 娇娘说完,怀疑打量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尚的身上。 她现在甚至不敢相信王尚说的话。 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这个男人的自导自演。 会不会当初这男人之所以提出要他们安排去设计姜方氏落水,造成人意外身亡的假象,不过是这个男人的缓兵之计? 又特意安排了与姜安宁有仇的张氏做这件事情。 看起来好像是为了让人质疑姜安宁是一个灾星,让她的日子不好过,让她不痛快。 实际上,不过是拖延时间。 瞧瞧,现如今这可不就是要把事情给拖延过去了? 娇娘阴沉着脸,对王尚很是不信任。 “计划还是一切照旧吧。” 王尚呵呵冷笑了几声:“否则你指不定要以为,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是我故意在拖延时间。” “呃……” 娇娘顿生一阵尴尬。 虽然这些都是她刚刚心里想过的,也是她目前正在怀疑的。 可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被王尚给说了出来,她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娇娘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王尚不以为意,心底的沉重丝毫未减。 “我比你更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 他沉默了良久,方才调整好情绪。 “姜安宁会知道我的存在,我倒并不是很奇怪,很意外。” 毕竟在之前,他们跟安夫人吃酒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姜安宁身边的那个长工。 很多话都被听了去。 那么被转达给姜安宁,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意外了。 只是…… “真正让我恐惧的,是姜安宁说,她九年前就见过我。” 王尚把跟姜安宁第一次见面的事儿,粗略说了一遍。 “她不仅说出了我的身份,还让我知道,九年前她并非是偶然说出那句话。” “而是——早有预谋!” 娇娘震惊。 “这怎么可能?” 那他们这些年来小心翼翼的部署究竟算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早就知道的?” “这根本就不可能!” 娇娘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 “她要是早就知道了,那咱们这么些年窝在这里,算什么啊……” 娇娘来来回回重复着差不多话,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九年前……九年前她才多大啊?她、她、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些事儿,还能装傻充愣欺骗你我。” “她难道重生了不成?” 娇娘说来说去还是不肯相信。 “我看,这事儿,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说不得就是有人背后跟她说了什么。” “现如今,不过是说来吓唬你的!” “除非,她是过那个奈何桥的时候,偷偷倒掉了孟婆汤。” “要不就是那孟婆汤里掺了水!” “反正,这事儿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娇娘情绪十分激动,吵的王尚都有些拿她没办法了。 “我又何尝愿意相信,这些年自以为隐藏很好的部署,实则早就已经被人了然于心呢?” “我又如何能接受,这些年都是在被自以为尽在掌握中的猎物,反当成了猎物一般戏耍呢?” 王尚脸色很是难看。 “不过,你刚刚有句话倒是说对了。” “姜安宁她还真就很有可能是……” 王尚话未说完,娇娘就先震惊道:“她还真是重生的不成?” 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这世间,难不成真的有重生、有借尸还魂这样玄之又玄的事情? “你想什么呢?” 王尚没好气儿的白了人一眼。 不想娇娘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人语气里的不满。 “在想,怎么才能够重生。” 要是她也能够重生的话,她一定先去那几个贪官藏钱的地方,把那些银子挖出来些,然后远走高飞。 再也不要做这什么朝廷鹰犬了。 有钱有闲的,美美过一辈子,不是挺好的吗。 “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姜安宁究竟是有什么奇遇,才会重生了。” 察觉到氛围不对,娇娘赶忙的改了口。 王尚白了她一眼:“什么重生!鬼神之说,也是咱们这些人应该说之于口的?” “啊?” 娇娘懵了一会儿:“不是重生吗?那你刚刚还说我有句话说的对……” 她不就是说姜安宁重生了吗。 王尚气的直瞪人:“我说的是,你刚刚有一句话,说的还算对!” “哪句啊?” 除了说姜安宁重生那句,她这会儿还真就不太记得自己还说过什么了。 “这事儿,指不定就是背后有什么人,告诉了她实情……她如今不过是装模作样,吓唬咱们罢了。” 王尚阴沉着脸。 只有这种可能,才会让他觉得没那么脸上无光。 “……那究竟会是什么人,竟然对咱们的事情也门儿清。” 娇娘皱着眉:“总不能是咱们之中出现了叛徒吧?” “为什么不能?” 王尚冷笑了一声:“你别忘记了,好端端的,赵海为什么会失踪?” “那不是因为,你让咱们的人都撤走,想要给赵海逃离的机会,利用赵海对姜安宁的仇恨,去制造一场意外,杀了姜安宁吗?” 娇娘拧眉,不明白王尚这个时候提起这事儿,是什么意思。 “可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 娇娘愣了,目光警惕的看着王尚。 这人是什么意思? 现在是想要翻旧账,来个死无对证,追责她吗? 她冷笑了一声:“结果不是你又突然间反悔,让咱们把赵海给重新抓回来……” 王尚翻了个白眼,无语的打断了人的话。 “结果就是,赵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冷声道:“你真觉得,这世间,会有那么多巧妙的事情?” 娇娘拧眉,不解其意。 “赵海、周然,甚至是招妹……你真觉得,这些人的死,都只是偶然吗?” 王尚冷笑:“从前,我不曾细想过,也着实是没有想到过!” “可今儿,听了你的话,再去想姜安宁的种种反常行为,方才察觉,咱们怕是早就多次与真相擦肩而过,只是浑然不觉罢了。” 娇娘神情严肃,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姜安宁的反常行为,其实早有预兆!” 王尚:“只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咱们都没有察觉罢了。” “而能造成现如今这局面的,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娇娘整颗心都没人给捏住了似的,随着人的分析,开始失去了思考。 “有人在背后,帮了她!” 王尚十分的肯定。 娇娘心底划过一阵无语。 这不是废话吗? 说来说去,到底是谁帮了她啊! “那你是怀疑?” 娇娘仍旧十分警惕的看着王尚,很怀疑这个男人是想要找借口,冤枉她就是背后帮着姜安宁的人,对她杀人灭口。 “桑静婉。” 王尚根本不知道娇娘心里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再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桑静婉?!” 娇娘更加觉得荒谬了:“什么意思?桑静婉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人,还怎么在背后给姜安宁出谋划策? “你到底是有什么猜测?能不能一次性的说完?你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听着越发诡异起来了。” 娇娘不满的抱怨:“当初桑静婉不是你亲自去杀的吗?她死没死,你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总不能是你偷偷放水,没有把人杀死吧?” “还是说,真的闹鬼了,明明已经死去很多年的人,突然间又活过来了?” 王尚轻吐了一口气:“我当然很确定,桑静婉当年,绝对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你还?” 说这种鬼话吓得人后背发凉。 娇娘脸色很是不好看。 刚刚可真是把她给吓了一大跳! 桑静婉这个女人,身上有多少诡异之处,旁人不知晓,他难道还能不知晓吗? “可你还记得吗?” 王尚沉声道:“桑静婉曾说过,她是不会死的。” 第315章 复生 “就算我现如今把她给杀了,砍下头颅,挫骨扬灰,她也还是会复活。” 娇娘面露惊恐:“你的意思是——” 巨大的恐慌,让她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久久无言。 “桑静婉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一直十分玄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通。” 王尚神情慎重:“此前,桑静婉留下那句‘姜安宁死,则她生’,咱们不就也怀疑过,这话会不会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君上顾忌着这句话,咱们又何必畏手畏脚的?” “担心会被疯狗一样,紧咬着咱们不放的江巍与江安侯府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因为桑静婉留下来的那句话。” 否则,真要是想瞒天过海,只要宫里头下了死命令出来,便不会有不成的。 再怎么不成,也得想尽办法去办成。 不然的话,指不定要有多少人的脑袋,就要这样跟着掉下来。 娇娘若有所思,可想想又觉得很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桑静婉真如她当年所说的那样,复生过来了?” “可是,姜安宁也没有死啊!” “就算这世上,真的有那种玄之又玄的术法,可也总不会没有条件的吧?” “桑静婉当年说的是,姜安宁死,她才会复生。” “如今姜安宁可还好生生的活着呢,还邀了你一同吃饭,共度中秋呢。” “总不能……” 娇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生硬的停住了声音,面色逐渐变得惊恐。 “总不能什么?” 王尚皱眉,看向突然没了声音的娇娘。 娇娘迟疑的看着人,有些不敢说的样子。 “总不能是什么,你倒是说吧……”王尚有些着急。 他与人分析利弊:“咱们现如今,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想到的什么,还是得说出来,咱们一起商量看看,是不是有用的信息。” “俗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刚刚,我不正也是因为听了你说的话,才想到这其中的许多关键吗?” “如今你的每一句话,可都关乎着咱们两个的生死命运!” 娇娘嘴角微抽:“我就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 虽说可以大胆的想,但她想的,未免是有些过于大胆了。 多想想就觉得根本不可能。 这要是都有可能了的话,那世界得癫成什么样子? 娇娘一直嘟嘟囔囔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样的话,任凭王尚怎么追问、怎么抓心挠肝,她就是不肯把话说出来。 “到底是什么,你就说!” “说出来,管它有没有可能呢!” “你说出来,咱们再去分析、再去求证也就是了!” 王尚急得不行。 娇娘看着她,面露迟疑,犹犹豫豫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说。 “桑静婉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离奇的事情。” “你我不是都很清楚的吗?” “再多离奇的事情,你我都已经亲眼目睹过了。” “按理来说,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如今就算再离奇,难道还能比得上当初吗?” 王尚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总不至于,姜安宁如今也不是活人了!” 娇娘闻言,一时间惊讶的有些忘了掩饰情绪,瞪圆了眼睛。 王尚声音微顿。 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大敢确定的,试探着出声问:“你该不会是想说,姜安宁……总不能是个死人吧?” 怎么可能? 那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可…… 王尚胡乱想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越想,越觉得,离奇中又带着一丝丝合理是怎么回事儿? “你也有这种想法?” 娇娘看着人脸上露出迟疑与震惊,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不肯说了吧?” “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你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娇娘沉默了片刻:“我说出来,我也是不相信的” “别说相信了,光是在心里头那么想了一想,我就已经觉得自己是疯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念头?” “觉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却这样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多荒谬啊!” 娇娘苦笑了一下:“这话说出去,我都要怀疑我是否该去吃药了。” 王尚沉默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似乎-也并非-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嗯?” 娇娘震惊的看着他。 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怎么可能有人明明已经死了,却还活生生的出现? 这又不是什么灵异世界! 怎么可能会有那般诡异的事情? “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王尚声音越发的坚定,到最后,甚至几乎是已经肯定。 娇娘愣住。 见人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沉默许久才道:“你认真的?” 这……闹呢吧? 她瞧着人似乎是越发的正经,不由得也跟着神色严肃起来了。 只是想了又想,到底也是没能想出来什么。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这男人一贯是严谨的,如果不是想到了什么,只怕不会这么突然的,说这样的话。 王尚“嗯”了一声,点头。 娇娘就更加的意外了。 “你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还真的有人死了,却像是还活着一样,好生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还记得,姜安宁身边,有个沉默寡言,瞅着很是凶神恶煞的的冷脸长随吗?” 王尚抬手比划了一下:“就是脸上有条疤的那个!” “段青山?” 娇娘平日里,就负责收集跟姜安宁有关系的情报,对段青山自然是不怎么陌生的。 王尚“嗯”了一声。 “他怎么了?”娇娘不解。 王尚冷沉着脸,好一会儿才说话:“他有个老娘,在他跟姜安宁之前,死掉了!” 娇娘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儿。” 后来,安夫人手底下的人,还曾跟着去掘了人的坟,把骨灰坛子给挖出来了呢! “凡是跟姜安宁有关系的人,尤其是像段青山这种,突然间出现在姜安宁身边的新面孔,不管是咱们这边,还是安夫人那边,都会仔仔细细的,把底细摸查清楚,以防止是有人想要暗中搞事儿!” “这段青山,咱们也是仔细查过的。” 可这和姜安宁很可能是个活着的死人有什么关系? 王尚拧眉,神情十分凝重:“段青山的娘,就是已经死了很久!” “但是周围的邻居,纷纷表示,他娘在被确诊死亡的当天早上,还出门泼水了。” “在确认死亡的前几天,还曾去过菜市场、跟左邻右舍住着的老姐妹们,说话聊天,坐在一块儿,纳鞋底子打发时间。” 娇娘拧眉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事儿。” “据说,那大夫在给人诊脉的时候,发现人早就已经死了。” “结果说了实话,还被段青山给险些打死!” “后来再一打听,听说人之前还出过门,见过人,买菜回家做饭什么的,更是吓得疯掉了。” 只不过,这种离谱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相信。 难道,段青山的娘,就是那种,明明已经死了,却以活人的姿态,出现在人面前,看起来就好像是活着的人一样? 可…… “这怎么可能呢?” 娇娘不理解:“且先不说,究竟有没有这种离奇的术法,诡异的存在。” “单就是说,为什么啊?” “那段青山的老娘,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 “为何这种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王尚哼笑了声,神情发冷:“她儿子既然能够跟在姜安宁的身边,那就不见得是什么简单人物了。” “之前倒也的确是咱们都忽略了,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加上那段青山也的的确确是来路干净,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什么问题。” “在之前,也的确与江安宁,又或者是桑静婉、桑氏一族都没有什么关系。” “自然也就忽略了,这很有可能就是敌人的障眼法。” “否则你如何解释,段青山老娘的身上,为何会发现那样离奇的事情?” “而且……” 王尚冷着脸:“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一个明明已经死了很长时间的人,却又如活人一般,整日出现,与往常一般无二的起居出入。” “被发现了早已死亡,却没有任何人觉得有问题!”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情,不说江安县,人人把这些当成是饭后谈资来讨论,那住在段青山家附近的人,竟然也一点都不好奇吗?” “他们心中难道就没有任何惶恐吗?” 娇娘略一沉思:“你这么一说的话,好像还真就是有点不对劲儿?” 她有些着急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姜安宁该不会也真的如段青山的娘一样,早就已经死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还怎么回京交代? 直接以死谢罪算了! “倒也先不用惊慌。” 王尚犹作镇定道:“事情还得调查核实了,才知道具体是怎样的个情况。” “如今说再多,那也不过是咱们的猜测罢了!” “没有定论的事情,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的好。” “免得自乱阵脚,惊慌失措之下,反而是会容易出错。” 娇娘点头,表情却慎重许多,再不复之前那般轻松。 “那我们要怎么查?” 娇娘拧眉:“她如今瞧着,可是好生生的,丝毫不见死气,可见,仅凭着肉眼,是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的。” “唯一的办法,怕是只有给人诊一诊脉了!” 说着,娇娘声音微微顿住:“说起来,你之前伪装成安济坊大夫的时候,不是给人把过一次脉吗?” “当时是怎样个场景?” “是否还是个活人?” 王尚道:“自然还是个活的,否则我又岂会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之处。” “姜安宁当时的脉象,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可也的的确确是活人的征兆,只不过是比较体弱,血亏罢了。” 娇娘点了点头:“那至少说明了,咱们之前耗费的那些功夫,并不算白干。” “如果事情真的如咱们猜测的那样,姜安宁现如今已经是个死人……那也极有可能是,最近这一年发生的。” 她看着王尚问:“你当时负责去击杀桑静婉,除了她留下的那一句,姜安宁如果二十五岁,她就会复活,还有什么其他的话吗?” 王尚摇头。 “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娇娘皱眉:“那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 王尚抬头看向人。 娇娘也抬头看着王尚,二人双目相对:“会不会,桑静婉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死掉。” 王尚脸色瞬间黑沉。 “你不要误会!”在人发怒之前,娇娘先开口道:“我不是说你办事不力、徇私背叛。”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桑静婉并没有真正的死掉,死在咱们面前的,不过是她用障眼法做出来的假象。” 娇娘声音冷沉:“你我都知道,桑静婉当初究竟是为何会进宫,又为何会被杀。” 不就是因为那一身出神入化,诡异离奇的本事吗? “桑静婉既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杀了江妃娘娘,那么再做一些什么其他的障眼法,蒙骗咱们,让咱们误以为她已经死了,说不定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王尚若有所思:“你这般说的话,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若真是如此,我还真就想起另外一桩事儿。” 王尚眯了眯眼。 娇娘看着他,等着人继续往下说下文儿。 “桑静婉夫妇的尸身,在被送回姜家村之后,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姜安宁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伤心。” “或者说……她的确是伤心,但却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仿佛早就有所预料,知道他阿爹阿娘这一趟出去,必然会回不来。” “而且你觉不觉得,在桑静婉夫妇的死讯,传回姜家村之后,姜安宁处理那些后事儿的时候,看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实际上慌乱中却有章法。” 第316章 揣测 娇娘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却发现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却想起另外一桩事儿来。 “你这么说,倒是提醒我了。” 她看着王尚道:“之前倒是还不觉得,现如今细细想来才感到奇怪。” “咱们去掘桑静婉夫妇的坟时,经常会偶尔碰见,前去祭拜的姜安宁。”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来不及清理干净善后。” “经常就是草草一弄,想着姜安宁到底年纪小,少不更事,未必能发现什么。” “所以也就没有多仔细,多细心。” “可如今看着,姜安宁可不像是那般粗心大意的人。” “但是这么多次,她却好像从来没有发现桑静婉夫妇的坟,有被人动过似的。” “这说明,要么,她的的确确是没有注意过,对这些变化并不敏锐。” “要么——” 王尚与娇娘四目相对。 几乎是异口同声:“她早就知道,只不过是一直都在装着不知道。” 可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父母骤然身亡,怎么可能会那般的理智? 除非—— “在一开始就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娇娘皱眉:“最有可能的就是桑静婉了!” 她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说桑静婉既然这般有本事,为何还会沦落至如今的境地呢?” “难道,她那一身秘法,就还保不下自己的性命吗?” “她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了江妃跟两个皇嗣,那再想要谋害其他人,包括谋害君上,不也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嘛。” 娇娘与人分析江妃遇害之事中,最为人所不解的事儿。 “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咱们所有人包括君上,都不知道桑静婉是通过何种方式,又是在什么时候,给江妃和两位皇嗣下了毒的!”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君上都在怀疑,桑静婉是否是欺世盗名、虚有其表之辈。” “吹的很厉害,说是什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于无形之中,丝毫不留下痕迹。” “实际上不过是招摇撞骗。” “也正是因为这样,江妃突然间出事的那一天,才会惊住了咱们所有人。” 包括帝王。 如果不是怀疑桑静婉,完全没有想到江妃真的会意外了,帝王又如何会演的那般情真意切,让人丝毫看不出痕迹呢。 还不就是因为,事发突然,宫里头全部都被惊着了。 “你的意思是?” 王尚看着娇娘,心中渐渐的猜到了人的怀疑。 “我怀疑,桑静婉早就有所预谋。” “所以姜安宁根本就不是什么不知情。” “反倒是很有可能,在桑静婉入京之前,就已经交代过姜安宁。” “如此才能够说得通,为什么姜安宁在一看见你的时候,就那般会演戏。” “又是为什么,能够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躲过了咱们的盯梢。” 因为从始至终都在装!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这样,姜安宁小小年纪,便撒谎骗人的这般炉火纯青……” 王尚屏息凝神片刻,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此子,着实是太过于心机深沉了!” 竟然瞒天过海,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真的不会是咱们想太多了吗?” 王尚迟疑:“我瞧着之前,姜安宁那副单纯的模样,也不像是作假。” “她应当是真的想过嫁给赵海。” “如果她真的这般心机深沉,那之前又为何会答应下与赵海的婚事儿,还十分上心的模样?” 总不能,桑静婉连人的姻缘之事儿,也早就交代好了吧? “障眼法喽!” 娇娘冷哼了一声:“她这不是也没有加成赵海吗?” “如果她真想嫁的话,又怎么可能会突然间发难?” “眼看着,她与赵海婚事在即,原本怯懦的小白莲儿,突然间变成了食人花,将赵家拆吃入腹了个干干净净。” “你觉得她傻?” “我看还真就未见得。” 娇娘冷笑:“前一些时间,她看似愚蠢,被赵海那一家的吸血虫扒着吸血,可到最后呢?” “扳倒赵家,拿回一切。” “怎么看都不像是吃亏了的样子。” “更不要说……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可你看看她过往表现出来的样子,哪里像是有脾气的样子?” “摆明了任人捏扁搓圆,都完全不为所动。” “人家骂她,她听着。” “人家打她,她受着。” “人家扒着她吸血,要她拿钱供养全家,她也就乖乖的拿钱。” “看起来好像十分好说话。” “完全的没有脾气。” “任人支配,任人欺凌。” “可实际呢?” “厚积薄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娇娘呵呵了几声:“依我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王尚拧眉,竟然觉得娇娘分析的有几分道理。 “还有……” 娇娘抬头,看向王尚:“你难道不觉得,姜安宁如今的行事风格,很像是一位故人吗?” “故人?” 王尚皱眉,一时不解其意。 “桑静婉啊!” “这话是怎么说的?” 王尚还是不太理解。 娇娘便提醒他:“你可还记得,害死江妃与两位皇嗣那么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手法,是如何被江侯府发现?” “是江妃的陪嫁丫头,在收拾整理江妃遗物时,发现的一枚蚕茧。” 王尚回忆道:“那蚕茧,颜色奇怪,有股子好闻的味道,丫鬟便说给了江安侯府的人知道,又仔细回忆了,就是因为在佩戴了装着这枚蚕茧的荷包之后,江妃的情况,才越来越不好的。” “起初还只是做噩梦,到后来竟是持刀要刺杀君上。” 娇娘点头:“没错!” “而之后,江妃下葬时,棺椁里忽然间传出来的异响。” “众人将棺椁打开之后,发现里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蚕茧。” “所有人都被当时的情景给吓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安侯府的人,在那一堆蚕茧之中,发现了一张记载着蚕茧妙用的纸。” “只不过,还来不及细看,那张纸,就随着那些蚕茧,瞬息间消失了。” “所有人都仿佛眼前一花,看着转瞬间空空如也的棺椁,都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后来,君上也说,这一切不过是大家悲伤过度,出现的幻觉。” “还下令严查,是否有饮食不当的情况。” “最后还拉了个御膳房的人出来顶罪,对外宣称是,他检查食材不仔细,再给众人端上来的素饺子中,掺进去了具有致幻作用的毒蘑菇。” “这才导致了所有人,都同时看见棺椁幻象。” “君上下令杖毙了那个御膳房的无名小卒,这件事最后便也就如此不了了之。” “江巍……也就是因此开始产生了怀疑的。” “可无头苍蝇似的调查了好久,根本就没有查出任何有用的证据。” “所有的一切痕迹,都证明着,江妃不过是因为产后得了心病,时不时的发癫,病情越发严重,才会骤然间离去。” 娇娘神情十分严肃的拧着眉。 “原本……” 她声音微沉:“事情就该是这样,毫无痕迹的结束。” “却没想到,在江妃与两个皇嗣的忌日,宫中为其做法事时,再次生出了异象。” 王尚对这些事儿,倒是还有印象。 “听说那天,烧给江妃的纸钱,突然间从宫里,无风而起,飞进了江安侯府。” “江侯府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那些纸钱,就像是生了灵智一样,直直的奔着江安侯府那些主人们飞去。” “而落在江安侯府人手中的纸钱,上面都写着桑静婉三个字。” 王尚沉声道:“原本,江安侯府,乃至于宫中所有人,除了经手这件事的,都不知道桑静婉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直到经此异象之后,江侯府去查了桑静婉,从桑氏一族那些人的口中,得知,在宫中照顾江妃起居,与人常有往来的那个女人,就是桑静婉。” 江安侯府的人,也自然就理所应当的认为,纸钱突然间从宫里飞到江安侯府,还在上面写了字。 而这字透露的信息,还是个与江妃生前有过接触的人,那就十有八九,是害了江妃跟两位皇嗣凶手! “事情太巧了。” “就好像是有人在刻意引导着江安侯府,发现江妃与两位皇嗣被害的真相。” 王尚抿了抿嘴。 也正是因为在这之后出现的一切诡异事情,才促使着帝王心中害怕。 害怕桑静婉留下的那句遗言,会变成现实。 “之前咱们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娇娘沉声道:“如今再来仔细的想想,未尝没有可能,这一切诡异现象的发生,都是桑静婉的刻意安排。” “她并非没有本事躲避一死。” “而是知道,若是她不死,势必会成为帝王的心头大患,难以逃脱追杀,往后怕是也日日不得安宁。” “于是早有预谋的,安排好了退路,引导着江安侯府的人,一点点发现真相。” “恐怕为的就是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叫人心中生出畏惧来,不敢不信她说的话。” 娇娘看着王尚,王尚也看着娇娘。 心里都多出了一个可能。 二人异口同声道:“桑静婉难道真的没有死透?” 又或者是真的复活了? “桑静婉的尸体,是你亲自看着他们处理的,绝对不会有纰漏。” 娇娘紧绷着小脸儿:“就算是当时,她用了什么障眼法,把你、把那么多人,全部都给骗了过去,后期处理人的尸体时,也不大可能是还留着活口。” 毕竟,桑静婉是死于“回京途中的匪乱与山体滑坡”,四分五裂,十分凄惨。 实际上,桑静婉是被他们给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十几个人,用大石块给砸碎了,在拼凑起来,组合成了个完整的样子,送回来的。 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活着? “我常听那些说书的、唱戏的,整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夺舍、借尸还魂云云。” “就是那庙里的和尚,不也总念叨着因果轮回之类的话吗?” 娇娘铁青着脸:“会不会,桑静婉并不是没有死,只是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妖术,附生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咱们之所以会觉得奇怪,觉得姜安宁突然间性情大变,就是因为,愚蠢单纯,欢欢喜喜准备着想要嫁给赵海,被吸血也不知道逃离的,是真的姜安宁,而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赵家难堪、下大狱的,实际上是占据了姜安宁身体的桑静婉?” 娇娘很是恶意的揣测:“我听说,这种妖术,通常都是要选取那种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但是又心灵纯粹的傻子。” “咱们之前所认知的姜安宁,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愚不可及,天真无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变了的?” 娇娘道:“或许,就是从姜安宁变了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是姜安宁了。” “她就只是一个桑静婉用来附身,用来重生的傀儡。” “一个根本就没有真正获得母亲怜爱的容器。” “更很有可能,桑静婉留下的那句话,并不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 “而是不希望我们,破坏掉,她用来转生的东西!” 王尚拧眉沉思。 娇娘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其实这样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儿。” “好事儿?” 王尚沉着脸冷笑:“有什么好的?” “你还记得咱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吗?” 娇娘问。 王尚轻哼:“自然记得。” 杀姜安宁嘛。 只是,他下不去手了而已。 不过如今,倒也没有这些顾忌了。 “那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娇娘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觉得,还有什么,比让姜安宁知道,她娘从来没有爱过她,只不过是拿她,当个容器,当个工具,当个傀儡,更为诛心的呢?” “你的意思是?” 王尚看着笑容恶毒的人,拧眉迟疑:“如今这些也不过是你我的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 “更何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信。” 第317章 造谣要什么证据 二人异口同声道:“桑静婉难道真的没有死透?” 又或者是真的复活了? “桑静婉的尸体,是你亲自看着他们处理的,绝对不会有纰漏。” 娇娘紧绷着小脸儿:“就算是当时,她用了什么障眼法,把你、把那么多人,全部都给骗了过去,后期处理人的尸体时,也不大可能是还留着活口。” 毕竟,桑静婉是死于“回京途中的匪乱与山体滑坡”,四分五裂,十分凄惨。 实际上,桑静婉是被他们给挑断了手筋脚筋之后,十几个人,用大石块给砸碎了,在拼凑起来,组合成了个完整的样子,送回来的。 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活着? “我常听那些说书的、唱戏的,整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夺舍、借尸还魂云云。” “就是那庙里的和尚,不也总念叨着因果轮回之类的话吗?” 娇娘铁青着脸:“会不会,桑静婉并不是没有死,只是通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妖术,附生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咱们之所以会觉得奇怪,觉得姜安宁突然间性情大变,就是因为,愚蠢单纯,欢欢喜喜准备着想要嫁给赵海,被吸血也不知道逃离的,是真的姜安宁,而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让赵家难堪、下大狱的,实际上是占据了姜安宁身体的桑静婉?” 娇娘很是恶意的揣测:“我听说,这种妖术,通常都是要选取那种与自己有血缘关系,但是又心灵纯粹的傻子。” “咱们之前所认知的姜安宁,可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愚不可及,天真无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变了的?” 娇娘道:“或许,就是从姜安宁变了的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不是姜安宁了。” “她就只是一个桑静婉用来附身,用来重生的傀儡。” “一个根本就没有真正获得母亲怜爱的容器。” “更很有可能,桑静婉留下的那句话,并不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 “而是不希望我们,破坏掉,她用来转生的东西!” 王尚拧眉沉思。 娇娘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其实这样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儿。” “好事儿?” 王尚沉着脸冷笑:“有什么好的?” “你还记得咱们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吗?” 娇娘问。 王尚轻哼:“自然记得。” 杀姜安宁嘛。 只是,他下不去手了而已。 不过如今,倒也没有这些顾忌了。 “那你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娇娘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觉得,还有什么,比让姜安宁知道,她娘从来没有爱过她,只不过是拿她,当个容器,当个工具,当个傀儡,更为诛心的呢?” “你的意思是?” 王尚看着笑容恶毒的人,拧眉迟疑:“如今这些也不过是你我的猜测,根本就没有证据。” “更何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信。” “要什么证据?” 娇娘笑了笑:“你也说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信。” 王尚皱眉,不解其意。 “如今这些也不过就是你我的猜测——既然是猜测,又怎么可能会有证据呢?” 娇娘扶了扶鬓角落下来的碎发,妖娆妩媚:“可猜测之事,从来就不需要证据啊!” 她笑了笑:“你难道见过哪个造谣者,在编排谣言的时候,是讲究证据的吗?” “还不都是上下嘴皮子那么一张,轻飘飘的几句话,便将一个人给定了死罪吗?” “至于真相,谁又在乎呢?” 王尚拧眉:“可现如今你我要造谣的,是姜安宁心里最为信任的亲生母亲……无凭无据的,难道她会相信?” “以正常的逻辑来讲,都不会有人相信外人随便说上几句乱七八糟的臆想,而不相信自己的血脉亲人吧?” “更何况,现如今姜安宁明显视你我为仇敌。” “仇人的话她怎么可能会相信?” 娇娘轻笑:“这就要看咱们指挥使大人的本事了呀!” “我相信大人您,一定是有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颠倒黑白,把那假的都说成真的,把真的……全部都说成是假的。” 王尚冷笑:“你倒是指使起我来了?” 他虽然语气不悦,却并没有说做还是不做。 赞成还是不赞成。 “诶呀~大人~”娇娘软了声音,水蛇般贴在人身边。 “属下这哪里是指使您?” “如果可以的话,属下定当为您竭尽全力,身先士卒啊!” “可现如今这不是情势所迫嘛。” “那姜安宁邀请了您去赴宴,又没有邀请属下。” “属下若是这个时候贸贸然过去,跟她说那么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只怕根本就不会被人采信,反而会当成是疯子。” 娇娘无辜的眨眼:“属下这也是有心而无力啊!” 王尚嗤笑了声。 很是嫌恶的伸手将人推开:“离我远点儿。” “你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藏着什么心思,只有你自己心里头最清楚。” “你若是当真如你所说,忠心无二,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王尚眯了眯眼,伸手捏上人纤细的脖颈:“若是你有什么旁的心思,可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 “我能有什么旁的心思?” “如今事情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能不能留下这条命,都还是未知数。” “我的身家性命,可是全都托付给大人您了。” “咱们两个此时那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真的动歪心思,那也不过是被你拉着一起,同归于尽罢了。” “我又不是傻子。” “放着好好的活路我不走,偏偏又自寻死路。” 娇娘语气无奈:“也并非是我,不想要出面做这件事情。” “实在是没有机会呀。” “我与姜安宁之间的关系,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可当我是赵海的姘头呢。” “如我这般的身份,中间又藏着这么好大一个误会,我说此时贸然找过去,即便我有舌灿莲花之能,把话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只怕姜安宁也都不会相信。” 娇娘凑上前,轻轻的拍着王尚胸膛:“可是大人您就不一样了啊!” “邀请您到饕餮楼去赴宴,共度中秋佳节,那可是姜安宁亲口和您说的。” “即便这是鸿门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大人您能走到她身边,把这一套说辞说给她听,还怕她会不相信吗?” 娇娘捋了捋头发:“即便是不相信,即便咱们所有人都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谎言,可谎话说多了,也会在人心头留下个疑影儿的。” “如此只要她日思夜想,早晚有一天她会想要去求证的。” “到时候……还怕会没有证据吗?” 这就是要没证据,创造证据,捏造证据的意思了。 王尚眯了眯眼。 “可你之前不是还说,桑静婉很有可能已经在姜安宁的身上复生了吗。” 他沉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咱们说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总不能桑静婉,听了这些编排她的话,会愧疚的无地自容,然后引颈就戮吧?” “你别跟我说你是这样想的。” “三岁孩子都不会像你这般幼稚。” 娇娘笑了笑:“大人您自己也说了,那些也不过就是猜测。” “这随意猜测的事情,怎么能够做数呢?” “更何况,在与人说这些事情之前,难道不应该先确认一下,如今的姜安宁,究竟是姜安宁,还是桑静婉吗?” “如果她是姜安宁的话,那么自然应该依着咱们刚刚的计划进行。” “可如果,如今的姜安宁,已经成了桑静婉的话,那那咱们自然也应该调整一下计划。” 王尚略挑了挑眉。 “若现如今的姜安宁已经变成了桑静婉,你又待如何呢?” 娇娘毫不犹豫道:“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回京城啊。” “赶回京城?” 王尚看着人,不解其意。 “对呀!桑静婉都已经复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么重要的发现,自然是应该赶回京城去,禀告给君上知道呀!” “至于后面应该做什么?” “该如何做?” “那就是君上该操心的事情了。” “咱们——自然是安心听着安排,按照吩咐做事即可。” “哪里用得着操心那么多呢?” 王尚笑了两声,不知道是赞成娇娘说的话,还是不赞成娇娘说的话。 他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有道理。” “看来这次鸿门宴,我还真的得去一趟不可了。” - 饕餮楼。 姜安宁没有想到,王尚居然真的来了。 她原本是并没有指望人会过来的。 说起来,她之前与人说的那些话,根本也没有多少底气。 不过是借着弹幕上的提示,知道了一些资料,一些信息。 确定了当年在安济坊中,为她医治的大夫,就是换了无数身份的王尚。 也多亏是有弹幕,所以无论王尚怎么换身份,在她看来都是无所遁形的。 否则她还真的就要被人的假面给骗过去了。 只是不知道,她那天说的那番话,能不能从人口中,诈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出来。 倒也是晚娘提醒了她。 此一去京城路途遥遥,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她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皇帝会无缘无故召她进京。 而至于为什么……恐怕就要从京城来的这位指挥使大人身上,窥探出几分秘密了。 王尚被单独安排去了后院儿。 “劳大人久候了。” 姜安宁端着茶水点心,笑吟吟的朝人走来。 “如今还不到开席的时候,怕是还要大人再稍稍等一会儿。” 她笑了笑:“不过想来,大人也不是专程为了吃我这一顿饭才来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王尚波澜不惊的笑道:“姜绣娘莫不是反悔了?” “怕我将你家里头的米粮都给吃空,所以不愿意,请我吃这顿饭了?” “怎么我如今来了,你却说我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 姜安宁也笑,面色不急不躁的“哦”了一声:“原来大人,专程前来赴宴,就只是为了吃我这顿饭的。” “那看来是我误会大人了。” “我还以为大人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呢。” 姜安宁平铺直叙,也不跟人绕圈子。 倒是有些打了王尚一个措手不及。 他呵呵笑了几声:“姜绣娘开玩笑了。” “我自然是前来赴宴的。” 王尚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调整好情绪,重新说道:“确实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姜绣娘。” 姜安宁实在是太过于滴水不漏,也太过于耐得住性子。 他索性也不费心费力的想着如何跟人兜圈子,同样的直白发问。 “愿闻其详。” 姜安宁也同样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王尚目光在人身上缓缓打量了片刻,发出第一个拷问:“你如今是姜安宁,还是……桑静婉呢?” “什么意思?” 姜安宁皱眉,不解其意。 “我现在只是想确定一下,如今坐在我面前,用着姜安宁这张脸,与我说话聊天的,究竟是不是姜安宁?” 王尚没有解释。 姜安宁皱眉,冷眼瞧了人一会儿,实在是没瞧出来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犹豫了片刻,方道:“我自然是姜安宁。” “难道,大人是觉得,我还是其他什么人吗?” 姜安宁反问。 王尚似是完全坦诚一般,毫不犹豫的回答:“自然。” “大人觉得我不是姜安宁,还会是谁?” 姜安宁目光紧盯着王尚,想要从中窥探出几分有用的线索来。 “桑静婉。” 王尚看着她,笑了笑:“姜绣娘应该对这个名字还算熟悉吧。” “或者我换个说法。” “你娘。” “姜绣娘的母亲,实在也是太过于神秘了些。” “以至于我只知道,她给我留下的姓名是桑静婉,却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的真实姓名,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她留给姜绣娘的名字与身份是什么。” 姜安宁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大人的意思是,怀疑我如今不是我,而是我娘?” 第318章 试探 “我大靖朝立世数百年,曾有好几次险些遭遇灭顶之灾,改朝换代。” “这其中,就有国师府出面,以神明之力,力挽狂澜,保住了赵氏一族的富贵。” “是以,国师府在我大靖朝的地位,无人可撼动。” “而国师府的人,又从来不会参与俗世之争,一旦危机退去,她们也就会接着避世。” “大靖朝的每一位帝王,为了感恩国师府的襄助,便允诺了国师府的一个要求。” 王尚停下来,看着姜安宁。 姜安宁皱眉:“什么要求?” 听到人问了,王尚这才继续往下说。 “国师府每隔百年,就可以从大靖传承百年以上的世家中,选出一个作为侍灵族。” “桑氏一族,就是被选出来的侍灵族之一。” “凡是被国师府选出来的侍灵族,都能够修习国师府传承的秘术。” “而你娘,作为桑氏一族少见的天赋异禀之人,是整个桑氏一族中,对国师府秘术,掌握最好的人。” 王尚笑了笑:“当然了,这都是桑氏一族那些人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你娘肯定不会是什么普通民妇就对了。” “她学习到的那些国师府秘术,足以让她杀人于无形。” 姜安宁眯了眯眼:“你说,是我娘杀了极富盛宠的江妃娘娘与两位皇嗣?” “没错。” “那两位皇嗣是江妃娘娘所出?” “正是。” “这两位皇嗣,十分得圣上宠爱?” “自然!” 王尚看似老实的回答,丝毫不见隐瞒。 “江妃娘娘所出的这两位皇嗣,乃是龙凤双胎。” “一出生便被视为祥瑞。” “圣上下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自然是十分的宠爱的。” 姜安宁冷静道:“那江妃娘娘的母族呢?也很欣喜吗?” “这是自然!” “毕竟,有再多的圣宠,终是不及有一位有资格继承大宝的皇子。” “江妃娘娘诞下了龙凤呈祥,她的母族江安侯府自然喜不自胜。” 姜安宁目光锐利了起来:“江安侯府?” “对,你没听错,就是江安侯府。” 王尚笑笑:“那个圣旨上召你进京,要为其缝制大婚吉服的江安侯府。” “你可能不知道,你们村儿原本的那个村正江巍,正是出自江安侯府。” “这次圣旨为之赐婚的江安侯府少爷,也正是他。” 姜安宁目光微冷:“所以,促成我进京,做这什么圣旨钦点,缝制吉服的绣娘,就是江巍在暗中搞鬼喽?”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王尚笑笑,模棱两可的说道:“不过,江巍一直想要从你的身上,找到关于你娘为什么要杀害江妃娘娘与两位皇嗣的线索,如今却被一道圣旨赐婚召回,不得不放弃继续盯梢你这里,回到京城去,与至今还不知道名姓的韶安郡主成婚。” “江巍在江安县蛰伏了这么久,如今就这样被召回了京城,他心中岂能甘心愿意?” “当然了,他是否因为心中不甘,就暗中做了些手脚,将你也一同带到京城去,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姜安宁笑了笑:“江安侯府,在京城中,一定十分有地位吧。” “尤其是在江妃娘娘盛宠之时,想来是全京城都不会有人愿意去得罪的权贵吧?” 王尚思考了两息,笑笑:“自然。” “现在也地位依旧吗?” 姜安宁问。 王尚迟疑了。 姜安宁便笑着道:“那看来,自打江妃娘娘故去,江侯府的地位不说一落千丈,想必也是大不如前了。” 王尚没说话。 姜安宁便更加肯定了。 “所以,召我娘进京,指使我娘杀害了江妃娘娘与两位皇嗣的人,就是你口中的圣上吧。” “或者说也是你的主君?” 王尚瞪圆了眼睛,很是意外。 “姜绣娘,无凭无据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他似是警告,却实在没什么底气。 “无凭无据?” “倒也不见得吧。” 姜安宁冷笑:“你刚刚说了,江妃娘娘极富盛宠,连江安侯府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 “可若真是盛宠,心上之人与一对龙凤呈祥惨遭杀害,又怎么会不动怒?”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区区九族,何以泄愤?” “可偏生,帝王不仅成了你口中的宽仁,没有诛杀我娘的九族,连我都放过了。” “还使得江妃娘娘的母族江安侯府,在京城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如此明显的利益指向,不恰恰证明了,指使我娘杀人的,就是皇帝吗?” “否则的话,真的爱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杀害她的凶手的九族?” “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皇帝根本就没有真正爱过江妃娘娘,反而是借着江妃娘娘的死,趁机发落了江妃娘娘的母族江安侯府。” “可见我最一开始说的也并没有错。” “我娘不过是一枚棋子。” “是为了成全你们这些人欺世盗名的替罪羊!” 王尚语塞。 好久才声音艰涩又无奈道:“姜绣娘,有时候做人也实在是不必太聪明。” 姜安宁没有接话:“那么你呢?” 她看着王尚:“江巍是为了寻找我娘杀害江妃娘娘的线索而来,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杀我灭口?” “还是防止,我这里真的会被将会寻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王尚笑笑:“都说了让你不要太聪明。” 他看着眼神坚定,执着寻求答案的人,语气无奈。 “两者都有吧。” 他苦笑道:“既是为了过来杀你灭口,也是为了防止,真的被江巍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进而拔出萝卜带出泥,惹来许多是非。” “圣上宽宏大量,没有追究你母亲九族的罪名,自然也是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多伤及无辜。” “以免得更添许多杀孽。” 姜安宁嗤笑。 “连午夜梦回,一双儿女与枕边人向他索命都不怕,还会怕着许多杀孽?” “这种骗鬼的话,大人还是不要与我说了。” “我不相信。” 王尚无奈:“好吧。” “但无论你信与否,这都是事实。” 姜安宁呵呵了两声,不置可否。 “我的确是来杀你的。” 王尚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原本,我也可以很快就完成任务,回到京城去。” “我比江安侯府的人,来到江安县更早。” “如果我在那个时候就杀了你,即便江巍找过来,也根本无济于事。” “可惜……” 他心软了,没有动手。 王尚自嘲的笑笑:“我作为杀手,却有了杀手最不该有的感情,对你心生怜惜。” “可我不杀你,自然还会有别的人杀你。” “到时候,不仅保不下你的性命,连我也要跟着你一起死。” “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以你娘生前留下的最后遗言,向宫中谏言,暂时的保下你性命。” 姜安宁紧抿着嘴,明明心知不应该相信这个男人说的任何一句鬼话。 却还是忍不住的问:“我娘,说什么了?” 王尚轻压下嘴角,用喝茶来掩饰心头的雀跃。 他倒是没有想到,姜安宁竟然如此的上道,诸多手段都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就已经踏进了他的陷阱。 “你娘说,如果你在二十五岁之前死了,她就会复活。” 王尚故作无奈的苦笑:“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还以为是你娘留了什么后手,还真就着实战战兢兢的好些日子。” “后来实在也是没什么事情发生,这才渐渐的放心下来。” “只是,宫里到底是心中有所顾忌,担心如果真的杀了你,你娘遗言中所说的话就会成真。” “所以对我当时提出的计划,宫中很快就答应了。” “我不用再杀你。” “也不会有其他的人来杀你。” “而我,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职被降罪,反而是得到了主君的更加器重,得以在江安县,全权处理有关于你的事情。” 王尚没有说,他当初呈上去的计划究竟是什么,只淡淡的一句带过,便直入主题。 “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想明白,你阿娘留下的那句遗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所说的你死则她生,并不是说她这个已经死掉的人,又会重新的活过来。” “或者这样说也不对。” 王尚说着说着自己都被逗笑了。 他看着姜安宁,神情凝重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如果你死了,你娘就会借着你的这具身体重新活过来。” “而我们这些年都误会了意思,以为她死前留下这句话,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实则,你娘应该更希望你死。” “只有你死了,她才会有机会再重新活过来。” 王尚神情悲悯的看着姜安宁:“这个真相对于你来说或许太过于残忍。” “但真的很抱歉,这就是事实。” 姜安宁愣了很久,看着王尚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如果不能够理解的话,也没关系。” “你如果不能够接受,也是正常的。” “真相往往总是残酷的。” “或许你阿娘留给你的记忆是美好的,如今我将真相说出来,也许就是打破了你记忆中的所有美好。” “揭露了你阿娘并不爱你的真相。” “我能够懂你心中的那种感受。” “如果是我,满心信赖的那个人,以为会很爱自己的那个人,实际上从始至终就没有爱过自己,不仅没有爱过,反而还处处充斥着欺骗,甚至是……要剥夺你生的权利,去换取她的重生。” “我也会很难受的。” “我一定会痛不欲生。” “所以我能够理解你。” 王尚声音温和中,带着丝丝蛊惑。 姜安宁眨了眨眼。 像是忽然间明白人嘟嘟囔囔说的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阿娘将我生下来,只是为了防止哪一天,她为人所害,失去性命时,能够依托于我来重生。” “我阿娘生我,就只是为了拿我做一个重生的容器。” 王尚险些忍不住拍手叫绝。 却不得不强忍着,露出悲悯的神情。 “很抱歉,让你知道了这么残忍的真相。” 姜安宁呵呵笑了两声:“大人也相信这世上会有重生之事吗?” “大人也觉得,人死了以后还会重新来过吗?” 王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看着人:“但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大概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哪怕真相很残忍。” “可国师府的秘术玄之又玄,你娘又是这个中领悟的佼佼者。” “或许——” “真的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术,能够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呢?” 姜安宁难得能有机会,与人讨论重生的话题。 暂时也懒得去深究王尚跟她说这些话的目的。 她问:“那大人觉得,重生之后的人,做了与重生前是完全不同的决定,走了与重生前完全不同的路,那重生前与重生后的两种不同人生还会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吗?” “当重生这件事情发生,在明知道做某种决定会走向某种结局之后,为了活下去,扭转结局……那这个人还是之前的那个人吗?” 王尚直接就被问懵住了。 这都是一些什么问题? 怎么听起来这么绕? 这丫头,莫不是被突如其来的真相,给打击到神志不清了? 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 “看来大人也回答不出来。” 姜安宁笑了笑,倒也没有为难人。 也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人的回答一样。 她给自己续了一盏茶,轻抿了两口又放下。 “我觉得,有朝一日我若是重生了,在明知某些决定,会让我走向某种结局的情况下,为了不再走向那个结局,我或许会做出与重生之前完全相悖的决定。” “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性情大变。” “那重生后的我,既是我,又不是我。” 姜安宁微微笑着,眉眼弯弯,看向王尚:“大人,觉得我说的可对?” 王尚:…… 我觉得你是疯了。 “姜绣娘,果真是奇思妙想。” 第319章 诛心 “是奇思妙想也好,事实如此也罢。” 姜安宁浑不在意的说道:“反正大人觉得是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大人开心就好。” 王尚:…… 他现在开心不了一点儿了。 原本,他冷静之后想想,犹觉得与娇娘说的那些话,还有些过于荒谬。 可听了姜安宁说的话,他现在有些不确定了。 该不会娇娘那些荒谬的猜测,真的要变成真的了吧。 桑静婉真的在姜安宁身上重生了。 王尚借着喝茶掩饰,偷偷的打量了人好几次。 姜安宁有所察觉,单手撑着下巴,坦荡笑笑:“大人想看,不妨大大方方的看。” “这样鬼鬼祟祟的,实在是不像君子所为。” 王尚:…… “你约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有些别扭生硬的转了话题。 “与大人结伴,一同上京啊。” 姜安宁笑笑:“我一小小女子,若无人相伴,独自上京,这一路上,山高水远,路途遥遥,谁知道会不会碰见什么山匪歹徒?” “万一要是丢了性命,那可怎么好?” 对姜安宁说的话,王尚根本就一个字也不信。 “不然大人以为,我约大人前来,是要做什么?” 姜安宁笑:“难道是与大人探讨重生之术?” “还是与大人分析,我究竟是我,还是我娘?” 王尚感觉姜安宁在讽刺她。 “你难道就真的不在意?” “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偏爱,只不过是被人当做是一件容器生出来。” “又或者,你现在不过是强撑着,假装不在意。” 他真的很好奇。 据他所了解到的姜安宁,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 否则的话,也不会被那赵家给骗了。 难不成,这么多年以来,姜安宁表现出来的重感情,也全部都是假的? “我为什么要在意?” 姜安宁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还是说,大人感同身受,也被你爹当成了棋子,如今见到我,颇有些睹物思情,想到了自己的悲惨身世,所以浑身难受?” 王尚:…… 他恼怒的拍案而起:“姜安宁!” 这女人竟然讽刺他! 他当初,真是多余觉得她可怜,留下人一条命! “天呐!”姜安宁故作惊讶:“该不会是我胡乱说的话,竟然是说对了吧?大人还真是你爹的棋子啊。” “那你爹真坏。” 王尚:…… “我爹早就死了!”他咬牙切齿。 姜安宁眨了眨眼,仿佛是要不气死人不罢休:“被你杀的吗?” “你心中恼恨他把你当成棋子,所以在一有能力杀了他之后,便立马毫不留情。” 王尚:…… “姜安宁!” 他瞪着眼睛,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前去,掐断人的脖子。 “呀!” 姜安宁像是更为惊讶似的:“我该不会,又不小心的说对了吧?” 王尚:…… “我自幼就是孤儿,根本就没有享受过父母天伦,你想拿这种事情来戳我伤口,未免有些可笑了吧?” “你觉得我会在意?” 姜安宁眨了眨眼,很是无辜道:“那你这不生气做什么?” “我……”王尚语塞。 是啊,他这么生气做什么? 王尚拧着眉,深吸了两口气,冷静下来:“姜绣娘说笑了。”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说话太过于冒犯。”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私下里这般玩笑倒也罢了。” “往后出去了,可千万别这样和人说话。” “否则我真怕,你会被人给打死。” 王尚看似好心叮嘱,却句句说的咬牙切齿。 “这就不劳大人操心了。” 姜安宁微微笑着:“我除了对待看不顺眼的禽兽,倒也不会这般没礼貌与人说话。” 王尚:…… “姜绣娘,我好歹也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如果不是当年我心慈手软,你焉有命在?” 这死丫头该不会是觉得,他真的不会杀了她吧? “作为一个杀手,大人您心慈手软,没能杀了您该杀的人,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 姜安宁托着下巴笑:“怎么大人您倒有些,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救命恩人……” 她忍不住大笑三声:“大人怎么好意思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 “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吧。” “凭你,也配说是我的救命恩人。” 再次被人讽刺,王尚怒而拍桌:“姜安宁!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砰! 哐啷! 姜安宁一扬手,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目光直视着满是怒火的王尚,抬脚踹倒了桌子。 “那你大可以试试!” 桌上的茶壶杯具,哐啷哐啷的掉在了地上,或碎或滚走。 桌子直接奔着王尚砸去。 王尚往后两步躲开,随后感觉被挑衅了,怒上心头。 “找死!” 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下面子过呢! 姜安宁以为她是谁? 短匕从袖中脱落,滑到王尚手中,他眨眼间,飞跃到姜安宁的跟前,挥动着匕首,朝人脖颈上划去。 一击毙命。 王尚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杀招。 可他此时,却觉得有些眼花了。 明明、明明他亲眼所见,刚刚匕首是滑在了姜安宁的脖颈上,滑出来了一道血口子的。 但如今,姜安宁白皙纤细的脖子上,一点血迹也没有。 甚至是连道红痕都看不见。 更别提什么伤口了。 “你……” 王尚正震惊的说不出来话,姜安宁拎着被踹倒的方桌一个桌腿,用力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bang的一声。 王尚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似乎是有金星闪烁。 他缓了几息,方才意识清明过来。 紧跟着而来的,是姜安宁的再一次攻击。 这一次,她手中,握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根木棒。 细看了两眼,王尚才确定,这正是刚刚那张方桌的桌腿儿。 桌腿前头对着他的位置,因为被暴力掰断,带着尖刺。 “之前,大人装作安济坊的大夫,上门为我诊脉时,我曾说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向大人,讨教几招,强身健体。” “如今既然是有了机会,还望大人能不吝赐教!” 话音刚落,姜安宁就直愣愣的那些桌腿冲上前去,目标坚定的直扎向人的心口。 王尚看得出来,姜安宁并不是什么练家子,如今朝他冲过来的架势,我仿佛是小孩过家家。 可也正是这样,王尚才更加觉得受到了挑衅。 “找死!” 他挥着匕首,便迎战上去。 与人过了两招,王尚才发现,姜安宁挥舞着棍棒的动作招式,的确是没有什么章法可言,完全就是乱打。 原本,这样的攻击,于他来讲,根本就是不足为惧。 偏偏姜安宁力气大的出奇。 他不过是迎面接了人两次攻击,就已经被震的虎口发麻。 眼见着姜安宁又攻了过来,王尚有些慌了。 姜安宁的每一次攻击,虽然都毫无章法可言,可胜在力气出奇的大。 照现在这样,他若是继续与人的攻击对上,那要不了几次,他的手臂就会因为被震的失去力气。 到时候,他可就真的,是砧板上的鱼肉,要任人宰割了。 “姜绣娘,切磋似乎也不是这样的切磋方式吧。” 王尚有了求和之意。 【女鹅这样完全就是蛮力,根本就没有任何技术可言,再打下去,怕是会力竭落败。】 【我看未见得吧?如果姜安宁有败势,这男人为何要开口请求止战呢?只怕真正要输的是他吧?】 【这只会用蛮力有只会用蛮力的好处,虽然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但只要能够在力竭之前打败对方,也未见得不是一种招数】 【只有我更好奇,女鹅跟这男人刚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吗?为什么全都是哔哔、哔哔的声音啊?】 【我还以为只有我,出现了这种只看得到画面,听不见的事儿呢!】 【确实很奇怪!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只能看见画面,但听不见人说话,经常都是哔哔、哔哔的声音,这种情况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了?】 【有有有的!我有一段时间,甚至只能看得到风景,有时候画面就停在同一个地方,根本连变化都没有,要不是实在惦记着女鹅,我怕是早就弃了,也太无聊了些】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起自己最近听不见声音,往常不怎么活跃的弹幕,突然间就异常活跃起来。 连姜安宁都有些诧异了。 原来,她说话,也不是完全会被人给听见的。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之前有关涉及到的角色资料卡,现在全部都变成‘???’了,我感觉,八成是要出问题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见女鹅的结局。】 【有没有老用户出来说说,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到最后解决了没有啊?怎么解决的啊?】 立马有人站出来现身说法。 【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老用户,不过,看了这直播有五年多的时间,基本上,每一次都是完完整整结局的,主角要么就是生存失败,要么就是寿终正寝,倒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这次的主角一般,来来回回,变来变去,充满了bug.的情况】 【我也用了有一段时间,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见】 【何止是人物资料消失不见了,你们没发现,官方客服,也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吗?】 【还真是,以前,客服虽然说很气人,你说东,ta说好的谢谢您,你说给我解决问题,ta说好的,已经解决不了了,有气自己憋着吧,你说xx出现bug了,ta又只会复制相同的话术,一遍一遍的跟你重复,完全修复不了一丁点问题,但现如今,竟然是寻找不到了】 【该不会是要跑路了吧?】 弹幕安静了一瞬,随机爆发更多的讨论。 【卧槽!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的就很有这种可能。】 【天啊!那咱们怎么办啊?我才刚刚充了那么多钱,我还没来得及用呢,这要是真的跑路了,那我充的钱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啊?你怎么还充钱啊?就这家破公司都不知道背刺咱们多少次了,每次搞一些破活动,都是你才刚给他花完钱,他扭头就给你来个大降价,然后你就看着吧,一群等等再买的人,最后花了比咱们便宜一大半儿的价钱,买到了不仅是跟咱们一样的东西,还附带着许多小礼品呢,反倒是咱们这些没折扣消费的人,不仅没有该有的赠品,反而还被人嘲笑是人傻钱多,我早就不会给他们充钱了。】 【可不就是嘛?我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圈钱的,简直就是有病!换成是我,被这样背刺,我也不会再充钱了。】 【这里举手!我也是受害者之一,要不是因为太知道这个平台的尿性,实在也是背刺的怕了,我也不至于至今都没给安宁女鹅打赏过,平常的观看时长都是看广告得来的。】 弹幕逐渐开始抨击起平台的圈钱行为。 【听你们这么说了以后,我感觉更加害怕了,一个公司突然间搞各种幺蛾子,那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圈钱跑路啊】 【该不会真的是要倒闭了吧?那我这是还继续看还是不继续看呀?如果这家公司倒闭了,后面会有其他人来接手吗?我到底还能不能继续看到安宁女鹅】 这句话简直就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不少人纷纷在弹幕上圈起官方来,要求他们赶紧出面给个解释。 【狗公司别装死,出来说话啊!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赶紧的出来解释。】 【狗公司出来挨打!】 【狗公司出来挨打!】 【出来解释解释,为什么女鹅说了那么多的话,我却一句都没听见!全都哔哔声,你们到底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退钱滚蛋!狗公司出来挨打!】 众人纷纷在弹幕上打下【狗公司出来挨打】 没多一会儿,姜安宁就觉得眼前五颜六色的,全都是【狗公司出来挨打】 到了后来,更是密密麻麻的,一个字紧叠着另一个字,除了让人眼花,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字的模样。 奈何无论他们打在弹幕上的文字多么密密麻麻,官方始终都没有出面解释。 第320章 谁死 【完球喽!】 【狗公司怕是打算装死到底了。】 【这么久了,狗公司都没有出面,给出一个解释,怕不是真的已经跑路了】 【算球喽,把现在充的这些钱都花完,再也不可能给狗公司花1分钱了,就是可惜了,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安宁女鹅了,希望她往后的日子能好】 【是喽是喽,本来还想说,跟着安宁女鹅一起,去见见这古代的京城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真的有《清明上河图》中那么繁华?】 【我干脆把现在还剩下的这些钱全都打赏给安宁女鹅算了,以后不能再陪着她一起成长,不能再看着她打脸极品,暴力虐渣了,就当是这最后能馈赠给他的礼物吧。】 抗议了许久,始终没有得到正面的解释,众人不免纷纷唱衰起来。 很多人甚至已经注销账号跑路了。 弹幕上,现如今说什么的都有。 但大多都是对狗公司的口诛笔伐。 姜安宁时不时看两眼,击打王尚的动作,也就跟着渐渐慢了下来。 她其实也不是很能够看得懂,这上面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连蒙带猜的,她还是勉强理解了大概的意思。 总的来说就是,这弹幕背后,有一个叫什么公司的人在管理,负责平时的维护。 然后这些发弹幕的人,每次给她打赏,或者是产生其他的什么消费行为,就是需要把他们兜里的钱,给这个叫公司的人,通过这个叫公司的人的手,把这些钱转交到她的身上。 这些钱倒是也没有给她。 而是通过另外的一种方式,交付到她的身上。 姜安宁想,应该就是她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变化,力气突然变大,耳聪目明等等。 就是因为这些人在她身上充值的缘故。 好像是有一个什么游戏机制? 这些人在她身上充值消费,他就会成长、变强。 但现在,这个负责打理这些事情的公司,跑路了。 在跑路之前,甚至还办了个背刺他们这些花钱用户的活动,坑骗了许多人花钱。 等这些人花完钱之后,立马就降价,狠狠的背刺了这些人,然后让另外一些人花钱。 姜安宁大概的理解了一下,差不多就是一个卖货郎,在卖一种香粉的时候,喊价九十文钱。 好些个人忍痛拿下之后,那货郎转身,就当着这些花了九十文钱买香粉的人,高声喊:“买木梳,送香粉全套,再送另外九把木梳,不要九十文,不要八十文,只要九文钱,全套香粉带回家。” 于是那些花了九十文钱买香粉的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刚刚没有花九十文钱买香粉的人,花更少的钱,拿到比他们更多的东西。 嘶! 可真是不要脸啊! 那些花了更高价钱的人,只怕会呕死吧? “看来,对那个卖货郎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花九十文钱买他香粉的那些冤种顾客。” “最重要的,或者说他最看重的,是那些只花九文钱,就能买走他一大堆东西的顾客。” “薄利多销嘛!” 姜安宁不好评价卖货郎的行为,但任何人,做任何一件事儿,肯定有他的道理!- 王尚本来还正想着该怎样说服姜安宁。 没想到人不知道为什么,动作突然间就慢了下来。 甚至似乎还有些走神儿了? 意识到自己不仅被人压着打,几乎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还被人如此怠慢,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姜安宁!” 王尚大喝一声:“受死吧!” 姜安宁回过神来,挥舞着桌子腿儿去抵挡。 王尚这一次,显然是用尽了力量,似是想要将人一击毙命。 姜安宁自觉自己不是能够硬抗住的料,立马放弃莽撞正面刚的想法。 她飞快的后退,不给王尚丝毫攻击到自己的机会。 寻常对打,在这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想要扭身逃跑,躲避本来应该迎面阻挡的攻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仅跑不掉,反而更可能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被人抓住弱点,一击毙命,彻底失去反抗的机会。 王尚也是如此想的。 是以他在看见姜安宁逃跑时,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仍旧用力斩下这一击。 哐啷当啷。 匕首正对着地面插了上去,竟然是将用来铺路的石砖,给劈成了两半,深深地扎了进去。 可见王尚这一击,是真用了大力气的。 只是…… 王尚抬起头来,看着不过是眨眼之间,就跑到很远的空地上站着的姜安宁,满是不可思议。 她怎么可能跑得掉? 她到底是怎么跑掉的? 明明刚刚他也没有眨眼,怎么这人,就好像是,突然间缩地成寸一般,远在十几米之外了? 假的吧? 王尚用力拔了几下匕首,发现根本就拔不出来之后索性也就放弃了。 他赤手空拳的站在原地,很是戒备的看着姜安宁。 “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尚到底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姜安宁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她有弹幕这个金手指辅助,提升了身体各方面的力量,所以才能够跑的这样快。 她一言不发。 动作利落干脆的拎着桌子腿儿,冲上前去,击打人的太阳穴。 见人杀招尽显,王尚顾不得疑惑,匆忙抬手抵挡。 【打他侧面!】 【刺他正中!】 【假动作攻他侧面的时候,甩手抽向他的脖颈,到时候他肯定会抬手挡,你在直接砸他太阳穴就是了】 弹幕纷纷为姜安宁出谋划策。 王尚大惊失色。 好几次都险些被人真的击中。 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又在那吃人的地方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有着极高的求生本能,说不定他还真就会被人给刮去性命。 “你不是姜安宁!” “你到底是是谁?!” 王尚明显的感觉到,眼前之人,与刚刚跟他对打的姜安宁,是完全不一样的路数。 如果说,刚刚的姜安宁,就只是频繁的使用蛮力,想要通过绝对力量,来对他进行压制,从而得到胜利。 现如今的姜安宁,就是已经知道使用技巧,借力打力了。 如此巨大的转变,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在短短时间里,突然领悟掌握的。 那唯一能够说得通的解释,怕是只有——姜安宁不是姜安宁了! 王尚内心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难不成,娇娘的猜测,竟然是真的不成。 姜安宁抿着嘴,一言不发,只专注的朝着人攻击。 浑像是变成了被人提着线的傀儡一样,没有感情,只知道攻击。 王尚心中的怀疑更甚。 姜安宁心中冷笑。 这男人,不是觉得,她是重生的,还是被她娘给重生夺舍了吗? 那便让他继续这么怀疑下去好了。 反正,再多的烦恼,那也不是她烦恼, 随便这个男人,到时候会有多么的睡不着了。 跟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嘻嘻。 姜安宁心里不仅不觉得装被附身夺舍有什么不对,反而还十分高兴,有些期待起来。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王尚却已经无心恋战了。 他只一味的躲闪,根本就不想在继续和人纠缠。 “啊!” 忽地一声尖叫,打断了姜安宁与王尚之间的纠缠。 姜安宁愣了几息,意识到刚刚的尖叫声,是来自隋然,瞬间停下了手。 她狠狠地瞪了王尚一眼,不由得开始怀疑,这男人是否是故意前来赴约,实则调虎离山的! 想到先前听到的那些话,她如今只希望,隋然没事儿,方婶子没事儿,她在乎的人,都不要有事儿。 不然…… 姜安宁急匆匆的往前院走,中途又转过头,阴恻恻的看了王尚一眼。 莫名地,王尚就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是错觉吧? 怎么感觉姜安宁刚刚的眼神,是想要杀了他? 可,为什么啊? 他应该还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吧? 就算是刚刚的切磋,不也是他一直落于下风吗? 怎么搞的好像,他欺负了人一样。 这丫头,报复心不至于这么强吧? 应该是不至于的吧? 毕竟,不久前,这丫头还邀请他一起,结伴进京呢。 王尚心里有些没底。 他忽地想起,交代了娇娘,安排设计姜方氏溺水身亡之事儿。 坏了! 该不会娇娘那边没有交代下去,手底下的那帮人,又按计划进行了吧? 念及此,王尚也顾不得再想其他的,赶忙追着姜安宁的步伐而去。 饕餮楼的一楼、二楼、三楼临水的窗户边儿,此时已经趴满了人。 “怎么回事儿?” “这么多人挤在窗户边做什么?等下掉进去水里怎么办?” “贵诚嫂子,怎么了?” “我刚刚在后面听见了你的声音……” 姜安宁人未至,声先扬。 “安宁!” 隋然听见姜安宁的声音,顿时心安不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我在呢,我在呢。” “贵诚嫂子你慢慢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姜安宁边语速极快的问,便四处寻摸起方婶子的身影。 见屋里头没有人,又赶忙的问:“方婶子呢?” “方婶子晕过去了!” “刚刚,饕餮楼的老板晚娘,已经安排人,在客房安置了,这会儿,大夫正在给她煎药呢。” 听见人只是晕过去了,姜安宁松了一口气。 不是落水了就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方婶子怎么晕过去了?发生什么了?” 隋然想到刚刚的事情,紧紧的抓着姜安宁的手,染上了哭腔。 姜安宁顿时又把心给提了起来。 感觉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是根山叔,根山叔他、他落水了!我家贵诚已经跟着搜救的人,一块去找了。” “方婶子就是听了这个消息,一时间承受不住打击,才会晕了过去。” 隋然哭着,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姜安宁大惊。 心已经跌进了谷底。 如果只是落水,方婶子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必然不会晕过去。 如今…… 只怕是根山叔不好了。 姜贵诚跟着搜救的人一起去找了,那十有八九,这会儿,根山叔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更有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会这样?”姜安宁又气又急,更是恼火的想要宰了王尚那些人。 在她看来,这一定不是什么意外。 肯定是王尚那些人,在暗中捣鬼。 如果根山叔出什么事儿…… 姜安宁捏紧了拳,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隋然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人仔细说了起来。 “是隔壁包厢的一家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间就吵了起来。” “夫妻两人争执的十分厉害,我们也只勉强的,听到些争吵的声音,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只知道那两个人吵着吵着,忽然间就扔下去一个孩子。” “那孩子尚在襁褓之中,被抛入水中之后,连挣扎都不会,就直接沉底下去了。” “根山叔在窗边看见了这一幕,当即想都没想的就跑出去,到一楼临水的窗户边儿,一个猛子扎进去,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给救了上来。” “咱们大家伙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了,等反应过来去伸手帮忙的时候,根山叔已经拖着那襁褓中的婴儿,快游到岸边了。” “这时候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 “想着人既然是快上岸了,应当是没什么事儿的。” “不曾想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明明眼瞧着,根山叔距离岸边也不过就是一米多的距离,可他却好像是突然间失去力气一样,不仅没有立马来到岸边,反而是好几次险些溺进水中。” “我家贵诚觉得不对劲儿,赶忙就也跳了进去帮忙。” “这个时候,也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反应了过来,会泅水的,都跟着下水去帮忙。” “众人下了水才发现,这婴儿的墙宝中,被塞了大量的秤砣,所以根山叔才渐渐有了力竭之势。” 隋然说着,不由得哽咽:“我家贵诚,跟另几个人,从根山叔手中把那孩子接了过来,本是想立马回去拉人一把的,没想到跟山叔在这个时候,脱力下潜到了水里。” 第321章 姜根山脱力落水之后,姜贵诚把孩子托付给旁边的人之后,立马就潜下去找了。 可明明人不过是掉下去那么一会儿,姜贵诚与另外几个会潜水的人,也立马掉头下去寻找了。 姜根山却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们找到快要力竭,都不曾发现人。 没办法,只好先行上岸。 免得人没有找到,自己却也掉进去了。 到时候只会涉及到更多的伤亡。 之后就有人报了官。 在官府的指挥下,越来越多的搜救人员,加入到了寻找姜根山的队伍中。 “就是至今还没有找到根山叔。” 隋然说着,也不免有些红了眼睛。 “你说就那么眨个眼的功夫,这人怎么就能找不见了呢?” “眼看着这过去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听他们说,要是再找不到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 她抹了抹眼睛:“方婶子听见这个消息之后,当时就晕了过去。” “你说说这根山叔要真是……” 隋然到底没有版的不吉利的话说出口,声音微顿,红着眼睛:“到时候方婶子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我现在只盼望着,这世上如果真有神佛保佑,就保佑搜救的这些人,赶紧把根山叔给找到。” 隋然叹了口气:“你说说这样大好的日子,咋就能遇上这样的事儿呢?” “那户人家也是!得是多狠的心呐,竟然把自己家的孩子给扔出来!” “莫说那么小的孩子,掉进水里头肯定是没了活路,便是三楼那么高,砸在地上,磕磕碰碰也肯定要丢了命的!” “这家子人可真是烂了心肝!” “便是真的不想要这孩子了,找个好人家送出去就是了。” “再不济,送到慈幼堂去,也总归是条活路。” “那么小的孩子,他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这些做人父母的,怎么就能狠得下来心呢?” 隋然如今怀着身孕,已经是有些显怀了。 她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腹,情绪激动的厉害。 姜安宁不得不出声安慰人。 免得人情绪太过激动,对腹中的胎儿无益。 “这事情确实也奇怪。” 她与人分析起这次意外事件来,以转移人的注意力。 “中秋佳节,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 “怎么就这么恰好的,会有人敢这样堂而皇之的,还是在饕餮楼这样热闹的地方,公开杀人?” “即便他们杀的,是亲生子。” “也到底是不为律法所容。” “尤其是在这样的闹市,实在是太过于罄竹难书,若是不严惩,往后只怕会有其他歹人有样学样。” “这件事情的影响实在太过恶劣了。” “官府绝对不会这样放任不理的。” 隋然果然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样一说,确实很奇怪。” “怎么会有人这般胆大?” “莫不是往后都不想过了?” 姜安宁便引导着人,再说更多的细节,免得去分神伤感。 “贵诚嫂子你再与我仔细的说说,还有什么细节之处,看看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线索提供给官府。” 隋然果然面色慎重起来,开始跟人说起他所记得的一切细节。 - 另一边。 王尚也在追问娇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是已经说了,取消一切行动计划,由我去赴宴,取得姜安宁的信任,探查她现在究竟是否是桑静婉的转生夺舍。” “怎么又突然间行动起来?” 娇娘脸色微沉:“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去查了,我们这边没有任何人参与。” “这件事儿真的只是一个偶然的事件!” 王尚拧眉:“偶然事件?”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这么多人都在这儿,他们疯了,当众杀人?” “还是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王尚根本就不相信。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蠢之人? 除非是故意而为之。 “我难道还能骗你不成?”娇娘语气十分不好。 她板着脸:“你当我没有想到吗?” “可我派人去仔细打听了,就是有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抛下去的还是他的亲儿子。” 王尚愣愣的看着人。 着实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 “亲生儿子?” 娇娘“嗯”了一声:“是啊!你听着也觉得不可思议吧。” “我往常就觉得,我够没心肝的了。” “杀多了人,也早就没有心这种东西。” “也更知道斩草不除根,必然后患无穷。” “所以我也不是没有杀过小孩子。” “可像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也真是头一次见。” “江安县这一行,可真是让我开了眼。” 王尚明白,娇娘说的是姜家村人,如今又多了个当众杀子的禽兽。 “派人去查了吗?” “是户什么样的人家?” 骤然间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娇娘已经说了,跟他们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但姜安宁那边可不可以见得会相信。 他既然已经发现了姜安宁身上的疑点重重。 必然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掉以轻心。 还是得想办法与人接近才是。 娇娘点头“嗯”了一声:“让人去查了,不过事发太过突然,查清楚此人的全部关系,还需要一些时间。” “目前只知道,这个襁褓婴儿,是这个男人前一任妻子所生。” “这男人原本只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因为被他的这前任妻子给看中,得以得到岳父家的支持,开了一间杂货铺。” “多年的经营,倒也让他攒下了几分家业。” “后来,岳父家南下做生意,他坚持留在江安县,便渐渐的与那边少了联系。” “起初那两三年还算安生,对他的前一任妻子也还算不错。” “夫妻两人不说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倒也还算是融洽。” “只不过随着岳父一家,在南面逐渐站稳了脚跟,彻底没有了回来的打算,还将预留在江安县的些许家业,给了女儿女婿。” “这男人渐渐就有了旁的心思。” “最开始还只是偷偷腥,前任妻子大度,将那几个人都给他纳入府中,收为妾室。” “他却反而不满意了。” “渐渐的,连这几房新的妾室也不再喜欢。” “直到去年的时候,他与隔壁卖布的布店老板娘,干柴烈火起来。” “这布店的老板娘,在死了第三任丈夫之后,便没有再找了,安心守着布店过日子。” “倒是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勾搭上的。” “反正腻味的如胶似漆。” “甚至在前任妻子快要临盆的时候,这男人提出了要和离,打算三媒六聘的,正经八百的,将那布店老板娶进门。” “那男人的前任妻子,当时就被气的早产了。” “险些一尸两命!” “好在是从鬼门关扛了过来,顺利诞下一子。”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不愉快,日子势必是没办法过下去了。” “那女子也是个烈性的。” “才生产完的第二天,人还虚弱着,就提出了义绝,并要求带走自己的嫁妆。” 娇娘嗤笑了一声,语气嘲讽:“可惜,官府依律,并没有同意。” “不仅没有允许她把嫁妆带走,反而同意了男人的诉求,要求其退还聘礼。” “只是男人当时给的聘礼,早就已经与她的嫁妆一起,重新抬进了男人家里。” “可官府认为,嫁妆就只是嫁妆。” “即便女子同意将嫁妆留在男人家里,也不能抵消退还聘礼之事。” “如若女子不同意这个判决,二人便也没有办法义绝。” “为了与这种恶心人的渣男,彻底切断关系,女子只能是忍着恶心,把当年的陪嫁,以及娘家举家南下后,留给她的全部家产,全都给了男人。” “后来,又因为男人现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官府判定,孩子必须留下给男方,女子不能够带走。” “她据理力争,最终勉强算是协议成功。” “女子所带来的那些嫁妆,包括后来女子娘家留给她的那些家产,需要在这孩子年满十四岁,有足够的能力独立打理生意时,将这些家产,全部交给这孩子继承。” “男人当时倒是同意了。” “只是等女子大归之后没多久,他便又反悔了。” 娇娘说到这,不免看了眼王尚,似乎是在说: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喜欢出尔反尔,毫无道义可言。 王尚皱眉,感觉被冒犯了。 “你说他就说他,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娇娘“哦”了一声。 王尚感觉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欲在这种事情上与人纠缠。 “之后呢?” “那女子大归之后,那男人就临时起意,选在这么一天,当众杀子?” 王尚还是觉得这事过于匪夷所思。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竟然还如人一般,长了一张人的脸,人的胳膊,人的脚。 处处都是人的模样,却完全不像是人。 做的也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那倒也不是。” 娇娘面色有些难看:“这个事儿,的确是场意外。” “意外?” 王尚拧眉。 总觉得这意外有些太过巧合了。 “你当真确定,真的就是一场意外?” “要知道,有时候太过于像意外的意外,反而不见得是意外了。” 王尚还是对此持怀疑态度。 “的确就是个意外。” 娇娘抬手打住了人还要质疑的话:“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因为我也同样如此怀疑。” “只不过我让人查了,的的确确就是意外。” “我也跟你一样,觉得很匪夷所思。” “觉得这意外的实在不像是意外。” “可他就是一场意外。” 王尚不由得被人这绕口令似的回答给逗笑了。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不是意外?” 娇娘看了他一眼,很是无奈。 “因为最一开始,在这个男人的计划中,并不是由他亲自来杀。” “嗯?” 王尚微愣:“那是……等会儿。你们审他了?” 娇娘“嗯”了一声:“是啊!” “就是因为审过了,所以才更加觉得不可思议。” 王尚看着人,等着她继续说下文儿。 “这男人,原本是打算,设计让那个布店老板,在激怒之下,把孩子给丢出去。” “嗯?” “什么?” 王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再说一遍,他是想让谁去做这件事儿?” 娇娘无奈,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你也会跟我一样震惊”的表情。 “布店老板!” 她呵呵笑了几声:“不过你也用不着同行布店老板,虽然这一切都是男人算计她的,但她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并有这种想法的。”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另一种情况。” 王尚这会儿已经没有办法用脑子正常思考了。 事情实在是太超出常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了。 “什么情况?” 他这会儿几乎是娇娘说什么,他便跟着往下问什么。 “这个男人的另一个相好的,刚好也在这饕餮楼设宴过中秋。” “嗯?” 王尚再次愣住。 “原本只不过是想着跟人打个招呼,没想到这两个女人就撞在了一起。”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发现,她们都听说过这男人的一个承诺。” 王尚人都有些麻了,也大概已经猜出了会有多么狗血。 没想到娇娘接下来的话,震惊的他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这都已经不只是狗血了。 “这第二个人,也同样是一家布店的老板。” “两人铺子虽然没有开在一处,但平日里有诸多竞争。” “时间久了,关系也就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二人十分不对付。” “甚至当初为了赌气,还共同抢过同一个男人——就是另一个布店老板死了的第三任丈夫。” “因为这件事情,这第二位布店老板,算是输给了第一位布店老板,在此后,没少因为这件事情,遭到人的冷嘲热讽,二人对上的时候,难免为此口角相争。” “这男人或许是打听到了这件事儿,也可能啊,这件事情在江安县城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反正呢,这个男人就承诺,会为了她们,把另外的一个人给搞家破人亡,不得不低价出兑布店,让另一个人坐收渔翁之利。” 王尚挠了挠耳后根:“你等一会儿,你让我先捋一捋,我现在有一点懵。” 娇娘“嗯哼”了声,示意他尽管去捋:“要是有哪里捋不清楚的,大可以问我。” “我来帮你捋清楚!” 王尚听出人话里的笑意,瞪了人一眼。 “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不用,我自己捋的清楚。” 他拧着眉,开始摆弄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却很快就败下阵来。 第322章 “你再与我说一遍他们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 王尚有些头秃。 娇娘嗤笑了声:“指挥使大人刚刚不是还说不用我帮忙,自己就能够捋的清楚吗?” 王尚瞪了人一眼:“别说那些没用的,赶紧的,我瞧瞧这其中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他拒绝承认是被这三人之间的关系给绕懵了。 说是绕懵了倒也不准确。 更多的还是想象不到吧。 很震惊。 “那你听好了,且听我细细来跟你说。” 娇娘更为详细的跟人说了起来。 “这第一位布店老板,姓乔,街坊四邻,多是称呼她为乔娘子。” “将亲生子从三楼掷投抛出的男人,姓阳,单名一个清字。” “这第二位布店老板,姓林,在家里头行九,人称林九娘。” 娇娘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这乔娘子与林九娘,原本是互相扶持的一对儿好姐妹儿。” “起初呢,这两个人在一起共同开了一家布店。” “后来因为乔娘子成了亲,她家里头的那个丈夫不上进,也不中用,不顶事儿。” “整日的游手好闲,吃喝都靠伸手找乔娘子要。” “就是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只往外头出,不往里头进啊!” “起初,乔娘子的账上,还是有不少盈余的。” “自打嫁了这个丈夫之后,又要养家,又要养他,渐渐也就捉襟见肘起来了。” “这两人后来还添了个孩子,花销变更大了。” 娇娘其实有些不大理解乔娘子的选择。 嫁个人,反而是让自己的生活越过越差了。 那嫁这个人到底是图什么呢? “原本,乔娘子已经攒下了一笔钱,正打算去买套小宅子。” “当然全款肯定是不够的,去了交定金的钱,还要再从解库贷一部分。” “只不过这婚事儿定的匆忙,来来去去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倒是让她没能第一时间就去把这房子给买下来。” “原本成婚的第二天,她就打算去买房的,是被婆家人说,才新婚第二天就出门,不吉利,给劝退了。” “在之后,娘家那边的人又劝她,既然都已经嫁人了,又不是没住的地方,何苦要把钱浪费在买房置地上?有那个闲钱,还不如给自家兄弟几个花花,给他们老两口养老呢!” “娘家人开了这个口之后,婆家这边也开始劝。” “先是骂她不知好歹,都已经嫁到他们家里了,竟然还藏着掖着,偷偷把着钱,实在是不成体统。” “又好言相商,让她把这个钱,拿出来给小叔子买房,帮着丈夫的两个弟弟买房置地,往后也好说亲事儿。” 娇娘啧了一声:“说起来,这事儿还跟姜安宁有些关系。” “和姜安宁有关?” 王尚皱眉:“所以这事儿不是偶然?” “那倒也不是。” 娇娘“诶呀”了声,瞪了人一眼。 “你先听我把话都说完嘛,那么着急下论断做什么?” 王尚翻了个白眼。 “行。那你接着说。” 他压了压怒火,耐心听人继续东扯西扯,就是没个重点。 “这不是县令给姜安宁批了一块地吗?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瓜子灵活的很,竟然在那块儿空地上,成排成列的建了好些房子。” “这每一间房的占地并不是很大。” “唯独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外头瞅着小小的,跟鸟笼子似的,一排一排的都是一个模样,可实际上,便是住上一家五口,也不会显得拥挤。” “主要是用来安置那些逃难而来的流民。” “不过那些流民,大多都是一家子结伴而来。” “每家每户只分了一套房,便也就足够了。” “何况,若是分多了,只怕其他人也不会愿意。” “这样分下来,那房子就还余下了一些。” “多出来的这些房子,就由衙门的那个宋玉宝,帮着托付给了牙人,挂牌出售。” 王尚皱眉:“难不成乔娘子看上的房子,就是姜安宁盖的?” 他眉心紧蹙:“时间有些对不上吧?” “按你说的,乔娘子刚成婚要买房,应该是她与她第一任丈夫的事儿吧?” “如今她和这个什么阳清在一起前,不是都已经死了三任丈夫吗?” “她总不能是一年之内死了三任丈夫吧?” 王尚光是说出来,就已经觉得离谱了。 这乔娘子若是真一年之内,就死了三任丈夫,那阳清又怎么可能跟人勾搭到一起去了。 他就不怕对方克夫,妨碍到自己吗? 娇娘笑了笑:“确实不是一年之内。” 王尚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是半年之内。” 娇娘轻笑着把话说出来时,就已经预料到,王尚会是怎样震惊的表情。 “啥玩意儿?” 半年之内? “这乔娘子是真的克夫?” 可要真是这样的话,又怎么会有人上门求娶? 娇娘瞪了人一眼,嫌弃十足。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封建迷信!” “什么克夫不克夫的,都是唬人。” 王尚:…… “接着往下说!”他不欲同人在这事儿上纠缠辩驳,直接转移了话题。 “乔娘子后面那两任丈夫,是意外身亡了。” 娇娘笑眯眯的说道。 王尚当时就感觉不对劲儿。 “意外身亡?” 这么巧的吗? “当然不是真的意外……我的人去查了,是被官府判了流放,死在路上了。” “两个,都被判了流放?” 这么巧的吗? 娇娘“嗯哼”了声,点头:“没错,两个都被判了流放。” “其实,说来,这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死的也很奇妙有趣。” 王尚皱眉看着她。 “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是吃了有毒的绿豆汤,暴毙而亡的。” “有毒的绿豆汤?” 王尚拧眉,想到一种可能:“是乔娘子下的毒?” “当然不是……”娇娘再次白了人一眼:“如果说乔娘子下的毒,官府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那是?” “是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自己下的毒!” 王尚捏了捏有些发痛的额角。 “你等会儿,让我先捋捋。” “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喝了有毒的绿豆汤,暴毙而亡……但这绿豆汤里的毒,是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自己下进去的。” “你确定,没有说错?” “受害人自己下毒,毒死了自己?” 多离谱啊!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娇娘点头“嗯”了一声:“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就是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在绿豆汤里下毒,最后毒死了自己。” “那他原本是想要毒杀谁?乔娘子?” “不是。” 娇娘摇头轻笑:“他原本想要毒杀的,是他老娘。” “你等我再捋捋。” 王尚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这辈子听过的离谱之事儿,都没有今天听到的多。 “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在绿豆汤里下毒,想要毒死自己的老娘……亲娘?” “亲娘!” “那他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钱啊!” 王尚又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些剧情:“哪来的钱。” “乔娘子的啊!” 王尚脑子放空了十几息,最终选择了摆烂。 “你、你你你,你一口气,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别大喘气儿!” 娇娘看着他这副头脑生痛的样子,捂着嘴嘿嘿直乐。 “钱是乔娘子,是她在之前跟林九娘搭伙开布店赚的。” “乔娘子成婚之后,婆家跟娘家,都觊觎起她的积蓄来。” “最后,这钱,还是被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假模假样讨好了人月余,取得了人的信任,方才把这钱,拿到了手里。” “乔娘子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温情蜜意,事事依顺着她,甚至还好几次站在她这边帮着她说话,与婆婆呛声的丈夫,在刚一拿到钱之后就立马变了嘴脸。” “据乔娘子自己说,但凡这男人能多骗她一些时日,然后再来告诉她这钱丢了、花了,哪怕是拿去败祸了,她也不会那样生气。” “偏偏,这男人刚一拿到钱,就立马献宝似的跑到她婆婆面前,把钱给了她婆婆。” “乔娘子只觉得她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她满心满眼托付信任,换来的却是一场背刺。” “乔娘子无法接受。” “原本是打算和离的。” “不过你也知道,和离想来没有那么容易。” “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寻常的官儿,不愿意沾染上这种官司,索性就在其中和稀泥了事。” “最后,乔娘子的娘家人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轮番上阵劝说。” “不过说是劝,实则就是威逼。” “他们先是嫌弃乔娘子丢人,连自己的赢钱都守不住。” “之后又埋怨乔娘子,赚到了钱不说给娘家,竟然全都白白便宜了婆家人,实在是胳膊肘往外拐。” “最后,又威胁乔娘子,如果真敢和离,就不要指望能再回娘家去了。” “娘家是绝对不会收留她的。” “他们都嫌丢人。” “若是往常,乔娘子根本也不在意家里人愿不愿意接受她大归回去。” “她自己有银子,可以自己在外面赁房子住。” “偏偏现如今,她被骗光了家产,兜里分文无有,如果一味坚持和离的话,便只能无家可归了。” “她倒也不是找不到接济她几日的人。” “可到底是麻烦别人,又不能一直麻烦下去。” “所以乔娘子也就暂时放弃了和离的念头。” “打算借着与林九娘合开的布店,再重新攒下一笔钱,等到手头宽裕些,再重提合离之事。” “不曾想,她那个不成器的丈夫,像是猜到了她的意图一样,先是阻挠她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说什么家里头又不差,她赚的这仨瓜俩枣儿,让她好好待在家里头,早点儿生下一儿半女,然后相夫教子。” “不要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把心思都给想野了!” 娇娘不免唏嘘:“那男人家里头,根本就没什么余粮。如果不是因为娶了乔娘子,一应的花销,有乔娘子掏钱,他们家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 “也真不知道这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她对这人嫌恶的不行,一连骂了好些句。 “好在小娘子是个拎得清的,知道如今什么最重要,坚持要自己出门做生意,自己赚钱。” “原本她也很快就要攒下钱了。” “并且因为这家人的行为,这一次她赚的所有钱都没有再拿出来。” “原本以为这样就安全了。” “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会跑去她店里,私自拿走了林九娘的那份分红,还将林九娘给打走了。” 王尚皱眉:“如此说来,这乔娘子与林九娘之所以会闹掰,就是因为这件事儿?” “是,但也不完全是。” 娇娘给了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儿:“着什么急,听我慢慢说就是了。” 王尚点头:“行,你继续往下说。” “林九娘当然是生气,也确实是跟人闹掰了,不过她拎得清也理智,在了解到前因后果之后,也就没有太怪乔娘子,还要帮着人把钱给拿回来。” “只不过,二人还没来得及行动,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便因为喝了有毒的绿豆汤暴毙了。” 娇娘说到这儿,王尚困惑不解:“既然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占尽了乔娘子的便宜,又为什么要下毒杀害自己的亲娘?” “这就要从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在乔娘子这里骗走了钱之后,连装都不愿意再继续装几天,直接就把钱交到了自己老娘手里说起了。” “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本来以为,这钱由他交给他娘,那必然大头是要花在他身上的。” “起初,他整日仗着自己是乔娘子丈夫的身份,把乔娘子与林九娘合伙开的布店当成是自己家一样,伸手便直接拿钱,来去自如,倒是也不缺钱花。” “自然也就没有关心,他交到他娘手里的那些钱,究竟是都花给了谁。” “等到林九娘发现账目不对,与乔娘子大吵了一架,二人也没办法再继续合作下去,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没有了可以随便拿钱的地方,这才想起找他娘伸手要他之前给的钱。” 娇娘有些幸灾乐祸:“结果却发现,他给他娘的那些钱,足以交付一套小宅子定金的钱,全被他娘给两个弟弟花了。” “不仅一文钱没剩,还背负了许多债务。” 王尚大概猜到了,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为,什么会在绿豆汤里下毒,谋害自己的亲娘。 “可是钱既然已经花了,难道他杀了他娘,这钱就能拿回来了?” 娇娘呵呵呵地笑:“你这人可真是,都说了,让你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你怎么就偏不听劝呢?” 第323章 绿豆汤 王尚再次挨了个白眼,彻底的没了脾气。 “好好好。” 他举手做讨饶状:“你说,你接着说。” 娇娘呵呵地笑。 “这人已经死了,到底是因为着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咱们的人,就算是想调查,也不可能查的出来死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娇娘话音刚落,王尚的火气就窜上来了。 “那你跟我在这扯什么犊子呢?” 王尚脸色难看,感觉被娇娘给戏耍了。 “你以为我的时间很空闲吗?开玩笑也不看看时间看看场合,现在是能开玩笑的时候吗?” “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极有可能会引来姜安宁的怀疑?” “结果你在做什么?” “东拉西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丝毫不考虑,该怎样去打消姜安宁的疑虑,免得惹祸上身,给自己招惹来大麻烦。” 王尚厉声训斥:“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 “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吗?” “我真是不知道,你当初究竟是怎样做到这个位置的!” “一点儿脑子都没有!” 原本还挂着笑脸,跟人笑语打趣儿“你看你这人,又急”的娇娘,被人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笑脸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渐渐的沉了脸色。 “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蠢?” “难道你就聪明多少了吗?” “姜安宁为什么会怀疑?还不是因为你东一下西一下,想一出是一出的计划?” “但凡你部署计划周密,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如今这样的地步?” “一天天不知道在自己身上找毛病,倒是好意思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娇娘脸色难看,也不惯着人毛病了。 “咱们两个相中心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别在这儿互相埋怨,互相推诿了。” “你还真以为论出个对错,把锅全都甩到我身上,主上真要追究的时候会放过你吗?” “别做梦了!” 她白了人一眼,嘲笑人的天真。 “便是我还有机会苟活,你这个主使着一切的指挥使大人,也注定难辞其咎。” “干啥啥不行。” 娇娘嗤笑:“只会无能狂怒的,往往是最废物的废物!” “你!” 王尚气红了眼睛,怒指着娇娘,似是要上前,掐断人的脖子。 “你什么你,你你你你你的!” “怎么?说不过我,又想动手啊?来啊来啊,你来啊!你也就这点本事儿了!” 娇娘丝毫不惧:“掐死我算了,正好我早就不想干了!” “来吧来吧,掐死我!” “掐死我,然后以后再想要什么小道消息,你就自己去查吧!想知道什么就查什么,肯定是不会有废话了的。” 娇娘梗着脖子,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王尚被人一通怼,微有语塞。 却也不能真的动手把人杀了。 此时看着娇娘嚣张叫嚣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说不来话了吧?” 娇娘冷笑了声:“也不敢杀了我吧?” “想清楚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了吧?” “冷静了吗?” 她看着人:“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王尚深吸了一口气:“行,你说!” 一脸“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的样子。 娇娘冷笑,更为不屑。 “我刚说到哪了?”语气很是不好。 王尚捏紧了拳,咬牙切齿道:“说到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因为他娘把钱都给弟弟们花了,所以在绿豆汤中下毒,想要毒害他娘。” 娇娘“哦”了一声。 “我确实不知道,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为什么会想要下毒害自己的老娘。” “毕竟就像你说的那样,钱都已经被花干净了,就算是把他老娘给杀了,那些钱也是拿不回来了。” “甚至杀了他老娘,还不如杀了他那几个弟弟来的划算。” “毕竟他娘要是死了,那兄弟几个,势必会就此分家。” “到时候,他老娘花给他弟弟的钱,就真是再也没有机会要回来了!” 娇娘慢吞吞的说着,王尚险些再次压不住脾气。 “然后呢?” 他捏紧了拳,咬牙切齿。 “然后我们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呀,可人既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总不能我们手眼通天的,把死人喊上来作证吧。” 娇娘摆弄着指甲:“只是这事情实在太过于反常了,我们都觉得奇怪,便着意去调查了下。” 王尚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那你们调查的结果呢?” “没有结果呀。” 娇娘一脸“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的模样,嫌弃的白了人一眼。 王尚拳头都硬了。 “不过我们倒是发现了另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儿。” 娇娘像是故意惹怒人一样,绕来绕去的,就是不说王尚想听的话。 “什么事儿?” “这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死了之后,她原本是要大归回家的。” “因为知晓了人赚钱的能力,加上乔娘子也承诺了,只要家里人让她大归回去,她愿意每个月拿出五百文钱。” “看在这五百文钱的份儿上,乔家人虽然觉得有些少了,可到底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更何况,这块肉对于他们来说,可是好大一块肥肉。” “乔家人自然也就答应了。” “却没有想到,在乔娘子第一任丈夫下葬之后,原本答应好好的乔家人,又突然间反悔了。” 王尚皱眉:“突然反悔了?为什么?” 他觉得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全都荒谬的可怕。 当然,他现在更怕的是,娇娘再跟他两手一摊,说她也不知道。 为此,他看着娇娘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严防死守。 娇娘白了人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儿?” “搞的好像我要坑你什么似的。” “瞧着可真是让人不爽。” 王尚冷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有前科在前,我担心你在这里跟我东扯西扯的,到最后又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一点儿关键有效的信息都无。” “害得我在这儿,白白跟你浪费时间!” “如果还是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赶紧去找姜安宁,早点儿在人面前刷刷脸,卖个人情,到时候,真要是打起来,看在我帮过她的份上,好歹是给我个申辩的机会。” 娇娘呵呵呵地笑:“瞧您说的。” “倒好像是我故意戏耍您一样。” 王尚瞪了人一眼,虽然没有直接说什么,意思却十分明显:难道不是? 他不爽极了。 到底还是顾忌着要依靠人帮忙打探消息做事儿,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总不能真的把手下人给全杀了吧? 那他岂不是成了光杆将军? “这事儿倒是不难猜,即便咱们的人,没有调查出来,也大致能够猜出来。” “像是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因为乔娘子愿意每个月多给五百文钱当孝敬,就同意人大归回去的,突然间反悔不同意了,还能是因为什么?” “肯定是因为又有人给出了更高的价钱呗?”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娇娘一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竟然还要问我,脑子坏掉了吧”的表情。 王尚:……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好看。 他咬牙切齿的压着脾气:“有人给了更高的价钱?谁?” 娇娘刚要开口,就被王尚打断:“你不要又跟我说,你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 “你对我未免也太没有信心了些。” 娇娘白了人一眼:“还能有谁?” “不过就是乔娘子婆家的那些人。” 王尚拧眉:“乔娘子婆家那些人?” “他们为什么要花钱强留下乔娘子?难不成是,要人为其夫守节?他们竟然舍得花这个钱?” “当然不是。” 娇娘:“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乔娘子的婆家,肯花了大价钱,将乔娘子留在自家,肯定是因为,将人留下,能够获得更大的价值。” “你可知道,这乔娘子的第二任丈夫,是谁?” 娇娘看向王尚问。 王尚若有所思,随后震惊无比:“该不会,就是乔娘子丈夫的弟弟,乔娘子的小叔子吧?” “聪明!” 娇娘冷笑,很是瞧不起这家子人的模样。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兄长去世,娶了寡嫂的例子。” “只是这般不顾乔娘子意愿,将人当成是货物一般,来回转送,未免太过于侮辱人。” “奈何,乔家人拒绝让乔娘子大归,甚至不惜为此撕破了脸皮,闹至公堂,想用世俗的压力,市井的流言蜚语,压迫乔娘子屈服。” “清官难断家务事儿,这种时候,官府自然是少不得又在其中和稀泥。” “乔娘子扛不住压力,感念身世浮沉如雨打萍,更要紧的是,她被第一任丈夫欺诈,如今已经是身无分文,就是想要立刻拿出银钱来,利诱乔家的人答应,也是有心无力。” “但凡她当时能少有余钱,足够撑过一段时间,也不至于会落到这个,想走而没办法的境地。” “她甚至想过,从这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去。” “只要能够逃离这里,离这里的这些个烂人,都远远的。” 王尚皱眉:“跳到另一个火坑?” 娇娘点头“嗯”了一声:“乔娘子曾打算,给过路的商人做妾。” “只要能够顺顺利利的离开这里,拿到合法的身份。” “却不曾想,被婆家人知道了,联合乔家人一起,找上门去,硬是把那个过路的伤人,给打的断了后嗣之事。” “再后来,乔娘子这事儿,也就彻底传开了。” “莫说是过路的商人了,就是江安县,都没有敢上门求娶的人家了。” “生怕到时候,会被那两家混无赖给赖上。” 娇娘耸了耸肩,语气无奈:“所以,没办法喽!乔娘子就只能够留下来了。” 王尚皱眉,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那这位乔娘子的第二任丈夫,又是怎么死的?” 娇娘眨了眨眼,摸着鼻子,忍不住笑了两声。 “喝绿豆汤,被毒死的。” “???” 王尚像是幻听了似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人。 “怎么死的?” “喝绿豆汤,被毒死的。”娇娘刻意放慢了语速,吐字清晰的跟人又说两遍。 王尚蹙眉:“这难不成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吧? 家里已经出过一次喝绿豆汤被毒死的先例,这家人不说有什么忌讳,反而又被毒死了一个。 “那谁知道呢。” 娇娘耸了耸肩:“反正,官府这边给出的调查结果是,死于意外。” “至于究竟是意外,还是真有什么厉鬼索命,遭了报应,这就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她轻笑:“不过,说来有趣,这乔娘子的第三任丈夫,也是喝绿豆汤,被毒死的。” 王尚:…… 他们家一锅绿豆汤,喝一年是吧? 一直被毒死? “哦,对,差点忘了说,这阳清之所以敢招惹乔娘子,是因为乔娘子的婆婆,她三任丈夫的娘,也喝绿豆汤,被毒死了。” “要不然,就那家人的闹腾劲儿,阳清还真不见得有胆量去招惹人。” 王尚皱眉:“你等会儿!” “你刚刚说什么?乔娘子三任丈夫的娘?” “乔娘子的第三任丈夫,还是那家的人?” 娇娘“嗯哼”了声:“是的!” “乔娘子的第二任丈夫,也像第一任丈夫那样,喝绿豆汤,被毒死之后,她又被婆家与娘家,如同之前那般,逼迫着,嫁给了第一任丈夫的另一个弟弟。” 娇娘笑笑:“我之前不是就已经说了嘛,乔娘子之所以妥协,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身无分文。” “原本她是打算趁着嫁给第二任丈夫,悄悄攒下几分私产,未来日与这些人切割做准备。” “只是天不遂人愿,计划总是没有变化快。” “乔娘子才刚与这第二任丈夫成婚不到半个月,都还没来得及积攒银钱,预备跑路之事,这第二任丈夫便因为喝了九碗绿豆汤,中毒身亡了。” 王尚皱眉:“等会儿!你先等会儿!” “喝了多少碗绿豆汤?” 九碗?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敏锐,让他瞬间意识到不对。 “多大的碗?” 娇娘“唔”了一声,抬手比量了下:“按卷宗记载,约摸有这么大。” 王尚瞧着,更是惊讶。 什么好人能一口气喝下去九大海碗的绿豆汤? “你确定,乔娘子的第二任丈夫,是喝绿豆汤中毒而死,而非是喝绿豆汤被硬生生撑死?” 娇娘点头:“确定呀!衙门的卷宗,总不至于还弄虚作假吧?” “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更何况不过是两个平头百姓,死了也就死了,做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在卷宗上动手脚?” “且仵作的验尸报告,也的确说是,有中毒症状,胃部残留大量的绿豆残渣。” 第324章 王尚拧眉:“可这世上总不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好好的一家子,一连三任丈夫,都是死于同一种方式。 未免太过于引人遐想。 “乔娘子的三任丈夫都是死于绿豆汤,难道就没有什么闲言碎语?” 他看着娇娘:“还有,既然胃部残留大量的绿豆残渣,那是否有查明,这绿豆汤中究竟是被下了什么毒?” “如果只是市面上流传的那些寻常毒药,也就罢了。” “若是这药的来源不一般……” 王尚冷笑:“虽然不过是两个平头百姓,死了也就死了。” “按常理来推断,确实没必要冒着风险在卷宗上动手脚,白白给人增添把柄。” “可如果,这事情另有内情呢。” 他呵呵了几声:“杀良冒功这种事儿,从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你焉知这里的县令,不会为了所谓的政绩,为了三年一考核,平平安安的调到其他地方,当个肥差,而故意,闹出这种案子呢。” 娇娘微怔:“你说的这些,倒是我之前没有考虑过的方向。” “不过为求谨慎,我倒是还让人细细查了一下。” 她道:“根据卷宗上的记载,这绿豆残渣里面的确是没有验出毒来。” “且卷宗上还特意说明了,为求谨慎,特意标注了,经过银牌测试无毒之后,用糯米饭测试,也仍旧是无毒的。” “后来又用了活口来试,依旧无事。” “故而,绿豆汤或本身无毒。” 王尚皱眉:“绿豆汤无毒?” “可你之前不是说,他们这一家人都是死于喝了绿豆汤中毒而死吗?” “若是绿豆汤无毒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因为喝了绿豆汤中毒而死?” “你如今跟我说,这卷宗看起来确实没有动过手脚,我倒真的信了。” “因为这自相矛盾的说法,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动过什么手脚的样子。”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没有说法自相融洽的卷宗,究竟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娇娘“哎呀”了一声,很是无奈的样子。 “你看你这人?你又急。” “就不能等我好好把话说完吗?” 她叹了一口气:“不是我非要在这里跟你绕圈子,说来说去,说不到重点。” “也不是我非要跟你东拉西扯,讲一些对今天这事儿毫无用处的事儿。” “咱们两个在一起共事也有十几年了吧?” “我做事究竟如何,是否足够稳妥,你对我难道还没有一点信任吗?” 王尚沉默未语。 心里却是已经有些被娇娘给说服了。 有一说一,与人共事这么些年,虽然经常有矛盾,有口角冲突,彼此之间的理念也并不是很相合。 可到底磨合这么久,还能继续共事下去,也是因为他对人足够信任。 娇娘办事儿,还是稳妥细心的。 只不过确实好八卦了些。 连带着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做起事情来,也如同她一样子十分八卦。 “你接着说。” 王尚妥协了,并决定更耐心一点儿。 娇娘叹了口气:“一来是这件事情太过于琐碎,二来也是事发突然,我的人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收集整理好这么多相关的信息,已经很是不容易了,你该好好珍惜才是。” “换成是别人,哪有这么快就把事情给你整理的如此清楚?” “这说来也是怪我,总结能力未免过于差了些,只能麻烦指挥使大人您,耳朵受累,多听听八卦了。” 娇娘笑了笑,随后又严肃正经起来。 “卷宗上记载,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的确是食用绿豆汤中毒身亡。” “其尸检,呈现了十分明显的中毒症状。” “但是在乔娘子第一任丈夫的胃残留物中,所挑拣出来的绿豆,并无任何异常。” “加上,那天那一锅绿豆汤,不仅是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喝了,乔娘子,包括乔娘子第一任丈夫的两个弟弟,与乔娘子第一任丈夫的娘,总共五个人都喝了这绿豆汤。” “且据乔娘子所说,这绿豆汤当时并没有全部喝完,剩下的一些汤底,被乔娘子的婆婆,将剩余的绿豆捞出,准备隔天用来煮粥放进去。” “只不过乔娘子的婆婆还没有来得及,用这些绿豆煮粥,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就因为喝了这有毒的绿豆汤,暴毙而亡。” “事情发生的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当时场景乱极了。” “据乔娘子当堂回忆的笔录,衙役们,在乔娘子家中,找到了被乔娘子婆婆收起来的绿豆。” “说来倒是也奇怪,与乔娘子丈夫胃中所残留的绿豆不同,乔宁子婆婆收起来的这些绿豆,经过仵作的验查,是有毒的。” 闻言,王尚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 “你的意思是说,蒸一锅绿豆汤,一部分绿豆有毒,一部分绿豆没有毒?” “这怎么可能?” 娇娘点了点头:“我也是正有此疑惑呀。” “不过你还要将这卷宗继续往下看。” “当时负责审理此案的人,也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也根本就不合常理。” “所以他也发出了和你相同的疑问。” “并重点审问了乔娘子的婆婆。” “不过,据卷综所记载,乔娘子的婆婆,多次叙述的供词,虽然有所差异,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疑点。” “也证实了衙役们找到的绿豆,的确与乔娘子第一任丈夫胃中残留的那部分绿豆,来源于同一锅汤。” 王尚“嘶”了一声,很是惊讶。 “你这话,确实有些让我,有种梦回江妃娘娘被害的时候。” “案件实在是太过于离奇了。” “好像处处都是线索,偏偏每一个线索,又都自相矛盾,让所有调查这些案件的人,都有些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能力。” “怀疑调查方向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娇娘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多意外,反而是顺着人的话感慨:“毕竟这里可是桑静婉的半个老家,会有这种离奇的案件发生,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儿吧。” 王尚挑眉:“你继续往下说。”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头还有其他的意思?” 该不会这事情真的与桑静婉有关系吧? 王尚如此想,很快又被自己的疑神疑鬼给逗笑了。 桑静婉都死了多少年了? 就算是真的活过来,她也根本没必要惹上这种官司吧? “我哪能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是感慨罢了。” 娇娘笑笑:“我当时也只是觉得,这案子看起来的确有些意思。” “你难道不觉得吗?” “就像是要解密一样,给出了你很多线索,每一条线索都与这个案件相关,每一条线索也都指着背后的凶手是谁。” “但偏偏这些线索之间,又是互相矛盾,互相证明了这些线索背后之人的清白。” “以至于你眼花缭乱的,到最后根本也分不清,究竟哪一条线索,才是真正直指凶手的。” 王尚哼笑了声:“我可不像你那么无聊。” “丝毫不觉得这种绕来绕去兜圈子的东西,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趣儿。” 娇娘“切”了一声:“你这人真是没意思。” 原文在六#9@书/吧看! “算了,我也不跟你争这个。” “还是继续说正事儿吧。” “免得等会儿,姜安宁真的会怀疑,是你设计了姜方氏的丈夫,再提着刀杀上门来。” 娇娘“啧”了一声,神情雀跃,颇有些想要看戏的样子。 “说起来,你去见姜安宁,跟她谈的怎么样了?” “有没有说到桑静婉的事儿?” “她是个什么反应?” 王尚瞥了人一眼,实在是有些气恼,这人总是将话说一半,便又东扯西扯的,扯到其他话题去。 说是不想耽误时间,实际上处处都在耽误时间。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没有发火。 “谈的就那样吧。” “还能如何呢?” “姜安宁这个人脾气有多犟,性格有多轴,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就是个认死理儿的人。” “我说的再多,没有足够的证据摊在她面前,她也只会当你是在瞎说。” “不过是一些猜测,毫无根据,我就是有舌灿莲花之能,也没办法说不人相信我就是对的吧。” 王尚拧眉,想起与姜安宁过招的时候,被人压着打的不悦。 算起来,他与姜安宁的这场交锋,是他输了。 只不过这种丢人的事儿,也没必要与娇娘说的太细。 “但我与她的交流,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我是发现了一件事儿。” “或许这件事儿,可以证明我们之前的一些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娇娘闻言瞪大了眼睛:“我们之前的一些猜测?” 她仔细的想了又想,实在是不敢确定,王尚说的究竟是哪一些。 只是想来想去,又似乎只有那一个。 “你说的难道是……” 娇娘眨着眼睛,犹不敢相信的样子。 王尚闭了闭眼,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一件。” “桑静婉还真有可能重生到姜安宁身上了?!!” 娇娘惊讶的也不再跟人打哑谜了。 王尚“嗯”了一声。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与姜宁交手了。” “她的变化真的很大。” “前后几乎是判若两人。” 娇娘皱眉:“你等会儿,你先等一会儿。” “你说什么?” “你与姜安宁动手了?!” 王尚“嗯”了一声:“确切的说……是姜安宁先动的手。” “她,跟你?” 娇娘更加惊讶了。 “她会武?” 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跟王尚动起了手?还是主动的动手? 这反差实在是有些大。 “据我所知,桑静婉都不会武吧?” “反正好像没有见过,她与人交手?基本都是用那些神秘的术法杀人……且她看起来也并不像是练家子。” “姜安宁作为她的女儿,又早早就失去了娘亲的庇护,她是打哪里学的武?” 这次,换王尚说那句话了。 他心情很不错的弯了弯嘴角:“你看你这人,又急!” “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呢?” “你自己不也是一样急不可耐?” 娇娘:…… 她美目怒瞪着人,直呼其名:“王尚,你丫的故意的吧?!” “现在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王尚笑笑,不以为意:“我哪里不是在说正经事儿了?” “我说的不对吗?” “你还说你不是急了?连这点信任都不能给我,咱们都在一起共事多少年了?我是什么人?我办事如何?你心里难道还没有数吗?” “真是的……又急!又急!”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第325章 天道不公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一切好好的,大家都欢欢喜喜的,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就这样了呢?” 隋然很是难接受,身体摇摇晃晃,好几次险些没有站稳,吓得姜安宁赶紧的上前,伸手将人扶住了。 隋然可是还怀着孩子呢。 “贵诚嫂子,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姜安宁轻声的安抚着人:“为了孩子着想,你也该冷静下来才是。” 隋然神色迷茫的偏过头,眼睛红红的看着姜安宁,似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人的身上:“安宁,方婶子那边……” 隋然实在是有些说不下去。 姜安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方婶子现在怎么样了?”若是方婶子身体还算不错的话,最好还是将消息告诉人知道。 虽然生离死别总是让人难以接受,可是,借着为人好的名义,将这样再见最后一面的机会剥夺,并不会真的让人余生欢愉,反而的添了一辈子的遗憾。 隋然摇了摇头:“大夫说,不太好。” 她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也是真的一点都没发现,大夫说,方婶子郁结于心,平常又多是装作没事人似的,实际上,心里挤压的郁结越来越深,平时倒是还不怎么显现,如今骤然受了刺激,立马就就将积压的病灶给勾出来了。” “大夫说,必须要好好将养着,断不能再继续受刺激了,不然的话,只怕会偏瘫……” 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姜安宁不免也跟着愁了起来。 “那大壮哥他们呢?” 方婶子现在身体不适,那能处理姜根山后事儿的,也就只有姜大壮他们了。 隋然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这两个人去哪里了?两个人一进了城,就跟撒欢了似的,早早的就跑没影了。” “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这两个人也没说回来。” “怕是不到吃饭的时间,也找不见人了。” 说起这个,隋然还有些气:“我听方婶子的意思是,大壮最近进了城,见识到了好些从前没见过的,算是开了眼界。” “如果是搁在从前的话,恐怕也没什么。” “这俩孩子只要瞧瞧那东西的价格,自然而然就会望而却步,只想着赶紧回家去,免得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磕坏碰坏什么东西,到时候就算搭进全部身家,把他们给卖了也赔不起。” “可这是从前了。” “眼瞅着方婶子这些日子以来,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嘛?” “尤其还有你的帮忙,又是帮忙置宅子,又是帮忙置地的,兴许就是生存上没什么压力了吧,这兜儿里头,也有些富裕的银钱了,方婶子不仅平时会给他们两个添一些零花钱,连他们两个平时出去打零工赚的工钱,方婶子也不会再要他们交上来,帮他们攒着娶媳妇了。” “兜里头有了钱,这两个人的心思渐渐也就野了起来。” 隋然叹气,止不住的唏嘘:“我听方婶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现如今这哥俩,花钱可是越来越大手大脚了。” “往常进了城,就别说是进城了,即便是到镇上赶个集,那也是轻易不舍得在外面吃东西。” “都是方婶子早早的起来了,给人烙了饼子带上。” “即便是偶尔,方婶子来不及给人烙饼,这两个孩子也是轻易不肯在外面花钱吃饭。” “如果不是饿急了,也确实没办法早些回家,那两人肯定会生生的硬扛着一天。” “就算真的是不得不吃了,两个人也最多就是点一碗素面,让老板再给多拿两个小碗儿,一起分着吃。” “可你再看看现在呢?” “别说分着吃了,那都是恨不得吃一份扔一份。” “且还得是次次都要吃肉的。” 隋然唏嘘:“你就说说,得是有多少钱,才够得上这样祸祸?怕是金山银山也不够吧。” “从前我跟方婶子,说到这些的时候,也都觉得稀奇。” “你就说,以前大壮那孩子多老实,结果你猜怎么着?” 她压低了声音:“我听方婶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在外面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竟然背着方婶子去赌坊那种祸家的地方!” “起初,方婶子问他的时候,他还不承认呢。” “要不是有一次被方婶子给抓住现行了,指不定现在成啥样子了。” 隋然叹气:“要不然方婶子咋会突然间这么着急,要给大壮说亲事儿?还不就是想着成婚了,大壮能收收心思,安心做些什么营生,小两口的把日子给过好吗?” “不然你说说,方婶子也一把年纪了,干嘛还要这么拼命的赚钱?不就是想着能给两个孩子都攒下些家业,往后孩子生活也能更顺利些。” 隋然许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对方婶子很能共情:“为人父母的,前半生是为了自己而活,后半生,就完全是在为了孩子而活了。” 姜安宁却不赞同。 “为什么前半生能为了自己而活,后半生就不能再继续为自己而活了呢。” “说到底,人这一生,真正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不就只有你自己一个吗?” “夫妻也好,子女也罢,又或者是父母……他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轨迹,也都有各自离开的时间,所以为什么,不能后半生也继续为自己而活下去?” 隋然眨了眨眼,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 心里头说不上赞成还是不赞成,只是觉得有些奇怪:“那孩子要怎么办呢?” “若是只一心为自己而活,只为着自己自由自在,潇洒自如,难免会因此而忽略孩子。” “且……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那么多任性的本钱啊!如果不是全家一起努力,紧衣缩食的攒钱,怕是等到孩子要娶亲的时候,连媳妇儿都说不到吧?” 姜安宁“唔”了一声:“为什么一定就要娶亲呢?” 当然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啊! 隋然觉得姜安宁问了一句傻话。 “大家忙忙碌碌一生,不都是为了香火传承吗?” 姜安宁摇了摇头,表示无法理解。 “如果按照世俗的那种说法,我父母双亡,我又没有什么兄弟,家中只留下我一个人,那往后,我家岂不是就是断了香火?” 隋然下意识道:“你可以招赘啊!” “这样孩子不就是随着你姓了吗?你家自然就有了传承……” 姜安宁笑了笑:“既然只要是我生的孩子,就能算作我家的传承,继续延续香火,那为什么,我嫁人了,就不再是这个家的人,生的孩子,也是外人,是这个家断了香火,换成是招赘,我就依旧还是这家的人,我生的孩子也不再是外人,而是能传承香火的后人……归根究底,不都是我生的孩子吗?” 怎么换了个说法,就成不一样的了? “可见这些说法,也不过都是忽悠人的,不过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需要什么,便说什么。” 事情的本质没变,不过换了个说法,就合情合理了。 隋然懵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儿。 姜安宁也没有太纠结:“咱们还是不说这些事儿了,大壮哥他们暂时找不到,那就还是得指望方婶子那边。” “也只能是这样了。” 隋然点了点头。 “这世上的事情,当真是没办法说的,好事儿不见得一件接着一件的来,不好的事情却总是堆着一起来,这人就是想不生病都难。” 她忍不住叹气,十分感慨。 姜安宁也很感慨:“要不然老话怎么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呢?可见天道向来是不公的。” “说的可不就是呢?当时也怪我了,平时看着方婶子那样开朗的一个人,做什么都是非常有干劲儿的样子。” “不管是平常跟着我们去摆摊儿,还是料理家里头的事儿,便是在村儿里,那也是人见人夸的一把好手。” “平常瞧着方婶子,那是多乐观的一个人啊,整天都嘻嘻哈哈,特别开心,从来就没见过她有什么愁眉苦脸的时候,做什么都是抱有着希望,干劲儿满满。” “前不久的时候,方婶子还跟我说,等真的搬到新房子去了,要再好好寻思寻思干一门生意,总不能辜负了你对咱们的帮助。” “还跟我说要在院子里种什么菜,我们还是一起探讨着,哪里的菜种更好,种出来的收成好。” “方婶子还说要在院子的角落搭个花架子呢,种一些她喜欢的花,要颜色轰轰烈烈的那种。” “整日里看着花团锦簇,心情也舒坦。” “你说,这哪里能让人瞧得出来是郁结于心了。” “哪曾想?” “谁又能想到呢?要不是大夫给她把了脉,我到现在都无法想象,那般乐观爽朗的方婶子,竟然已经郁结于心多日,积郁成疾了。” 隋然说着说着,不免又红了眼睛:“你说她心里头压抑着事儿,整天嘻嘻哈哈之下藏着的是难受悲伤,她图的是什么呀?她怎么就不跟我说说,倾诉倾诉呢?” “有什么事儿,有什么话说出来,心里头不就舒坦了吗?” “她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还不叫我们知道,那不是更容易陷进恶性循环,越发觉得孤立无援了吗?” 隋然忍不住哭了几声:“你说她,她可怎么扛得住啊?” “我搁心里头寻思着,会不会还是因为上次我跟贵诚说错了话?” 隋然内心十分歉疚:“方婶子是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啊?之前与根山叔两个人,就是那样的夫妻恩爱,生活和谐,多少人都嫉妒的牙齿发酸。” “结果却出现了这样的事儿。” “还被我跟贵诚给撞见了。” “她心里头指定觉得难受。” “哪怕最后确实证实了,这事儿,也不完全是根山叔的错,如果不是那周然故意引诱,设局陷害根山叔,根山叔也不会做出这种让方婶子误会的事儿。” “差一点儿,这好好的家就被人给拆散了。” 隋然叹气:“可我冷眼瞧着,这些日子,方婶子看似是放下了对根山叔的隔阂,实际上对人还是冷淡了许多。” “我从前只觉得,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哪怕是误会解除了,两人可能也还是需要再磨合磨合,免得再想起那些事情来彼此都尴尬。” “所以我也就没太往心里头去。” “现在想想……还是我太疏忽大意了,没有好好关注方婶子的心理状况,甚至都没有发现她心里头还是在意着这件事儿。” “我、我甚至还帮着根山叔说过几回话,劝方婶子就算是不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也要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多少给他们的爹一个好脸色。” 隋然想想曾经说过的话,心里更是难受。 “我可真是该死!” “早知道这样,我是说什么都不会说这些没脑子的话,不会说这些在人伤口上撒盐的话。” “我要是早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劝。” “原谅什么原谅,有什么好原谅的?” “我立马就会给方婶子再介绍几个年轻后生!” 隋然越说,越情绪激动:“这个不干净了,咱再换一个干净的就是了。” “何必要因为别人的错,在心里头内耗折磨自己?” “到最后除了苦了自己,就只舒坦了别人。” “根本就不值得!” 隋然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泪。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啊?” 她难过的不行:“现在,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平时的埋怨归埋怨,不待见归不待见。” “根山叔现如今这样,我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方婶子说了。” “这人还在的时候,自然是怎么埋怨记恨都行。” “如今人已经不在了,再说这些旧账……只怕也顾不得再提这些旧账了。” “人没了,往后再想起来的时候,只怕早就只剩下优点了,哪里还会记得那些错处呢?” “到时候,只怕郁结会更深。” 第326章 如此一来,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方婶子说根山叔没了的事儿了。 姜安宁跟隋然都很是拿不准主意。 姜贵诚再旁边看两个人纠结,直截了当的说:“要我说你们两个都是多余担心,这件事儿,难道还能瞒着不告诉方婶子不成?” “大壮那两个孩子,明显就是扛不住事儿的。” “方婶子如果不出来主持大局,操持根山叔的丧事,就靠着大壮那俩,这人过了头七,能不能顺利下葬都是两说。” “你们在这儿纠结来纠结去,等你们纠结好了,黄花菜都凉了。” 隋然瞪了人一眼:“你说的倒是轻松容易!你别忘了大夫之前说过什么?方婶子已经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的话很容易中风偏瘫。” “真要是因为这事儿,方婶子受了大刺激,中风偏瘫了,那才是真的天塌下来了。” “那时候你才应该说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就只知道一味的莽撞,根本就不考虑后果。” “我们难道不知道,根山叔的丧事需要方婶子出面操持吗?” “可什么事儿都要讲究方式方法,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可以这样那样,那我倒是问你真出了事儿怎么办?真出了事儿,你能负得起责任吗?” “到那个时候,你让两个孩子怎么办?” “你来养吗?” 隋然气的瞪圆了眼睛:“我是不在乎多养两个孩子的,添两双筷子的事儿嘛。” “可你要是真养了孩子,要不要操心他们的婚事?要不要操心他们往后的生活?” “大壮年纪可不小了,咱们今儿个,之所以到饕餮楼来过这个中秋,不也就是因为大壮到了要相看媳妇儿的年纪,需要相看媳妇儿吗?” “现如今可倒是好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女方的面儿咱们都还没见到呢。” “这次的亲事谈不成,后面人家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况,只怕是更不愿意了。” 隋然把姜贵诚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骂的人根本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再者说,即便咱们两个对孩子再好,那也终究是比不过亲爹亲娘的。” “孩子都已经大了,跟着咱们两个过,只会更拘谨。” 隋然冷笑:“更别说,我这倒是没问题,可你家里呢。” “姜贵诚,都不是我瞧不起你。” “跟你自己掰着手指头数数,这一年下来,到底赚到几个钱了?” “攒来攒去的手里头剩下余钱了吗?” “买房子的钱有吗?要还给安宁的租房钱你有吗?” “还有当初咱们跟安宁赁的那些钱,你说的倒是好听,等赚到钱了一定连本带利的还给人家。” “可现在呢?” “别说是本钱了,利息你都还不上吧。” “还想连本带利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隋然本来就心里堆着火气,只不过是为了夫妻两个人的和谐,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闹得夫妻之间不愉快,整日吵来吵去的没完没了,把感情都给吵没了。 可现如今姜贵诚说话这样没个深沉,半点儿不考虑后果,瞬间就将她心里积压的诸多情绪给撩拨起来了。 本来她如今在孕中,情绪就十分容易被影响,更容易被放大。 些许小事都要哭红眼睛。 哪怕是她心中没想,这孩子在肚子里,也都由不得她不想不难过。 说哭就哭起来了。 此时更是,无异于火上浇油。 姜贵诚赶忙温声哄人:“诶呦,媳妇儿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你可别哭啊,别生气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这么大动肝火,等下伤着咱们儿子……” “怎么就是儿子了?谁说就是儿子了?我难道就不能生个闺女吗?” 隋然哭红了眼睛,怒瞪着人:“你怎么跟你家里头那些人一样,天天只会念叨着儿子,儿子,儿子,儿子的?” “姜贵诚,你是个什么出身?你难道心里头没数吗?” “你难道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家里头有必须要继承的东西吗?” “你除了那三间破房,还有那几块连一家人喂饱都维持不了的破地,再就是那几个破锅碗瓢盆儿,断了腿的凳子,碎了口的瓦缸,你还有什么需要继承的?” “就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你一个人的吧?” “那还是你家里头所有兄弟们共有的。” “我说难听点儿,等家里头的都没了之后,就凭着那两个貔貅似的人,还能把这些东西吐出来给你不成?” “你能分到些什么呀?你又有什么?能分给儿子的呀。” “怎么我就非要生儿子呢?” “你也没什么皇位要继承啊。” 隋然又揪着人,狠狠骂了一通,姜安宁在旁边想要劝几句,都不知道从何插嘴。 且贵诚嫂子的语速也实在是太快了。 姜安宁只觉得她才听完了这句话,那句话就已经噼里啪啦的说完了。 她不仅不敢多话,还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将挨骂的主战场让给了姜贵诚。 被数落的臊眉耷眼,不知该如何反驳的姜贵诚,瞧见姜安宁的动作赶忙低声求人:“媳妇,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安宁还在这儿呢,你多少给我留些面子吧。这些事儿咱们回家再去说,好不好?” “安宁在这儿怎么了?” “阿宁难道是什么外人吗?” “你自己不是也说要把安宁当成你的亲爹亲娘来供奉吗?” “怎么的?现在说起家里头的事情,你就不允许你亲爹亲娘来听了。” 隋然一把拍开人凑过来的手,冷笑了声,怒圆的眼睛瞪着人。 “我看安宁在这儿正好,正好也让你的亲爹亲娘来评评理,看看你这事儿做的到底对不对?” “来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必须继承的,就非要生儿子不可。” “我肚子里头这个要真的是个丫头呢?” “你是不是就要等我九死一生的,把孩子生下来之后,直接扔进尿桶里头溺死呀?” 说到这儿,虽然就更忍不住哭了。 “我看你就跟你家里头那几个老东西一个样儿!” “都没有个好的。”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姜安宁在一旁听的是心惊肉跳。 “贵诚嫂子!慎言!” 这两口子吵架可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你们两个也别吵了,都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往外说,回头真伤了夫妻之间的感情。”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到时候真把人心给伤着了,便是后悔,再想去挽回都来不及。” 姜安宁生怕他们两个吵着吵着,没把方婶子这边的事情给吵明白,倒是是把自己给吵隔离了。 姜贵诚也赶忙再一旁说道:“是啊是啊,安宁这话说的在理。” 他说着,还忍不住的数落里隋然你:“你看人家安宁都懂的分寸,你怎么就偏偏不理解呢?现在你是把什么话都说了,回头我这心让你伤着了,你想哄都哄不好了。” “谁要哄你了?” 隋然一个眼刀子横了过去:“这日子你能过就过,不能过咱俩就各过各的!” 她红着眼,语气却是十分坚决,倒好像是真的就不再跟人过日子了似的。 姜贵诚顿时语塞,抓耳挠腮的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姜安宁。 姜安宁瞪了他一眼:“贵诚哥,你也别说了。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除了火上浇油还有什么用?” “也就是我贵诚嫂子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这些事情,这要是换成了脾气不好的,听了你这话就该立马把你扫地出门去。” “我看贵诚嫂子说的话也没有错,这事儿的主要责任就是在你。” “要不是你处理不好跟家里头的关系,又何至于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现在你倒好,不说安慰她几句,反倒是理直气壮的跟人呛起声来了。” “你扪心自问,我贵诚嫂子,难道有哪里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她整日操持家务,夹在你那个复杂的家庭里头,受苦受累受气,有过哪一次,说过什么吗?” “这些她不都自己默默的忍下来了吗?” 姜安宁轻轻拍着隋然的手,做安抚:“他可有在你耳边,抱怨来抱怨去的,说过什么不好的话?” “我可是还记得呢,当初你跟我说要租下我家的房子,为的是什么呀?” “不就是为了我贵诚嫂子,能在自个儿的家里头,日子过得舒坦些吗?” “怎么的?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呢,你就变心了,你的初心就不再是从前了?你就开始不在乎他的感受了?” “还是说这段时间搬出了原来的家,日子过舒坦了,没有人再给你气受了,你就觉得从前的那些事儿,不算什么事儿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打算跟老宅那边的人重归于好呀。” “那你当初之所以坚持要带着贵诚嫂子搬出来,究竟是为了贵诚嫂子还是为了你自己?” 姜贵诚想都没想的举起手做发誓状:“我当然是为了你嫂子,我、我刚刚那不也就是话赶话,不小心把话说到那儿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叫话赶话呀?” 姜安宁板着脸:“既然你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对,那你就非得赶着说这句话吗?” “光知道让我贵诚嫂子冷静下来,少说一些伤人的话,免得覆水难收,破坏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到了你这儿就完全不知道了,反而是话赶话起来了?” “有你这么双标的吗?” 姜贵诚继被隋然数落的臊眉耷眼之后,又被姜安宁给数落的臊眉耷眼。 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实在是有些不敢说话。 偏偏姜安宁还问他:“贵诚哥,你觉得我这话说的可对?” 姜贵诚哪里敢说不对啊。 “对对对,安宁你说的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走到隋然身边,小声的轻哄:“媳妇儿,你就别生气了吧?是我错了,你看安宁都说我了,我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往后我肯定会改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着,他低头看向隋然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伸手小心摸了上去:“你看你动这么大的气,等来日咱孩子生出来,说不定就不认我这个亲爹了,会觉得我欺负了他娘,往后就跟我不亲了。” “你难道忍心?” “我没有说一定要生儿子,不管你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我最重要的人是你。” “我怎么可能会跟家里那些人站在一起来欺负你呢?” “我家里头的那些人,我难道还不了解不清楚嘛?” “那就都不是个好的,你跟他们置气,只会把自己气出来个好歹儿,我不是想劝说你跟他们和解,我是觉得你浪费感情在他们这些人身上,生气也好,计较也罢,都是白白浪费自己的情绪,亏损自己的身体。” “咱们只要关起门来过好自个儿的日子,过年过节的大面儿上不亏过孝道也就行了。” 姜贵诚这几句话,听着倒还是有几分真挚。 往常,隋然要是听到他这样说,早就已经不生气了。 毕竟嫁给姜贵诚这么些年,他家里头的那些人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早就已经看开了。 左不过她在乎的是姜贵诚,又不是姜贵诚家里头的那些人。 只要姜贵诚的心思不歪,始终如一的待她好,不会跟着他家里头的那些人联合在一起琢磨她,给她难受。 在她看来这就足够了。 可这都是之前的想法。 现如今她只觉得这样的想法,可笑又幼稚。 “从前我也是像你说的这样觉得,可那只是从前。” “姜贵诚,你真的会如你说的这样,在乎你家里的那些人始终坚定如意的站在我这边。” “你真的觉得咱们只要关系完了把日子过好就行嘛。” 姜贵诚点头:“是啊?咱们之前不也一直都是这样说的吗?” 隋然冷笑:“之前一直都是这样说的?你还记得咱们之前是怎样说的?” “是啊……”姜贵诚有些茫然:“媳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难道有哪儿做的不对吗?” “既然你还记得咱们之前说的,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偷偷把家里的钱,全都拿去给老宅的那些人了。” 第327章 姜贵诚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媳妇儿,你说啥呢?”他啥时候把家里的钱,给老宅的人了! 姜贵诚愤而大声:“我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又不是个傻子,我怎么可能会把家里的钱给老宅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远近亲疏都分不清?” 他忽地意识到什么:“媳妇儿,你该不会是听信了谁的胡话,把咱们家里的钱都给他们了吧!” 那可是他们存了将近一年的家底。 本来是想着再存一些就给姜安宁的。 隋然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的垂泪。 姜贵诚顿时感觉不妙。 “真、真给了?” 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姜贵诚也有些忍不住,大声的哀嚎起来:“糊涂!媳妇儿,你真是糊涂啊!” “你怎么能把咱家里的钱给老宅的那些人?” “他们平时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头难道还没数吗?” “给了他们的钱,那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糊涂,糊涂啊!” “媳妇儿!那可是咱们家全部的家底儿,你全都给出去了?” “只想让咱们,跟咱们儿子以后都喝西北风不成。” 姜贵诚“诶呦”“啊呦”的,急的上蹿下跳,抓耳挠腮跟个猴子上身似的。 隋然提起这事儿,心里头本就难受。 这会儿还要被姜贵诚在耳边念念念,念念念个不停。 她本就积压多日的情绪瞬间爆发。 “你还好意思在这儿说我?” “姜贵诚!” “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是我想要把咱们家的钱,都给老宅那边的吗?出了这样的事情,你现在倒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说你没有把钱给老宅的人,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了,既然你没有给,他家里头的钱都是去哪儿了?” “为什么我每一次数钱,家里头的钱都会少一些?” “如果说是你花了,你没有跟我说,那也就罢了。” “我也不会追根究底问你那些钱究竟去哪儿了?” “终归这些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赚下来,你要花就由着你花,我不会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拦着。” “但现在你既然说你没有把钱给老宅那边,那我便要好好的问问,这些钱究竟都去了哪里?” “你都拿着去干什么了?” 虽然连珠炮是的话,直接就把姜贵诚给问蒙了。 “我什么时候动过家里的钱了?天地良心,我从来就没有碰过家里存钱的地方。” “媳妇儿,你可不能这样子冤枉我。” “我可真是太委屈了。” “我、我、我现在是比窦娥还冤呢!” 姜贵诚说着,目光落到姜安宁身上,立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见到救世主一样。 “正好,安宁在这儿呢,你让她给咱们评评理,咱今儿可一定得把话给说清楚了!” “这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咱们当初可都是说好好的,这钱再攒一攒,等到年底的时候就都给安宁,后来因为安宁最近这段时间,就要离开江安县去京城,咱们还商量着,等她走之前就把这钱,能给多少给多少,剩下的就用安宁的身份,到钱庄里去开个户头,把银子一点儿点儿的给她存进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就能直接取出来用。” “现在难道你要跟我说这些钱都没了?” “媳妇,现在你可不能怪我说话难听了!咱家的钱,这么久以来,都是你保管,由你控制着支出,我是根本一点儿都摸不着的!” “我既然把家里的所有钱都交给你了,我自己一文钱都没留,那就是因为信得过你。” “可你怎么能出了事儿,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呢?” “就算是、就算是你掌管的这些钱真出了什么岔子,你好好的与我说了,照实的把话说了,我难道会怪你吗?” “怎么现如今我还没说什么,你反而是埋怨起我来了!” 隋然气的不轻,姜贵诚也很生气。 “你的意思是说,这错全在我身上喽?” 她冷笑:“行,你要跟我掰扯,是吧?” “那咱们就当着安宁的面儿,好好把这事儿掰扯掰扯。” “看看这事儿究竟是谁的错?” 姜安宁:…… 不是,咱们不是还好好讨论着方婶子的事儿吗? 怎么方婶子的事儿还没解决,你们两个又吵起来了? 她有心想要劝和两句。 就算是要争辩个对错,争辩个明白,也换些个时间吧。 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儿啊? 真的就没有人在意下根山叔的死活吗? “不是、你们两个……” 既然你有心想要插嘴,却发现根本就插不进去话。 “安宁你且坐在那儿听着。” “对,安宁你就坐在那儿听着。” “今天就好好来说道说道,我们两个之间,到底谁对谁错?” “看看这钱到底是因为谁才没的!” 姜安宁:…… 我根本就不想听啊,放过我不好吗? “你说吧,咱们家的那些钱究竟是怎么没的?我把钱给了老宅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姜贵诚率先发问。 隋然冷笑:“好你个姜贵诚,现在还学会倒打一耙了,是吧?” “家里头的那些钱是怎么没的?你心里头没数吗?” “我怎么可能会有数?” 姜贵诚沉着脸:“你可不要又说是我拿了!我从来就没有动过你收起来的那些钱。” “便是你藏钱的时候,我连看都不会去看。” “现在你跟我说钱没了,是因为我拿了?媳妇儿,我对你是百依百顺,什么都听你的不假,可凡事咱们总得讲道理吧。”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钱无论是因为什么没的,甚至哪怕是你拿回去贴补娘家了,只要这个钱的去向,你跟我明明白白的说清楚,真实的说了,我都不会跟你计较。” “好吗?”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如果是因为欺瞒,出现了裂痕,那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修复了。” “媳妇儿,你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姜贵诚俨然已经把隋然当成了贪墨家里钱财,亏空了家里钱财,只是始终瞒着他,不敢说实话。 隋然冷笑:“你这话说的,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感恩戴德呀?啊?姜贵诚,你是不是想要听到我对你感激涕零,千万谢呀!”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特别有担当,特别像个男人,特别有种啊?” “你这话说的我都想笑了。” “还什么?我只要实话实说了,就不会破坏你我之间的夫妻感情……” 隋然实在是忍不住,怒极反笑:“我当初可真是瞎了眼,我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 “县官老爷断案还得讲究个证据呢,你姜贵诚可真是能耐呀!上下嘴皮子就这么一碰,别把罪名扣到我头上了?” “真是够可笑的!” “还不想破坏夫妻感情……姜贵诚,在此之前我还没有真的怪你什么,我想着你这样做总归是有你的理由吧,或许是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有难言之隐,我心里头一直劝着自己,不要去因为这件事情跟你生气,跟你发火。” “我心里还想着,等你把事情解决好了,你总会跟我坦诚,把事情说明白的。” “甚至我也想着,不就是钱吗?如今既然没了,大不了咱们两个在一起,再多努力一些,再挣回来就是了。” 隋然笑着笑着就哭了:“可我真是没有想到,在你姜贵诚的心里头,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出了事情,你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我。” “原来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隋然哭着哭着,眼泪仿佛哭干净了,刚刚那些难过的情绪,甚至瞬间一扫而空。 “你说不想破坏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那我便告诉你,咱们之间,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感情了!” 隋然说完这句话,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 “钱是怎么没的,你心里头有数。” “你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我便清楚明白的告诉你。” “起初只是家里头的人钱少了,我当做是你花了,所以从来没有问过。” “当然,你不承认是你拿了,是你花了,还非要说是我监守自盗,我们也就暂时不争辩。” “便只说咱们家里头这些所有的钱,是那天,你娘跟你的那几个兄弟,还有你爹他们,闯进了咱们的家里,跟我说让我把钱全部都拿出来,说是你同意了,要全都给他们,是给他们孝敬养老的。” 姜贵诚闻言,微微愣住,随后急了起来:“他们竟然去家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说?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他先是担心隋然的身体,然后才问起钱的事儿:“他们说要你把钱给他们,说是我说的我同意的,你难道就相信了?” “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把家里头的钱拿去给他们呢?他们说是我同意的,你竟然也相信,你竟然就真的把钱给他们了。” 隋然冷笑,神情冷冰冰的看着姜贵诚:“我当然没有给他们。” “我当然也不会相信。” “别说这话究竟是不是你说的,就算这话真是你说的,哪怕当时你就在我眼前,你亲自跟我说了这些话,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姜贵诚闻言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的心又提了起来:“既然你没有相信,那钱怎么会没了?怎么会给了老宅的那些人?” 隋然冷冷的看着他:“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 “我没有同意,也根本就不相信你会把钱给老宅的那些人,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着不肯松口,任凭他们怎么谩骂殴打,不顾我的死活,也不顾我肚子里流着你们姜家血脉的骨肉,我也始终没有松口。” “可我也是怎样都没想到,你,姜贵诚,竟然会把咱们藏钱的地方,告诉了他们!” “哪里需要我做什么,哪里需要我同不同意,哪里需要我去反抗阻拦呢?” “他们很快就目标明确的找到了藏钱的位置。” “无论我怎么阻拦,都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已经不是四手了。” “我能怎么办?” “豁出命去和他们拼了吗?”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倒是无所谓,可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隋然看着姜贵诚的目光,满满的都是失望。 “我没有问你?” “姜贵诚你说这话都是良心被狗吃了!” “你仔细的想想,那天你回来的时候我有没有问过你?” “而面对我当时的伤痕累累,我嘴角甚至还挂着血,那是被你娘一巴掌扇的。” “那时候你有关心过我吗?你有问过一句吗?” “你不仅对我身上的伤视而不见,你还对我问你的话敷衍至极。” “这样的你,让我还怎么继续沟通?” “我该怎么再去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咱们这个家?为什么要突然间,丢下我一个人,去跟你家里的那些人站到了一起?你不是跟我说过,不会再理会那些极品家人,要和我、和孩子,一起打造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我们……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吗?” “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姜贵诚,你说呀!” 姜贵诚呆愣住。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还真就有些模糊的记忆。 可是那天,他是为什么对隋然身上的伤视而不见,又为什么没有回答人的话来着? 他揉了揉额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 是了! 是他家里的人,他家里人在村里,跟那些闲着没事儿的村里人,说他媳妇儿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男人领回了家。 他当然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 却架不住家里人,把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连那男人是什么模样都给说出来了。 还说今儿,他们去他家里,把他媳妇给教训了一顿。 他当时肯定是不相信的。 甚至只想赶紧的回到家里去,看看媳妇儿如何了,有没有被他们给欺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到家了之后,看见他媳妇儿的一身伤,他只想逃避。 不想去面对。 无论事情是真是假,就这样吧,一切都过去,不要再追究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只想着他娘在他爹甩手离去后,偷偷追上他,塞给他一锭银子,还久违温声细语的跟他说:“你那个媳妇儿……唉,娘就不说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见得都是她的错,只是这事儿闹得不好看,村里好些人都瞧见了,你爹很生气,觉得丢了面子。” 不过…… 第328章 “你不仅对我身上的伤,视而不见,你还对我问你的话,敷衍至极。” 隋然冷笑“这样的你,让我还怎么继续沟通?” “我该怎么再去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背叛咱们这个家?为什么要突然间,丢下我一个人,去跟你家里的那些人站到了一起?你不是跟我说过,不会再理会那些极品家人,要和我、和孩子,一起打造一个,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我们……属于我们自己的家吗?” “那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姜贵诚,你说呀!” 隋然情绪崩溃,歇斯底里:“你什么都说不出来,还好意思在这儿倒打一耙?姜贵诚,你不是人!” 姜贵诚呆愣住。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还真就有些模糊的记忆。 可是那天,他是为什么对隋然身上的伤视而不见,又为什么没有回答人的话来着? 他揉了揉额头。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 是了! 是他家里的人,他家里人在村里,跟那些闲着没事儿的村里人,说他媳妇儿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男人领回了家。 他当然是不会相信这些话的。 却架不住家里人,把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连那男人是什么模样都给说出来了。 还说今儿,他们去他家里,把他媳妇给教训了一顿。 他当时肯定是不相信的。 甚至只想赶紧的回到家里去,看看媳妇儿如何了,有没有被他们给欺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到家了之后,看见他媳妇儿的一身伤,他只想逃避。 不想去面对。 无论事情是真是假,就这样吧,一切都过去,不要再追究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袋里翻来覆去的只想着他娘在他爹甩手离去后,偷偷追上他,塞给他一锭银子,还久违温声细语的跟他说:“你那个媳妇儿……唉,娘就不说了,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见得都是她的错,只是这事儿闹得不好看,村里好些人都瞧见了,你爹很生气,觉得丢了面子。” 不过…… 原本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与隋然在一起做夫妻这么多年,隋然是个什么样的品性,他自认为还是足够了解的 可那天,实在是太奇怪,太奇怪了。 他自认为足够了解隋然,同样也自认为他足够了解他家里人。 无论是他家里的任何一个人,他爹也好,他娘也罢,又或者是他的那些哥哥,弟弟,嫂子,弟妹们。 都是太过于相似的性子。 占别人的便宜没够。 又向来是只进不出,一毛不拔。 可那天他娘,却一反常态的拿出一锭银子来给了他。 还非常语重心长,用格外怜惜的语气跟他说:“外面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没有自己的兄弟们帮衬,日子再好,那也不过是看上去好。” “花团锦簇之下藏着的兴许就是烈火烹油。” 他娘让他回到家去。 跟隋然,还是住到他们原来住的地方。 还非常大度的说:“咱们现如今也都知道,你们两口子是正正经经、真的在做生意,不是为了拈酸吃醋,争着对自己的小家好,所以故意霸占着家里头的锅灶,让你哥哥们都不高兴。” “都是为了能够让家里头,把日子过好,爹跟娘都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咱们把话说开了,一家子人,哪里还会有什么隔夜仇呢?” “大不了咱家里头晚些时间开饭,或者是让大家都早点儿起来,早些时间开饭,把你们要用锅灶的时间,给你们腾出来就是了。” “你们现如今住在那家安宁家里头,不也是得花着钱吗?” “又不是白给你们住。” “哪里有住在家里都好了。” “更何况隋然现在还有孩子了,虽然是发生了那种事儿……”他娘重重的叹息了声:“但你也别怪她,女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有时候确实难免会引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姜贵诚娘一副为儿媳妇着想,理解儿媳妇苦衷的样子:“她肯定也是因为不想得罪了人。” “到底你们是打开门儿做生意的,真要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哪怕只是一些小痞子,人家喊上几个游手好闲的,到你的摊子前面儿跟你纠缠不休,都不需要对你做什么,那来买东西的人瞧见了,都自然而然的不敢再上前。” “你说说到时候你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反正人家是光脚的,也不怕你这个穿鞋的。” “到时候你这生意还能再继续做下去吗?” 姜贵诚娘一副为儿子打算的样子:“娘跟你说的这些你兴许不爱听,可娘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 “我从前虽然不喜欢隋然,那是因为他不是我心仪的儿媳妇,我自然不放心把我自己的儿子交给他来照顾。” “我也担心她长得太漂亮,心是不会这样轻易的安定下来。” “尤其是……” 姜贵诚娘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也不是多出挑的一个人,咱们家里头又没有什么说的,出去拿得出手的。” “隋然这丫头,一看就是被家里头养的很好,虽然也是跟咱们一样,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但指不定在家里头怎样的千娇百宠,十指不沾阳春水。” “真嫁到咱们这样的人家了,我也是真担心他不愿意跟你一起吃苦。” “指不定人家家里头吃的都是细粮白面!” “如今到了咱们家里头,却要跟着你吃糠咽菜,你说这日子久了,他能愿意能受得了吗?” 姜贵诚娘叹息:“你们年轻人总是讲究什么有情饮水饱,可当这些事情,真的落到了穿衣吃饭上时,你们可就不见得再这样想了!” “娘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年轻人的心思多多少少也懂一些,谁还没有过憧憬的时候呢?” “可到最后呢,又如何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说是这样说,可我瞧着,以隋然的条件,嫁到更好的人家去也没问题吧?” 姜贵诚娘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往日并不怎么太在意的儿子。 “最一开始,她可能会因为感情,因为对你的一些好印象,愿意嫁给你,愿意跟你在一起过苦日子。” “可当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你们之间又没个孩子牵绊,他还能愿意吗?” “我当年上门去帮你提亲的时候就听说了,那镇上刘家布店的二儿子,也想着到隋然家去说亲事儿呢。” “不过是因为隋然看不上的刘家老二,觉得人实在长得太磕碜了,隋然她爹娘拗不过闺女,这才没有把婚事给定下来。” 姜贵诚娘不停地叹息:“当初我上门去提亲,就咱家这个条件,别说人隋然的爹娘了,虽然都不见得瞧得上。” “人家那可是早就见过更好的了。” “可为啥她还愿意嫁给你?不是因为你娘我上门求亲的诚意打动了她,那是因为她瞧着你这个人长得还不错,比那什么刘家的老二强多了,人也温柔,说话也好听。” “这才有了你们俩这桩婚事儿。” 姜贵诚娘无奈:“你说说,就这种情况,娘能放心的下吗?” “这世间好颜色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今天是你,难保哪天不会有另外一个更好看。”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长得好看,哪有踏踏实实的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姜贵诚娘,十分生硬的拍了拍儿子肩膀,让人久违的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怀。 “不过现如今情况到底是不同了,你日子渐渐过得好了,有了自己的本事挣大钱,都能带着你媳妇儿搬出去,不管爹娘了。” 姜贵诚少不得要辩驳几句。 搁在往常的时候,他娘肯定要说很多难听的话。 但这次却再次一反常态的,什么都没有说。 反而是说了些理解的话。 “儿子大了不由娘,你们小两口搬出去,也是为了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只要能看见你们日子过得好了,娘跟你爹那也是高兴的。” “当然如果你们还能愿意偶尔回来看看爹,看看娘,那就更好了。” “况且现在,隋然也有了你的孩子,你们之间有了共同的血脉牵绊,往后指定是不会再想太多其他的,肯定能踏踏实实的跟你过日子。” “爹娘也就更加放心了。” “要不然你们之前坚持要搬出去,娘跟你爹岂会毫无阻拦?不都是因为相信你们两个,能在外头把日子过好的缘故吗?” 姜贵诚娘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爹娘之前就算有再多的放心,这会儿也放心不下了。” “我看你们啊,还是早些搬回来的好。” “家里头哪怕是忙起来的时候,也总归会有人在家里头照看孩子,留下来喂猪,喂鸡,喂鸭。” “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让你媳妇儿一个人在家里头孤立无援……” 姜贵诚娘话说的隐晦,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 姜贵诚倒也不是没有怀疑。 更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问出口,势必会破坏夫妻两人的感情。 不然的话,他在之前,也不会忍着不问了。 只是现如今他却不愿意再去怀疑,再去深想。 甚至都没有再多去联想一下,为何就是那么巧合的,隋然说他们那一家子人,闯进了他们家,拿走了他们家所有的钱,他娘就找到他说了那样的话。 他现在只觉得,所有的话都被隋然给说尽了。 还是当着姜安宁的面儿,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把他给怼的哑口无言的。 这让他往后还怎么做人? 他还怎么在面对姜安宁? 姜安宁该怎么看他? 所以,他干脆也不想了。 甚至觉得,既然隋然已经不仁,泼他脏水,让他在姜安宁的面前下不来台,丢了面子,那就别怪他无义,也要让她丢一丢脸,在姜安宁面前抬不起头。 如此,就不会再存在谁嫌弃谁的问题了。 所以姜贵诚就把他娘说的那些话,全都说了出来。 甚至还添油加醋了几分。 “你说钱是我拿的,是我给了我家里的人,就是我拿的了?” “我家里头人那天还跟我说,他们之所以闯进咱们家里头,是因为看见了你,在咱们家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偷人了!” “你怎么解释?” 姜贵诚冷笑:“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我倒也不是说真的怀疑你什么,只是我希望你听完这些话,自己也能仔细想想,你刚刚指责我,说我拿家里的钱给我家里人,说我家里人闯入咱们家,把咱们家所有的钱都拿走,还说我家里人,之所以知道咱们家藏钱的位置,就是因为我偷偷给他们说了。” “这些,不也都是没有证据的指责吗?” 姜贵诚想的很好。 反正他们两个说的话,都没有什么证据,不如就彼此抵消,谁都不要再揪着这些事情,互相怀疑,互相猜忌,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了。 忘了今天的事情,以后还是该怎么样过日子就怎么样过日子。 欢欢喜喜的不也很好嘛。 钱不钱的……哪里就那样重要了呢? 反正是他家里人拿走了,又不是什么旁不相干的阿猫阿狗给拿走了。 就当是他提前给了家里人孝敬。 这不都挺好挺好的嘛。 姜贵诚越想,越觉得逻辑自洽。 他这样想。 也希望隋然能够这样想。 甚至觉得隋然一定会这样想。 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再继续扯皮下去,也只是让外人看热闹,看笑话。 何必呢? 姜贵诚如此想着,便走上前去,跟隋然握手言和。 隋然此时还在呆愣震惊。 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她满心信任,满心依赖的男人,竟然会对她说出那样,污蔑她清白,污蔑她与旁人有染,不检点的话! 她忽然就觉得这些年的信任,这些年自以为的夫妻恩爱,都是个笑话。 “姜贵诚,咱们和离吧。” 第329章 “都是为了能够让家里头,把日子过好,爹跟娘都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咱们把话说开了,一家子人,哪里还会有什么隔夜仇呢?” “大不了咱家里头晚些时间开饭,或者是让大家都早点儿起来,早些时间开饭,把你们要用锅灶的时间,给你们腾出来就是了。” “你们现如今住在那家安宁家里头,不也是得花着钱吗?” “又不是白给你们住。” “哪里有住在家里都好了。” “更何况隋然现在还有孩子了,虽然是发生了那种事儿……”他娘重重的叹息了声:“但你也别怪她,女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有时候确实难免会引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她肯定也是因为不想得罪了人。” “到底你们是打开门儿做生意的,真要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哪怕只是一些小痞子,人家喊上几个游手好闲的,到你的摊子前面儿跟你纠缠不休,都不需要对你做什么,那来买东西的人瞧见了,都自然而然的不敢再上前。” “你说说到时候你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反正人家是光脚的,也不怕你这个穿鞋的。” “到时候你这生意还能再继续做下去吗?” 姜贵诚娘一副为儿子打算的样子:“娘跟你说的这些你兴许不爱听,可娘说的这些话都是为了你好。” “我从前虽然不喜欢隋然,那是因为他不是我心仪的儿媳妇,我自然不放心把我自己的儿子交给他来照顾。” “我也担心她长得太漂亮,心是不会这样轻易的安定下来。” “尤其是……” 姜贵诚娘叹了一口气:“你说你也不是多出挑的一个人,咱们家里头又没有什么说的,出去拿得出手的。” “隋然这丫头,一看就是被家里头养的很好,虽然也是跟咱们一样,普普通通的庄户人家,但指不定在家里头怎样的千娇百宠,十指不沾阳春水。” “真嫁到咱们这样的人家了,我也是真担心他不愿意跟你一起吃苦。” “指不定人家家里头吃的都是细粮白面!” “如今到了咱们家里头,却要跟着你吃糠咽菜,你说这日子久了,他能愿意能受得了吗?” 姜贵诚娘叹息:“你们年轻人总是讲究什么有情饮水饱,可当这些事情,真的落到了穿衣吃饭上时,你们可就不见得再这样想了!” “娘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年轻人的心思多多少少也懂一些,谁还没有过憧憬的时候呢?” “可到最后呢,又如何了?”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说是这样说,可我瞧着,以隋然的条件,嫁到更好的人家去也没问题吧?” 姜贵诚娘有些同情的看着自己往日并不怎么太在意的儿子。 “最一开始,她可能会因为感情,因为对你的一些好印象,愿意嫁给你,愿意跟你在一起过苦日子。” “可当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你们之间又没个孩子牵绊,他还能愿意吗?” “我当年上门去帮你提亲的时候就听说了,那镇上刘家布店的二儿子,也想着到隋然家去说亲事儿呢。” “不过是因为隋然看不上的刘家老二,觉得人实在长得太磕碜了,隋然她爹娘拗不过闺女,这才没有把婚事给定下来。” 姜贵诚娘不停地叹息:“当初我上门去提亲,就咱家这个条件,别说人隋然的爹娘了,虽然都不见得瞧得上。” “人家那可是早就见过更好的了。” “可为啥她还愿意嫁给你?不是因为你娘我上门求亲的诚意打动了她,那是因为她瞧着你这个人长得还不错,比那什么刘家的老二强多了,人也温柔,说话也好听。” “这才有了你们俩这桩婚事儿。” 姜贵诚娘无奈:“你说说,就这种情况,娘能放心的下吗?” “这世间好颜色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今天是你,难保哪天不会有另外一个更好看。”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长得好看,哪有踏踏实实的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姜贵诚娘,十分生硬的拍了拍儿子肩膀,让人久违的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怀。 “不过现如今情况到底是不同了,你日子渐渐过得好了,有了自己的本事挣大钱,都能带着你媳妇儿搬出去,不管爹娘了。” 姜贵诚少不得要辩驳几句。 搁在往常的时候,他娘肯定要说很多难听的话。 但这次却再次一反常态的,什么都没有说。 反而是说了些理解的话。 “儿子大了不由娘,你们小两口搬出去,也是为了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只要能看见你们日子过得好了,娘跟你爹那也是高兴的。” “当然如果你们还能愿意偶尔回来看看爹,看看娘,那就更好了。” “况且现在虽然也有了你的孩子,往后指定是不会再想太多其他的,肯定能踏踏实实的跟你过日子。” “爹娘也就更加放心了。” 姜贵诚娘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爹娘之前就算有再多的放心,现如今也放心不下了。” “我看你们啊还是早些搬回来的好。” “家里头哪怕是忙起来的时候,也总归会有人在家里头照看孩子,留下来喂猪,喂鸡,喂鸭。” “不会让你媳妇儿一个人在家里头孤立无援……” 姜贵诚娘话说的隐晦,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是又什么都说了。 姜贵诚倒也不是没有怀疑。 更知道这样的事情,一旦问出口,势必会破坏夫妻两人的感情。 不然的话,他在之前,也不会忍着不问了。 只是现如今他却不愿意再去怀疑,再去深想。 甚至都没有再多去联想一下,为何就是那么巧合的,隋然说他们那一家子人,闯进了他们家,拿走了他们家所有的钱,他娘就找到他说了那样的话。 他现在只觉得,所有的话都被隋然给说尽了。 还是当着姜安宁的面儿,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把他给怼的哑口无言的。 这让他往后还怎么做人? 他还怎么在面对姜安宁? 姜安宁该怎么看他? 所以,他干脆也不想了。 甚至觉得,既然隋然已经不仁,泼他脏水,让他在姜安宁的面前下不来台,丢了面子,那就别怪他无义,也要让她丢一丢脸,在姜安宁面前抬不起头。 如此,就不会再存在谁嫌弃谁的问题了。 所以姜贵诚就把他娘说的那些话,全都说了出来。 甚至还添油加醋了几分。 “你说钱是我拿的,是我给了我家里的人,就是我拿的了?” “我家里头人那天还跟我说,他们之所以闯进咱们家里头,是因为看见了你在咱们家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偷人了!” “你怎么解释?” 姜贵诚冷笑:“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你也仔细想想,你刚刚指责我,拿家里的钱给我家里人,说我家里人闯入咱们家,把咱们家所有的钱都拿走,还说我家里人,之所以知道咱们家藏钱的位置,就是因为我偷偷给他们说了。” “这些不也都是没有证据的指责吗?” 姜贵诚想的很好。 反正他们两个说的话,都没有什么证据,不如就彼此抵消,谁都不要再揪着这些事情互相怀疑,互相猜忌,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了。 忘了今天的事情,以后还是该怎么样过日子就怎么样过日子。 欢欢喜喜的不也很好嘛。 钱不钱的……哪里就那样重要了呢? 反正是他家里人拿走了,又不是什么旁不相干的阿猫阿狗给拿走了。 就当是他提前给了家里人孝敬。 这不都挺好挺好的嘛。 姜贵诚越想,越觉得逻辑自洽。 他这样想。 也希望隋然能够这样想。 甚至觉得隋然一定会这样想。 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再继续扯皮下去,也只是让外人看热闹,看笑话。 何必呢? 姜贵诚如此想着,便走上前去,跟隋然握手言和。 隋然此时还在呆愣震惊。 她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她满心信任,满心依赖的男人,竟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她忽然就觉得这些年的信任,这些年自以为的夫妻恩爱,都是个笑话。 “姜贵诚,咱们和离吧。” 隋然突然就觉得没什么再争辩下去的意义了。 她已经不想再与人争个对或者错。 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不体面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就算是再和好,也没有办法抚平心中的伤痕。 往后无论是因为什么再想起今日的争执,她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男人用了怎样令人剜肉生痛的刀,狠狠的扎在了她的心脏上,用力的转了好几圈儿,让她痛不欲生? “你别闹了!” 姜贵诚完全没有想到他都已经把话说在这份儿上了。 甚至,在暴露了隋然的丑闻以后,还愿意矮下身段来主动上前示好。 隋然竟然完全的不领情。 “我们再继续这样闹下去有什么意义吗?” “安宁还在这儿看着呢!” “更何况,你要闹也该分个场合吧?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根山叔的事儿吗?” “根山叔已经没了,到底谁来主持大局,为根山叔操持后事,还得尽快的拿个主意,人家那边还等着呢,这事儿到底要不要赶紧跟方婶子说,不说的话,又该让谁来出面……” 姜贵诚企图转移话题的话,惹得隋然发笑。 “现在你又知道根山叔叔的事儿,才是最为要紧,最为重要的了,是迫在眉睫,得赶紧拿出个主意的了。” “那你刚刚在干什么?” “现在你又嫌安宁在这儿,觉得咱们争论这些,让你丢面子了。” “那你刚刚又为什么非要拉安宁过来见证,给你我评评理呢?” “怎么?” “是忽然间发现这一次的道理没有站在你这边,所以就不需要安宁来评评理了,也不想让人再听见这些了吗?” 隋然冷笑:“姜贵诚,我还真就从来没有发现,更没有想到过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些年就当做是我瞎了眼!” “你也不要再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就告诉你吧,咱们俩完了。” “和离!” 隋然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确实没有必要再继续争论下去,也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今迫在眉睫需要做决定的,也的确是该如何处理根山叔的事儿。” “但是,这些都不影响……都不影响我的决定!” “姜贵诚!” “你现在就给我听好了,我要跟你和离!” “这件事情不会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隋然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 “我也就是死了这条心!” 她说着,泪流满面:“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以后了。” “姜贵诚……” “和离吧。” “姜贵诚,和离吧。” 轻飘飘的六个字,犹如一把重锤,一下接着一下的敲在姜贵诚心头。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不是都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要闹起和离来了? 姜贵诚想不通。 于是他说:“隋然,你从前不是这样使小性子的人。” 隋然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争辩。 姜贵诚却觉得,对方是心虚了,知道错了。 于是倒大度原谅起来: “不过是些许小事儿,把话说开,也就好了,我知道你也是气上头的,才会说话没了顾忌理智。” “我不怪你,确实,我刚刚说的话,也不算多好听。” “咱们以后好好的,谁都不要再提这件事儿了,行不行?” 姜贵诚一副施舍的语气,好像继续跟隋然过日子,是对她的恩赐一样。 “和离这样的话,可千万别再说了!” “你肚子里都已经有咱们的孩子了,难道你就忍心,让咱儿子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父母在身边?” 约摸是提及到腹中胎儿,隋然安静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她抬头,目光冷冷的看向姜贵诚,前所未有的陌生:“孩子我会打掉。” “如果你坚持不同意和离,我也可以向官府申请义绝。” “姜贵诚,如果你还想留一些体面的话,就不要再与我纠缠不休了。” 第330章 隋然很快,就也说服了自己。 她看向姜贵诚,语气平静:“既然如今的一切皆是他自己所求,他也算是心想事成,得偿所愿了。” “如此,我就只能希望,看在孩子是他亲自生的份上,往后即便再娶,也能对孩子稍稍好一点,不要让孩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隋然心中知晓,一旦和离,无论如何,姜贵诚一家,都不会允许她把孩子带走的。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重视这个未出世的孙子。 而是单纯觉得,若是让母亲将孩子带走了,外面的人会戳他们家脊梁骨。 隋然忽然就觉得有些想笑。 原来在她心里,是这样想姜贵诚一家的。 可见有些伤害既然是发生了,便不会真的消失。 不过是一点一点的积攒了起来,隐藏了起来。 “姜贵诚,如今你也算是得偿所愿,再无遗憾。” “便不要再继续胡闹,纠缠不休了。” “和离吧。” “就当是为了你未来的孩子积德。” 隋然看了眼姜贵诚的肚子,抬手摸着自己扁平的小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应该觉得,姜贵诚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她的。 可她就是伤不起任何怜爱之心。 仿佛……他的孩子其实已经离她而去。 现在姜贵诚肚子里的那个,只是姜贵诚自己的孩子,只是一团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肉球罢了。 姜贵诚哪里愿意和离? 可现在,他也是被这个情况给吓到了。 姜安宁趁机说道:“贵诚哥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老天有眼满足了你的要求,贵诚哥总不会还要再继续纠缠下去,惹怒神灵吧。” “我从前就听人说,如果你在神明面前许下了愿望,神明并没有让你得偿所愿便也就罢了。” “一旦神明让你得偿所愿,你必须得按照当初许愿时,所承诺的置换条件,去还愿才行。” “否则的话……” 姜安宁声音微微顿了顿,拉长了声音:“人一旦欺骗了神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把当初允诺的东西交给神明,就会遭到神明的报复。” “到时候不仅你已经得到的东西会失去。” “还会在额外付出其他代价。” “贵诚哥,你也不想……”姜安宁轻笑了声,语气幽幽:“更何况,这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男人怀孕,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说不定,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非是神明显灵。” “而是贵诚哥你心有恶念,将那地狱中的恶魔给召唤了出来,实际上与你做交易,满足了你愿望的,就是那地狱里的恶鬼。”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贵诚哥你可更要小心了。” “毕竟,神灵兴许还会有所顾忌,为避免天劫,不敢造下杀孽,即便是遭遇了贵诚哥你的欺诈,在因果不够的情况下,也不好对你做的太过。” “可是……” 姜安宁笑声更真切了几分:“万一是那地狱里的恶鬼,可就没有这些顾忌了。” “你答应了他的事情,却不肯去做到。” “只怕他会十倍百倍的报复你。” “贵诚哥,你可要好好的想清楚啊。” “千万不要做出让自己悔恨终生的决定。” 姜安宁看似提醒,实则句句都是威胁与恐吓。 姜贵诚心有忌惮,哪怕是心中多有不愿,不想跟隋然和离,也不得不答应了。 他现在也根本就不想,再去考虑与虽然之间的关系。 他只想赶紧的,去找一些得道高人,为他驱除邪祟。 眼下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姜贵诚可不觉得那是什么自己的骨肉。 这分明就是邪祟! 男人怎么能够生孩子? 姜贵诚匆匆签下和离书,捂着脸,生怕被人认出来,匆匆忙忙地逃离了。 - 姜安宁有些心疼的看着隋然:“贵诚嫂子……不对,我现在应该叫你隋然姐姐了。” 她想要说什么,宽慰一下隋然的心。 可张开了嘴,却根本就不知道能说什么。 只能伸手过去,握着人的手,给人些许支撑。 “谢谢你,安宁。” 隋然回握住姜安宁的手:“刚刚如果不是有你帮我说话,姜贵诚未必会这样轻易的放手。” 她苦笑道:“刚刚我还感慨着,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很难说。”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谁都说不好,等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瞧瞧,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 姜安宁拍了拍人的手:“隋然姐姐不要怪我多管闲事儿就好。” 她着实担忧了下。 眼下,隋然的确是态度坚决。 可到底是多年的夫妻了,谁又知道等过些时日,两口子分开的时间长了,会不会又开始觉得,彼此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又开始怀念起彼此的好,怀念起两个人过去在一起的时光。 于是在心里头又生出了复合的念头。 到了那时候,劝说二人和离,帮着二人和离成功的江安宁,只怕才是真正的里外不是人。 “我怎么会怪你?” 隋然嗔怪的看着人:“我又不是那拎不清的人,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无论我跟姜贵诚之间发生什么事儿,往后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会始终感激你。” “感激你对我的扶持与帮助,更感激你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边。” 隋然笑了笑:“现在我倒是可以非常自信的去跟方婶子说,你是真心把我当成好姐妹的。” “而不是因为姜贵诚与你都姓姜,你们才是正正经经的本家,我不过是个嫁进来的外人,你帮的不是姜贵诚,是我。” 姜安宁闻言故作惊讶:“啊?方婶子竟然还这样说过吗?那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可是掏心掏肺的,把你们两个,当成我的亲友。” “当然是因为你们两个本身的缘故。” “怎么可能会是因为那些臭男人呢?” 隋然难得见她这般一本正经,噗嗤的笑出了声。 “是是是,是我的不对,不对,是方婶子的不对。” “这话可是她说出来的。” “咱们两个啊,该是一起去找她算账才对。” 提起方婶子,隋然不免又愁了起来。 “你说,根山叔这事儿,咱们到底该怎么跟方婶子说呀?” “我……” 隋然话说了一半,忽然瞪大了眼睛。 姜安宁意识到不对,转过去,去看人对面的方向。 结果就看见方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 “方、方婶子。” 两人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 方婶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你们不用纠结了,我都听见了。” “人各有命,早晚都会来的事儿。” “我没事儿。” “你们不用担心!” 可方婶子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隋然赶忙走到人跟前,扶着人:“你瞧瞧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嘴唇都一点血色没有了,远远的瞧着都看不出活人的样儿了!” “还不让我们担心呢?” “光是瞧你这个样子,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好吗?” “方婶子,人死不能复生,你……”隋然安慰着人,还没把人安慰好呢,自己就先落泪下来,哭的止不住声音。 姜安宁只能再上前去哄隋然,方婶子也不得不在一旁哄。 “你看看你,还劝我呢,我都还没说哭出来,你自己倒是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方婶子打趣儿了人一句,只是笑容仍旧勉强。 隋然抬手捶打着人:“那你倒是哭啊!你为什么不哭?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你就算哭出来了,咱们谁也不会笑话你。” “你干嘛就非要让自己把情绪憋在心里头呢?” “我只是瞧着就觉得难受。” 隋然呜呜咽咽:“人家大夫给你把过脉,都说了,你就是心思太重,每天想的太多,情绪得不到抒发,所以才会郁结于心。” “你哭啊,哭出来心里头就能好受不少。” 方婶子摇了摇头,心里倒是领了隋然的好意,只是:“我也觉得我现在应该大哭一场。” “就像你这样,嚎啕大哭,把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心里头是这样想的,实际上,我是真的一点儿都哭不出来。” 方婶子轻轻的拍了拍隋然后背,帮人顺气。 又看了看姜安宁。 “你们两个也别为我担心了,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确实,姜根山出了事儿,我心里头难过。” “谁能不难过呢?” “我们两个也算是蜜里调油的,过了那么十好几年,二十来年。” “虽然人到中年了,甚至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连儿子都那么大了,眼瞅着就要说亲事儿了,却偏偏闹出那样让人笑话的事儿了。” “可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待我的好,我都还记着呢。” “更别说,他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我除了记着他的好,还能再记着什么呢?” “什么也记不住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可我不瞒你们说,我也不骗你们,我是真的哭不出来。” “我心里头也是真的想哭。” “但我心里头想是一回事儿,实际这眼泪都快走到眼边儿了,又不知道怎么的,折返回去了。”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方婶子似是顿悟:“难道我现如今哭死在这儿,你们根山叔就能活过来了?” “既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何必再做那些无谓的哀泣。” “倒不如我好好的过日子。” “往后,若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多想一想他。” “也算是对他的怀念了。” 方婶子说着,笑了起来:“更何况,我还记着他,那不就同他还在这世间存在是一样的吗?” “若是等哪天我也死了,那我们两个之间,才算是真的结束了,如今不过是他自己走了,可我不是还在呢吗?我这双眼,还可以去看看很多他没有见过的世界,我这双手,还可以去触摸很多他没有摸过的东西。” “我可以替他去看山川河流,去尝遍人间美食。” “这些不都比,我坐在这儿怨天尤人的哀泣,白白浪费了时间,更有意义吗?” 说着,方婶子还看向了姜安宁:“要不你去京城的时候,顺便把婶子也捎带上?” “这一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正好我也没有见过京城的繁华,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模样……” 姜安宁“啊”了一声,越发怀疑,方婶子是不是真的悲伤过度了? 她不由得看向隋然。 隋然也担心着呢,正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方婶子反而是问起她来:“刚刚你和贵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婶子难道是要劝我不成?” 隋然板着脸,直接摆出了态度:“你就是劝我我也不会听的。” “他说的那些话,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到底是说出口了。” “说出来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我们两个反正是再也回不去了。” 方婶子笑笑:“我劝你做什么?我就算是要劝,也只会劝你,往后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你想要再嫁了,也断没有去吃回头草的道理。” “说起来,贵诚那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从前只觉得他老实巴交的。人也肯努力上进。” “哪里能够想得到,这孩子平时不蔫声不蔫语的,心里头竟然会这般想。” “可见老话说的对。” “知人知面难知心呐。” “你们两个离了,也未见的是坏事儿。” 方婶子看着隋然:“你值得更好的。” 她又问起人的打算:“只是你可想好了,往后要去哪里?” “婶子说句不好听的,你如果要留在江安县的话,很难说姜贵诚和他家里头的那些人不会恶意中伤你,甚至找你的麻烦,又或者是对你纠缠不休。” “更有可能,等你往后再一次成家了,日子过得比他们好,他们这心里头就更加的不平衡了。” “只怕到时候更加不会的轻易放过你。” “尤其是……” 第331章 姜贵诚心有忌惮,哪怕是心中多有不愿,不想跟隋然和离,也不得不答应了。 他现在也根本就不想,再去考虑与虽然之间的关系。 他只想赶紧的,去找一些得道高人,为他驱除邪祟。 眼下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姜贵诚可不觉得那是什么自己的骨肉。 这分明就是邪祟! 男人怎么能够生孩子? “雪姐姐是大姐,她先说吧。估计我们的遭遇差不多的。”杰西卡提议说着。 随着时间的过去,图中山感觉更加棘手了,考虑着要不要禀报阎罗,让阎罗来决定。但是,他隐隐知道,阎罗乃是府君斩出的一道无情无欲化身,结果就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这放高俐贷这个社会问题,叶荣耀可能没有那个心情去管,这是国家该管的事情。 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好在白夜不论是修为还是智计,田明都非常的佩服。执行白夜计划的时候,严格按照白夜之时来做。 面对人道军队的突然重压,即便是伟大如魔神,也不能硬吃下所有攻击。 牧易现在迫切的想要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且老道的话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修行。 “这……”陈靖仇有些犹豫了,他看师妃暄还挺顺眼的,而且也不知道林一的具体安排到底是何用意,他这人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优柔寡断,缺乏主见。 珂夏……或者说是黎亚,她的身体在卡拉德波加之剑下不堪一击。而且那把螺旋剑穿过她的腹部后,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更加迅速了起来。 袁旭近来忙于操持更换天海、夜刺兵甲,岛内之事多是甄宓打理。 阿萨尔上手就是他最强的招式,修罗功法当中第四招修罗索命。这一招造成了血色当空,空间崩裂。阿萨尔的实力本身就不弱,而有得到了修罗刀的加成,修罗索命这招比阿萨尔平时施展的威力高出了五倍之多。 独孤佳人嘤咛一声,眉头紧皱,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但是竟然没有推开我,而是抱着我的脑袋,把我的脑袋埋在她胸前。 齐玄易盘坐在云香炉前,挥手灵光一闪,太阳真火闪耀,瞬间同朱雀之火互相吸引,熊熊火光将云香炉彻底笼罩起来。 “我摸你妹。”江海容怒不可遏,冲上来朝李真裆部就是一个断子绝孙腿。 辖区派出所立即拘留了四人,只等两名大麻抽high了的男子恢复神智,接受审讯。 “既然这么多人愿意为你赴死,今天老夫就成全你们,天仙境强者的尊严不可拂逆!”杨柏传浑身衣带无风自动,一股可怖的威压自他身上冲天而起。 然而,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很强的自保能力,不需要“抱大腿”了。 梨伩见状,也不再去纠结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跟着走上了船去。 秦戈的眼前一花,却是走出了天地桥内部。同一时间,在他的神识感应中,八个同门弟子,迅速的没入黑幕之中。 龙青尘转身,一步踏出,跨域几十里的距离,向古树的方向疾奔而去。 “娘娘为什么突然怀疑到奴婢了?”南菲笑着问梨伩,一点都没有被人发现的慌乱。 江婉蓉已经休息好了,自然躺不住了,虽然在没有特殊情况下,不被允许离开床,只能把双脚放下来,坐在床沿上吃零食。 第332章 (改文,过两天再看吧) 方婶子轻轻的拍了拍隋然后背,帮人顺气。 又看了看姜安宁。 “你们两个也别为我担心了,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确实,姜根山出了事儿,我心里头难过。” “谁能不难过呢?” “我们两个也算是蜜里调油的,过了那么十好几年,二十来年。” “虽然人到中年了,甚至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连儿子都那么大了,眼瞅着就要说亲事儿了,却偏偏闹出那样让人笑话的事儿了。” “可到底,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待我的好,我都还记着呢。” “更别说,他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我除了记着他的好,还能再记着什么呢?” “什么也记不住了。” 方婶子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可我不瞒你们说,我也不骗你们,我是真的哭不出来。” “我心里头也是真的想哭。” “但我心里头想是一回事儿,实际这眼泪都快走到眼边儿了,又不知道怎么的,折返回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方婶子才又说:“你们根山叔突然就去了,给人一点儿预备都没有。” “我刚听见的时候,真的是想跟着一块儿去了!” “实在是受不得这么大的打击!” “你们说说,他图什么呢?” “窝窝囊囊一辈子,好不容易厉害了一会儿,反而把命给搭进去了!” “你们说,他可图什么吧!” “明明他跟那孩子,跟那孩子一家,也都不认识不是吗?” “现在可好了,命搭进去了,怕是还要落个埋怨,被骂多管闲事儿!” 方婶子明明没有路过,却好像是哭干了眼泪一样。 刚刚,她冷不丁听见姜根山没了消息时,的确是眼前一黑。险些支撑不过去。 实在是后来,隋然跟姜贵诚吵的厉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倒阴差阳错的扛住了。 如今这会儿,她虽然还是难过,却释然许多。 “我刚刚甚至还在想,是不是这样,对你根山叔与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自打那件事儿之后,我也的确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哪怕后来证明,你根山叔会犯错,是因为被周然那个杂碎给下套,算计了。” “可到底,不也是他自己没能守住底线吗?” “我既恨周然,恨他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也恨姜根山,恨他交了狐朋狗友,惹来一身骚,还偷偷瞒着我。” “但凡他要是早一些跟我说……” 方婶子咬了咬唇,没有再继续假设下去了。 人死如灯灭。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就这样,也挺好。 方婶子喃喃道:“如今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姜安宁跟隋然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担忧。 方婶子却好像是忽然明白了人的想法事儿,语气松缓的安慰着人:“我真的没有骗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现在真的挺好的。” “我也不是故意装出来要骗你们。” “我是真的看开了。” “这样就挺好的。” 姜安宁沉默,隋然红着眼:“什么就挺好的了,你要是心里头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别憋着。” “难道我跟安宁还会笑话你不成?” “做什么非要这样?” “都说久郁成疾,你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不哭也不笑的,身体怎么能好得了?那到最后可不都做下病了吗?” 方婶子无奈:“可我真的是挺好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你们又都不相信。” “真的没什么。” “不过是生老病死……人活着谁还能不死呢?” “只是早晚的事儿而已。” “你们根山叔这事儿虽然发生的突然,可我也不是那种扛不住事儿的人。”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难不成我还要去怨天尤人?” “有什么意义呢?”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方婶子似是顿悟:“难道我现如今哭死在这儿,你们根山叔就能活过来了?” “既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又何必再做那些无谓的哀泣。” “倒不如我好好的过日子。” “往后,若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多想一想他。” “也算是对他的怀念了。” 方婶子说着,笑了起来:“更何况,我还记着他,那不就同他还在这世间存在是一样的吗?” “若是等哪天我也死了,那我们两个之间,才算是真的结束了,如今不过是他自己走了,可我不是还在呢吗?我这双眼,还可以去看看很多他没有见过的世界,我这双手,还可以去触摸很多他没有摸过的东西。” “我可以替他去看山川河流,去尝遍人间美食。” “这些不都比,我坐在这儿怨天尤人的哀泣,白白浪费了时间,更有意义吗?” 说着,方婶子还看向了姜安宁:“要不你去京城的时候,顺便把婶子也捎带上?” “这一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正好我也没有见过京城的繁华,不知道京城是什么模样……” 姜安宁“啊”了一声,越发怀疑,方婶子是不是真的悲伤过度了? 她不由得看向隋然。 隋然也担心着呢,正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方婶子反而是问起她来:“刚刚你和贵诚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婶子难道是要劝我不成?” 隋然板着脸,直接摆出了态度:“你就是劝我我也不会听的。” “他说的那些话,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到底是说出口了。” “说出来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 “我们两个反正是再也回不去了。” 方婶子笑笑:“我劝你做什么?我就算是要劝,也只会劝你,往后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你想要再嫁了,也断没有去吃回头草的道理。” “说起来,贵诚那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从前只觉得他老实巴交的。人也肯努力上进。” “哪里能够想得到,这孩子平时不蔫声不蔫语的,心里头竟然会这般想。” “可见老话说的对。” “知人知面难知心呐。” “你们两个离了,也未见的是坏事儿。” 方婶子看着隋然:“你值得更好的。” 她又问起人的打算:“只是你可想好了,往后要去哪里?” “婶子说句不好听的,你如果要留在江安县的话,很难说姜贵诚和他家里头的那些人不会恶意中伤你,甚至找你的麻烦,又或者是对你纠缠不休。” “更有可能,等你往后再一次成家了,日子过得比他们好,他们这心里头就更加的不平衡了。” “只怕到时候更加不会的轻易放过你。” “尤其是……” 方婶子沉了声音:“你们之前摆摊儿做的那些生意,看起来好像是姜贵诚每天出了大力气。” “实际上更多还是依靠着你。” “靠着的是你的手艺。” “若不然的话,他早就在那些恶意低价的竞争中,被淘汰出局了。” “就别说是赚钱了,能够不赔钱就很不错了。” 方婶子忧心道:“现如今,他是还陷在恐慌之中,顾不上多想这些事儿。” “等晚些时候他回过神儿来,只怕就知道轻重缓急,知道厉害了。” “到了那时候她肯定会缠着你的。” “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咱们是鸡蛋,没必要去碰它这块臭石头。” “无论输了赢了,到最后得不偿失,都是咱们自个儿。” 方婶子话问到这里了,她才开始思考起来。 - “姜根山死了?” 王尚听见娇娘送来的消息,脸色霜寒。 拧眉,过了一会儿,又茫然起来:“姜根山是谁?” 最开始计划杀的,不是姜方氏吗? 哪个是姜根山来着? 王尚想了好一会儿,实在也是没有想起来。 娇娘白了人一眼:“姜方氏的丈夫!” “哦。” 王尚松了一口气:“死的是姜方氏的丈夫啊,那没事儿了。” “怎么就没事了?” 娇娘瞪大了眼睛:“你刚刚不是还一脸担心吗?” “死的又不是姜方氏……”王尚声音一顿,随后不大确定道:“死的是她丈夫,好像也不是很行哈?” 姜安宁还是很可能会怀疑,是他们设计害死了人。 “说来,那绿豆汤,到底是怎么毒死乔娘子丈夫一家的?” 娇娘正想跟人分析姜根山死了的利弊,没想到他这话题跳脱的倒是快,一下子又回去最开始的问题上了。 她瞪了瞪眼睛:“你难道就不担心姜根山之死,会同样引来姜安宁了怀疑?” “担心啊!” “那你还?” “就是因为担心,所以才更要捋清楚这往下丢孩子的,究竟是些什么人。” 王尚理直气壮:“捋清楚这些关系,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回过头,我与姜安宁分辩的时候,才好大声嘛!” “不然什么都不清楚,也说不出来,让人几句话,就说的我哑口无言,到时候人家岂不是觉得我心虚,坐实了我的罪名?” 娇娘:…… 行吧,行吧,你嘴硬,你有理。 反正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眼瞅着这京城怕是回不去了,回去了估计也是没有好果子吃,且快活一天算一天吧! “卷宗上说,绿豆汤无毒,但属寒凉之物,乔娘子也供述说,当日,丈夫吩咐她煮了绿豆汤后,又令她将绿豆汤悬挂在井中冰镇着。” “当日酷暑难耐,天热的像是下火了一样。” “乔娘子的丈夫从外面回来,没有经过任何缓解,直接灌了五碗绿豆汤下肚,当时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只是他以为,难受是因为中暑了的缘故,后面又喝了三碗。” “之后他仍是觉得难受,便去屋中炕上休息了。” “据乔娘子说,人应该是在中途醒过来一次,又将放在床边的绿豆汤,给喝光了。” “再之后,到了晚饭的时间,乔娘子的婆婆见自家儿子久久没有出来吃饭,先是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听乔娘子说,儿子可能是中暑了,便拨了一些饭菜出来给人留着。” “可直到他们一家子人全都吃完了饭,乔娘子的丈夫仍旧是没有醒。” “乔娘子的婆婆心生疑惑,就亲自进去喊人。” “结果发现自己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身体都硬了。” “于是就有了闹到官府,乔娘子的婆婆指控乔娘子杀夫。” “但最后经过衙门的调查,确认乔娘子煮的绿豆汤无毒。” 王尚听着,不免皱眉。 “既然,乔娘子的丈夫已经死了,那乔娘子的丈夫想要杀害他娘这事儿,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呢?” 娇娘“哦”了一声道:“最开始,是仵作在乔娘子家搜出来的一些餐具上,发现了下毒的痕迹。” “餐具?下毒?” “没错!”娇娘呵呵冷笑了两声:“这乔娘子的丈夫也着实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竟然想到用有毒的水,去煮那些碗筷餐具。” “据卷宗上记载,被查出来有毒的,正好就是乔娘子的丈夫专门为乔娘子的婆婆准备的,且这件事儿还得到了街坊邻居们的证明。” “据说,乔娘子的婆婆,因为得到了自己儿子专门为他准备的碗筷,曾与街坊四邻们炫耀,夸奖自己的儿子有多么多么孝顺。” “且当时在公堂上,乔娘子的婆婆得知自己的餐具有毒,还死活不肯相信,亲口说那是他儿子送给她的。” “这也便从侧面证明了,乔娘子婆婆那套有毒的餐具,的确就是乔娘子丈夫所送,且在这期间并未经过其他人之手。” “其中,这套餐具,被浸毒最深的,就是那双木质的筷子。” “据仵作说,如果乔娘子的婆婆,用这双筷子吃饭了的话,只需要大概三两顿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 “根据乔娘子所言,他们家倒也不是一直由他来负责做饭,而是由乔娘子与丈夫,还有其丈夫的两个弟弟,轮流着在家里做饭。” “如果两顿毒发来算,刚好那一天的早饭是由乔娘子负责。” “若是按三顿毒发来算,则那一天的晚饭是由乔娘子负责。” “所以,一旦乔娘子的婆婆,使用了她儿子送的那双筷子,就会在乔娘子负责做饭期间毒发身亡。” 王尚听着,不由得啧了一声:“还真是挺歹毒的心思。” “谁说的不是呢?” 娇娘冷笑,也很是瞧不上这样的人。 只是……王尚还是觉得很奇怪。 “可既然乔娘子的丈夫已有前车之鉴在前,为何后来,乔家的那些人,还会继续在绿豆汤上出事儿?” 第333章 娇娘冷笑:“还能是因为什么?” “人呐,总是贪多嚼不烂。” “加上无知者无畏呗。” “衙门与他们说,乔娘子的第一任丈夫是因何而死,可他们并不相信啊!” “反而是觉得,官府收了乔娘子的贿赂,所以才会编造谎言,欺压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普通老百姓。” “甚至还四处的去跟人说,官 这些顶尖的强者,当初东荒大会之后都消失过几年?那几年时间发生了什么? 悠悠亿万载时日过去,这诛仙三剑又聚集于上清身前,不曾想起当除四圣共破万仙阵一幕,心中不由一疼,可惜的是诛仙剑与诛仙阵图尚在火榕天尊身上。 “孺子可教!”林中的黑影不仅微微点头,语气中表现出说不出的欣喜。 “是的,师伯。”冯玲筝点了点头,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又望了一眼龟宝,回答道。 “此事还请燃灯佛祖亲自前往天庭面见紫薇大帝才是。”多宝如来面露笑意言道。 被红莲架住的肩膀突然滑动,魁克双膝跪地,在他身体前倾时,红莲扶住他,让他不至倒下。 众人俱是心头一凛,循声望去,但见数十匹健马疾驰而来,马上人是一色的黑衣劲装,腰挎长刀,威风凛凛。到得近前,铁诚已然认出,为首一人正是正义堂的大香主张子重。 不过和来时的沉重心情不同,这次调查兵团可是带着巨大的好消息返回的,夺回玛利亚之壁,这是五年来人类对巨人取得的最大胜利,毫无疑问,这也会让调查兵团在民众心中的威望无限拔高。 习惯了,看清楚了在这一片繁华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黑暗,也就不会这般惊叹了。 饶是王昊,看和眼前数十丈高的逞强,感受着岁月沉淀而散发出来的威压气息,也不由得有一种血脉沸腾的感觉。 本来处理完这事,杨成正打算回去处理自己的事务呢,哪想到卡洛儿又说话了。 红体大字十分醒目的作为了标题,莫雨薇一看到差点没一口水喷到手机屏幕上。 白桃已经打好了主意,人的好奇心是无穷的,今天亏的钱,她一定会在日后全都弥补回来,捏紧了饭勺,又是一勺水倒了下去,闻听“呲”的一声长响,瞬间白烟弥漫,将白桃整个上半身都淹没了。 十天时间里,前两天他跟花独秀等人在朱雀谷里游山玩水,后面几天则向虹门几位长者请教道法,到了第八天,他开始有点坐卧不安起来,如此又过两天。 还没走多近,就听见从马厩里传来轻微的闷哼声,登时间,她有些不敢再动,别是那三公主这么变态,竟然在马厩里也放暗卫吧? 黄鹂原本还想反锁车门,却迟了一步。当车门被打开,她已经魂不附体的惊叫。倒是周青峰在降下车窗时似乎有所预见,一看车门打开,他便侧身踹了一脚出去,正好踹中持刀想拽他的那位。 沈利嘉有种想仰天长啸的冲动,他一拳逼开宋强,立刻朝车厢奔去。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个身穿金色铠甲的男子,整得跟个黄金圣斗士一样,这骚包的穿着让杨成一阵翻白眼。 “天霸师兄,这样……这样不好吧,”曲暮雨冷汗如注,因为她现在都分辨不出杨成是不是再开玩笑了,以至于她的娇躯都是开始颤抖了起来。 第334章 姜安宁似笑非笑,细听,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毕竟这人,到底是不是京城里来的指挥使大人,还得县令大人亲自看过才好确定啊。” “大人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捕头闻言,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小娘子,难道是在教他做事? 可笑! 他堂堂的江安县衙门捕头,岂用得着他一个小娘子教做事儿? “放肆!你……” 捕头正想要训斥人几句,找回几分面子。 “若这两个人真是京城里头来的大人,捕头大人在这里磨蹭时间,耽误了大事儿,令县令大人难做,只怕到时候……” 姜安宁微微一笑:“会降罪于捕头大人您啊!” 捕头一听这话,当时就有些慌了。 这小娘子虽然说话是让人生气了,可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万一这两个人真是京城里头来的大人,他还不赶紧去告诉县令知道,回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县令大人还不第一个责怪他? 到时候他也别想什么升职不升职的了。 能保住捕头这个位置,不被人辞回家去,就已经很好了! 这么一想,他也顾不得许多,丢下所有人,赶忙的就跑回去衙门。 根本没想到,县令本来就在饕餮楼中。 与县令在一起的,还有今天同样在饕餮楼设宴的安夫人。 起初听着楼下吵吵闹闹,他们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无论是死了谁,总归都会有人出面处理的。 一时半会儿还影响不到他们什么。 自然也就没有多去理会。 只交代了下人,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要是有什么消息了,就过来禀告给他们。 完全没有想到,这后来死的人,竟然是王尚等人。 “你说死的人是谁?” “王尚?” “你确定没有看错,死的人真是王尚?” 安夫人拧着眉:“王尚这个人,平常很少以真面目示人,连我都不确定,他在我面前展示出来的真面目,究竟是不是他的真面目?” “你当真确定他就是王尚?” 安夫人其实还是不大相信的。 王尚那个人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是宫里那位,最为看重的一把利刃,一把十分好用的刀。 他的武力值自然不会弱。 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死了? 这未免也太过于蹊跷了吧。 县令大人也觉得十分奇怪:“王尚死了?他是怎么死的?除了他,现场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人?” 他皱着眉:“还有……从哪里传出,死的人是王尚的?” 就算安夫人的人,见过王尚,所以认得出来。 可没道理,这江安县的其他人,也能认得出来吧? “是谁指出了死者的身份是王尚的?” 手下人回道:“禀大人,是姜安宁姜娘子。” “谁?” “姜安宁?!” 很明显,姜安宁的名字出现在此处,远比王尚的名字出现,更令安夫人与县令两个人震惊。 “怎么会是姜安宁呢?” 安夫人与县令想了不知道多少种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过,透露出王尚身份的人会是姜安宁。 “姜安宁会知道王尚,我倒也不是很意外。” 安夫人拧眉道:“毕竟那一日,姜安宁身边的那个长随段青山,是听了咱们之间说的话的。” “本来也就没想着太瞒她。” “反正早晚,她都会知道她该知道的事儿,瞒着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可姜安宁,怎么就能认出没有易容的王尚呢?” 安夫人也同样的感觉到奇怪。 “你去仔细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安夫人吩咐手下人,随后又问:“姜安宁现在在哪?” “还在饕餮楼的后院儿……”手下人犹豫了片刻:“刚刚落水的婴儿,是姜方氏的男人姜根山跳下去救上来的。” 似乎是瞧出安夫人神色间的困惑,体贴及时的解释:“姜方氏就是与姜安宁交好的邻居婶子。” “这么说来,姜安宁怕是会很伤心喽?好朋友的丈夫去世……啧!真是令人闻之生怜啊!” 安夫人嘴上说着同情的话,嘴角的笑意却始终居高不下。 “确实可怜。” 县令意味不明的接了一句:“不过,我记得,那姜方氏,前不久才得了姜安宁赠送的一套宅子。” “如此,倒也不见得是可怜了。” “有钱、有房,又没了丈夫,两个孩子好像也大了,可以说亲事儿了,姜方氏这辈子,倒是也值得了。等再说上两个可心孝顺的儿媳妇,那也是要享清福了。” 县令笑了笑:“且最重要的是,在姜安宁赠送了姜方氏这一套房子之后,他们这一家子,就算是跟姜家村的那些人斩断了关系。” “就算姜家村的那些人再想碎嘴说什么,也很难再有人牵头儿了。” “这才是最舒心的。” “否则以姜家村那些人的性格,又对姜安宁多有仇视,指不定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呢。” “说不定就会传出流言蜚语,说姜方氏之所以会克死了丈夫,就是因为跟姜安宁来往过密。” 县令拿起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我依稀记得,同那姜方氏一起,与姜安宁交好的,还有个年轻妇人。” “那妇人如今还怀着身孕。” “这是这妇人,也跟着出了什么意外,导致孩子没了……安夫人不妨猜一猜,那流言蜚语会恐怖到什么样的程度?” 安夫人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挑拨离间? “如果,这妇人刚好也得了姜安宁赠送的房子,可能也不需要那姜家村的族长来牵头了,就是那些同样想在城中置宅,但却一直没机会,想要从姜安宁这里得到好处,却又被拒绝的人……他们自然而然就会编排起来。” “说着妇人肚中的孩子,与被姜方氏克死的丈夫一样,都是因为他们与姜安宁过多的接触,沾染上了姜安宁的霉气,所以才会这样倒霉透顶。” “这一切,都是因为姜安宁这个天煞孤星的错。” 安夫人看着县令:“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安夫人不愧是女中诸葛。”县令不仅没有反驳,反而是夸赞了人一句。 安夫人嗤了一声:“你少在这儿给我带那些莫须有的高帽子了。” “说吧,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端端的,你与我说起这样的话做什么?” 她看着县令:“总不能是王尚死了,你这个县令,想要接手原本属于他的活儿吧?” “安夫人说哪里的话?” 县令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是……人活一辈子,哪能没有点儿念想呢?” 县令亲自给安夫人倒茶:“我也想进步啊,夫人!” 安夫人嗤笑出声:“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能帮你吧?” “在下相信,夫人神通广大,自有门路。” 县令举起茶杯,敬安夫人。 安夫人把玩着茶杯,没有立即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且容我仔细想想吧。” “应当的,应当的。” 县令很是识趣儿的没有催促。 其实如果王尚没有死的话,县令绝对不会动这个心思。 可现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他面前。 他若是不行动起来,未免也太不识趣儿了! 安夫人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把王尚的活接到自己的手里来。 且王尚,也肯定不会同意,把握在手里的好处,拱手让给她。 他们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可以共同瓜分他们之外的利益。 但若是互相夺取对方里的好处,只怕不仅难如登天,还势必会你死我活。 可现如今,情况又不一样了。 王尚死了! 但姜安宁还活着! 那位对桑静婉的忌惮还在,想要对姜安宁赶尽杀绝的心,也不曾断绝过分毫。 如此,肯定是要有个人,继续盯梢姜安宁,给姜安宁制造不愉快的。 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儿。 甚至,如果能够由她来接手的话,其实会有更多的便利。 比王尚的身份,更加方便许多。 毕竟在这之前,姜安宁与她也算是有过接触。 这次中秋节,姜安宁还给她送礼了呢! 甭管是出于情面上的客气还是什么,至少,借着这个机会,她们之间是完全可以走动起来的。 更何况,她与姜安宁之间,或许还有另外一件小秘密,可以将关系,更加推近一些。 而县令,作为江安县的父母官,护送本县受诏之人,亲自前往京城,也是合情合理的。 或许,他们的确可以再合作一把。 把原本属于王尚的活儿,给接过来。 心里定了,安夫人搁下茶杯,语气不急不缓:“先看看王尚是怎么回事儿吧。”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 “咱们就算是想要插手,也总要知道原因才行。” “不然的话,只怕咱们也要成为下一个刀下亡魂了。” “好处没捞着,反而搭上性命,那可就太不划算了,县令觉得呢?” 县令自然没有应不是的。 “安夫人思虑周全,想的极对!跟您比起来,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能有机会,与安夫人您结识,相交,如今更是同桌吃酒,实在是我的荣幸!” “这杯我敬安夫人,感谢安夫人给我薄面,给我机会,还望以后,安夫人能多多提携,若有来日青云直上时,我定然唯安夫人马首是瞻,决不食言。” 县令说了许多奉承之语。 安夫人倒也不客气,全部照单收下。 二人倒是也算得上宾主尽欢。 “既然姜安宁也在这里,要不要请过来,一同吃个酒?” 县令忽然提议,复又反悔:“也不知道,她心里头,还有没有这个心思,来吃这个饭。” 安夫人挑眉:“来不来的,是她的事儿。咱们既然是知道了,不请人过来,确实也有些说不过去,显得咱们忒没有礼数了。” 说着,便吩咐手下人,去请姜安宁:“就说我与县令大人,为她压惊。” 县令面色微微难看了下,很快就又恢复和气样子。 心里确实忍不住有些恼火。 姓安这女人,未免也太难拿捏了吧? 一点儿也不柔和,做起事儿来,寸步不让。 他不过提议了句,明明她心里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却非要让人对姜安宁提及他。 万一姜安宁并不愿意与他们,或者就只是不愿意与安夫人交好,那岂不是连累他也跟着被嫌恶疏远? 县令不喜欢这种不能左右逢源的感觉。 - 饕餮楼的人,已经被衙吏们分开看了起来。 原本,姜安宁三人也不例外。 不过,因着有晚娘的关系,三人得以在后院住人的地方休息。 “方婶子刚刚跟我说的话,我仔细想了。” 隋然说起之前的话题来。 “我想,我干脆也跟着安宁你,去京城看看好了!” “若是可以了,就也在京城,谋个活计,往后要是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自力更生,说不定也能有机会,留在那边呢!” 她显然是在心里考虑好了,此时目光格外的坚定。 说起要去京城的事儿,也是一脸兴致勃勃。 “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来没有去过江安县之外的地方,我也想出去外面看看,看看那些与江安县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况且,方婶子刚刚有句话,说的也很对!我如果继续留在江安县,势必会被姜贵诚给纠缠。” 隋然提及姜贵诚,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情意,只是心里仍旧难掩失落难过。 到底是夫妻一场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呢? 不过是看清了那人的嘴脸,也听过了那人对她说的,最最伤人的话,彻底清醒罢了。 她叹了一口气,收起心中的惋惜。 “如今瞧着恐怕是没什么,那是因为他还是得意着。” “短时间内,他大抵也是分不出来精神找我麻烦的。” “可一旦过了这段时间,他日子过得不好了,我日子反而好起来了,他心里肯定不会平衡。” “到时候,指不定会使出什么腌臜手段,搅和的我不得安生。” “又或者故作深情的,提及我们之前……” 第335章 县令说了许多奉承之语。 安夫人倒也不客气,全部照单收下。 二人倒是也算得上宾主尽欢。 “既然姜安宁也在这里,要不要请过来,一同吃个酒?” 县令忽然提议,复又反悔:“也不知道,她心里头,还有没有这个心思,来吃这个饭。” 安夫人挑眉:“来不来的,是她的事儿。咱们既然是知道了 净尘找到朱云山庄这边时,确实是被引入了竹林里,但他只在里面待了三天,谢蓝河就主动将他放了出来,然后两人私下进行了一次交谈。 这些人身上散发的真气波动,将寒流烘焙蒸发,带来了春天般万物复苏的气息,如盎然四月,百花齐放,蔚为奇观。 不能分封的那些家族,不管他们以前多牛逼,早晚还是会被淘汰掉的。 吴昊眉头一皱,就见到老者的身体竟然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两只白白的双臂上竟然涌上了黑色的长毛,并迅速形成了一层角质。 应哲修坐在旁边,听着王诺和秦既庸充满“火气”的对话,心里却拔凉拔凉的。 沈毅坚毅的面孔犹如刀削,握着枪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有力,深邃如潭的目光泛着寒光,坚决勇敢。透着深不可测的城府和睿智。 齐渊眉头一皱,韩磊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可是,即使现在误会解除,他也并不认为韩磊适合齐蕊。 说实话,花璇玑已经在心中做好百分之一百五必死的准备了,因为她此时完全没有回手的力气。 等车行了两个多时辰到达普集镇的时候,离着历城只剩下大约一半的路程了。 命运之刻,命运世界的邪天一直都在使用的武器。虽然除了极其有限的几人,没有人知道它的具体名字,但是,它的外形,它的威名,早已伴随邪天响彻世界,现实世界到处可见以命运之刻为模做的粘贴画或饰品之类。 虽然是第一次到来无忧谷,可飞飞似乎对周围的环境很熟悉,左蹦右跳,跃过数个luàn石堆,最终在一棵大树前停了下来。 王瑞的任务就是衔中突袭,再一次把罗斯国与倭国的联军拦腰斩断,受到攻击的正是戈尔夫维奇的后军,而戈尔夫维奇本人却在前军指挥着士兵进攻,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事。 慕容恪望向皇上,父子二人的目光激烈交锋,他的心里也在瞬间转了好几个来回。 瑞安眉头一皱,赛斯的言语让他感到很不爽,但这还远没有达到让他联手卡里奥对付赛斯的理由。的确,他是很想找赛斯报仇,但在他心目中,他是想着跟赛斯正大光明打一场,然后打败对方的,而不是跟人联手对付赛斯。 此时,嚎叫声响起,顿时所有人的心头一沉。嚎叫声比在盖索多镇上听到的要大声很多,而且犀利很多,仿佛就在耳边,好像随着一声嚎叫,身边将会跳一个骷髅出来似的。 回了下头,白彩姑看到刚刚从洞里飞出去的老鹰在就在不远处的天空中盘旋,显然是在担心白彩姑捣毁了它的老巢。 听到声音,两人已经转过身来,看到月影魔君走近,自己的神识却全无发现,不禁骇然。这个老鬼,已经可怕到这个程度了吗? 水鲤兽一头撞上来,五阶妖兽的气势凶猛无比,陌天歌几乎以为他们这些人会被这妖兽一口吞下。可是,那蓝色的防御罩将它挡住了,妖兽撞在这防御罩上,蓝光晃了晃,却还是挡住了。 他现在,神念力稳固在合道期之后,已经能同时控制两个身体了,只要离的不远,行动间就很流畅,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 后宫的辰太妃是先皇最受宠的妃子,就在先皇临终之前,他嘱托当时的皇后,现在的太后好好照顾辰太妃,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 平时还爱躲闪,今儿被人占了便宜都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怎么了? 这一幕,无双城内的众人离的远,并没有察觉的,只是看着梁浩皱眉头,不少人心中,终于微微平衡了一些。 “不管怎么样,鬼皇和那些高等级的鬼王确实不敢靠近尸河的样子,它们不能出现,我们还怕什么,来多少杀多少!”仙灵儿一副雀雀欲试的样子,众人无语。 两人达成共识后,再扫了几眼,确定这里一切都尽收眼底,没有空间可以藏人之后,就一起离开了。 不过,在听到那阴柔将军和白袍将军的话后,龙腾和白麟脸上都不由地出现了一抹愤怒之色了。 时间对我来说很赶,因为毙掉了几个瞎开脑洞的开头的后,我还是决定回归玄幻主题,认真钻研剧情和世界观,保持风格,争取进步。 毕竟,落虎城其实就是虎啸帝国一个耻辱,一个莫大的耻辱。什么时候,身为猛虎一族的图腾继承师会在征战中掉落马,而死的,那根本就是屁话。可是,落虎城的存在,却是说明了这个笑话,也就让金甲神秘将领很愤怒了。 两人见面后马上扶着迷迷糊糊的云茉雨往出走,一路上万志伟都跟在后面,令高婷婷心里发毛。上了车,启动上道后,那家伙还跟着。 他在外面混了这么长时间,不是白混的。像乔玲玲这种涉世未深的姑娘最好骗了。刚才,稍微恐吓了一下,刚才差一点就让他得逞了。 夜风华心想,那时候的和苏郡主仍旧是和苏郡主,知道最好的朋友惨死,当然受不了。 这个大男孩就开始羞怒的瞪了我跟斯内普一眼也不管斯拉格教授还在就从课堂上跑掉了。 其实类似的玩脱,在藤丸立香这边之前,他就已经在其他的地方相继玩脱了许多次,也造出来了不少可怕的存在,但盖提亚并不在意那些,说是玩脱了,但除了法兰西的圣王之外,其它的所谓特异点之王都不是他的对手。 第336章 “是啊!” 方婶子也眼含泪花,用力笑着:“咱们肯定都会好的。” “都好好的。” 她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惜,浪费了安宁的一番心意。” “原本,今儿这一遭,是想着借机会,相看相看王家那位姑娘,让两个孩子见见面儿,也好,对彼此都有个印象。”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他突然抬起头,双眼泛着利光射向他。 两道奶音此起彼伏在这山腰上响起来,三尺不到身量悬在半空,肥胳膊肥腿儿跟大莲藕一般在空中挥舞不停。 八田惠子温顺地低头应道,而后从李无道背后走出,柔嫩玉手轻轻一动,就抽出了自己腰上挂着的纤细长刀,然后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了丧尸忍者的脑中。 “就算家里有,这也不能浪费了。”徐玫含笑道。她见两人坐的不太自在,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吃着,自己站在窗边,向外眺望。 本地药师协会的配药师,他基本都认识,但眼前这个旁若无人闯进来的家伙,他完全没有印象。 其实不说豹知,就连原本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青叶道台高中捕手安野,在球被投出的那刻起,他也是完全懵呆了的不知如何是好来。 “那你为何这样做,试探我们吗?”张恭梓这时开了口,他的神色冷峻,比张念念的脸色好了太多。 “当然是钓鱼。这里的鱼又大又肥,味道比你刚刚吃的还好。”墨流池答了一句,那眼神却像是看白痴一般。 林芷萱在一旁听着,才发觉这位太后指点江山,竟然不逊于男儿,另林芷萱刮目相看,前世,自己竟然不曾注意过这位韬光养晦的太后,当真是自己有眼无珠了。收拾好了碗筷,林芷萱正与柳溪一同给魏明煦和太后斟茶。 “我只是有个想法而已,但还是需要实验一下,给我两天时间……”魏旭犹豫了片刻,终于是点了点头,之前的种种迹象让他对于自己的瓦西安星之力的能力有一定的信心。 临城希作为保护凌尊的人,怎么可能让凌尊受到有点伤害,面对敌军势如破竹般的攻势,她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 伊乐将吹好的气球在已经呆住的英梨梨面前晃了晃,浑然没发现自己是做了多么惊人的事。 乌恩奇暗叫倒霉,他又在这里居然遇见了债主,他弄丢了她那一袋子价值不菲的饰品,害得她被流言中伤。她若见到他,想必会痛骂他一顿。 一时间,叶空所在的地方成了禁区,明明是纷乱厮杀的战场,却有一块不合环境的安宁地方,静静立于战场中央。就像暴风雨中的灯塔,上百年也不曾变动。 眼睁睁的看着陆奇放走了杀手,居民不禁联合起来咒骂,有的人更是直喊陆奇是杀害兵部大臣的凶手,杀死他就有五百万。 但是这样的光能战舰爆发出来的攻击效果,却完全没有向着远处激发的意思,在发射了出来后,经过短暂的一种盘旋,接着在不断地向着前面延伸了过来后,就射中了华夏帝国的战舰上面。 见到这一幕,李玉芸像是“下意识”的退到了史渊的身后,并且双手还轻轻扯着史渊的衣服,同是脸上还写满了“惊慌”。 此时面前的这个据点,从外表来看的话,是根本无法查找出任何的破绽。 第337章 “婶子,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我们哪里能放心的下?光是看着就揪心了。” 隋然满是担忧的说道,姜安宁也是差不多的神情。 方婶子叹了口气,摇头:“许是我没有教好吧……” 闻言,隋然与姜安宁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凝重。 只是如今这情况,倒是也不好再继续往下问了。 “婶子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姜安宁道:“只是,既然决定了要一同到京城去,这两天就得准备起来了。” 她笑了笑:“要不了几日,我就该启程动身了。” “京城那边,不比咱们这儿,入了冬之后,连湖水都会被冻住,冷的很。” “你们到时候,可得多准备些御寒的衣物带上。” 这是正经事儿,二人听了,都慎重起来。 姜安宁又看向方婶子:“婶子竟然决定与我一同去京城,想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您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就也不劝什么了。” “只是,您与我和隋然姐都不同,您拖家带口的,就算是跟两个孩子有了隔阂,也该和家里人说清楚,就算不说太明白,去向也应该大致交代一下,免得他们担心。” “万一到时候闹着去报了官,反而是不好,您说呢?” 方婶子点头:“你放心好了,这些我心里头都有数。” 她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我生的孩子,我总不至于将他们丢下不管不顾。” “只是,我心中想要过自己的生活,必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事事以他们为先,事事以他们为重。” 姜安宁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真的放心许多。 随后,她又叮嘱起隋然来:“隋然姐也是,一来是这和离书得尽快拿来,然后抓紧时间到衙门去重新办户籍,二来,也是要跟家里头通好气,把事情的利害关系都说好。” “最好就是,除了你娘家人,知道你的去向,旁的人就不要知晓了。” “且即便是你娘家人,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然这是对他们来说。” “对外,他们最好还是不要知晓你去向何处。” “如此,等姜贵诚家里的人,真的要找上门闹事,他们也好以此搪塞过去,免得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隋然闻言,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想了想,握住姜安宁的手:“只是,到时候恐怕还需要安宁你帮忙,到时候帮我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只私下见见我爹娘他们就可以了。” 隋然很快就有了决定。 她觉得姜安宁话说的很对,她娘家人口也不少,到时候人多口杂的,指不定就说错什么话,把她的消息去向,透露给姜贵诚家里头知道。 从前,她倒是还可以说,自己对姜贵诚十分了解,相信他的人品。 可现如今,她实在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 姜贵诚如今,变得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我有时候真的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伪装一辈子?” 隋然提起姜贵诚时,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我与姜贵诚成亲这么许多年,也不是没有磕磕绊绊吵嘴的时候,但那些不过些许小事,把误会说开了自然也就好了。”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他十分体贴。” “无论我们两个,是因为什么吵了起来,究竟是谁的错,他都会主动的与我沟通解决。” “向来是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也说得出道理,讲得通道理。”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在我这里会变得这般面目全非。” 隋然心中哀戚。 方婶子也不由得,与人共情。 “说的可不就是呢?要不然怎么有句话说世事无常?”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又能够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她叹了口气,倒是说起自己家的事儿来。 “从前我也觉得大壮他们是好孩子。” “更何况是我生下来的。” “这娘看亲儿哪有觉得不好的?” “可结果如何了?” “我也是,事情发生了,刀子真真实实扎在我身上、扎在我心上,我才终于是知道了。” 方婶子说着,落下泪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大壮平常那么孝顺的孩子,会跑过来指责我,太过于苛待姜根山,觉得不过就是些许小事儿,我竟然矫情至此,斤斤计较。” 方婶子回忆起那天,姜大壮跟她说的那些话,心如刀割。 家里的气氛不对,姜根山整日小心翼翼的,甚至还被赶出了房间,不得不再厨房打地铺。 姜大壮一天两天,兴许是发现不了。 可时日久了,哪里还能发现不了呢? 这不就去问姜根山咋回事儿了? 本来他还是想着劝劝老两口,都已经是一把年纪了,还闹着要分居分房睡,成什么样子了? 这要是传出去,多叫人笑话。 连带着他到时候也会抬不起头。 不过,这件事儿他并不觉得他爹有什么错。 于是就去劝方婶子。 也不能说是劝吧,更多的是指责。 “……您说说您都已经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矫情?” “多大点儿的事儿?就值得您,把我爹给赶出房,还一赶就是这么多天,害得他不得不在厨房里头打地铺睡。” “您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如果说,你只是闹上那么两三天,我肯定也站在您这边支持您,确实,我爹他不应该去碰这些祸家的事儿。” “可说到底他不也是及时醒悟,没有真的把钱给败祸掉吗?您怎么就非要不依不饶的?” “难道真的闹离心了,我爹彻底狠下心来,不要您了,把您给休了赶出家去,您就开心了,您就高兴了?” “您也不看看,像您这样大年纪了,真的被休,娘家兄弟会有可能让您回去吗?” “难不成您还想要再嫁?” “您醒醒吧?真以为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呢?也不想想谁还会要您!” 姜大壮嗤了一声:“我看啊,您就是跟那个姜安宁走的太近了些!脑子都被她给哄坏了,越发的不知道轻重,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大概是方婶子最难以接受的话。 也最没有想到,姜大壮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她当即就打了人一巴掌,怒斥:“姜大壮!你说这样的话都丧良心!” “你不要忘了咱家现如今有这样的好日子是因为谁?” “如今你是吃饱了,穿暖了,也硬气起来了,就开始忘恩负义了,是吧?”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只白眼狼?” 姜大壮不服不忿:“我哪里说错了不成?我看分明是您,被我说中的心事儿,恼羞成怒!” “您还说不是因为姜安宁呢?” “不是因为姜安宁的话,您干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看就是她跟您说什么了,所以您才会这样吧。” 姜大壮捂着脸,方婶子越不让他说什么,他就越是要说什么。 “我看她就是个搅家精!自己被人退婚了,嫁不出去了,就见不得别人家庭幸福美满,所以才会暗戳戳的憋着坏,挑拨离间咱们家的关系!”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说了些什么,您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与我爹闹出隔阂,甚至都闹到了分居的地步?” “你现在竟然还为了她来打我!” “就是她挑拨的!” 姜大壮本来对姜安宁尚且只有三分怨恨。 如今挨了打,还是他娘为了姜安宁打的他,他的怨恨几乎已经到了顶峰。 “你丧良心!” 方婶子捶打着姜大壮,骂人是个白眼狼。 自己的儿子,说她什么难听话,她都认了,也忍了。 可她不能够允许他那样说安宁,诋毁安宁。 “你现在吃的,喝的,穿的,哪一样不是因为有安宁帮着咱们家,才有现在的好生活?” “没有安宁,现在连说个媳妇儿都费劲,更不要说,据说王家姑娘那样的好人家了!” 方婶子气得不轻:“我看,这相看之事干脆就算了吧。” “你也配不上王家姑娘。” “我没有教好儿子,让他像如今这样伤害我这个做母亲的,是我的错。” “我总不能让这份错误再去伤害旁的人。” “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吧。” “还有,我和你爹的事儿,没你说的那么简单。” 方婶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且即便是我与他和离了,我照样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 “我又不是谁的附庸,没了谁我都能好好的活,活的很好。” “你们也是一样的。” 姜大壮犹不理解:“什么就没我说的简单不简单了?” “不就是狎妓吗?” “老爷们儿出去睡个把女人,怎么了?”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哪个好老爷们儿,不是三妻四妾的了?怎么旁人家的妻子没有说过什么?偏偏你就这般矫情……你还是我娘吗?” 姜大壮冷笑:“还说什么姜安宁没给你灌迷魂药,没有挑拨咱们家的关系。” “你看看你都被她洗脑成什么样了?” “我看你是越来越拎不清楚了。” “那姜安宁,不也就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要死要活的,非跟赵海退婚吗?” “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把赵海那一家子赶尽杀绝。” “你真当是什么好事儿呢?” “那赵海现如今可还没有找到呢!连官府都抓不到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杀回来,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现在你也要学她,是不是?” “你也是不想咱们家好好的过了,是不是?” “可你是不是也该看看,自己现如今都是多大年纪了?” “姜安宁她还年轻,任性胡为这么几年也不担心什么。” “大不了最后,找个有钱的老头嫁了就是,说不定,年纪不大的也能稀罕她呢!” 姜大壮冷笑:“嘴上可说的是好听,说什么做绣娘,靠手艺赚钱,实际上指不定靠的是哪种手艺呢!” “倚门卖笑女也说自己都是做的手艺活呢!” 啪! 方婶子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人脸上。 犹觉得不解气,又去拿起烧火棍,毫不留情的招呼在人身上。 “我让你胡说!” “我让你胡说!” “我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胡说!” “你、你个孽障,究竟是谁教你说这些腌臜话的?” “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到底还有没有脑子?连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东西来?”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败坏人家姑娘清白……我、我打死你!” 方婶子气坏了。 她恨的咬牙,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顾得上挥棒子打人。 - 回想起姜大壮说的那些话,方婶子失望至极。 说出来,也是丢人。 更是愧疚。 “安宁,是我没有教好大壮,让他脑子不清楚,说出那样的话来。” 方婶子很是没脸见人的样子。 姜安宁的确很意外。 但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世人好偏见。 姜安宁笑笑,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方婶子何必因为这些事情动气伤身?” “孩子嘛,既然是做错了事儿,说错了话,为人父母的,教育就是了。” “实在教不好……便也就随他去吧。”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孙福。” 方婶子还是很愧疚。 隋然更是震惊。 “我从来没有想过,大壮这孩子,有一天,也会这般,脑子不清醒,说出这样离谱的话。” 她拧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姜家村的风水不好,怎么净出这些奇葩人?” 说完,又意识到,姜安宁也是姜家村的人。 姜安宁倒是不在意。 她笑了笑:“所以,先前,媒婆周所言,还真就是有些道理的。” “这娶亲也好,嫁人也罢,不仅要看所嫁所娶的那户人家是什么风气,还要看那一个村子的人与左邻右舍,都是什么脾性。”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姜家村的人,怕是打从根子上就坏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代传一代,便越发的不像个样子!” 第338章 媒婆周怕是也没想到,过去这么许久,她给人说媒的话,含金量还在上升! “左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既然已经决定走了,又何苦纠结那许多事情?” 隋然十分豪气的一挥手:“往后,咱们便只顾着自己的快活就是了!管他什么丈夫、儿子的,让他们都通通滚蛋吧!” “咱们仨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姜安宁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方婶子倒是十分赞同:“对!咱们仨把日子给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说着,还故意卖弄起可怜来,夸张做作的不像话:“安宁,从今天起,我跟你隋然姐,可就是无家可归之人了。” “你可一定要大发善心,当一回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收留我们两个。” “这去京城路途遥遥,一路颠簸路远,就不知道要多少花销。” “更别说这京城里头,寸土寸金,什么都是顶贵顶贵的,我们两个去了,指不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租不起。” “到时候可就得靠你接济了。” 方婶子努力挤出可怜的表情,只是实在四不像,看着格外滑稽。 “你要是不收留我们,那我们可就只能留宿街头了。” “难道你就忍心,让你最爱的方婶子跟隋然姐,天寒地冻的,在外面瑟瑟发抖,饥不果腹吗?” 方婶子越说越夸张,好像马上就要成为京城中的乞丐了。 姜安宁听了哈哈大笑:“那我要是收留不了你们呢?” “万一我也租不起京城的房子,那咱们仨岂不是都要流落街头?” 隋然嘻嘻哈哈道:“这有什么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大不了咱们仨结伴儿,直接加入丐帮,你们看如何?” “别说,这主意还真挺不错。” 方婶子鼓了鼓掌,大为赞成:“咱们这一路乞讨,也不失为个办法。” “真是越说越夸张了。” 姜安宁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倒好像是我要苛待你们似的。” 她叉着腰,故作高傲:“难道我还能缺得了你们这口吃、这口穿,这些许住的地方不成?” “也忒瞧不起我了吧?” 那个娇俏的小模样,顿时惹的隋然跟方婶子哈哈大笑。 “你瞧瞧她那个得意样儿,像不像那个什么——小人得志!” “对,就是小人得志。” 方婶子毫不避讳的当着姜安宁面儿,与隋然一起蛐蛐儿她。 “还真是有几分那个味道。” 隋然夸张的啧啧啧起来:“诶呦呦,可真是不得了了呦!眼瞅着是要奔向凤凰窝,日进斗金,腰缠万贯了,可真是了不得了哟。” “往后,我们二人的吃穿住行,可就全指望姜大绣娘您了。” 她大动作的抱拳,朝人拱手行礼,颇有些像是那戏文儿里头,拜山头的样子。 方婶子也跟着有样学样:“姜大绣娘,我们两个可就指望着你养活了。” “你尽管放心,以后我们两个定然唯你马首是瞻!” “你说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会往西。” “你说让我们撵鸡,我们绝对不会去杀鸭。” “包管让你满意的。” 姜安宁哈哈哈大笑,也故意装腔作势起来。 “既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给你们口饱饭吃好了!” “谢谢姜大绣娘!” 三人插科打诨,很快就笑闹成一团。 方婶子混在两个年轻的后生之中,越发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年轻了。 生活,其实也没有那么让人绝望嘛! 瞧瞧,现在这样子,不就挺不错的吗? - “安夫人要请安宁过去做什么?” 晚娘听着来人禀告,神情凝重许多。 手下摇了摇头:“安夫人没说,只说请姜绣娘过去吃酒。” 他看着晚娘:“您看,咱们这边要去跟姜绣娘说一声吗?还是直接婉拒了?” 晚娘斜了人一眼:“安夫人既然是要邀请安宁,自然是要问过安宁的意见,你我怎可替她做主拒绝?” “往后这样的话,别再让我听见了。” “否则,你就趁早结了工钱走人吧!” “我这里庙小,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佛。” 手下赶忙低下头,说再也不敢了。 “你去传话的时候,记得告诉安宁,县令与安夫人同在一处。” 晚娘交代了一句,随后又觉得不太放心,改口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只是传个话,不用您亲自跑一趟吧?” 手下有些受挫,感觉不被信任了。 他便是做的再不好,也不至于连句话都传不明白吧? 晚娘瞪他:“话恁么多?” “你能去传话,难道是能把我心里话也一同传过去吗?” “我过去与安宁说说话,倒是也由得着你多嘴多舌了。” 晚娘没有给人什么好脸色。 她这饕餮楼里的人,基本都是王尚安插进来的眼线。 表面上是服从她的管理,听从她的命令。 实际上……一个个的都另有其主。 且阳奉阴违着呢。 只如今,王尚突遭横祸,殒命在饕餮楼,他们这些个人,也算是六神无主,慌了心了。 原本,都是听命行事儿的人。 现在冷不丁的,被人砍去了头颅,毁掉了主心骨,哪里还有淡定的了呢? 只怕恨不能立马找到下家。 可心里,怕是也更担心,新的主家,待他们不仅不会不如王尚那般,还会过分打压。 毕竟,如他们这般,不是前朝的旧臣,就是投诚的降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为人所不耻的,自然也不会托付信任。 且有他们慌着的呢! 晚娘哼了哼声,没有再跟人多说。 由着他们心慌意乱就是了。 真要是露出什么马脚来,那便便宜到她了。 - 姜安宁听明白晚娘说明来意,也有些意外。 “安夫人请我过去吃酒?” 她挑眉:“现在?” 在之前,安夫人虽然也盛情相邀过,可那是在一切安定,没有出现这样多插曲意外的情况下! 现如今,饕餮楼里头乱糟糟的。 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怎的安夫人还有这般闲情逸致,不仅留下来吃酒了,还邀请她过去,一同欢聚。 “安夫人竟然没有借手中的权势,提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吗?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晚娘笑着给人倒了一杯茶:“所以你才一定要更加小心呀!” “不仅仅是安夫人没有走,安夫人的客人——咱们江安县的县令大人,这会儿也在呢。” 她笑着提醒人。 姜安宁更加诧异了:“县令大人竟然是在饕餮楼?” “那刚刚那个捕头是?”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跑回衙门去找人? 姜安宁还以为,是正值中秋佳节,县令大人休沐在家,所以才需要迫不及待去找呢。 “那是新调任过来的捕头,对江安县这边的关系,还不甚明了。” “他又急着在这边立足,自然不肯放弃一切显摆的机会。” “只不过要可惜了,认不清形势,拜不对码头,注定是要成为边缘之外的人物。” 晚娘捂着嘴笑了笑:“倒是可怜他每天这般精神饱满,东奔西跑了。” “新调来的捕头?那之前的捕头呢?” 姜安宁挑了挑眉。 晚娘捂着嘴笑了笑,朝着王尚陈尸的院子努了努嘴:“喏,在隔壁的院子里头躺着呢。” 姜安宁顿时心领神会。 “我还真的很好奇,王尚在江安县究竟伪造了多少身份?” 晚娘耸了耸肩:“反正肯定是不会少的。” “指不定从前在江安县的某个角落里,拿着破碗乞讨的人,也有一个是他呢。” “他这人啊,奇怪的很。” “看不透。” “不过现如今也都不重要了,人死如灯灭,他就是有再多的身份,如今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即便咱们想要去深究,死无对证,也无法深究了。” 姜安宁轻啧了一声,暗道一句可惜。 “原本还想着与他结个伴,路上也算是有个照应。” “此一去京城路途遥遥,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些什么?” “有个武功高强之人在一旁,我多少也能心安些。” “倒是没想到,临到要出发之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晚娘也是唏嘘:“谁说不是呢?可见世事当真无常,谁都说不清楚,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也只能是顺其自然,随机应变了。” “是啊!” 姜安宁感慨:“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甭管你之前做了多么严密周到的计划,只要稍稍出现个变故,一切就都会成为泡影,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全部都是空欢喜,白安排。” 两人颇为感慨了一阵子,随后才说起安夫人的事儿来。 “我亲自过来就是想提醒你一声,县令也在安夫人那里!” “可明明饕餮楼出了这样大的事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连他手下的那些衙吏捕快们,都在火急火燎的想要寻他。” “但他明明听见了,也知晓此事,仍旧还是没有半点儿现身的意思。” “我担心他们有诈,可能这一次邀请你是去赴鸿门宴。” “你如果决定了要去,也务必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与他们吃酒聊天,都要更为谨慎。” “能不吃他们给你的东西,尽量就不要吃。” “谁知道他们暗中会不会使出些阴私手段?” “我看,王尚这样突然间一死,他们未尝没有动其他心思。” “你还是小心的好。” “小心驶得万年船!无论如何都不可掉以轻心,免得不知道在哪里,就着了他们的道。” 晚娘殷切叮嘱着姜安宁。 姜安宁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便是从前,这二人没什么野心,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怕他们想不生出心思,也很难了。” 又不是什么圣人,大家都是凡夫俗子,有哪个,是能够经得住诱惑的呢? “只是也不知道,在他们的野心里,我是处于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如果他们是想要暂时的与我结盟,那倒是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可如果他们是将我视为对手,那就不得不警惕起来了。” 晚娘面色凝重:“自古以来都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只怕他们,会明着与你说结盟之事,做出要邀你一起飞黄腾达的姿态,背地里却不过是拿你当挡箭牌、踏脚石,在利用完你之后,从背后插你一刀。” “那才真的是防不胜防。” “情真意切的付出,最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尤其你与安夫人还曾合作过,县令大人更是曾经在你与赵家对簿公堂之时,很是支持你……这两人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有足够的由头与你交好。” “可人心隔肚皮,谁也猜测不出他们两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晚娘皱着眉道:“我看你无论是因为什么,对这两人还是都要多多警惕才是。” “哪怕他们拿出十二分的真诚,你也务必要捏住一分小心。” “不要轻易就被他们的表面假象所骗!” “甭管到什么时候,只有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一切才有转圜的余地。” 姜安宁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只是不管这邀请是鸿门宴也好,其他什么算计也罢。 她总归还是要去走上一遭的。 否则在这里说再多,想再多,都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姜安宁想了想道:“倒是要麻烦你了,帮我找个人去回话,就说,骤然间遇见这样多的事,我受了不小的惊吓,怕是暂时不得空去见安夫人。” “不过安夫人盛情相邀,我总没有拒绝的道理。” “且容我歇息片刻,沐浴更衣,待焕然一新时,再去郑重拜见。” 晚娘点头应好。 她笑了笑:“那等一下,恐怕就是要由他们来揣度你的想法了。” “倒也算是让他们也跟着抓心挠肝一回。” 姜安宁笑笑。 安夫人与县令听见传话,果然十分意外。 不由得分析起来:“你说姜安宁这是什么意思?” “答应了过来,偏偏又不是立马过来……故弄玄虚不成?” 县令摇头:“我看她倒不像是有这个脑子。” “兴许更多是在考量,到底要不要来?” “如今不过是还在观望,没有拿定主意。” “只不过是面对你的邀请,心中惶恐,暂且先应付下来。” “免得惹你不快,要在这个时候给她使什么绊子。” “毕竟王尚死在这里……” 第339章 安夫人对县令的分析不置可否。 “据我所知,姜安宁可不像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 心思单纯之人,是没有办法活到现在的。 “至于聪明还是不聪明,这也不是很好论断的。” 县令闻言,颇为自信:“我处理过她与赵海的案子,如果她是个聪明的,又怎么可能那般轻而易举,被赵海那样的人家给欺骗?” “说她有多聪明,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总不能说,她之前表现出的那些愚蠢,都是装出来的吧?” 安夫人挑眉:“为何不能说?” “你怎么就知道,她之前不是装出来的?” 县令大为吃惊,“啊”了一声。 安夫人冷淡了神色:“之前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如今仔细想想,可不正是漏洞百出吗?” “这话是如何说的?” 县令拱了拱手:“还请安夫人,能不吝赐教。” 安夫人轻抿了口茶,慢悠悠说道:“你也说了,她若是不傻,就不会被赵海一家给骗了。” “可真要是被骗了,又怎么会突然闹到官府去,闹得整个江安县都知道了?” “现如今,姜安宁被赵海一家子给坑骗的事儿,可还为江安县百姓们津津乐道呢。” “当然,你也可以说,她是忽然间通过蛛丝马迹发现自己被骗了。” “可这世间的事情,怎么就可能那么巧?” “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这个时候发现?” “八年蛰伏,还指不定,谁才是真的被盯梢的那个笑话呢!” 这是嘲讽王尚与江巍呢。 “一个人突然间性情变化如此之大,县令大人以为会是什么原因?” 安夫人笑了笑:“总不能是这个人已经活过一世,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所以一朝重生,便什么都发现了,什么都懂了。” 不得不说,她的思路,与王尚娇娘的思路,重叠一致了。 也差一点,就算出正确答案了。 可惜,题目读懂了,公式带对了,结果却算错了。 县令若有所思:“所以,安夫人是觉得,姜安宁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天真与愚蠢,都是装的?” 这不可能吧? 如果这些都是装的…… 那岂不是说,姜安宁小小年纪,就已经心思城府极深了? 安夫人笑而不语。 县令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是无所谓的。 反而县令不信的话还更好些。 反正她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谁也不能说她作为同盟,没有提点。 县令一定要坚持不相信,她也没什么办法。 总不能让她说,她女儿其实不是亲生的。 她亲生的女儿早就已经不知去向。 这么多年,她也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掩饰的极好。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没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结果就是姜安宁进府做绣活的短短一个月时间,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不仅发现了不对劲儿,还敏锐的查到了,她现如今养着的那个假女儿,究竟是谁的亲生女儿。 这般敏锐,可不像是会被照海那一家子给骗的样子。 总不能说,赵海一家子有多聪明,伪装的有多么好吧。 真要是这般有本事,又怎么可能会突然露出马脚,被姜安宁给抓到把柄,突然间闹到公堂,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设计姜安宁与赵海家结亲,借由这么极品的家人,磋磨江安宁,是王尚之流最为得意的事情。 为了这桩得意事儿,王尚不知在她们面前吹嘘了多久。 只是这样的话,实在也没必要说给县令知晓。 他们现如今不过是同盟。 因为利益聚到一起,自然也会因为利益分散。 这样的关系,真心是最要不得的。 - 京城。 “你说,我把韶安郡主的封号,赐给姜安宁如何?” 皇帝赵檀,看着眼前古板严肃的中年男人,语气轻佻。 男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睛睁圆了片刻,很快要恢复如常,仿佛刚刚的情绪外泄,只不过是错觉。 “这是皇帝的家里事,自然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赵檀“唔”了一声:“是吗?” “可我现如今瞧着,那江安侯府的人,已经开始怀疑韶安郡主是你们国师府的人了。” 他挑眉,甚至带着几分挑衅:“这样你们也不担心,不在意吗?” “要是我把姜安宁封为了韶安郡主,江安侯府恐怕就会以为,江妃之死与你们国师府有关系吧。” 就连男人脸色变了变,怒目瞪着人:“你什么意思?” 想要现在把他推出去,当成替罪羊不成? “你不要忘了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江妃那件事情你也有份参与!真要是抖落出去,反正我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就是不知道皇帝日后,整日被江侯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都想要除去,隔着血海深仇,还能不能睡得安稳如常!” 赵檀呵呵笑了两声。 “你看你这个性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变。” “做什么这么急躁?” “我不过才刚是说说而已,还没有行动呢,你就这般撂狠话,真不怕我心怀芥蒂,先下手为强不成?” “是啊,你光脚不怕穿鞋的……可你难道忘了?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 “还是你觉得,没有了王蛊庇佑的国师府,没有了秘术传承的国师府,现如今还有与朕叫板的能力?” 赵檀冷笑:“你自掘根基,与自觉坟墓何异?难道你这些年还没有想明白嘛?” “都是自寻死路吧。” “杀鸡取卵这种事情……说实话,这么多年以来,我也只见过你这么一位。” “倒是没有想到,时至今日你仍旧没有看清楚状况,想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不过是覆巢之下……你真觉得覆巢之下会有完卵不成?” “该不会这么多年,你只空长了年纪,半点儿脑子也没长吧。” “还是说你们国师府现如今当家做主的人,都没有跟你说过,国师府现如今的处境有多么尴尬?” 赵檀啧啧了几声,满是嘲讽:“这样看来,国师府的家主,还是比较有先见之明的。” “至少知道像你这样的蠢货,的确是难当大任!” “不过也真是可惜,国师府当家做主的人太聪明,没有把国师府传让给你,倒是让我,稍稍有些棘手了。” “否则如果我的对手是你,那我现在的精兵铁骑,早就已经踏平了你们国师府!” 赵檀哼笑了声:“哪里还会给你机会在我面前卖蠢呢?” “你!” 中年男人气的不轻,怒拍着桌案起身,手指颤抖的指着赵檀,最后却又迫于对方的淫威,灰溜溜的把手收了回去。 “你说话也不必这样难听。” “当年,我们不就已经互相领教过彼此的本事了吗?” “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得你。” “没错,国师府的确是因为王蛊的出走,失去庇佑,年轻一辈儿也没有什么出彩的继承人,日渐式微。” “可那又如何呢?” “你是可以踏平国师府……可你杀得了国师府的人吗?” 中年男人同样冷笑,满是嘲讽的开口:“桑静婉临死之前的一句话,不也让你深深忌惮了八年之久吗?” “如今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他停顿下来,呵呵了几声:“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敢杀了姜安宁啊?” “你也在怕。” “你怕桑静婉说的那一句话会成真!” “你怕桑静婉会活过来!” “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办法扭转逆势,也可以拖着你一同下地狱。” “你再怎么样嘴上厉害,只要你还一日怕死,一日不舍得死,你就永远都会忌惮害怕我们这种人。” “怕我、怕桑静婉,怕国师府每一个人。” “因为你也不知道,即便是砍下我们的头颅,又会不会被藏下什么暗手,在某一个睡梦中,被收割走了性命。” 中年男人冷笑,看向赵檀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可怜虫。 “你嘲笑我愚蠢,可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桑静婉死去的这么些年,你没有一日是睡好的吧?你也不敢睡!因为你怕,你收买的了桑静婉,让她为你做事,江妃也可以收买了她……尤其,江妃对桑静婉那可真的是一片真情实意。” “午夜梦回你最怕的事儿,就是她们两个人联手,向你索命吧。” 中年嘲讽道:“你是不是还很奇怪,一直都想不通透,为何桑静婉明明知道这一行必死无疑,她明明又有一身的本事,可以规避此险,却好像什么都没做似的,任由你派人去杀了她?” “你总不会是觉得,桑静婉根本没有想到,你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会不信守承诺,派人去追杀她吧。” 赵檀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的确是始终没有想通,桑静婉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没有对他的追杀做出任何反击。 更没有做任何的防备。 就好像……真的相信他会遵守承诺一样。 可是怎么可能呢? 只不过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 更不愿意,也不可能对别人展示出自己的恐惧与脆弱。 可现如今,却轻飘飘的被眼前男人给挑破说明。 赵檀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继续忍忍。 他现在是找不到办法解决眼前这个男人。 不代表他以后还是找不到办法解决这个男人。 桑静婉厉害又如何?身负一身神秘本事又如何? 现如今还不是黄土埋骨,烟消云散了? “我们就不必扯那些没有用的话了。” 赵檀恢复镇定冷漠:“朕这次请你进宫,就是想问问你,让姜安宁为韶安郡主嫁给江巍这件事儿,国师府是何打算?” “皇上这话不是想问我国是否适合打算,是想问我,能不能帮你扫清国师府里,不支持这件事儿的一切阻碍吧。” 中年男人冷笑:“从前皇上也是个坦率直白之人,怎么做了几件亏心事儿之后,说话越来越爱绕圈子了?” 赵檀瞪了人一眼,有种被人扯下遮羞布的恼怒。 “那你就说,这件事情能不能成?” “江巍已经觉得韶安郡主出生于国师府,朕实在是不好,不顺着他的意思。” 赵檀笑了笑,略显薄情:“到底,他可是江妃的弟弟。” “看在江妃与朕伉俪情深的份儿上,朕也总该遂了人的愿望不是?” “且,江安侯显然也更希望他们的姻亲是国师府。” “毕竟只有这样,拥有个强有力的儿女亲家,才是他们江安侯府重新位列权贵的最好办法。” 赵檀轻啧了声:“我的这位老岳丈,至今仍是贼心不死呢!” 中年男人冷笑:“你不正是希望他这样贼心不死吗?” “若真是按你所想,让江安侯府与国师府做了儿女亲家,成了姻亲,想来你借我之手,去收集又或者是去陷害江安侯府逆臣贼子的证据,就更加容易了吧。” “你还可以利用姜安宁……” 中年男人呵呵了几声,目光轻蔑的看着赵檀。 “如果姜安宁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一旦知道,她爹娘的死,她爹娘族亲的死,是江安侯府之人去做的,势必会对江巍生出仇恨。” “本就极有可能是一对怨偶,如此一来,只怕夫妻二人更加不会和谐了。” “姜安宁想要杀了江巍,江巍也未必不想杀了她!” “到底是仇人之女,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江巍还惦记着从姜安宁身上,找到更多江妃被害的证据……尤其是被陛下你害的证据,只怕他早就结果了姜安宁。” “若是姜安宁进了江巍的后宅,只会更方便他下手吧。” “倒也不必一上来,就直接将人了结了。” “毕竟这后宅里头的阴私手段,那可多了去了。” “女子一旦进了后宅,就犹如那等待凋零的花,早晚是会被磋磨衰败的。” “当初,陛下的那条走狗,提议给姜安宁找个不好的人家,不就是为着这个原因吗?” “可怜,陛下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用的不过都是一些旁人用过的手段。” 中年男人冷笑:“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呢?” 第340章 “只是不知道,已经被同样手段伤害过一次的江安宁,在选择了反击之后,还会不会被同样的手段再次伤害?” 男人冷笑:“若是姜安宁不愿意,又搅闹的京城天翻地覆,陛下觉得,面儿上是否会好看?” “万一她不小心又发现了什么有关于江妃被害的真相……” 接二连三的被男人顶撞威胁,赵檀也生了怒气。 这座太阴神峰乃是超越神器的存在,是下品后天灵宝,不三管齐下,无法在短时间内初步认主。 不管是谁,猛一听到这样的事情都不会相信的,不过,那个契约者也不在乎新人相不相信,把空间的一些事情讲完,完成了任务就闪到了一边去了。 不过,要将此力量彻底催动出来,却还需要待到境界完全稳定,并将此真火重新祭炼一番之后,方才可能。 猎枪轰烂了陈崇的脑袋,顿时血肉横飞,走廊的这一块充满了血腥味。 心里刚刚这样想着,陆辰突然发现了不对的情况,飞行器晃动的过于剧烈了,而且不是上下晃动,而是左右晃动,这可不像是降落的晃动。 受到的伤害减少,恢复的生命力却是按照百分比来生效的,并没有降低,所以没过多长时间,这一人一宠的生命力便恢复到满值。 这意思,真火之源,多半就出自与上古禁制镇压的那一巨兽,它们吸收越多的真火,巨兽相应也就要被削弱掉更多的力量。 但是后来李明收服了青翼雷蝠王,在前去太虚秘境时,李明将此宝归还给了青翼雷蝠王,让他坐镇凤族。 打来电话的是居伊,虽然仙水遭到反邪恶物品入侵委员会的调查,但他还是依旧按原订计划飞来明城,准备继续与明城地方商讨筹建合资银行事宜。 想要依靠火把上这点微弱的火光照明是不太可能的,幸好李明之前准备的强光手电。 白搭和千望天惊讶的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听说过飞行时能够背着人或者抱着人的。 就在这时,鬼王像是感受到什么力量,双手张开,将四人围在了一个紫色的光环之中。 石青摇摇头笑了,心里在想什么时候找时间给大家说一下关于好建议奖励的事,要不这样一直这样自己一言堂不单会对企业发展的方向不利,也会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混蛋!真是个急性子,跟你的父亲一模一样!”白发老人说完,又发出一阵冷笑。 像是对待自己的情人,仔细的掸去上面的灰尘,手指灵动的按了几下上面的密码,随着“咔”的一声清响,箱子弹开一条缝隙,石青抬手打开,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衣服和一双软底皮靴。 “也就这两天,我在网上遇到青青了,和她说了这事,三叔也应该知道了。”秋风语气稍微缓和一点。 “杨欢,在讲什么呢?”凌学志拍了正在讲话的工程专业的杨欢。 “你跟她谈吧,这事我不管。”石青就当自己没看见,他可不敢说什么,要是给少了廖莎莎一闹还是不可收拾,烂摊子交给老马去处理。 “ok!算我放屁,对不起了~”下士甲讪讪的笑了笑,不过由于盔甲内烟雾过浓,所以下士乙没看见他的笑容。 她第一次见到路于飞就看到他的技能中,金融投资的技能点很高,破产之后技能点不仅没降,竟然还涨到了80。 第341章 “不错,受阉刑。”出岫看似虚弱无力的模样,可神情与语调是越发冷硬,不容忽视。 人间烟火无可奈何,脚底一滑,和神族火神拉开了距离放弃了击杀空血的战天。 因为这聚会要在清心茶楼里举办,从明天起清心茶楼便要暂停营业,简单地装饰一番。一些得知消息的人便早早地来到这里,想与茶楼的掌柜的套些人情,以便后天能来参加这次聚会。 由于今天没有课要上,就是军训后要开个班会总结一下,他出了学校后,打电话给蓝雨琴请了假,而后便回宁江市去了,去接东方芸妃回家。 “你要做什么!”林星月见到我的举动,连忙过来阻止我。“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对林星月说道。刚才龙泉七星剑忽然刺入我的心脏,不仅仅是将林神行的力量注入我的体内,帮我开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 铃儿闻言,也不再耽搁,跟着海辰急急向前赶去。不过数息,就听身后一声惨叫,五山部的少年惨死于青牛角之下。 虽然这是一个让天生感到振奋的消息,但是他的高兴却是一闪而逝,接着追问道:“我指的是你现在究竟算是哪一类型的修真者?”这才是天生最关心的事情,如果墨问天还是属于太皇天的修真者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吴道千等来自各个大陆的极强者对这些远远扑面而来的气息极为熟悉,他们之间,都是打了数千年交道的老对手了。 荣光祖单手一握,脸色冷笑着说道,顾家,在他看来,如今已经是囊中之物。 陈烽火对着党旗深深的三鞠躬,转身看向胡老,不远处,东方日炎的冷笑被陈烽火尽收眼底,老子不跟你们计较,但是不代表我的孙子会放过你们东方家族。走着瞧吧,看谁能笑到最后。陈烽火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过剑而已,用时趁手不用丢一边落灰,作为辅助工具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她努力回想,昨晚下车,就看到别墅门口的男人,她觉得那就是顾朔,她也嗅到的顾朔独特的气味,被男人一吻,她脑壳就发晕,后面直接被做得昏了过去,此刻回想反而越来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跟的顾朔滚床单。 之后两人达成协议,一同进入森林对付百花灵藤,楚若楠不慎被种种负面情绪侵入精神力根源。 刘嬷嬷方才试探一番,果然不出她所料,不是凌颖夕,整个丞相府敢不服从二夫人的,也只有那位了。 那个阴沉诡笑的红衣青年,并不是人类,他的皮肤很奇特,密布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膨胀血管,而且脸部很尖锐,估计也是生活在南部大地上的黄泉虫族。 打定主见,韩天竹在燕十七心目中的方位又高出了几分。跟韩天竹谦让了几句之后,这才恭恭顺敬地退了出去。 过不多久,江离也登记完毕,来到了院子里,和路辰一样,经人提点,江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沈言舒下意识想要后退,却他一把握住了手腕,直接将凌云剑夺了过去,纵使她再不甘心,也不能将他如何。 就这般渡了几次之后,觉得差不多了以后才起身,萧笙歌才发现床被已经点染了一块血渍。 要知道能来这里的人,说名字已经不算什么了,能让你来,就能让你守口如瓶。 而军户的家中的子弟,除了当兵,是不允许有任何别的职业的。不得交易经商,不得科举,这样的规定当初是大明朝廷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做出来的决定,但是这也让军户出身的人和其他户籍的人比起来,出路真不算宽广。 “哎呀,你们别说了,我答应就是。”大巴车司机一脸为难样,答应了。 她回来,也不想见父亲,她还没找到神医的联系方式,见到父亲,只会吵架而已。 “他也是来救你的,别怕。”江月出声解释道,但是看到王楹珊这副样子,江月只感觉心疼不已。 她本质就是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只是被逼无奈才签的合约,之前苏轻不在这里,她咬牙忍受。 对了,她还记得进入佘妄殿时,缙云晕倒了,或许是自己把她给气急了,也不知道现在养没养好伤势。 那其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他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他知道那是他胸口的衣物和皮肉被烧焦的气味,他浑身颤抖着低下头,看见了印在他胸膛上的那个焦黑的五指印。 第三天的时候我已经能好好走路了,虽然伤口还是有一点儿疼,但是并不算很厉害。 在这之外,一片末日的景象,白柔看得心惊胆战,阿淳和蓝盈盈强装着平静,只有黑鸾冷冷的,若无其事的样子,算是真的狠人了。 无华剑上注入了她自己的灵力,此时的少洋,只觉得下身火辣辣地疼痛,血一直流个不停。 闻言,林云大师十分不悦的轻哼一声说道,似乎看宁昊就很不爽一样。 “你想干嘛?”李世民皱了皱眉,他时烁一个商人,平时最会遵纪守法,居然想要插手大理寺的事。 他又黑着脸从车里走下来,打开后车门,亲力亲为的收拾锦馨留下的残局。 都说长安城中的权贵相互联姻,豪门与豪门之间的姻亲关系千丝万缕,谁都能攀上亲戚。 第342章 【狗系统,你自己出来看看,你这个变化够不够莫名其妙?】 【该不会是又出bug了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直播卡顿,经常会失去画面,我都已经懒得骂你什么了,现在你还给我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不想继续做下去了吧。】 【或许并不是出错了……】 【你们还记得,之前段青山的人物卡出现变化时,上面写着被**郡主所救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 众人被这句话提醒的,都有了一些印象。 更有人直接去找了段青山的人物卡,主打一个用事实说话。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是这么写的……】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啊?姜安宁怎么突然变成韶安郡主了?】 【你们不觉得,另一个事情才是更恐怖的吗?你们是不是忘了,韶安郡主可是被皇帝赐婚给那个江安侯府的少爷了。姜安宁这次进京,就是给江安侯府的少爷与韶安郡主缝制大婚吉服!】 就在这时【你们快去看段青山的人物资料卡!】 众人被这一声提醒,纷纷涌入了段青山的资料卡中。 就连姜安宁,这个画面内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一阵卡顿。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见众人在弹幕上哀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服务器开小差了?你到底还能不能干?不能干,干脆就不要干了,换一个好一点的服务器不行吗?】 【天天开小差,天天开小差,你到底是有多大个事儿,需要天天开小差?】 【我真的是服了!总共才多少个人啊?总这样开小差,你觉得合理吗?】 【不能干就赶紧换个人来干吧。】 【日密码,退钱!】 弹幕上,几乎都是在骂【开小差】的。 姜安宁虽然看不懂开小差是什么,但是却看懂了弹幕上这些人的愤怒。 似乎是因为开小差这件事儿,弹幕上的这些人很想活撕了这家店铺的老板与伙计们。 【呵呵呵,好消息,我没开小差!!坏消息……一直在转圈儿,艹啊!!狗公司,到底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退钱好吧!】 【我现在是真的心疼姜安宁,怎么就在你们这个破平台上直播了呢?害得我现在想换个地方支持都不行,只能干脆不支持了。】 【卸载卸载,跑路跑路。】 姜安宁看着弹幕上,几乎是霸占了满屏的【卸载卸载,跑路跑路】,虽然并不理解【卸载】是什么意思,但跑路这个词她还是能明白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不准备再看了。 打算离开这里。 就是……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些人还在刷屏高喊【卸载!跑路】【卸载卸载,跑路跑路】【垃圾东西,卸载不用了】……合着就是光喊啊?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看着他们又刷屏了好一会儿。 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正题上。 【大家都先理智一点,听我一个分析!!!我觉得到未必是系统出现了什么问题,如果说是人物的资料卡,出现了bug,那没有道理与姜安宁相关的人,也会跟着改变吧?反倒是,段青山的资料卡,在上次发生过一次更改,当时那上面就写着,被xx郡主所救。】 【我们之所以觉得今天的资料卡更改很突兀,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平时只关注了姜安宁,没有关注与姜安宁相关的其他人呢?】 【而段青山的资料卡是为什么发生更改?】 这条弹幕十分巧妙的没有直接说结果。 而是用提问的方式,勾起了大家的回忆。 没多一会儿,就有人开始说了。 【我记得我记得!上一次版本突然间重置!!但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大家都嘲笑这个重置是脱裤子放屁,无效重置,无效更新】 【你们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还骂过好多次嘞。】 【所以,其实那一次重置,并不是无效重置,无效更新,只是暗戳戳的更改了一些设定,但咱们没有发现?】 【我看也不见得吧。】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吗?】 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另外一种可能?还会有什么可能?】 【是啊……段青山的人物卡,的确早就更新了】 【你们有注意到段青山人物卡更新的时间吗?不觉得那个时间,与江巍被赐婚的时间很吻合吗?】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赐婚给江巍的那位郡主,本来就有可能是姜安宁……或者我换一个说法,这赐婚圣旨上所写的韶安郡主,实际上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在皇室宗亲里,根本就没有获封韶安郡主的这么一号人】 【而圣旨上写了赐婚韶安郡主与江巍,但是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有想好,由谁来做这个韶安郡主?】 【之所以现在变了,不过是因为皇帝心中做好了决定,并开始行动起来了。】 众人若有所思,弹幕也因此跟着安静了一会儿。 【但这样是不是也有些说不通?如果说最开始,并没有定好韶安郡主是谁,江安宁只不过是韶安郡主的一个人选之一,那为什么段青山的人物资料卡会先发生了改变?本来应该是由姜安宁所救,结果变成了由xx郡主所救。】 【这个不是更好理解吗?就是因为不确定,到底由谁来做这个韶安郡主,而姜安宁又恰好是在被考虑的一个人选之一,所以人物资料卡上,才会出现由xx郡主所就这种不确定的字样。】 【而正是因为到了今天,皇帝那边或许是已经有了决断,所以在他有决断的那一瞬间,姜安宁的人物资料卡,就跟着发生了改变。】 【与此同理,段青山的人物资料卡,也因为姜安宁的人物资料卡,发生改变而发生改变。】 【这不是最合理的解释吗?】 众人再次若有所思,弹幕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 连姜安宁也跟着一起沉默了。 她远在江安县,自然是没有办法得知京城那边的消息。 就算是她没有远在江安县,就算她已经进得京城了,如她这般无权无势,没有人脉的小人物,即便是宫中真的有什么消息,也根本就不可能让她知道。 若非有这个什么人物资料卡……她大概,只会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时,需要她出面了,才能够知道消息。 否则大概,只会一直蒙在鼓里。 只是,她也与弹幕上的人都有同样的疑惑。 好端端的,韶安郡主为什么就变成她了呢? 皇帝是打算让她跟江巍成亲? 许是因为有了赵海一家的前车之鉴,姜安宁本能觉得,这所谓的赐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十有八九,就是想要让她重蹈覆辙。 女子嫁人,有时候就与冒险无异。 运气好一些,与丈夫举案齐眉,恩爱一生,互为扶持。 可运气若是不好,就如同进了火坑一般。 即便心有逃脱之意,却是难如登天。 她不觉得这莫名其妙的结婚会是什么好事。 反而…… 在理清楚各种关系之后,她更加觉得江巍就是第二个赵海。 如果她真的,按照圣旨上所说,嫁了江巍……只怕也不过是在把上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她该如何,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麻烦呢? 姜安宁心情有些郁闷。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 总不能,把皇帝杀了吧?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她一个小小绣娘,怎么杀? 冥思苦想许久,姜安宁也没有想出来任何解决办法。 - 京城,宫中。 “不知道桑静婉的那个女儿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等她缝制好吉服,然后才发现,这韶安郡主其实就是她,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惊喜又或者是惊吓?” 赵檀兴味十足。 丝毫不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被姜安宁所知晓。 “不过大概会是惊喜吧,想想一个农家出身的绣娘,见过最繁华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是江安县那个穷乡僻壤。” “我可是听说,那江安县实在残破不堪,即便是在城中,尚且还有茅草屋,路面都是泥泞不堪的。” “她能从那样的地方离开,到京城来,见到京城的繁华与富庶,甚至还有机会进宫得见天颜,想来一定是惊喜异常,很是高兴。” “我又给她赐了个婚事,嫁给侯府的少爷做少夫人。” “那无异于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嘛!” “世间女子若有如此际遇,哪个会不高兴?” 赵檀很自信。 太后听着就皱眉:“你这般把女子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是不是有些太道德败坏了!” “且先不说江侯府一旦知道韶安郡主,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门绣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能否接纳她进门,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说的这个姜安宁可是桑静婉的女儿!那桑静婉与江侯府是什么样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吗?” 太后冷笑:“我也真是被你给气糊涂了!” “桑静婉与江安侯府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还是你一手操纵出来的呢!” 桑静婉杀了江妃,这是江安侯府都知道的事情。 姜安宁是桑静婉的女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让杀害了江妃之人的女儿,嫁给江妃的兄弟……得是什么样的坏种,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最后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太后有时候,是真的后悔,这逆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有直接给他掐死。 赵檀不以为意:“那咋了?” “事情就是要这样子才好玩,不是吗?” “且现如今,只有江安侯府的人知道,桑静婉是杀害了江妃的凶手,姜安宁是桑静婉的女儿,这有什么趣儿?” “等到姜安宁进宫,朕会让她知晓,她阿娘当初究竟是被谁所害,被谁所杀。” “我听说他脾气十分刚烈,不知道在对上侯府这样的权贵时,是否也一如既往。” “我可真是期待呀!” 太后怒斥:“你这个孽子,你还要做什么?” “你是觉得你自己造下的孽还不够多吗?” “身为皇帝你不知爱护子民,反而为难一个平民女子,并以此为乐。” “你当真是越来越疯魔了!” 赵檀呵呵了几声,随后委屈:“阿娘怎么这般说我?” 他目光陡然阴戾:“当初非要扶我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当初不择一切手段,教会我如何走上帝王之路的,难道不也是你吗?” “怎么现如今我按照你教我的去做了,阿娘你反而不开心起来了呢。” 赵檀又笑了起来:“是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那不如阿娘再教教我该如何做好了。” 疯子! 太后目光深深的看着人,十分失望。 嘴角翕动了几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扭头走了。 没多会儿,又重新回来,看着赵檀。 赵檀挑眉:“阿娘是还有什么事儿?”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你与国师府合谋做下的这些事儿,并非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国师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最好还是及早收手,不要再继续与虎谋皮。” “他们当间的内斗,你参与其中并不会坐收渔翁之利。” “反而不过是成为他们利用的棋子。” “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只要你现在与他们划清界限,来日清算,他们也不会找上你……” 赵檀呵呵的笑:“阿娘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笑话?” “国师府?清算?” “国师府如今后辈凋零,早就已经是后继无人。”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本事清算?” “阿娘真是,擅长与人讲笑话。”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 “总归咱们母子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若是坚持执迷不悟下去,阿娘便只能希望你好自为之了。” 太后说完,转身就走,并当日就下旨,迁居皇家佛寺,静心礼佛。 第343章 【该不会是又出bug了吧?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直播卡顿,经常会失去画面,我都已经懒得骂你什么了,现在你还给我瞎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不想继续做下去了吧。】 【或许并不是出错了……】 【你们还记得,之前段青山的人物卡出现变化时,上面写着被**郡主所救吗?】 【我好像有点印象?】 众人被这句话提醒的,都有了一些印象。 更有人直接去找了段青山的人物卡,主打一个用事实说话。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是这么写的……】 【所以到底什么情况啊?姜安宁怎么突然变成韶安郡主了?】 【你们不觉得,另一个事情才是更恐怖的吗?你们是不是忘了,韶安郡主可是被皇帝赐婚给那个江安侯府的少爷了。姜安宁这次进京,就是给江安侯府的少爷与韶安郡主缝制大婚吉服!】 就在这时【你们快去看段青山的人物资料卡!】 众人被这一声提醒,纷纷涌入了段青山的资料卡中。 就连姜安宁,这个画面内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一阵卡顿。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听见众人在弹幕上哀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服务器开小差了?你到底还能不能干?不能干,干脆就不要干了,换一个好一点的服务器不行吗?】 【天天开小差,天天开小差,你到底是有多大个事儿,需要天天开小差?】 【我真的是服了!总共才多少个人啊?总这样开小差,你觉得合理吗?】 【不能干就赶紧换个人来干吧。】 【日密码,退钱!】 弹幕上,几乎都是在骂【开小差】的。 姜安宁虽然看不懂开小差是什么,但是却看懂了弹幕上这些人的愤怒。 似乎是因为开小差这件事儿,弹幕上的这些人很想活撕了这家店铺的老板与伙计们。 【呵呵呵,好消息,我没开小差!!坏消息……一直在转圈儿,艹啊!!狗公司,到底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退钱好吧!】 【我现在是真的心疼姜安宁,怎么就在你们这个破平台上直播了呢?害得我现在想换个地方支持都不行,只能干脆不支持了。】 【卸载卸载,跑路跑路。】 姜安宁看着弹幕上,几乎是霸占了满屏的【卸载卸载,跑路跑路】,虽然并不理解【卸载】是什么意思,但跑路这个词她还是能明白的。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们不准备再看了。 打算离开这里。 就是…… 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些人还在刷屏高喊【卸载!跑路】【卸载卸载,跑路跑路】【垃圾东西,卸载不用了】……合着就是光喊啊? 姜安宁嘴角抽了抽,看着他们又刷屏了好一会儿。 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正题上。 【大家都先理智一点,听我一个分析!!!我觉得到未必是系统出现了什么问题,如果说是人物的资料卡,出现了bug,那没有道理与姜安宁相关的人,也会跟着改变吧?反倒是,段青山的资料卡,在上次发生过一次更改,当时那上面就写着,被xx郡主所救。】 【我们之所以觉得今天的资料卡更改很突兀,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平时只关注了姜安宁,没有关注与姜安宁相关的其他人呢?】 【而段青山的资料卡是为什么发生更改?】 这条弹幕十分巧妙的没有直接说结果。 而是用提问的方式,勾起了大家的回忆。 没多一会儿,就有人开始说了。 【我记得我记得!上一次版本突然间重置!!但当时我们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大家都嘲笑这个重置是脱裤子放屁,无效重置,无效更新】 【你们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我还骂过好多次嘞。】 【所以,其实那一次重置,并不是无效重置,无效更新,只是暗戳戳的更改了一些设定,但咱们没有发现?】 【我看也不见得吧。】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吗?】 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另外一种可能?还会有什么可能?】 【是啊……段青山的人物卡,的确早就更新了】 【你们有注意到段青山人物卡更新的时间吗?不觉得那个时间,与江巍被赐婚的时间很吻合吗?】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赐婚给江巍的那位郡主,本来就有可能是姜安宁……或者我换一个说法,这赐婚圣旨上所写的韶安郡主,实际上是根本就不存在的,在皇室宗亲里,根本就没有获封韶安郡主的这么一号人】 【而圣旨上写了赐婚韶安郡主与江巍,但是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皇帝就没有想好,由谁来做这个韶安郡主?】 【之所以现在变了,不过是因为皇帝心中做好了决定,并开始行动起来了。】 众人若有所思,弹幕也因此跟着安静了一会儿。 【但这样是不是也有些说不通?如果说最开始,并没有定好韶安郡主是谁,江安宁只不过是韶安郡主的一个人选之一,那为什么段青山的人物资料卡会先发生了改变?本来应该是由姜安宁所救,结果变成了由xx郡主所救。】 【这个不是更好理解吗?就是因为不确定,到底由谁来做这个韶安郡主,而姜安宁又恰好是在被考虑的一个人选之一,所以人物资料卡上,才会出现由xx郡主所就这种不确定的字样。】 【而正是因为到了今天,皇帝那边或许是已经有了决断,所以在他有决断的那一瞬间,姜安宁的人物资料卡,就跟着发生了改变。】 【与此同理,段青山的人物资料卡,也因为姜安宁的人物资料卡,发生改变而发生改变。】 【这不是最合理的解释吗?】 众人再次若有所思,弹幕再一次的沉默了下来。 连姜安宁也跟着一起沉默了。 她远在江安县,自然是没有办法得知京城那边的消息。 就算是她没有远在江安县,就算她已经进得京城了,如她这般无权无势,没有人脉的小人物,即便是宫中真的有什么消息,也根本就不可能让她知道。 若非有这个什么人物资料卡……她大概,只会在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时,需要她出面了,才能够知道消息。 否则大概,只会一直蒙在鼓里。 只是,她也与弹幕上的人都有同样的疑惑。 好端端的,韶安郡主为什么就变成她了呢? 皇帝是打算让她跟江巍成亲? 许是因为有了赵海一家的前车之鉴,姜安宁本能觉得,这所谓的赐婚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十有八九,就是想要让她重蹈覆辙。 女子嫁人,有时候就与冒险无异。 运气好一些,与丈夫举案齐眉,恩爱一生,互为扶持。 可运气若是不好,就如同进了火坑一般。 即便心有逃脱之意,却是难如登天。 她不觉得这莫名其妙的结婚会是什么好事。 反而…… 在理清楚各种关系之后,她更加觉得江巍就是第二个赵海。 如果她真的,按照圣旨上所说,嫁了江巍……只怕也不过是在把上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那她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她才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她该如何,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麻烦呢? 姜安宁心情有些郁闷。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 总不能,把皇帝杀了吧?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就是……她一个小小绣娘,怎么杀? 冥思苦想许久,姜安宁也没有想出来任何解决办法。 - 京城,宫中。 “不知道桑静婉的那个女儿究竟是个什么性子?” “等她缝制好吉服,然后才发现,这韶安郡主其实就是她,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惊喜又或者是惊吓?” 赵檀兴味十足。 丝毫不知,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早已被姜安宁所知晓。 “不过大概会是惊喜吧,想想一个农家出身的绣娘,见过最繁华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是江安县那个穷乡僻壤。” “我可是听说,那江安县实在残破不堪,即便是在城中,尚且还有茅草屋,路面都是泥泞不堪的。” “她能从那样的地方离开,到京城来,见到京城的繁华与富庶,甚至还有机会进宫得见天颜,想来一定是惊喜异常,很是高兴。” “我又给她赐了个婚事,嫁给侯府的少爷做少夫人。” “那无异于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嘛!” “世间女子若有如此际遇,哪个会不高兴?” 赵檀很自信。 太后听着就皱眉:“你这般把女子的婚姻大事当做儿戏,是不是有些太道德败坏了!” “且先不说江侯府一旦知道韶安郡主,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门绣娘,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能否接纳她进门,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说的这个姜安宁可是桑静婉的女儿!那桑静婉与江侯府是什么样的关系,你难道不知道吗?” 太后冷笑:“我也真是被你给气糊涂了!” “桑静婉与江安侯府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这还是你一手操纵出来的呢!” 桑静婉杀了江妃,这是江安侯府都知道的事情。 姜安宁是桑静婉的女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让杀害了江妃之人的女儿,嫁给江妃的兄弟……得是什么样的坏种,才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最后还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太后有时候,是真的后悔,这逆子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有直接给他掐死。 赵檀不以为意:“那咋了?” “事情就是要这样子才好玩,不是吗?” “且现如今,只有江安侯府的人知道,桑静婉是杀害了江妃的凶手,姜安宁是桑静婉的女儿,这有什么趣儿?” “等到姜安宁进宫,朕会让她知晓,她阿娘当初究竟是被谁所害,被谁所杀。” “我听说他脾气十分刚烈,不知道在对上侯府这样的权贵时,是否也一如既往。” “我可真是期待呀!” 太后怒斥:“你这个孽子,你还要做什么?” “你是觉得你自己造下的孽还不够多吗?” “身为皇帝你不知爱护子民,反而为难一个平民女子,并以此为乐。” “你当真是越来越疯魔了!” 赵檀呵呵了几声,随后委屈:“阿娘怎么这般说我?” 他目光陡然阴戾:“当初非要扶我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当初不择一切手段,教会我如何走上帝王之路的,难道不也是你吗?” “怎么现如今我按照你教我的去做了,阿娘你反而不开心起来了呢。” 赵檀又笑了起来:“是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那不如阿娘再教教我该如何做好了。” 疯子! 太后目光深深的看着人,十分失望。 嘴角翕动了几下,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扭头走了。 没多会儿,又重新回来,看着赵檀。 赵檀挑眉:“阿娘是还有什么事儿?”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你与国师府合谋做下的这些事儿,并非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国师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最好还是及早收手,不要再继续与虎谋皮。” “他们当间的内斗,你参与其中并不会坐收渔翁之利。” “反而不过是成为他们利用的棋子。” “收手吧,别再执迷不悟了。” “只要你现在与他们划清界限,来日清算,他们也不会找上你……” 赵檀呵呵的笑:“阿娘这是又从哪里听来的笑话?” “国师府?清算?” “国师府如今后辈凋零,早就已经是后继无人。” “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本事清算?” “阿娘真是,擅长与人讲笑话。” 太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 “总归咱们母子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若是坚持执迷不悟下去,阿娘便只能希望你好自为之了。” 太后说完,转身就走,并当日就下旨,迁居皇家佛寺,静心礼佛。 第344章 弹幕上,已经开始讨论,众筹个道具,直接把皇宫炸了,改朝换代。 不过,这次,就是弹幕上都在呼吁官方出个道具,他们好集资购买。 却没有像以往那般,出现这种打乱当前世界平衡的道具。 姜安宁原本还有些期待,瞬间有种失落的感觉。 好在,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儿。 她重新收拾好了情绪,寻了饕餮楼的小二,问了安夫人与县令的住处。 “县令安好,安夫人安好。” 姜安宁客客气气的,跟人见过礼,倒是让人挑不出来一点儿错处。 安夫人淡淡的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县令反而热情无比。 “诶呀,姜绣娘,我可算是把你给等过来了。” “快坐,快坐!” “今天有上好的桂花酿,是拙荆去岁的时候,亲手酿的。” “前几日才刚取出来,正好你也尝尝合不合口味。” “若是觉得还行,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几瓮!” “如今这个时节,喝桂花酿正是应景。” “等再过些日子,桂花开败,变少了几分趣味。” 县令说着,拿了个刚刚烫过的酒杯,放到姜安宁面前,亲手给人斟了酒。 姜安宁有些诧异。 不知道这县令葫芦里头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绣娘,平民女子……即便是有圣旨钦点,要她进京做事,可能也不过就是份工作。 又不可能帮他在仕途上有什么助益。 县令似乎也没必要来讨好她吧? 姜安宁摸不准人的意图,索性不露声色,按兵不动。 她客客气气的谢过,轻抿了一口桂花酿。 入口绵柔,浓郁的桂花香味,微微有些回甘。 “的确是好酒。” “县令夫人心灵手巧,县令大人好福气。” 姜安宁真心诚意的夸赞。 “他啊,确实是好福气。不仅有个会酿酒的夫人,还有个十分擅长做点心小食的妾室。” 安夫人笑呵呵的,把一匣子点心拼盘,推到姜安宁面前:“你瞧瞧,个个精致好看,看得我都不忍心下嘴去吃。” 姜安宁顺着人的话,垂眼瞧了过去。 各色的点心,被做成了不同的花型,十分拟真好看。 尤其是那朵牡丹花型的,仿佛是一朵刚刚摘下来的新鲜牡丹一样,娇艳欲滴。 “确实精致非常。” 姜安宁确实是有些被惊讶到了。 连弹幕也跟着热闹起来。 【狗系统!三、二、一,立马给我上链接!!】 【这个东西到哪里可以买到?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狗系统,我有一个朋友,他得了绝症,只想死之前吃到一口这个漂亮点心,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上链接帮我满足他的心愿。】 姜安宁有些不懂何为上链接。 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了一条弹框消息【请问是否选择,开启万界交易系统】 ??? 万界交易系统是什么鬼? 姜安宁茫然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她疑惑的声音,弹框下面,很快就多出了一份解释。 【开启万界系统可以将当前您所在位面的物品,销售到其他位面。】 【出售物品所获得的积分,可以用来在万界商城中,兑换当前位面所使用的交易货币,或者是商城中的其他产品。】 姜安宁稍稍花了一些时间,才勉强的理解,这个万界交易商城的意思。 大概就是她可以把这里的东西卖掉。 卖掉的东西,得到的并不是她所理解的金钱。 而是一种叫积分的东西。 这种叫积分的东西可以用来换物资。 具体能换什么物资暂且不得而知。 同时还可以用来兑换她这里的银钱货币,但不知兑换比例如何。 总的来说,听起来是有些诱人的。 犹豫了几息,她选择开启。 接着,就感觉一阵金光闪过,原本在她眼前的弹幕旁边,多出来了一个写着【商城】的图标。 接着,她就又看到一条弹框消息。 【是否看广告,解锁复制功能x1次?播放广告,需要同意广告隐私政策】 姜安宁:????? 看广告?? 看广告是什么东西?? 她有些茫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汇。 面对未知之物,难免犹豫。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犹豫,弹框的消息,变成了【是否试用看广告解锁复制功能】 看着试用二字,姜安宁犹豫片刻,点了同意。 接着,她就发现,在弹幕旁边,多了一个更小的画面。 里面有个小人,正在说着什么东西。 因为完全没有声音,姜安宁倒是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那些小人做的事儿,倒是懒得十分清楚,就好像,是发生在她跟前,为她亲眼所见一样。 好神奇! 姜安宁惊讶了片刻,竟然被那画面里的小人给吸引到了。 画面中,是个女子,此时正被一群人围着。 那些人不知道对这个女子说了些什么。 女子似是悲愤,却又无可奈何。 接着,她就在那一群人的注视下走进了一个山洞。 接着那些人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又是跪又是拜的。 而女子进去那个山洞之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姜安宁不免有些为之着急。 结果这画面到了这里,便停住了,没有继续往下播放。 反而是弹框提醒她【你获得一次复制功能,是否选择立即使用?】 姜安宁选择了使用。 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商城储物栏里,多了一匣子点心。 之后又弹框询问她【是否选择立即上架】 姜安宁选择了是。 然后她就看到,商城的货架上,出现了一匣子点心。 和她眼前的这份,一模一样的点心。 姜安宁险些惊呼出声。 还好,想到自己此时身在何处,硬生生的忍住了。 不然,定是要招来安夫人他们的怀疑了。 好在,她低头拿着糕点,细细品尝来做掩饰。 出乎意料的,点心刚上架,就被买走了。 姜安宁眼前,很快又弹出消息【是否退出试用?】 姜安宁选择了否。 又重新试用了一次。 本以为,这次播放的广告,会是接着上一次看的继续演。 没想到确实另外一个,完全与之不相干的画面。 甚至画面黑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是在干什么。 偏偏这画面又奇怪的很,好像她曾经在哪里见过,或者是经历过一样,颇有些触景生情。 但也真是,看不清楚。 只隐隐约约看到些许轮廓,能够勉强分得清,是两个人在里面做什么。 画面很快就结束了。 却没想到,这次竟然没有赠送复制功能。 姜安宁茫然的睁了睁眼。 什么情况? 她白看了? 想来想去,没有想明白缘由,直到看清楚,视频的角落里,有个再看一次的字样,她选择再看一次。 这次,又换成了别的画面。 是江安县的画面。 湖水波光粼粼,似是有风吹过。 然后,直到结束,始终都是这个画面。 结果,这一次也是没有解锁功能。 姜安宁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她又四处看了看,发现退出试用的字样,立马选择退出。 退出之后,她眼前又立马弹出了第一次看到的消息。 【是否看广告,解锁复制功能x1次?播放广告,需要同意广告隐私政策】 姜安宁选择是。 【请同意广告隐私政策】 姜安宁也没有多想,直接就点了同意。 她现在正对这个什么万界交易系统,稀罕着呢! 同意的瞬间,眼前就再次出现了画面。 本以为,会有什么新鲜的画面。 结果居然还是江安县,湖水波光粼粼,似是有风吹过, 一直到结束,都始终是这个画面。 姜安宁:…… 总感觉这个狗东西在骗她看广告。 好在,这一次广告看完,还是给她解锁了复制功能的。 她再次照葫芦画瓢,按照上次的操作,再次复制了一份点心,然后再次上架。 没多一会儿,就再次被买空。 姜安宁觉得有趣,立马就又看了好几个广告。 这次的广告依旧是和之前的广告重复。 尤其是那个黑乎乎,根本看不清的画面。 重复播放的次数最多。 其次就是那个湖水波光粼粼,似是有风吹过的话。 姜安宁一口气看了几十个广告。 也得亏是,县令与安夫人在旁边忙着煮茶,没有时间注意到她,这才给了她足够忙里偷闲的机会。 眼前再一次出现那个黑乎乎,只看得清人形轮廓的画面,姜安宁忽然想到什么,有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场景,看起来好像是在将家村后面的那片树林子里。 而这画面里的人…… 怎么好像有一个是她呢? 又反复的看了好几次,货架上都已经被堆满了,货物充足的,连大家购买的热情也冷却了许多。 复制功能都无处可使了。 她又一次播放到了这个画面。 终于意识到,这画面里播放的是什么!! 姜安宁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广告。 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上面反复播放着的,竟然是她在村后那片树林子里,殴打赵海的情景! 这什么万界商城,究竟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会有她在树林子里殴打赵海的画面? 甚至还能够反复播放。 这不跟……证据一样吗? 还是这般清晰,几乎可看见细节的证据。 这样的画面儿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还是所有人都能看到? 姜安宁第一次觉得有些紧张了。 如果被人知道,正好是被她给杀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安宁愣了好一会儿,意识到什么,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是啊,就算是被别人给看到,被别人给知道,又能如何? 谁又会关心一个赵海的死活? 或许在之前,王尚那些人是在乎的。 可现如今王尚都已经死了,他就算是在乎又能如何? 难道还能死而复生? 把她给抓起来,按律处理不成。 所以…… 这件事儿似乎也并不怎么重要了。 不过,赵海是死于她手这件事情,能不暴露,最好还是不暴露的好。 谁知道会不会就有,看她不顺眼,不想让她过得好,想趁机搞死她的人,借着这个机会将她置于死地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 姜安宁不由得又想起其他的画面了。 如果这个黑乎乎的画面,里面播放的是她杀了赵海的过程。 确切的说,是杀了赵海的某个环节里,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么其他的画面呢? 是否也与她有什么关系? 那个被一群人看着送去祭祀的人是谁? 难道也是她? 姜安宁十分确定,那画面里面的人她并不认识。 但又的的确确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是,她在哪里听过又或者看过一样。 姜安宁隐约响起,桑家那两兄弟,似乎是提到过他们桑氏一族的祭祀之事! 并且好像是打算拿她去做祭品。 她不由得怀疑:莫非,这什么广告显示出来的画面,不仅记录着从前发生过的事情,还会预知未来要发生的事? 姜安宁有些不大确定。 但不管怎样,既然是已经解锁了这个什么万界商城系统,便只能暂时先看着这个广告了。 至于,这广告画面里,播放的究竟是哪一些时间段里的画面,她可以慢慢研究。 放下心思,姜安宁暂时没有再去关注弹幕与万界交易商城了。 刚好,县令在这个时候,看了过来。 “今天在饕餮楼发生的这诸多事情,姜绣娘想来已经一清二楚了吧。” 他笑眯眯的,好像十分和气。 “应该是不需要我再多赘述一遍了吧。” 姜安宁挑眉,有些意外,这人竟然进入正题这般快。 但又觉得好像在情理之中。 “大人说的是哪一件事?”姜安宁问了一句,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县令呵呵了两声:“后院儿死了两个人,姜绣娘不是刚好从那里过来吗?” “怎么现在反而是不知道了呢?” 姜绣娘淡淡:“我只是问问大人,说的究竟是哪一桩事?” “我可没有说,我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本想给人个下马威的县令,忽然间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气氛着实安静了片刻。 县令才回过神来道:“饕餮楼后院儿死了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这件事儿我本来以为姜绣娘你是知情的。” 他故作诧异:“没想到你竟然不知道吗?” 第345章 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姜安宁笑了笑:“有听说,还去看了,并且险些被当成是凶手抓了。” 她当时被那个捕头,当成了嫌疑人,差点抓起来的是事儿,是许多食客都看见了的。 就算是她想要否认,也无法否认。 随便找哪个食客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真相。 她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反而平白给自己招惹来怀疑。 “被当成凶手?差点被抓?”县令闻言,惊声诧异。 连安夫人,也面露奇怪的看了过来。 姜安宁叹息了声,似乎很是无奈:“是啊!” “也怪我当时实在太过于热心、好心、善心,瞅着那位捕头实在是太过于苦恼,完全没有头绪,不知这案子该如何调查,更没有办法确认受害者的身份,急的是跟那热锅上蚂蚁一般,我便想着,把我知道的消息告知给他。” 她叹气:“尤其是,这死了的人来自京城,身份贵重。” “我也担心万一这事情处理不好,连累的反而是无辜之人。” “没想到我这一个好心,险些把自己给搭进去。” 姜安宁看了眼县令:“还好我多提了几句县令大人,这才暂时侥幸得以脱身。” 县令与安夫人对视了一眼,前者看起来很是忧心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快与我仔细说说。”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 姜安宁语气又无奈又气愤:“当时,衙门过来的人并不知道该如何确认两个死者的身份。” “问遍了所有人,也都说不认识这两个人,平时没见过。” “我当时也不过是过去瞧热闹。” “哪曾想,吃瓜差点把自己给吃进去。” “也是我年轻不知道轻重了。” “凑过去看了看,见那两个死者刚好是我认识的,” “我便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没想到这位大人倒是奇怪,我好心好意的提供线索,结果他却倒打一耙,说我就是凶手。” 姜安宁越说越气,重重的拍着:“你们评评理,这事情离谱不离谱?过分不过分?” 她做出十分伤心的样子:“也亏得当时是人多,没有轻易让他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更没让他把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否则指不定,要怎么糊弄了事,拿我当成凶手,让我去当替罪羊,匆匆结案,根本就不管真相如何。” 县令拧眉:“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看来,平时,是我对他们太过于放纵了。” 他拱了拱手,跟姜安宁道歉:“实在是对不住,都是我平时没有约束好手底下的人,才让他们生出了这般胆大包天的心思!” “姜绣娘受惊了!” 姜安宁忙起身,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县令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 “您这样可真是折煞我了。” “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也没有那么严重,左不过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大人且安心,我这个人最是好说话,不记仇了。” “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断不会再反复提起的。” 姜安宁一本正经道:“这会儿,也是因着,要跟二位说清楚这件事儿,所以才会暂时提及。” “主要也是有另外一份考量。” 县令“哦”了一声:“什么考量?” “这位新来的捕头,给我的感觉十分奇怪。” 姜安宁道:“按理来说,寻常人办案,即便是想要往提供线索之人身上怀疑,也会抽丝剥茧,一点点的寻到证据,然后将一切人证物证摆到那人面前,直接让人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可这位大人办起案来却十分不同。” “他不讲证据,不讲缘由,更不考虑动机之类的,只是一听见我说话,便立马认为我是凶手,实在是……” 姜安宁微微停顿了声音,看了眼县令,笑笑:“实在是太过于奇怪了。” “奇怪的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另有居心。” “又或者,他之前办的案子,根本也是这样,没有经过任何的调查与推理,直接就觉得是谁便是谁,说好听了是直觉,说不好听些,那就是随便找了个人顶罪,实际上指不定还有多少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 “大人不妨好好的查一查。” “这样一个人放在身边,无论是受人指使,故意而为之。” “还是他本身就这样蠢,这样坏,于大人来说,都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 “万一哪天,这人突然捅出什么事儿来,最后连累的可还是大人您。” 姜安宁笑了笑:“大人爱民如子,凡事亲力亲为,待民生之事颇为上心,百姓们争相传颂,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如大人这般的好官,合该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才对。” “若要是因为这样一个人,自毁根基,断了前程,岂不是可惜?” 县令闻言,面沉如水。 姜安宁说的不无道理。 他看了眼安夫人,想到他之前与人说合作之事,对方始终模棱两可,并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 如今想来,未尝不是对方还在考验他。 想要借由此次机会,看看他究竟是否有合作的价值。 又或者说,想看看,他是否是一颗值得利用的棋子。 有价值,自然可以合作。 也值得合作。 可若是没有价值……只怕安夫人,并不会与他同路。 “我也是刚知晓此事儿,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闹出了这样的误会出来。” 县令沉声道:“姜绣娘尽可以放心,此事儿,我定会彻查到底,还姜绣娘一个公道!” 他看了眼安夫人,得到安夫人的眼神示意,故作迟疑的问道:“只是……某还是想冒昧问一句,姜绣娘是如何知晓,死者身份,就是京城里来的指挥使大人的?” 王尚是指挥使这事儿,并不算什么秘密。 姜安宁即便知道,也属正常。 尤其,当初他们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并没有避讳姜安宁身边的那个长工。 姜安宁以点窥面,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情。 可王尚,一向不用真面目示人…… 便是如今,他与安夫人,作为与王尚打过许多次交道之人,看着躺在那里的两个死人,也不敢百分百确定,死的人就是王尚。 怎么姜安宁会这般肯定? 未免有些奇怪了。 “此事儿说来,我心中也难免惶惶……”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似有忧虑顾忌。 县令看向安夫人。 安夫人搁下茶盏,笑眯眯的看着姜安宁,语气温和:“姜绣娘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就是!说不定你解决不了的事情,说给我们听听,便有主意解决了呢。” “老话不是说的好吗?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咱们三个人坐在这里,也算得上是三个臭皮匠了。” 姜安宁皱了皱眉,眉间笼罩着忧愁。 最后尽数都化作无奈,随着叹息而泄。 “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最一开始也懵住了。” “不久之前,就是在今天,早几个时辰的事儿,王指挥使大人,还曾约我在一起品茶闲谈。” “同时还与我相商,等我进京之时,结伴同行。” “还说了,会尽全力在路上护我周全,把我安然无恙的到达京城。” “结果没想到……” 姜安宁叹气:“明明几个时辰之前我们还有说有笑,商讨进京路上的事,做好了约定。” “没想到……” 她长长的“唉”了一声:“谁能够想到,转眼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我到如今人还是懵着的。” “同时也更担心另一桩事儿。” 县令跟安夫人,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过去。 似乎都是再问:什么事儿! “听闻指挥使大人武艺高强,寻常人轻易是进不得身的。” “这也是他邀我一同前往京城,路上结伴而行时,与我说的。” 姜安宁面露哀色:“他说他身手了得,我这一路如果能得他相送,必然会平安无恙。” “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这人还没有启程呢,他便先殒命了。” “你说我这心里头怎么能够不担心?” “会否是有人,看不得我应圣旨召唤进京?会不会也想要杀我灭口?” “连指挥使大人都遭了算计,悄无声息的就死在了这饕餮楼中,我一孤弱女子,真碰上了这样的事情,可该如何能够应对?” “万一到时候,杀害指挥使的人又找上我,我岂不是只能引颈就戮,眼睁睁的等死?” 姜安宁死不死的,县令与安夫人不甚在意。 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拧眉,齐声问道:“你说,王尚约了要与你结伴同行,一同进京?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 姜安宁愣了愣:“不过指挥使大人已死,眼下到的确是死无对证了。” “可这样的事情,我也实在没必要撒谎骗大家吧?” “说假话与我又没什么好处。” “更不要说我还指望着你们两位,为我出谋划策,小心躲避这可能存在的暗杀。” “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为何这诸多的事情都针对我而来?” 姜安宁微红了眼睛:“我所求不过是安稳过日子,平平安安的。” “根本就不想惹上这诸多是非。” “更不要说圣旨钦点……我只要想一想就已经觉得怕了。” “此一去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等着我。” “我真怕自己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平安活着到了京城,最后还是死于哪个无人在意的角落,连个收尸掩埋的都没有。” 姜安宁似是萌生出退意般,神色惊惶。 安夫人与县令对视了一眼。 他们倒不关心姜安宁的死活,可如果姜安宁所说都是真的……那,王尚为何会突然间邀请姜安宁同行? 甚至连要回京城这件事情都没有与他们透露分毫。 “如姜绣娘所言,只怕……指挥使的死因大有蹊跷。” 县令看向安夫人,请示对方,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是王尚主动邀请你,说要与你一路同行,一起回京的?” 安夫人皱了下眉。 “正是……”姜安宁迟疑了会儿,才又继续道:“原本,指挥使邀请我今日来饕餮楼赴宴,我还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只不过想着,我今天反正也是要在这里吃饭的,干脆就在这里见一面。” “但在那时候我还是有些迟疑,有些犹豫。” “担心这样,会给自己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指挥使却与我说,我如果不与他见面的话,恐怕有些事情的真相这辈子都不会再知晓了。” “我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贸然前往。” “直到……” 姜安宁看了眼安夫人,又看了看县令,接着又看了看四周,似乎在防备着是否有人。 “指挥使差人送来了一件我母亲的遗物。” “我心中大惊,同时也怀疑,指挥使想要与我说的事情,会不会是与我母亲有关?” “想到此处,我便也在顾不得其他任何担忧,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安夫人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 “你母亲的遗物?王尚给你的?” 王尚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姜安宁毫无心理负担的点了点头,反正,王尚已经死了。 死无对证,总不能往上突然间再活过来,反驳她说的这些瞎话吧? 姜安宁这会儿,理直气壮的很:“若不是因为惦记着亡母的遗物,我想我最后大概是不敢前来应约的。” “实在是这件东西与我来讲太过于珍贵。” “哪怕是鸿门宴,我也会眼睛一眨不眨的奔来。” “只要能拿回我母亲的遗物,我便也觉得值得。” 安夫人拧眉:“那王尚最后究竟与你说什么秘密了?” 该不会是把她给出卖了吧? 姜安宁看了看安夫人,又看了看县令,犹豫了许久,方才抿嘴说道:“他说了……我阿娘被害的真相!” 听见这几个字,安夫人反而莫名的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说桑静晚的死因,那倒是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只是——好端端的,王尚与姜安宁提起这个做什么? 让姜安宁知道了这些,往后还不得不死不休? 王尚……到底是都在想些什么? 第346章 安夫人心里有诸多疑惑,可奈何王尚已死,她就算是再怎么想要找人解惑,也注定此事无解了。 毕竟人已死,死无对证,她又能够问谁呢? 最多也就是问姜安宁…… 安夫人目光落在姜安宁的身上,对她的话,其实还是有些存疑的。 毕竟一个死无对证,就足以让她怀疑一切。 可纵使心有怀疑,她也 就这样,曹操稀里糊涂地开始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单独领兵作战,率领五千精骑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雒阳,赶往颖川救援皇甫崇军。这一路上,曹操行军神速,恰应了那句话“救兵如救火”。 花满楼里的日子一日日流淌,过得倒也是波澜不惊,我把心底所有的秘密都压了下去,每天只是坐在楼上往外面看繁华雍容。仿佛那些都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 “这些都是给奴家的,不是给曦娘的?”老鸨要乐疯了,上回那些黄金,她都没在手心捂热,就被曦娘给送去了宰相府。 “那么你倒是说说,你来找我,是想要我做些什么呢?”豫王云淡风轻的问道。 徐辉祖离开后,王妃又变得深居简出郁郁寡欢起来,大家都道王妃一时不能适应娘家弟弟离开,不知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何必去拆穿? 莫涟漪淡然接过,对着脸涂抹了一番,直到脸‘色’变成灰白,如同死人的颜‘色’般才停下来,胡吃海塞了一顿后,当下就躺回了‘床’上装活死人。 “三娘……。”百千媚已经知道毒三娘的意思了,整个周身散发着巨大的喜悦。 三保也捏紧了拳头,急得一跺脚。我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弄出动静。 纵然本神君学艺不精,但是混迹仙途这么多年,自己也被困了许多次,从那结界发出的莽光的种类,我便能清清楚楚晓得这是结界是用来隐藏内中所有东西的。 琉璃看着那落下的帘子,无声的微笑起来:珊瑚,三年来你都很会带给人“惊喜”,这一次,你也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而在王羽的身边,柳梦瑶则是不断的挥出一片片绿色的光芒,笼罩在王羽的身上。 “有件事我也是听说了一阵子了,想了想,咱们到底是姐妹,早些告诉你,你心里也有个数,”不论罗轻容怎么疏远漠视,罗绫锦这个好姐姐好嫂子是做定了。 新年罗家过的极为平淡,因在孝期,除了祭祖,什么鞭炮,对联儿都不用准备,大年夜两府人拥炉闲聊,倒也自在。 安浩天不再说话,就算他现在是安旭的合法执行者又怎么样,用不了多久安旭将会回到他的名下。 魔婴灵施展魔力与我们周旋,我们手里的剑根本无法接触到它,要不是刚才猫妖对它的冲击,我们丝毫伤不到它。 “或许吧!”如果有人可以隐瞒身份除非有着强硬的后台否则根本不会发现不了的,所以就算是他们想知道是谁也无从查起。 “嘿,这一尺挖下来,几百平方公里的工作量可就太大了!”常林没有违背土鬼的指挥,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而且,说到分期付款,王泽也有些尴尬,报酬什么的还分期?这说起来都可笑,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莫晓晓为了夺回魔婴灵,已经接近疯狂的程度,最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会在我的背后放冷箭,一把匕首正好从背后击中我。 第347章 安夫人左右两难。 姜安宁倒是十分的有耐心。 她慢悠悠的喝着茶,似是故意的在给人考虑的时间。 安夫人权衡许久,终于在心里头有了决断。 “我的确听闻过几句闲话。” 安夫人苦笑了下:“可是这样无凭无据的话,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更何况,你阿娘之死,许许多多的人都知晓,是因为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流匪,这才不幸殒命。” “是以,我纵使听到过一些话,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过。” 安夫人看着姜安宁:“你如今既然这样问,可是已经确定了什么?” 姜安宁对安夫人的回答,既觉得是在意料之外,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她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嘴角:“的确是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我也同安夫人一样,不知道这些话是真是假,也轻易不敢去相信。” 安夫人哦了一声,挑眉,试探着问:“倒是不知道是些什么样的话?” 她看了眼县令:“正好县令也在这里,当年便是他负责经手你爹娘的案子,不妨我们一起,推敲推敲这些话,究竟有可能几分真几分假?” “若是事情真的另有隐情,你既然是为人子女,也不好这么多年视若无睹。” “如果有机会的话,想来你也是想要报此仇的吧?” 县令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 对安夫人祸水东引到他身上的行为,有些不爽。 奈何话已经说到了这里,他若是不接茬,只怕后面再想要做些什么,也不会那般方便了。 想了想,方才放下茶盏,大大方方的说道:“是啊,我对这件事儿还是比较有印象的。” “你不妨与我说说,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也好比对着卷宗,帮着你分析分析,这些话究竟是不是空穴来风?” 姜安宁看了看县令,又看了看安夫人,眉眼间很快添了一抹愁苦:“便是真的确定了这些话,是真的又能如何呢?” “那些话里话外,指向的凶手,早就并非是我,能够与之抗衡的了。” 安夫人看了眼县令,县令也看向安夫人,心都有些跟着紧张起来。 “听你这话的意思,害了你阿娘的人,似乎是有些身份?” 县令在安夫人眼神的示意下,试探着问了句。 他与安夫人都有个怀疑,想着姜安宁会不会是拿话诈吓他们? 想要看他们自乱阵脚甚至是互相指摘。 最后,她再轻飘飘的一句话,把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王尚身上。 反正王尚现在已经死了。 纵使死的不明不白,可到底落下个死无对证!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所顾忌,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说,能不能说,要不要说? “左不过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难不成我们还会出卖了你?” 安夫人轻拍了拍人的手:“你只管安心,出了这个门儿,我保管不会,允许任何流言蜚语传出去。” 她道:“我也不是想要窥探你的秘密,只是觉得,一人计短,咱们三个人多商量商量,这事情的真相才更容易有眉目不是?” “我并不是不信任安夫人与县令大人。” 姜安宁微微叹息,也陪着他们二人做戏。 “我只是不知道,这话万一真的说了出来,会不会给你们两位带来麻烦?” “若是因我一人之私,给两位带去不必要的麻烦,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心中纠结的很,也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她按了按眼睛,擦了擦根本没有涌出来的眼泪,很快眼睛就红了一圈儿。 “自打知道了这些消息之后,我是没有一日不惶恐。” “可我偏偏能力有限,不知道该如何去确认这些消息是真是假?” “更不知道这消息如果是真的,我又该如何面对?” 安夫人见人露出脆弱,赶忙趁虚而入:“你这个傻丫头!既然如此,何不说出来?说出来以后,咱们大家帮着你一起分担,你也不至于把自己憋的这样苦闷。” “咱们亲如一家,往后多有些来往,多多走动,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多么的见外呀!” 安夫人叹了一口气,打起感情牌来。 “我也实话跟你们说了,我现如今的这个女儿并非我亲生。” “而是被从前伺候我女儿的那个嬷嬷,给偷偷调换了。” “如今我既不敢对她如何,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连律法都帮不了我什么。” “甚至我都不知道,我亲生的女儿如今流落到何处,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安好?” 安夫人自爆心痛之处,抓着姜安宁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我说句心里话,你心里莫要怪我。” “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其实是很讨厌你的。” “总觉得你这孩子不踏实,也不老实。” “说话惯会吹牛。” “丝毫不知道谦虚是何物。” 安夫人拉着人,回忆起从前来。 “可随着与你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发现我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你这个孩子,身上有一股轴劲儿,跟我年轻的时候颇为相似。” “我每每看见了你,就总觉得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说些大言不惭的话,有时候我看着你,总觉得是看见了我真正亲生的女儿。” “和我现如今府上养着的那个冒牌货不同。你的性子才真的是与我相似。” 安夫人满面慈爱:“你若是不介意,不妨也拿我当个长辈。” “我也拿你当成是亲闺女来疼,如何?” 姜安宁有些意外。 她没有想到,安大小姐,竟然真的不是安夫人亲生? 而安夫人甚至还把这个秘密说给她听了。 姜安宁不免有些怀疑,安夫人之所以与她说这些话,究竟单纯只是为了拉近与她的关系,取得她的信任,哄着她把没有说出口的秘密,给说出来……还是发现了什么?故意而为之。 既是为了与她拉近关系,也是在暗做警告? 毕竟,段青山去调查安大小姐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人,有心留意,肯定也是不难发现的。 那安夫人,是已经知道了她在调查安大小姐是否是安夫人亲生,故意说出这些事儿,还是其他的缘故呢? 姜安宁拿着茶杯在手里,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 “安夫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折煞我。” 她笑了笑,顺着人的话说:“不瞒您说,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也觉得您十分讨厌,几乎是没有理由的出声刁难我。” “但我那个时候,对您除了有讨厌之外,更多的反而是拿您当成了财神爷。” 姜安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我那个时候就想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人傻钱多的?” “好骗的不得了。” “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激将激将,您便大手一挥,各种加价。” “您可是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高兴。” “连带着在心里头,对您的那点儿坏印象,也全都被这加钱的爽快,给全部抵消了。” “拿了您的钱以后,我看您那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般。” “那就是大大的好人。” 姜安宁羞涩的笑了笑:“后来,我也是跟您一样,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才发现,您其实是个随和的人,我对您也十分孺慕呢!” 安夫人顿时做出大受感动的样子,紧紧的抓住了人的手。 两个人无声的较量了会儿演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真的有多情真意切呢! 姜安宁似有疑惑,轻皱了皱眉:“您说,安家大小姐,并非是您亲生,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似乎是为了堵住安夫人的搪塞或者转移话题的苗头,姜安宁先一步,忧心忡忡:“说来,我还真就有件事儿,是关于安家大小姐的,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如今听您这么说了,我觉得,这件事儿,兴许是应该说给您听,才算是不辜负了您的厚爱!” 安夫人有些茫然:“什么事儿?” “说来,这件事情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我知晓不应该这样说人是非,尤其这些话还是我无意中,不小心听到的。” “自打听见这些话,我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心中是百般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话说出来。” “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我只恨不能穿越回那天去,阻止自己经过那里,如此也许就不会听见那些不该听见的话。” 姜安宁唉声叹气的,倒还真的,把安夫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 “什么话?”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顺着姜安宁的思路走了。 “我听见——” 姜安宁声音顿住,看了眼县令,然后才又看向安夫人,似乎是在犹豫,这事关旁人秘密的话,能否让第三个人知晓? 县令本来也是被吊起了胃口。 正竖着耳朵打算听听。 冷不丁发现没了声音,一抬头,不出意外的与姜安宁四目相对,他略有些无奈,倒也没办法继续厚着脸皮待在这里。 可又实在是好奇,姜安宁究竟听见了什么? 怎的连安夫人,看起来也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犹豫了几息,县令故作刚刚惊醒过来的样子:“我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要不我还是暂时回避一下?” “也在外面为你们两个把把风。” “等你们把事情说完了,再喊我进来。” 说着,他就起身要往外走。 话说到了这里,安夫人少不得要表明态度出来。 她大大方方的笑了笑,对姜安宁道:“县令也不是什么外人,有什么话你尽管直接说吧,没有什么是不能听的,咱们之间哪有那么多秘密?” 后面的话,是说给县令听的。 县令正巴不得继续听八卦呢,闻言自是没有客气,理直气壮的坐下来,等着姜安宁说。 “这事儿说起来,还要追溯到我住在安夫人府上时,为贵府大小姐做生辰绣品……我当时,正在院中做绣活,无意中听见院外有人说着话。” “或许,外面说话的人是没有想到,当时院子里面已经住了人,所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太顾忌。” “我就听见……那人说,说——”姜安宁看了眼安夫人,似有顾忌。 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气氛都已经烘托到了。 姜安宁却偏偏故作为难似的不说了。 这不纯纯的就是在吊人胃口嘛。 不仅是旁边等着吃瓜的县令着急,安夫人都有些跟着着急了。 偏偏还不得不装作十分大度的样子,和颜悦色的安抚姜安宁:“有什么话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说,不用顾忌我。” “何况我也知道,这些话只不过是你听来,又不是你的本意,即便是有什么冒犯到我的,我也分得清楚,恶意究竟来自于谁。” “不会怪罪于你的。” 安夫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安夫人这样说,想来心中已经是有数了吧。” “我多少有些猜到了。”安夫人道:“可我还是想要听你说。”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是亲耳听一听,我总是难以相信,自己心中怀疑的那些。” 安夫人故意露出脆弱伤感的神情来。 “我听见那人说,想要早些杀了安夫人您,好尽早取而代之,继承家业,把自己的亲生母亲,迎回府里,当成是老夫人好好奉养,好好孝敬。” 姜安宁叹了口气,目光无意的打量着安夫人的神色。 果不其然看见人神情大变,即便是努力掩饰了,也仍旧能够看得出来,是十分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对方给撕碎了的样子。 “我起初也不知道说这些话的人是谁,为何要害您。”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直到那天,我有幸受到您的邀请,去赴宴庆贺安大小姐的声音,听到了她说话,方才知晓那天在我院外说话的人是谁。” “后来也是有一次,我到府上去拜会安夫人您,将要出府的时候,也是意外的撞见了安大小姐。” “不小心就听到安大小姐说了那么几句,对您十分怨恨的话,” “我当时倒也没多想,加上当时是您身边的体己嬷嬷,亲自出来相送。” “自然就更不便置喙,只能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赶紧的离开了。” 姜安宁叹了口气:“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到了这里,我已经尽可能的避开了,却还像是逃不掉的魔咒一般,叫我身边的长工,再次撞见了安大小姐,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话,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人……” 第348章 姜安宁说了安大小姐与人去过中秋的事儿。 “……我当时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并没有想太多。” “我那长工与我分析推算,知晓今天就是安大小姐再次去见那位嬷嬷的时间。” “原本我们两个还觉着,今儿是中秋,即便安大小姐与那别宅的妇人之间,有什么瓜葛阴谋,总也不至于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也还偷偷相见吧。” “好歹她也要陪着安夫人您,相聚团圆,好好过个节不是?” 姜安宁轻叹了口气,似是不解:“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猜错了。” 她看了眼安夫人:“就在不久之前,我那长工还给我送来消息,说是安大小姐,依旧如往常那般,去了别宅,与那宅中的妇人共度中秋。” “我那长工在外头听了听,里面好是热闹。” “二人似乎亲如母女,彼此之间有说有笑。” 姜安宁露出几分同情的模样:“安夫人,您也……” “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您也别为这件事情伤神难过了。” “何况,我听您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应该是早就知道,安大小姐并非是你亲生。” “那想来,您心中也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是吧?” 安夫人脸色阴沉。 她有个屁的心理准备!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 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想着去戳破她们之间的关系。 给自己留颜面,也是给她们留颜面。 如果是识趣的,就该知道这收敛些。 她们倒是好,还真当彼此之间是亲母女,亲如一家了! 丝毫不想着避讳她了,是吧? 是生怕她不知道,不追究,那个孽女真正的身世了么? “原来嫣儿竟然是有了去处,我还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应酬那些人情世故,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打从心眼儿里就不愿意与我这个养母,一起共度中秋了。” 安夫人呵呵冷笑了声,几乎是瞬间,就做下了要与人切断瓜葛的决定。 姜安宁语气无辜,好似十分惊讶:“啊?” “如此说来,安大小姐岂非也是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并非安夫人亲生?那她……” 结合到之前所说,安大小姐曾多次,扬言希望安夫人能够早点死,进而继承安夫人的一切家产。 安大小姐明明知道自己并非是亲生,却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其目的与居心,便昭然若揭了。 “怎么会这样?” 姜安宁做出不敢相信的模样:“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她好心劝说安夫人:“我看夫人也不要急着生气,兴许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也说不定呢?” “咱们现如今就下了结论,都还没有与人对质,未免太过于草率不公平。” “安夫人不妨找个机会,好好的与安大小姐谈谈,这母女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即便你们并非是亲生母女,可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对这么多年,安大小姐又是您亲自养大的,这其中的感情,又岂是血缘二字,就能够剥夺的?” “万一安大小姐真有什么苦衷,才不得不如此,安夫人您问都不问一句就给人定下了罪名,那才是真要生分了母女之间的感情呢。” 姜安宁好似句句都在劝说安夫人不要生气,要多多理解安大小姐的选择。 实则,她越是这般说,安夫人心中就越是恼火! 还能有什么苦衷? 还能有什么不得已? 她的女儿她确实了解,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这个女儿,视她如仇敌,把她这个养母,当成是分散此孽女与亲生母亲的阻碍。 也不用脑子好好的想一想,她有什么必要,非分开安嫣然与那个女人不可。 明明是当年,那个女人偷走了她的亲生女儿! 转而用这个冒牌货,替换了她的亲生女儿,霸占了她亲生女儿多年的宠爱与该有的荣华富贵。 明明她们母女二人害的是她,到头来却好像她们才是受害者,而她这个真正深受其害的人,反而成了坏人。 这世道,又能去何处说理? 原本,她其实是不想计较的。 哪怕她一早就知晓,她费尽心力养大的这个女儿,一直惦记着她的家产,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更没有阻止过什么。 甚至,因为她们之间,也算得上是各取所需。 所以,她其实还真就考虑过,待到自己百年之后,将自己的万贯家财留给她。 没想到,人真要是贪心起来,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只是要钱还不算,竟然还想要害了她的性命。 既如此…… 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坚定下决心。 “我自然知晓你说的对。” “我与她母女多年,怎么可能会没有感情?” “可就算是有再多的感情,被伤了这么多次,也要变冷了。” 安夫人声音发冷:“我在乎她这个女儿,即便是她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即便我早就知道了真相,甚至,即便是我早就知道,害了我亲生女儿的,就是她的那位亲生母亲。” 姜安宁与县令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从前我总想着稚子无辜,她当时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事情是她母亲做下的,与她没有关系,我实在是没必要,将怒火迁怒到一个无辜孩童身上。” “更不要说这个无辜孩童,还是被我千娇万宠,当成是亲生女儿养大的。”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真心付出去,换回来的却不是真心。” “我自认为这些年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即便早早就知道她非我亲生,知道真正害了我亲生女儿的,是她亲生母亲,也从来没有流露出分毫怨恨。” “为的就是,不让这份仇恨,延续到无辜孩童的身上。” “却没想到,我的这位好女儿,与她那位亲生母亲,心思是如出一辙的狠毒。” “这么多年来,霸占了我亲生女儿的荣华富贵不算,还想要害了我的性命,把她那位亲生母亲,接到我的家中来,当成是老夫人奉养。” “如此厚颜无耻,狼心狗肺之人,我又何必再顾及着所谓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有余地?” “更何况,我对她们高抬贵手,她们何曾对我留有余地?” “她们只恨不能将我赶尽杀绝,以除去后顾之忧。” 安夫人冷笑:“从来都是她们不仁在先,那也就休怪我不义了。” “我也曾无数次给过她们机会,希望她们能够适可而止,不要白白坏了这份母女情谊。” “奈何……” 她呵呵了几声,咬牙切齿中,流露出压抑不住的缘分:“在乎这份情谊的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在她们眼中,我不过是个障碍,是阻挠她们母女团圆的恶人!” 姜安宁赶忙表现出歉疚道:“都怪我。” “是我口无遮拦不该说这件事情……” 安夫人打断了她。 “这怎么能够怪你呢?若不是你今日与我说了这些,只怕我仍旧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继续被她花言巧语的哄骗,继续看在那份母女之情上,始终难以对她下狠手。” “若不是你告诉了我这些,我只怕至今还不知道真相,到时候仍旧对她们无有防备,那才真的是要不知道在哪天,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安夫人抓着姜安宁的手,轻轻拍了拍:“我要好好感谢你告诉了我这些。” “从前是我着了相,困在所谓的母女之情中,犹犹豫豫,狠不下心。” “反而是助长了那对豺狼虎豹的野心!” “如今你既是点醒了我,我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心慈手软,任由这两个白眼狼,继续踩在我头上,挥霍着我的家产,还企图杀了我,取而代之!” 安夫人下了狠心。 县令知晓,她突然间这般,肯定不可能只是表面上说的这些。 略想了想,他便从善如流的顺着人说道。 “我看,安夫人说的对!” “安宁啊,你实在是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内疚自责!我这个旁观之人,着实是要说句公道话了。” “今天若不是有你戳破了这件事儿,只怕安夫人仍旧还不知真相,陷于迷障!” “到时候只怕真的会让那对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害去了性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此时下定决心,斩断与那白眼狼之间的瓜葛,方才称得上是及时止损。” “我看,此举甚好。” 姜安宁心里有些摸不准,这两个人葫芦里究竟是在卖什么药? 难不成是早就知道,她会有此一说,所以提前的就对好了台词? 可…… 她说到这里,也不过是话赶话,临时起意而已。 如果不是安夫人自己先开了这个头,她断然是不会说这些的。 如今也是阴差阳错了。 可这两个人,口径这般统一,又是何缘故? 姜安宁不由得怀疑起,安大小姐的身世,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而安夫人,早就知道安大小姐并非是她亲生女儿,也早就想要甩掉这个包袱。 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被她这样一说,反而是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能够顺势除掉。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最大。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够静观其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姜安宁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一样。 “我还真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伤害了安夫人与安大小姐之间的母女关系。” “若是那样的话,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只怕这辈子都很难安心。” 姜安宁笑了笑:“既然安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也没有坏了您的事儿,那我这心可就搁回肚子里头了。” “什么罪过不罪过的?怎么可能会坏了我的事儿。” 安夫人更加慈爱了几分:“你就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了!今儿这事儿,你是帮了我大忙了!” “要不是你说出这件事儿,及时的点醒了我,我只怕仍旧当局者迷。” 她煞有其事的说道:“该是我好好的备上重礼,感谢你才对。” “只是我也实在不知晓,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究竟都喜欢些什么?” “不如这样好了,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是想做的事儿,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你尽管言语一声,我必定满足你,可好?” 安夫人笑呵呵的自我调侃:“今儿,我也做一回那许愿池里的王八!” 县令在一旁,也笑着恭维配合:“安宁丫头,像这样的好机会,平常可不多见,指不定等会儿安夫人自己就后悔,你可千万不要轻易放过了她,定要让她,狠狠的出一次血才行!” “你放心,有我在这里给你作证,她肯定是赖不掉的!” 姜安宁笑着一一谢过,提及谢礼,却是婉拒了。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安夫人实在是不必太客气。” “您不怪罪我多嘴,多管闲事,我就已经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了。” “怎么好再要您的礼物呢?” “您这样说,那可真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安夫人“呸”了一声:“就数你最是会油嘴滑舌。” 她转过头跟县令道:“你瞧瞧她,鬼机灵鬼机灵的,三言两语的,就把我隔绝在亲人之外了。” “我如今听了她这话,那心里可真是拔凉拔凉的。” “偏偏她还倒打一耙,说是我把她给当成外人了。” “你说说,有没有像她这般不讲理的?” “那可真的是好话赖话,全都让她一个人给说了!” “真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夫人三言两语,又把话给说了回来。 姜安宁作出很是无奈的样子:“哪有的事儿?安夫人您严重了!这话可真是让我有些不敢接了!” “我什么时候倒打一耙了?” “分明是你再倒打一耙才对!您既然说没有把我当外人,那又干嘛非揪着,非要给我谢礼才行?” “咱们既是亲如一家,那不正是应该你帮着我,帮着你,互相帮助的吗?” “要是亲如一家,还非要讲谢不谢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过于违心了?” “往后这样的话,您还是别说了!” “你若真心拿我当家人,就别再提这个谢字。” “否则,我只能当做您是在拿话哄我了。” 第349章 姜安宁不由得怀疑起,安大小姐的身世,会不会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而安夫人,早就知道安大小姐并非是她亲生女儿,也早就想要甩掉这个包袱。 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被她这样一说,反而是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能够顺势除掉。 姜安宁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最大。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够静观其变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姜安宁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好像真的有被安慰到一样。 “我还真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伤害了安夫人与安大小姐之间的母女关系。” “若是那样的话,那可真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只怕这辈子都很难安心。” 姜安宁笑了笑:“既然安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也没有坏了您的事儿,那我这心可就搁回肚子里头了。” “什么罪过不罪过的?怎么可能会坏了我的事儿。” 安夫人更加慈爱了几分:“你就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了!今儿这事儿,你是帮了我大忙了!” “要不是你说出这件事儿,及时的点醒了我,我只怕仍旧当局者迷。” 她煞有其事的说道:“该是我好好的备上重礼,感谢你才对。” “只是我也实在不知晓,像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究竟都喜欢些什么?” “不如这样好了,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是想做的事儿,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内,你尽管言语一声,我必定满足你,可好?” 安夫人笑呵呵的自我调侃:“今儿,我也做一回那许愿池里的王八!” 县令在一旁,也笑着恭维配合:“安宁丫头,像这样的好机会,平常可不多见,指不定等会儿安夫人自己就后悔,你可千万不要轻易放过了她,定要让她,狠狠的出一次血才行!” “你放心,有我在这里给你作证,她肯定是赖不掉的!” 姜安宁笑着一一谢过,提及谢礼,却是婉拒了。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安夫人实在是不必太客气。” “您不怪罪我多嘴,多管闲事,我就已经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了。” “怎么好再要您的礼物呢?” “您这样说,那可真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安夫人“呸”了一声:“就数你最是会油嘴滑舌。” 她转过头跟县令道:“你瞧瞧她,鬼机灵鬼机灵的,三言两语的,就把我隔绝在亲人之外了。” “我如今听了她这话,那心里可真是拔凉拔凉的。” “偏偏她还倒打一耙,说是我把她给当成外人了。” “你说说,有没有像她这般不讲理的?” “那可真的是好话赖话,全都让她一个人给说了!” “真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夫人三言两语,又把话给说了回来。 姜安宁作出很是无奈的样子:“哪有的事儿?安夫人您严重了!这话可真是让我有些不敢接了!” “我什么时候倒打一耙了?” “分明是您再倒打一耙才对!您既然说没有把我当外人,那又干嘛非揪着,非要给我谢礼才行?” “咱们既是亲如一家,那不正是应该你帮着我,帮着你,互相帮助的吗?” “要是亲如一家,还非要讲谢不谢这样的话,岂不是太过于违心了?” “往后这样的话,您还是别说了!” “你若真心拿我当家人,就别再提这个谢字。” “否则,我只能当做您是在拿话哄我了。” 安夫人被哄得晕头转向,呵呵直笑。 “你这丫头,当真是牙尖嘴利!” “我从前可是半点儿没瞧出来,你竟然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姜安宁笑笑,没有接话。 安夫人也不过跟人客套,绕了这么长时间的圈子,也该是步入正题了。 她直截了当的问:“如今咱们也算是彼此交换过秘密了,我最脆弱最伤心的事情都与你说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告诉我,王尚究竟与你说什么了?” 姜安宁对于安夫人的迫不及待并没有多意外。 她低头,小口小口的抿着茶,酝酿起情绪来。 “他说……” 姜安宁故意挤出两滴眼泪,看起来似乎很是难过的样子。 “我阿娘,是被江安侯府的人,给害死的。” “嗯?” 安夫人与县令都有些诧异。 县令更是不自觉的说道:“你阿娘不是……”王尚杀死的吗? 怎么就成江安侯府的人,给害死的了? 县令自觉失言,连忙改口:“你阿娘不是遇见流匪,意外而亡的吗?” “这么多年以来,我也只当是如此。” 姜安宁吸了吸鼻子,似乎很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甚至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王尚所说。” “只是……他说的实在是太过有鼻子有眼儿了。” “哪怕现如今,我也没见他拿出任何的证据。” “甚至……”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如今他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更是没有证据了。” “可我反而是更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不瞒你们说,此前我也是完全没有想到,那个空降而来,被县令指定的姜家村村正,竟然就是江侯府的少爷。” 姜安宁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县令身上。 矛头突然指向自己,县令也慌了。 好在这样的场面她也并非没见过,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很快就调整好情绪。 他故作惊讶的看着姜安宁:“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江巍其实另有身份?” “竟然是江安侯府的?” 姜安宁挑眉:“原来,县令竟然是不知道的吗?” “那您为何,又要帮着他,到姜家村来做村正?” 县令装傻充愣,实在是炉火纯青。 “我不知道啊。” “他当时只说在京城中有些关系,也的的确确是拿出了我顶头上司的亲爱书信……” 他神情无辜:“你就说,即便他没有什么京城里的关系,光是我顶头上司的一封书信,也足够我按着他所求,给他安排个村正的位置了。” “甚至,他不提自己有什么京城里的关系,就只拿来我顶头上司的那封介绍信,别说是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村正位置了,即便是他想要一个更高的位置,哪怕是直接到县衙里,要个有俸禄的位置,那我能办的也立马得给办了,不是?”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 “他在京城里头就是有再大的关系,那也未必能够将手伸到这小小的江安县来!” “鞭长莫及的道理,不需要多说,大家都懂。” “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何况他只是一个托关系的?” “可他手里拿着我顶头上司的亲笔书信,这性质就不同了。” “我就是不给谁的面子,那也绝对不能不给自己顶头上司面子,你说是不是?” 县令东扯西扯,说了好大一通道理,绕了好大一个圈,算是将这件事情给遮掩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 姜安宁点了点头,似乎是颇为认可县令说的话。 县令在安夫人眼神的示意下,故作困惑的追问:“我听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好像你阿娘的死,与这江巍有关系?” 姜安宁点头。 “刚刚我不就是已经说了吗?这江巍,实际上就是江安侯府的少爷。” 她叹了口气:“此次圣旨召我进京,就是为了给江巍与韶安郡主的大婚,缝制吉服。” 这话一说,别说是县令了,就连安夫人也有些被惊吓到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反而不怀疑姜安宁说的这些话。 也更加确定,姜安宁说的这些话,就是从王尚嘴中说出来的!! 否则姜安宁一个无权无势,根本毫无人脉可言的小小孤女,如何能打听到这样的消息? 定然是有人故意告诉了她。 只是,安夫人也不由得更加困惑。 王尚为何要告诉姜安宁这些? 目的是什么? 挑拨离间? 可看起来丝毫不像…… 安夫人按压下心思,打算按耐不动。 先看看姜安宁后面又会怎么说,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姜安宁叹息,胡诌起故事来,丁点儿迟疑也无。 “原本我是根本不相信这些话的。” “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刚好我被圣旨召入京城,就立马来了个自称是指挥使的人,跟我说了许多京城的事情,还说要结伴与我共赴京城。” “光是听着就可疑!” “尤其这个人,还突然间毫无征兆的,与我说起来了江安侯府对我阿娘行凶的事儿。” “怎么看都好像是别有居心。” “且定然是居心不良。” 姜安宁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个人没有突然间发生意外,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里,我对他说的那些话,还真就持怀疑更多。” “可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反倒是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盯着我的行踪,知晓了我接触过什么人,担心我会由此发现真相,于是百般阻挠。” “甚至更有可能是因为阻挠不成,所以才痛下杀手,将其灭口。” “如此……” 姜安宁看向安夫人与县令:“倒是显得他说的话有几分真了。” 安夫人与县令互相对视了眼,也都有此怀疑。 只是—— “可我还是有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安夫人与县令,齐齐抬头,看了过去。 “那就是王尚为什么突然间与我说这些?” “总不能就是因为,善心大发吧。” 别说姜安宁好起来,就是安夫人,这会儿也好奇的很。 他也很想知道王尚为什么会突然间,主动的向姜安宁,暴露了桑静婉被害的真相。 但是又好像并没有说出真相。 而是似是而非的编了一个真相。 把原本,应该归咎于他的罪名,尽数悄无声息的,转嫁到了江安侯府头上。 偏偏又十分巧……要不了多久,姜安宁就要进京前往江安侯府。 要为江侯府的少爷缝制大婚吉服,十有八九是要住在江安侯府的。 而如今婚礼虽然还没有公布正式的时间,可既然是这般声势浩大的找了绣娘进京,想来至少也要在江安侯府上住个半年。 就是在这个空档,王尚突然没头没尾的,说起江侯府与桑静婉的恩怨来。 且他说的每一句话,偏偏都是真的。 只不过说真话的同时,抹去了前因后果,并打乱了顺序。 所以话的确是真话,也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被王尚这样一打乱重新再组合,就变成了似真实假的大假话。 王尚……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安夫人甚至有些怀疑,王尚的死并非是出于意外。 而是以身设局。 只是若真如此的话,那执棋的人又是谁? 是王尚自己? 还是……王尚背后的那个人? 第350章 二长老等人,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尤其还是在大祭司房前。 他们都不用多想,就能够十分肯定,刚刚大长老说的那些话,大祭司在房中肯定是全部都听见了。 这不是给他们闹个没脸吗? 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可又不得不承认大长老说的有道理。 是啊,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去联系桑南山与桑东 谁都知道张烨的目标一直都在世界娱乐圈,张烨也从没对他们隐瞒过这份野心,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真当走到这一步了,真当要做出决定的时候,众人难免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而今天乔华之所以奔跑得这样急。其实主要目的是想追上那支迁徙的大队伍。虽然这事和他的关系不大,但是想想自己能够亲眼跟随着新生代早期的草原动物们迁徙,这只矮暴龙还是感到一种神圣和激动的心情涌上心头。 这是一首近两年很流行的合唱歌曲,也是ktv必点歌唱曲目排名前十的歌曲,可是在这俩人唱来,却完全颠覆了原唱,她们居然加进去了一些戏曲的元素,里面有一股浓浓的京剧味儿,特别好听。 蒲牢鼎喷出的玄黄之气被红沙淹没,颗颗粒粒的红沙落在蒲牢鼎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而蒲牢鼎应声而落。 十几分钟就能到了路程,而林非这次则是用了三天都已经没有见着他人回来。 蓝老师?蓝绝在心中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禁有些玩味。他向金燕点头示意后,自己找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将学院发的办公用品整理了一下,摆放在桌子上。自己则是走在位置上有些出神。 昔日东胜神洲一战,陈九公道行太逊,纵使有数件至宝,也护不得自身。可今日,尚且未曾动用混沌钟,就将自己的弑神枪挡下。 “追!”看到五鲸仙欲走,常昊、吴龙、戴礼下意识地冲入滔滔江水之中。 “她还不到九级,现在还无法离开潜龙岛!”张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并非是利用磁力去弹走自己,而是把敌方当成是排斥源,将自身弹出去,考虑到双方都是运动状态的,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稍有不慎,磁力反转一旦失败,恐怕连提刀防御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自己一刀斩成两半。 苏临眸带深情,呵呵,怕是自己的娇妻有求于自己吧!不过,自己的妻子难得主动一回,他若是不接,不是枉为男人? “几个没长进的东西,那个都看不出来吗,那里是被布下了结界。”太子沮丧的说道,自己怎么就遇不上丑八怪那样的帮手呢。 “越千泷,还不住手?”听洛吟桓一喝,越千泷分神下真被抽了一鞭,顿时外袍就岔开一大道口子。 待到白雾慢慢散去,即将看到自己身体的时候,荣贵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非但是谭晓,不少游客也发出了惊艳的感叹,不知道为何栽种上莲花后,美貌值会上升这么多,连水的颜色仿佛都变了,颜色浓郁得令人心醉,充满了东方美。 结果他的结局并不是生,而是死,可纵使他因陌灵而死,他们却一丝都恨不起她来。 熊思谦把它给拨回来,它又一滚,翻了回去。熊思谦没办法,一爪子拿起一根紫竹笋,递到了大米怀中。 荣贵甚至还尝试了调酒,颜色看起来……像毒药,由于他没法喝,所以吉吉就帮他试了一下。 第351章 但凡那个女人接受了,他们也必定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相看两厌,互相嫌弃,深深的算计着彼此。 说来说去都还是她的错! 如今,她又留下来了女儿,指不定也是怎样的恶毒性子呢! 万一随了她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娘,那大祭司这里,他们还真就得好好的哄一哄! 绝对不能给桑静婉那个女儿,一 在车上的时候已经痛的死去活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后来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痛的昏死过去了。只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诸如“羊水破了”“麻醉针”之类的词汇频繁出现,心知已经到了医院。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一道儒雅却威严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这时,华佗挎着一个大药箱,带着几名童子跌跌撞撞地赶到了,士兵们连忙擦干眼泪给他让道。 “大单于忘了,我们还要回去救弹汗山呢!要是回去晚了,那勇士们的家属可全都要死于非命了!”轲比能道。 米兰已经做好了早饭:现成的面包,需要热的牛奶,去超市买的沙拉酱。 乾老再度动容,孤落第二次炼药,每次提炼的温度基本都是一次到位,那种控制精度与记忆能力,完全看不出是才炼过一次药的新手,说出去都可以羞死无数在丹道上苦苦探寻数十年而不得入门的人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林鹏和独孤舒琴在同学们之间被传在一起交往了。对于这件事,林鹏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不过,既然没人当面问起过,他也就懒得管它了。而独孤舒琴,似乎也采取了和林鹏相同的态度。 这是杨帆的初恋,这次的事对他伤害非常大。自此,杨帆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最终,只考了个三本的分数。 庄坚看向庄炎和辛奉天四人,庄炎还好一些,辛奉天个秦罗都是宣阳城的老人了,他们自有打算,庄坚也是问问庄炎有什么想法。 沈铎平时给我的印象大多都是沉默而有心机的,可是这样的笑容,却又完完全全像是个孩子,他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老婆,我们去睡觉。”慕烨离笑的开怀,在她的眉心处轻轻落下一吻。 “是她,我刚刚看见她在看这一款衣服。”其中一名顾客指着慕晚的方向说道。 吃过早饭,夏初晓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晦气,然后上床休息。 “如今只有一计,那就是找出宫中作祟的邪灵!”那白大人伏着身子趴在地上说道。 一路上,很多人看到他们的车,都好奇地往他们那边看去。也是,自从陈姒锦怀孕后,就没有来到陈家村。 欧阳氏心下一凉,甩手便将身上那人推了下去,随手拿起一旁的外衫胡乱一裹,便乱着发髻下了床。 出了会所,谢兰谢昭担心迦叶开车不安全,便送她回去。迦叶坐在车内,看着外面萧瑟的秋风,才意识到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尤其是北方,冰寒入骨。 “你这孩子!”太皇太妃嗔了一句,倒也不再劝阻,惜清好歹是郡主,身份放在这里,那婉昭仪还不至于没脑子至此。 上官浅予听得他低声浅语的调戏之声,杏眸一抬,直接地白了一眼这个胸有成竹的男人。 “我……”念尧没有再说下去,他本来就是储君嘛,体察民情不是应该的吗? 第352章 大祭司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就愿意相信这件事儿吗?” “我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比你还要惊讶许多。” “江安侯府与桑静婉之间的恩怨我又如何不知道。” “可事情就是这样……你再怎么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儿是真的,他也已经真实的发生了。” “何况,这是圣旨御赐!圣旨钦点!” “谁又能够拒绝?” “即便是尊贵如江安侯府那样的人家,也终究不过是皇权之下的一只蝼蚁。” “他们都反抗不得,又何况我们这小小的桑氏一族?” 大祭司冷眼看着二长老:“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再把主意,打在桑静婉那个女儿身上了吧?” “我是为了你们的命,也是为了我自己。”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个道理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我纵使对你们多有不满,你们对我大约也是如此。” “可眼下我们却是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 “咱们这些人如今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若是存了私心,想要害你们,那同样也是害了我自己。” “我还不至于蠢到如此。” 大祭司清冷冷的看着二长老,仿佛是在无声的问:你要如此蠢吗? 二长老当然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大祭司所说的这些话,他自然也明白。 只是—— 他只是不敢相信。 事情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那江安侯府对此难道就没什么意见?他们就这样接受了?他们不是恨桑静婉恨的要死吗?” “那现在这算什么?” “这与吞了苍蝇有什么区别?” 吞了苍蝇恐怕还只是恶心一时,如今,这大婚缝制吉服,听着就是一件耗费功夫的事情。 更有甚者,一件大婚吉服要十几个绣娘缝上三五年……如此岂不是说,江安侯府要对桑静婉的女儿,容忍三五年时间。 这,可比吞了苍蝇要难受多了。 “反对?不愿?” 大祭司冷笑:“就算江安侯府的人不愿意,又能够如何呢?” “他们的反对难道会有什么用吗?” “谁又会在乎他们的反对,他们的不愿意。” 大祭司看了眼二长老,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你与其纠结江安侯府的人是否愿意,是否能够容忍接受姜安宁,倒不如好好的想一想,桑静婉当年究竟还做了什么事情!” “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宫中的那位竟然还能想到她的女儿,并且给此殊荣。” 二长老拧眉:“大祭司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桑静婉当年还留下了什么手段?” 大祭司沉了脸:“又或者是交下了什么关系?留下了什么人的承诺?” “这关系到,待到姜安宁知晓桑静婉被害的原因后,若是因此记恨上了咱们,会不会借由这股不知来路的势力,对咱们桑氏一族做些什么?” 二长老被点醒过来,声音发沉:“真要是这样的话,且先不说,那不知来路的势力,会否对咱们做出什么毁灭性的打击?让咱们根本就无任何还手之力,只能洗干净了脖子等死。” “光是敌暗我明,咱们根本就摸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会突然间像咱们砍来一刀,就足够咱们喝上一壶了。” 知道有人要杀你,但根本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又会在什么时候杀你,这才是最可怕的。 “难道就没什么办法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吗?” 二长老满怀希望的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冷笑:“现在倒是指望起我来了?” 他呵呵了几声,似乎是在嘲讽二长老等人之前对他的肆意侮辱。 二长老也是能屈能伸。 立马就做出讨饶的样子,看起来似乎真情实意的与人道歉。 “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祭司!是我糊涂了,是我猪油蒙了心。” “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回头儿,回头我就把我珍藏的那壶好酒,给您送过来,如何?” 二长老态度摆的很低,大祭司总是知道他说的话没有几分真心。 不过是此时碍于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所以不得不暂时的假意屈服罢了。 这样的道歉,听着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反正,等危险解除,不过又是恢复原样罢了。 等真到了需要牺牲谁换取大家平安的时候,眼前跟你做小伏低的人,势必会成为第一个踢你下去。 大祭司想明白了这些,便也不怎么在意了。 “酒就不必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 “既然是二长老的珍藏,还是二长老留着自己喝吧。” 大祭司道:“正是因为查了,知道了一些消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慎重做下这个决定,回来与你们说。” “倒是没想到,平日里瞧着和和气气的人,才只听了我一句话,便连听第二句的耐心都没了。” “这叫我还如何继续再往下说呢?”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土气,何况我作为桑氏一族的大祭司,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便是没有功劳也该有几分苦劳吧。” “怎的就这般不值得你们信任?这般……连说个完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祭司冷眼看着二长老,呵了一声:“二长老说说,这件事儿我难道不该伤心,不该生气吗?” “自然是应该的。” 二长老自然是顺着人的话往下说,脸上尽是讨好之色。 “这件事情的确也是我们冲动了些。” 他努力找补了两句:“但我保证,我们绝对不是对大祭司您有意见,实在也是被当年之事给吓着了!我们是真的害怕了呀。” “所以乍一听见您说,不让我们再去找桑静婉的女儿了,我们这心里难免就会犯嘀咕,想着会不会当年桑静婉做的事情又要重来一遍。” “桑氏一族,已然不是从前的桑氏一族了。” “我们是再也受不得,如同当年一样的波折了。” “从前那事儿,就已经让咱们大伤元气。” “蛰伏了这么许多年,休养生息,也未见得恢复从前的十分之一。” “真要是让从前之事再上演一遍,只怕咱们桑氏一族,那是丁点儿火苗也留不下了。” 大祭司没有接他这话。 二长老一个人也唱不下去,尴尬了会儿,便又像是个没事人一般,问起大祭司究竟是都发现了些什么? “……我实在也是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才会让您如此忌惮。” 大祭司也没有故意卖关子,难为二长老。 只是提前跟人打了个预防。 “此事说来或许会有些骇人听闻,还望二长老听了,无论信与不信都不要打断我的话,更不要说一些有的没的伤人感情的话。” “至于真与假,二长老完全可以事后亲自去调查。” 听了大祭司这话,二长老原本就提着的心,瞬间又往上提了提。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桑静婉很有可能还活着!” “什么?!” 大祭司的话音刚落,原本答应好好的二长老,完全把之前答应的话,抛之脑后。 他惊声道:“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桑静婉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比他刚刚听到江安侯府要与桑静婉的女儿合作,还要震惊许多。 “供奉在祠堂中的玉牌,是咱们桑氏一族,成为侍灵族后,近百年来一直都在用的,判断族中之人生死的手段。” “有此玉牌,即便是有外出之人,在外面遇见了什么意外,族中负责看守祠堂的人,也能立刻发现问题,及时反馈给族中,由族中派人出去寻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即便是只剩下一缕幽魂,也要魂归故里。” “而这么多年来,桑氏一族唯一还流落在外的孤魂,也就只有当初被逐出族的桑静婉!” “可即便桑静婉是被驱逐出族,她的玉牌也仍旧还在桑氏一族祠堂。” “当时,江侯府的人来之前,咱们也的确是收到了京中送来的消息,说是桑静婉已死,恐会生变,让咱们做好准备,最好是能避则避。” “当时祠堂那边的人就发现,桑静婉的玉牌生变,正好与京中送来的消息对上。” “如此,她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即便桑静婉当年是使了什么手段假死,只为了瞒天过海,祸水东引,把在京中惹来贵人的怒火,转到桑氏一族身上。” “企图借着贵人们的手,灭桑氏一族,以报复当年咱们所有人骗她去当祭品的事儿。” “放置在祠堂中的玉牌,也没有办法撒谎骗人。” “那些玉牌,可是当年,桑氏一族被选为侍灵族之后,由国师府仙人亲赐给先祖们的!” “她桑静婉就是再有本事,也不会连国师府赐下的东西,都使手段更改吧?”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 二长老怎么都不肯相信,大祭司所说桑静婉很有可能还活着这事儿。 大祭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二长老,你莫不是忘记了,刚刚答应我什么?” “我是不是早就已经与你说,无论你听到什么,有多么的不相信,都先不要说话,听我把话说完。” “你若是质疑怀疑,大可以在听完之后,自己去查真假。” “我绝不会干预你或者是其他人的调查。” “信不信随你们。” “你们当然也可以只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 “但是能不能让我把话先说完?” 二长老脸色有些难看,却也知道眼下,是最最不能够再得罪大祭司的。 尤其是——他刚刚还听了一个这么令人震惊的消息。 即便她要去调查,也总要知道,大祭司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 若是连来源在哪都不清楚,他想要调查,也无从下手。 找不到源头,只一味的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怕是这辈子也别指望,能查出个真假了。 这跟大海捞针,也没什么区别。 “连你都知晓,桑氏一族之人的生死,向来是寄托在祠堂所供奉的玉牌之上。” “玉牌存,则人生。” “玉牌碎,则人死。” “难道我会不知道吗?” “我既然把这话说出来了,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你为何就不能耐心的听我把话说完?” “又不是等下就要着急去投胎,多听我说几句话,能死吗?” 大祭司屡屡被打断说话,心中恼火更甚。 二长老只能赶忙再次与人赔不是,做小伏低的又说了好一通好话。 大祭司丝毫不觉得气消,反而更气了。 只是,眼下着实也不是跟人计较这些的时候。 也没必要计较。 他也算是看透了桑氏一族的这些人。 也难怪当年桑静晚顶看不上他们。 原来根源是在这儿呢。 一个个的,都是有些听不懂人说话的。 大祭司现在甚至怀疑,若当年,桑氏一族的这些人,肯好好听桑静婉说话。 会不会是桑静婉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够破解桑氏一族百年一次的祭祀。 又或者,桑氏一族的这些人,当年如果没有欺骗桑静婉,而是明明白白的把事情与人说清楚,尊重对方的选择,以桑静婉的胸襟,何以对桑氏一族的责任为己任的心思,会不会根本也不会拒绝主动成为祭品? 很可能,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多劝什么。 桑氏一族这些人对桑静婉的欺骗行为,对当时满心热忱,一腔热血的桑静婉,很可能只是自以为是,把心思都想窄了。 完全就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反而是把桑静婉给推了出去,招惹来对方的仇视,险些全族皆亡。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竟然还是半点儿教训不知。 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脑子就像摆设一般,蠢的令人发笑。 大祭司看了眼二长老,忽然就觉得,任其自生自灭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今既然是已经把话说出来了,若是不再继续说,满足这些人的刨根问底,恐怕这些人还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蠢事。 罢了! 就当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 何况,他之前也说了……他与桑氏一族,实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罢了,有时候也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他不得不。 任由桑氏一族的人继续犯蠢,也是将自己的安危弃之不顾。 他是在没必要为了赌一时之气,把自己放于危险的境地。 第353章 二长老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出去了。 大祭司也同样坚持,一副你要是不出去同他们说,我就也不会同你说后续的样子。 二长老当时就怒了:“大祭司莫不是非要如此刁难于我?” 大祭司挑眉,似乎是不能够理解:“二长老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为什么要故意刁难于你?这对我来说难不成有什么好处?” “你……” “二长老自己也说不出来吧?” “既然是对我完全没有好处的一件事情,我干嘛要故意的刁难你。” “二长老怕不是以己度人,自己心思阴暗,便看谁都心思阴暗吧。” “被害妄想症未免也太重了些。” 二长老被讽刺了一顿,脸色更加黑沉。 心里却也明白,大祭司这个狗东西,是铁了心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 这是打算让他出去,背负全族人的怒火。 也不知道该说大祭司是小心眼,还是心思阴沉,睚眦必报了。 可纵使心中有再多不满不愿,关于桑静婉是否还活着这件事儿,只存在于大祭司一个人的嘴里。 他即便有再多想法,此时没有办法从人嘴里撬出一丝一毫的消息,也只能无可奈何出去传话。 “二长老出来!” 不知道是谁看见人拉开门,立马就喊了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二长老目光凌厉,恨不能缝上那个人的嘴巴才好。 只是现如今他被人注意到了,就算是想要暂时的躲起来,好好想一想措辞,想想究竟该如何与这些人说清楚这件事儿,才能让这些人,不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他身上,也根本就没机会了。 二长老一脸恼火,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大祭司那里受到了什么委屈。 “老二,你这是怎么了?” 大长老心里,莫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长老冷笑:“还能是怎么了?” 他心中的火气还没散,即便是对上大长老,也仍旧是没有个好脸色。 “听你这口风,倒好像是谁惹你生气了?” 大长老明知故问,更是惹得二长老不高兴,直接瞪了他一眼。 眼刀子就像是淬了毒一样,恨不能直接,将大长老千刀万剐。 大长老冷不丁被这样看着,心里头也不舒服啊。 他想的是“我又没招你,没惹你的”,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都好像是他欠了他什么似的。 “这屋里头就只有大祭司一个人,有谁能给我气受呢?”二长老故意的说了一句。 想要引导着众人将怒火集中到大祭司身上。 没想到众人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一个个的谁都不吭声,全都瞪着牛眼睛看着他。 二长老深吸了一口气:“大祭司同我说了个消息,我听后大为震惊,实在是难以相信便与他争执了几句。” “没想到他这个人脾气倒是大,我不过是合理的怀疑几句,他便气的把我给赶了出来。” “你们说说有这样的吗?” 众人仍旧是不语,只看着二长老。 二长老险些一口老血被气的吐出来。 他索性也不再绕圈子了。 直接说道:“大祭司同我说,他之所以不同意让桑静婉的女儿去代替咱们做祭品,是因为桑静婉可能还活着。” 果不其然,众人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破口大骂起来。 “这怎么可能?二长老怕不是昏了头,在这危言耸听,胡言乱语吧。” “桑静婉要是还活着,岂还会放咱们苟活到现在?” “桑静婉要是还活着,她还会允许咱们的人,去靠近她的女儿,并打她女儿的主意?” “只怕早就杀过来,灭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些还是说的比较委婉的。 其他更有一些骂的不堪入耳,实在是也不必入目了。 二长老早就料到他们不会相信,趁着人还没把怒火殃及到他身上之前,便也跟着一同义愤填膺:“是啊!我也是如你们这般,根本就不相信!” “结果不就是被赶出来了吗?” “我在里面时,也如同你们一样,据理力争。” “我也跟他说了,祠堂里供奉的玉牌不会有假,那可是国师府赐下来的东西,是咱们桑氏一族成为侍灵族的见证。” “玉牌明明都已经显示桑静婉已死,又如何还会有假?” “可我明明讲的都是事实,大祭司听了却不愿意,反而是将我给赶了出来。” 二长老摊手:“你们说说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众人很想说一句是。 但似乎又实在是没有道理来说。 且同时都有了一个疑惑——大祭司为何会觉得桑静婉还活着? 难道是有了什么小道消息? 是了,一定是这样! 大祭司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突然间非常反对,他们要去找姜安宁来代替他们去当这个祭品。 二长老完全没有想到,同样是说,桑静婉还活着这个消息,从大祭司口中说出来,和从他口中说出来,得到的,完全就是不同的待遇! 奇了怪哉! 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些人的良心怕不是大大的坏了!! 怎么能如此厚此薄彼? 二长老属实是被这些人的双标,给气的心口都疼。 偏偏这些人还已经讨论起来,大祭司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根本无人在意他的死活。 “大祭司说的话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想必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二长老:他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难道我说的话就是空穴来风了吗? 刚刚你们听见我说桑静婉可能还活着的时候,可根本就不是这个态度!! 你们未免也太双标了吧。 做人怎么能如此区别对待。 好歹也是在一起,合作共事了这么多年。 难道就连这点真诚,这点信任都没有? 还有没有地方能说理了? “我看很有这个可能,大祭司说的,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大祭司此人,从来不会说空话!更不会讲些虚话来诓骗咱们。” 二长老:难道我说的就十有八九不能是真的了?他大祭司不会说空话,难道我就会说了?他大祭司不会讲一些虚话来诓骗你们,难道我就会了? 能不能不要这样对人两套标准? 二长老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偏偏此时根本就无人在意他的想法。 “如此说来,大祭司回来之后,突然间劝咱们不要再去找姜安宁,放弃让姜安宁去做祭品这个念头,应该也是为了咱们大家伙好,而不是出于什么私心了?” 二长老:难道我让你们放弃去找姜安宁,就是出于私心,就不是为了你们好? 他实在是悦听,越气越听越不想再听下去了。 这要是再听下去一会儿,他只怕是要被这些人的说辞给气死。 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大祭司既然突然间告诉了咱们这个消息,想来是已经有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我估计也是。” “要是没什么办法的话,大祭司指定不会将这个消息说出来,给咱们大伙添堵。” 二长老:…… 合着我就是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给你们添堵的。 好啊好啊,你们这些人,良心可真是被狗给吃了。 二长老吹胡子瞪眼的,实在是不愿意再与人争辩。 当然就算是他想要争,也根本没有人听他说话。 “咱们不如一起去问问大祭司吧!” “我估计是刚刚二长老说话不中听,所以大祭司才没告诉咱们解决办法。” “我觉得也是!” “你们看看二长老刚刚那个样子,三番两次的质疑大祭司,不让大祭司把话给说完,这换成是我,我也是会有脾气的,我就算知道有什么解决办法,也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对呀,是啊,凭什么要我来受这个气?” “没错!说来说去全都是二长老的错。” 二长老:…… 今天谁都别拦着我!我非要咬死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嗷呜嗷呜! 然而,无人在意。 众人早就将他给挤到了一旁,完全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倒也不是说他们就真的有多不相信二长老,盲目的相信大祭司。 不过是一种说头,想要利用道德制高点,逼迫大祭司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 毕竟——他们本就不在意去祭祀的人究竟是姜安宁,李安宁还是王安宁。 他们想要的,只是不需要牺牲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不需要他们做出牺牲,就能换得安宁。 根本无所谓去的人是桑静婉的女儿还是张静婉的女儿。 如今乍然间听闻桑静晚还活着,他们最担心的也不过是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其他的谁又在乎呢? 大祭司根本就不意外,这些人会忽然间闯到他屋里来。 早在他让二长老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 这些人指望着由他来想个解决办法呢。 自然会贬损二长老捧高他。 大祭司早有预料,如今再面对这些人就没有那么多的感情与难过了。 “我让二长老与你们说的话,你们应当都知晓了吧?” 大祭司不等众人开口,便先发制人:“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多浪费时间了,直接开始商量,拿出个解决方案吧。” “事情既然已经沦落至此境地,再去互相埋怨,指责谁的过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不如早些拿出个应对方案来,免得真事到临头,方才喊着大事不妙,束手无策。” 众人直接就被他这个反客为主给搞得蒙了。 大祭司让二长老出去与他们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呀。 就除了一句……桑静婉很有可能还活着。 好像还说了一句,就是因为听了这句话,二长老就直接气上头,不肯再听大祭司说其他的。 众人复盘了一下,发现这事儿似乎还是二长老的错。 后知后觉跟着追进来的二长老,毫不意外的对上众人怒火涛涛的目光。 直接就懵了。 咋了?咋了?这是又咋了? 怎么他不过是慢了几步跟着进来,这些人看他就像是要活吃了他似的。 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大祭司倒是把节奏掌握的恰到好处。 看了一眼犹在发懵的二长老,他根本就不给人任何反应辩驳的机会,故作诧异:“啊?难不成二张老师什么都没有跟你们说吗?” 他像是很不理解的低声嘀咕:“那他出去这么久干什么?” “我还以为他什么都跟你们说了,毕竟我也是让他出去传话的,没想到他急匆匆的,连后面我要说什么也不肯听,竟然是什么都没有跟你们说吗?” 大祭司无奈的叹气,仿佛是照顾不懂事的小辈儿,满脸慈爱:“罢了罢了,既然是如此,那我便受累再与你们都说一遍好了。” “只是可惜了,要耽误些时间。” “但愿耽误的这些时间,还能够补的回来。” “不要真的耽误了什么事儿才好。” 大祭司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很快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神色淡定正经的与众人说起,之前与二长老说的消息。 “……我让二长老与你们传的话,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嘉宁县如今成了圣旨钦点的绣娘,不日就要去到京城。” “如果在这个时候姜安宁出现了什么意外,只怕,负责这件事情的人,为了避免龙颜震怒,牵连自家老小,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到时候被人知晓,坑害了姜安宁的人是咱们桑氏一族,惹怒了皇家,只怕……不会再轻易的放过咱们。” “尤其是!” “这次姜安宁被召入京城,是为了给江安侯府的少爷,缝制大婚吉服!” “且也就是这位少爷,当初是极力主张,灭了咱们桑氏一族的!” “若是他的大婚出现什么意外,江安宁突然间被咱们给拐走,只怕,从前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会重新蔓延到咱们身上。” “让姜安宁替咱们去当祭品,替咱们去死固然是好,可若让他死了之后,咱们仍旧还是活不下去,那让她替咱们去死这件事儿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完,纷纷点头。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是……这怎么跟二长老出去和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大祭司,你刚刚让二长老出去与咱们说的,也是这件事儿?” 有人忍不住问了。 大祭司作出不解的表情:“自然……” 他后知后觉:“难道,二长老出去与你们首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儿?” 第354章 “这次姜安宁被召入京城,是为了给江安侯府的少爷,缝制大婚吉服!” “且也就是这位少爷,当初是极力主张,灭了咱们桑氏一族的!” “若是他的大婚出现什么意外,江安宁突然间被咱们给拐走,只怕,从前刚刚消下去的怒火,又会重新蔓延到咱们身上。” “让姜安宁替咱们去当祭品,替咱们去死固然是好, “行了,没救了,等死吧。”泽特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力量莫名其妙被这家伙抢走了,自己在这想办法救她的命她还有闲心跟自己耍宝。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依然没什么事,或许魔族早就忘记地球了。 秦明咧开嘴“嘿嘿”一笑,没有接过话茬,但是他知道,赵瑞对于这种事情上一贯不会开玩笑,很明显的就是在认真说事。 此时的刘鼎天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股凌厉之气,存储在身体各处的灵力虽然不多,但是能有效的连接丹田之中输送出来的灵力,五彩的灵力在全身运转的更加顺畅。 洪琨还是一个有义气的人,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怕,自己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呢。洪琨摇了摇头然后就开始继续的今天的工作,他开始想着怎么帮海伦发达起来。 其中一颗魔玄珠已经碎裂开来,从里面冒出了一阵黑气,在珠子上方凝聚成了三个字。 “什么意思?”听到周鹜天这么说,孙晓猛然一惊,正欲开口问道,马车却是突然的急停了下来,差一点将马车上的孙晓甩了出去。 大湾峡前一片乌烟瘴气,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处在这百里范围内的无辜生灵,就失去了生存的权利,边缘的还可以越过山河保下性命,那些离战场较近的,只求能完好的死去,而不遭受战争的蹂躏。 琴姬拿起床边的法杖走到了门前,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之后,琴姬还是推开了木门。 因为他发现,这种心态是伴随着他隐隐要打破锻造一途的桎梏而出现的。 白牧川按照妹妹说的走——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铺子,里面是货架,铺外面架起了透明大水缸,让他以为自己来了海鲜市场。 况且输掉比赛后大概率还要去跟败者组的大魔王estar争夺最后一个名额。 就冲你当初能将华夏百姓背负上身,这场战争没结束前,你就不会退休。 虽然之前安排的部分骷髅兵还在外继续开采铁矿,另一部分也在古战场勤勤恳恳开采染血砂土。 他们被封闭在更深的山里,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基因“不被污染”就行。 监察部对于这个体量的碎石机必须要在折叠境内进行碎石,否则会有辐射出现,危害周围环境和人类生命健康。 在其他三人眼里,陆兴阳夹虾、张嘴、把剥好的虾放入嘴里,成了一个慢动作。 另一个俊美青年身形高挑,满脸冷峻,神色淡漠,气度上更加沉稳内敛。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入为主的错觉,那个像是假人一样一直没有情绪波动的男人似乎看着他和柳惜的方向皱了下眉。 最后,一代圣皇却不断削弱神族,原本的纯血神族根本所剩无几。 而是将全部的目光都在集中在更新的人物面板之上,随着他的浏览。 说完这些,佟双门和陈屠户把牛车后面拖着的几袋子米面抬了下来。 第355章 赵檀急匆匆的来到太后清修的地方。 太后却好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早早的,就让人在山门下将人拦住。 “皇上,太后娘娘说了,她已决定在此清修了此余生。” “凡尘俗事,她已经不想再多居过问。” “皇上还是请回吧。” 赵檀皱着眉:“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废话,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 江琦骏对她话语中的讥讽当做听不到,他还在头疼该如何地委婉告知辉夜她面临的危险局面。 他终于不用以歃血为盟这种极端方式,来激活黄族血印,只需心神一念间完成。 但是这些人大部分都已经上年纪了,很少有像陆明这样没到三十的年轻人,尤其是陆明的长相和气质叫人看了都难免惊呼一声帅气。 姚楚汐还在睡着,累了一天元气有着恢复不过来,脸色惨白嘴唇也无血色,额间的碎发混着汗水黏在了额头上,落雨正拿着湿帕子一点一点的擦。 陆明迷迷糊糊醒来,一边打哈欠一边伸着懒腰,刚睁开眼睛,就彻底懵逼了。 “停车干嘛呀?”布鲁斯紧皱眉头,他自然发现了莉莉安嘴里的帅哥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旁边的那个男人。 军营里不一会又传出“一二一”的口号声,胡聘之好像又被吸引住了,拉着杨旭就要探究一下军营的状况。 夜色将至,关沐曦房里只点了一根蜡烛,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桌面,别处却陷入了阴影,透过白纸木窗可以看见天边的月亮,在黑夜里格外明亮。 此时的陆明,刚刚收到王公子的愤愤吐槽,脸上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孟佳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虽然知道爸爸绝对不会写这样的言语,但是她知道那叠东西绝对是她说的那样。 先且不说,这息府各人都有各人的打算,‘花’九管不了那么多,柳青青既然敢带着孩子上‘门’认亲,不管用不用手段,那丫丫这孩子自然便只能是息子霄的血脉。 “奴婢能遇上娘娘,真是三生有幸!”明冬脸上满是感激,眼中已经有了些湿意。 虽然全校的最后名次没有出来,不知道最终排名是多少,但这个高分足以让舒月娥哑口无言,因为她如果能够保持这个高分的话,足以让她报考国内任何大学。 “不可能,昨晚他的难过不是假的。”梨伩下意思的否定是梨景宗派人杀了‘花’剪影,昨晚,梨景宗抱着‘花’剪影痛苦的模样还在她的脑海里,而且,通过付楠格偷听到的话也可以知道,这事不像是梨景宗做的。 我的实力,基本上没有突破。除了肉身重新修炼回来之外,再无增长。 然而走到七层的时候,却发现鬼塔七层和八层之间被一道强大结界彻底封死。 “说起来,本宫倒是很久不曾和福充媛一起说过话了。”梨伩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人觉得她似乎只是随意的拉拉家常。 “裘掌门的意思是用衔烛冥烟?”见裘厉的笑意更加明显,百鬼便了然了,抱拳目送裘厉离开。 两分半钟,这几个黑帮成员成了一堆死狗,而身上的借条也被搜了出来。丸子翻捡了片刻找出了福山英司的那一张丢给他,其余的几把撕成了粉碎。 钱欢满嘴鲜血的躺在地上,程咬金牛进达拉着双眼血红的李恪。李恪身上有伤,挣脱不开二人,将手中的火药丢向李崇义。 第356章 太后眉眼一瞬间舒展开,瞧着赵檀的模样,也顺眼许多。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母后的心,也就能放下了。” 赵檀闻言,也同样跟着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证明,母后不会不帮他了。 心放回了肚子里,赵檀又不免试探着问起,来时看到的那个人。 “阿娘……” 他咽了咽口水,至今回想 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纱制的吊带短裙,一头浅金色头发被编成一条松松的长辫,垂到前胸上。 见苏氏姐弟终于沉默下来,梁善心念一动,本性之光透体而出,便如圣洁的天使般浑身亮起了白光,当这团白光聚成一团照射在苏重轶身上时,苏重轶胸口那恐怖的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谢念亦摇摇头,他虽然很痛恨那个杀人凶手,但他自己并不嗜杀,他也不希望人们之间不停的在厮杀。 这让傅残愈加肯定,自己帮木一刀去拿始皇玉玺,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老尊主也想骗自己这是假的,但是他自己更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想到这他目光复杂地看了黄振伦一样随后道:“是极,不能让李先生久等,贤侄咱们这就进去吧。”说着也不再理黄振伦跟着吕腾峰身后就走了进去。 完颜玉一声大吼之后,大家都突然惊慌了,然后奇童府的大门突然间自己给关上了。 就是因为天榜和地榜的修士实在太少,基本不会设立竞技场来衡量修士的实力。 傅残右手一震,破风剑顿时一颤,爆出一团紫芒,自红芒内部把红芒震碎。 接着便是一阵悉悉嗦嗦的穿衣声传来,袁珊推门而出时,莫名地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她回头看了眼却什么也没发现,暗嘲了自己有些疑心疑鬼后,便向厨房摸去。 真不知道西方人是怎么把生吃这两种蔬菜的习惯保留到今天的。明明有那么大的选择余地,可以替换的品种也不少。 想得出神,以至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都没能察觉,直到电话响了,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终是双拳难敌四腿,他不慎被打伤,刚才正巧碰见艾斯佑被人欺负,又花了力气替他解决那些杂碎,真的累到起不来。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科学回答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问题,坚定不移的走社会主义道路,坚定地创新对社会主义的认识,科学进行社会主义实践,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话音落下,整个别墅的气息变得及其压抑,十二飞鹏令出现凌霄会总部,其中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 柳岩声音不大,却震颤三军,使得三军百万将士低下头颅,即便是那些弓箭手也已经失去了士气,显然被柳岩之言所影响。 陆静荣那爽朗的笑声还在林源的耳畔回想,他想着想着眼角便泛起了层层泪光。 当然断刀所言之意,自然也有其他意味蕴含其中,对于这一点圣帝自然也听得出来。 “那么,你还要去看看组里的什么人么?这一次去了,说不定要比较久才有机会回来了。”严组又问凌朗。 “茅山道士?”所有人听见这个带着传奇的名字都一把想到了林叔林正英。 但是叶泽明的目的只是利用这道火焰来遮住严煌的视线,他自己则是绕到了严煌侧面,抬脚踢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357章 盛绩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膝盖跪在青石板上,让自己跪的姿势稍稍舒服了些。 今天这个回话,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嘴巴都已经说干了。 咽了两下口水,稍稍缓和了些口干舌燥。 然后才缓缓的继续说:“属下今天奉您的命令,一路跟着皇上,到了皇家别院。” “果然不出您所料,皇上去见 “什么问题?”黄老师看着杨凡一脸认真的样子,有点疑惑的问道。 密室的中央,是一座占据了将近四分之一面积的石台,石台上放置着各种魔导回路工具材料,由于空间广阔,所以秩序井然,毫无错乱。 毕竟,这一次同学聚会,相信杨凡这辈子都忘不了。也毕竟,他也学会尊重朋友。 一个拥有着合体后期的家伙凝声的说道,四周其他强者也是连连点头,脸上充满了忌惮之色。 星轨望着篝火,金色瞳孔中倒映着火红,恍惚间似又回到了十年前。 雷震天眼珠里弥漫出了丝丝的血色,看上去就仿佛是一条可怕的豺狼似的,随时会冲杀出来。 黄色光和蓝色光交汇产生的绿光,和真正的绿色光看起来几乎一样,但在三棱镜面前却现出了原形——“假绿光”会重新分解成黄色光和蓝色光,而“真绿光”并不会分解。 方正心道:“刚刚他们的炫耀还是被惊动了。”他立马捡起刚刚被送白玉观音的人扔掉的盖白玉观音的红布,盖上白玉观音。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有一樽好的鼎炉,再收集到那些药草,他应该也能炼制出来。 在扬州城逛了一整天,累得几欲吐血,好不容易找到个客栈竟然只有一间房间。唉,没办法,只能在地上将就一晚了。 她点燃地香烟和我说她还得去忙,我一把拉住她,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她。 听着古一的话,帕奇自然知道她这后半句话指的是什么,但是帕奇没有过多的赘述自己的功劳,而是转念向她盘问起了她刚才所提到的黑巫师的事情。 暗影狼王此刻还剩余1000不到的气血,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击杀了。精英级生物一直都是高端团队屈之若骛的对象,今天的运气不错。 “可恶!”吴晓梦抱着胳膊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她身上没有磷光粉,都是林枫一份份给她的。 天赐看了一下这里的灵性,足够给二世轮回者提高一级的。天赐把事情说给了向老听,向老听完后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个东西这样的宝贵,就是普通的定魂珠也是宝贝级之物,别说了吸收了天地灵气的定魂珠了。 正说着话,科尔森忽然转头朝现在他身旁裹着一身黑色斗篷的奥莉安娜望去。 苏姗捂嘴轻笑,她最喜欢看自己少爷这种呆萌的模样了,真是可爱极了。 天赐问战云,“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战云想了想,“明天吧,明天一早我来店里来接你。”天赐点了点头,随后送战云走了出去。 只见在厄尔斯身前不到几十米的地方,一座闪烁着白色光芒不知用什么东西筑造而成的四五米的高台耸立在他眼前,而在高台之上则是他在这个世界醒来第一眼所见到的那个年轻男子。 现在似乎历史在重演,而且更加严重。一旦撤换了杨嗣昌,非但李自成无法剿灭,北面的满清也会趁虚入关,明朝又会陷入两面作战的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