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王盛宠,至毒太子妃》 第1章 这个贱妇 昏暗的牢房,潮湿的空气中混着血腥味和各种污秽的味道,凌乱的草堆上,身着囚服的薛亦晚奄奄一息地趴伏着。 薛亦晚不想动,那动一下就会叮当作响的铁链像是一把把利刃切割着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乌发半遮着她的面容,只露出精致而绝美的下巴,一道从眼角而下的血痕衬得皮肤白的可怖。 铁链紧锁着她的手脚,娇小的身躯动弹不得,只有那紧紧抠着地面的指尖血污混杂,白皙的肌肤上伤痕新旧交杂,令人触目惊心。 哐当一声,牢门被人蛮横地打开。 啪-- 沾了盐水的皮鞭再次落下,她却不再有丝毫动静。 “死了?”一个狱卒皱了皱眉,伸手毫不客气地扯起薛亦晚的头发,见她紧蹙着一双秀眉,那狱卒yin笑着轻哼了一声,随手将她甩在了地上,一脚踢翻了过来。 “你这骚娘们,都被当众抓住爬上太子的床了,还不肯招供?还是说……太子那个没用的瞎子根本满足不了你?” 一阵哄笑声响起在阴森可怖的地牢内,回荡在石壁间,最后撞进了地上那女子的耳里。 薛亦晚闭着眼睛,声音微弱,一遍遍重复着:“我没有……我没有……” 通奸?真是可笑,她做了多年的晋王妃,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幽居东宫、多年失明的残废太子…… 从太子的床上被人拖到地牢,已经整整十日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赤身luo体地躺在东宫的内殿。 啪啪作响的鞭子又如往常一般挥舞起来,那几个狱卒yin笑着对视了一眼,纷纷冲她的胸前抽去。 薛亦晚已经动不了了,只任他们抽得那囚服都破开了口子,露出了尽管伤痕累累却还是白的刺眼的娇嫩皮肤。 “这本来可是咱们南陵的皇后娘娘,你下手不能轻点?!这张嫩得能捏出水来的脸都被你破了相!” 那狱卒停下了鞭子,满脸皆是猥琐的笑意,“打坏了?我来看看!” 他一把撕开了那囚服,露出了根本遮不住什么的肚兜,这场景刺红了两个男人的眼睛,一个个都yin笑着要伸手上前。 薛亦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每天这样轮番折磨的戏码已经让她麻木了,可她不相信!她要等!余清一定会来救她的…… “放肆……”柔媚中带着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与这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穿着如意缎绣祥云凤袍的女人缓缓走近,她的出现让狱卒纷纷跪倒,“参见皇后娘娘!” “都退出去,本宫要亲自审问这个贱妇。” 薛亦晚身子一颤,皇后娘娘?这声音……不是出事那日还挡在自己身前要救下自己的嫡姐么? 睁开眼,薛亦晚整个人都如同坠入了冰窖,这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正是自己的嫡姐薛安兰! 而她身边站着的则是自己视为姐妹的近身侍婢绿萝! “妹妹瞧着柔弱,这张嘴倒是硬得很。”薛安兰的娇笑声如风铃般悦耳,却像是匕首戳进了薛亦晚的心! 绿萝则是咯咯笑着,“娘娘,这贱人虽然好哄骗,可骨子里下贱得很,天生就是贱胚子,烂泥扶不上墙!” 薛安兰满意地笑了笑,抬手道:“绿萝,你先下去,本宫要替皇上好好审讯这个贱妇!” “长姐……”薛亦晚顾不得其他一切,听到皇上二字她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余清已经登基了……他说过,以后要和自己并肩共赏江山万里…… “余清呢?!他不会丢下我的,他会相信我的,长姐,我真的没有去见太子,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一见余清……” 最后的希望让薛亦晚清亮的眼眸愈加明媚,即使破了相也有一种震慑人心的美艳。 “你自然没有去见太子,本宫给你下的迷药可是薛家的秘药,恐怕你到现在都没有发觉吧?这一出捉奸的戏码可是让本宫满意的很!除掉了那个废物太子,又除掉了你这块绊脚石。” “啊……”薛亦晚的脸颊被薛安兰狠狠地踩着,只能贴在地上,她满是血污的手指攥紧了那双精美的绣鞋,眼中的光亮也像是熄灭了。 “为什么?余清……”薛亦晚茫然地紧咬着牙,她不信!余清说过要和自己一起并肩携手,可为什么会这样? 一滴泪沿着伤痕落在了地上,火辣辣的痛楚强迫着薛亦晚认清了现实,可这一切是为什么?!她不懂! “你也配喊皇上的名字?!皇上他从始至终爱着的都是本宫,倒是你,要不是为了利用你,皇上又怎么会屈尊纡贵地答应要娶你,你不会真以为这张脸能勾引到皇上吧?可笑至极!” 第2章 赌上一切不死不休! “凤簪临世,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薛安兰浅笑盈盈,在昏暗可怖的牢房中显得愈加阴冷。 “薛亦晚,本宫瞧你真是可笑,可笑的让本宫都觉得心疼,这点信口开河的把戏就能骗得你心甘情愿地为本宫铺路,还真是皇上有办法。” 抚摸着自己身上的上好凤袍,还有手腕上精致的凤镯,薛安兰得意的笑声在石壁间回荡,却让那蜷缩在墙角的纤细身影如同抽光了气血的玩偶,破布一般没了半点反应。 是啊,可笑!当真是可笑!薛亦晚连心里控制不住的痛意都觉得是种对自己的嘲讽。 见她没了挣扎的动静,薛安兰嫌恶地松开了鞋子,随后将她踢到了墙边,俯身重重地掐住了她的下巴。 “好妹妹,本宫的耐心有限,交出你手里那本千毒纲目的下半册,不然……恐怕你只能和薛成志那个小贱种一起下黄泉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却如同鬼魅,让薛亦晚顾不得自己的悲痛,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颤抖着,声音也尖利起来,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薛安兰……你将成志怎么样了?!” “他砸了本宫的凤冠,还自不量力地拿着匕首要刺杀本宫,本宫赏了他凌迟。”薛安兰声音清脆,带着嘲讽的笑意。 “你疯了!薛安兰!他是你弟弟!他是你……”薛亦晚的心猛地一缩,成志还只是个会喊她二姐、会给她采野果子的少年啊! 他死了?为了自己……成志他死了?! 薛亦晚的心里在不住地颤抖着,叫嚣着,可她却再发不出声音,她头皮一紧,头发一脚被薛安兰一把扯起。 随后她被迫着直直撞上了那石壁,温热的鲜血汩汩流淌过薛亦晚的脸颊,却让她心中彻骨的寒凉! “本宫没有他这样下贱的弟弟,薛亦晚,本宫没有耐心和你耗着,来人,将东西呈上来!” 一只托盘被放在了薛亦晚的面前,上头的火炉里煮着一块块的碎肉,薛亦晚猛然一惊,满目痛苦地抬起了鲜血淋漓的头。 薛安兰将一锅肉汤都踢翻在了薛亦晚的身上,看到这样狼狈落魄的薛亦晚,她唇角微扬,笑道:“两个贱种。” 薛亦晚被烫得颤抖起来,绝望的眼泪咸涩难咽,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肉块兜在了怀里,随后她抬眸死死地望着薛安兰,她可以为自己的愚蠢去受折辱去死,可她容不得这些人迫害自己身边的人! 一双唇掰被血染得殷红,轻启之下声音透着寒气,“你过来,我告诉你。” 薛安兰轻蔑一笑,她就知道这个贱人熬不过这些折磨! 她踩着一地狼藉缓缓走到了薛亦晚的身前,勾着一抹得逞的笑意弯下了腰。 没想到这时候的薛亦晚却是猛地勾住了她的脖子,旋即张口咬住了她的脖子,死死地用藏了剧毒的牙齿割开了薛安兰的脖子…… “皇后娘娘!”惊呼声从牢房外此起彼伏的响起! 而薛安兰那妆容精致却充满惊惧的眸子已经渐渐地失去了焦距,随后颓然地倒下…… 一阵嘈杂和混乱在眼前铺展开,薛亦晚冷笑着几乎笑出了眼泪,这毒还是为了替穆余清扫除敌人而炼,见血封侯! 被几个狱卒狠狠地推开,薛亦晚瘦削的身子就像是一块破抹布被人肆意地践踏。 “安兰!” 这声音让要吞下毒液的薛亦晚蓦地睁大了眼眸,可迎来的却是一把寒光刺目的长剑,穆余清不带一丝怜惜地挥剑砍下了她的双腿! 一身的龙袍熠熠生辉,俊朗的面容却因为愤怒而扭曲,穆余清冷声道:“薛亦晚,你这个不知羞耻贱人!安兰要是出了事……朕要你不得好死!” 好,好……好啊! 真是一出极好的笑话! 这就是她愿意付出性命、为其铺路的心上人!这就是她不择手段送上皇位的良人! 自己不知羞耻自甘下贱? 薛亦晚笑得凄厉,却又透着一丝绝望后衍生的猖狂,她双腿尽断,可还是靠着墙跪直了身躯,分明是最卑微的动作,可却往人不敢再看,一身的煞气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 “这一世我薛亦晚自诩聪慧、机关算计,却瞎了这一双眼,看错了人心!若有来世……我赌上一切也要和你们不死不休!” 毒液流淌过喉咙,黑色的血让眼中所有的怨气凝固,薛亦晚带着冷笑,直直地倒下…… 而此刻,天牢外头浓黑的夜色蓦地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猛地撕扯开一道大口子,旋即便是令人惊骇的轰隆作响的雷声! 第3章 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夜色因骤变而沉闷,昏暗的屋子里被一道道的闪电照得一片惨白,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让床上虚汗阵阵的少女猛然睁开了眼眸,空洞而阴寒的目光像是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不!”她瞪大了眼睛,惊叫着坐了起来,却发觉眼前一道道的白光映照出了眼前的床帐和被褥。 最烈的毒药似乎还如鲠在喉,但指甲嵌进手心的痛楚还是让薛亦晚全身颤抖起来,喷薄欲出的恨意一遍遍地侵袭着她的全身。 她紧紧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血腥味似乎还在她鼻尖纠缠着,那地牢的昏暗阴寒似乎还在她四周蔓延着,还有最亲近信任的长姐和真心以待的心中良人,他们要的是自己死! 自己死了,已经死了!毒死了薛安兰也算是为了成志报仇!可是,自己呢? 她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唇掰,直到腥甜味弥漫在唇齿之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她薛亦晚自诩一世聪慧,可再如何的心机城府竟然却毁在了自己这一双看不穿人心的眼睛上! 为什么不让自己就这样灰飞烟灭,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有意识,沉沦在这种无边无际的苦楚中,遍体生寒…… 轰隆一声,随之却是沉闷的重物砸地声。 这声音让屋子外头守夜的丫鬟都惊叫起来,“啊!快来人!快来人呐!这梧桐树被雷劈倒了!” 随后是木门的咯吱声,脚步声,还有细碎的议论声…… 这种喧哗让床上的小人儿身子一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记忆里的一些片段猛地撞在了心底,砸得她几乎停滞了呼吸! 随即,她错愕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闪电一道道地闪耀,薛亦晚借着这光线看到了一双完好无损的双手,连条疤痕都没有,而手心那道因为救穆余清而受的箭伤也不见了!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道闪电再次照亮了整个屋子,薛亦晚屏住了呼吸,她脑海各种画面在纠缠在撕裂一般。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捂着额头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床,她已经死了,为什么,可为什么…… 赤脚踩在地砖上,薛亦晚虚弱无力的身子甚至撞倒了一旁的衣架,可她却毫不在意肩上的痛意,直到她直直地冲到了梳妆台前,死死地握住了那面铜镜! 披散着的墨发因为细密的汗珠而贴在脸颊,略有些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空洞和惊愕。 一遍遍抚着自己的脸颊,薛亦晚跌坐在了锦杌上,她仍是不敢相信,她举起了梳妆台前的一支金簪,咬着牙毫不犹疑地扎向了自己的手臂。 这样的剧痛并没有让她痛呼,她出神地凝视着手臂上汩汩流下的血珠久久不语,随之却是无声地大笑起来! 她笑得凄厉而阴森,在闪电和雷声轰鸣的衬托下如同鬼魅临世…… 是,她死了!那些人谋她的算她的,害她身败名裂,可他们算不到!那些在她死前无法如意的事,在她死后更是无法如意! 是……她回来了,她薛亦晚从地狱回来了! 这一年,她年方十五,是被接回薛府的第三年,也是将自己送进地狱的开端! 窗外风声呜咽,砰地一声,窗子被风猛烈地吹开了,凛冽的夜风在屋内肆意扫荡,将幔帐吹得凌乱不堪。 铜镜前,发丝凌乱的女子静静坐着,即使狼狈也难掩倾世之姿的光芒,然而,她目光冰寒,连眉梢都似是镀上了一层冷冽。 她用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用金簪扎出来的伤口,眉眼间竟是冷意,分明是阳春三月,可这屋子内却如同寒冰九月,冷的彻骨…… “再没人能伤得了我,这一世,是上苍垂怜,既如此,前世害我的,夺我的,都将血债血偿!” 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 “啊!”大丫鬟绿萝被吓得跌坐在地上,手中的托盘都摔在了地上。 一只装满了褐色药汁的瓷碗滚落到了梳妆台下,停在了薛亦晚的脚边。 在闪电白色的光照下,梳妆台前一身月白寝衣的纤细背影就像是鬼魅一般,铜镜中依稀看得见她阴冷的目光,让人遍体生寒不敢再看。 从铜镜中看到了这个满脸惧色的娇俏丫鬟,薛亦晚却是勾起一抹嘲讽,这就是她身边忠心护主的好丫鬟绿萝! “小姐……”绿萝吓得全身瘫软,她从没有见过二小姐有这种神色,尽管只是从铜镜中瞥向了自己,就让自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动弹不得。 对!就像恶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第4章 放肆 “小姐,药翻了,奴婢再去煎一碗……”绿萝站也站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逃一般地离开了门口。 而此时,薛亦晚却是弯腰拿起了脚边滚落的瓷碗,虽然一碗药汁已经洒完了,可沾着药汁的碗底还是有股药味扑面而来。 皆是诊治风寒的草药,可是其中却是夹杂着淡淡的秕石味,若不是精通医理者根本就分辨不出。 秕石……所以这才是自己多年体弱甚至不能怀孕的缘由? 薛亦晚几乎是笑出了眼泪,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生活在那些人为自己打造着囚笼中,而他们则在肆意地玩弄着自己,欺骗着自己,利用着自己! 一遍遍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很快,院子里的喧哗声便不断地传进薛亦晚的耳朵里。 她眼眸一紧,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是回到了这一夜,她记得清楚,自己所住的清芜院中,那棵梧桐在雷雨之夜骤然倒下。 薛亦晚眸中的冷意骤然凝结,这一天也正是自己迈入了那囚牢的开始。 梧桐树倒,凤簪临世,正是这个精妙绝伦的谎言紧紧缠紧了自己,也纠缠着自己愚不可及的一世。 可笑,的确是可笑的,为了那一支出现在树下的凤簪,她竭尽全力地帮穆余清铺出了一条登位大道!也为自己凿出了不得好死的险路! 她站了起来,因为瘦削而显得怯弱的身姿在这样雷电交加的夜晚也显得愈加冷冽,纵然狼狈却不失气势。 披上外衫、着了绣鞋,薛亦晚迈着极稳的步子走出了屋子。 “哎哟,二小姐可使不得!这外头凉,您刚染了风寒,明儿还要进宫呢,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夫人非得教训我们这些下人不可!” 这婆子正在指挥人手搬开倒下的梧桐树,她回头看到薛亦晚,眼眸中虚闪了一下,随后疾步赶来,伸手就要去扶薛亦晚进屋。 “松手。”薛亦晚看也不看她,不必想她也知道,这是自己的好母亲陈氏放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还是带病之身,声音未免有些低哑,可透着的寒意却让这婆子的手背一僵。 “这是本小姐的清芜院,未经本小姐的吩咐,谁给你们的胆子来随意动这院中的一草一木?!”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极响的惊雷,就连几个婆子都吓得缩了缩脖子,可薛亦晚却是屹然不动地立在回廊下,娇小的身躯却能气势凌然地稳稳站着,她视线扫过之处皆是那些婆子的惊惧之色。 人人都是心里诧异,这二小姐虽然性子冷淡了点,可一向是好哄骗的,今日怎么突然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二小姐这是被雷声吓着了……”那个上前要来扶薛亦晚的婆子心里嘀咕了两声便不当回事了,只当这二小姐是被吵醒了有些恼意。 她向来拿捏得住二小姐,于是带着笑几步上前,随后猛地拉住薛亦晚的衣袖就要将她往屋子里拖。 “放肆!”薛亦晚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前世自己死前也是当了多年的晋王妃,面对朝中风波和军中事宜那一身气势都不遑多让,更别说是这一群下人了。 “主子面前也能这般放肆?!来人……”薛亦晚这一声呵斥让那毫无防备的婆子吓得当即瘫坐在地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二小姐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对着自己! “慢着!”回廊的拐角处,一个披着云锦累珠披风的身影出现在回廊的拐角处,走动间那披风下露出了薄绸碎花寝衣下摆和一双精湛无比的蜀锦绣鞋。 这正是薛府嫡长女,大小姐薛安兰! 看到了薛安兰,薛亦晚眼眸中的冷意更深了,她微垂下眼帘,嘲讽一笑。 果然薛府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身边的事消息灵通,自己这千般端雅、万般柔媚的长姐赶来地还真是快。 “晚儿,你这是怎么了?我听绿萝说你很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薛安兰也没当一回事,只想着绿萝是夸大其词了,薛亦晚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知道么? 瞥了眼那地上瑟瑟发抖的婆子,薛安兰低声呵斥道:“还不快滚出去!倒了一颗树而已,你要是惊着了二小姐就别在薛府呆着了!” “是是是!老奴这就滚!”那婆子如释重负连忙就要爬起身,可她还没爬起就被薛亦晚一个回眸吓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薛安兰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拉住了薛亦晚的手,“晚儿,你身子还没好,先跟长姐进屋吧。” 不动声色地挣开了薛安兰的手,薛亦晚冷声道:“我这清芜院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规矩!” 第5章 这就受不了了? 薛安兰还留在半空中的手都是一僵,她蹙起了眉,抬眸对上了薛亦晚的眼眸,可这一瞬间她像是整个人都被凉风席卷过一般。 “晚儿……你……” “来人!这刁奴以下犯上,杖责五十!” 周围皆是一片倒吸气的声音,从二小姐三年前被接回薛府到现在还从没有见过这二小姐发落过下人呢! “本小姐的话都听不见?蔑视主子的吩咐,你们也想要和她同罪?!”薛亦晚说完冷冷地扫视了一圈。 那几个婆子吓得连连摇头,急忙争先恐后地按住了地上瘫软如烂泥的婆子。 “长姐,亦晚可有说错?”薛亦晚瞥了眼愣在一旁久久说不出话的薛安兰。 “没错……”薛安兰咬住了唇,这种被薛亦晚当众蔑视和践踏的感觉让她的眸子染上了羞恼的怒意。 “那便打!要是打轻了,便同罪!”薛亦晚看得出薛安兰眼中的怒意,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这就受不了了?薛安兰,我们之间的帐还要一笔笔地慢慢算清楚! 雷声渐渐停了,杖责的板子声响彻着院子,比方才的惊雷还要震慑人心。 那木板打完五十下后,那婆子已经叫喊不出来了,她的裤子都被血肉糊住了,不成人形。 薛安兰连连后退,紧紧捂住了胸口,她一阵干呕,一旁的绿萝连忙扶住了她,“大小姐,进去歇歇吧!” 薛安兰连连摇头,她一眼也不想再看下去,有些口不择言地惊叫道:“别……别!快……扶我回去!快扶我回去!” 薛亦晚望着薛安兰逃一般的身影,眸中的暗沉愈加深邃。 这一世,还长着呢。 那几个婆子很快也拖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婆子退了出去,这整个清芜院的内院都只剩下薛亦晚一人。 她屹立在回廊下的身影被夜色勾勒地绝美。 久久不语,雨后的气息让她异常地冷静下来,她不能再错分毫,今日是重生,也是一切重新的开始,她不容许自己再错下去了! 疾步走到了那棵倒下的梧桐树下,薛亦晚冷笑地望着那难以察觉的刀刃痕迹,虽然这手脚做得精细难辨,可到底不过是这样老掉牙的把戏罢了…… 她轻易地找到了前世那个位置,随后利落地挖着那淤泥,直到碰到了一块硬物。 薛亦晚心里一紧,随后更加用力地挖了起来,没多久那被污泥掩盖的红木匣子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打开木匣便看到了那支在前世被自己风味珍宝的发簪,隐约可见的凤纹雕的精细,倒是下了十足的功夫。 她忖度了片刻,本是要毁掉这两样东西,可她想到京都城马上就要出现的瘟疫,眉头微蹙,随后用尖利的金簪在那木匣背面刻下了“良姜”二字。 这场瘟疫来的汹涌,就连自己的父亲,医药世家的家主也束手无策,而以良姜为药引的法子还是前世自己以身试药才得出的。 可因为误会,最后却让薛安兰成了名动京都的第一高门贵女,想到薛安兰当时装作的愧疚和不知所措的眼泪,薛亦晚冷笑了一声。 这一世,绝不会再让她踩着自己上位!而自己也实在需要立足的资本。 做完了这一切,薛亦晚才重新掩好了土堆,因为下雨地上本就是一片泥泞,根本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 这时候,在树枝密盖的院墙上却隐着一道黑影,一袭黑衣加身,这身长玉立的身形稳稳地站在院墙上,周身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 他俊美得不像样子的面容极自然地被掩盖在夜色下,仅仅是微眯着眸子,那如刀刻般的轮廓便明晰了许多。 如墨的发在他背后轻扬,透着股异样动人心魄的威仪感,他俯视着院中这场景,久久地望着薛亦晚的动作,虽有怀疑却仍然不动声色。 薛家二小姐虽是庶出,可薛家家主薛正平对这个庶女的态度却很是诡异。 今夜初见,便看到这女人气势不凡,甚至仅仅是站着就算得上超乎于她年龄的凛冽了,她不过才十五罢了,薛家哪里养得出这样的庶女? 如此诡异的女人,他穆君毅从未见过…… 望着薛亦晚竭尽全力地挖着地上的东西,他眼中的审视和探究之意更浓。 很快,另一道黑影便极轻地落在了院墙上,暗卫压低了声音,“殿下,都搜过了,还是找不到解药的线索!” “天快亮了,所有人撤出薛府。”穆君毅清冷的声音落下,他再次瞥了眼院中那道纤细的身影,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已经站了起来。 倾城容貌虽只是如同花瓶一般精致地出现在眼前,但那眼眸中深深地倔强和凛然却让他眼眸一紧…… 第6章 这小贱人刁钻得很 第二日一大早,清芜院又喧哗起来,陈氏带着人匆忙赶来了这里。 到了院门外头,薛安兰却是再次停住了步子,她一把拉住了陈氏,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说道:“娘,实在是太邪门了薛亦晚那个贱人就像是撞着了什么邪!” 陈氏安慰地抚了抚她的肩,“兰儿,这一切都是娘安排的,哪有什么邪门的,许是昨儿夜里那个小贱人受了惊吓发发脾气而已。” “不是……她……”薛安兰一回忆起薛亦晚那像是要杀人的眼神就背后发毛。 “兰儿,你还想不想得到她手里那东西了?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那毒纲的全册,晋王又怎么会看重我们薛家?你可要好好看住了这个小贱人。”陈氏说着便让婆子去开门。 薛安兰想到了温润俊逸的晋王,脸一红。 现如今太子穆君毅如同废人,宁王穆承修远在边关,圣上的身子又不好,要是撒手去了,这皇帝之位十有八九就是晋王的! 而自己,就是南陵未来的国母! 再想到晋王对自己说过的承诺,她眼眸中也泛起了狠厉。 进了清芜院,陈氏便摆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晚儿!母亲来晚了!昨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浆扫的婆子连忙上前将昨晚梧桐树被雷劈倒的事禀告了一番。 陈氏吩咐道:“倒了一颗树罢了,先将这树运出去,这院子里清扫干净了!” 说着陈氏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婆子,直到那婆子点头陈氏才拉上有些发抖的薛安兰往内室去了。 咯吱一声,木门开了。 薛亦晚未施粉黛的面容更显清冷,她淡漠地扫了眼外头的人,目光中透着一丝讽意,“母亲来了。” 这语气冰凉,噎得陈氏几乎是白了脸。 可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薛亦晚,她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是讪笑道:“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今日还要赴宫宴,可不能耽搁了。” 这时候一个婆子高声喊道:“哎呀!这是什么?!” 这本就是安排好了的人,陈氏心中了然,她立刻赶了过去,果然见到那匣子被挖了出来。 红木匣子很快就被挖了出来,陈氏惊愕道:“快打开瞧瞧,这看起来不像是新埋的东西!”只要这凤簪能骗住这小贱人,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望着她们做戏般的神色,薛亦晚则是斜倚在廊柱上,前世这一出戏自己是入局者。 那时候,想到梧桐树倒再看到凤簪,这一切都像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一般,有了预言再加上穆余清的花言巧语,自己根本就深陷其中深信不疑。 而这一世,她则像是个看戏的人,望着眼前这一幕幕熟悉的画面,心中除了冷意就是嘲讽。 在薛家呆的三年更像是被圈进了牢笼,仍由他们对自己剥削榨取,要是没了自己的毒术和薛家医术相辅相成,薛家也不会在三年内击垮南陵的其他医药世家。 “空的?”陈氏眸中的得意之色都是一僵,她目光一沉,狠狠地瞪了眼一旁的婆子。 那婆子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分明是将那凤簪亲手放进去的啊! 薛安兰也是一惊,她心里却有一丝放松。 比起骗,她更想逼薛亦晚直接交出这毒纲,她想要的是自己能站在晋王身边,而不是非要让薛亦晚这贱人当上晋王妃! 薛亦晚冷笑后浅笑盈盈地走上前,她瞥了眼脸色难看的陈氏,“这匣子倒是好看,我瞧瞧。” 翻了翻那匣子,薛亦晚淡淡道:“这匣子后头刻了字。” 陈氏哪有心情去看那匣子后头的东西,她随后将匣子丢给了薛亦晚,“许是哪个小丫鬟埋了玩的东西,一会儿还要入宫,你快去换身衣裳,别为薛家丢了脸面。” 薛亦晚敛了眸中的思索,她掂了掂那木匣,现在虽然还用不着,可等不了多久,这东西就能起作用。 随后,陈氏和薛安兰便匆匆离了清芜院,回到长宁院,陈氏便忍不住发怒道:“一群废物!这么点事也办不好!” “夫人饶命啊!老奴分明是办妥当了!”那婆子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薛安兰扁了扁嘴,“罢了,既然如此,娘,还是让爹爹换个法子吧,直接夺过这毒纲不就好了?还非要费这个功夫做什么,我们一家人哄了这个小贱人三年了,她也不过吐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毒方出来。” “这小贱人刁钻得很,她那院子我里里外外都搜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 陈氏脸色阴沉,半晌后她冷哼了一声,“只要这小贱人还在我手心里一天,我就绝不会放过她!” 第7章 好自为之?她当然会! 因着做不成文章,清芜院的事情也这么掩盖过去,除了留下那匣子的薛亦晚。 她心知肚明,等到那场瘟疫蔓延,这匣子还能助她一回。 半个时辰后,薛家进宫的马车便离开了薛府的大门。 薛亦晚今日打扮得很是素净,天蓝色的翠烟衫下是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十分浅淡简单。 前世她一心要在宫宴上一鸣惊人,甚至得罪了很多人,这一世,她再不会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 听着车辙声,她挺直了腰坐着,一对柳眉弯如月牙,却偏在眉尖的地方染上了冷冽。 一双美眸漆黑如墨,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闭目凝神间,整张脸只有睫毛在眼帘下的阴影为整张脸添了一丝柔和。 她抿着唇,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粉黛微施却更显出尘的气韵。 望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绿萝,薛亦晚嘲讽一笑,“你怕我?” 她自然记得,自己临死前,绿萝还得意洋洋地喊着自己贱人。 绿萝被这目光吓得手一抖,整个茶壶都翻在了马车内。 “二小姐饶命!”绿萝顾不得其他,直直地跪在了一片茶水和茶叶渣子中。 直到马车停下,薛亦晚才望了眼膝盖上一片茶渍的绿萝,她冷声道:“要跪,就跪个够。” 说着薛亦晚一掀车帘出了马车,再也没看那瞪大了眼睛不敢开口的绿萝。 前世欺自己践踏自己的人还很多,日子还长着呢,这些债,她薛亦晚会一一讨回来! 看到薛亦晚身后空无一人,薛安兰蹙了蹙眉,“绿萝呢?” “长姐既然这般离不开绿萝,过了今日我便将绿萝送去长姐的青蘅阁。”薛亦晚虽然在笑,可其中透着的阴冷却让薛安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陈氏不满地拉住了薛安兰,斥责道:“不得胡闹,这是宫门口!” 薛安兰望着淡淡站在一旁的薛亦晚,只觉得心里一阵后怕,原先这贱人不是这样的!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撞了邪? 领人进宫的太监很快就赶到了,这宫门口此时也停了许多的马车,各家的夫人小姐纷纷下车入了宫,薛亦晚拖着步子混在了人群中,没有丝毫的显眼。 宫宴是柳贵妃所办,因着她宠冠后宫多年,这随口举办的宫宴倒是比寻常的国宴还要热闹三分。 瞧过了歌舞,筵席便开始了,薛亦晚静静地坐在薛家最后头,她低着头珉唇不语,可双拳却在衣袖中紧紧攥着。 前世,正是这场宫宴,才让自己心甘情愿和穆余清纠缠到了一起!甚至用命去帮他铺路。 这时候,陈氏推了薛安兰一把,用眼神示意她动手。 薛安兰还心有余悸着,可想到了晋王和自己说过的话,她心里一横,用手肘猛地推倒了一旁的杯盏。 清脆的瓷器碎地声让附近几桌的人都看了过来。 突然腿上一凉,薛亦晚心中冷笑,果然一旁的薛安兰立刻惊呼起来,“哎呀!都是我不好!我陪晚儿去换一身衣裳!” 薛安兰连忙去找了管事宫女来,随后便拉着薛亦晚要去换衣裳。 薛亦晚目光微沉,跟着薛安兰到了御花园后头供人休息的屋子里。 薛安兰见她低着头沉默不语,柔声试探道:“晚儿,都是我不好,昨天我是身子不适才扔下你一个人,你没有怪我吧?” 薛亦晚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姐姐身娇体贵,昨晚跑来我的清芜院,定是染了风寒,四处乱跑要是过了病气给这宫里的贵人……” “你!”薛安兰被她这话刺得当即就要抬手,她忍了这个贱人三年多了,现在这贱人居然已经会反击了! “姐姐下手前最好想想清楚。”薛亦晚当然知道她不敢对自己动手了,更何况,一会儿穆余清会过来,薛安兰怎么舍得撕下自己良善温雅的皮子? 薛安兰要发怒也发不出来,想装出笑又心里堵着慌,索性甩袖道:“二妹好自为之。”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薛亦晚凉凉一笑,好自为之?她当然会! 绿萝没有跟进宫,薛亦晚身边也没有带其他的丫鬟,她独自一人踏进身后这屋子。 刚一驻足就闻到了那股隐约有些熟悉的熏香,她蹙了蹙眉,这里头掺着的轻微迷香会让寻常人体乏无力,更何况是风寒在身的自己? 关于这些毒……她从小就被青姨逼着背下毒纲,甚至青姨临死前就毁了毒纲的册子,此后她被薛正平接回了薛家,但只懂毒不懂药。 直到嫁到了晋王府,为了穆余清才拼命去学那些晦涩难懂的药理。 拿起了桌上的茶壶,薛亦晚冷笑着伸手泼灭了那熏香,随后迅速地换好了衣裳后便趴伏在了桌上,她知道薛安兰不会那么放心地走开。 果不其然,很快薛安兰就折返回来。 她从窗子外看了眼,发现薛亦晚已经是昏睡过去的样子,她轻轻扣了扣窗沿,见薛亦晚没有反应,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而这时候,薛亦晚才抬起头,还不等她起身就听到窗外响起了远远而来的脚步声,很是沉稳,不似女子…… 第8章 东宫! 薛亦晚迅速起身,透过窗子的缝隙便看到了穆余清!她几乎忍不住一阵阵的寒意和恨意! 世传晋王穆余清温润如玉、淡雅出尘,几乎全京都城的高门贵女都为之倾倒,一见晋王误终身的说法更是广为流传。 当初自己也是痴痴地深陷其中,甚至不惜用命去为他铺路! 薛亦晚紧紧攥紧了拳,死前看到的他那张怨毒的脸,早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不断地提醒着她,酝酿着肆无忌惮在心中叫嚣的恨意! 虽然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薛亦晚很清醒,她要的不是一时之快,她想要复仇就要一步步击碎这些欠她之人的所图所求! 穆余清,你不是想要高高在上的权势和地位么?那我拼尽这一生力气也要断你前路毁你一生! 薛亦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快速地闪身离了这间屋子,她不想再听到穆余清那些冠冕堂皇的甜言蜜语。 绕过这条路,她蹙了蹙眉,前头这条路她从没有来过,突然看到两个宫女的身影,薛亦晚身形一动,闪身躲在了拐角处的廊柱后。 “哎哟,你怎么还在这儿?今日去宫宴那边儿,可是有赏钱拿的!” “可我们不是还要赶回东宫去,今日轮到我们守着院子啊。” “你傻了吧?守着那个废物太子能做什么啊?他一个瞎子又看不见,赶紧跟我去吧,要是被贵妃娘娘看上了,我们不也能远远儿地离了这死气沉沉的地方?” 躲在廊柱后的薛亦晚心里一惊,随后紧紧蹙起了一双秀眉。 她听着这两个宫女的交谈,蓦地想到了那个尚未谋面却被陷害和自己通奸的太子。 南陵太子形同废人,长年失明,日日同药相伴…… 她不恨这个废太子穆君毅,虽然素未谋面,但一个被关在东宫形同软禁,只能等死的瞎子,命数甚至比自己还要凄惨。 看到那两个宫女走了,薛亦晚刚要出来却又听到了穆余清的声音。 “兰儿,你一向明白本王的心意,本王对薛亦晚只有利用,断不可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薛安兰娇嗔着低下头,一双纤纤玉手环住了穆余清的腰,“可王爷还是要娶她。” “就算本王娶了她,也会日日用红花断了她的子嗣,等到得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本王便废了她,到时候,你才是本王唯一的……皇后。” 穆余清勾起了她的下巴,呼吸也沉重起来,随后二人亲吻得难舍难分的样子也映入了薛亦晚的眼帘。 几乎要忍不住了,薛亦晚攥着手心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一片,她恨不得上前去撕下那两人的伪善面孔! 脚步还没动,薛亦晚的身子猛地一僵,此刻,一只大手正死死地扣住她的脖子,而另一只手已经捂紧了她的嘴。 “别动。”清冽的声音带着一股浅淡的药香味让薛亦晚蹙紧了眉头。 扣住她脖子的那只手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想必这人要是想杀了自己也不会很难! 等到穆余清和薛安兰离开后,这里便空无一人了,而此时,薛亦晚的额前都微微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仇还没有报,她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这深宫中!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捂住她嘴的大手也随即一松。 薛亦晚脱开这桎梏后,立刻大口地呼吸起来,她眼眸微眯,伸手就要去拔头上的发簪,那发簪上淬了最烈的软骨散,见血便起效。 穆君毅依然紧紧扣着她的脖子,他眉头微蹙,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淡漠如冰道:“扶本宫回东宫。” 东宫?! 除了那个犹如废物的太子穆君毅,谁还敢这么说话?! 薛亦晚再次整个人僵住了,她缓缓地回头,立刻对上了一张异样俊美的面容,眉头轻蹙下的威仪中透着冷俊。 穆君毅一袭黑衣加身,虽然有些苍白的脸色带了一丝病态,可整个人还是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高挺的鼻梁和绝美的唇形相衬,黑发半束起,以鎏金冠固定着,披散下的长发在风中拂动。 只是,浓密的剑眉下那一双如墨般深不见底的眸子空洞一片,仿佛失了光彩的琉璃。 “你是穆君毅?!”薛亦晚惊愕地连脖子上挟制自己的手都几乎是忘了。 竟然是他!那个看不见的药罐子太子!薛亦晚这才明了,这太子大概是偷偷出东宫后发病了,没想到却撞见了自己。 “放肆。”穆君毅冷下脸,那骨节分明的手掌也加了一分力气,可尽管如此还是难以掩饰他紧皱的眉头,和微晃的身子。 他不知为何,竟然这个时候毒发了…… “走……”他冷汗涔涔,声音也微弱下来,可气势不减,冷冽依然。 说完,穆君毅整个人都靠在了薛亦晚的肩上,但那紧扣着她脖子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第9章 有没有羞耻心 想到他根本看不见,薛亦晚只好咬着牙扶住了他。 可她心里却有些惊疑,分明是常年卧病在床的病患,可他的身体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单薄。 穆君毅几乎是整个人都压在了薛亦晚的身上,他乌黑如墨的眸子盯着薛亦晚光洁白皙的侧脸。 没想到竟在这里碰见了她,和昨晚所见有些不同,今日看起来这女人倒是添了丝人气儿,不像是鬼魅一般。 “东宫怎么走?”薛亦晚喘着气开口问他,本就脚步沉重,还要顾着几乎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肩上的太子,十分吃力。 望着穆君毅的眼眸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薛亦晚心里一紧,随后却又释然了。 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一丝反应,随后松了一口气,却又自嘲般一笑。 他是个瞎子啊,又怎么会看得见自己?只要自己咬死了不说身份,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谁。 这样就很好,将他送回东宫,然后离他远远的,前世两人的冤孽就随风而去吧…… 穆君毅珉着唇,周身的气息都冷了几分,他望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丝毫见不到她眼中有任何的害怕,倒像是还有释然和放松! “往东直走,见到长亭左拐。”穆君毅像是惩罚一般又加重了力气。 薛亦晚感受到脖子上那只手加重了力气,她心中叹了口气,一个多病的瞎子还处在这宫里最显眼的位置上,想必要谋害他的人一定数不胜数,所以他才这般警戒? 薛亦晚没有再和他计较,只是因疼痛而皱了皱眉,随后扶着他往东面去了…… 拐过长亭,随后便能看到东宫的殿门了,薛亦晚心里松了一口气,“到了,我送你到殿门口,你放我走。” “继续往东。”穆君毅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不从正门走? 等到薛亦晚回过神的时候两人已经双双坐在了院墙上,因着院墙下有垫脚的石块,倒也方便。 扶着一个大男人爬院墙,薛亦晚气喘吁吁地坐稳了才抬起头观察着四周。 这院墙前头是一座角楼,正好掩住了他二人的身体。 刚要开口问他,薛亦晚却眼眸一紧盯住了那院门。 此时一个男人抱着女人从一旁的院门急匆匆地进了这院子,那女人一身彩秀辉煌的紫金赤凤宫装。 “你这小妖精,让本王日夜魂牵梦绕的!”那男人的衣着也是尊贵不凡,甚至头上还带着象征皇室身份的玉冠! 薛亦晚蹙紧了眉,望着那满脸绯红的女人,她似乎是有些眼熟…… 再联想到这东宫,薛亦晚猛地一惊,这是东宫唯一的妃嫔徐良娣!虽说名号是良娣,但却是皇上赐下的,相当于太子妃了。 那男人的身份薛亦晚是猜不出来了,但想必也是王爷,今日柳贵妃办的宫宴的确请了不少皇室宗亲。 薛亦晚有些不安地瞥了眼一旁皱紧了眉的穆君毅。 望着他漆黑的眸子,薛亦晚心里感慨幸好这太子是个瞎子,不然这幅景象还真是够刺激。 那男人似乎很急,一把将徐良娣抱在了石桌上,“等到那废物死了,本王就带你离了这里。” 徐良娣媚眼半眯,一双玉手半推本就,“雅儿日夜都受着煎熬,王爷一定要带雅儿离开这鬼地方。” 她虽然做了几年的良娣,升为太子妃也是指日可待,可除了每日向皇帝禀报外连穆君毅的屋子都接近不了。 不想去接近这个没用的瞎子,只好是投向了梁王的怀抱。 刺激着那男人的眼睛,手中的动作更粗鲁了,将她身上的宫装甚至都撕扯坏了,凌乱地搭落在石凳上。 “别……轻点……”徐良娣连发钗都尽数落在了地上,华美的发髻也散成了一团。 那男人看得红了眼,松了腰带便欺身而上。 一时之间,那毫无避讳的声音便让坐在院墙上的薛亦晚都黑了脸。 她从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穆君毅一道坐在墙头看一出活春宫…… 想到穆君毅是个看不见的瞎子,薛亦晚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薛亦晚实在是无奈了,那徐良娣的叫声一声高过了一声,竟然敢这么放肆,再看看这寂静一片的东宫,想来今日是没有别人在了。 薛亦晚轻咳了一声,转过头望向了穆君毅。 虽然亲眼看人家老婆爬墙还看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不太厚道,薛亦晚压低了声音,俨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淡淡开口问道:“没别的事了,殿下可以放我走了么?” 望着薛亦晚丝毫不动声色的脸,穆君毅整张脸都黑了,他扣着薛亦晚的手都是一僵。 这女人有没有羞耻心? 他刚要开口却是一阵眩晕,整个人都倒向了薛亦晚。 薛亦晚吓得忙撑住了他,这个时候要是被发现了,那王爷一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杀当朝太子可能还会迟疑下,可杀自己这么个闲杂人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第10章 你懂毒? 薛亦晚死死地撑住了穆君毅,她望着穆君毅的脸色,突然心里一惊,这倒不太像是病发,倒是有点像毒发! 她随即伸手握住了穆君毅的手腕,顺势探向了他的脉象。 穆君毅脸色一冷,伸手就要甩开她的手,能让女人近身已经是他能忍耐的极限了! “别动!”薛亦晚脸色也阴沉下来,“你再动这毒就要攻心了。” 穆君毅眼眸一眯,强撑着抬起了头,厉声问道:“你懂毒?” “这种慢性毒药会慢慢侵蚀心肺脏器,殿下如今应该是五日发作一次?” 薛亦晚眨了眨清亮的眼睛,她毫无忌惮地摸了摸鼻子,反正这穆君毅又看不见。 穆君毅脸色一沉,随后道:“替本宫解毒,本宫便放了你。” 这时候那院子里的声音更大了,连石桌都像是要倒了。 薛亦晚有些疑惑地望着这么心急的穆君毅,随后一阵香气随着转了的风势扑面而来,她这才明白了! 原来是下了春药,怪不得这王爷不顾一切地如狼似虎一般。 薛亦晚眉头一挑,她现在有了能谈判的资本,随后她淡淡开口道:“这么急?莫非殿下是想捉奸?” 望着穆君毅没有反驳,薛亦晚更是心里了然,看来他是等不及这阵子的毒发结束了,不然这一切部署都白费心机了。 看来这看似没用的太子也是有手段的,这丑闻一旦曝光,徐良娣必定是要死。 昭文帝一向是心胸狭隘的,这王爷只怕也难逃罪责,恐怕是不能逍遥自在了,到时候贬去了什么荒蛮之地也是可能的。 看来穆君毅是准备除掉他们! “废话少说,替本宫解毒,本宫便放了你。”穆君毅虽然额前已经密布了一层冷汗,可他还是紧紧地扣着薛亦晚的脖子。 薛亦晚也眯起了眸子,虽然穆君毅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弱,可她知道这时候穆君毅是不会杀了自己的。 她抬眸,“空口无凭。” 穆君毅脸色更差了一分,他虽然明面上是个没用的废物瞎子,可暗地里却大权在握,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般谈条件?! 很好,这薛亦晚已经屡次挑战了自己的底线! “本宫从未食言过。”他已经脸色极差,耐心也到了极点。 薛亦晚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只极小的瓷瓶,旁人看也只会以为是装饰。 她从小瓷瓶中取出一颗药丸,挑眉道:“好,我相信殿下,那就要看殿下信不信我了,这药丸能暂时抵消了殿下体内的毒性。” 穆君毅紧紧皱着眉,俊美的面容上寒若冰霜,乌黑的眸子紧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却是得意地扬着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嘴角的笑更是带着一丝张扬。 望着薛亦晚几乎能算得上张牙舞爪的模样,穆君毅想到了昨晚见到的这女人,一身的凛冽气息,而此刻的她倒是像个女人了,只不过,蛮横张狂的很! 虽然仍旧黑着脸,可穆君毅却是从心底莫名地没了戒备。 “好,本宫信你。”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从她手中夺过了药丸,薛亦晚一时不稳,紧紧攥着穆君毅的衣领才坐稳。 她感受到了脖子上那大手又是一僵,连忙松开了揪住他衣领的手。 穆君毅俊脸一沉,薛亦晚忙缩回了自己的手,她又闻到了穆君毅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她连忙往一旁挪了挪。 服下了那药,穆君毅珉唇调息着,直到体内那股肆意冲撞的气息都平息下来。 他紧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感受到了脖子上的大手松开了,薛亦晚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她摸着酸痛的脖子就要转身跳下院墙。 “慢着……”穆君毅淡淡开口。 第11章 分明就是故意! “今日我入宫是为了宫宴,我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见过太子殿下。”薛亦晚后退了半步,退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 穆君毅望着她因为戒备而眯起的眸子,沉吟片刻,随后几不可见地勾起了略薄的唇,淡淡道:“罢了,你走吧。” 薛亦晚是么?那么这个女人,他记住了。 听到了院墙内愈加激烈的声音,薛亦晚猛地摇了摇头,暗道今天真是太不吉利,旋即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了这里…… 低着头回到了举办宫宴的地方,薛亦晚仍然觉得脖子上还一阵阵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废物太子?这世上哪有这般的废物? 薛亦晚蹙着眉理了理衣领,遮住了红色的手印。 而此时,陈氏和薛安兰因为事情没成,脸色都不太好看,站在入口处商量着。 陈氏看到薛亦晚走来,直接厉声询问道:“你去哪儿了?” “没有寻到指路的人,走错了路。”薛亦晚冷冷地瞥了眼薛安兰,“莫非长姐是去寻我了?” 薛安兰被她那目光一撇也来了气,她分明是看到这贱人趴在了桌子上,可王爷却没有找到她!这贱人难道是知道了自己设计她? 可她刚要发作她却看到穆余清走了过来。 “晚儿?方才你长姐派人来说找不到你,你去了哪里?是不是身子不适?” 穆余清一边说着一边以目安慰薛安兰,随即却是走向了薛亦晚的方向,他见薛亦晚的发簪歪斜了,伸手就要替她去扶。 薛亦晚垂着眼帘掩去了眸中的厌恶,她快速地后退了一步,声音清冷地说道:“有劳殿下关心,我没事。” 穆余清还要再说话却听到了一阵很急的脚步声。 “王爷!不好了!贵妃娘娘派奴婢叫王爷过去!”柳贵妃身边的近身侍婢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穆余清的身边。 陈氏和薛安兰都是一惊。 只有薛亦晚目光复杂地望了眼东宫的方向,这宫女方才就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看来是事发了…… 宫宴很快就因为柳贵妃的缺席而匆匆结束了,薛亦晚敛起了其他思绪,想着穆君毅那双乌黑如墨的眸子,她心里一紧。 若是穆君毅不像自己所想那般,他会放过见到一切的自己么? 他就这样放自己离开了,可他分明是个戒心很重的人,难道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份了?还是说他还会查自己? 满脑子都是穆君毅那张清俊的脸,薛亦晚直到走到宫门都是紧蹙着眉。 马车内,绿萝早已经是抖得想筛子一样了,她膝盖冰凉,双腿都像是不是自己的了。 听到了脚步声朝这里走来,她再也忍不住了,随即就掀开车帘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可她已经完全站不稳了,一把跪倒在了薛安兰的眼前,她抱着薛安兰的腿哭喊道:“大小姐救救奴婢!” 薛安兰见她一身都是茶渍,整个裙摆都是湿哒哒的,皱着眉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绿萝哭得更加凄楚,“二小姐罚奴婢跪了两个时辰……” “你到底想怎么样?绿萝是母亲拨给你的丫鬟,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打母亲的脸面?” 薛安兰怒气冲冲地对着薛亦晚,她忍了够久得了!可这贱人一次次地让她难以下咽这口气! 薛亦晚瞥了眼四周看过来的目光,收起了脸上的冷意,惊愕地后退了几步,“长姐,这丫鬟打翻了茶壶,差点污了我的衣裙,我是要进宫赴宴的,若是失了仪态,岂不是为薛家抹黑,我就罚了这丫鬟……” 一个好事的夫人嘲笑道:“薛家的丫鬟还真是有规矩,要进宫了还能打翻茶壶?那要是在府里岂不是要烧了屋子?” “就是说,我看薛家也不过如此……” “可不是,你瞧那马车,恨不得镶上金子了。” …… 薛家是这两年才兴起的皇城新贵,看不顺眼者多得是,这时候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起来。 远处在和尚书夫人交谈的陈氏也听到了动静,她立刻沉下脸赶了过来。 这时候的薛安兰却是沉不住气了,她伸手就要打装作楚楚可怜的薛亦晚。 这小贱人原先那脸上几乎写满了对自己的不屑,现在倒是柔弱了?这贱人分明就是故意要自己难堪! 第12章 虎毒尚且不食子 “不得胡闹!”陈氏疾步走上前,立刻上前拉住了薛安兰。 她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被她宠得有些过了,这样的场合都沉不下气来,当真是连薛亦晚这个贱人都不如了! 随后她转头望向了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绿萝,“你这贱婢真是丢尽了我薛家的脸面!来人,将她带去人牙子那里,立刻发卖了!” 薛亦晚这才冷着脸上了马车,这么一闹逼得陈氏除掉了这个绿萝,也省得自己动手了。 薛亦晚掀开车帘望着京都城繁华的街道,眸中的坚定愈加浓烈。 要在薛家立足,接下来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回到薛府,陈氏也顾不得薛亦晚了,这两天来她事事不顺,早已经是没了哄着薛亦晚的心。 薛安兰也是一脸的不乐意,她早已经没了耐性,原先薛亦晚还能说几句话哄哄就骗过去了,可现在的薛亦晚简直就像是中了邪! “兰儿!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已经十六了!可还是这样不让母亲省心!”陈氏气得指了指地面,“你给我跪下!” 薛安兰一脸委屈,扁着嘴道:“我分明就看到那贱人趴在桌上没有反应了,谁知道她居然跑出去了,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要不是你的疏忽,今日怎么会无功而返?我看晋王对我们的态度都冷了几分,要是你父亲知道了,我都不能替你遮掩过去!”陈氏气得脸色发青。 薛安兰这时候也被吓住了,她捏着衣袖弱弱地问道:“那怎么办?王爷会不会怪我……” 陈氏冷身道:“你给我跪下好好反省!现如今我看你还不如薛亦晚那个小贱种!” 薛安兰只好跪在了地上,可脸上却是不甘心和深深的恨意,她一个嫡女居然还要事事都以一个庶女为先!甚至还要将这个庶女推去心上人的身边! 她怎么甘心?! 薛安兰死死地咬住了唇掰……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起来!”陈氏说完就离开了屋子,她还要去和薛正平商量这件事。 而此时的清芜院中,薛正平正站在院中望着薛亦晚。 他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太医的官服,望着薛亦晚的目光十分热切。 他无法不激动,只要再得了最后一个方子他那秘药也就完工了!到时候昭文帝也会离不开薛家的药! 到时候裂土封侯恐怕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而他更想要的不是做南陵的国医,而是得到更大的权势,甚至是生杀大权! “晚儿,上回那个方子的下半部分,你想起来了?” 薛亦晚冷冷地望着自己这个父亲,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他的女儿,可他来自己面前也只会是为了一件事。 为了那些只有自己能背得出的毒纲内容。 薛家虽然是医学世家,可笑的却是薛家的医术漏洞连连,许多甚至是要自己的毒方去中和,甚至自己的父亲还讨过一些害人的方子。 薛亦晚望着道貌岸然的薛正平,心里早已经是没了任何涟漪,也许留下自己这条命也只是因为自己还有可利用的价值,所以薛家困住自己,欺骗着自己,哄着自己交出一个个的方子…… “晚儿?”薛正平见她不说话,皱了皱眉,“是不是昨晚着凉了?父亲给你开的补药可有按时喝?” 补药?添了秕石要自己日渐体弱? 为了控制自己他倒真的下的了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薛亦晚目光一凉,随后低头掩过冷意,放低了声音道:“我有些头疼,一时想不出……” 她再也不是原先那个任人予取予夺的薛亦晚了,这毒纲是自己尚未谋面的母亲留给自己的,是自己能立足于世的最大资本!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拿着方子制衡薛家。 薛正平有些不满,但还是装出了足够慈祥的笑意,“好,父亲这就走,晚上再来瞧你……” 薛正平走后,薛亦晚便回了空荡荡的屋子,她这个薛家二小姐实则连使唤丫鬟都没有几个。 “二姐!” 一声还有些稚嫩的喊声透过木门钻了进来,也让薛亦晚的身子猛地一僵。 是成志! 第13章 宫里来了人 前世被薛安兰凌迟而死,甚至煮成了肉汤洒在自己身上! 薛亦晚压抑不住地颤抖起来,前世无力抵挡的痛意再一次席卷了她周身! 她攥紧了拳,死死地咬住了唇,忍下这一阵阵的痛彻心扉…… “二姐!你又犯病了!”薛成志透过未合上的窗子看到了薛亦晚弓着身子扶住桌面。 他立刻推门而入扶住了薛亦晚。 本就是十二岁的少年,甚至还不到薛亦晚的肩,可他却坚毅地扶住了薛亦晚,“二姐,你要不要紧?我去给你寻大夫!” 薛亦晚回身死死地盯着他,还好,这一切都重新开始了,成志也还是从前这个样子,清秀的少年模样。 “成志……”薛亦晚抱住了他,久久没有说话,随后敛起了这些前世的记忆,她放开了一脸惊愕的成志。 “二姐没事,你看,二姐好好的。”薛亦晚目光中也带了柔意。 成志皱了皱眉,再次低声劝道:“二姐,你真的没事?我看一定是那些药喝坏了,二姐,你听成志的话好不好,那些药不能喝,我真的看见了绿萝往里面偷偷放东西。” 薛亦晚苦涩一笑,这些话她曾经多次听成志说过,只是她从来都以为成志只是小孩子能懂什么?可其实他的话没有错。 “好,二姐再也不喝了。”薛亦晚忍下了泪意,她不能哭,这一世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哪有多余的时候让自己软弱? 成志有些不相信,他睁大了眼睛,“二姐,你相信我了?”以往二姐总是说自己看错了,从不肯相信自己。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除了成志,二姐还能相信谁?” 自己初入府的时候曾经救下过差点发高烧而死的成志。 他的生母生下他就死了,现在他不过是被远远地养在后院偏远的院子里,照顾他的也不过是一个凶恶的婆子。 “二姐……”成志吸了吸鼻子,目光坚毅地说道:“二姐你别怕,以后成志就去考武状元,等到成志当了大将军就将二姐接出去,咱们再也不回来了!” 薛亦晚哽咽着点了点头,“好,二姐等你。” 这一世,自己一定要护住成志,再也不会让他死于非命。 成志住的院子实在是太过昏暗,也没有办法练字,薛亦晚便留下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写大字。 成志也只肯听薛亦晚的话,再如何不乐意也拿起了笔来来回回练着那么几个字。 以往薛亦晚都是要去陈氏那里用饭的,接近摆晚饭的时候,成志扁着嘴望了望在一旁看医书的薛亦晚。 “二姐,你还去那个女人那里用饭么?”成志从不会喊陈氏母亲。 薛亦晚哑然失笑,随后望着他道:“今日成志想吃什么?二姐亲自给你做。” 成志高兴地抬起了眸子,目光清澈而透着喜色,他的二姐再也不会被那女人蛊惑了! 他这才放下心,笑着说了几个最常见的菜。 晚饭后薛亦晚算着时候,知道薛正平快要来了,她这才送走了成志。 没想到入夜后却是一个婆子匆忙来通报了一声,薛正平已经赶去了东宫,因着徐良娣得了急病,危在旦夕。 等到报信的婆子走了,薛亦晚站在窗边推开了窗子,晚风中她也愈加清醒,细细思索起了今日的事。 徐良娣白日里那妖艳的模样可不像是会危在旦夕的样子,看来穆君毅是成事了。 他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再来找自己的吧? 薛亦晚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眸中像是映着点点星光。 蓦地她想到了穆君毅那张脸,分明是俊美无俦的样子,那那双眼睛却漆黑的深不见底。 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可惜,要是他是个正常人的话也许就是南陵万众瞩目的显赫太子了,可现在却沦落到这个地步,那东宫死气沉沉透着阴暗可怖的气息,就像是一座牢笼。 如果薛家是自己的囚笼,那东宫就是一座更大更死寂更冷漠的牢笼…… 第二日,薛亦晚是被院子里的脚步声惊醒的,她不由得蹙起了眉,自从她下令杖责了那个婆子,再没人敢在清芜院放肆了。 “二小姐!您快醒醒吧!宫里来了人!要见您呢!!”现在清芜院没了大丫鬟,来报信的只是个粗使的丫鬟。 宫里来了人?还要见自己? 薛亦晚猛地清醒了,随即心里咯噔了一声,暗道这不像是好事…… 第14章 别忘了昨天的事 薛亦晚换过衣裳后简单的梳洗了,又自己用玉簪绾了个最简单的圆髻,这才出了屋子。 而此刻的院子里,薛正平正对着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秦公公可千万要在皇上面前帮着我们薛家说几句好话。” 那秦公公傲慢地挑了挑眉,现在这个薛家虽然地位渐渐上来了,可还不得在他面前恭敬的?谁让他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儿? “洒家会看着办的,只要贵府的二小姐有真才实学能医治太子,皇上要是一高兴,指不准你们薛家就是天大的富贵了。”秦公公说着便瞧见了出了内屋的薛亦晚。 “哟,这位就是薛二小姐?您这是要进宫面圣!穿成这样怎么行?薛太医,你们府上都没个能梳妆打扮的丫鬟?”秦公公不悦地望了眼薛正平。 薛正平心头大惊,不由得埋怨起了陈氏的办事能力,他连忙差人去陈氏那里讨了丫鬟过来。 而此时,薛亦晚却是心下大震,这太监她是认识的,正是昭文帝身边的大太监秦升! 她蹙紧了眉,“进宫面圣?还望公公说明白了。” 秦公公轻哼了一声,“太子殿下听闻薛家二小姐善医术,便禀告了皇上,皇上自然要亲自考量薛二小姐了,不然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医治当朝太子了?” 薛亦晚一怔,是穆君毅要自己去医治他?不可能啊!他怎么会认出自己是薛家人? 还不等她回过神陈氏已经带着人慌慌张张赶来了,她也来不及多想了,连忙让两个丫鬟去服侍薛亦晚更衣梳妆。 毕竟要面圣的话就代表着薛家的脸面,要是弄得不好那薛家这几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薛亦晚只好皱着眉进屋换了衣裳。 而这时候,东宫也来了人,一个着装体面的嬷嬷对秦公公见了礼,“太子派奴婢来伺候薛二小姐入宫面圣。” 秦升对东宫的人态度很是勉强,他见是东宫管事的林嬷嬷,随意挥了挥手,“那就进去吧。” 这时候薛正平和陈氏则是迫切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他二人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是薛亦晚被太子看中了,只得是干巴巴地陪着站在院子里。 换好了衣裳,薛亦晚见一个丫鬟要给自己梳极繁琐的发髻,她皱了皱眉,“不必这么麻烦……” 那丫鬟冷哼了一声,“二小姐忍着些吧,夫人交代了万万不可失了体面。” 薛亦晚刚要沉下脸,谁知这时候那林嬷嬷进了屋,她走上前来,恭敬道:“还是让我来吧。” 那丫鬟是平日里伺候陈氏的大丫鬟,本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性子,这时候也来了脾气。 她头也没回,呛声道:“你是哪里的?清芜院的?外头站着的可是宫里的公公,你也敢随便进来?” 林嬷嬷笑意不减,淡淡道:“老奴奉太子之名前来伺候薛二小姐进宫。” 那丫鬟手一抖,啪嗒一声,那玉梳都掉在了地上。 林嬷嬷回头看了眼跟来的宫女,那宫女连忙递上了牛角梳。 铜镜中,薛亦晚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看这嬷嬷的一举一动都不似寻常,她心里顿觉这嬷嬷一定不是个简单的宫人。 “二小姐生得好,只需要绾个简单的流云髻就好。”林嬷嬷说着便替她梳了头。 “有劳嬷嬷了。”薛亦晚倒是真心谢她为自己解了这个围。 林嬷嬷脸色不变,只是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让老奴前来带一句话。” 薛亦晚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最怕的就是穆君毅认出了她! “嬷嬷请说……”她不安地摩挲着手腕上那串琉璃珠子,随后坐直了身子。 林嬷嬷倒是很欣赏这薛二小姐宠辱不惊的性子,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让这个薛家庶女去东宫。 太子明明就不该认得这个薛家二小姐啊?那怎么还让自己带这么句话? 她沉默了片刻,依着穆君毅的话说道:“太子殿下要薛二小姐别忘了昨天的事。” 啪得一声,薛亦晚手腕上那串琉璃珠子被她的指甲弄断了,撒了一地的琉璃珠…… 第15章 难脱身了 强忍着压下心里的猜疑,安子衿任由着林嬷嬷替自己收拾好了,随后林嬷嬷躬身道:“薛二小姐,请。” 薛亦晚刚要走,一眼瞥见了梳妆台上一只极朴实的玉簪,这自然不是一般的玉簪,这上头淬了无色无味的毒药。 将发簪随意簪在了发间不起眼的地方后薛亦晚才迈出了屋门。 秦公公目光在薛亦晚的身上扫了一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暗道这薛家庶女不管医术如何,倒还真是长了张够绝色的脸。 薛正平上前一步,堆起一脸的慈爱,“晚儿可要好生表现,别丢了薛家的颜面。” 薛亦晚淡淡一笑,却透着疏离,薛家除了从她身上剥夺毒方还教过她什么?真要靠薛家的医术只怕自己是活不过几日吧。 看着她,陈氏心里的警戒越加浓厚了。 这小贱人真的变了,以往老爷随便给她一个好脸色她都感恩戴德的,现在莫非是攀上了高枝?不然这宫里头怎么会突然传召她去呢? 越想越不对劲,陈氏决定还是要让自己的女儿赶紧进宫去最得宠的婉贵人那里探探风声。 很快,薛亦晚坐着的马车稳稳地驶向了宫门,里头稳坐着的薛亦晚却是一脸郁闷。 她越想越是烦闷,早知道昨天的事会惹来这后果她就应该下迷药迷晕那穆君毅,管他死活做什么,说到底前世欠他的又不是自己! 下了车,秦公公便引着薛亦晚往宫内而去,薛亦晚回头望了眼没有跟上的林嬷嬷,林嬷嬷含笑道:“老奴便在东宫候着薛二小姐了。” 薛亦晚带着敬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跟着秦公公往里而去。 秦公公交代了一番规矩,而薛亦晚前世做了多年的晋王妃怎么会对这些宫中礼仪生疏?她点点头道:“多谢公公指点。” 本是看不起她一个如同花瓶的庶女,秦公公这时候倒是真心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一个庶女也能有这个气势,和宫中那些贵人相比只怕也不遑多让吧? “哟,秦公公,这位便是薛家二小姐了?” 薛亦晚微微转头便看到一个带笑缓缓走来的宫女,不同于一般的宫女,这宫女头上的一支金簪精致不已,一看就是贵人赏赐的珍品,这样的宫女一瞧就是身份不低的。 秦公公果然堆上了笑意,“原来是彩月姑姑,是贵妃娘娘那里有吩咐?”柳贵妃如今圣宠在握,身边的大宫女自然也高人一等。 彩月这时候已经打量起了这个薛亦晚,她也好奇能让太子惦记、皇上召见的一介庶女得是个什么人物,没想到这模样竟然比薛家的大小姐还要动人三分,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贵气韵。 回过神后彩月捏着帕子说道:“贵妃娘娘听闻薛家二小姐医术过人竟然入了太子殿下的眼,特意让奴婢来请薛二小姐。” 秦公公脸色微怔,“可皇上那里……” 彩月嗔笑道:“要是娘娘没有得了皇上的意思哪里会让奴婢来拦秦公公?” 秦公公讪笑起来,“姑姑说笑了,那就劳烦姑姑了。” 薛亦晚倒也无奈,还真托了他穆君毅的福,今日进宫还真是折腾不断的,柳贵妃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么? 柳贵妃早就瞧上了空悬的后位,平日里也一向以皇后的架子和气度来标榜自己,实则却心志不定手段平平,要不是有穆余清这个儿子恐怕早就在这宫里被人摆平了。 “薛二小姐,请。”彩月这么说着可连头都没有低一下。 薛亦晚也没办法,只得是跟了上去,她想着柳贵妃虽然气焰高,倒是也好敷衍,只要不犯了她的忌讳就好。 到了芳惜殿的花园内,薛亦晚一看柳贵妃身边坐着的女人就是眉头一皱。 这衣着娇艳眉眼妩媚的女人正是新晋的婉贵人,她看到了薛亦晚便是轻哼了一声,暗道这小贱人果然是变了样子,以往哪有这样的气度? 婉贵人眼底的厌恶自然没有逃过薛亦晚的眼睛,薛亦晚无奈地珉起了唇。 婉贵人是吏部尚书的嫡次女,没入宫的时候对穆余清爱慕不已,因着时常和自己作对。 怪不得柳贵妃非要召见自己,看来都是这婉贵人的意思了,只怕自己今天是难脱身了…… 第16章 这份大礼够重了吧? 行过礼,柳贵妃端着架子道:“婉贵人还真是说对了,亦晚果然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最难得的居然还秉承了薛家的医术,本宫可是见着了。” 婉贵人心里简直怒不可遏。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薛亦晚好过了,医术?这贱人原先不过是一个外室女,连庶女都不如! 从小养在荒郊野外能有什么医术啊?!能指名薛亦晚……那太子还真是瞎子! 心里这么想着,婉贵人更是怒火燃起,她眼睛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薛亦晚淡淡回道:“娘娘谬赞。” 婉贵人这时候却是起身上前不容分说地拉住了薛亦晚,娇声道:“亦晚的医术可是了不得,要不然怎么会被太子看中了?只怕日后能医好太子也是美事一桩。” 薛亦晚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想将自己捧到高处再狠狠摔死了,况且在柳贵妃面前提太子,这还真是要自己不得善终! 柳贵妃听她这么说果然变了脸,她对那占着东宫的废物太子可是不满已久,要是那位置腾出来不就是自己的儿子晋王的了?太子被医好的话自己还蹦跶个什么劲儿? 想着,柳贵妃脸色也冷了下来,“太子殿下这病让皇上很是头疼,太医院也是多年没个进展,本宫也很是担忧,亦晚到底年纪轻,恐怕……” 婉贵人见柳贵妃果然变了脸,心里一阵得意,继续娇笑道:“娘娘这可就是多虑了,薛家可是医门世家,不若,娘娘倒是亲自考一考她。” 薛亦晚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婉贵人的手,“臣女无才。” 婉贵人心里一阵冷哼,她要的就是薛亦晚无才无德落得个欺君之罪! 不等柳贵妃应声她就迫不及待道:“我这阵子总是觉得身子不适,不如就拿我来考一考亦晚好了。” 柳贵妃早就没了兴致,随口道:“如此也好。” 婉贵人刚要伸手,薛亦晚却是冷冷打断了她。 趁她失神的一瞬,薛亦晚看似不经意地在她身边用巧劲晃了晃衣袖,随后她才扭过头正色道:“贵人这病……似乎……” 见她说不上来,婉贵人脸上都透出了一丝喜色,她等的是薛亦晚承认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她不就是个废物庶女么?哪里懂诊治看病? 一个草包编造自己懂医术还要进宫献丑,她倒要看看薛亦晚是怎么死得! 看她连把脉都不知道,婉贵人心里一阵嘲笑,“哦?不知我这是什么病?” 见她装成这模样,薛亦晚垂眸掩住了眸中的冷意,随后也装作了一副极正色的模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连柳贵妃也起了疑心,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病?” 婉贵人鄙夷地暗中瞪了一眼薛亦晚,暗道她分明就是在装,安兰早就说过了薛亦晚对治病一窍不通。 她就不信这贱人还能在柳贵妃的面前耍花招,不管她说什么自己一口否定就是了。 薛亦晚却是后退了一步告罪道:“定是臣女天资愚钝,闻错了,贵人身子娇贵又怎么会用这凝落入香?” 听到凝落,柳贵妃眉头一皱,随后厉声斥责道:“薛亦晚你好大的胆子!胡言乱语!宫中怎么会有凝落?!” 婉贵人更是心里大大地得意起来,看来自己还真是一开始看错了,这贱人是变了,是比以前更蠢了!这种瞎话都扯得出来! 她装作委屈不堪的模样,立刻走到了柳贵妃的身边哽咽道:“娘娘,柔婉怎么会用这么下三滥的东西!娘娘为柔婉做主!以后柔婉怎么在宫里见人……” 薛亦晚倒是不慌不忙地望着婉贵人,她当然不会用这东西了,这东西恐怕只有烟花之地才会普遍,毕竟凝落是用来做避子汤的主要药材。 可自己方才闻到了她身上香料中用了苏合,这苏合味道雅致,可若是碰着了甘松,这味道很快就会偏了,再过不了一会儿……可就和凝落一模一样了。 还亏的自己在帕子上熏了甘松,薛亦晚唇边冷冷一勾,既然有人要让自己不好过,那就不白费了她这番心血。 不是要考自己的医术么?这份大礼够重了吧? 薛亦晚算着时间,屈膝惊惶道:“娘娘恕罪,臣女说错了,不是、一定不是凝落……” 这样子倒是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样子,婉贵人哪里想到她会这样说,气得脸都绿了,“薛亦晚!你什么意思?!” 这时候柳贵妃身边的贴身嬷嬷却是惊呼了一声,随后重重地推开了婉贵人,“娘娘小心!这还真是凝落啊!” 第17章 不是你能去的 柳贵妃不相信薛亦晚还能不相信自己的贴身嬷嬷么?她猛地后退了一步。 凝落不仅仅是害己,可还是个害人的东西啊,要是闻多了对女人都是大大的亏损。 婉贵人急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扑向了柳贵妃的腿,“娘娘!是这个贱人陷害我!我怎么会……” 婉贵人急得冷汗直下,可越出汗那味道就越浓,她脸上顿时惨白一片。 她本是要让薛亦晚那贱人出丑甚至受罚的,谁知道自己竟然被她陷害成了带毒之人!这该死的味道到底是怎么来的?! 柳贵妃眉头一皱躲开了婉贵人,厉声道:“来人!给本宫拖开她!给本宫宣太医来!” 听到柳贵妃的怒斥,婉贵人哪里禁得住惊吓,两眼一翻当即晕了过去。 很快太医就赶来了,这来的也是个太医院新选的太医,他一看这混乱不堪的花园就出了一头的冷汗。 柳贵妃想着婉贵人身上可能有凝落,又往后退了一步,薛亦晚却是没事人一般站在一旁,她可连碰都没碰到过婉贵人,谁能怀疑她去? “婉贵人身上这究竟是什么香?” 那太医被柳贵妃这一声质问吓得汗都掉了下来,他闻来闻去也是凝落的味道,只得是跪伏道:“回禀娘娘,这正是凝落……” “放肆!当真是大胆!来人!将婉贵人给本宫关起来好好闭门思过!” 婉贵人刚刚悠悠醒转就听到柳贵妃这话,吓得立刻撅了过去。 这时候树林掩映的角楼上,树影的遮蔽下,一身黑衣气势清华的穆君毅蓦地蹙起了一双剑眉,他凝视着正在理着衣袖没事人一般的薛亦晚。 他分明看见这女人动了手脚,可她居然连碰都没碰到就下了药? 这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望着静静站着的薛亦晚,微眯起了眸子,可怎么看都让他看不透…… 似乎觉得有道视线盯着自己,薛亦晚蓦地抬眸扫了一眼全场,却见众人都在对着地上的婉贵人指指点点。 是自己看错了?薛亦晚蹙了蹙眉,而风声掩盖下,一道身影快速地没入了树影中,很快就没了踪迹。 婉贵人很快就被人抬了下去,柳贵妃哪里还有赏花的兴致,她刚要转身就看到了一旁的薛亦晚。 薛亦晚知道她是坐不住了,上前行礼告退,“娘娘,臣女还要去面见皇上。” 柳贵妃瞥了眼她,“这件事本宫会亲口和皇上说。” 薛亦晚立刻会意,“亦晚只是来拜见娘娘的,其余一概不知。” 柳贵妃点点头,道:“彩月,送薛二小姐去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外,薛亦晚刚要上前却被人拦住了。 “小晚儿都没瞧见我,”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说不出的恣意。 “是你……你回来了?!”见到来人,薛亦晚眼前一亮。 眼前这个一身红色云纹长袍锦服的男人扯着一抹微笑,那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这笑意勾勒下,更衬得他鼻若悬梁,唇若涂丹,不带瑕疵的面容肤如凝脂。 薛亦晚望着这个前世的故人,旋即心里一暖。 宁王穆子越不同于其他皇子,因为母族被冠上了谋反的名头,小小年纪就被送去了封地洛州,难得回京都。 “怎么?小晚儿想我了?”穆子越笑意更浓,斜倚在一旁的柳树上,一身红衣更显朓达。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随后小心地看了眼两旁,沉声道:“胡闹,这可是宫里!” 她和穆子越相识还是因为儿时还住在庄子里的时候曾救下过被蛇咬伤的穆子越。 而前世自己替穆余清炼毒,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下自己的也是穆子越,虽然他看似纨绔邪气,可恐怕前世自己身边也唯有他是以真心对待自己的了。 薛亦晚咬了咬唇,有些无奈,比起毫无血缘的人,薛家又算什么? 穆子越不为所动地瞥了眼四周探视的目光,他毫无忌惮地扬唇一笑,“倒是让我吃惊,才两年不见,你的医术都能比得上太医了?” 薛亦晚瞥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 穆子越见她这神情,随即笑意微敛,“别胡闹,一会儿进了养心殿就推了去东宫这件事。”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薛亦晚抿了抿唇。 穆子越脸色一变,他从没见过薛亦晚这样的神情,他缓过神后正色道:“你不懂,东宫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异样,薛亦晚抬起了眸子,目光清澈中带着凝重,“东宫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第18章 推本宫回东宫 穆子越扭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但你必须听我的,东宫不能去!” 薛亦晚摇了摇头,“这是太子的意思。” “你见过他了?”穆子越眼眸微眯。 薛亦晚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刚要开口却听得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 “薛亦晚,你还不过来?” 身子一僵,薛亦晚一回头就看见了轮椅上稳坐着的穆君毅! 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阳光映照下锦服上头的暗绣竹纹熠熠生辉,只是他此刻脸色微沉着,黑色更衬得他冷冽了几分。 分明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透着一丝病态却也能冷得让人不敢直视,那双如墨的眸子虽无光华却更是透着寒气。 薛亦晚还没迈步就被穆子越挡在了身前,穆子越见到穆君毅的时候目中也是掩不住的惊疑。 虽然他不常在京都,可他也知道太子甚少迈出东宫一步,整日里卧病在床。 到底是长幼尊卑有别,穆子越拱手道:“子越见过皇兄。” 穆君毅垂眸,语气冷清不带丝毫温度,“三弟回来了。” 薛亦晚回过神,她心里咯噔了一声,难道这穆君毅还亲自出来逮自己?她低头道:“殿下,臣女还要面圣……” “不必了……”微风吹过,几缕墨发轻抚过肩际,穆君毅如墨的眸子盯着她。 蓦地一惊,薛亦晚抬眸便撞进了穆君毅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饶是知道他看不见,可薛亦晚还是忍不住心里一紧,目光中也下意识地添了几分戒备和警意。 穆君毅见她变了脸色,这才缓缓道:“本宫已经见过父皇,你直接随本宫回东宫便可。” 穆子越眉头微蹙,轻笑着开口道:“皇兄玩笑了,亦晚她年纪小,医术也不精,恐怕只会耽误皇兄的病情……” “我的病自有分寸。”穆君毅直接打断了他,望着穆子越眼中的怒意,穆君毅的眼眸也微微眯起。 还真是叫他意外,这女人和宁王也有不浅关系? “皇兄三思……”穆子越一反常态,声音也冷了下来。 “没有记错的话,我请的是薛家二小姐,并非宁王府的婢女。” 穆君毅唇畔勾着一抹极轻的笑意,却没有半点舒缓,气氛愈加冷凝。 穆子越一愣,太子一向对外寡言懦弱,什么时候也会这般说话了?还是为了薛亦晚…… 薛亦晚嗅到了浓烈的火药味,她轻咳了一声,早就知道了穆君毅不是如外表那样懦弱,她哪里还敢躲在穆子越的后面? “让宁王殿下费心了,亦晚自当尽力诊治太子殿下。” 还不等薛亦晚走到穆君毅的面前,穆君毅对身后推着轮椅的小太监抬了抬手,那小太监一愣,但还是放开手站到了一旁。 薛亦晚也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薛亦晚,本宫累了,还不推本宫回东宫?”穆君毅眉梢微扬,见这女人的脸上浮起错愕,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似乎这样逗弄她也很是有趣。 虽说太子不得宠,可他还是太子,一根手指头也就够碾死自己这没权势没地位的庶女了。 薛亦晚毫不畏惧地狠狠地瞪了穆君毅一眼,反正他看不见不是,但口中却是恭敬道:“是,臣女遵旨。” 穆君毅见她这样大胆,脸色都黑了一分。 而一旁的穆子越却是紧紧蹙起了眉,眸中疑色更浓。 薛亦晚回眸淡淡一笑,做了个让他放心的神情。 穆子越却是站在原地久久不动,望着前头推着轮椅而去的那抹纤细身影,渐渐攥紧了拳。 还没到时机,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迈入险境。 一旁一个宫女望着俊逸的宁王,红着脸弯下了腰柔媚一笑,胸前的春光都露了大半,“殿下,奴婢送您出宫。” 穆子越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蓄着一抹讽笑,他眼眸微眯,“佳人有约怎可不赴?只是跟着本王走了,恐怕就回不来这富贵门了。” 那宫女身子一僵,求饶道:“奴婢还要回芳惜殿做活儿。” 穆子越如弃蔽履一般推开了她,这样的货色也妄图安插到自己身边? 而此时,推着轮椅到了东宫门外,薛亦晚的气息已经乱了,她没好气地问道:“今日可以走正门了?” 穆君毅却是一转轮椅后猛地从轮椅上站起,还不等薛亦晚回过神就将她按在了那红木轮椅上。 薛亦晚摔在了轮椅上,吃痛地瞪大了眼睛,她真是疏忽了,这太子只是眼瞎又不是腿断了! 穆君毅将她圈在了双臂间,沉声道:“薛亦晚……倒是本宫小看了你。” 第19章 给本宫治病?! “我不需要殿下抬举我。”薛亦晚别过了脸不敢再去看那双眼眸,她声音同样清冷,“殿下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穆君毅握着轮椅的手都是一紧,修长的手指因为怒意而收紧,“本宫让你来治病,你说呢?” “殿下的病由太医院这么多国医圣手治了这么多年都治不好,我不过是个薛家的庶女而已。”薛亦晚撇了撇嘴。 “薛亦晚,你在考研本宫的耐心?”穆君毅制住了她的下巴。 薛亦晚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可却挣不开他,她抬起了眸子,目光清寒,随后却是快速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殿下的脉象很是不稳,最好还是不要动怒为好,殿下没有耐心,我却有的是耐心等殿下毒发。”薛亦晚淡淡说着,眸中没有一丝的惧意。 对峙了半晌,穆君毅沉着脸放开了手,这女人总是能轻易地惹怒自己,却还能淡然自若地坐着。 “你不怕本宫杀了你陪葬?”穆君毅一把拎起了薛亦晚,随后衣袍微动之际已经坐回了轮椅上,片刻后方才的情绪已经没了丝毫踪迹。 薛亦晚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男人是对自己妥协了? “殿下活得好好的,哪里用得着我来陪葬?”薛亦晚理了理乱了的衣角,“殿下不妨直言,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只要有所求那就谈的下去,薛亦晚眼眸一转盯住了他。 “替本宫解了毒,本宫还你自由。”穆君毅声音清冷,但掷地有声。 薛亦晚被他这话一堵脸都气红了几分,自己一不是奴仆二没有犯罪,谁要他大发慈悲赏自己自由了? 的确是没办法脱身,解毒便解毒了,但要真没有好处那还是亏大了…… 薛亦晚突然想到了那天在院墙上看的那出春宫,那时候的春药可是顶级的,其中的香料和药材都是极难得的好东西! 她淡淡道:“既然太子殿下让我出诊,这诊金……” “随你开口。”穆君毅见她提到诊金也来了兴趣,这女人是外室女出身,如今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庶女罢了,她自然是缺银子的。 “不知道上回殿下所用的春药能不能当做定金?” 薛亦晚这话刚落下,穆君毅脸一沉,“放肆!”这女人到底有多大胆?! “那春药所用的药材可以入药,对替殿下解毒也有用处。”薛亦晚一板一眼地说着。 穆君毅的脸愈加阴沉,“你用这种药给本宫治病?” 薛亦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后斩钉截铁道:“殿下既然请我来诊治就该信任我,不然殿下杀了我了事也好,不信我的话反正我也治不了殿下。” “你……”穆君毅握着扶手的手指一紧。 薛亦晚轻咳了一声,“这笔买卖殿下也不亏本,那药一次也用不完,肯定还有剩下的,不过我这里提炼解药的药材却是极难得的。” “薛亦晚,推本宫回去。”穆君毅直接打断了她。 薛亦晚一怔,他什么意思? “不证明给本宫看……本宫凭什么信你?”穆君毅眼眸深远地望了眼东宫的大门。 薛亦晚这才明白他是答应了,她心里略松了一口气,推着穆君毅便进了东宫。 一迈进东宫薛亦晚便是猛地蹙起了秀眉,鼻尖环绕着的若有若无的味道让她心里大震。 这……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她下意识地放开轮椅,凝神细细闻了一遍,目光也四下望了起来。 “殿下,这里……”薛亦晚皱起了眉要问,可还没说完就被穆君毅一把抓住了手! 随后穆君毅一个用力,薛亦晚整个人都倒在了他身上。 穆君毅身上那淡淡的药香瞬间冲刷掉了薛亦晚鼻尖环绕着的那股毒草的味道。 “你做什……么!”薛亦晚话音未落已经被他紧紧捂住了嘴。 第20章 晋王求见 唇掰几乎擦过薛亦晚的耳垂,穆君毅的气息透着几分药香,声音冷冽而低沉,“有人在盯着。” 薛亦晚绷紧了身子,比起有没有人监视,她此刻更忍不了的是穆君毅对自己的桎梏! 当她听到瓦片细微的响动后,穆君毅这才一把推开了她,薛亦晚一个踉跄后撞在了一颗梧桐树上。 还不等她开口就看到早上那位服侍自己的林嬷嬷已经上前来推着轮椅往前去了。 “你还不过来?” 穆君毅头也没回,只是清冷的声音随着风声撞进薛亦晚的耳中。 薛亦晚望了眼方才那地方,已经没了丝毫异样,她想到穆君毅的反应分明是知道有人会来一样。 看了眼楼宇巍峨却透着冷清的东宫,薛亦晚眸中愈加凝重,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门,最终心里一横迈步追上了穆君毅。 进了主殿的内殿,林嬷嬷躬身退下,她看了眼门外的薛亦晚含笑道:“薛小姐要用什么午膳?” 薛亦晚哪有心情想着午膳,她回以一笑,“有劳嬷嬷了,清粥即可。” 林嬷嬷点头要退下。 “嬷嬷等一等,殿下的饮食单子可以让我过目么?”薛亦晚想到了在院子里闻到的疑似毒草的味道,心里更是怀疑起来。 林嬷嬷望了眼里头端坐着的穆君毅。 穆君毅微微颔首,目光却是落在了一脸凝重的薛亦晚身上,方才这女人是察觉到了? 林嬷嬷这才应了,躬身退了下去。 薛亦晚迈进了内殿,打量着脸色又白了一些的穆君毅,很显然他身体里的毒性被勾了出来。 望了眼一旁的铜盆,薛亦晚用自己的帕子在水中搅了搅,直到那帕子上的甘松味道浅了,随后将袖袋里的一颗药丸按在了帕子里,直到那帕子都被染成了褐色。 “刚才……你是不想让我说出来?”薛亦晚一把将那染了药汁的帕子敷在了穆君毅的额头,药汁流淌在他无暇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的褐色痕迹。 穆君毅蹙着的眉缓缓舒展开了,他闻到了这药味儿,和昨日这女人让自己服用的药味道相仿。 “你想说什么?院子里有毒?”穆君毅如墨般的眸子扫过她的脸,最终定格在她略显清冷的眉宇间。 薛亦晚一怔,手里的帕子不经意间已经被他扯了去,随手放在了案桌上。 看着他优雅从容地摸索到案桌旁另一块帕子,将面颊上的药汁擦拭干净,薛亦晚几乎很难将他和那个动不动挟制自己的穆君毅联系起来。 “幔帐左后方的窗子,你可以打开看一看。”穆君毅微微合上了眸子。 薛亦晚不明白却还是按他的说法打开了那扇窗,一打开她便黑了脸,随后猛地关紧了窗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你不能继续住在这里!” 穆君毅脸色丝毫未变,语气清冽没有丝毫温度,“本宫八岁便被送到这里,已经住了十五年。” “可这地方处处都是毒草!你不是太子么?你……”薛亦晚猛地住了口,她在穆君毅的面前提太子?这个太子身份不就是一个笑话么? 穆君毅无动于衷一般缓缓站起身,“这些毒草活着,本宫就能活着,你懂么?” 薛亦晚心里一沉,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后退了半步,警戒地望着穆君毅。 “本宫对你的命暂且不感兴趣,只是近来本宫毒发的时间乱了,昨日你的药延缓了毒发。” 穆君毅神色一凛,“这些毒草并非北均之物,甚至两两相克制衡。” 薛亦晚望着他无奈地撇了撇嘴角,这东宫真是一个坑,一个天坑! 又不能毁了这些毒草还要诊治这个不知道中了多少毒的太子,还得配合他演戏不能声张,北均哪位大夫活得如此窝囊? 她刚要开口,外头却传来了通报声。 “启禀殿下,晋王求见!” 薛亦晚身子一僵几乎是撞在了身后的窗沿上,穆余清来了? 第21章 当然严重 穆君毅想到了那日听见的话,嘴角勾了勾,旋即风轻云淡地坐回了案桌后,“请进来。” 薛亦晚眉头一皱,“你先派人送我出宫!” “急什么?本宫倒也好奇,晋王究竟为了什么而来。”穆君毅指了指一旁的圈椅,“坐。” 薛亦晚见他目含深意,立刻就想到了那日在宫中被他挟持的事情,穆余清和薛安兰说的话穆君毅想必是都听见了吧? 所以他现在是要嘲讽自己? 反正自己是奉了圣旨前来治病的,薛亦晚沉着脸一甩衣袖,干脆地坐了下来,“恭敬不如从命。” 穆君毅望着她嘴硬的模样,倒也没有浮起怒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眉梢地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进了内殿,穆余清一眼便望见了坐在穆君毅左手边的薛亦晚,他立刻换了一副怜惜的模样,目光中带着以往固有的温和。 谁都知道这东宫来不得,况且是来给太子治病这种苦差?自己若是将薛亦晚救走,她必定是心生感激的。 “余清见过皇兄。”穆余清虽然是如今风头无二的皇子,今儿见了太子依旧是尊卑有别,这面子情还是得给。 薛亦晚碍着身份还是起身行了一礼,只是没看穆余清分毫就自顾自地坐了回去。 “我这里也冷清的很……”穆君毅轻咳了几声,“二弟来这里所为何事?” “皇兄多虑了,余清理当来探视皇兄的病情。”他说着目光已经移到了薛亦晚的身上,可堆了一脸的柔情却见没有丝毫回应,他面色一怔,浮起尴尬。 “听闻皇兄传了晚儿来东宫诊治……薛家家主医术过人,可却没有听说过晚儿的医术,皇兄未免太过草率。” “我的事情我自有决断,有劳二弟挂心了。”穆君毅听他极亲昵地唤着晚儿,眉头极轻地蹙了一下,像是有些刺耳。 “皇兄能否让余清单独见一见晚儿?”穆余清有些急了,本来看见自己就一脸羞怯的薛亦晚居然像是转了个性子! 全大周有多少女子对自己芳心暗许,她不过是个没身份的庶女,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这不可能! 不等穆君毅开口,薛亦晚眼神撇了过去,望着他如前世一般堆着满脸的温柔自己,忍着心里的恶心和愤恨薛亦晚悠然起身。 “有劳殿下关心,只是替太子医治是臣女奉了圣旨依旨行事,殿下若是有异议应当去向皇上请旨,臣女还要行医,恕不能从命了。” “晚儿……” “殿下,臣女担当不起。”她冷冷眯起了眸子,自己一天一个时辰一分一毫也不想再和这男人沾上一点关系,这一世她只想亲手折断他的羽翼,送他下地狱! “你……”穆余清脸色一僵,他自诩身份和容貌皆是上上乘的,何时受过这般的冷落。 可想到薛亦晚手中的毒纲他只得是奋力忍耐下来。“本王只想和你说说话。” 薛亦晚皱起了一双秀眉,唇畔的笑意更加讽刺。 她用手指头也想得出来,穆余清是要帮自己逃出这东宫然后借此让自己死心塌地为他铺路相信他的甜言沐浴,最后利用自己手中的毒纲为他谋划这天下。 可惜,愚不可及的那个自己已经被杀死在了前世,这一世再犯蠢的话如何对得起这浴火重生? “殿下,臣女还要为太子医治。”她说完便果决地移开了目光,完美的侧脸都染上了一丝寒霜。 “本宫乏了,来人,送客。”穆君毅微微垂下眼帘。 这时候要是穆君毅让自己也走那不就撞上穆余清了? 薛亦晚眼眸一转,不等穆君毅再开口直接起身走到了他面前,一脸凝重道:“太子殿下脸色极差,想必是犯病了,臣女这就替太子医治!” 穆余清见她丝毫不看自己,最终沉着脸甩袖而去。 等到穆余清走后薛亦晚才舒了一口气,她暂时还不想和他撕破脸,毕竟自己还没有这个能耐。 穆君毅细细打量着她,最后不轻不重地开口道:“本宫犯得病严重否?” “严重,当然严重!”薛亦晚讪讪一笑。 “那你今日便留在东宫守着。”穆君毅合上了眼眸,语气淡然。 第22章 跟本宫走 得了吩咐,林嬷嬷极快地亲自去了薛家通报。 毕竟是太子的吩咐,薛家也只得要收拾薛亦晚的衣物送来,倒是林嬷嬷含笑婉拒了,她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薛亦晚屋里那些东西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 想到太子对薛亦晚的态度,林嬷嬷心里也推测起来,她自然是知道的,原先那个太子妃就是个摆在东宫的眼线,太子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若是真要娶个能对太子的有益的太子妃,这个才貌双绝、进退有度的薛家庶女倒是很合她的意,只是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回到东宫后,林嬷嬷将薛亦晚安排在了主殿东面的东偏殿,也是离主殿最近的一处。 里头已经安置地极为幽静素雅,衣柜里都摆满了各个款式的衣裳,皆不是宫装,一看就是刻意为自己准备了。 薛亦晚谢过了林嬷嬷。 “薛小姐不必客气。”林嬷嬷恭敬地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这东宫根本就是个毒坊! 薛亦晚关紧了窗子还是觉得那些味道隐隐环绕着自己,她服下了一刻丹药后又用热水融了几颗丹药,将那水将窗子的缝隙都洒了一遍。 入夜,东宫就更加阴森可怖了,送晚膳进来的丫鬟放下食盒就要走,薛亦晚揽住了她。 “你们殿下在做什么?”她不相信穆君毅只想让她呆在这里吃好喝好。 那丫鬟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奴婢不知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一到夜里就没人能接近得了主殿……” 薛亦晚眉头一皱,“殿下的吩咐?” 那丫鬟却是慌慌忙忙地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说完便逃一般地离开了这屋子。 薛亦晚全然没有胃口地坐在了圈椅上,虽然不是冬夜,可屋子外头连鸟鸣或是虫声都没有,那些毒草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东宫笼罩起来。 寂静中夜色也被渲染地更浓…… 死寂中带着讶异的沉闷,薛亦晚吹灭了灯盘腿坐在床上,丝毫不敢沉睡。 极轻的吱呀声让她猛地睁开了眸子,有人! 拔下了手中的发簪后她轻轻往后退到了床头,呼吸也急促起来,或许自己贸贸然来到东宫还真是不吉利…… 当她看到一个黑影慢慢接近幔帐时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幔帐一掀,同时薛亦晚身子一闪,手中淬了迷药的发簪用尽力气朝前扎去! 可她蓦地手腕一疼,随后整个人都被压迫着似乎是要钉在床柱上,背脊被床柱上雕刻着的精致走兽硌得生疼。 倒吸了一声,她手中的发簪也被人抽走了! “迷药?薛亦晚,本宫是不是该庆幸你没有淬了剧毒?” 黑暗中穆君毅的声音显得更加冷清了,这时候在这场景中更是让薛亦晚如坠冰窖。 “是你?!”薛亦晚挣扎起来可却完全挣脱不开,她无奈地停住了动作,接受了自己比这个百病缠身的瞎子弱多了的事实。 “深更半夜闯进别人的屋子,太子殿下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薛亦晚毫不留情地嘲讽。 “这东宫何处不是本宫的地方?”穆君毅将那发簪丢在了一旁,随后松开了薛亦晚,不带丝毫商量的语气道:“跟本宫走。” 薛亦晚还没来得及绾起发就被他一把扯着下了床,“你做什么?!” 很快她意识到现在是一个瞎子拉着她在黑漆漆的内殿跑,她很难适应这样的黑暗,但她却发觉穆君毅的步伐极其稳健,和白日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你慢一点!会撞墙的!”薛亦晚几次都差点撞在柱子上。 穆君毅嫌她这般拖延了速度,干脆蓦然转身伸手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廊柱上,在她耳畔沉声道:“想活命便闭上你的嘴。” 薛亦晚望了望四下寂静的夜色,恐怕自己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自己,再说凭着他太子殿下一句话什么罪大恶极的帽子不能给自己戴上? “你先告诉我要去……”话还没说完薛亦晚已经身子一轻,她猛地睁大了眼睛,望着近在眼前的那张放大了许多却仍然极俊美极冰寒的脸。 闻到他气息间带着的药香味,她吓得几乎白了脸,这男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 “闭嘴。”穆君毅眸中带着一丝凝重,见怀中这女人珉唇不语,这才纵身踩在了围栏上,随后一个起落便朝着屋檐的走向往前疾行了…… 第23章 让她去 薛亦晚还没有回过神就被一阵呼啸而来的风声猛地灌进了耳中! 他一个瞎子也敢这么放肆?! 可已经来不及再想其他了,很快薛亦晚已经几乎是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这种没有支撑肆意被风冲击的感觉让她就像是回到了前世百般被折辱和磋磨的地牢,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她! 她猛地一颤,只能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将自己尽可能地蜷缩起来,最后甚至是勾住了穆君毅的脖子…… 感受到怀里这小人儿的动作,他甚至感受到她的颤意,这女人终于知道害怕了?他蓦地想到了自己那晚在薛家后院看到的如同鬼魅般倔强的身影。 他蹙了蹙眉,渐渐放缓了速度,但仍然是如同夜色中掠过的影子。 等到他停下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他低头望着怀中蜷缩着的小人,如同慵懒而恣意的猫,又带着无时无刻不有的戒备。 “殿下!那人撑不住了!”直面而来的男人正是暗卫首领任寒,他一身窄袖黑衣,俨然普通的侍卫打扮。 薛亦晚也猛地清醒了,她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勾住了穆君毅的脖子,她猛地松开手。 穆君毅感受到怀中的异样,也蓦地松开了手,薛亦晚这么一摔才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任寒尴尬地低下了头,他从没想到殿下会带个女人来这密牢! “不必忌讳,这是本宫带来的郎中而已。”穆君毅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甚至冷冽地屹立在原地,甚至自顾自地理了理皱了的衣袖。 薛亦晚爬起来后也在不住地张望和观察,听到穆君毅这么说她皱了皱眉,“殿下让我来这里做什么?” 穆君毅抬了抬手,一旁一个暗卫抬来了轮椅,他惬意地坐在了轮椅上,那暗卫刚要动手去推却见他的手没有放下,那暗卫立刻顿住了步子。 “跟本宫进去。”这句话是对着薛亦晚说的,薛亦晚看着没人敢上前去推他,她咬了咬牙。 这男人不是看不见还敢带着自己飞檐走壁么?还坐什么轮椅?!瞎折腾什么?! 她心中腹诽可面上却是不敢忤逆,才到门口而已,她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这地方瞧着荒凉,可却透着阴森。 推着轮椅,薛亦晚步子更加沉重了,她没有丝毫地松懈,几乎是一花一草都在眼前和鼻尖过了一遍。 跟着那个之前来迎的侍卫往前走,直到迈进一间石屋薛亦晚这才了然,眼前这昏暗的地方是牢房! “殿下带我来地牢?”薛亦晚前世便是受尽了牢狱之辱,她看着这些守着牢房的人,立刻就在心里警戒起来,这里的人一个个都不是狱卒的打扮,恐怕这地方不简单…… “这是本宫设下的密牢。”穆君毅声音清冷,在铁链铮铮声中像是刀光剑影一般透着威慑。 薛亦晚口鼻间皆是血腥味,像是要不住地勾起前世那番屈辱的记忆,她强压下了所有的情绪,脚步也沉稳起来。 “就是这里。”任寒看了眼里头血肉模糊的一团人影,皱了皱眉头,“殿下,这人前两日嘴硬得很,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成了这模样!” 还不等穆君毅开口,薛亦晚猛地蹙起了眉,“他毒发了!” 任寒焦头烂额一般出了一层冷汗,“可他进来的时候就全身都搜遍了,怎么会藏毒?!” 顾不得这人不成人形的样子,薛亦晚沉声道:“开门,我要确诊。” 任寒望了眼一旁目光深沉的穆君毅,“殿下……” “让她去。”早在薛亦晚开口时,穆君毅的目光便化作了一抹惊叹。 第24章 还不动手? 哐当一声,那铁链落地声在石壁间回荡。 薛亦晚也不嫌弃牢中的恶臭,她疾步到了那人的身后,随后拔出了发间仅剩的一根银簪。 如瀑的发披散下来,滑落下肩际,最后停在了她的脸颊旁,衬托着她因为认真而显得清冷的侧脸。 将银簪利落地插进了这人的死穴中,果然溢出了黑血,她拔出了那支银簪,见那上头已经乌黑一片。 死穴是最晚会弥漫到的穴位,这人已经没救了。 她起身摇了摇头,正色的模样连任寒都看痴了一瞬。 任寒方才一直没敢抬头看,现在才发现这女人容貌绝色,青丝披散透着妖冶。 薛亦晚开口道:“他没救了,这毒已经侵入心脏了,恐怕只有一个时辰了。” 这声音让任寒猛地回过神,他咒骂道:“该死的!这是最后一个了!” 原来是捉住的活口?还是最后一个?望向沉着脸的穆君毅,薛亦晚眼眸一转。 她淡淡道:“虽然救不活,但我能让他清醒过来。” 穆君毅沉吟片刻,“你还想要什么?” 薛亦晚自然不蠢,一个势力足够私设密牢的太子会是那个人人口中懦弱无用的病秧子药罐子么?她微眯着眸子打量起了穆君毅。 凭着自己的力量要想在北均立足都很是困难,但眼前这穆君毅让她心里起了涟漪,若是自己能探一探穆君毅的底…… “殿下若能欠我一件事,我立刻便救他,不然等到殿下找到合适的郎中,想必这人已经一命呜呼了。”薛亦晚有足够的自信来谈这笔交易。 在“毒”字上她前世便未遇敌手。 任寒吓得后退了一步,一个郎中也敢和殿下谈条件了?还一件事……杀人放火也就罢了,万一这件事触及殿下根本呢? 穆君毅也盯紧了她的眼眸,知道他看不见,薛亦晚毫不在乎地把玩着手中的银簪,用帕子擦拭了干净上头的污血,随后一双清亮的眸望向了穆君毅。 “除了放你走,其他依你所言。”穆君毅脸色未变,倒是任寒吓得一个哆嗦。 这样子还不发怒,这还是殿下么?就为了一个将死的细作?打死他任寒也不相信跟了十几年的主子会答应这件事! “殿下三思!” 任寒还要再说,薛亦晚却是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家主子想了这么久,十思也该结束了,再不去找药来,你家主子即便是答应了我也救不了这人了。” 任寒气得一噎,穆君毅抬了抬手,“任寒,按她的吩咐做。” 薛亦晚嘴角微扬,将几味极难见的药材报了个遍,任寒倒是没有概念,穆君毅却是眉头动了动。 从小就在药材堆里活下来,穆君毅对药材毫不生疏。 任寒出去后,穆君毅声音微寒,“若是办不到,本宫治你何罪?” 薛亦晚毫无惧色,她用那根银簪随手绾起了一头青丝,扯出一抹极轻的笑,“不相信我的话殿下就不会让人去取那些药了,想必殿下比我还清楚那些药的价值。” 都是御用的珍品,拿来救一个重犯,也是够疯狂的。 穆君毅眸中闪过一丝异样,这个女人让他如何也看不透,每当觉得掌握了她的性子,下一刻总是让自己意外。 “等药到了,本宫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穆君毅说完便吩咐人推着轮椅退到了不远处的红木高几旁,上头的茶盏中清香氤氲,冲淡开这牢中的血腥味。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任寒就回来了,他将一大包的药都放在了薛亦晚眼前的小几上。 薛亦晚查验了一番,果然全是上上等的珍品,以往在晋王府都没有这些好东西! 再次扫了眼穆君毅,她心中大震,世人眼中的无用废物却是暗藏玄机,前世一世她都是密切关注朝中动静的,可都没有太子的任何异样消息……这太子当真邪乎! “还不动手?”穆君毅看到她眼底的审视,手中的杯盏稳稳地放下了案桌上,没有溅起丝毫水花。 第25章 可笑 根本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些名贵的药材也并非个个都要入药。 薛亦晚用烛光熏烤着其中几味药材,随后将银簪混着药性扎进了这人的几大穴位中,封住了毒性的流转。 随后薛亦晚取出了袖中的瓷瓶,为了快速渗透她直接用匕首划开了这人脖子上不重要的部位,随后将瓷瓶中的药汁倒了上去。 这人本就血人一般,但渐渐地也开始扭动起来。 “捆住他!”薛亦晚厉声的吩咐将任寒也震住了。 任寒连忙上前用绳索捆紧了这人,随后薛亦晚用扎了他几个穴位,等到结束了施针她已经额前布了一层密汗,几缕发丝站在脸颊上,衬出她面容的白皙如玉。 “可以了。”她认真起来一丝不苟的神情尽入了穆君毅幽深的眼底,他居然也晃了神。 下面就是审讯了,薛亦晚退到了牢房外头,望向了穆君毅。 任寒几乎是狂喜起来,“还好没死……” 薛亦晚凉凉一笑,能受尽折磨还想方设法毒死自己,这人就算是几天几夜想必也不会招吧? 一旁的暗卫刚想去推轮椅,穆君毅却是微微沉了脸,“薛亦晚,推本宫过去。” 薛亦晚看好戏的脸都是一僵,到底人在屋檐下,她抿了抿唇还是退了穆君毅到了那被捆成粽子的血人面前。 “我呸!有种你们杀了老子!老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已经全然恢复了意识,他只恨自己没有直接用嘴里见血封喉的剧毒! 穆君毅冷哼了一声,连薛亦晚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你以为嘴硬就能瞒过去?”穆君毅轻笑着理了理一尘不染的衣袖。 那人紧闭着眼睛,一口咬死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任寒气得要拔剑。 穆君毅微抬了抬手,“你要他称心如意?在这地方还没有人能痛痛快快地死。” 任寒连忙收起了剑,“殿下恕罪。” “我就不信你这瞎子还能干什么!你抓老子有什么用!老子就是死了也要看你这个废物瞎子死无葬身之地!太子?我呸!”那人咬的牙根咯吱咯吱响。 薛亦晚只是微皱了皱眉,她只能望见穆君毅没有丝毫动静的背影,他坐在轮椅上稳如磬石,一身黑衣透着上位者的威仪。 “断他一指。”穆君毅开口却是这么轻飘飘的刑罚,连薛亦晚都是一愣,她在牢中时什么狠厉的刑罚没有见识过? 任寒毫不犹豫地砍断了那人的食指,直到收剑入鞘不到片刻的功夫。 一声惊呼很快响起,但那人却是一口吐出了嘴里的血沫,笑得狰狞,“废物!老子爽得很!” “断指的伤口上就下方才的毒。”穆君毅的声音仍然没有丝毫涟漪,可薛亦晚却是一阵恶寒。 这男人阴狠起来一点也不手软!这人的几大脉位都被金针封住,现在下毒就只能无比清醒地享受那滋味了…… 果然片刻后那人就痛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绳索紧缚下他动弹不得,张口就要咬舌,却被任寒一把卸了下巴。 “还不肯招?”穆君毅声音轻缓,丝毫不带急切。 那人一双充血的眼睛狠狠瞪着穆君毅,嘴里模糊不清地骂着。 “再断他一指。” …… 等到十指皆断都上了那毒,那人终于变了脸色,他忍耐不住了,这时候只怕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招……” 穆君毅微抬眼眸,对薛亦晚道:“替他压下毒性。” 薛亦晚无奈,上前用金针封住了他的知觉,反正是将死之人了。 “说,何人指使?”穆君毅目光冷冷地撇着他。 他却是喘了几口气,阴笑道:“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再死一次?” 穆君毅看了眼薛亦晚的方向,薛亦晚一怔,随后会意,穆君毅是要让自己继续办这件事…… 还好早就有后招,薛亦晚对那血人冷冷一笑,“看来你倒是藏毒的高手,只是你喉咙都咽不下唾沫了,这封着的毒只怕你咬碎了满嘴的牙也无济于事。” 意识到他口中藏着毒,她早已经封住了这男人的喉间穴位。 任寒见地上那人神情反常,心里一惊,任寒刚要阻止薛亦晚说话,穆君毅却是抬手止住了他。 那人听了薛亦晚的话猛地一变脸色,可还是咬着牙不肯就范。 薛亦晚凉凉一叹,声音也冷了下来,“可笑,这么一点九叶钩藤就给你这样的底气了?” “我不信!”那人更是黑了脸,几乎恨得肝胆俱裂,不可能!这不可能!这女人怎么会知道?! 第26章 出事了! 等到那人招供已经是后半夜了,折腾了这么大半宿,薛亦晚连推轮椅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想到出去的时候穆君毅却没有再坐那轮椅。 “薛亦晚。”出了牢房,穆君毅背对着薛亦晚停住了步子。 清新的空气让薛亦晚压下了胸闷,她听到穆君毅开口便猛地抬起了头。 “跟本宫回去。”他不等薛亦晚有回应再次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随后横抱起便纵身跃进了夜色中。 身后的任寒眼睛都看直了…… 回到东偏殿,薛亦晚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顺势坐在了窗边的圈椅上,咬着唇定住了心神。 “定金,明日会送来。”说完窗子一动,片刻后再没了动静。 等到薛亦晚回过神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若有若无的一阵药香,是穆君毅身上特有的味道。 定金?薛亦晚久久才回过神,原来是那自己讨要的顶级春药! 总算这男人有点良心,薛亦晚一口喝下了桌上杯盏里凉透了的清茶,又坐了片刻,这才缓过神。 第二日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直到她起身都无人敢来叨扰。 猛地睁开眸子,薛亦晚一下子坐了起来,扯着薄薄的锦被,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又一次彻底从梦魇中清醒过来。 自己在十五岁那年,现在被困在东宫…… “小姐起身了?”一个娇憨的声音响起在殿内,柔和了寂静的锋利。 薛亦晚望着这个人如其声的小宫女,这才缓过了神。 那小宫女眨了眨眼睛,笑得梨涡突显,“小姐,已经晌午了,是吃早饭还是午饭?” 薛亦晚一怔,“已经晌午了?”她跌跌撞撞就要下床。 “哎!小姐!奴婢来伺候!不然林嬷嬷会罚奴婢读书写字的!” 这小宫女的话惹得薛亦晚脸色一僵,东宫的下人还真是特别。 任由她伺候着,等到薛亦晚换好衣裳梳洗好已经过了午时,她匆忙用了几口粥就出了屋子,她要趁着阳光最强的时候收集那些毒草。 虽说她现在不急着和穆君毅划清界限,可没有安身立命的资本,他凭什么和自己谈条件? 她要一一解开这些毒草之间的制衡关系。 没想到她刚弯腰凝神寻着毒草的时候就遇到了前来通报的林嬷嬷。 林嬷嬷依旧是恭敬的模样,“薛二小姐,薛家来了人,在前殿的花厅候着。” 薛亦晚眉头一皱立刻放下了手中一株毒草,她起身道:“我就去。” 能进宫的无非是被传召的薛正平和偶尔来寻宫妃的薛安兰,不管是谁都没有好事…… 等到进了花厅,薛亦晚果然瞧见了一脸急色的薛正平,他一见薛亦晚几乎是扑了上来,“出事了!出大事了!晚儿快替父亲想想办法啊!” 薛亦晚本就因为昨晚一事晕乎着,被他一推差点栽倒。 林嬷嬷不动声色地扶住了薛亦晚,含笑道:“薛太医,如今薛二小姐在东宫替太子殿下医治,虽无官职却也是正经地奉皇命行事,若是薛家一些琐碎家事还是交由薛夫人吧。” 这一言堵得薛正平几乎白了脸,的确如此,若说是家事应当是主母把持,若不是家事那就更加轮不到一个庶女说话了。 “嬷嬷过虑了……这是我们薛家的家事……”薛正平被她的话顶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随后想着这是东宫,他这才挺直了腰杆。 更何况没有出事的话他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地亲自来找薛亦晚么? 第27章 踏平薛家 薛亦晚回身谢道:“多谢嬷嬷,这件事亦晚自行解决便是,殿下那里亦晚很快就会过去。” 她这么说也是用太子来压薛正平,她也不想这个时候被薛正平指派上什么糟心的事情。 林嬷嬷会意,躬身退下。 薛正平不耐地瞪了眼林嬷嬷,这才回身来盯紧了薛亦晚,急声道:“出事了!出事了!上回你给父亲的方子出事了!骠骑大将军李赫的嫡子已经昏迷不醒了!” 薛亦晚眉头一皱,以往她都是根据薛正平的要求抄下毒方,她怎么会知道这人如何会昏迷不醒? “父亲,亦晚并未见过李将军之子,实在是不知他如何会昏迷不醒。”薛亦晚也不傻,她不想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还惹祸上身。 薛正平脸色一僵,想到门口团团围着的精兵,他再装不出慈祥来了。 “是你给的方子出了错,这事情你怎么能脱得了干系?现在李将军带了五百人围住了薛家,你以为躲在东宫就没事了?!” 薛正平脸一沉,“和我走,要是治不好少将军你这条命为父也保不住!” 已经推了自己做替罪羊?薛亦晚眸中的讽意一闪而过。 此时的薛府的确已经一团混乱了,本就是惹人注目的新贵,这一下子被官兵围住更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车子停下后薛正平急切地下了车,随后他赶到后头一辆小车面前,一把扯开了车帘,“还不快和我去见李将军!” 薛亦晚蹙了蹙眉,面容冷清地起身下了马车,可刚进了门她就听到了一声厉声的呼喊。 “不孝女!你还舍得回来?!要不是你乱开方子医错了,我们薛家的门风也不会被你毁了!” 陈氏这时候哪里还能有主母的风范,她一向把持薛府中馈,托了薛家的福又成了能和官宦夫人打交道的上等人,何时受过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委屈? 薛安兰更是怒不可遏,现在薛家最恨薛亦晚的无非是她了,她几步走上前,怒斥道:“薛亦晚!你简直是个丧门星!你这个废物想要薛家给你陪葬?!” 薛正平脸色不好看了,他虽然对外称这全是薛亦晚开的方子,可他心里却是很清楚这里头薛亦晚究竟占了多大的责任。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薛正平的脸一沉,随后他看了眼薛亦晚,“还不和我走?” 薛安兰一把扯住了薛亦晚的衣袖,“爹!你让她去见李将军,万一给我们薛家招来什么祸患……” 薛亦晚目光蓦地一沉,她伸手重重地拂去了薛安兰的手,“既然长姐这么想,难不成长姐愿意去摆平此事?” 薛安兰一噎,虽然生于医门可她自诩嫡女出身以后也是要高嫁的,哪会自降身份去学医做个郎中? 薛正平的目光一寒,陈氏只得是拉住了还要再说话的薛安兰,示意她闭嘴。 李赫此刻正手执长鞭恶狠狠地站在前厅,前头跪了好几个薛家医馆的坐馆大夫,一个个都颤抖着跪伏在地上。 “再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就派兵踏平你薛家为我儿报仇!”李赫是当今太后的表侄,也能和皇亲国戚沾着一点边儿,向来嚣张跋扈。 薛正平听到这话几乎是腿一软,他费尽心机才将薛家发展成今日这个样子啊! 要是真的就这么毁了,他怎么甘心?!他还要追求权势地位,他还没享受过大富大贵! “李将军手下留情!”薛正平战战兢兢地冲进了花厅,“下官已经带了亦晚来,这方子是她开的,她一定有办法!” 第28章 她疯了不成?! 李赫望了眼薛正平身后站着的清丽美人更是黑了脸,这长得花瓶一样的蠢货女人开药害了他最宠爱的儿子?! “你这贱人倒是胆大包天!要是治不好我儿,我要你整个薛家陪葬!” 李赫怒不可遏,那长鞭直指薛亦晚的脸,恨不得直接挥上去。 这时候薛正平哪里还敢开口,他畏畏缩缩地站到了一旁,毕恭毕敬地躬身请罪。 薛亦晚无奈地蹙起了眉,看来这件事指望不上薛家了,况且用自己的毒方若是出了差错是极麻烦的。 这么一来也只有自己去走一趟了,她可不想这个时候就跟薛家一起完蛋。 清冷的目光如冰一般,薛亦晚没有丝毫畏惧,直面着李赫冷声道:“将军若是当真为了自己的儿子好就不该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李赫瞪着一双怒气腾腾的眼睛怒吼道:“你什么意思?!” “若是李将军是来为令郎找陪葬的,我薛亦晚无话可说,若不是,那就别耽误了,即刻让我去医治。”薛亦晚正色凛然的目光让身为一介武将的李赫都一愣。 “你……” “还不走?”薛亦晚径直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一旁的薛正平也僵着背脊抬起了头,他错愕地望向了背影纤细却脚步极稳的薛亦晚。 这还是当年随口哄骗就能感恩戴德的薛亦晚么?一阵突兀的危机感让薛正平攥紧了拳。 东宫中,任寒疾步而入,皱着眉将薛家和李家的事禀报了一遍。 而此时坐在案桌后的男人却慵懒地斜倚在椅背上,略眯着一双如墨的眼睛,手中优雅而随意地把玩着青玉镇纸。 “本宫想用她,也得试试她的能耐如何,先别插手,派人盯紧了。”穆君毅修长的手指一翻,那青玉镇纸已经稳稳地落在了桌面上。 任寒躬身应了,这才退出去。 很快薛亦晚就到了将军府,躺在床上重病昏迷的事李赫最宠爱的嫡子李成元,他小麦色的皮肤此刻已经透着一丝青紫了,很显然气息也越加不妙了。 薛亦晚刚要迈步就脚步一顿,她错愕地睁大了眸子!那屏风旁竟然堆着几具尸体,还都是郎中的打扮。 看到薛亦晚的神情,李赫冷冷吩咐道:“来人,将这些庸医的尸体拖出去喂狗!” 说完李赫望向了薛亦晚,“你若是治不好元儿,整个薛家都要死!” 薛亦晚没有理他,现在她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了,她已经意识到了床上躺着的男人情况不妙了。 她疾步上前,此时一旁倒是有好几个药箱,都是先前的郎中留下的,薛亦晚翻出了金针后立刻施针吊住了李成元的精神气。 听到他极轻的嘤咛声和略微稳定的气息,薛亦晚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探了探李成元的脉象,随即眉头微微蹙起。 纨绔子弟哪一个不是被掏空了身子,络石藤这样的猛药哪里禁得住? 薛正平从自己这里得来的毒方想必本来是要中和药方的,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地成了至毒的毒药。 “究竟怎么治?!”李赫急得红了眼。 薛亦晚沉吟了片刻,正色道:“用我的方子即刻去抓药来,混着烈酒煎成一碗。” 李赫见床上的李成元脸色好了一点,这才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 薛亦晚刚写好了药方,薛正平也赶来了,这事关薛家的生死存亡,他哪里舍得将一切大权交给薛亦晚? 看到薛亦晚写了药方他立刻劈手夺了来过目。 可薛正平一看几乎是要晕厥过去,蛇胆和稀莶草放一起?!薛亦晚她疯了不成?! 第29章 满门问斩 不!是自己疯了!怎么能让这个只懂毒的废物来,本是要她做替死鬼的,可现在李赫将矛头整个指向了薛家啊! “这方子不能用!”薛正平指着薛亦晚骂道:“不孝女!你要害死少将军?!” 李赫眉一皱,旋即就是怒上心来,“大胆!你们父女还要来我李赫面前疯言疯语?” 薛亦晚也沉下脸,再拖延下去这事情只会越来越麻烦,“这方子没有错,还请李将军速去取药。” 薛正平几步走到了薛亦晚面前,一把将她推在了地上,厉声怒斥道:“你疯了!这全是剧毒!” 唰得一声,李赫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整个屋子都寂静下来。 薛正平握着那药方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薛亦晚弯腰夺过了他手中紧紧捏着的方子。 随后薛亦晚正色道:“李将军,我愿意立下军令状,若是救不活少将军,整个薛家为少将军陪葬,若是我救活了少将军,李将军,你要为我的清誉赔礼道歉。” 薛正平面若死灰,他直接扑在了李赫的脚边,嚎叫道:“将军别听她的!这都是要人命的剧毒啊!”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通报声,“将军!皇上派了高太医来!” 李赫黑着脸踢开了薛正平,随后他猛地夺过了薛亦晚手中的药方,厉声道:“立刻将这药方拿给高太医过目。” 薛亦晚心里咯噔了一声,的确,这都是剧毒之物,可李成元的身体已经亏空了,只有猛药才能冲击到他体内的毒性,可南陵的医药体系中却没有这样的道理。 薛正平恶狠狠地瞪着薛亦晚,“逆女!你要整个薛家陪你去死?” 薛亦晚看也不看薛正平这副嘴脸,李成元分明是他治错了,可他却下意识地就要拿自己这个女儿来顶罪,现在却又为了明哲保身将自己狠狠推了出去。 高太医看了药方自然是吓了一大跳,他颤颤巍巍地扔开了那张药方,惊恐道:“将军!这药方乃是即刻要人命的东西啊!” 李赫大怒,他拿着刀猛地跳了起来,几乎是恨得牙根痒痒。 他厉声道:“薛家行医治病却妄图毒害老夫的儿子,来人!将薛家上上下下关进大理寺,如果老夫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要薛家满门问斩!” 一句“满门问斩”让薛正平一口气噎在了心里,随后晕厥了过去。 薛亦晚却是冷冷一笑道:“既然李将军不相信我,那也不必多说,只是三日之内令郎必将全身泛紫,五日之内必死无疑!” 李赫气得拔刀对着薛亦晚就要下手。 “李将军好大的火气” 一身红衣的男子慢悠悠地停下了步子,妖冶明媚的如画面容上轻挑着眉,眼底隐着怒意。 看到赶来的穆子越,薛亦晚心里莫名地松了一瞬。 一旁的管家擦着汗,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哪里敢拦着堂堂王爷? 李赫看到穆子越稍有收敛,可却也没什么好脸色,毕竟这宁王只不过是偶尔回京都的闲散王爷,他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自己? “宁王殿下怎么来了?”李赫行了礼,手中的刀虽然放下可还是没有收回刀鞘。 穆子越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王来瞧瞧薛家犯了多大的错竟然要满门抄斩,这样的大罪这两年似乎还没有过,想来父皇也是有兴致的。” 第30章 三日之内 李赫听到昭文帝才变了脸色,他就算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不能爬到皇帝的头上去撒野,这不是找死么? “殿下……分明是薛家欺人太甚。”李赫冷哼一声,怒斥道:“治死了我李家的嫡子,这一点还不能治罪么?!” 穆子越刚要开口却不料薛亦晚已经上前了一步,她微扬着下巴,目光凌厉,“依南陵律法而言,应当是治死医患者赔命,可贵府公子还没死,这死罪又该怎么算?” 穆子越望着如今一点亏也不肯吃的薛亦晚,面有惊疑之色,可很快又消散了,这些年晚儿过得有多苦他用手指头也能猜得到,想必她也是被逼成了这个模样吧? 而李赫却是气得那刀猛地指向了薛亦晚,穆子越眼疾手快地拉开了薛亦晚,随后一甩衣袖便按下了李赫的剑。 “李将军不想着救治李公子却在这里浪费口舌?这倒是叫本王大开眼界。” 穆子越微眯起了眸,他本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后的,可他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薛亦晚。 “好!今天老夫就要讨个公道来!”李赫随即命人将大理寺卿冯远请了来。 冯远更是头疼,一方面是昭文帝扶起来的薛家,一方面是太后的娘家人,这闹起来该怎么判?他从衙门出来左思右想还是进宫禀告皇上去了。 这时候穆子越压低了声音,对薛亦晚无奈笑道:“小晚儿如今倒是越发不消停了。” 薛亦晚却是毫无惧色,她回眸蹙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她知道穆子越的身份尴尬,在京都的存在感越低越好。 “这事情都闹得京都无人不知了,你分明不会看诊,这李成元的病怎么会和你有关系?”穆子越低头打量着她。 薛亦晚却是不想再连累他了,她垂眸道:“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主意了,你只要答应我别再插手就行,你在京都的处境不比我好多少。” 穆子越一怔,看着薛亦晚的目光也复杂起来,像是从没见过一般,“晚儿……” 还不等薛亦晚解释,外头已经脚步声大作了,冯远带着衙差很快就赶到了李府里头。 “薛家胆大妄为失手错诊,统统押回去!”冯远暗暗擦了一把汗,得了皇上一句准话才算是安下心。 穆子越刚要开口就被薛亦晚拉住了衣袖,她压低了声音却语气不容置疑,“别插手,三日之内我必定出来。” 穆子越被她笃定的目光一惊,等到回过神已经人去院空,他敛起了眸中的情绪,衣袖一甩,疾步而出。 李赫却还是愤愤不平,一把刀使劲儿摔在了地上,“晦气!” 高太医留在屋子里刚要起身回话却看到了一屋子死相难看的郎中,顿时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想到床上生死不明的儿子,李赫直接将地上的高太医晃醒了,“还请高太医救救老夫的儿子!” 没过多久,薛家的主子就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牢房内,薛正平悠悠醒来时陈氏正和其他几个妾室姨娘哭得不可开交。 薛安兰一抹眼泪,几步就走到了一旁盘腿静坐的薛亦晚身边,她伸脚就要踢上去。 一旁端着一碗水的薛成志见了直接将手中的一碗水泼在了薛安兰的头上。 “啊!”薛安兰的惨叫声在石壁间回荡,她刚抬脚就被泼了一头一脸的水,整个人都跌在了草堆里,手正好按在了一只死老鼠上。 第31章 当年就不该 “啊!”又是一阵惨叫声,她吓得猛地甩手,不断后退直到撞在了墙上,惊起了几只蚊虫。 薛亦晚目光冰寒地望着在牢中吓得花容失色的薛安兰。 当初自己被她所害才入狱,那时候的自己天天受人折辱更加生不如死,最折磨人的不是屈打成招和蚊虫蟑鼠,而是人心。 薛正平也被惊得清醒了过来,他怒视着薛亦晚,怒声道:“你非要害死我们一家不可?” 陈氏心里那根弦都快崩了,她不管不顾地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我早就说了这个贱人是个祸患,当年就不该……” 薛正平猛地一怔,他反身就给了陈氏一个巴掌,比刚才的怒气还要大,吼道:“胡说什么!” 薛亦晚却是蓦地睁开了眼,她心里猛地一跳。 “当年就不该如何?”薛亦晚蹙着眉站起身,冷冰冰地盯着陈氏。 陈氏也猛地惊醒,她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下意识地躲闪了薛亦晚的目光。 “都别闹了!”薛正平别过脸,“都生死不明了还要闹什么?晚儿从小在庄子长大就不是我薛家的女儿了?” 望着他避重就轻地移开了话题,薛亦晚转头盯紧了一脸惊惧的陈氏,她心里隐隐觉得方才陈氏所说的话还别有深意,那他们想要瞒住的又是什么事? 薛成志急忙拉了拉薛亦晚的衣角,“二姐,坐下歇一歇吧。”他端来一碗清水递给了薛亦晚。 薛亦晚这才回过神,她收起了情绪,坐下拍了拍薛成志的肩,低声道:“成志别怕,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出去了。” 成志眸中清亮,闪着光辉,他低声回道:“二姐,我相信你没有罪。” 薛亦晚刚要开口,这时候外头却是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狱卒点头哈腰地迎着范成,口中恭敬道:“范大人小心着!” “我不过是受殿下之托来送一些东西而已,不必声张。” 听到这声音薛亦晚眉头一蹙。 范大人?是范成,薛亦晚冷冷地垂下了眼帘,这范成是穆余清的心腹。 哐当一声,锁落了下来,范成对着薛正平微拱了拱手,“薛太医受惊了,小人替我们殿下来瞧瞧。” 薛正平一时之间受宠若惊,在陈氏的搀扶下他连忙爬了起来,含笑道:“多谢殿下的挂念了,有劳范大人走这一趟了。” 范成望了眼身后薛家的其他人,“殿下还托小人给薛家送了一些吃食和物件来,殿下已经去想办法了,一定不会有事。” 薛正平连连拜谢,“多谢殿下大恩,我薛家必定铭记在心。” 范成抬了抬手,身后几个随从立刻抬了许多酒菜进来,他又道:“殿下还令小人将这木匣送与薛大小姐,替薛大小姐压惊。” 薛安兰瑟瑟发抖的身体也蓦地停住了,随后她颤抖地更厉害了,两眼盯紧了那木匣,尖声道:“殿下送给我的?” 范成点点头,“殿下只让小人送与薛大小姐,小人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薛正平也是不得其解,但连忙拜谢,“有劳范大人了。” 范成走后薛正平和陈氏不解地对视了一眼,按照说好的他们薛家要奉上的是薛亦晚和她手里的毒纲,可殿下现在是什么意思?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薛安兰只是紧紧抱着木匣不松手,目光鄙夷而嚣张地望向了一旁的薛亦晚。 殿下这意思很明显了,自己在殿下的心里是无可替代的,而薛亦晚这个贱人只是殿下不得已的选择而已。 第32章 不值得殿下出手 薛亦晚却是依然淡然若水地坐在那里,她对穆余清这样的伎俩嗤之以鼻。 在东宫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拒绝,看来他也装不下去了,这一次是要敲打敲打自己,让自己别再拿乔和欲擒故纵。 可他不知道,自己对他只有浓浓的恨,这一世,乃至生生世世都消磨不了的恨。 对于薛安兰这样的人自己可以击败他们以此雪恨,可对于穆余清这样毫不留情用软刀子一刀一刀割着自己心的男人,她必定是要亲手将他打入地狱不得翻身! 而这时候的东宫内,穆君毅眉梢一顿,沉声道:“她入了大理寺?” 任寒一五一十地说了李府发生的事,还将宁王出手相助的事说了。 想到这个不得了的薛家庶女,任寒满脸的惊愕,能得自家主子的青眼已经不得了了,居然还和那个宁王有不浅的关系。 要知道宁王平日里总是一副纨绔放纵的模样,每次回京都也是遇事就躲,谁拿得住他的错?但这宁王却也不是吃素的。 穆君毅将手中的毛笔一放,那桌上的白纸也被墨染得化作了一团,他脸色未变,淡漠开口道:“李家嫡子这毒,还是早一些发作的好。” 语气虽然未变,可任寒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不敢抬头,却低着头苦谏道:“殿下,如今形势不明朗,动辄就牵扯到殿下,况且,也只是一个薛家而已,这薛家庶女还是个外室女,实在是不值得殿下出手……”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猛地一动。 哐当一声,他手边的笔架精准地碎在了任寒的膝盖前,碎瓷片四溅。 “任寒,你僭越了。” 任寒陡然一惊,旋即拱手请罪,“属下知错。” “下不为例。”穆君毅垂下了眼眸,他珉起了略薄的唇,俊美的面容也冷冽起来。 这女人要是真死了,那也没意思了。 他蓦然失笑,恐怕自己是多虑了,这女人心思恶毒,向来走一步算三步,她是算定了三日后的事才敢这么放肆。 而自己就将这日子提前动了动,让这出好戏提前。 第二日,高太医看到床上的李成元吓得差点晕过去,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指着床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这时候的李成元紧紧皱着眉,脸色隐隐泛着青紫,可最让人胆战的是他两只露在锦被外头的手也泛着青紫。 两个药童冲了进来后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掀开了锦被,果不其然,这李成元连脖子都和脸上一样。 高太医被人扶起后也赶到了床边,他急忙解开李成元的衣襟,可这青紫的痕迹就像是传遍了全身一样! “不好……”高太医连伸手去拿针的动作都颤抖着。 “哎哟!”高太医竟然是手一抖扎在了自己的大穴上,随后整个人都倒在了床下。 “太医!” 两个药童见高太医也晕了一时之间忙呼喊起来,没多久李赫就匆匆赶来了,他一看到床上的李成元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高太医!你不是说昨晚情况好转么?!这是怎么回事!”李赫急得额前都出了汗。 高太医却是晕得彻底,他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干脆狠狠地将自己扎得人事不省。 李赫猛地推倒了那屏风,厉声呵斥道:“该死的!” 一个药童虽然吓得不行可很是机灵,他跪伏着说道:“李将军还是快快去将薛小姐请来吧!她昨日就说了少将军的病症,丝毫不差啊!” 第33章 我还没那么蠢 李赫动作一顿,立刻想起了薛亦晚昨天丢下的那句话,三日之内必定会全身泛紫,然后……五日之内就必死无疑! 重重一拳砸在了廊柱上,李赫匆忙转身,吼道:“备马!老夫现在就要去大理寺……” 大理寺的大牢门口,李赫跳下马就要往里去,守门的人一见是李赫连忙往冯远那里送消息。 冯远也很是头疼,最后随手派了个小官来接待,只要李赫不大闹牢房,管他呢。 李赫指了指关押薛家的牢房,急声道:“快开门!” 那狱卒得了冯远的授意也不敢和李赫做对,立刻开了门。 薛家的人一个个都惊恐地后退到了墙边,只有薛亦晚泰然自若地盘腿而坐,薛成志鼓足了勇气挡在了薛亦晚的面前,却被她拉到了身后。 薛亦晚有些疑惑,按她算的日子,应该李赫没这么快就来,想着她半眯起眸子,狐疑地望了眼李赫。 李赫冷哼了一声,“和老夫走,治不好元儿老夫再和你新账旧账一起算。” 薛亦晚心里大概有了数,看来李成元的毒是提前发作了。 不过这时候要是不谈判也就没机会了,她微微垂下了眼帘,淡淡道:“如今我是阶下囚,恐怕不能随意进出这牢房,况且……我只是庸医一个,将军恐怕是忘了。” 李赫捏得拳头咯咯作响,“薛亦晚!你不要蹬鼻子上脸!老夫和你们薛家的帐还没完呢!” 薛正平被他吼得一个踉跄,陈氏和薛安兰也是吓得抱作了一团。 李赫望着淡然自若的薛亦晚,眼眸一沉。 再看薛亦晚的时候那眼神也变得顺眼多了,他是武将,最不喜的就是扭捏作态和酸腐味的文人,倒是直率坦荡之人能让他高看一眼。 薛亦晚轻轻拍了拍衣角,缓缓起身,“李将军是武将,最重诺言,救不了少将军我薛家为他陪葬,若是救得了,李将军要在全城向我道歉。” 薛亦晚还是熟知李赫的,当年为了替穆余清铺路她曾经想要笼络李赫,可是使尽了手段也没有办法,他虽然嚣张跋扈却是个良将,一诺千金。 李赫皱着眉,嘴角的胡须都在轻颤,他简直不敢相信有朝一日自己会和一个弱女子这样打赌立誓。 “你要是救得了元儿,老夫就绕着全京都跑上一圈对着全城百姓的面给你道歉。”李赫说完哼了一声,“还不跟老夫走?!” 能出去的自然只有薛亦晚,她拍了拍薛成志的肩,“照顾好自己,再等二姐一会儿。” 薛成志重重地点了点头,“二姐,我相信你。” 薛安兰却是鄙夷地望了眼薛亦晚,她恨不得薛亦晚被李赫直接弄死。 到头来这事还不是摊在了薛家的头上,自己居然还要在这猪窝不如的地方等着,越想越气恼,薛安兰眸中也蓄满了浓烈的恨意。 陈氏拉了拉薛正平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这小贱种分明不会医术,老爷,让她去出了事我们薛家真的要陪着她去陪葬么?” 薛正平回以一个阴测测的笑意。 “将这薛家前程放在她身上?我还没这么蠢……”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皇上这几日一定会召我入宫,到时候我只要将罪责统统推到她薛亦晚的身上,到时候再想办法延缓她的死罪,将毒纲骗到手才是正事。” 第34章 殿下三思! 陈氏眼睛一亮,立刻浮起了笑意,“还是老爷想得长远,妾身还真是被吓坏了。” 薛正平不悦地看了眼薛亦晚离开的方向,他察觉了,薛亦晚已经快要脱离自己的控制了,最好还是尽快套出这毒纲来,指望着继续哄骗她似乎不太可能了。 可为什么她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薛正平越想越觉得背后一阵阴冷,随即狠狠摇了摇头丢下了这些想法。 而此时,薛亦晚已经动作利落地爬上了一匹白马,虽然发髻有些凌乱,可整个人依然是气势不减,尤其是那双眸子,透着清亮的光。 斜对面的茶楼上,任寒却是蹙了蹙眉,他低声道:“殿下,属下查过很多次,薛家庶女从小在庄子里长大,由婢女抚养,三年前那婢女病死了,薛正平才将她接回了府。” 穆君毅没有应声,微抬眸望着窗外身骑白马的女子,这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目光聚焦在了那难掩风华的背影上。 “殿下,薛亦晚许是偷学了薛家的医术。”任寒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偷学医术?她所用大部分皆是致死的剧毒。”穆君毅清冷一笑,收回了目光,眨眼间已经恢复了蓦然而无神采的空洞。 任寒一怔,“可是……” “传令,盯紧了李家。”说着穆君毅抬了抬手。 任寒心里一凛,连忙起身退了下去,他跟了主子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主子的意思,这一次,主子是看上这个薛家庶女的毒术了。 可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这么大费周章,甚至还可能暴露自己的势力,值得么? 任寒无奈地摇了摇头,迅速下了楼。 这时候的将军府寂静一片,家丁奴仆都憋了一口气不敢高声交谈,生怕触了老爷的霉头。 薛亦晚的方子即刻就被李赫拿去亲自搜遍了全城的药铺,都是剧毒之物,的确很难集齐,不过这人是在京都有资本张狂的李赫,好歹是凑齐了。 薛亦晚减少了这些毒物的药性,又用猛火炙烤,直到毒性微弱了才将几味药混合着派人去煎。 本是一切妥当,可这时候李成元的嘴角却突然溢出了黑血! 薛亦晚一怔,立刻伸手去探脉,可她的手指在摸到李成元的手腕时就猛地一僵,这脉搏已经时隐时现了! “药煎好了不曾?!”她声音高了几分,眉宇间浮起凝重。 这时候将军府里的形势都一一通过眼线传到了茶楼内的穆君毅耳中,他薄唇微珉,竟然是起身了。 “备车,去将军府。” “殿下三思!”任寒额前冷汗涔涔,立刻跪了下来。 他简直不敢想象,殿下要为了这个薛家的庶女亲自去将军府。 “本宫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穆君毅语气陡然一冷,周身的气压也瞬间降低了。 将军府的一处屋子内,薛亦晚支开了旁人,手中端着一碗药望着床上脸色越来越差的李成元。 她紧紧蹙起了一双秀眉,好看的唇掰也紧紧抿着,眉梢的凛冽昭示着她内心的凝重和迟疑。 这时候她已经没办法将药灌进去了。 除非,极小心地割开他的喉咙让药更快地进入他体内,但稍有差池就等于是直接送了他的命。 望着他越来越微弱的气息,薛亦晚直接做了决定,在这种时刻犹豫只会耽搁病情。 第35章 穆君毅来了?! 她不能这个时候就将命丢了,她还有路没有走完。 寻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把匕首,薛亦晚径直拔出了匕首。 刚要将匕首对准李成元,外头却是乱了起来。 “老爷!薛小姐将奴婢们都锁在了屋子外,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几个丫鬟看到李赫都吓得魂不守舍了,纷纷跪地将责任全都推给了薛亦晚。 李赫看着紧闭的房门,怒上心头,若不是要做恶事,这女人将人支开做什么?! 他疾步上前吼道:“薛亦晚!你要对元儿做什么!” 薛亦晚被他一惊,那匕首更是下不去手,可李成元的气息也越加微弱,这时候已经如游丝一般了。 “不好……”薛亦晚重重地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手中的匕首也握稳了。 来不及了,她举起匕首就要动手。 砰地一声,李赫已经在砸门了,只是那门被薛亦晚锁了一道,一时竟没有砸开。 “大胆!我现在就杀了你!”李赫杀气大显,抬脚就要踢上去。 “报!”那门房像是见了鬼一般跌倒在了院门口,“报!太子殿下来了!门房的人都拦不住……现已经……” 话还没说完,穆君毅已经由任寒推着到了院子门口。 一身黑衣加身,最暗淡的颜色却遮不住他周身的风华,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出了他的病态,可眉宇间的气势却让人不敢直视。 久居东宫,世人差点忘了,南陵太子的容貌早在年少时就是盛世无双的,只是多病之身和一夜失明让他从此甚少露面,此后晋王穆余清才凭着容貌才情渐渐成为南陵无双的翩翩公子。 这突然出现的穆君毅让整个院子的气氛都冷凝了。 李赫整个人都是一僵,抬着的脚也顿住了,他脸一白,结结巴巴道:“殿……殿、殿下……” 穆君毅如何不知道屋子里的情形,那女人将屋子锁了想必是要拖延时间的,看来她是有了法子。 微微垂下眼帘,穆君毅淡漠地轻启薄唇,语气说不出的冰寒,“李将军倒是让本宫意外的很,这东宫的人也能不由分说地带回府。” 李赫本就是武将,这些个弯弯绕绕他头疼得很,这时候他满脑子都是“东宫”二字,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薛亦晚是……” “本宫请了薛二小姐为本宫诊治。”穆君毅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透着股强势的压迫感,李赫脸色更是差劲了。 屋子里,薛亦晚听到了穆君毅的声音,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眼睛蓦地睁大了。 穆君毅来了?! 旋即她敛起了眸中的惊疑,立刻定了定神,不管穆君毅来做什么,为自己争取了时间倒是真是。 心中莫名地安定下来,连执着匕首的手也是沉稳异常,薛亦晚立刻动手割开了一处地方,又小心翼翼地除去了溢出来的黑血,这才以银针为引,将那药汁引进了李成元的身体内。 还是太慢了,薛亦晚目光一凛,随后在他重要的几大穴位都划了口子,放着毒血的同时将药汁引了进去。 直到李成元的脉搏渐渐复起,薛亦晚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汗珠顺着脸颊而下她也顾不得擦拭,旋即就对李成元又施针压制,引着那药性蔓延他的全身。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薛亦晚控制着自己的手劲,她不能因为一丝差错就前功尽弃! 第36章 他是来逮自己的? 院子里的对峙仍在继续,虽说是对峙,可李赫却毫无招架之力,他皱着眉沉声道:“太子殿下亲自赶来这里就是为了来讨这个重犯?” 穆君毅清冷一笑,淡淡开口道:“李成元不死,她便无罪。” 李赫被他这话和这语气猛地一噎,差点一个踉跄倒下去。 这时候木门却是咯吱一声响了。 薛亦晚轻轻推开了木门,纤瘦的身形没有半点脆弱之态,目光清澈中充满了坚毅。 她缓缓走了出来,风华无二,一字一句都说得清冽而坚定,“李将军,若是食言而肥,恐怕你今后再难立威。” 李赫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来扶自己的下人就往屋子里赶。 望了眼轮椅上风轻云淡的男人,薛亦晚下意识地浮起一抹放松的轻笑。 阳光轻暖,照耀在少女因为固执而微蹙着的眉宇间,倒映出透着英气的美。 薛亦晚本就生得明艳,素色的打扮也难以掩下不可方物的风华。 穆君毅眉梢一顿,掩饰般敛起了眸中的光亮。 随后他带了丝薄怒道:“薛亦晚,你随意违抗皇命离开东宫,视圣旨如什么?” 他是来逮自己的? 薛亦晚脸色一凝,心里暗道自己还真是高估了他。 想必是怕自己将他的事情捅出去吧? 不然他一个自身朝不保夕的人还顾着监视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还要亲自来逮自己? “等到臣女将这件事办完自然会回东宫医治太子殿下,臣女不过是薛家庶女,哪里来的胆子抗旨?殿下不必担心。”薛亦晚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穆君毅眉梢的清冷也添了寒意。 一次一次激怒自己,很好!这女人真是够胆大! “任寒,回东宫。”穆君毅一声令下时刻戒备着的任寒才算松了一口气。 任寒立刻推起了轮椅,他想起殿下贸然以真实身份离开东宫就浑身冒冷汗。 “本宫给你三个时辰,到了时辰还不回来……就不必再来了。” 薛亦晚眉梢一挑,当真? “治不好本宫的下场就不会是入大理寺这么简单了,先掂量着你的命。” 穆君毅的话音清清冷冷地落在风里,让薛亦晚冷得咬住了唇,这男人毫不掩饰地在威胁自己。 很好,自己这一世还真是命数不好,居然撞到了这位主的手上! 等到穆君毅走了,李赫才目光复杂地出了屋子,他嗫嚅着唇,声音也放缓和了,“元儿他……真的没事了?” 薛亦晚被李赫的话拉回了思绪。 “一个时辰后再用良姜和山参入药,连服三日,少将军的身体太过孱弱,恐怕没有这一次的中毒也是药石缠身的,李将军还是要让少将军多多习武强身健体。” 纨绔子弟的恶习只会掏空他的身体, 薛亦晚目光清冽,直看得李赫一张老脸都微微红了,他一咬牙拱手道:“这次是老夫莽撞了,还请薛小姐海涵。” 薛亦晚摇了摇头,淡淡道:“李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我这人向来一码归一码,李将军说过的话我也记得清楚。” 如果自己救得了李成元,李赫就得在全城向自己道歉! 薛亦晚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花瓣,随之心境也渐渐平和下来。 李家风光无二?实则是被皇帝忌惮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局势明朗后,究竟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 第37章 别得意的太早 李赫捏着拳正色道:“三日后元儿醒来,老夫就兑现诺言!” “一言为定。” 薛亦晚回到屋内又留下了精准了药方,亲自盯着下人煎好了,看了看时辰才吩咐人将药灌了下去。 望着仍然在渗血的几个伤口,薛亦晚又令人用上好的伤药敷了上去,做好了一切她也得知薛家众人已经回了府。 李赫有些羞愧,亲自将薛亦晚送到了薛府,薛亦晚宠辱不惊泰然自若的模样也让他真切地对这个医门庶女改了看法。 薛亦晚一进门就看到了薛安兰狐疑的眼神,只是又骑马赶到将军府又是为李成元施针诊治,薛亦晚此刻累得几乎虚脱了,她瞥都没瞥薛安兰。 薛安兰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怒声道:“薛亦晚,你当真已经目中无人了?我是你嫡姐,论礼数你是要跪行大礼的!” “让开。”薛亦晚回眸,目光中的凉意让薛安兰一窒,也让她心里的恐惧越加放大了,这贱人真的脱离控制了! “薛亦晚,你别得意的太早了,你只是个低贱的庶女,生母连个姨娘都算不上,是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 “啧……薛家到底是医香世家,连烂泥都透着一股子的白芷味儿,本王还真是长了见识。” 慵懒而透着一丝讽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刺得薛安兰一个倒仰,自己刚刚换上了用白芷所熏的新衣啊…… 而薛亦晚却是错愕间回了头,果然看到了一身红衣的穆子越抱臂站在门口。 薛安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还是屈膝行了礼,她是见过宁王穆子越的,长相美得不似凡人,但性子却格外让人头痛。 不知道为什么薛亦晚这个贱人居然勾搭上了宁王!越想越气闷,薛安兰咬着唇屈膝行了一礼。 “见过宁王殿下。” 一旁的门房这才瞪大了眼,这长得妖孽一般的纨绔子弟居然是宁王?! 到底是难得回京,识得宁王穆子越的门房很少。 穆子越挂着一抹笑缓步而入,眉梢轻扬间透着一丝邪气,完美的唇线勾人魂魄,一身红衣美如画卷,但语气……却是毫不客气。 “薛大小姐,这烂泥碰多了,容易脏了鞋。” 薛安兰脸一白,“殿下,兰儿不是……” 穆子越不等她说完已经打断了她,“薛大小姐,本王对这些劣质熏香实在是头晕得很,还请薛大小姐手下留情移步他处,容本王缓一缓。” 薛安兰脸猛地涨得通红,咬着唇转身就要走,“我还有事恕不能奉陪。” 薛亦晚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长姐慢走,这路上的烂泥不少,小心湿了鞋。” 薛安兰狠狠甩了衣袖,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穆子越眉眼也弯了,“没想到小晚儿如今这般促狭。” 薛亦晚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薛府了?” “来看看你清醒了不曾?”穆子越敛起了笑意,他扫了眼四周,低声道:“去你院子里再说。” 薛亦晚蹙了蹙眉,离穆君毅说得时辰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了,她晃神的一瞬间却见穆子越已经自顾自往里去了。 到了院子里,薛成志看到穆子越就眼睛一亮,“子越哥哥!” 薛亦晚眉头一蹙,“成志,又胡闹了。” 薛成志撇了撇嘴,低声呢喃道:“以前也是这么叫的……” “这么喊就很好。”说着穆子越身形一动,一掌已经是袭向了薛成志。 第38章 随我去洛州 薛成志反应也很快,猛地脚步一稳上身斜向了一旁,他扁着嘴道:“子越哥哥又使诈!” 穆子越眼底带笑,勾着唇角道:“你小子倒是有长进,上回摔在泥地可把你二姐吓着了。” “那是两年前了!”薛成志跺了跺脚,“等到我学了剑就和子越哥哥比剑!” 穆子越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眼底映笑,“知道你该学剑了,这把剑虽然是软剑,可也是上好的铁料所铸,你试试。”说着丢给了他。 薛成志大喜,一把接过了剑,可刚要舞起来就看到了一旁二姐的脸色。 “二姐……我……”薛成志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二姐了,他放下剑,扁着嘴不敢再说话了。 穆子越拍着薛成志的肩,失笑道:“晚儿曾经救过我的命,我就是拿整个王府来换都不为过,这不过是一把剑而已,只是个玩意儿。” “他还小,哪里需要这么好的剑,况且……”两世救命之恩,自己才是深深欠着他穆子越的人,这恩情也不知如何能还清…… 薛亦晚见成志爱不释手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还不快道谢?” 薛成志立刻拱手毕恭毕敬地对穆子越行了一礼,“多谢子越哥哥!” 穆子越笑眯眯地将腰间的牛皮剑鞘取下递给了薛成志,“拿回去瞧瞧,哪里要改就让人改动改动,这剑锋利的很,小心些。” 等到薛成志走后,穆子越望着院中少了的梧桐树,眼眸微眯,“这树……” 薛亦晚瞥了眼空落落的院子有些失神,“不过是一棵梧桐,倒了便倒了吧。” 穆子越目光流转,“哦?我可记得当年在庄子里养伤时,你倒是爱极了梧桐的。” 薛亦晚清浅一笑,掩下眸中的恨意,“世人皆道凤凰非梧桐不栖,我却觉得可笑……”亦如那支凤簪,衬托着自己的愚不可及。 穆子越目中划过一瞬错愕,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恢复了笑意,“小晚儿这样的年纪就该看看芙蓉海棠,梧桐可不衬良辰美景。” “你就是来和我说花木的?”薛亦晚有些好笑地抬起眸子,眸中的清亮犹如琉璃生辉。 穆子越注视着她透着坚毅的眸子,一瞬间竟然是失了神。 如果,就这么带她离开呢? 良久后,穆子越嘴角一扬,“小晚儿不是想看海棠?洛州这时候的景致极好,小晚儿,随我去洛州如何?” 薛亦晚一怔,旋即别过了脸,“别胡闹了。” 穆子越眼帘微垂,语气却没变,一如既往的恣意,“小晚儿不愿离开?可这薛家恐怕让人头疼呢?” “我已经不会再指望薛家分毫。”薛亦晚清亮的眸子不带一丝杂质,其中的坚毅和隐忍将气势愈加衬起。 “那东宫呢?”穆子越想到穆君毅就不由自主地脸色变阴。 薛亦晚更是脸色一变,她担心的是马上就要到时辰了。 “小晚儿究竟想做什么呢?”穆子越珉起唇打量着眼前这陌生又熟悉的绝世容颜。 薛亦晚垂眸片刻,缓缓开口道:“为了帮我,你已经尽力了,我很感激,只是我也有我想做的事,以及我想走的路,有些事若是不能亲手做成,离开的话也只是因为畏惧而逃避,我做不到。” 穆子越望着她的侧颜,几乎是惊住了。 记忆中那个软糯而恬淡的女子随着时间的堆砌被勾勒地绝美,但这一股淡漠的凉意和从骨子里透出的坚毅和果决却猛然在他心里搅起巨浪。 第39章 替你们主子收尸? “你不该继续留在京都,否则这么多年的心血都可能会白费,你知道的,柳贵妃从来都没有放心过你。”薛亦晚点到即止,转身要走。 这还是他的小晚儿么? 穆子越微微眯起了眸子,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薛亦晚,这样的薛亦晚让他陌生,又在心里不断震荡着一丝难以止住的涟漪。 “哦?看来小晚儿是在担心我?这样拒绝倒是叫人听着愉悦多了。” 穆子越唇角微扬,似乎一瞬间已经又恢复了往日的邪气和不羁。 薛亦晚对他的促狭和放肆是见识惯了的,她浅笑着回头,“南陵这一盘棋,如今下得越发艰难了,你也要小心,若是可以,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她看得明白,穆子越若是真的心如止水,也不会密切关注这京都的一举一动。 但不管如何,穆子越两世的相救就足够让自己站在他这一边替他考虑局势。 穆子越玩味地抚着自己无暇的下巴,望着薛亦晚的目光无奈中透着暖意。 他扯出一抹邪笑,“小晚儿到底还是担心我的,看来我可没白来这一趟,罢了,你要去东宫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 “行了,我又不是无知孩童。”薛亦晚回头瞪了他一眼,“别再闹了,我当真还有要事要办。”今日穆君毅也该将定金交给自己了。 穆子越装作感慨万千的模样长叹一声,迈着不羁的步子朝院门而去,口中抑扬顿挫地念道:“凉风有信无奈这秋月无边……” 薛亦晚释然一笑,穆子越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倒是鲜活的很,也让自己觉得莫名的熟悉,那一身红衣更显他朓达不羁洒脱飘然。 穆子越长腿一迈,扬着唇角叹道:“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薛亦晚嘴角一扯,这人还是那么放肆地坦荡。 望着他远去的红衣,薛亦晚轻叹了一声,她从心底不想再连累到穆子越分毫了,不然怎么还的清? 等到薛亦晚赶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了,宫灯已经点起。 回廊下左右踱步的林嬷嬷看到薛亦晚的时候立刻双手合十地迎了上来,“阿弥陀佛!小姐可算是来了!” 薛亦晚一愣,“怎么了?”她随即脸色一变,“是殿下犯病了?!” 林嬷嬷连连点头,急切道:“可不是?小姐快去瞧瞧殿下吧!” 薛亦晚疾步往主殿而去,可到了内殿门口却见到任寒跪在殿门外,一旁还跪了两排宫女太监,一个个瑟瑟发抖的。 林嬷嬷脸色一变,“殿下还是不肯开门?” 任寒急得额前冷汗连连,他几乎是红着眼,“殿下不肯开门。” 薛亦晚却是眉头一蹙,“他不让开你们就跪死在这门口?是等着替你们主子收尸?” 任寒一窒,手也放在了剑柄上,“你这妖女!殿下若不是为了去救你怎么会提前……” 话还没说完砰地一声,里头不知道什么砸在了地上,惊得任寒都愣在了原地。 薛亦晚也是一怔,的确,穆君毅提前毒发了!他今日是去救自己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容不得多想了,薛亦晚直接推开了任寒。 若是真的提前毒发,恐怕情况是不容乐观的,穆君毅毒发的时间早已经因为自己的药而乱了,这毒发的症状也可只可能加重! 没有丝毫犹豫,薛亦晚用身体猛地撞向了那门…… 第40章 放开我! 砰地一声,木门猛地被薛亦晚撞开了,任寒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撞开了自家主子寝殿的大门! “你……” 林嬷嬷拦住了任寒,她沉声道:“任统领,主子的病薛小姐可以医治。” 任寒紧紧攥着拳,站定在院子内守着。 在林嬷嬷的示意下几个宫女关上了殿门,这才逃一般散开。 内殿,薛亦晚顾不得半侧身子的痛楚,她疾步绕过了屏风。 随之薛亦晚便望见了榻上盘腿而坐的穆君毅,俊美无俦的面容上一双剑眉此刻紧紧蹙着,好看的唇掰也珉成了一条线,整个人都紧绷着。 薛亦晚心里一沉,手指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腕,脉象果真是极乱,她刚要放下穆君毅的右手,没想到下一刻已经被他箍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放开我!”薛亦晚猛地被他压在了榻上,整个人被动地承受着他的重量,挣脱不得。 紧绷着的身体因为撞在了薛亦晚的身上才让穆君毅清醒了一分,他薄唇微启,冷声带着彻骨的寒意,“你妄想逃走。” 薛亦晚要推开他的动作都是一僵,旋即锁骨一沉,他的下巴砸了上去。 这样全身的剧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分毫,他到底承受了多久?居然现在才晕过去? 薛亦晚咬着牙扶起了他,让他平缓地躺在了榻上。 “来人!照着我的药方去煎药!” 东宫是不缺药的,这地方向来堪比太医院的药柜,毕竟太子常年都是个药罐子。 今日这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养心殿,听见太子病重柳贵妃一惊,手中的葡萄都滚落到了地上,一旁的宫女连忙躬身去捡。 龙椅上斜倚着的昭文帝听了消息却是眼眸微抬,语气缓缓道:“哦?太子又发病了?” 柳贵妃见他躺着有些不舒服,连忙上前为他按肩舒缓,口中柔柔劝道:“皇上别担心,东宫的药什么都不缺,太子好好儿的,况且薛家小姐也在那里守着。” 昭文帝伸手捉住了柳贵妃灵巧的双手,轻轻摩挲着洁白无瑕的玉手,心里也勾起了欲念。 柳贵妃更是贴近了他几分,酥xiong都在动作间半露出来,鹅黄色的肚兜衬得脖颈洁白赛雪。 昭文帝气息也乱了,“派个人去传朕的旨意,好生伺候太子,若有差池东宫谁也逃不过……” 那报信的太监一退下柳贵妃就被昭文帝扯到了身上。 柳贵妃媚眼半眯,说不尽的风情尽堆眉梢,她媚声娇呼道:“皇上……” “爱妃心急了?”昭文帝被她勾得心里一阵旖旎,恨不得立刻办了身上这美艳的柳贵妃。 柳贵妃的手也不安分地游离到了昭文帝的腰间,一时间昭文帝什么都抛在了脑后,将柳贵妃的衣裳一扯,迫不及待地动作起来。 柳贵妃刚要解开肚兜地系带却听得昭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昭文帝脸色也是一变,随手推开了还趴伏在自己身上的柳贵妃。 柳贵妃惊得瞪大了美眸,“皇上……” 昭文帝捂住了胸口,脸色也渐渐泛白失去了红润,“快……快去请薛太医……” 像是有准备一般,薛正平倒是来的很快,甚至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 这时候柳贵妃已经整理了衣衫端坐在了一旁,“皇上的龙体如何?” 薛正平扎了几针后就回道:“近来天气乍暖还寒,皇上有些受凉。” 柳贵妃微蹙起了眉,刚才那个模样……像是普通的风寒么? 第41章 隐藏了多少? 昭文帝也渐渐缓过来一口气,他望着薛正平点点头,目含深意道:“薛爱卿替朕开一副上回的伤寒药。” 薛正平立刻会意,躬身退了下去。 上回的伤寒药就是掺了一些从薛亦晚那里得了的毒方,只要再那道下半部分这方子就真的让皇上离不开了…… 柳贵妃目含深意地思索了片刻,见薛正平退下了才试探地开口道:“皇上,前两日薛家可是因为医术不精全家都下狱了,如今皇上还这般信任薛家?” 昭文帝闭着眼睛没有回音,柳贵妃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只好是闭上了嘴,她熟知昭文帝的性子,不想别人知道的心思最好别让他发觉自己在猜测圣心。 “皇上,臣妾还要去照顾宁柔。” 昭文帝抬了抬手,“去吧。” “是。”柳贵妃应声而退。 等到柳贵妃走后,昭文帝抬起了眼眸,的确,这次薛家和李赫之间,也该有个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秦升,宣御史吕建。” “奴才遵旨。”秦升匆匆往宫外而去。 夜愈加深了,东宫内的主殿再没了伺候的人,落叶在地上被风卷起的声音都清晰入耳。 榻上,穆君毅闷哼一声后睁开了眼睛。 当看到伏在床前小几上熟睡的薛亦晚,他眉梢上的冷意都是一凝。 红木小几上,薛亦晚手中还握着一把药材,桌面上烛台的灯芯已经浸在了灯油中,几根金针随处散落着,一片狼藉的桌面上趴伏着的薛亦晚只露出一半侧脸。 睡梦中她仍然是轻蹙着一双秀眉,眉梢像是带着一丝警戒,穆君毅望着她这幅睡颜,略有所思。 这时候任寒推门而入。“殿下,凉城传了密报来!” 穆君毅用目光打断了他,随即从容不迫地取过了衣架上的锦衣,这才迈步而出。 这时候薛亦晚也猛地被惊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其他动作,直到听见内殿的门合上。 凉城?穆君毅被困在东宫在京都都活动不开手脚,他居然能将手伸到千里之外的边陲之地凉城? 想到穆君毅那座无人知晓的密牢,再想到他的一举一动,薛亦晚疑心更甚。 如果一切都是假象呢?那么他到底隐藏了多少?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后却是极快地镇静下来,南陵如今这盘棋,真的愈加艰难了,步步为营者太多,动辄引火烧身者也不在少数。 一夜无眠,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薛亦晚被伺候的小宫女如意扶回了东偏殿。 薛亦晚强撑着问道:“殿下呢?” 如意笑道:“殿下好端端地在寝殿睡着呢,嬷嬷今儿还夸小姐的药好呢。” 薛亦晚心里一顿,穆君毅分明就在昨夜出去了,自己一直清醒着,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他回来…… 不等薛亦晚开口,外头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奴才奉了殿下的旨意来给薛二小姐送东西。” 如意一听就笑弯了眼睛,“是殿下身边伺候的吉祥!” 薛亦晚却是思忖着大概是那定金,她撑着起了身,“进来吧。” 吉祥捧着个小木盒进了内殿,笑道:“殿下让奴才送给薛二小姐的。” 如意掩口一笑,“什么好东西要劳动祥公公亲自来送?” 吉祥呵呵一笑,“殿下只说薛二小姐知道的。” 如意吉祥?薛亦晚轻笑着接过了木盒,也望了眼笑盈盈的如意。 和穆君毅身边的太监关系不浅,那看来被派来伺候自己的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小宫女。 第42章 你倒是有胆量 吉祥送完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薛亦晚支开了如意,这才打开木盒,里头果然躺着两只白玉瓷瓶,瞧着便觉无比清雅,可谁能猜到里头装着的是最烈的春药? 打开以手轻拂,果然是那股香气,薛亦晚满意地点点头,这东西本身就极贵重,若是重新提炼还能卖出更高价。 放起了木盒,这时候薛亦晚倒也没了睡意,看着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她随便梳了发便出门到了院子里。 每一种毒草都有独特的习性,有时候尽管是同一株也会因为向阳和背阳而毒性天差地别,采摘的时机更是不能有误,不然这毒性也就乱了。 她确定了几棵毒草刚要弯腰却听到了身后的声响。 “你倒是有胆量。”穆君毅坐在轮椅上,俊美的面容依旧,只是今日着了一袭宽袖青衫,反而是减了冷峻添了几分儒雅清俊。 薛亦晚手一顿。 穆君毅微抬了抬手,跟着的小太监吉祥立刻退到了不远处候着。 薛亦晚知道他看不见,也不在他面前扯什么恭淑礼贤,直接坐在了树下的地砖上,继续翻找着杂草间的毒草。 “没有胆量怎么敢留在东宫?”薛亦晚认真地注视着手中拂过的一株株毒草,久久没有停顿。 盯着她一丝不苟的动作,穆君毅眼眸微眯,审视的意味也浓郁起来,“两年前,薛家击败京都城名噪一时的范家,一跃成为京都新贵。” 薛亦晚手上的动作一僵,随后垂下了眼帘,掩住眸中的讽刺之意,薛家是怎么击败范家的,她怎么会不清楚? “当年靖北王妃难产,危在旦夕,范家家主却失手用错了药,新进太医院的薛正平一手逆转了局势,从此薛家平步青云,薛二小姐三年前就到了京都,想必对这件事不陌生。”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高高在上的威仪中透着几分试探。 他望着眸中蓄起薄怒的薛亦晚,更是平添一抹兴味,果然,这其中有她的手笔。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薛家?我不过是薛府庶女而已,殿下若是怀疑理应去大理寺状告薛家。” 薛亦晚眸中带了戒备,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靖北王早已袖手朝政远离京都,倒是薛家自此兴盛,若是这件事被揭出来,薛二小姐想必会被毫不犹豫地推出来,正如……李赫之事。” 穆君毅唇畔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笑,就像是面对已到陷阱口的猎物,只要伸手就能捉住! 薛亦晚眨了眨眼,随后不以为意地拍着衣袖上的灰尘起了身,“我从不认得什么靖北王妃,也不知道她难产一事。” “看来本宫有必要将当年剩下的药材取来让薛二小姐好好回忆一番。” 穆君毅一双如墨的眸子盯住了她的方向,虽然没有常人那般的光彩,可清寒地让人不敢直视。 薛亦晚一怔,她攥了攥拳,就知道这个男人一定是揪住了自己的小辫子才会来这么威胁自己。 不就是揪小辫子么?谁不会呢? 薛亦晚眉梢一扬,“两年前靖北王府剩下的药材都能被殿下找到,这份本事,恐怕大理寺也不遑多让吧?殿下常年卧病在床还如此劳心,恐怕皇上听了要心疼的。” 穆君毅一双凛冽的剑眉微蹙,脸色一沉。 薛亦晚将脚边的几株毒草拾起,瞥了眼穆君毅,“殿下没事还得好好养病,总在这外面乱晃悠……恐怕是药石难医。” 第43章 回薛家偷东西? “薛亦晚,如今你靠着安身立命的薛家,可是漏洞连连。” 穆君毅瞥了她一眼,继续道:“你以为本宫手中只有靖北王妃这一个把柄?这样的事区区一个九品芝麻官也能让你薛家一败涂地。” 看着她顿住的脚步和错愕的目光,穆君毅这才舒展开眉宇。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动作间是说不出的从容淡雅,没有丝毫戾气。 可就是这样的气氛却让薛亦晚皱着眉停住了步子,她不能真的在这件事上得罪穆君毅。 他这样详查自己,看来不是怀疑自己就是要利用自己,如果真的惹怒了他,恐怕他不会手软,直接除掉整个薛家也未尝不可。 转过身,薛亦晚已经镇定下来了,“殿下若是真想除掉我也不用等这么久了,殿下还是直言吧。”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地轻敲着轮椅的扶手,指腹的薄茧感受着红木的质感,很是有意思。 “听闻薛家种有南陵独一无二的药草,能解蛇毒。” 猛地警觉起来,他要九叶淸芷? 薛亦晚眸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后便是明了,堂堂太子殿下想要一株药草还要靠威胁自己?看来这东西见不得光,只能用偷的了! 她望着轮椅上稳坐着的穆君毅,这男人一身风华在青衫的衬托下更显飘逸而脱俗,可眉宇间的寒意却没有减一分。 薛亦晚压下了无奈,沉声道:“你让我回薛家偷东西?” 穆君毅微垂下眼帘,看不清他的神态,只是语气依旧清冷,“不得走漏消息,明日戌时之前本宫要见到东西。” 说完他抬了抬手,一旁的吉祥随即跑来推着轮椅而去了,留下薛亦晚阴沉着脸恨不得将手中的毒草捏出汁来。 心事沉沉,一整天忙碌下来也只归类了几样毒草,薛亦晚记下面前娟纸上零零总总的内容后就用烛火烧了个干净。 拔下发间一只嵌珠金簪挑了灯花,屋子里暗了一暗便亮堂起来,她拨弄着铜盆中的灰烬,眸中是沉思的凝重。 九叶淸芷是自己那父亲极看重的东西,就连当年武成侯受伤时都没舍得拿出来邀功,更何况还一直被藏在了薛家的禁地之中。 这大概也是穆君毅要利用自己去得到的缘由,毕竟他就是翻遍整个薛家也找不出这九叶淸芷。 蛇毒?看来这九叶淸芷必定不是穆君毅要为自己找的,他到底要用来治谁? 百思不得其解,薛亦晚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应该担心的是怎么从自己那个父亲手中得到九叶淸芷。 第二日,薛亦晚煎好了穆君毅的药便将药罐留给了如意,随后就出了宫,可没想到刚出宫门就见到了等了有一阵子的李赫。 还不等薛亦晚开口李赫已经抱拳上前,“元儿已经醒来,老夫是来兑现诺言的,告示老夫已经贴在了北市。” 薛亦晚瞥了眼四周渐渐围上来的百官,缓缓道:“李将军果然一诺千金,那我也就不挡着李将军践行诺言了。” 她当然记得,李赫还答应了还绕着全城跑一圈呢。 李赫见她也没给自己台阶,微跺了跺脚,“老夫说到做到!”说着他将身上的护甲和佩刀脱下,紧皱着眉头朝前跑去。 周围稀稀落落的人群都是刚刚下了朝的官员,这一下子都傻了眼。 李赫是什么人,他仗着太后的关系在京都就差横着走了,现在居然这么给一个女人脸面? 众人纷纷下意识地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啧啧称奇。 第44章 这极不对劲! 而同时,在北市的街头,一位身段洒脱不羁的红衣公子哥慵懒自在地收起了手中精致的象牙折扇。 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抬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副极不显眼的告示。 一旁的随从苏陵连忙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穆子越长眉轻扬,美眸也泛起了一丝笑意。 “去将那告示揭下,那纸小的可怜,本王瞧着极不舒服,去找三倍大的纸来,让茶楼的说书先生抄录个几十遍,这京都可不止北市这一处地方,既然要贴就贴全了。” 让说书先生去抄,既是和自己脱清了关系,也间接地将这件事传扬开来。 “殿下,这么做会不会惹怒了李将军?”那个随从暗暗擦了把汗,自家爷以往从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出手啊。 穆子越一转手中的象牙折扇,勾着一抹笑转身而去,“李赫?他恐怕是来不及回味了……” 此刻他眼中却没了半点恣意妄为的不羁,几分阴鸷划过眼眸,嘴角分明挂着笑,却蓦地冷下许多。 那随从狠狠地打了个寒战,不对劲!这极不对劲!看来李赫是惹急了自家爷…… 而这时,薛亦晚回到薛家才知道陈氏今日进宫去拜见柳贵妃了,薛安兰也随行同去了。 她倒不是很意外,去年陈家嫁了个嫡女到柳家,因此柳家和陈家也算是有一丝姻亲关系的,如今柳氏贵为贵妃,这关系更是被陈氏看重,使尽手段百般讨好。 “亦晚。” 薛亦晚还没迈进院子就听得身后薛正平的声音,她蹙了蹙眉,随即收起了情绪转身屈膝行了一礼,“拜见父亲。” 薛正平随意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盯紧了薛亦晚,“太子那里如何了?” 薛亦晚抿了抿唇,淡淡开口道:“太子殿下体弱多病,亦晚也是尽力而为。” 点了点头,薛正平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不绕弯子了,他已经等不及了! 薛正平笑了笑,腆着脸问道:“上回那方子你可以交给父亲了么?” 薛亦晚望着自己眼前皱眉不耐的薛正平,她眼眸微微转动,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薛亦晚紧紧蹙起了眉,“亦晚昨夜背出了方子,可有一味药弄不明白。” 薛正平听说她背出了方子两眼一亮,恨不得立刻握在手心里,“亦晚快说才是!” 薛亦晚故作犹豫之态,叹息道:“这方子亦晚晚些会抄录下来送于父亲,只是最重要的药引亦晚着实是不记得了。” 没有准确的药引为辅,这药方十有八九都是废的,薛正平的脸色猛地一沉,“你说什么?药引记不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记不得了?” 薛亦晚打量着他的神色,也在心里掂量起了这个方子的用途。 如今薛正平在太医院的形势是如日中天了,可这么执着于一个方子,莫非…… 薛亦晚眉头一跳,这不会是要用来给昭文帝所用吧? “亦晚!别再和父亲玩笑了,此事关系重大,你再想一想,再想一想!”薛正平的脸色仿佛是染坊一般,想怒又不敢怒,想哄又心急难耐。 薛亦晚心里权衡了一番后更是多了几重胜算,她面有难色地开口道:“还请父亲责罚亦晚,只是亦晚当真记不得是荆芥、芜活还是……还是胡荽。” 薛正平脸色一变,讪讪道:“你确定是这三种草药之一?” 第45章 是赏月的好地方 薛亦晚心里暗笑,这三种草药都是薛家禁地所有,前世自己的父亲为了向穆余清表忠心将禁地钥匙交给了自己,自己才得知薛家的底牌在哪里。 自己的父亲在医术上漏洞连连,可这禁地一事却是藏得极深,就连那陈氏也是一知半解,连嫡长子薛安邦恐怕都不知晓吧? 薛亦晚含泪抬眸,“亦晚只记得那药引的味道,都是亦晚的错,还请父亲责罚!” 薛正平握着拳犹豫起来,禁地他可是连嫡长子都没有放进去过,难道要让她进去? 薛亦晚微微眯起了眸子,她也在权衡着,如果真的被回绝,那她想必真有必要好好查一查这个薛家禁地了,前世虽然也去过,可似乎里头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的父亲这般谨慎。 “既如此……入夜你来书房等我,这几位草药在我薛家的药园子里都有。”薛正平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要得到这个方子,毕竟只差一步他就有可能位极人臣! 入夜才去?若是真的只是个药园又如何用得着这般防备? 薛亦晚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眯起的眸子却并未舒展开,看起来,前世的她对薛家的认知实在是太过片面了…… 入夜,薛亦晚随着薛正平一直走到了后山尽头才在假山后停住了步子,三道门依次掩映在假山重叠之间,夜色浓郁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确定了么?”薛正平有些不耐和烦躁起来,他望着在不断翻找着的薛亦晚,紧张地皱起了眉。 薛亦晚却是早就将一株芜活藏在了衣袖,随后循着九叶淸芷独特的极浅的清香翻找着,顺道在心里默默记下这里的地形,只可惜眼前一片竹林挡住了视线,但依稀可见竹林里有房屋的轮廓。 薛亦晚总算是摸到了一小株的九叶淸芷,虽然不是极品,但也足够解寻常蛇毒了,她手指翻飞间已经将这株九叶淸芷藏在了袖带里。 “总算是想起来了,就是这一样!”薛亦晚起身将手心一株芜活递给了薛正平。 薛正平这才缓和了脸色,他压下了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含笑道:“亦晚辛苦了,回去喝完了补药再睡。” 薛亦晚低着头,冷笑连连。 突然竹林深处传了一声瓷器碎地的声音,薛正平猛地脸色一变。 不到片刻的时候,薛正平轻咳了一声掩饰过所有的措手不及,他苦笑道:“里头的药库年久失修,这些年竟是成了个耗子窝,亦晚,你先回去,父亲去查看查看。” 薛亦晚收起了眸中的怀疑,屈膝道:“是,女儿先走了。” 远远离了后山,薛亦晚才借着重新出现的月光回头望了一眼。 耗子?她扯起一抹讽笑,善用医药的薛家会让放置药材的库房成了耗子窝? 尽管对薛家怀疑,不过现在她还没有资本和自己的父亲对立,只怕这禁地也再难靠近了。 想到穆君毅那般风轻云淡地就能威胁自己,薛亦晚无奈一叹,她摸索着袖中的那株九叶淸芷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没想到薛府却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这慵懒恣意的声音飘忽而来,惊得薛亦晚心里猛地一跳。 一回头,红衣男人已经从院墙上飘然而至,轻盈地犹如落叶拂地。 “你疯了?”薛亦晚皱着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第46章 月圆景不同 穆子越拍了拍袖口的灰尘,一双美眸含着笑意,“倒是凑巧,竟然碰上小晚儿了。” 薛亦晚拿他没辙,皱了皱眉,“你也太过放肆了,这里虽说只是个太医府邸,可你是什么身份?被人拿住了又是怎样一个光景?” “嗯……所以,小晚儿还是在担心我?”穆子越嘴角上扬,“今夜这里不会有旁人了,小晚儿不如陪我赏一次月?” 知道薛正平肯定清理过下人了,薛亦晚略微放下心,她这才抬眸看见了接近满月的月亮,今夜的月已经很圆很亮了。 穆子越望着月下佳人,故作感慨道:“若是满月的时候也有人陪我赏月,那我回一趟京都也就无憾了。” 薛亦晚失笑,“堂堂宁王殿下赶赴回京面圣竟然还抵不过一轮圆月?这月可是月月都圆,洛州的月不圆?” 穆子越笑着摇了摇头,“月圆,景不同。” 薛亦晚没有应声,她望着每夜高悬的月亮竟然有些愣怔。 前世自己深陷对穆余清的感情中不能自拔,为他精心谋划苦心经营,哪有时间去赏月? 月色如水这样的话原来是真的,含着一丝清冷席卷而来。 蓦地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她的心头,这月光倒是有些像整日里和冰块一般的穆君毅,一样的冷冰冰,一样的冷冽。 薛亦晚好笑地抛开了这个念头,这月分明温婉柔和,清澈雅致,如何是那个无关风月不懂风情的穆君毅能比的? 看着薛亦晚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穆子越笑意渐起,“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薛亦晚一怔,回过神才瞪了他一眼,“这是薛家!” 穆子越笑出了声,“好,我是客,小晚儿早些歇息,我这就走了。” 薛亦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堂堂皇子却因母族莫须有的谋反罪名而落到如此地步,在昭文帝心中,他注定了已经没法公平地去得到属于他的一切…… 第二日,薛亦晚并没有急着赶去东宫,她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一整个白天,直到药香渐起她才收手,起身收起了一瓶子的药汁。 谁能想到这顶级的春药加上几味毒药提炼后就成了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刚收起瓷瓶外头却响起了脚步声,薛亦晚将那木匣收在了床下才开门而出,她如今还没有选贴身大丫鬟,其他的下人无人敢随意进屋伺候。 没想到外头是一个气喘吁吁的婆子,她喘着气道:“二小姐,夫人派老奴来请二小姐用饭。” 薛亦晚一怔,陈氏自诩身份尊贵,可做不来在她眼中委屈自己降低身份的事情,更何况现在自己已经摆明了态度,她来请自己莫非是还要试探? 想到还要去东宫交差,薛亦晚摇了摇头道:“回去告诉夫人,我还要去东宫,皇命在身恐怕暂时是没办法过去了。” 那嬷嬷的脸色也是一僵,以前二小姐要是知道夫人亲自来请还不得高兴地怎么样似得,现在还真是变了个性子! “二小姐……这……” “嬷嬷回去复命便是,要是耽搁了太子的病情,我们薛家也担待不起。” 薛亦晚说完便关上了门,现在最重要的事保住自身,病榻上孱弱的太子殿下可比陈氏难缠多了! 很快这消息就传到了长宁院,陈氏正在盘算着如何对薛亦晚套话,没想到却得到了薛亦晚直接拒绝的消息。 第47章 只配给她提鞋? “娘!你还真以为她薛亦晚和以前一样?我看她是真的中了邪!”薛安兰几乎要搅烂了手中的一方绣帕,眼中的怒火越烧越烈。 陈氏重重放下了手中的杯盏,砰地一声后茶水都渐在了桌面。 “这小贱种还真是翅膀硬了,她以为自己靠上太子那棵大树了?真是荒谬!”陈氏想到那个孱弱失明的太子就是一阵嫌恶,她宁愿薛亦晚勾搭上晋王,这样还能给薛家带来利益。 薛安兰扁了扁嘴,“她一个下贱的庶女,能接近太子就谢天谢地了,天天赖在东宫,说不准是治病还是什么呢,死了个太子妃我看她高兴得很。” “胡说什么?!”陈氏瞪了眼薛安兰。 薛安兰狠狠摔了手里的帕子,“难道不是么?娘,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个贱种推到晋王身边,想个法子夺了她手里的东西不行么?我就不信她不怕死。” 陈氏脸色不好,心里却是活络起来,片刻后她轻叹了一声,“现在一道圣旨压着,如何动得了她?” “可是就任由她这么嚣张狂妄?上回婉贵人也被她害得面壁思过了,不然我也能进宫去探探风声了。” 想到宫里的不顺、大理寺的牢房、还有一系列因为薛亦晚而发生的事,薛安兰心里就像是翻滚起来,片刻不得安生! 薛安兰恨得牙痒痒,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个太子还真是眼瞎,居然点她这个贱种去东宫,依我看还是不要夜长梦多了,万一她又起了什么幺蛾子,恐怕那毒纲不毒纲的还没拿到,我们薛家一家都陪着她去送死了。” 陈氏哪里就心安了?想到了李赫一事,她吓得又是一个寒战,因为被大理寺关过她已经好几天闭门谢客了,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她一生的污点! “等你爹拿个主意吧。”陈氏想到薛正平的态度,又有些迟疑。 薛安兰见她又动摇了,目光一沉,“娘,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向来心软,这又是后院的事,娘就像对付那些妾室姨娘的孩子一样不就……” “兰儿!你在说什么?!”陈氏猛地一拍桌子。 薛安兰也立刻捂住了嘴,她也真是太急切了,这才口不择言,她掩饰过情绪后眼里蓄着泪道:“娘……兰儿只是怕娘受委屈,一个登堂入室的外室子都骑到娘的身上耀武扬威,这不是丢娘这个陈氏嫡女的脸么?” 陈氏亦为五大世家之一,只是陈家以财力著称,这一点就决定了陈家颇为被其他四家看轻,这也是陈氏不喜自己娘家的原因。 “别再说了,你是薛家嫡长女,满口胡言像个什么话?回去抄十遍女戒,不准让莺儿代笔!” 出了陈氏的屋子,薛安兰重重地跺了脚,薛亦晚!这个贱人她可一天也忍耐不住了! 一旁的大丫鬟莺儿眼睛一转,连忙上前劝慰道:“大小姐,您这是何苦和一个不上台面的庶女怄气?” 薛安兰反身就是一个耳光重重甩在了莺儿脸上,她冷哼了一声,“不上台面?她左一个太子又一个宁王,连晋王殿下都想娶她,她不上台面?那你家小姐是不是只配给她提鞋?” 莺儿吓得瑟瑟发抖,她知道自己这是被当成出气筒了,咬了咬唇,她捂着脸道:“小姐误会奴婢了,奴婢的意思是小姐何必为了一个贱人气坏了身子,倒不如……倒不如让大少爷想想办法。” 大少爷,也就是陈氏的长子,薛家嫡长子薛安邦了,只是他半年前被薛正平送去了南阳和大儒孔集学习,这时候还没有回来。 “大哥?”薛安兰摩挲着因为打人而发痛的手心,眼前一亮。 第48章 这倒是让我意外 是啊,自己要凭着自己的能耐对付这个贱人实在是太不利了,可是大哥就不一样了,大哥可是跟着孔集的,孔集是什么人?那可是南陵元老了,他门下都是达官贵人之流。 想着薛安兰更是按捺不住了,她加快了脚步,“十遍女戒你给我抄快一点,我要给大哥写信!” 薛家都快翻天覆地了,大哥也该回来了不是? 而这时候如获至宝的薛正平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着最新的秘药,他一点点加着各种药材的伎俩,两眼瞪得通红,仿佛眼前氤氲的不是药香,而是权势的味道。 “老爷……”管家薛恒站在门外急声通报。 薛正平不悦地蹙起了眉,“晚些再来!” “老爷,是急事,也是喜事啊!”薛恒脸上压抑不住喜色。 薛正平心里一动,急忙暂且放下了手中的一味药材。 不过他一时也想不到是什么事,只得开口道:“进来通报。” 薛恒连忙进了屋子,他笑着拱手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方才吏部来了位大人,说是皇上下了旨意,要晋老爷为太医院院判!老爷快快去吏部复命吧。” 薛正平一怔。 这个时候晋升? 他忙问道:“有没有说缘由?” 薛恒见自家老爷面色凝重,只好正色着摇了摇头道:“来传话的大人只说和前几日的李将军一事有关系。” “李将军?”李赫的事? 薛正平摩挲着桌上的药材,心里谋算开来,皇上晋了自己?看来李赫是不妙了。 “老爷?还是快赶去吏部才是。”薛恒提醒道。 薛正平收起了心思,点点头道:“待我将这药材理好就去,备车吧。” 而这时候,薛亦晚的马车被人拦住了,片刻之后穆子越已经跳上车坐了进来。 “你……”薛亦晚瞪了他一眼,好在这里是荒僻的地方。 要是被人瞧见,自己这个勾搭宁王又肖想太子、水性杨花还不知羞耻的名号恐怕是躲不过的。 穆子越盈盈浅笑,一双桃花眼因为蓄着笑意而透着明媚,“小晚儿要进宫?干脆捎我一段,正好我也有件关乎于你的好消息要说。” 马车继续行驶,薛亦晚和他坐在马车的两个对角。 薛亦晚本是无奈,但这时候也起了疑惑,“好消息?” 穆子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梢一挑,“李赫因举止嚣张跋扈和僭越之罪被罚举家迁往沭阳,一年内不得回京。” “什么?”薛亦晚脸色凝重起来,她没有半点喜意,反而是对帝王心术的惊愕和惧意。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难怪当初连大理寺也是对李赫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小晚儿不开心?这倒是让我意外。”穆子越展开象牙折扇,轻轻扇着,一股浅淡的檀香味弥漫开来。 薛亦晚瞥了眼他,淡淡道:“恐怕为了安抚薛家,皇上发落完李赫还会给薛家一点好处,是么?” 穆子越笑意更深,“小晚儿也看得懂这官场沉浮?” 薛亦晚却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垂下了眼帘,淡淡说道:“五大世家中薛家虽然实力衰弱些,可大理寺也是绝不敢轻易动薛家的,然而薛家全家下狱,恐怕是因为冯大人得了圣意。” 穆子越眸中划过一丝惊叹,语气却依旧随性如常,“哦?小晚儿说说这是为何呢?” 第49章 生如蝼蚁 薛亦晚也没有避讳他,缓缓道:“李赫为人太过跋扈,因着太后的面子皇上不能明面上上动他,这次……我们薛家是做了皇上手里借的一把刀。” 穆子越笑意微敛,“小晚儿,可若是你没有治好李赫的宝贝儿子呢?” 薛亦晚声音冰凉,含着淡漠和绝然,“薛家一家的死换来李赫手中的兵权。” 李赫杀了薛家,就是一个大大的把柄,就凭这这一点昭文帝就能从中做文章,最后一举扳倒李赫,收回他手里的兵权。 “小晚儿……”穆子越看着她的目光也幽深起来。 “李赫被发落去沭阳,这沭阳可离着李赫手中的铁甲兵十万八千里呢。”薛亦晚轻轻一叹,昭文帝到底是疑心在外的兵权了。 所以说,李成元之所以会这样,其中也许薛正平还不是最主要的推手…… 如果是那万人之上九五至尊的意思呢? 薛亦晚顿觉一片冰凉,生如蝼蚁便是如此,高高在上的人随时会拿你做垫脚石。 有时候连垫脚石也算不上,死了就死了,能换来权势就是最好,如果不能,也不过是死了几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小晚儿还是随我去洛州的好。”穆子越微眯起那双桃花眼,折扇也蓦地收起。 薛亦晚回过神,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洛州又何尝能避开一切纷扰?” 蓦地,马车停下,薛亦晚下车前又回过头,目光坚毅,浅笑道:“如草芥如蝼蚁也无妨,野火烧不尽草芥,千里之堤也能毁于蚁穴。” 看着薛亦晚走远的背影,穆子越珉起了唇,眸中透着复杂之色。 片刻后他轻笑起来,这样子的薛亦晚让自己捉摸不透,却又让自己想要更进一步,看看清楚她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 “殿下……小人这车还要赶回府去。”那车夫急得满头是汗,二小姐都走了,这宁王还赖在车里做什么? 穆子越回过神,摇着象牙折扇缓缓道:“你家小姐还没有出宫你就要走?” 那车夫脸色一僵,支支吾吾道:“小人还有正事……” 穆子越好看的桃花眼蓦地一眯,“哦?送二小姐进宫就是杂事了?看来你这刁奴是要给薛家招祸,你视皇命为何物?” 那车夫一听就懵了,当即便跪下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 很快一阵马蹄声赶到,正是苏陵带着人赶到宫门口了。 穆子越用折扇挑起了车帘,淡淡一笑道:“很好,这马本王用了,苏陵,派个人看着,这车夫就跪到薛二小姐出宫为止。” 那车夫吓得连连磕头,“使不得啊!殿下!二小姐兴许今夜不出宫啊!” 可没想到这句话让穆子越不悦地蹙起了眉,“那你就跪到明日!” 苏陵一愣,可还没回过神就看到自家爷已经翻身上马一溜烟没影儿了。 方才不是还好好的,殿下被什么给气着了?苏陵无比怨恨地扫了眼地上跪着的车夫。 宫灯渐渐点起,这时候的东宫越发寂静下来。 屋子内独立于窗口的穆君毅正闭着眸子轻嗅着窗沿的清雅药香,薛亦晚已经将他的寝殿各个角落都处理过了,整个寝殿都是一股子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药香。 急促的脚步突然在门外停住,穆君毅睁开了眸子,“进来。” 第50章 杀了我灭口? 任寒得了准许连忙推门而入,他一头都是汗,声音还带着喘。 但他还是急切开口道:“殿……殿下!碧影门送来的密信!送信的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穆君毅脸色微变,眉头也蹙起了。 任寒急急忙忙拿出那封牛皮和蜜蜡密封的信件,可上头触目惊心地一抹血痕透露了里头的险情。 碧影门只有在危急之时才会以牛皮蜜蜡为封,以一抹血痕为警! 穆君毅看了里头的东西,脸色一沉,随后他将这信件递给了任寒。 任寒扫了一眼就吓得差点没了魂儿,碧影门在朔州的分舵两天就折损了上千人! “殿下!这……”任寒看完了,几乎是僵在了原地。 任寒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又不得不承认,“上万人一夜之间统统高烧不退,退烧药反而成了催命符?” 他继续道:“殿下!是瘟疫啊!可朔州这时候应该天气尚且寒凉,怎么会突然爆发瘟疫?” 穆君毅脸色极凝重,他清冷的声音愈加添了寒意,“碧影门在朔州设下的五万人马只怕会折损近半,秦秋的意思是弃了朔州……” “殿下!当初拿下朔州费尽了心思,朔州绝不能让!”任寒攥紧了拳,“属下愿意替殿下去朔州守着!” “去送死么?”穆君毅珉起的薄唇透着肃杀冷冽的气息。 真的是瘟疫这么简单么? 而这时候,门外一抹纤细的身影则是顿住了。 淡雅而轻薄如纱的月色轻描淡写便勾勒出她绝美的容貌,如月色般的清冷落入那双美眸,激荡起涟漪。 里头的话她已经听了大半,任寒口中的病状让薛亦晚目光一沉。 这个症状的确是一般的鼠疫,可细想又不对。 朔州如今还很寒凉,又没有水患侵袭,这汹涌而至的鼠疫怎么可能席卷上万人? 再想到任寒提到的碧影门…… 这又是什么?这太子到底还隐藏了多少?! 薛亦晚眉头蹙得更紧了。 “殿下!让属下去吧!属下就是死也要替殿下守住朔州!”任寒跪下了。 心思再次游离到了那古怪的瘟疫上,薛亦晚蓦地想到了一件事。 当初穆余清为了拿下信阳,曾经下毒引发全城的瘟疫,信阳因此大乱,穆余清才得以拿下信阳刺史手中的六万军户。 当时那毒虽不是自己过得手,但穆余清为了让自己研制解药还是给了一点样例。 高烧不退只是掩饰罢了,其中和退烧药对冲的毒性才是杀人于无形的剧毒,这一点曾经让自己都叹为观止。 一定不是瘟疫,是毒! 这认知让她身子一晃,没想到一朵簪花应声而落。 “什么人?”极细微的声音没有躲过穆君毅的耳朵。 他目光一暗,身形微动之际已经从任寒的腰间抽出了长剑。 砰地一声,木门打开。 薛亦晚心里暗道不好,可还没来得及躲闪已经被长剑抵住了脖颈。 任寒也疾步冲了出来,看到是薛亦晚他脸色一变,“薛亦晚?殿下!她在偷听!密报已经被她知道了,只能杀了她!” 穆君毅眼眸微眯,手中握着的长剑死死地将薛亦晚抵在了廊柱上。 那雪白的肌肤已经溢出了殷红的血迹,可那娇小的人儿却是如同那夜般倔强,甚至扬着下巴镇定地望着自己。 这女人…… 穆君毅心里一沉,手中都加重了一分力气。 “殿下是想杀了我灭口?”要和这个男人过招,薛亦晚只能逼迫自己镇定下来,视杀气和寒剑如不见…… 第51章 薛亦晚,你胆子不小 任寒皱着眉急声道:“殿下,为了一个薛家庶女难道还要犯险么?况且……她和晋王的关系不清不楚!” 穆君毅望着一滴顺着薛亦晚脖颈淌下的鲜血,目光冷冽不变,语气透着寒意,低沉响起,“方才你都听到了?” 虽然是穆君毅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但薛亦晚还是不敢有丝毫松懈,她是知道的,虽然穆君毅看不见但却对声音极灵敏。 特别是在夜晚,甚至他上次还用轻功带自己出了宫,长期失明的人在夜晚是更加有优势的。 任寒一急,“殿下别相信这妖女的话!她一定听见了!” 这些日子以来薛亦晚很少看到任寒,但上回在密牢的经历和今日所闻所见,她大抵猜到他的身份不低。 看来这件事很重要,薛亦晚这么想着心里的底气更是多了一分,她抬起眸毫无惧意地扫了眼穆君毅。 “是,我都听见了。” 穆君毅握剑的手又加了一分力气,薛亦晚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却不怒反笑,一丝鲜血掩映下那笑也凛冽起来。 “殿下当真相信这世上有巧合一事?朔州那苦寒之地也能兴起瘟疫,倒是叫我大开眼界。” 薛亦晚的笑声激得任寒涨红了脸,他紧紧攥着拳,怒斥道:“妖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薛亦晚瞥了眼穆君毅深不见底的眼眸,急忙别过了目光,那双如墨的眸子虽然没有光华却如同深渊一般。 镇定下来,她冷笑道:“如果是瘟疫,一夜之间就能要了上千人的命,当真是可以载入南陵史册了……” 话还没说完任寒几乎要两眼喷出怒火了,“你什么意思?!”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说下去。” 薛亦晚感受得到那把剑的分毫不动,锐利的剑锋割开皮肤,火辣辣的痛意侵袭着她,薛亦晚紧紧掐着手心,目光中浮起果决。 “如果我没猜错,殿下是着了别人的道,要想最快地除掉上万人,用毒是最好的法子。”薛亦晚的声音一字一句且沉稳。 任寒一怔,随后拱手道:“殿下别被这妖女蛊惑!” “蛊惑太子?我治了太子这么多天,要是想下手早就动手了。”薛亦晚察觉到脖子上的利剑微微一颤,她伸手夹住了剑锋按下了那把剑。 “殿下,再耽搁下去就算有法子也晚了,关于朔州的事我没有任何兴趣,这一次照例是要算诊金的……”她一边用帕子堵着伤口一边扬眉盯着穆君毅。 任寒被薛亦晚这话堵得愣在了原地。 而片刻之间,穆君毅已经将长剑收回了剑鞘,如果真的是毒,那这几万人就有了活路,“诊金如何算?” 任寒大惊,殿下就这么相信她了? 薛亦晚脸色未变,淡淡道:“一万两。”她想要的自然是试探穆君毅的态度。 任寒大怒,“你!”这女人和殿下狮子大开口,疯了不成?! 薛亦晚抬眸,毫无惧色,缓缓道:“不行的话,殿下还是杀了我吧,我庶出之身而已,命也不值钱,殿下还能省下一万两。” “若你治不好呢?”穆君毅目光一沉。 “任殿下发落。”薛亦晚忍着火辣辣的痛意,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否则要是死在了这东宫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方才穆君毅可是真切地露出了杀意啊!她忍住了后怕思索起这朔州的事情,看来这些人马是很重要的部署,不然穆君毅怎么会这么轻易拿出五万两来? 任寒皱着眉还要再劝,穆君毅却是冷声吩咐道:“带她去查验送信之人。” 薛亦晚望着僵在原地的任寒,“还不走?这人从朔州而来,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要是我还没到他就死了,这笔账算在谁的头上?” 任寒瞪了她一眼,“妖女!要是被我发现你骗了殿下我一定……” “还在废话?” 薛亦晚的话让任寒憋得满脸通红,堂堂暗卫统领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女子手里,他窘得说不出话来。 刚要迈步,薛亦晚蓦地回头,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只荷包扔在了穆君毅的手中,“对了,这是九叶淸芷,戌时还没过,我可没有食言。” 这正是穆君毅在薛家遍寻不着的九叶淸芷。 望着她远远而去的背影,穆君毅缓缓摩挲着手中这荷包,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 这送信之人的确是中了毒,看症状就是那朔州蔓延的“瘟疫”了,虽然前世曾经经手过,可薛亦晚也发现了这次更加棘手,其中的毒性也比前世那次精妙得多。 虽然是迫于无奈沾染上这件事,可薛亦晚还是加快了速度,朔州那几万人的性命是耽搁不得的,关于人命她从不愿意用命如草芥来定义,命便是命,没有高低贵贱。 等到药方出来已经是快要天亮了,薛亦晚揉了揉手腕后放下笔就要起身,却不料看到穆君毅闭目养神一般坐在不远处的案桌后。 “你怎么来了?”薛亦晚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来了。 穆君毅略抬了眸子,“药方出来了?” 薛亦晚打量着他还是昨晚那件石青色的长衫,猜到他也是一夜未睡,她也不做耽误,开口道:“这方子尽快送去朔州为好,一些药我都换成了朔州就有的了,别耽搁为好。” 穆君毅微微颔首,“任寒,将这方子即刻用飞鹰传至朔州。” 任寒脸色迟疑,“殿下……这方子会不会不妥……” 薛亦晚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起身淡淡道:“如果你不相信我还有更好的办法么?亲自赶去朔州送死?起码我手里的方子是一条生路,你有什么资格替上万人否决这生机?” 穆君毅神色不变,只是抬手毫无犹豫道:“即刻去送。” “殿下,要不要先找个大夫看一看?”任寒还是不放心。 “不必。”穆君毅斩钉截铁的话让任寒只得是疾步赶了出去。 薛亦晚这才返身又对那昏迷不醒的士卒施了针,她一夜未睡还强忍着眩晕,收针的时候竟然是扎到了自己。 她立刻解下了脖子上的帕子包住了手指,而雪白的脖颈上那条血痕却是清晰地呈现出来,刺入穆君毅的眼眸。 一下子抬眸撞进了穆君毅那双眸子中,薛亦晚竟然是一怔,随即她才摇头一笑,自己当真是魔怔了,这人根本看不见的。 “在密牢时,本宫答应过你一件事,你想好了么?”穆君毅清冷的声音让薛亦晚清醒了大半。 快速地回过神,薛亦晚蓦地想到了让自己怀疑的薛家,她自己的确是没办法详查的,但是这个深藏不漏的太子呢? “我想让殿下替我查薛家。”薛亦晚站起身望着穆君毅。 穆君毅目光微沉,又似是不以为意,“薛家?百年前薛家凭着医术在五大世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但如今早已是光辉不复,只剩个门户罢了,你想必是比本宫还清楚。” 薛亦晚自然是知晓的,百年前五大世家鼎足而立,就连南陵皇室穆族都要敬让三分。 毕竟五大世家的布局几乎涵盖了南陵大半,要想摆平五大世家的代价是不可估量的,最好的选择就是使其互相牵制稳定朝纲。 但薛家已经是走在了不断衰败的道路,到了现任家主薛正平这里更是差强人意,薛正平如今不过一个太医而已,更别说因为名声的衰败,薛家的医馆生意都举步维艰了。 可薛亦晚却知道,薛家的底牌不仅仅是表面看得这样简单,禁地内那片竹林后面到底是什么,自己的父亲在害怕泄露什么?那个至关重要的方子是不是和昭文帝有关系? “我想要看的是我父亲这些年在太医院的所有医案档案。”薛亦晚这话让穆君毅微微抬起了眸。 “对太医院的档案感兴趣,薛亦晚,你的胆子不小。”穆君毅盯着她毫无破绽的脸,全然看不出丝毫的伪装和掩饰。 “太子殿下曾经亲口说过,除了放我走其他都可以答应,这件事应该不算什么。” 薛亦晚心里却是不太肯定的,虽然知道太子隐藏的很深,可他到底还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在万里之外的边关之地兴许他还能搏一搏,可在京都他能有这样通天的手段么? “好,本宫也不会食言,本个月之内本宫会将卷宗档案交给你。”穆君毅没有再看薛亦晚眸中的一抹惊愕,而是淡淡道:“现在,推本宫回寝殿。” 似乎使唤薛亦晚推轮椅也成了穆君毅的一大乐趣。 这时候的薛亦晚却是猛地一愣,什么?他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那可是太医院啊! 穆君毅不满地蹙起了眉,声音微冷,“还不走?” 薛亦晚回过神,将银针一收,这才迈步过去,她扁了扁嘴,穆君毅这样是把自己顺道当成了使唤的宫女? 回到东偏殿好不容易补了个觉,薛亦晚睁开眼就是晌午了。 一旁站着的如意见薛亦晚醒了连忙笑着扶她坐了起来,“小姐,殿下特地吩咐人送了饭菜来哦,就是生怕小姐错过了午食的时间。” 薛亦晚睁大了眼睛,穆君毅给她送饭菜?她怎么敢信?!“你说什么?殿下派人送来的饭菜?” “可不是么?”传了饭菜进来,如意一边伺候着薛亦晚梳洗一边笑得更欢了,“殿下可是惦记着小姐的,听说这饭菜和殿下用的是一样的。” 一样的?想到自己特地关照过的菜单,薛亦晚心里咯噔了一声,果然转头朝摆好饭菜的桌上望去,她瞥了一眼就心里暗道不好了…… 第52章 放手 翡翠白玉汤、茯苓黄莲羹、银耳炖姜黄……清一色的药膳中只有一道翡翠白玉汤飘着正常的香气。 在薛亦晚的关照下,这道翡翠白玉汤也精简地只加了白菜和豆腐。 “小姐,奴婢给您布菜……”如意拿着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薛亦晚轻咳了一声,看来穆君毅是忍受不了这每天的药膳就来整治自己了,她故作正色道:“如意,你先下去用饭,这里不用伺候。” 如意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筷子。 想到穆君毅这举动,薛亦晚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薛亦晚拿起碗镇定地开口道:“去厨房关照一声,殿下的病情有变,这翡翠白玉汤明日就不必上了,耽误了病情没人担当得起。” 如意脚下一扭差点摔了,这一桌子的东西里好歹就那白菜豆腐汤能喝了,明天还没了?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主殿,穆君毅极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的白玉碗,他沉着脸瞥了眼一桌子的药膳。 “殿下,薛二小姐说了,明日要换菜单。”那太监畏畏缩缩地跪伏在地。 “如何换?”一桌子的药,穆君毅几乎怀疑这女人是故意的了。 “薛二小姐说要换了翡翠白玉汤,这汤对殿下的身体不利。”这小太监的声音越说越低了。 穆君毅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好,传本宫的旨意,明日起薛二小姐就来本宫这里用膳。” 那小太监脸色一窒,什么?从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居然点名那个薛家庶女来陪着用午膳?!他没有听错吧? 而这时候一无所知的薛亦晚则是喝了一肚子的白菜豆腐汤后赶着出了宫门,当她看到宫门外的薛家马车时一愣,往常薛家的马车可不会在宫门口候着。 更别提那马车旁还趴伏着昨日送自己到宫门口的车夫,只是他已经能算是瘫软在地上了。 “见过薛二小姐!”苏陵放下了手里的几块饼,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苏陵?”薛亦晚自然是认得穆子越身边的长随苏陵的。 苏陵拱手道:“二小姐不必惊疑,这是宁王殿下吩咐的。” 原来是穆子越的意思,薛亦晚顿时理解了。 那地上的车夫早就晕晕乎乎了,这时候听到薛亦晚的声音简直如闻天籁! “二小姐!小人可等到二小姐了!小人这就送二小姐回府!”他挣扎着就要起来。 薛亦晚眉头一蹙,这车夫恐怕站都站不稳了,还赶车? 苏陵立刻拱手道:“二小姐,殿下吩咐过要小人将二小姐平安送回薛家,这马车小人来赶就是。” 薛亦晚一时也推拖不得,她总不能自己从宫门口走回去,“有劳了。” 那车夫立刻急了,他一把拖住了薛亦晚衣摆,“二小姐!您可不能将小人丢在这里!小人还要替大小姐办差!” “放肆!”薛亦晚脸色一沉,苏陵更是眼疾手快地踢开了这车夫,“来人,这刁奴在宫门口冲撞主子,这样的恶奴还是送去衙门为好!” 那车夫吓得瞪大了眼睛,再说不出话来。 薛亦晚感激地对苏陵点了点头,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在薛家的角门处停了下来,薛亦晚刚要下车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逼近。 “苏大人!小人总算是找到你了!”一个神色匆忙的侍卫从马上翻身而下。 苏陵急声问道:“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那侍卫点点头,“殿下昨夜接到急报,天还不亮就出城回洛州了。” “什么?殿下回洛州了?”苏陵一愣,“那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让苏大人留在京都……”那侍卫压低了声音在苏陵耳边接着道:“殿下让苏大人留在京都派人护着薛二小姐,但有闪失,唯苏大人是问。” 苏陵一时说不出话来,薛亦晚却是依稀听见了穆子越离京的消息,她掀开了车帘,蹙着眉问道:“你们殿下一大早就回洛州了?可是因为洛州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连连摇头,“小人也不知道。” 薛亦晚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是谢过了苏陵就下车回了府,倒是苏陵望着她的背影思索着自家主子的意思。 他是知道的,殿下小时候从洛州回京都被几个侯门子弟骗去了城郊的山野之地,不慎被蛇咬伤,是被薛二小姐救下的,自此,但凡是殿下回京都一定要来看薛二小姐。 苏陵摇了摇头,他哪里敢随意揣测殿下的心思呢? 而回到清芜院的薛亦晚拿了之前提炼的药汁就偷偷从角门出了府,穆君毅那五万两一时半会儿是得不到的,而她不管要做什么都真切地缺银两。 出了府,薛亦晚倒没有急着去找药铺而是拐进了一家茶楼。 从这较为隐蔽的茶楼内出来时,薛亦晚已经是一身月白长衫了,宽大的长衫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飘逸,玉簪半束起如绸缎的墨发,画粗了的眉使得俊逸阴柔中添了一丝英气。 走了没多久薛亦晚就停住了步子,她理了理衣衫这才抬脚迈进了千金阁。 千金阁并不打眼,但门口站着的伙计却是一个个的眼睛极毒辣,装腔作势的混子是绝不可能混进去的,只有真正气质清贵出得起高价的人才是千金阁的座上宾。 “这位爷是买还是卖?”一个伙计打量了薛亦晚一眼,这气质倒是像哪个世家公子哥,看到她头上那根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簪这伙计便浮起了笑意。 “不知道这紫珠血余贵店有无兴趣?”薛亦晚语气不轻不重,目光扫过一旁的柜台,果然见到那掌柜模样的人眉眼一跳。 紫珠血余是极珍贵的一味药材,也是从那春药中提炼出来的,在南陵民间恐怕是少之又少。 千金阁的伙计自然也是见多识广的,饶是如此他还是一愣,再次扫了眼薛亦晚,本以为这只是个来找玩意儿的世家公子哥,谁知道一开口就是这价值不菲的东西! 那掌柜连忙亲自迎了上来,:“这位公子还请坐下喝杯茶,若是真有这紫珠血余,我们千金阁必定会出个好价钱。” 薛亦晚随意地坐在了大厅,“那就有劳掌柜请人来验货了。” 掌柜连忙对那伙计使眼色,“公子稍等!” 千金阁的三楼包间内,古色古香的红木案桌后端坐着一身清寒的穆君毅。 一个暗卫匆忙迈入,“殿下,薛家的二小姐来了,要卖紫珠血余。” 穆君毅手中捏着一枚玉印,听到这消息,他手中的动作一顿,“紫珠血余……”原来这女人讨要那春药是为了炼药去卖,穆君毅嘴角微勾。 “殿下,收不收?” 穆君毅垂着眼帘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这东西不宜张扬,收下。” 然而这时候千金阁却走进来一位身着紫衣的俊朗男人,看到大厅内坐着的白衣公子他眼眸一紧,再三打量这才确定了这白衣公子果然是薛亦晚! 疾步走向了薛亦晚的面前,他皱着眉露出关切的神情,“晚儿?你怎么穿成这样?来这里做什么?” 薛亦晚一怔,眸中不由自主地划过一道厌恶和恨意,她很快地掩下了一切情绪,这才不耐地起身往门口走,“你认错人了。” 这人正是穆余清,他见薛亦晚要走,立刻追了上去,“晚儿!为什么躲着我?” 薛亦晚迈出了门便被他堵在了木门旁,“你让开。” 掌柜的都吓得傻了眼,立刻打发人去三楼禀告。 而门口,穆余清蹙起了那双好看的眉,堆起满目的温情,“晚儿,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上一回失约不过是……” “殿下才是误会了,我对殿下并无多余的心思。”薛亦晚冷声回绝,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也只有前世那个蠢笨的薛亦晚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得找不着北。 前世穆余清总是失约,那不过是因为他和薛安兰风流快活去了而已,但现在自己连听他违心地解释都觉得恶心。 “晚儿!你听我说……”穆余清哪里容得她再逃开,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放手。”薛亦晚被他碰到衣袖,下意识地要去拔发间那支淬毒的玉簪。 “二弟好雅兴。” 清冷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薛亦晚听到这声音居然是心里蓦地放松下来,她一把推开了挡着道的穆余清后退了一步。 然而穆余清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他回身果然看到了轮椅上稳坐着的穆君毅。 行了礼,穆余清沉着脸道:“皇兄也在这里,余清失礼了。”穆余清一脸的错愕和不悦。 穆君毅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薛亦晚,你还不过来?” 薛亦晚看了眼他身后已经站远的随从,心里明了,这是要自己去推轮椅了,不过这次她是心甘情愿地走到了穆君毅背后。 穆余清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他看得出薛亦晚已经不再如以往一般迷恋自己了,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不会相信薛亦晚会放弃自己这个大好的选择而去选那个多病的瞎子! “晚儿,那我明日再去薛府看你……”穆余清知道今日是说不了什么了,但还是不甘心。 薛亦晚厌恶地蹙起了眉头,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见了穆君毅的轻笑,虽说是笑,却能够大白天地让人觉得阴寒。 尽管穆君毅是坐在轮椅上,可周身清贵不凡的气势还是将僵着脸的穆余清衬得愈加难堪。 穆君毅缓缓开口道:“明日她会随本宫去皇恩寺,想必是没有空闲去见二弟了。” 第53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皇兄要带她去皇恩寺?”穆余清一脸错愕,皇恩寺供奉着穆氏皇族薨逝的族人,并非普通的寺庙。 薛亦晚也是愣住了,片刻后她就明白了,先皇后的冥寿似乎是快到了,只是先皇后死得早,能记得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不过比起被穆余清纠缠,她宁愿去替穆君毅推轮椅,薛亦晚开口道:“臣女奉皇命医治太子殿下,自然是要随行的,不然太子殿下若是有什么不适臣女担当不起。” 穆君毅抿了抿唇,“本宫有些累了。” 薛亦晚立刻会意,“臣女送殿下回宫。” 徒留下穆余清眯起了眼眸,挡不住心里的盛怒。 没过多久,一个娇俏的身影也便出现在了穆余清的身后,薛安兰今日精心打扮过,一袭粉色纱衣透出胸前绚烂的云彩,裙摆覆着一层轻雾般的纱罩,腰系一条纯白绫缎,精致的桃花妆媚态十足,更加楚楚动人。 薛安兰娇声道:“都是兰儿不好,让殿下久等了。”说着她就斜睨了穆余清一眼。 穆余清的眼前却似乎还飘荡着方才那个清冷如月的白衣身影,他不悦地皱起了眉,“罢了,今日也没了兴致。” “殿下不是想买千金阁的古画?”薛安兰从没见穆余清对自己不耐烦过,心里一窒。 穆余清望着一身华丽的薛安兰却更觉心烦,他脸色微沉道:“我还有要事要办,兰儿先回府去,明日我再去看你。” 薛安兰瞪着一双泛着雾气的眸子,刚要酝酿着开口却见穆余清已经转身走了。 她恨恨地咬了咬唇,危机感让她愈加不安。 “小姐,回府么?”身后跟着的莺儿惴惴不安地上前问道。 薛安兰反身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要你多嘴!本小姐这样你很高兴啊?!” 莺儿连忙低下头,带着哭腔道:“奴婢知错,小姐恕罪!” “晦气……”薛安兰阴着脸,甩袖上了马车。 没多久,穆君毅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东宫门口,穆君毅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殿下?”外头站着的侍卫等了半天也不得其解。 “一旁候着。”穆君毅一声令下外头的几个侍卫纷纷退到了远处。 薛亦晚倒也习惯穆君毅的行事风格了,看他不动自己也跟着稳坐在马车内。 穆君毅闭着眼眸摸到了桌上的茶壶,薛亦晚抿了抿唇,“殿下想喝茶还是我来就好。” 穆君毅没有应声,兀自倒了两杯茶,虽然真的是看不见,竟然是没有一滴漏到桌面,薛亦晚望着他极优雅从容的动作,几乎要忘了他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明日随本宫去皇恩寺。”半晌后穆君毅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薛亦晚一噎,“那不是殿下敷衍晋王的话么?” 穆君毅轻抿了一口江南白茶,淡淡道:“本宫不需要敷衍任何人。” 薛亦晚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可我明日还要去千金阁。” “三千两,那紫珠血余本宫买下了。”穆君毅望着她惊愕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似乎自己已经无趣到逗弄这只会挠人的小野猫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穆君毅将衣袖中的钱袋放在了红木小几的桌面,“这是四千两,加上那株九叶淸芷。” “来人,送薛二小姐回薛府。”说完穆君毅便掀开车帘身手利落地下了车,他没有回头,略薄的嘴角微勾,“江南新进的白茶,味道很是不错。” 薛亦晚掀开车帘却看到他已经坐回轮椅任人推着回去了,她回过神的时候只剩下车厢内的茶香四溢了,一口饮尽了那杯白茶,她心里也平静下来。 金线绣着的“毅”字彰显着皇室的华贵,薛亦晚打开那钱袋果然是四千两的银票。 想到他出现在千金阁,又知道自己要卖紫珠血余,薛亦晚无奈一笑,前世自己穷尽手段也得不到千金阁幕后东家的消息,原来幕后把持着千金阁的是这位爷。 看来在京都他穆君毅也不是毫无根基的。 回到清芜院,薛亦晚藏好了那银票,刚换好衣裳就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 “二小姐,东宫来了人。”一个婆子急声禀报。 还不等薛亦晚开门就听到外头传来了极富特色的娇笑声,“是奴婢来了!小姐快开门!” 如意?薛亦晚开门后果然是看到了一身宫女装扮梳着双螺髻的如意。 如意笑着抢先一步进了屋子,扶住了满目惊愕的薛亦晚,“小姐别担心,奴婢不是偷偷跑出来的,林嬷嬷不会罚奴婢的。” 薛亦晚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跑来薛府,“你怎的出宫来了?” 如意看到衣架上随意挂着几件衣裳,立刻小跑着去收拾了,她回眸笑道:“奴婢早就该来了,林嬷嬷说小姐这里缺人伺候啊,以后奴婢就跟着小姐了。” “这怎么能行?你是东宫宫婢,我是外臣之女,你怎么能随意出宫来伺候我?”薛亦晚拦住了她,蹙着眉道:“要是殿下知道了你这是大罪一桩。” 谁知道如意笑意更浓,她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契纸,“小姐你瞧,奴婢可不是偷跑出宫的,这是奴婢的卖身契,如今……归小姐了!” 薛亦晚惊得后退了半步,“这……”宫婢的卖身契?东宫里哪个宫婢不明摆着是他穆君毅的人?这塞来伺候自己,自己还怕折寿呢! 如意见她有意推辞,笑意一下子就没了,一张小嘴撅着顿时就换了哭腔,“完了,奴婢没人要了,奴婢还有什么脸活着……奴婢还是走吧,奴婢无父无母还没有主子护着,奴婢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薛亦晚只得是拉住了她,苦笑道:“这是林嬷嬷的意思?” 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是重重点头。 “殿下也同意了?”薛亦晚接过了她眼巴巴递来的卖身契,无奈一笑。 如意再次重重地点点头,因为抽泣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地。 “跟着我就不能留在东宫了,你不反悔?”薛亦晚盯紧了她的眼睛。 如意顿时破涕为笑,“小姐答应留下奴婢了?” 要不是还挂着泪痕,薛亦晚当真是看不出她半点悲戚了,也算是被她逗笑了,薛亦晚笑道:“行了,快去洗个脸吧。” 如意笑盈盈地抹了两把脸颊,“奴婢遵命!” “要留下就有一点要改。”薛亦晚一边叠着她的卖身契一边开口道:“以后别再自称奴婢了。”如意瞧着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在经历两世的薛亦晚眼里当真还像个孩子一样。 如意一怔,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真切的意外和悸动,随后咧着笑回头了,“多谢小姐。” 虽然如此,薛亦晚还是将她的卖身契验过真假后谨慎地收了起来,这东西毕竟是拿捏住如意的把柄。 她也不是无知孩童了,对任何人都必然要存有戒心,更何况是不明立场的如意呢? 如意一脸天真地跟着个婆子出了清芜院,笑盈盈地说要熟悉薛府情况,很快,太子赐了个侍婢给薛亦晚的事就传遍了薛府,如意也满意地回到了清芜院。 听说二姐回了府,薛成志沐浴更衣后就赶到了清芜院,正好撞见了要进去的如意。 “你是?”薛成志眨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屋门。 如意见他有些戒备,眯着眼睛一脸无害地笑道:“你就是成志少爷吧?我是太子派来伺候二小姐的,我叫如意。” 薛成志听闻是二姐医治的太子殿下赐下的侍婢,这才放下心。 这时候薛亦晚也听见了动静,她笑着走到了屋门口,“成志来了?” “二姐现在越来越忙了,我可是来了好几趟才堵住二姐。” 薛亦晚刚要开口却见到薛安兰缓缓踏进了清芜院。 望着薛亦晚那张面无表情也能透着股妍媚的脸,薛安兰顿时怒上心头,她冷哼道:“薛亦晚你还真当薛家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巴上东宫就了不得了?” 薛亦晚见到院门口出现的薛安兰也没有动怒,倒是反而觉得荒唐。 前世自己怎么也看不穿她的伪装,但实则她根本是愚笨得很,这一世才不过激她几次就装不下去温良和善了。 薛成志看到薛安兰就要上前去,薛亦晚一把拦住了他,但她还没开口一旁的如意就挂着笑上前一步了。 如意笑得弯了眉眼,“长得这样好看,一定是薛大小姐吧?” 看到如意上前,薛亦晚也浮起了一丝审视,薛成志则是简单许多,眸中满是期待。 薛安兰看到一个陌生的丫鬟竟然敢评说自己,她顿时大怒,“你算个什么东西?” 如意掩嘴一笑,“奴婢正是从二小姐巴上的东宫而来,奉命伺候二小姐的,的确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奴婢在东宫也不过是二等宫婢而已。” 太子派来东宫的二等宫婢伺候这个贱人?薛安兰被如意这话刺得脸色一红,要发作又发作不出来,整个脸都一阵红一阵白,乐得薛成志都捂住了嘴在笑。 如意见她说不出话了又上前一步,“薛大小姐方才那话倒是教奴婢不懂呢,莫非……薛大小姐是对皇命有所不满?” “我……我没……”薛安兰见她这个神神叨叨的模样,又想发怒又不敢,被她扯到不满于皇命的时候更是急了眼。 如意皱紧了眉,煞有其事道:“的确,太子殿下宣召薛二小姐去治病,这直接跳过大小姐很是不妥,可薛大小姐你这样怨愤,莫不是……” “你胡说什么?!”薛安兰气得就要扬手掌掴这个可恶的宫女。 如意却是将脸往前凑了凑,笑靥如花道:“大小姐,奴婢可是皇室赐下的侍婢,这脸面自然也代表着皇家的脸面,您这也敢打,就不怕力气太大闪了腰?” 第54章 趁他病要他命 “你!”薛安兰气得脸色都青了,她怒不可遏,目光阴冷地转向了薛亦晚道:“薛亦晚,你最好别忘了,你现在还是薛家的庶女!”她真是忍不了了,这个贱人现在从头到脚都让自己难以忍受!还有了东宫的撑腰,她就不怕那个药罐子太子一命呜呼让她殉葬么?! 薛亦晚这时候冷冷回眸,脸色未变,淡淡道:“长姐来这里就是为了提醒我的出身这件事?” 薛安兰想到陈氏交代的事,冷哼了一声,“下个月的赏春宴,薛家也得了请帖,你最好记得。” 想着已经给自己大哥写了信,收拾这个贱人也是早晚的事,薛安兰这才压下了心里的怒火甩袖而去。 薛亦晚这才恍然,算着日子的确也快到赏春宴了,往年薛家都是没有请帖的。 今年因为陈氏在柳贵妃那里下的功夫加上薛正平在昭文帝面前得脸,故而也得了请帖,陈氏最重脸面,铁定会花大手笔准备。 看到薛安兰被气得铁青着脸而走,薛成志高兴地拍了手,“如意姐姐好生厉害,将那个泼妇赶走了!” 如意扬了扬眉,拍着薛成志的肩道:“成志少爷这你就不懂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碰到泼妇就以毒攻毒让她毒发攻心!” 薛亦晚见他二人闹了起来,故意板起了脸,“还闹?” 如意立刻换了一副乖巧的笑容上前扶住了薛亦晚,“小姐,奴婢方才说得不对么?” 薛亦晚故作沉思,缓缓道:“对于恶人,我可只知道这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如……趁他病要他命。” 如意一怔,随后和薛成志一同捧腹笑了起来,望着清芜院难得的轻松气氛,薛亦晚含着浅笑,觉得心底的冰山渐渐融化一般。 而此时的长宁院中,陈氏是突然间忙得不得了,刚吩咐管事婆子去库房里搜罗往年的好东西当成贺礼,就收到了嫡长子薛安邦从南阳来的信。 “邦儿总算要回来了,三天前就启程了,估摸着这两天就该到了……”陈氏忙道:“玉芝,明日就将大少爷的春意阁好好再打扫一遍,缺了什么就去备下。” 玉芝见陈氏高兴,连忙笑着应了,“夫人,大少爷可是跟着孔大人学学问的,这次回京莫不是要做大官儿了?” 摆脱医门从政是薛正平和陈氏心底最大的愿望了,玉芝这话也哄得陈氏喜笑颜开。 她随手抽了支金簪递了过去,悠悠道:“赏你的,邦儿他文武双全学问了得,还是南阳大儒孔集的门生,当个官儿难道还难么?” 玉芝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接过了金簪,“多谢夫人赏赐!等到大少爷做了大官儿,夫人可就是诰命夫人了,到时候还能穿着凤冠霞帔去宫里,风光的很!” 陈氏更是笑着握住了那信,“你这小蹄子尽在这里耍嘴皮子,还不快去干活?” 这时候又有婆子递来了陈家祖籍送来的信,原来是陈家大房的嫡子嫡女受邀要来京都参加赏春宴,陈家托陈氏照料一二。 玉芝讨好地说道:“夫人到底是地位不一般的,陈家的少爷小姐要入京还不是要靠着夫人打点?陈家还不是仰仗夫人的?” 陈氏微扬着唇角,她是一向看不起自己那个重财的娘家陈家的,虽然她只是个旁支嫡女,但陈家唯有她这个陈氏嫡女嫁到了京都。 看到这封信陈氏才算是一扫前些日子被关大理寺的阴霾,她放下信,开口道:“到底是陈家的人,我也不能不给脸面。” 这时候薛安兰却是一脸愤怒地进了屋子,她也不管不顾还有下人,愤愤不平道:“娘,当真要让那个小贱人也去?她这下还不是要在薛家目中无人了?” 陈氏拉着薛安兰坐下,又将一屋子的下人屏退了,这才开口道:“哪一年的赏春宴会请庶女?这次不仅有薛家的请帖还添上了薛亦晚的名字,你可明白?” 薛安兰撇了撇嘴,“兰儿不懂。” “赏春宴的帖子是贵妃娘娘拟的。”陈氏看了眼她。 薛安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得贵妃娘娘看重,这是不是意味着薛亦晚很可能还是要做晋王妃的?她心里满满地不愿意! 想到刚刚在清芜院的一幕,薛安兰真是恨不得当即弄死薛亦晚。 “娘,想个办法让她去不成不就行了,总不能让她得了脸。”薛安兰一脸的不悦,她最想要的事薛亦晚永远不出现。 陈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自己这个女儿被宠得真是有些不知轻重了,“还有半个月呢,到时候再说,你大哥马上要回来了,还有你表哥表姐这次也会在我们府上落脚。” 薛安兰是知道薛安邦要回来的消息,但关于陈家的表哥表姐她毫不在意道:“娘总不能让兰儿去接待那些陈家人吧?”她轻蔑地扁了扁嘴。 陈氏嗔笑着点了她的鼻子,“你这孩子,陈家好歹也是你外家。”虽是这么说可陈氏也不过一笑了之。 等到薛安兰走后,薛正平则回了正院,陈氏放下账本就起身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了。” 薛正平点点头就随意坐了下来,陈氏替他按着肩,见他脸色缓和下来才试探着问道:“老爷这次晋升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薛正平拍了拍她的手背,“夫人莫急,这太医院的大半早就是我们薛家的天下了,这次还多亏了李赫这么一闹,不然皇上也不会给我这个院判之职。” 虽然只升了一点,但意义却是极大的,身为院判就能接触到太医院更多的东西了,其中利益只有薛正平心中明白了。 陈氏见他神色沉稳,想来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弊端的,她想到被抓进大理寺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叹息道:“妾身前阵子可是吓着了,幸得老爷升了官,不然这罪也白遭了。” 薛正平睁开了眼睛,“夫人受苦了,以后我们薛家一定会出人头地,在南陵立稳根基。” 陈氏眼里映着野心,唇畔也浮起了一抹笑,很快她想到了如今薛家的烫手山芋,那个贱种薛亦晚。 “老爷,可那小贱种……我们究竟要忍她到什么时候,看样子她是同我们薛家越加离心离德了,万一薛家没得到的东西被别人得到了呢?” 陈氏眼里闪过阴狠,解决了这个薛家蒸蒸日上途中的毒瘤才能让她心安。 薛正平何尝不头疼,薛亦晚越来越滑不留手,给她下药的机会都没了,本来随便给点小恩小惠就能哄得住,可现在薛亦晚却完全变了。 可想到薛亦晚要是真的被毁了,那样精妙绝伦的毒方就再也没机会得到的,想到这里薛正平又觉得心里被剜了一样的疼。 “老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陈氏继续火上添柴。 薛正平皱了皱眉,他想到昭文帝还没有完全信赖他,这个时候不能失去薛亦晚的毒纲,“夫人,再耐心地等一等吧,要是真没了她手里的东西,我们薛家是难以往前走一步的。” 陈氏沉下脸,可却没有办法反驳,她不过是个深宅妇人那里懂得那些高深莫测的权谋之术。 “可……” 薛正平握着她的手,放缓了语气,“不管怎么样她不是还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夫人要整治一个庶女还不简单?她的命暂且不能出岔子。” 陈氏只得是点了头,“妾身听老爷的。” 随后陈氏又絮絮叨叨说了近来的琐事,薛正平听着不耐,起身道:“这些事就交给夫人处置了,我还要再去瞧一瞧药方。” 陈氏忙让玉芝相送。 第二日的一大清早,薛亦晚正侍弄着清芜院的那片药圃内的草药,一阵脚步声传来。 “小姐!殿下派了马车来接小姐了!”如意笑着跑进了药圃。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浇水的花洒,蓦地想起今日是要随着那个看不见的药罐子去皇恩寺的,她忙起身道:“差点忘了今日要去皇恩寺。” 如意轻咳了一声,“小姐不能穿这个去。” 薛亦晚蹙眉望了眼自己的裙摆,一身素雪绢裙以银线为边,很是家常。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后,镜中的薛亦晚已经是另一个模样。 仍旧是素白的色调,但这如意云纹衫添了一丝的清雅和端庄,流云髻本就淑雅,配上素色簪花倒显得慵懒中带着清贵。 “小姐,今日是殿下去给先皇后上香,您这么穿,素净又好看,极不出挑又不落俗。”铜镜中如意一张小脸笑得娇俏。 薛亦晚无奈般摇头一笑,“就算是方才那样出去也无妨,太子瞧不见,也不会和我计较不是?” 如意吐了吐舌头,“林嬷嬷也去呢,要是被她老人家发现我没有尽心伺候小姐,指不准怎么罚我呢。” 薛亦晚被她逗笑了,铜镜中柔婉的佳人也启唇一笑,万千风情尽堆眉梢。 出了薛府的大门,薛亦晚看到外头的阵仗就是步子一顿,没想到停在门口的是极华贵的太子规制的马车,在外后瞧就是下人所乘的简单马车了。 昨日虽然和他坐了同一辆马车,可那到底不是正经地太子出行,所乘的也不是太子规制的马车,今日她可没这个胆子去触犯皇室的威严。 薛亦晚皱了皱眉,那么穆君毅这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和下人坐在一起? 片刻后那辆华丽大车的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挑起,随后传来了穆君毅惯常的清冷声音。 “还不上车?” 什么?他让自己去做太子规制的大车?!薛亦晚暗暗擦了一把汗,这还是光天化日不是? 薛亦晚脚步沉重,捏着衣袖有些说不出话来,穆君毅的这车真能随便上? 第55章 你好大的胆子 如意却是眼疾手快,扶着薛亦晚脚下生风地将她拖到了大车旁,那车夫连忙摆好脚凳。 “小姐,上去啊!”如意退了薛亦晚一把。 薛亦晚抬眸就瞥见了穆君毅月白色的衣摆,是了,他今日是去祭祀生母的。 “还不上车?”穆君毅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 薛亦晚只好是咬着牙进了车厢,这马车比昨日的大多了,薛亦晚远远地坐在最南边连案桌上的册子都看不清字迹。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穆君毅怎么看书?她愕然开口道:“殿下……这书?”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轻点着那本《为君之道》,语气淡漠道:“这是本宫的父皇方才送来的。” 薛亦晚惊得说不出话来,在自己原配的忌日当天,送本书给原配这个常年失明的儿子,昭文帝的举动还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更何况,送来的还是一本《为君之道》,昭文帝究竟是想如何?讽刺他这个身为太子的儿子?往他的伤口上再重重捅上一刀? 抿了抿唇后她敛起了目中的一丝凉意,薛亦晚往北边挪了挪,抽过了他手下的这本册子,“这本书是孔集所撰,详细记载了史上十位明君的为君之道,但我却认为不值一看。” 穆君毅的手掌落在了桌面,红木的质感触碰着他指尖的薄茧,他微微挑起眉,似乎对这个女人接下来会说的话很是好奇,“哦?” 薛亦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在这个表面无害实则杀人不眨眼的穆君毅眼前蓦地脱下了防备和警戒,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或许是看到了他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吧。 她将这本册子压在了手下,缓缓说道:“这本书只写了明君开创的盛世图景,可却没有写这些美好景象如何覆灭。” “你好大的胆子。”穆君毅这么斥责,但唇畔却是浮起了一丝笑。 薛亦晚笑了笑,“就像是,有时候看不见也好,看见的多半是假象。” 穆君毅长臂一展,将她抵在了车壁上,闭着眼睛听着她突然一惊的呼吸声,勾着唇角缓缓道:“那你呢?是本宫的假象?” 薛亦晚美眸一瞪,心里后悔,就知道在他面前不能放松戒备! 她刚要挣扎却看见了穆君毅稍稍松开的衣襟内有一块铜钱大小的伤疤,虽然已经很浅了,可还是不难猜到这伤疤在形成之初是多么狰狞丑陋。 他这个太子就算是困局东宫也是杀机四伏吧,所以他才会半点都松懈不得。 见她要挣扎却又停住,穆君毅反倒松开了手,随后恢复了淡漠,开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本书该写什么?” “庶人安政才能有君子安位,君舟民水,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薛亦晚说完却像是触动了脑海中的记忆,她垂下了眼帘,自嘲般一笑。 前世自己自诩聪明一世,文能助穆余清安邦,毒能助他夺城破敌,可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场? 许是这江山太过妖娆,所以才让那些人不惜一切手段去争去夺,穆余清如此,其他人也一样,就算是穆君毅也是不甘困顿的吧? 车厢内寂静下来,车辙马蹄声清晰入耳,穆君毅的目光久久落在薛亦晚发间那朵素白的簪花上。 这样的女人他从所未见,分明外表如同花瓶一般明艳,素净也压不下她半点风华。 可就是这个纤细瘦弱的女子嚣张起来却能堪称跋扈,用刀剑也压不跨她分毫,这样倔强的女人失落起来竟是这样的模样…… 直到马车靠近皇恩寺所在的历山时,薛亦晚和穆君毅还是端坐在沉默里,直到马车蓦地一停,薛亦晚几乎整个人都撞在了穆君毅的身上。 随后就是一阵凌乱的马匹嘶鸣声,薛亦晚急忙坐稳退到了一旁,但鼻尖还是染上了穆君毅身上那股浅淡的药香。 “殿下!任大人先行一步却遇到暗袭受了重伤!” 薛亦晚掀开车帘也看到了路中间几人扶着的任寒,他左肩上插着一把飞镖,身形晃动难以站稳。 看到任寒泛着青白的脸色薛亦晚眼眸一紧,“这是毒镖。” 任寒额前已经密布了一层冷汗,他刚要说话就蓦地捂住了胸口,可还是吐出了一口血,沾在衣襟上的血迹都泛着乌黑。 还不等穆君毅开口,薛亦晚跳下了马车,“让他平躺着!” 那几个侍卫没有穆君毅的吩咐哪敢随便听一个小女子使唤,一个个都看向了太子的马车。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听她吩咐不得有误。” 任寒咬着牙别过了脸,他打心眼里是对薛亦晚抗拒的,“殿下,不必了,这次是属下疏忽了才着了道,属下还能撑得住……” 薛亦晚扫了眼那几个侍卫,冷声吩咐道:“不想他死在这里就立即照办!” “妖女你……”任寒还没吼完就被薛亦晚一针扎晕过去。 等到他晕过去那几个侍卫连忙将他平躺着放倒。 薛亦晚立刻伸手探了任寒的脉象,没想到已经乱起来了,这也就是毒发越演越烈了,她立即拿出随身带着的金针包囊,用金针封住了毒性的散发。 不拔出这毒镖终究还是白费功夫,她蹙了蹙眉,急声道:“快拿匕首来!” 很快,一把匕首递到了薛亦晚的眼前,她顾不得抬头立刻接过,动作利落地割开了任寒肩头的那块衣料,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那飞镖所刺入的血肉。 这样的场景让一旁的侍卫都皱起了眉,可薛亦晚却是珉唇不语有条不紊地替任寒拔镖清毒。 幸得随身带了一些救急的药,薛亦晚又割下了任寒干净的一块衣料替他扎紧了伤口,探得他的脉象渐渐平稳一些薛亦晚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薛亦晚才顾得上看了眼那把匕首,没想到这一眼就让她怔住了,这匕首遍体生寒透着杀气,刀柄以金丝银线为衬,还镶了南珠,这么尊贵的东西会是一般人的? 她错愕抬眸,果然瞧见穆君毅正端坐在摆放在自己身边的轮椅上。 薛亦晚下意识地用任寒的衣摆擦干净了那匕首,这才起身道:“殿下,已经暂时没有危险了,只是他余毒未清,立刻送回京都为好。” 穆君毅微微颔首,“来人,将他即刻送往京都。” 几个侍卫连忙赶来一辆空车将任寒抬上了马车。 一旁一个侍卫则是将那枚毒镖擦拭干净后送到了穆君毅的手上,穆君毅轻捻着毒镖上头的纹路,若有所思的珉起了唇,眸中浮起一抹哂笑。 很快,马车继续前行,但车厢内的气氛却愈加冷了几分。 到了皇恩寺,几个侍卫将穆君毅的轮椅抬了下来。 门口只有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他眼眸半眯着,看不出神色,“老衲恭迎太子殿下大驾。” “无尘大师多礼了。”穆君毅点头回了一礼。 皇恩寺位于历山半山腰,恢弘磅礴大气伟岸,并非一般的寺庙,随从也是没办法随意踏进的。 薛亦晚见有两个小沙弥要前去推轮椅,她松了一口气,想来自己也应该是在门口候着,她往如意等人的方向挪了一步。 穆君毅这时候却是缓缓开口道:“薛亦晚,推本宫进去。” 薛亦晚刚要后退就被他喊住了,只得是咬着唇上前推起了轮椅。 而那无尘大师也是第一次遇到太子唤了女人近身伺候,他有些错愕地抬起了头,可当他看到薛亦晚时目光又是微微一沉。 乍一看就移不开视线了,此女的命格甚是惊奇,福祸难测…… “大师不进去?”薛亦晚见这无尘大师审视的目光似乎盯着自己,蹙了蹙眉。 无尘大师释然一笑,这世间纷扰多为庸人自扰,况且,福祸难测便是人定胜天之兆,只是不知此女的造化了…… 他敛起目光道:“法事已经备好,殿下跟着老衲来便是。” 法事还算隆重,薛亦晚也跟着祭拜了这南陵昭文朝的先皇后,先皇后一生只有一子一女,怀靖公主养在太后身边,如今跟着太后在晋安别宫休养,常年不在京都城,今日祭拜自然也没有前来。 而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就是这个多病而失明的太子穆君毅了,先皇后的母族慕容氏势力薄弱,这些年甚至连个像样的京官也没有几个,更被说是辅佐穆君毅了。 “回去吧。”穆君毅上完了最后一炷香,平静地阖上了眼眸。 回去的路上,一路穆君毅皆是无言而坐,薛亦晚也干脆是闭目养神了。 马车停在了薛府的门口,薛亦晚望了眼仍然没有睁开眼的穆君毅,“紫珠血余我明日会送去东宫。” 穆君毅神色未变,淡淡说道:“好。” “一言为定。”薛亦晚被赶来的如意扶着下了马车,在门房惊愕不已的目光中回了府。 此时薛府的春意阁内却是另一幅光景。 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花厅内的太师椅上,一身清贵的湖蓝锦袍彰显着身份,这正是薛家嫡长子薛安邦。 薛安兰正一脸委屈地坐在他身边,“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大哥再不回来指不准这薛家就被那贱人毁的不成样儿了。” 这时候,薛安邦的面容也浮起了愤怒,“没想到这个贱人现在竟然敢这么放肆!” 薛安兰抹着眼泪道:“大哥是没有瞧见,那贱人对着我这个嫡姐都敢出言不逊,你说她要是真的坐上了晋王妃的位置,眼里还能有我们薛家么?” “如今爹还是这个主意?那晋王的意思呢?”薛安邦听到这里就犹豫了。 “大哥!难道大哥还指望着这个贱人会爬上高处拉我们薛家一把?李家嫡子出事的时候她可是随口就要薛家满门去陪葬的!”薛安兰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恨意和愤怒。 第56章 这女人疯了? “兰儿,你忘了当初我们薛家是怎么让晋王高看一眼的?是因为薛亦晚手里捏着的毒方!”薛安邦冷哼了一声。 人人都在强调着薛亦晚的本事,这一点简直让薛安兰几乎要发狂了,她紧紧掐着手心忍下了喷薄欲出的怒火。 “大哥,尽管如此可晋王殿下也答应了会迎我入门的,难道我要心甘情愿看着那个贱人抢了我的位置?” “我的好妹妹,晋王是什么人?那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他心里面十个你也抵不上薛亦晚手里一个方子重要啊。”薛安邦头疼起来。 他当然是希望薛亦晚能乖乖听话走上他们谋划好的路,可当这一向温顺的小猫儿张牙舞爪起来,最先受其危害的就是薛家的利益啊! “大哥,爹之前这么做还不是因为这个贱人乖乖听话,现在她一门心思不让我们薛家好过,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况且,她现在还巴上了东宫!” 话音未落外头就传了脚步声进来。 “大少爷,大小姐,门房那里传了消息来,太子殿下将二小姐送到了门口。” 这丫鬟瞥了眼薛安兰沉着的脸色,说完就连忙退了下来。 “什么?她勾结上东宫了?”薛安邦一惊。 薛安兰扁了扁嘴,“太子还拨了个二等宫婢来伺候她,大哥你看看,这样子下去恐怕晋王殿下也要怀疑我们薛家的意图!” “这贱人还当真是变了,她以往哪里敢这么大胆!”薛安邦更加怒了。 薛安兰扁着嘴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吧。” 薛安邦皱了皱眉,“看来我得去晋王府探探风声。 这时候的清芜院内,薛亦晚刚捣完几株药草就听见了薛成志的惊呼声。 “二姐!不好了!出事了!”薛成志跑得很急,额前出了一层汗,直到看见薛亦晚他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出什么事了?”薛亦晚蹙起了眉,忙放下手中的药草扶住了不断在大口喘气的薛成志。 “二姐!是孙叔!孙叔……他……他出事了!”薛成志急得攥紧了拳,眼眶也红了一圈。 薛成志口中的孙叔……那就是妙春堂的坐馆大夫孙康成了,此人是成志已逝的生母宋氏娘家的远亲,是个极老实木讷的男人,对成志很是疼爱怜惜。 薛亦晚忙问道:“成志,这究竟怎么回事?孙叔出什么事了?” “武安侯府来了人,说妙春堂治死了侯府三少爷,妙春堂掌柜要拿孙叔去抵命!”薛成志咬牙切齿地说道:“是成志没用,打不过他们,救不了孙叔!” 薛亦晚这才发现他脖子上还有一道红痕,她目光一凛,“武安侯府的人动手了?” 薛成志倔强地皱起了眉,还有些孩子气的面容依然是透着坚毅了,“二姐!孙叔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要赔命?!” 想到武安侯府,薛亦晚抿了抿唇,前世她就利用过武安侯府为穆余清铺路,武安侯夫人极善妒,又没有亲生儿子,因而这家里的庶子接二连三地出事。 这次大概又是这么一回事了,武安侯夫人必定是要用妙春堂来掩盖自己下手的真相。 “二姐……怎么办,我不想孙叔死。”薛成志说完又极没底气地松垮下来,二姐只是个女儿家,又怎么能和武安侯府作对去?自己急得昏了头! 薛亦晚却是提上了小巧的药箱道:“走,去妙春堂!” 薛成志一怔,“二姐?”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二姐只能尽力而为,别耽搁了,快走。” 此时城南的妙春堂内,孙康成被几个彪形大汉按着跪伏在地上,但他却仍然一口咬定那药方没有错。 一旁不住在擦汗的掌柜忙对那武安侯府的管家躬身道:“这件事和我们妙春堂没有关系啊!都是他擅做主张错诊了贵府少爷!” 那管家哼了一声,一把抓起了孙康成的衣襟,“老东西你认不认罪!” 孙康成一脸愤慨,“老夫这么多年从未开错药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男人狠狠一拳打在了右脸。 管家一脚踩在了孙康成的脸上,“老东西,我劝你老实点,分明是你治死了我家三少爷!” 孙康成一脸是血,但仍然是不肯认罪,他咬着牙道:“老夫宁愿去大理寺……” 管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这郎中要是不认罪这件事可就翻不过去,到时候夫人还不是要怪罪自己办事不利?这么想着他更是不耐烦了。 又是一拳,孙康成整个人都撞在了一旁的桌角,砰地一声那桌子都倒了过去。 妙春堂的掌柜吓得浑身哆嗦,他一下子跪了下来,“大人饶了我们妙春堂!都是这个孙郎中做的糊涂事啊!” 扫了眼外头围观的一大圈的老百姓,那管家怒斥道:“这毒心肠的郎中害死了我家少爷还不肯认罪,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这庸医我们武安侯府也就没有脸面在京都立足了!给我狠狠打!” 薛成志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被怒火烧得几乎整个人都发抖了,马车还没停下他就跳了下去。 “住手!”薛成志挤进去就看到孙康成被打得在地上翻滚着,他立刻冲上前去拉扯着那几个拿着木棍的男人。 那管家见到是刚才就来妨碍他们办事的小子,怒吼道:“来人!这臭小子多半也是同谋,给我狠狠地打!” “我看谁敢?!”虽然是女子的声音,却透着不怒自威的威仪,一时之间连外头围观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 薛亦晚进了妙春堂就看到了极混乱的一幕,地上的孙康成已经被打得不能动弹了,她目光一凛,扫了眼那发号施令的管家。 那管家见来了个姿色不俗但衣着一般的小女子,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武安侯府的闲事?别听她的,给我狠狠地继续打!” 一个男人的木棍被薛成志紧紧压着,他怒极就要抬脚踢上去,薛亦晚美眸一紧,动作极快地从发间拔出一根金针刺在了那管家的脖子上。 那管家还没看清她的举动就没法动弹了,他惊恐的大喊起来,“啊!我动不了了!快来人!快……” 薛亦晚一双冷眸盯着那几个动手的男人,“不想他死就给我让开!” 那管家还在哀嚎着,可他不管怎么挣扎都动不了分毫,整个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抓住这个女人啊!”管家气得涨红了脸。 那几个男人都惊愕地举着木棍不知道做什么了。 薛亦晚冷笑了一声,那金针扎得更深了,顿时那管家痛得呲牙咧嘴起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我这针再深一点你可就要这样一辈子了。” 那管家忙变了脸色,一脸的怒意都变成了哀求和痛苦的扭曲,“饶命!小姐饶命啊!” “让他们都放下木棍统统蹲下。”薛亦晚冷声吩咐。 “好好好……还不快照做!”那管家痛得大吼起来。 那几个男人忙扔下木棍一个个蹲了下来。 薛亦晚却不急着拔出金针,“成志,将这些人暂时都捆起来。” 那几个男人下意识就要起身,薛亦晚冷声道:“敢动手的我不介意多用几根针。” 薛成志将孙康成扶到了一旁的圈椅上,这才去找绳子。 看着她手里亮闪闪的金针,那几个男人都吓得重新蹲了回去,看管家的模样就猜得到这金针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薛亦晚这才走到一旁随意摆放着的木板旁,上头躺着一个和薛成志差不多大的少年,只是此刻他脸色苍白,看起来毫无生气。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啊?我们妙春堂这下可是真完了!”那掌柜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不住地拍打着地面。 薛亦晚伸手探了这少年的脉搏。 “这人都死了,你一个黄毛丫头非要闹得我妙春堂不得好死么?!”那掌柜起身就要去推薛亦晚。 外头看热闹的人群也喧哗起来。 “这女人疯了不成?” “这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跑来胡搅蛮缠装模作样,我看她病的不轻!” “这可是武安侯府三少爷啊!我听说武安侯极喜欢这个小儿子,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薛成志一脚踢开了那个掌柜,他望着那个脸色都泛灰的侯府少爷,咬着唇担忧道:“二姐,对不起,是成志连累二姐了。” 薛亦晚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立即扯开了躺着的少年的衣襟,随后极快地从衣袖中拿出针包递给了薛成志。 “成志,替二姐找出最长的银针!” 薛成志眼中一亮,难道这人没死?他忙打开针包取出了一根银针递了上去。 薛亦晚凝神地探着这具渐渐冰凉的身体的心脉,随后找准了穴位,银针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一丝极小的动静从深处有了回应,薛亦晚眸中一亮,幸亏自己来得不晚,这少年只是一口气闷在了心里,不过他的求生意识是极强的,只要疏通了心脉中的气息他就能活。 “成志,最左边的银针!”她顾不得擦拭额前的汗又接过了一根淬过药的银针。 终于探到微弱的脉搏了,薛亦晚心里一松,眉头也渐渐舒展了。 这方家的三少爷虽然唇掰上还残留着药汁,可体内根本就没有医药的痕迹,想来这武安侯夫人根本就没有给他用药,这倒是她惯来的手笔…… “老爷!是妾身的错啊!是妾身对不住您啊!淮儿怎的这么狠心,这就抛下我们去了……都是这杀千刀的毒心肠医馆害的啊!”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顿时盖过了人群的议论声。 第57章 你设计陷害我! “二姐!武安侯府的人好像来了。”薛成志紧张地挡在了薛亦晚的身前。 薛亦晚确定了这方小少爷没有性命之忧后便抬起了眸,“成志,你先扶着孙叔进后院去,这里有二姐在。” “二姐……”薛成志不肯走。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别人不信便罢了,你还不信二姐?” 薛成志望着脸色淡然自若的二姐,只得是扶着稍稍缓口气的孙康成进了后院。 那地上跌坐着的掌柜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到砰地一声。 妙春堂的木门整个倒在了地上。 一脸杀气的武安侯大吼道:“谁害死了我的淮儿!” 那掌柜吓得颤抖着退到了柱子后面,紧紧扒住了那根柱子。 “老爷,就是这里……淮儿就是被这里的庸医给治死的!可怜他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平日里那么聪慧,我们方家真是遭了什么罪啊!” 妇人的哭闹声引得武安侯更是暴烈起来,“谁治的!给本侯站出来!” 他随后一眼就看到了木板上躺着的小小人影儿,惨白的脸色更是让他急得攥紧了拳砸在了一张木桌上,又是砰地一声,那掌柜吓得一哆嗦,连裤子都湿了。 薛亦晚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目光极准地落在了掩面而泣的武安侯夫人身上。 这女人看着悲戚,实则才是真正地心肠歹毒,没有嫡子也不允许府中妾室有子,前前后后害死了多少的孩子,前世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逼得她盗取了武安侯的私印。 “贵府公子是我诊治。”薛亦晚本就容貌出众气质如兰,挺着脊背而立更是气势不凡,一时之间竟然让围观的人群都看呆了。 武安侯夫人看了眼妙春堂还有些诧异,可见来了个更好对付的黄毛丫头她也就放心了,于是提高了声音哭嚎道:“是你治死了我的淮儿!你十条命也赔不起我们方家的少爷!” “本侯现在就让你偿命!”武安侯伸手就要拔刀。 薛亦晚却是毫无惧意,甚至还低低地笑了起来,“哦?偿命么?为谁偿命?” 武安侯脸色涨得通红,“你治死了我的淮儿!” “仵作没有检验,大夫没有开口,是什么人说他死了?”薛亦晚语气一冷。 “你疯了!他……淮儿分明就死了,我看过,连气都没了!”武安侯夫人脸色一变,她连忙摇头,她分明是亲眼确认过才让人抬道妙春堂来闹事的。 薛亦晚靠近了脸色难看的武安侯夫人,在她耳边凝重地说道:“夫人,这亏心事做多了,眼睛就容易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武安侯夫人两眼猛地一瞪,双手也紧紧揪住了衣袖,“放肆!你放肆!老爷!就是她害得淮儿去的这么可怜,杀了她都不足为惜!” 还不等武安侯举刀,薛亦晚冷冷一笑,“侯爷若是真以为自己的儿子死了,难道就不亲眼看一看么?任他人几句话便要放弃如今唯一的儿子?” 薛亦晚说完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地上那具“尸体”旁,随后弯下腰扶起了方淮,这时候这具小小的身体已经温和起来,连微弱的呼吸都恢复了。 方淮起伏的胸口让武安侯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猛地一怔,剧烈地摇着头,失声尖叫道:“怎么会!” 武安侯眼眸一紧,他一把扔掉了手里的刀上前从薛亦晚的手中接过了那少年,“淮儿!” 外头围着的人群都惊愕地倒吸了一口气,分明这孩子抬来的时候毫无反应,就和死了一样啊!这个女人莫非当真是起死回生的神医?! 薛亦晚站起身望着武安侯夫人,“夫人看起来很是诧异,难道贵府少爷没死很让夫人困扰?” 这句话让武安侯夫人一时之间涨红了脸,她后退了半步,“你别想往本夫人身上泼脏水!” 薛亦晚瞥过她眼中的慌乱和无措,淡然一笑,“夫人,这脏水到底是怎么来的,恐怕夫人心中有数。” 武安侯夫人恼羞成怒,咬着牙伸手就要去打薛亦晚。 人群中,一身棕衣的苏陵几步走上前,直接挡在了薛亦晚的面前,“薛二小姐已经救活了方家公子,方夫人还要动手?这究竟是什么道理?难道夫人是心有不甘?” 薛亦晚看到苏陵倒是一惊,“你怎的来了?” 苏陵拱手道:“苏陵路过瞧见薛二小姐被人为难。” 而这时候,本来就在薛亦晚开口时人群已经半信半疑了,再加上苏陵这时候的煽动,所有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原来是正房夫人在清理绊脚石呢!” “没想到遇到了妙手回春的神医,这下子可有的看了!” “可不是,这方家只剩下这三少爷了,搞不好前两个也是……” …… 这些议论声统统涌进了武安侯的耳朵里,他望着憔悴衰弱的小儿子,再想到之前病故的两个儿子,心里的怀疑顿时就像是炸开了。 “老爷!妾身没有!妾室没有啊……妾身兢兢业业为了侯府,对三少爷妾身是视如己出,三少爷病了是妾身亲手喂药照顾的,妾身怎么可能会下这么狠的手!” 武安侯夫人吓得冷汗连连。 “哦?亲手喂药?这我就不懂了,三少爷的身体分明是多日来药石不进才引起的旧疾复发,难道夫人眼拙连药都分辨不出了?”薛亦晚冷笑着朗声说着。 武安侯夫人一双因为怒气而染得通红的眸子盯紧了薛亦晚,“贱人!你究竟什么企图!一定是你贪图我们侯府的富贵,你设计陷害我!” 苏陵皱着眉道:“薛二小姐乃是薛家小姐,她贪图侯府什么?” 这下子人群中再次传出一声惊呼。 “我说呢!竟然是薛家二小姐,你们不知道啊,李将军当时带着二百亲卫拿着刀要去踏平薛家,是薛二小姐凭着一手医术救活了少将军!” “我也听说了,这薛二小姐虽然是薛府庶女,可是一手医术能治常年多病的太子,还被皇命召去了东宫啊。” “我的天,怪不得……” …… 一言一语间武安侯夫人吓得张大了嘴,她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徒有其表的丫头片子居然是那个名噪一时的薛家庶女。 而这时候武安侯已经拔出刀指着武安侯夫人了,他此刻怒火中烧,吼道:“贱人!你当真这么狠毒?” 武安侯夫人被逼的后退撞在了柱子上,她猛烈地摆着头,“不!不!我没有!” 薛亦晚这时候走到了那依然动弹不得的管家面前,现在也很明了了,这管家必然是武安侯夫人的人。 再次取出了一根金针,薛亦晚微扬了扬嘴角,“你主子说她没有做过,看来是你这个刁奴擅做主张要害三少爷了?” 那管家早已经痛得面目扭曲了,他看到薛亦晚手里那根金针吓得再无任何理智,不顾一切地大喊道:“夫人!夫人饶命啊!三少爷已经死了!和大少爷二少爷一样都死得透透的了,奴才一定守住秘密!” “贱人!本侯要杀了你!”武安侯的刀猛地举起。 薛亦晚冷冷道:“侯爷要清理门户最好出了这妙春堂,这里是行医治病的地方,不是侯爷执行家法的场合!” 武安侯羞愧和恼怒交缠着,狠狠地一掌挥在了武安侯夫人的脸上,“来人!给本侯将这个毒妇绑回去!” 随后武安侯拱手对薛亦晚道:“薛二小姐,得罪了。” 薛亦晚淡淡道:“侯爷不必多礼,三少爷最好还是留在妙春堂,等到病情稳定了再回府为好。” “多谢!” 看到他转身要走,薛亦晚拦住了他,随后指了指一旁还被绑着的几个男人,“侯爷还是将家奴都带走为好。” 等到武安侯离开,外头立刻欢呼起来。 薛亦晚这才有空闲回身向一旁站着的苏陵道谢。 苏陵忙摆手,“苏陵不过是路过而已,况且二小姐医术精妙,苏陵今日也是长了见识。” 苏陵走后,这时候薛成志也回了前厅,他见自己的二姐果真将武安侯府的人赶走了,目光怔怔地望着薛亦晚,“二姐……”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孙叔怎么样了?” 薛成志连忙回道:“孙叔已经好一些了,方才敷了药。” 薛亦晚点点头,“这就好。”说完薛亦晚有些无奈地转头望向了那个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妙春堂掌柜,“掌柜还是赶紧派人收拾个屋子将方家三少爷挪进去。” 那掌柜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颤声道:“是是是……” 这时候瞧着没热闹可看,外头的人群的渐渐散去了,而这时候,街道对面停着的一辆马车则是缓缓动了起来。 里头坐着一个身着霞彩千色梅花纱裙的娇艳女子。 梅花纱裙以玉色绸缎为束,勾勒着女子魅惑的身形,精致的妆容衬托出她的媚态,这正是刚到京都的柳家嫡女柳如烟。 “小姐,原来那个就是薛家二小姐啊,怪不得能去医治太子……”一个丫鬟也目睹了方才的事情,一时之间还回不过神。 而柳如烟却是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帕子,精致的面容也因为愤怒而扭曲,她冷哼了一声道:“区区一个太医府邸的庶女还敢肖想晋王府?本小姐要她好看!” 那丫鬟低下头问道:“小姐,时辰快到了,小姐不是约了薛府大公子会面?” “走吧……”柳如烟不耐地蹙了蹙眉,想到要见薛安邦她就觉得恶心,不过要对付这个薛亦晚,最好还是借薛安邦的力气。 第58章 豢养的小野猫 一盏茶的时间后,柳如烟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缓缓步入眼前的茶楼。 二楼的包间内,薛安邦正一脸郁色地自斟自饮。 “薛大公子可是许久不回京都了。”一声妩媚入骨的声音响起。 薛安邦回头就看见了娇艳欲滴的柳如烟缓步而入。 看到柳如烟,薛安邦这才收起了脸上沉郁的神色,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如烟,嘴角也浮起了笑意,“烟儿妹妹来了,我这做哥哥的当然要回来。” 柳如烟眸中划过一丝不屑和鄙夷,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出去候着。” 很快包间里就剩下了薛安邦和柳如烟二人。 柳如烟极优雅地坐在了薛安邦对面的圈椅上,她嘴角勾起一抹媚笑,“难为薛大公子还记得烟儿了。” 一时之间薛安邦都看痴了,被勾得心里如同蚂蚁在爬,“烟儿妹妹说得这是什么话,以往哪一次烟儿来了我没有陪着?”他说着就要去捉柳如烟请放在桌上的芊芊玉手。 柳如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低着头似是娇嗔,“薛大公子急什么?” 薛安邦笑着饮尽了一杯茶。 “烟儿还有话要说。”柳如烟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坐直了身子,感慨道:“烟儿听闻薛大公子去晋王府吃了个闭门羹?” 果然薛安邦脸色不好了。 柳如烟暗暗勾起嘴角,她就知道这薛安邦是好利用的很,她更是清楚薛安邦心里想的是什么,还不是要用薛亦晚来换薛家的富贵前程? 可如今这薛亦晚成了自己眼前的绊脚石,她怎么容得下? “烟儿这话是什么意思?”薛安邦紧捏着茶盏。 “烟儿还不是为了薛大公子着急?本来殿下对薛家青睐有加,甚至还可能成为薛大公子的妹夫,这殿下要是弃了薛家呢?”柳如烟轻抿了唇,掩口一笑。 “不可能!”薛安邦想到晋王对那些毒方的渴求,他紧皱着眉摇头。 柳如烟娇笑道:“晋王殿下是烟儿的表哥,烟儿可是最了解殿下的,你那个好庶妹现在可是好本事,不仅仅是医治太子,连李赫都因为她失了半辈子的兵权。” 听她提到这些事,薛安邦脸色都铁青了,要不是薛亦晚做了这些事他们薛家还不是被晋王殿下高看一眼?现在可好了,连晋王这棵大树都要弃薛家而去了。 “薛大公子可谓是当局者迷,只怕这件事晋王殿下已经生疑了,莫非薛家还指望着送这么个庶女过去表以忠心?”柳如烟悲悯地望着薛安邦。 而这时候薛安邦已经出了一头的汗了,他一面擦拭着额前的汗一面迅速思考着柳如烟说的话。 “可是殿下曾经说过……会和薛家结姻亲……”薛安邦自己都说不下去了,谁知道薛亦晚现在是哪一边的人,晋王殿下哪里愿意娶这么个祸害进门? 柳如烟见他自己都怀疑了,心里得意一笑,面上却仍然是劝慰,“薛大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薛柳两家现在也算得上是远亲了,殿下自然要依仗着我们两家了。” 说是姻亲实则很是勉强,陈氏的族妹嫁到了柳家二房,陈氏很是看重这么一层关系,经常往柳家送节礼维持关系。 但薛安邦却是听出了柳如烟的意思,柳家是晋王的母族,要是能和柳家站在一起的话就算没了薛亦晚也站得稳了! “烟儿妹妹真是我的大贵人!”薛安邦立刻惊喜地抬起了头,“莫非这也是柳家的意思?” 柳如烟掩面而笑,“薛大公子真是会打趣烟儿,难不成烟儿自己还敢胡言乱语这样的大事?” 薛安邦更是闻言大喜,“当真?!” 柳如烟点点头,但她一双眼眸微转,开口道:“自然是真的,但是……” “烟儿妹妹有话但说无妨!”薛安邦听闻有这么一个机遇简直是没法抑制心里的激动,他跟在孔集门下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之子,这才察觉自己的身份委实是太差了。 若是能和柳家扯上关系,最好是能攀上一门亲事,那可就不同了! 更何况这柳如烟长得婀娜多姿早就让他把持不住了。 柳如烟轻扬柳眉,“这薛亦晚是留不得了。” 薛安邦脸色一凝,“可……可我父亲的意思是一定要留下她的。” 薛安邦早就和陈氏提过干脆除掉薛亦晚一了百了这件事,陈氏却无奈地说了薛正平的意思。 柳如烟脸色微变,放冷了语气,“看来薛大公子根本就没有诚意要和我柳家合作,连区区一个挡路的庶女都舍不得除掉,我们柳家可没有这样的胆量陪着你们薛家犯险。” 说着柳如烟起身就要离开。 这下子可急坏了薛安邦,这煮熟的鸭子放在眼前都要跑了!他连忙起身拉住了柳如烟的衣袖,“烟儿妹妹别生我的气!是我错了!” 柳如烟作势要挣脱他的手,“薛大公子还是离烟儿远一些吧,烟儿没有这样的大福。” 这又像嗔怪又像撒娇的语气让薛安邦的心神都不知道荡漾到了何处,他咬了咬牙,“不管我父亲同不同意,我一定让烟儿满意!” 柳如烟轻扬嘴角,随后她回眸瞪着一双泛着雾气的眸子道:“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烟儿还不相信我?”薛安邦想了想,一个庶女换薛家和柳家的联合,这根本就是大好前程啊。 管她薛亦晚手里有什么大好宝贝,薛亦晚不愿意交出来还不是不知道最后落在谁手里?还不如把握眼前抓紧机会。 柳如烟这才轻笑起来,“就知道安邦哥哥对烟儿最好了,以后要是柳家和薛家站在了一块儿,烟儿也就放心了。” 看她雾蒙蒙的眼眸中含着笑,薛安邦看得都目光痴了。 柳如烟却是心里嫌恶不已,想到能借薛安邦之手除掉薛亦晚她这才觉得舒坦不少。 “安邦哥哥,烟儿给你出个主意,若是能让那个下贱的庶女失了清白再死,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不会有人怀疑也能让柳家放心,也为殿下解了气,不是么?”柳如烟说着斜斜地看了眼薛安邦。 “好好好,只要烟儿高兴,怎么着都行。”薛安邦顺势握住了柳如烟的小手,心里更是难耐悸动。 而这时候,薛亦晚刚要带着薛成志回府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来的人却是脸色还不太好的任寒。 看到来人一脸不善薛成志挡在了薛亦晚的面前,他是容不得自己二姐被人欺负的。 薛亦晚也很是讶异,“你怎么来了?” 任寒因为伤还没好再加上不苟言笑的脸色更是显得冷意十足,薛成志紧张地握起了拳。 可没想到任寒却是躬身行了大礼,随后皱着眉道:“你救我一次,我欠你一条命,但你如果对太子殿下图谋不轨,我还是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二姐救了你……你居然还出言不逊。”薛成志恨不得直接冲上去。 薛亦晚拉住了他,轻笑道:“成志,没事,不必理会,你不是想吃陈记的如意糕和粽子糖?走吧。” 薛成志看了看自己二姐的脸色,哼了一声率先迈出了回春堂。 任寒一愣,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了? “我……”任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薛亦晚没有回头,淡淡道:“任大人伤口都没好就跑来和我说这些?还是回去躺着养伤吧,要是伤情复发……倒是白费了我救你的功夫。” 说完拐过一个拐角处后那道月白如兰的身影就没了踪迹,倒是医馆传出的一股药香味儿氤氲开。 任寒紧紧皱着眉,随后像是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返身离开了。 傍晚,东宫的主殿内,一个暗卫躬身细细地通报了回春堂发生的事,“殿下,武安侯已经一纸休书送去了南阳,武安侯夫人孟氏也被关了起来,南阳孟氏一族还没有动静。” 案桌后气势凛然的男人轻勾着唇角,落日的余晖映照下这一副极俊美的面容更加如诗如画,他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桌面,闭着的眼眸看不出喜怒。 清冷的语调在偌大的宫殿内显得更冷了几分,“谋害子嗣,这罪名是翻不了身的,孟氏一族只会怕惹祸上身,传本宫的意思,将孟氏一族利用武安侯府所做的事捅到武安侯的面前。” “既然要动孟家,那还留在妙春堂的武安侯府三少爷要不要一并除掉?”这样的话孟氏的罪名就又甚一分。 穆君毅眉梢一动,想到了薛亦晚今日所做的事,他缓缓道:“不必,孟家那里动作利落些。”他豢养的小野猫可不能平白吃了亏。 暗卫躬身应了随后退了下去。 东宫门口,薛亦晚看见吉祥正在吩咐事宜,停住了步子上前道:“倒是劳烦祥公公去替我送一样东西给殿下了。” 吉祥刚要答应着却见薛亦晚身后站着的如意不住地使眼色,他眼睛一转立刻就拍了脑门,惊道:“哎哟,奴才真是误事,还有要紧事儿没办呢!薛二小姐,您还是自己走一趟吧。” 薛亦晚一怔,还没开口说什么就看到吉祥疾步往外赶了。 如意一脸无奈,“看来小姐还得自己走一趟,我在这里等小姐。” 薛亦晚望了眼落日余晖中像是要燃烧起来的东宫大殿,轻叹了一声后缓步而入,重岩叠嶂和雕梁画栋间宛若走入了画中人,整个画面都鲜活起来。 如意托腮坐在围栏上静静地望着薛亦晚的身影,心里喟叹要是她能这么一直走进去留在殿下身边该多好,这东宫真的太冷了。 主殿内,穆君毅一身烟青长衫立于窗前,听到了外头细碎的脚步声,他眼眸微眯。 第59章 究竟是什么关系 殿门没有合上,薛亦晚轻推开了那扇红木大门,她目光落在了窗前,一道绚丽的余晖不轻不重地落在那人的身上,就连他如墨般的长发都泛着极柔的光。 原来那样冷的男人居然也会看起来宁静柔和。 “这瓶紫珠血余我放在桌上了。”薛亦晚轻轻放下了那瓷瓶,动作很轻,一刹那间她居然会有不想要破坏这画面的感觉。 没想到却是看到穆君毅转过身来了,薛亦晚心里一跳,“我先告退了。” “薛亦晚,你就是这么为本宫治病的?”穆君毅见她要走,径直坐了下来,轻挑着眉梢。 薛亦晚眉头一蹙,“殿下每日服药就是,过两日我再为殿下请脉。” 穆君毅语气极平缓地说道:“本宫今日便觉得不适。” 薛亦晚一怔,“什么?” “替本宫诊治是你的职责。”穆君毅望着她一脸的愕然,倒是觉得心里格外地舒坦,就像逗着一只猫儿。 薛亦晚几步走上前,毫不在意地直接对着穆君毅撇了撇嘴,反正他也看不见。 她倒不觉得穆君毅有哪里不适,只是太子爷都开口了她还能怎么说?大不了就再开一堆的药,反正东宫有的就是药不是么? 转瞬薛亦晚的脸色已经是一脸正色十分认真了,她伸手探上了穆君毅的手腕。 “如何?”穆君毅看着她煞有其事的模样倒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手中的脉象依然是那副样子,但薛亦晚却是声音一变,“臣女该死,竟然没有发觉殿下的病情恶化了。” 穆君毅脸色一沉,“什么?” 很快长长的一串药单子就递了出去,没多久三碗乌黑的药汁就端到了穆君毅的眼前。 望了眼穆君毅沉着的脸色,薛亦晚抿嘴一笑,语气却是异常认真、一丝不苟,“殿下放心,也不是大事,喝了药就好,时辰不早了,臣女告退。” 穆君毅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鼻尖缠绕着极苦涩的药味,脸色极其阴晴不定起来。 然而这时候,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趁着城门将闭缓缓进了京都城。 很快一匹快马赶到,苏陵跳下了马,“殿……” 一道红色的身影跃下了马车,穆子越那双桃花眼微眯,对着苏陵摇了摇头,“不必声张。” 苏陵立刻会意,转了语气道:“爷不是回了洛州?” 穆子越轻轻打开手里那把象牙折扇,扬着唇角道:“可不是?本以为朔州因为一场瘟疫就要乱起来,没想到竟然是平息了。” 苏陵一愣,“朔州?”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善茬,也不知道几股势力在其中纠缠,要是真的乱起来指不准怎么样呢,而洛州离着朔州并不远,极容易受其殃及。 穆子越轻摇着折扇,眸中复杂之色渐浓,“总是要去走一趟的,这水再深不搅怎知池鱼大小?” 苏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穆子越收起了眸中的思量,问道:“薛二小姐那里怎么样了?” 苏陵连忙将今日妙春堂一事说了个清楚。 “哦?”穆子越眼眸一冷,唇畔虽是仍勾着笑意却蓦地冷了几分,“武安侯府的人也敢动她?” 苏陵打了个寒战,“爷有什么吩咐?” “派几个人今夜去武安侯府转上一圈。”穆子越语气极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如何。 “啊?”苏陵一怔。 “去放一把火,最好烧到该烧的地方。”穆子越折扇蓦地一收。 “烧……烧什么?”苏陵头皮都一紧,自家爷整人的手段是越来越刁钻了。 “不知道?那倒难办了,不如就全都烧个遍好了。”穆子越语气平缓,但眸中却是泛着冷意。 苏陵更是汗颜,心里也估摸着有了数,看来爷对薛二小姐是极上心的。 苏陵刚要转身,穆子越又道:“等一等,那妙春堂是怎么个背景?” “爷这是要……”苏陵额前又出了层汗。 没多久的城南,穆子越信步走出了妙春堂的门口,手里还捏着妙春堂的店契。 而那白天之事还惊魂未定的掌柜则是哆哆嗦嗦地捧着手中的银票愣在了原地,心里一遍遍回荡着,这京都是越来越不能呆了!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苏陵见自家主子往北而去忙追了上去,“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去赏月。”穆子越微扬着嘴角加快了脚步。 苏陵抬头,嘀咕道:“今晚没有月亮啊……” 天色不早了,此时的清芜院内已经很是寂静,薛亦晚坐在榻上,手中却不是药材医书,而是一件家常的窄袖青衫。 因着成志每日习武,那些宽袖的衣裳反倒是束着手脚,薛亦晚干脆就做了两身窄袖长衫,领口也绣了祥云和平安扣的样式。 她一针一线地缝着上头的平安扣,心里祈祷着这一世能遂她的愿,让她想要保护的人都可以平安一世。 砰地一声,窗子上响了一声。 薛亦晚猛地抬头。 又是砰地一声,像是石子砸到了木条。 薛亦晚皱紧了眉,拔下发间一根长簪,缓缓移步到了窗前,猛地一开窗,薛亦晚当真是哭笑不得了。 窗外头不远处的栏杆上斜倚着那个一身红衣随风晃动的男人,一张俊美的脸上是他标志般的妖冶笑颜,修长的手中还攥了好几块的石块。 “你当真是没个轻重了,被人瞧见如何是好?”薛亦晚也是了解他的举止风格的,从小就听说过宁王白白亏了这一个“宁”字,搅得洛州鸡犬不宁,洛州那几大世家都苦不堪言。 等到认识了他更加是明白这话的意思了,穆子越就是个没有规矩章法的人。 “我可是来给小晚儿送节礼的,小晚儿这样我可要难过的。”穆子越含笑纵身从栏杆上跳下,依旧是轻飘飘的没有动静。 薛亦晚隔着窗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近来只有清明节。” 穆子越长长一叹,“小晚儿这嘴如今可是越发厉害了。” 薛亦晚蹙了蹙眉,无奈道:“究竟是什么事这么急?” 穆子越递过去一张契书,笑道:“这份礼如何?” 一看那上头的字迹薛亦晚眉头一跳,凝神道:“妙春堂……你买下妙春堂了?” “我瞧过那医馆的位置,还不错,离几家酒楼都近,离陈记饼铺也近,小晚儿以前可是爱吃陈记的如意糕。”穆子越倚在廊柱上,一双桃花眼都笑得弯了。 “我不能收……” 薛亦晚的话还没说完穆子越已经叹了一声,“看来小晚儿是和我生分了,罢了,这铺子小晚儿都不要,买都买了,不如就拆了做个天香楼怡红阁什么的。” 薛亦晚一脸的正色都几乎凝结住了,还真是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好好一个药铺关了去开青楼? “这可是医馆。”薛亦晚无奈地摇头笑了。 “小晚儿不要的东西而已。”穆子越手中那把折扇轻点着窗沿,笑得依旧说不出的风流洒脱。 薛亦晚无奈,她不怀疑穆子越到底会不会这么做,这人从来是糊涂账多但说到做到。 “行了,我收下,这医馆虽不大但到底是在城南立稳根基了,也不简单,你这样突然交给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你那一份就算做红利,这样行了?” 薛亦晚想着大抵是苏陵和他说了今日的事,他是想帮自己的吧,可自己已经不想在欠下去了。 穆子越唇畔的弧度越发好看了,“到底是小晚儿聪慧,如此甚好。” 他发觉了,薛亦晚已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了一个难以逾越的距离,这样的薛亦晚让他觉得陌生,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改变想要接近她的心思。 “突然间赶回洛州,是出了什么事?”薛亦晚想到这件事蹙起了眉。 穆子越折扇一展,悠悠道:“倒是我的不是了,让小晚儿担心了。” “处理好了?”薛亦晚想着许是他不愿说吧。 穆子越却是笑道;“不过是府里的几株海棠长势突然不好了,我回去瞧瞧罢了。” 薛亦晚也拿他没办法,问道:“医馆我也收下了,天色不早了,你还不走?” 穆子越轻笑着抬眸,“小晚儿不请我喝茶?” “以后若是再这般越矩我可真要恼了。”虽然清芜院下人少,可要是真被撞见又该如何?只怕到时候穆子越会更加麻烦了,他这个宁王又什么时候真正做得平稳了? 穆子越笑着点头,“好,什么时候我一定正大光明请小晚儿赏月。” 薛亦晚知道他不羁惯了,摇着头无奈笑了,“宁王殿下还是赶紧移步吧,今儿可是没月亮。” 穆子越望了眼她不施脂粉下素净却压不住明艳的小脸,蓦地收起了折扇,啪得一声,人也跃上了栏杆,一道风声后那红衣身影也浸入了浓墨般的夜色里。 望着外头空无一人的回廊,薛亦晚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无奈地望着手中那份契纸。 想到孙康成的处境,她抿了抿唇,拿下妙春堂实则自己也想过,毕竟现在手中还有穆君毅给的那些银两,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穆子越捷足先登了。 仔细考量的话有妙春堂也是很好的一步,毕竟很快这京都城就要乱起来了,到时候能有个医馆,行事也会方便的多。 思索间她关窗的动作一顿,像是瞧见了什么黑影,可再仔细瞧又看不见了。 恐怕自己是被穆子越吓得糊涂了,她再次扫了一圈窗外,随后紧紧关上了窗子。 而这时候,屋檐上迎风而立的黑衣男人周身都泛着一股冷意,夜色勾勒着他俊美却凛冽的眉眼,尽管是站在屋檐上,可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压迫着。 穆君毅目光微沉,自己都没意识到周身的寒气甚至抵过了夜风萧瑟。 他珉唇不语,眸中却是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薄怒。 这女人和宁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60章 不然如何 “殿下,秦大人送来的消息,朔州情况好转。” 暗卫的声音拉回了穆君毅的思绪,他微微颔首,“任寒遇袭一事有无进展?” 暗卫拱手道:“已经调了碧影门十位天杀前去追查,暂时还没有进展。” “查柳家。”夜幕中穆君毅的身影拉得纤长,随后极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二日薛亦晚刚起身就听如意一惊一乍地说起了武安侯府昨夜的一场大火。 “起火?”昨日才刚出事,晚上就起了大火? 如意啧啧称奇,“可不是么,听闻昨夜那场大火烧遍了大半个武安侯府,而且……刚刚被休的侯夫人吓得失心疯,都说是亏心事做多了,来了报应。” 薛亦晚想到孟氏,她前世更加肆无忌惮,残害子嗣利用私权替孟家谋利,一桩桩一件件,看来还真是报应不爽。 “那孟氏被送回南阳了?”薛亦晚抬眸问道。 如意摇了摇头,“孟家连夜送来书信来,说是不认这个女儿了,孟氏现在被休又回不去母族,武安侯能给她一口饭吃就仁至义尽了吧,毕竟她无儿无女还残害子嗣。”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也算是得了报应。” “那是,听成志少爷说她昨天还想打小姐,我看她早就失心疯了!”如意扁着嘴愤愤不平。 薛亦晚轻笑道:“同她计较什么,成志今早有没有来过?” 如意笑了笑,“成志少爷一大早就来过了,说是要去学剑。” 薛亦晚点点头,“也好,一会儿我要出府一趟。” “小姐要去哪里?”如意选了支碧玉棱花长簪绾起了薛亦晚的长发。 薛亦晚拿出了妆匣盒子中的那张契纸,“妙春堂。” 妙春堂今日紧闭着大门,外头的告示引来不少的目光,本就因为昨日的事情众人还等着看热闹呢,没想到今天妙春堂直接关门歇业了! 薛府的马车停下,薛亦晚由如意扶着下了车,一下车就看到了妙春堂门口议论纷纷的人群。 “小姐,妙春堂关门了?”如意也是一愣。 薛亦晚摇了摇头,随后对那车夫道:“去叫门,就道是薛家来了人。” 那车夫看着一大帮看热闹的人群心里忐忑地上前叫了门,没想到很快就出来一个目光不住打量的伙计。 那伙计一看薛亦晚就立刻开了门,回头跟其他伙计喊道:“是新东家来了!” 一时之间目光都集中到了薛亦晚身上,如意也一惊,“小姐,这怎么回事?” 薛亦晚拿出了店契,“我已经买下了妙春堂。” 说着薛亦晚回身面对着人群道:“诸位街坊不必担忧,我也知道城南唯有一家妙春堂,今后妙春堂依旧开门行医。” “薛二小姐,妙春堂是并入了薛家医馆?”一个老者皱紧了眉开口问道。 若是并入薛家,这诊金就将翻倍了,这是所有百姓最不希望的事情。 薛亦晚正色道:“诸位不必担心,妙春堂的诊金不会变化,一切照旧。” 人群都是一阵哗然,薛二小姐这举动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们薛家的庶女买下了妙春堂,这妙春堂自然就是我们薛家的医馆了,又怎么能一切照旧?诊金自然是要翻三倍的。” 这声音一出人群纷纷向后看去。 来人正是薛安邦,他一脸不悦和鄙夷地盯着薛亦晚,正是这个女人搅得薛家一团乱,今天给她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还没有凌驾薛家之上! 薛亦晚倒是没料到薛安邦这么快就找上自己。 “哟,来的这是薛家大少爷!” “这可是薛家嫡长子,薛亦晚还不是个庶女?” “这下妙春堂恐怕是保全不了了!” …… 薛亦晚脸色也微沉下来,她分毫不让地抬眸道:“这医馆同薛家没有丝毫关系。” 因着柳如烟的话,薛安邦是越发不待见挡路的薛亦晚了,他冷哼道:“你一个庶女而已,月钱才不过二钱银子,你凭自己哪来的银子买下医馆?莫非是偷了我们薛家的银子?” 又是一阵哗然。 薛亦晚本以为薛安邦是不敢这么早和自己撕破脸的,谁知道他已经不管不顾了,难道薛家已经下定主意要舍了自己了? 薛安邦看她一时不说话更是得意起来,“我奉劝你还是对嫡长兄行个跪拜大礼赔礼道歉,不然……”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清冷中透着肃杀的冷意,“不然如何?” 薛安邦噎得脸色都变了,“什么人敢问小爷!”他一回头脸色都僵了。 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只是风轻云淡地坐在那里就像是搅起了万千风华,一身黑衣宽袖锦服加身,俊美的面目又透着说不出的凛冽和肃杀,让人几乎看不见他因病态而略显得单薄苍白的脸色。 而最让人揪心的就是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却嵌了一对无神的眸子,如墨般幽深,可却没有光彩,仿佛蒙尘的珍宝。 一位有些威望的老者瞬间就猜出了此人的身份,随即跪拜下来,“参见太子殿下!” 京都城传闻中终日靠药为生的病弱太子? 虽然太子甚少露面,但因着慕容皇后的德行彰显于世,这多病的太子曾是南陵百姓心里的叹息,久而久之,谈论太子者都渐渐不开口了,反倒是温文谦和俊逸不凡的晋王得了大势。 “参见太子殿下!” 转瞬跪下了一大片的人群。 薛安邦跌坐在了地上,神色极凄惶,太子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像是缠绵病榻的样子了啊…… “本宫问你,不然怎样?”穆君毅周身的冷意让薛安邦简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他眼睛一转,跪直了身体怒斥道:“太子殿下一定也被这个贱人骗了!她向来手段阴毒诡计多端!不然一个庶女怎么买得起医馆?太子殿下明鉴!” “买不起?”穆君毅提高了声音,缓缓道:“本宫给的诊金足够她买下京都所有的薛家医馆。” 嘶——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薛亦晚更是睁大了眼睛愣住了,不过她很快就镇静下来,细细思索她微蹙起了眉,穆君毅他这是来给自己出头?还是说他只是要借自己垫脚开始走出东宫? 看到她惊愕的神情,穆君毅极满意地勾了勾唇,就像是自己豢养的猫儿容不得他人指手画脚。 薛安邦却是一脸铁青地瘫坐在地上,他还敢说什么?这脸恐怕是丢尽了。 穆君毅这时候才缓声道:“平身,不必多礼,本宫路过此地罢了。” 可谁会相信被传整天卧病在床的太子偶尔一个路过就是来这城南的妙春堂? 不管是为什么,为自己解围是真的,薛亦晚上前正色道:“多谢殿下证明臣女的清白。” 穆君毅垂眸道:“本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本宫给的诊金难道买不下区区一个医馆?” 听他语气似乎有些冷意,薛亦晚一愣,难道他知道这医馆是穆子越买下的了? 穆君毅指尖轻点着红木轮椅的扶手,“薛亦晚,本宫今日的药还没服。” 他身后的吉祥后退了一大步,腾出了推轮椅的位置,如意轻推了薛亦晚一下,“小姐……” 薛亦晚无比无奈地走上前去,“臣女送殿下回去。” 一旁如意对着吉祥拍了一掌,笑弯了眼,“祥公公的眼力劲儿越来越好了!” 吉祥扬着下巴回以一笑,“那可不是?” 人群中,嗤笑和咒骂都纷纷砸向地上的薛安邦,甚至还有孩童扔起来菜叶子,毕竟他刚才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要提高妙春堂的诊金。 妙春堂一向是平民百姓的寻医问药的地方,要是真的和薛家医馆一样那普通老百姓怎么看得起病? 一石激起千层浪,民怨彻底被激怒了,不仅仅是烂菜叶,连鸡蛋都扔了过去。 上了马车,吉祥有些汗颜,这可是薛家大公子不是?他试探地开口道:“二小姐,要不要派人去收拾一下?” 薛亦晚看了眼在地上摸爬滚打都起不来的薛安邦,冷冷一笑,“他触怒的是民怨,我无能为力。” 吉祥再看自家主子的态度,绝对地一脸赞赏,他识相地放下了车帘,如意一脸看好戏地表情,“你再派几个人去,老扔菜叶子多没意思。” 而斜对角的茶楼的二楼窗边,柳如烟气恼地砸掉了手中那只极昂贵的游鱼戏荷青瓷茶盏,一张娇艳的脸庞满是怒意。 就知道薛安邦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是不可靠的,下一次还得自己亲自谋划。 相比起薛安邦,太子的出现更让她心里烦闷,她那个贵妃姑妈不是说了太子依然是靠药吊着么,这样的药罐子也满大街跑了?还来为薛亦晚出头?!真是荒唐! “小姐,晋王殿下来了。” 外头通报声响起,柳如烟听闻晋王来了,脸色一变,转瞬已经换上了柔雅娴淑的模样。 她望了眼窗外头,眼眸一转,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管晋王眼里有没有薛亦晚她都要剜掉这块毒瘤! 清雅的红木门轻轻打开,穆余清迈着稳步而入,俊逸的面容让柳如烟的脸颊下意识地浮起了一抹红晕。 “表哥……”柳如烟娇呼着起身,屈膝行了半礼。 因着柳家看重柳如烟的关系,穆余清对柳如烟很是热忱,“表妹不必多礼,没有亲自去接表妹,是本王的不是。” 柳如烟摇了摇头,娇笑道:“表哥这话可就生分了,况且这京都有趣的很,烟儿觉得很有意思。” 穆余清见她脚边碎了一只茶盏,多看了一眼,“这茶可是不合表妹的意?” “哪有,只是方才外头出了件大事,吓得烟儿一时没有拿稳了杯盏,想想还真是吓人,表哥倒是来晚了,没有看到呢。”柳如烟一脸的诧异。 第61章 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余清果然抬起了眸,含笑道:“哦?表妹瞧见了什么?” 柳如烟故作惊愕,“可了不得,太子殿下方才来了对面那家妙春堂,还带走了被薛家嫡长子为难的薛家二小姐,这可让烟儿看不懂了。” “你说什么?”穆余清脸色微沉,“薛亦晚?” 见他只注意到了自己话里的薛亦晚,柳如烟眸中划过一丝恼意,她依旧是那副惊讶的语气,“可不是么?薛二小姐果真了不得,不仅仅治好了太子的病,还和薛家对着干,看来是靠上太子这尊大佛了。” 穆余清脸色越来越差了,本来他就很是郁闷了,被一个常年缠绵病榻的瞎子横亘在自己的大好前程面前,他如何甘心? 可更加让他气闷的是这个药罐子居然很有好转的势头?难道薛亦晚真的治好了他? 想到薛亦晚,穆余清只觉得心里烦闷无比,薛亦晚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差了,穆余清根本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难道她真的靠上了穆君毅? 可那只是个废物啊!难道自己还比不上一个看不见的废物?! “表哥,你说这是不是件奇事?没想到入京才三年的薛二小姐居然被太子召去了东宫,真是叫烟儿看不懂,虽说只是个庶女,现在想必也靠着太子水涨船高了吧?” 柳如烟一边扫视着穆余清的脸色一边继续添油加醋。 穆余清冷哼了一声,“荒唐,太子又如何,文氏一族没落,太子也不过是个废物,靠着他?恐怕连骨头渣也不剩。” 穆余清想到那个曾经一脸倾慕望着自己的薛亦晚居然距自己千里之外,心里一股怒气不断郁结。 柳如烟听他的语气便愈加明白了,薛亦晚这人一定要除掉! “表哥说得对,谁不说表哥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况且我们柳家是全力支持表哥的。”柳如烟放缓了语气。 穆余清也惊觉自己太过暴露了情绪,他收起了怒意,转了笑意,“本王自然是要依仗柳家的。” 面上的笑意却很是勉强,穆余清坐不了多久便告辞而去,很快就派人去调查了今日妙春堂一事。 而此时同样头疼的是客栈里的穆子越。 苏陵急得左右直踱步,“殿下,这怎么会呢?!梁胜是个闹起来不管不顾的,他那个外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外室子在殿下的酒坊死得不明不白,这下可好了。” 穆子越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脸也阴沉下来。 很快又疾步进来一个侍卫,“殿下!最新消息,梁刺史将宁王府围起来了,说是王爷不回去给个说法他就踏平……” 话还没说完,穆子越已经一掌拍碎了眼前那张雕花镂鸟的精致案桌,“该死的。” 苏陵也急得冷汗直冒,敢这么张狂自然不是一般的人,这个梁胜手里有先帝爷赐下的铁券丹书,在京都的时候就横行霸道曾经将几个翰林的府邸一把火烧了,到皇帝面前还不是斥责几句话就没了下文? 苏陵试探道:“爷,要不然还是将过几天的赏春宴推了吧。” 穆子越那双妖冶的桃花眼眯着危险的弧度,良久后,他起身道:“罢了,就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去一趟朔州。” 苏陵暗暗捏了一把汗,他是知道自家主子也不是个善茬,要是和梁胜对起来搞不好洛州城都要被拆了,这两人手里的兵权是足够分庭抗礼的…… 很快穆子越便入宫面见了昭文帝。 养心殿内昭文帝正和新进的贵人嬉戏着叶子牌,听闻穆子越来了,他有些扫兴地放下了手里的叶子牌,几个贵人也忙起身告退。 穆子越步伐懒散地进了养心殿,“儿臣参见父皇。” 昭文帝微闭着眼眸,点点头道:“难为你这么晚还来朕这里。” 穆子越闻着一股尚且残留的脂粉香,又瞥见了桌上一堆叶子牌,想来自己是扫了他的兴致,“儿臣是来告辞的。” 昭文帝脸色不变,指尖捻着手上一串迦南念珠,抬起了眸子道:“过几日就是赏春宴。” “儿臣同梁大人有些误会,只怕不回去梁大人就要踏平儿臣的宁王府了,儿臣这辈子可就这么一处宅子,可折腾不起。”穆子越微挑着眉。 昭文帝脸色有一瞬的古怪,很快他低斥道:“你惹到了梁胜?” 穆子越勾着唇角拱手道:“恐怕是儿臣的手下一不小心弄死了他的外室子。” 昭文帝被他的直截了当堵了一口气,怒意也堆上了眉梢,但很快他摆了摆手,“罢了,你派人去和柳贵妃说一声便是,洛州的事朕也插不上手。” 穆子越早就料到了结果,他歪歪斜斜地行了一礼,在昭文帝不悦至极的目光中退了下去。 等到出了养心殿,穆子越弯着眉眼和一旁送自己的秦升笑道:“秦公公太过客气了,本王认得路。” 秦升也知道宁王的脾气,笑了笑道:“奴才应该做的。” 穆子越笑意愈甚,拍着秦升的手肘,顺势将一块金条塞在了他的手里,仿若寻常般笑着问道:“本王瞧着本王的父皇脸色极好,看来太医院是越来越有本事了,本王也要去讨要几味养身的药材。” 秦升眼珠子微转,回道:“殿下说笑了,近来太医院可是极得圣上的赏识,薛太医的医术也极高深,殿下倒是能去讨要养身的药方子。” 穆子越点点头,“原来是薛太医,那本王就多谢秦公公了。” “不敢当。”秦升捏着袖中的金条,脸色都蓦然一喜,说到赏赐回回都是大手笔的宁王才是有钱的主啊。 等到出了宫门,穆子越问苏陵道:“二小姐她去妙春堂了不曾?” 苏陵一愣,“啊?哦……这……” 一看苏陵这模样穆子越放下了脸,“武安侯府恐怕一时是掀不起水花了,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苏陵只得是将妙春堂前薛安邦惹事不成遇到了出宫的太子一事详细说了。 “现在二小姐应当在东宫……” 苏陵果然听得自家主子上马车的声音都是重重一踩,惊得那马都烦躁地踢起了地面。 “要不然属下去东宫问一问二小姐忙完了不曾?” 马车内寂静一片,穆子越也没有开口动身,沉默间气氛都冷下来。 “罢了,走吧……”现在自己也带不走她,再去见她又能如何? 穆子越放下了车帘,“苏陵,派人护着她,有什么事立即来报。” “是。”苏陵躬身应了。 没过多久,养心殿内斜倚着的昭文帝却没了玩乐的兴致,他瞥了眼几个远远站着的贵人,“都退下吧。” “是,臣妾遵命。”那几个贵人都咬着唇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秦升。”昭文帝抬了抬眼皮。 秦升立刻走上前来,“皇上,东宫还没消息传来。” 昭文帝不耐地蹙起了眉,“你说太子的病真的被薛家那丫头治好了?” 秦升哪里敢随意置喙,他躬身不动声色地站着。 “罢了罢了,派人再去瞧瞧。”昭文帝不耐地摇了摇头。 “是,奴才告退。”秦升躬身要退下。 “慢着。”昭文帝问道:“什么时辰了,薛太医还没来?” 秦升回道:“皇上,薛太医都是每日未时来送药,还没到时辰。” 昭文帝像是越来越没有精神一般地闭上了眼睛,“朕知道了。” 秦升望着没有动静,这才退下。 出了养心殿,秦升喊了个小太监过来,“小福子,去东宫瞧瞧太子殿下的病情如何?” 那小太监一愣,他听到是要去东宫打了个寒战,“啊?秦公公……奴才还要往明仁殿去呢。” 秦升用拂尘作势要打他,“你还真是长胆子了?去一趟东宫能要你的命?快去!” 小福子见躲不过,这才悻悻地往东宫的方向而去,心里还默默念着阿弥陀佛。 倒也不是他疑神疑鬼,东宫那鬼地方是真的不干净啊,都说太子是招惹了鬼狐精怪才缠绵病榻,传到后来偶然见过太子的宫婢更是传出太子就像妖孽狐怪一般,平时谁还敢往东宫去? 此时的东宫内,穆君毅和薛亦晚相对而坐。 望着依旧风轻云淡不发一言的穆君毅,薛亦晚手中捣药的动作都渐渐停了,她着实不能理解这个男人将自己带来东宫就是听自己捣药的? 穆君毅指尖轻动,“别停。” 薛亦晚蹙了蹙一双秀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本宫该病情加重了。”穆君毅语调平缓,不带一丝波动。 薛亦晚手上捣药的动作一顿,“什么?”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脚步声,随后有通报的声音道:“殿下,皇上派了人来询问病情。” 薛亦晚眉头紧锁,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意思,太子这一露面,恐怕是真的引来了不少注目。 她瞥了眼穆君毅,正色道:“你不该明目张胆地随意出宫。” 穆君毅剑眉微挑,语气微冷,“哦?你在对本宫说教?” 他也说不清自己这一趟出宫是为了什么,倒像是纯粹无趣到想看看这只张牙舞爪的猫儿想做什么。 “只是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自讨麻烦。”薛亦晚起身,看起来这麻烦还得她来对付。 穆君毅微垂眼帘,淡淡道:“本宫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薛亦晚停住脚步。 “一万四千两分毫未动,你没有动用钱庄里的银子,哪来的银子买下医馆?嗯?”尾音微扬,并非疑问,倒像是质问。 薛亦晚抿了抿唇,“此事和殿下无关。” “店契在你手里?”穆君毅这语气就像是在质问一个偷了糖的孩童。 薛亦晚正色地望着他,片刻后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62章 决不能为他人做事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轻触着桌面,“本宫恰好对那家医馆有兴致,想买下罢了。” 薛亦晚脸上的正色都凝结了一般,片刻后她还是想不出穆君毅买下这医馆能和什么事有联系,她无奈道:“你不会对医馆有兴致,你究竟想做什么?” 穆君毅沉声道:“本宫手下的人决不能为他人做事。” “你……”薛亦晚一怔,随后她想到穆君毅本就该是多疑的性格,况且自己这件事的确是惹人怀疑,万一自己真的收了别人的好处或者是为别人做事,恐怕他这个太子是不会安稳的。 这样的话倒还是直接交出医馆为好,其中并无猫腻,而自己也不想在这件小事上被他怀疑上。 “也好,这店契可以照价卖于你,只是妙春堂我自有安排,你不能干涉。”薛亦晚一脸凝重地望着他,“殿下可以自请账房。” “不必,只要这医馆没有关门便可。”穆君毅欣赏着她眼底的小心谨慎,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不悦,似乎一只敢在自己眼前谋算利益的猫儿有些出格。 薛亦晚暗道他的确是不想被任何不确定因素所牵绊,她微松了一口气,的确,穆君毅的心里装着的绝非这些事,他只是不想控制不了自己而已,他也不会随意插手自己在妙春堂要做的事。 这时候外头又崔了一声,“殿下……” 薛亦晚收起了想说的话,推门而出。 小福子看到是一位美得像画中人的女人走出门,吓得连连后退,莫非还真是瞧见狐妖了?! “臣女薛亦晚是奉旨诊治太子。”薛亦晚瞥了眼这小太监,看到他满目的惧意,大抵也是视这东宫如洪水猛兽。 自己没来之前这里倒还真的算得上是至毒之地,只是现在已经被自己解决了差不多,但还是留了一些显眼的毒草下来,毕竟东宫没办法太干净,就像太子没办法康复一样。 小福子这才松懈下来,原来是奉旨来东宫医治太子的薛家二小姐,他躬身行了一礼,“原来是薛二小姐,奴才失礼了。” “不必,公公是来瞧太子的?只可惜太子今日着了风,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恐怕这几日是没法子见客了。” 薛亦晚焦急地蹙着一双秀眉,屈膝道:“都是臣女无能,有劳小公公替臣女向皇上请罪,等到太子病情好转臣女就亲自去请罪。” 小福子见这么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和自己这般说话眼睛都笑弯了,“薛二小姐千万别自责,太子殿下本就体弱,还多亏了薛二小姐在东宫照料着,皇上必定记着薛家的好。” 这时候又有宫婢送来好几碗药,小福子被那股子药味儿冲得连连后退,更是深信不疑,太子殿下这回又病得不轻呐! 等到人走了,薛亦晚端着托盘缓步而入,抬眸就瞧见了仍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的穆君毅。 随着药味弥漫渐起,穆君毅眉头也蹙了起来,“黄莲加了多少?” “黄莲清心。”薛亦晚闻着极苦涩的药味儿,倒是愈加平静了。 现在的她更能懂得什么是真正的苦,也更加狠得下心,重新活过来的那几天只有这苦至心头的黄莲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穆君毅收回了目光,“赏春宴的帖子,你收到了?” 薛亦晚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开口道:“收到了,柳贵妃今年请了薛家。” “本宫也收到了帖子。” 薛亦晚好奇地抬起了眸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君毅淡淡道:“这次的赏春宴,本宫也会去。” “你不怕被人盯上?”薛亦晚心里一惊,无法理解地望着他。 “本宫病得太久了……”穆君毅轻笑了一声,说不出的凉意。 “殿下告诉我是想如何?”薛亦晚不会认为穆君毅有闲情和自己闲聊赏春宴的事情,最起码她觉得自己头脑清醒。 “本宫素来体弱,若是没有郎中照料如何出面?”穆君毅略抬了抬眸,果然在她眸中看到了很快被压下的讶异和算计着的沉思。 薛亦晚很快回道:“殿下是想让我陪着演一出戏?” 穆君毅唇畔略扬起一个弧度,“你很聪明。”这样的猫儿倒真的很有趣。 “那银子该怎么算?”薛亦晚也挑起了眉,她也看明白了,穆君毅这是在将自己当成手下了,那么与此相应地,自己也该讨要一点佣金了吧。 穆君毅脸色微沉,“薛亦晚,你眼里只有银子?” “还有药材,若是殿下还有上回的春药,我很乐意接手。”薛亦晚轻轻一笑,似乎什么开始回击这冰窖也是一种苦中作乐的难得乐趣。 穆君毅脸色更加阴沉。 “殿下这几日还是好好躺着休养吧,若是再出门恐怕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薛亦晚旋即转身,扬长而去。 任寒正候在门口,看到薛亦晚别扭地行了一礼,薛亦晚微微颔首,见他脸色好多了,想来是恢复了七八成,毕竟是练武的体格,恢复也快。 薛亦晚离开后任寒才迈步进去,一进去就被那股苦味冲得顿住了步子,再一看,桌面上排了三只瓷碗,“殿下……要不要属下去倒了这药。” 穆君毅摇了摇头,他似乎也在这极苦涩的味道里平静下来,“洛州的事都办妥了?证据都擦干净了?” 任寒拱手道:“宁王绝不会看出来,况且梁胜的外室子本性嗜酒好赌又爱滋事,无人怀疑。” “好,宁王已经赶回洛州了?”穆君毅继续问。 “是,赏春宴也推了。”任寒躬身退下,但却很是不解,本来留着宁王不正好搅浑京都的水么,自家主子干嘛非要费这么大的功夫调走他? 而此时的宫门口,薛亦晚刚上马车就听到了外头的娇笑声。 “兰儿盼星星盼月亮可总算把如烟姐姐盼来了。” 是薛安兰的声音?薛亦晚掀起车帘的一角,果然瞧见薛安兰笑着迎上了一位下车的女子。 一身彩绣百花凤尾裙熠熠生辉华贵不已,蜀锦的绣鞋南珠的头冠白玉的簪花,无一不彰显着柳如烟柳家唯一嫡女、贵妃嫡亲侄女的身份。 “我也很是想兰儿,这回还带了几支红珊瑚来,到时候兰儿也挑一支,拿去做头面很是明艳。”柳如烟笑盈盈地握起了薛安兰的手。 薛安兰喜得忙笑道:“那道多谢如烟姐姐了。” 这时候来接人的柳贵妃身边的宫婢也到了。 “奴婢见过二位小姐,娘娘已经在候着二位小姐了。” 柳如烟携着薛安兰的手道:“走吧,还好有兰儿陪着我,不然这京都城我可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薛安兰会意,笑道:“如烟姐姐不嫌我说错话才好。” 见她二人缓缓离去的背影,薛亦晚的目光在柳如烟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眸微眯。 “小姐,这是谁啊?”如意撇了撇嘴,她下意识地讨厌这种穿金戴银一脸矜贵满目虚伪的女人了。 薛亦晚唇畔勾起一抹几乎不被察觉的冷笑,“这是燕城柳家的嫡长女,柳贵妃的亲侄女。” 前世这个柳如烟可是心心念念要拖自己这个晋王妃下水,她一心爱慕穆余清,使尽了手段费尽了心计,可最后却被柳家匆忙嫁给了边塞之地的世家大族。 这一点是薛亦晚想不明白的,若是柳如烟真的一门心思要嫁进晋王府,柳家应该乐见其成才对,这样亲上加亲甚至成为国丈的机会却被柳家轻易放弃了,柳家的野心绝不小,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姐,回府么?”外头的车夫是门房处刚调来的,他听闻了上一个送二小姐入宫的车夫不知怎么的就去了半条命,还被官府判了流放,此刻他开口还是胆战心惊的。 薛亦晚放下了车帘,淡淡吩咐道:“去妙春堂。” 到了妙春堂,薛亦晚就看到成志帮着行动不便的孙康成在调整着匾额。 “妙春堂”三个字蒙尘已久,且被武安侯那么一砸甚至歪了。 “二姐来了。”薛成志跳下了木梯,他皱了皱眉道:“我听说方才薛安邦来闹过了?二姐,他要是再敢来我就打到他不敢出门!” 如意噗嗤一声笑了,“成志少爷好志气!要是我就灌他一壶巴豆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成志大笑,“还是如意姐姐有办法。” 薛亦晚望着他们说笑倒也笑了起来,不过薛安邦这人向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又自命清高。 前世因着晋王的关系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要不是自己为他解决了吏部的那些下绊子的人,他恐怕早就在官场上栽跟头了。 看过了孙康成的伤势,薛亦晚又在妙春堂转了转,倒是一切如常,她想了想还是将那外头破旧的匾额换了为好。 “如意,备笔墨。” 薛成志是知晓自己二姐的字写的极好,这会儿也抢着上前磨起了墨。 薛亦晚试了试墨,提笔写下了“妙春堂”三个字,一气呵成下,那字极有一丝内敛又透着磅礴的张力,苍劲如松的风韵全然不似一个女子所为。 “等这字干了,派人送去字画铺做成匾额便成了。”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用帕子净了手。 这时候外头突然一声马匹的嘶鸣急促响起,随后砰地一声,是什么东西砸到了木门。 “小兔崽子,你发什么疯?!” 薛亦晚一抬眸就瞧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孩子倒在妙春堂的门口,双腿的伤口汩汩流着血,那破旧的麻布都红了一大片。 一个棕衣男人从马背上跳下,手里的马鞭不由分说地抽打下来,“让你挡了爷的道!” “住手!”薛亦晚低呵了一声,随后蹙着眉疾步走了过去。 那男人见是个姿容不俗的女子,动作一顿,扬着眉似笑非笑道:“爷是大理寺的官差,你这小小的医馆也要妨碍爷办公差?小娘子就不怕爷将你抓起来?” 如意见这大理寺的衙差竟敢调戏薛二小姐,一脸怒容地顶了回去,“还大理寺呢,你嘴比夜香局的夜香还要臭!” 薛亦晚拉了一把如意,冷冷望向了那个男人,“大理寺是么?看来冯大人近来忙得很,手下的狗都看管不好。” “小娘子口气不小啊,爷今儿倒是要见识见识!”那衙差想着一个医馆里的女人罢了,他可是大理寺的衙差,难道还治不了一个娘们? 他马鞭一扔,撸了袖子就要朝着薛亦晚伸手。 第63章 万民庄 “休想欺负我二姐!”薛成志直接用全力撞上了这衙差。 衙差完全没意识到,一下子就被撞得四仰八叉地跌在了地上,满脸涨得通红。 “你们要造反!”衙差爬着要去够那被自己摔在一旁的马鞭。 薛亦晚对着还要上前的薛成志摇了摇头,随后她冷声道:“来人!去大理寺衙门问一问冯大人今儿这事如何处置。” 那衙差一愣,这个女人真的敢闹到大理寺? 在他愣神之际,薛成志一脚踩住了那马鞭,如意也冷笑着啐了一口,“也好,还是等着大理寺卿来处理吧,别脏了小姐这铺子。” 那衙差一惊,之际究竟惹到了什么人?! 没多久,大理寺卿冯远便亲自坐了官轿赶来城南,他一听是自己的手下惹到了妙春堂简直是大惊失色。 妙春堂的确不过是一个医馆,可今日刚刚发生的事明明白白摆明了太子殿下的态度。 虽说他只是个大理寺卿那也是苦熬了多年熬出头的,这太子殿下虽然看不见还多病缠身,可他的太子一位可是十几年来毫不动摇的,加上先皇后的威望,他哪里敢这个时候在明面上冲撞上太子? “放肆!作为大理寺的官差竟然在城南胡作非为……你真叫本官面上无光!” 那衙差看到冯大人亲自赶来脸都吓白了,这小小的医馆还真的有什么玄机? “大人误会了,属下只是办差的路上被……” 冯远看了眼一旁冷眼旁观的薛亦晚,额前都出了一层薄汗,要说过节……上回因为李赫之事自己还将薛家上下打入过大理寺的大牢。 “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官将他绑回去!” 很快那衙差就被堵住嘴绑了起来,可他还是不敢相信,倒是一旁的同僚看不下去了,压低了声音道:“这位主可不是你能惹得,再闹下去有你受的。” 这时候冯远轻咳了一声,“薛二小姐,这件事是本官治下不严,让薛二小姐受了委屈。” 薛亦晚轻笑了一声,“委屈不敢说,只是大人的手下打伤了孩子,这一笔医药费恐怕他是躲不过的。” 那被绑住的衙差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都对那小娘子客客气气的,脑子里一下子就懵了。 “薛二小姐此话说得极对,本官回去后就派人送十两银子来。”冯远也看到了一旁被扶起的小乞丐,他心里大呼晦气,这居然就是为了一个乞丐! 等到大理寺的人都走了,那小乞丐一跃而起就要跑,可他还没站稳就跌坐在了地上。 薛成志上前按住了他,“你别动了,指不准伤到骨头了,这里是医馆,大理寺也付了你的药钱。” 那小乞丐蓬头垢面地也看不出模样,只是一双乌黑地眼睛闪着警惕,像是惯性地警戒。 薛亦晚走向前来,微蹙着眉道:“我先替你止血,不然不管你要去哪都会倒在半路。” 薛成志见他起不来身,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往一旁用来急救外伤的内室而去。 那小乞丐猛地一僵,右手下意识地抬起,劈向了薛成志地脖颈。 “成志,快将他放在榻上。” 薛亦晚略有些清冷的声音让那小乞丐猛地收起了动作,恢复了木讷的表情。 薛亦晚很快地施针后又用止血散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很疼的吧?比我练剑摔得严重多了,哎,你会说话么?”薛成志弯下腰望着他。 那个小乞丐抬起眼眸又迅速别开了脸,薛亦晚也有些好奇地瞥了眼这小乞丐,明明是应该极痛的,可他只是微蹙着眉,并没有痛呼。 没多久如意端着一碗药进来,“小姐,药煎好了。” 那小乞丐却偏过了头,执意不肯喝药。 薛成志也浮起了恼意,“你太过分了,我二姐救了你,你还不识好人心。” 如意又试了几次,可还是喂不进去。 薛亦晚见他以手捂着肚子,蓦地开口道:“去拿一碟子的如意糕来。” “二姐?”薛成志极其不解地望着薛亦晚。 可那小乞丐却是眼睛一亮。 很快那碟子的如意糕就拿来了,这小乞丐一把夺过了那碟子的如意糕,狼吞虎咽起来,甚至还将掉落在身上的糕点渣一把捏起往嘴里塞。 他突然动作一停,像是噎着了,又夺过了如意手里的那碗药,一股脑灌了下去。 看得薛成志惊得都说不出话了,原来他是太饿了。 如意在宫里过日子是瞧见过被罚不许吃饭的,可也没有看到过饿成这样的,看着这小乞丐鼓得不能再鼓的腮帮子,她跺了跺脚,“我再去拿吃的来。” 最后这小乞丐就着几碗药将几碟子的糕点都吃了个精光。 “二姐,他的腿伤严重么?”薛成志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他的吃相。 “所幸没有伤到骨头,养一阵子就好了,倒是不知道他家在何处?” 薛亦晚坐在了榻边的杌子上,和他差不多平视,缓声问道:“你的家在城南?” 那小乞丐舔了舔唇,摇了摇头。 “还好不是个聋子,那就麻烦了。”薛成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小乞丐动了动腿似乎想要下榻,薛亦晚连忙稳住了他摇摇晃晃的身体,“这样吧,我雇一辆车,你指路,可好?” 那小乞丐又动了动自己的腿,确定自己真的没办法动弹才皱着眉点了头。 如意忙出了屋子去寻人雇马车来,薛成志则又将旁边那乞丐盯了许久的一大包糕点包好,塞到了他手里,“你带着吧,这是陈记的如意糕,你要是喜欢下回可以自己去买。” 薛亦晚摇了摇头,陈记对一个乞儿来说真的太过遥远了,她拿出一个荷包一道塞在了那纸包中,开口道:“这十两银子和我没有关系,算是大理寺赔给你的。” 小乞丐吞咽的动作缓了下来,望着薛亦晚的眼睛也少了些警戒,手中紧紧抱着那包糕点。 “小姐,马车来了。”如意掀开了竹帘。 薛成志伸手,“你也动弹不得,还是我帮你吧,我是练武之人,力气大。” 那小乞丐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因为怀里抱着包袱没办法后退,还是被薛成志一把抱了起来。 “二姐,我去送就行。”薛成志将小乞丐放下了马车内,回头对薛亦晚说。 薛亦晚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想必是怕你的,我还是跟着一道吧。” 薛成志望着一张脏兮兮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讪笑道:“看来他是真的怕我。” 在薛亦晚的询问下,小乞丐每到路口就指了方向,马车也离着城南越来越远了。 前头就是南城门了。 “在城外?”薛成志一惊,“他是怎么跑到城南来的?” 薛亦晚知道薛成志虽然是在薛家日子不好过可也没有见识过那些讨饭度日的日子,“成志,到了再说。” 很快马车就出了城门,走了没多久,薛亦晚的脸色微变。 难道这小乞儿是从城南外的万民庄而来? 果然快到拐角处时那小乞儿看起来很是激动,不断地张望着。 薛成志探头出去一看就愣住了,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像是牌坊又很是破落的石柱,破破烂烂的麻布用漆随意写了“万民庄”三个字,满目萧索的画面。 再往里头看,残风中那些断壁残垣就像是随时要被吹倒,晾晒着的衣服都是大洞小洞重叠着,几个没传衣服的奶娃娃坐在地上哇哇啼哭着。 薛亦晚眼眸中浮起了复杂之色,是了,万民庄,虽然只是乞丐或是流浪儿拼凑的不入流的庄子,可是很快这地方就要掀起一场大风波,京都城也为之一撼。 也就是那场足以计入南陵史册的瘟疫爆发的最初地方,没想到这些时候为东宫之事奔波,自己差一点遗忘了这个地方。 “二姐,你怎么了?”薛成志刚回过头就看到自己的二姐紧紧捏着衣袖僵着身子坐在原地,他吓得忙扶住了薛亦晚,急声道:“二姐是不是旧疾犯了?!” 如意吓得手忙脚乱地凑上前来,“小姐怎么样了?” 薛亦晚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事的,旧疾已经很久没犯了,方才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晃了神。” 薛成志这才放下心,“二姐吓死我了。” 如意也拍了拍胸口,“要是为了他让小姐身子不适的话,那我可不饶他的!” 这时候那小乞丐已经撑着爬到了车帘外,等到发觉他的动作时他已经跳了下去。 “嘿,这小子连声谢谢都不说抱着东西就要跑!”如意气得叉腰就要下车。 薛成志撇了撇嘴,“如意姐姐,想必他真的是个哑巴吧。” 薛亦晚跟着要下车,吓得如意忙上前扶住了薛亦晚,“小姐要去哪里?” 薛亦晚跳下了马车,这时候那小乞丐已经强撑着一瘸一拐地往里头走去了,很快一群孩子模样的人都围了过来。 小乞丐将手中的糕点纸包打开,一人给他们分了一小块,很快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欢呼声也是此起彼伏。 薛成志吸了吸鼻子,“二姐,这都是什么人?”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这庄子里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乞儿,还有其他州县逃难过来却进不了城的难民。” 薛成志握紧了拳,“官府都不管他们么?” 官府最想做的事恐怕是抹掉这些人的存在,毕竟京都城的繁华只有在这里才像是个笑话。 薛亦晚轻拍着薛成志的肩,“成志放心,很快,官府就会来管了……” 那场百年难遇的瘟疫,恐怕这时候已经在这里面酝酿了,薛亦晚的目光扫过衣衫褴褛的流民,心里蓦地改了主意。 第64章 要她永世不得翻身 从宫里回来,薛安兰刚要进长宁院就瞧见薛安邦一脸大怒地摔门而去。 “这是怎么了?”薛安兰刚要问,一个贴身伺候陈氏的嬷嬷就出来了。 “大小姐,快进去劝劝夫人吧,夫人气得不轻。” 薛安兰急声问道:“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我哥他惹着娘了?” “哎,还不是为了清芜院那位?”杨嬷嬷往西边的方向努了努嘴,一脸不待见。 薛安兰脸色一沉,“又是那个贱人!” 进了屋子,陈氏果然还阖着眼睛歪在那张梨花木雕花木榻上,她一身雍容的深紫色衣裙,胸口上缀着的几颗南珠都随着起伏地极快,一看就是还在余怒中。 “娘,您不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把大哥给盼回来了么,怎的还和他较劲儿上了?”薛安兰打发走了几个婢女,坐在了一旁垫了弹墨椅垫的锦杌上。 陈氏微睁开眼眸,“兰儿从宫里回来了?” “可不是,今儿和柳大小姐一同陪着贵妃娘娘赏花,选了几种赏春宴的用花。” 陈氏点点头,“多和柳大小姐走动走动是有好处的,柳家家主视她如珍宝,柳家现在又如日中天。” 薛安兰替陈氏倒了一杯白茶,将那青瓷茶盏递了过去,“大哥还不是和柳家的公子小姐交情不浅?娘您就放心吧,大哥也是知情重的人,可千万别为了什么外八路的外人坏了感情。” 陈氏摇了摇头,“娘现在喝不下。” “到底是怎么了?”薛安兰越发心急起来。 陈氏蹙起了眉,近来又是劳累又是算计,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也显得有些疲态。 “兰儿,我们薛家不能一辈子都困在这个没出息的医门,你父亲暂时摆脱不了一个医子,可从小到大娘让你和你大哥碰过医书么?你们都是有大造化的,要是眼皮子浅那娘为你们铺路又是为了哪般?!” “娘,兰儿明白的,大哥他怎么会糊涂,况且大哥是孔大儒的门生,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娘生什么气?” “你大哥他居然被薛亦晚一个贱人就气得一点主见、一点脑子都没了,居然还扬言要去亲自杖毙了她,你瞧瞧这是一个日后为官的人说的话么?!他的心性恐怕还不如后院你父亲那些乱七八糟的妾室姨娘!” 陈氏说完才觉得有些过了,她坐起了身,握住薛安兰的手,“兰儿,娘这辈子只有靠你们才能翻身了。” 薛安兰咬了咬唇,“娘放心,我会去劝一劝大哥。”至于劝什么,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直接除掉那个令人生厌的绊脚石! 咣当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薛安邦的院子里,他砸了一屋子的瓶瓶罐罐还不解气,又将墙上挂着的几幅画扯下了撕了个透。 “该死的!贱人!爷一定把你丢进青楼尝一尝千人压万人骑的滋味儿!” 啪得一声,一只杯盏砸在了门槛上,碎瓷片溅在了刚赶来的薛安兰的衣角上。 “大哥!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的脾气,真要治那小贱人就该好好想想法子,砸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有什么用处?”薛安兰看见一地的碎瓷片,心里一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安邦怒气冲冲地一掀衣摆就势坐了下来,“你不知道今天薛亦晚那个贱人害得我丢尽了脸面!还被那群城南的贱民践踏欺辱!” 薛安兰吓了一大跳,“大哥在说什么!她再刁钻也不过是个庶女的身份,大哥怎么会被她这么折辱?” “别提了,真是遇见鬼了!那个残废太子居然冒了出来,不然我怎么会连一个贱人偶读收拾不了?!”薛安邦越说越气恼,伸手要去找茶壶这才发觉杯盏都被砸了个尽,他干脆一把将茶壶也扫在了地上。 薛安兰见他还在发泄,冷哼了一声,“大哥这回明白了我的意思?这贱人不除掉我们薛家统统都要被她害死。” 薛安邦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本来想着利用她走晋王的路子,没想到这贱人居然敢反击,这笔账我一定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大哥想怎么做?最好不要让她能翻身,她现在仗着医治太子可是得意的很。”薛安兰眼眸燃起怒火。 “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我还要她永世不得翻身!”薛安邦眼里的戾气越来越浓…… 两日后,清芜院内的薛亦晚望着耳房内堆着的良姜和其他一些药材若有所思。 如意小跑着进了屋子,“小姐,孙掌柜派人来传信,说是已经屯了不少的良姜,因为小姐的吩咐急,现在已经去城郊收一批新药了。” 薛亦晚被拉回思绪,她抬眸回道:“知道了,有没有郎中去妙春堂的?”妙春堂的人手远远不够,孙康成现在又做了掌柜又要坐馆,手下也不过两个医术一般的郎中,故而这次薛亦晚决定再招几人。 如意拍了拍额头,“差点儿忘了,孙掌柜说有十多人来送了帖子,都是各个医馆来的,问小姐什么时候去瞧一瞧?” 十几人?薛亦晚抿了抿唇,看来这小小的妙春堂因为自己或者准确地说是因为太子出现之事已经极其引人注目了。 薛亦晚淡淡开口道:“让孙掌柜告知这些人,三日后在妙春堂东家要亲自挑人,让他们都有个准备。” “好,我这就去传话。”如意忙转身出屋。 如意刚走,院门口的婆子就瞧见了薛正平疾步而来的身影,“老爷!您来了!” “二小姐在么?”薛正平脸色有些阴沉,他这刚采药回来就听到了大动静,薛亦晚私自买下了妙春堂不说居然还得了太子撑腰!她是要自立门户? “老爷,二小姐在屋里歇着呢,老奴这就去……”那婆子一看薛正平的脸色就暗道不好,忙要转身。 “不必了,我亲自去!”薛正平越想越来气,薛亦晚的事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不然恐怕这大好的形势就要毁在薛亦晚的手里了! 砰地一声,薛正平直接推开了木门,望见正在药架前忙碌的薛亦晚,薛正平气不打一处来,冷哼道:“好,好,好!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薛亦晚回头就看到了怒不可遏的薛正平,她心里不住地冷笑,在她这里骗取毒方的时候一口一个晚儿,现在自己触动了他的利益他立刻就能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这样也称得上是“父亲”二字? 薛亦晚语气微冷了几分,“父亲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妙春堂是怎么回事?”薛正平想到太医院那些同僚明里暗里的讽刺就浑身难受。 自家是百年医家薛氏,可一个庶女自立门户和薛氏分庭抗礼的事百年来何时出过?真是荒唐!他这个薛家家主恐怕都被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说道妙春堂薛亦晚就了然了,不过这件事穆君毅倒是将错就错地解了自己的围。 现在店契也交到了穆君毅的手上,这个店自然是不能算自己的,然后太子殿下随意花钱买下一个医馆,就和买下一个玩意儿有什么两样? “妙春堂?”薛亦晚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故作讶异地抬起了眸子,“妙春堂如何惹着父亲了?” “不知道?我倒是不晓得我们薛家养出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不孝女,太子为何点你去东宫?你又哪来的银子买下妙春堂?怎么?薛家现在让你不满意了?是不是要葬送掉薛家为你铺路你才满意!” 薛正平一张脸气得铁青,“孽障!你休想搅乱薛家!等到治好了太子你就给我滚回宜平去!我薛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宜平,也就是薛亦晚从小生活的地方,三年前才被薛正平接到了京都。 薛亦晚眼眸愈加冰凉,语气却是异常的清冷,“滚回宜城?” “你三番两次祸乱薛家,我权当没你这个女儿!”薛正平说完瞥了眼薛亦晚,却被她眸中那股子的冷意冰得脸色一凝,太久了,他太久没有看过这样的眼神了…… “当初接我回京都时,我的好父亲曾经说过属于我的东西都会还给我,既然父亲生下了我,既然薛家有我的一间屋一片瓦,我薛亦晚一没有祸国殃民,二没有伤风败俗,父亲想要赶我走?” “你!”薛正平后退了半步,额前似乎都渗出了汗珠。 薛亦晚轻笑着回过头去,继续整理着药架上的几味药材,“父亲恐怕现在贵人忘性大,靖北王妃难产之时,女儿倒还有事不明白,那芜活分明是产房最忌讳的东西,父亲怎么就……” “你住口!”薛正平听到了当年的事当即脸色一白,他真是太过大意了,本以为对薛亦晚只要连哄带骗就行了,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这些把柄,还用来威胁自己! “父亲,女儿暂时还不想看薛家倒台,女儿也姓薛,不是么?”薛亦晚轻拂着药材的细碎声音像是魔音侵蚀着薛正平的脑子。 “你究竟什么意思?!”薛正平擦了擦额前的虚汗,衣袖都湿了一块。 “父亲慌什么?女儿还想着要依靠薛家安身立命呢,父亲不是也觉得太子不可靠么?不然又怎么会这么急着赶来教训女儿?” 薛亦晚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小小簸箕,倾倒了落下的药渣。 在薛亦晚泰然自若的动作反衬下,薛正平越发无法淡定,他紧紧盯着薛亦晚,想透过她的动作看到她的灵魂,眼前站着的全然不像原先那个薛亦晚。 是回来找自己的恶鬼?薛正平瞳孔一缩,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大汗淋漓地甩开了这个念头。 良久,薛正平才平稳下来,他开口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第65章 又怎么能干坐着? 薛亦晚见他服了软,轻扯了嘴角,恐怕在薛家亲情是没有半点用处,只有利益和威胁才能安身立命。 不过还不能彻底撕破脸,自己只是个闺阁女子,抛开薛家这个名头恐怕是没人会认的,薛亦晚将药材缓缓收好。 “父亲着实是错怪女儿了,这妙春堂并非女儿所有,女儿不过是薛家一个庶女,哪来的本事买下一家医馆?妙春堂是太子殿下买下的。” 薛亦晚说完,薛正平嗫嚅着唇脸色更僵了。 “父亲,这件事女儿怎么敢欺瞒?况且就算是店铺也是在太子殿下的手中,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太子殿下那里询问。”薛亦晚眼底也没了冷意,淡然若水的神色仿佛方才那些话都并非存在。 薛正平捏了捏衣袖,第一次以这种正色俨然的神态面对这个被自己随意丢在后院的女儿,他板着脸道:“你说的……句句属实?” “自然如此,女儿不过是奉太子殿下之命去妙春堂掌管药材罢了。”薛亦晚抬眸,眉梢一点清冷透着疏离。 再看不到薛亦晚一丝一毫的孺慕之情,薛正平一口气噎在了喉间,也再一次认清了这个现实,想要控制薛亦晚已经不可能了。 “你别忘了自己薛家女儿的本分就好。”薛正平丢下了一句话,甩袖而去,心里却是盘算开了要怎么做才能迅速夺过那些毒方,然后一了百了地除掉这个自己一手留下的隐患! “薛家女儿?”看着薛正平的背影,薛亦晚冷冷地念着这四个字,脸上的讽意浮起。 若是真有一丁点的亲情留给自己,前世自己又怎么会落到那个地步?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薛家拿来交换利益的利器,现在自己的利用价值低了,薛家就要想方设法地除掉自己了吧? 看来有些事情也要加快了…… 赏春宴前一日薛亦晚收到了天绣楼的一套衣裳。 “我并未在天绣楼定过衣裳,恐怕你们是送错了地方。”薛亦晚想着许是薛安兰那里的。 那送衣裳的绣娘笑得眯起了眼睛,“我们天绣楼可都是收人银两做事的,怎么会弄错了,这是宁王殿下三日前在我们天绣楼定的,这衣裳可是二十个绣娘三天三夜赶工出来的。” “宁王殿下?”如意扁了扁嘴。 薛亦晚却是抬起了眸,“是他?” “可不是,宁王殿下可是吩咐了我们天绣楼一定要提前来让薛二小姐再试一试这尺寸,这是碧烟罗的料子,尺寸差了一丝一毫都不妥当的。” 薛亦晚无奈了,穆子越做事情还真是没有章法,碧烟罗的料子可是价值不菲的,“你们还是将衣裳拿回去吧,告诉宁王殿下我这里不缺衣裳。” 那绣娘大惊,“二小姐可不能让我们这桩生意黄了,不然天绣楼的牌子可就砸了,况且宁王殿下已经离京了,这事情我们天绣楼可做不得主。” “什么?宁王殿下离京了?”薛亦晚蹙起了眉,明日就是赏春宴了,他怎么会突然离开?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这衣裳小姐还是试一试吧,这碧烟罗可是一尺百两,再加上上头的绣工,一定配得上小姐的身姿。”那绣娘忙给捧着绸缎盒子的婆子使眼色。 盒子很快被打开,一袭古烟纹碧霞外衫薄如蝉翼,仔细看就能看出上头的云纹都是金丝银线所绣。 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看着简单清雅,实则雅字儿里头还透着一股灵动,而那明艳的秋香蓝丝绦腰带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点睛之笔。 腰带上缀着几颗小巧的南珠,均是品色上乘,恐怕满城大家闺秀一时之间也难以拿出这么一件衣裳。 “这衣裳真好看。”如意也忍不住叫出声了。 虽然是那什么王爷送的,不过明日赏春宴这么穿既不会太抢风头又不会落了下风,果然是纨绔风流的宁王殿下拿得出手的品味。 薛亦晚也看得出这一身衣裳花的银两了,她当真是无奈了,“这……” “小姐试试嘛,不合身的话再说。”如意推着薛亦晚就往内室去。 薛亦晚被推得步入了内室,回头嗔怪道:“如意……” “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样。”如意狡黠一笑。 很快薛亦晚就走了出来,倒是没想到竟然正好合身,长一分太过累赘短一分没了灵气,就这么恰到好处地勾勒着薛亦晚略纤细的身形。 一走动,那绣好的云纹就如同从画中活过来一般,飘逸而灵动。 那绣娘也是啧啧称奇,没想到宁王殿下随口报的尺寸这么准!她立刻称叹道:“这身衣裳若不能让小姐穿也当真是活活浪费了。” 薛亦晚只好是让如意给了她赏钱,天绣楼来的几人既完成了活计又拿了一笔赏钱,一个个喜笑颜开地回去了。 如意替薛亦晚宽下了这身衣裳,笑道:“小姐明日就穿这个去,又不招摇又让人喜欢。” 薛亦晚清浅一笑,穆子越这时候送衣裳来是怕薛家不为自己准备衣裳么?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意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前院来喊人的婆子,她扁着嘴极不悦,“小姐,我分明听说前院有成衣铺子的人来了,肯定是为夫人还有大小姐改衣裳的。” 薛亦晚倒是不觉得奇怪,现在薛家已经对自己恨之入骨了,陈氏和薛安兰更加是和自己水火不容才是,做衣裳?恐怕恨不得给自己下药让自己去不了才对。 “罢了,不是有了衣裳么?”薛亦晚坐在了榻上,拿起了要做给成志的衣裳,领口还有些绣活要做。 “小姐,宁王殿下为什么对小姐这么好?”如意扁了扁嘴,一脸疑惑。 “我曾经救过他,那时候宁王回京住在庄子里,没想到误入深山还被毒蛇所伤,那时候我去山里采药,碰到了他。”薛亦晚简单地说了这么件事。 她心里却是想到了那时候的穆子越,虽然还是年少但昏迷中一脸倔强,哪有现在的纨绔不羁之气?恐怕是这些年用这样的外壳把自己裹严实了。 “原来如此,堂堂王爷的一条命,看来这衣裳的确不算什么。”如意笑了笑,替薛亦晚理着小竹框中的绣线。 夜色满满笼罩下来,因着薛亦晚在府里越加失势,再加上故意的放纵,院子里接二连三都有人离开,现在下人的数目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人。 如此,院里更加寂静,烛火跳动下薛亦晚细细地绣着衣裳上头的平安扣。 而这时候,同样寂静的东宫却被脚步声打断,一道黑影很快从窗子里跃出,身形利落至极。 穆君毅轻易地翻出了东宫,朝着密牢的方向而去。 身后跟着的任寒则动作逊色许多,他如今伤口还没有好全。 很快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到了密牢。 “殿下,里头清过场了。”任寒说着替穆君毅推开了铁门。 穆君毅微微颔首,跨过门槛迈步而入。 等到穆君毅坐在屏风后的太师椅上后,任寒立刻命人将一个用麻袋捆得严实的男人扔到了屏风前头。 “这就是妙春堂内对药做手脚的伙计,王五,查过了,背后不是薛家的人,这人行事谨慎,碧影门都很难查下去。” “松开他。”穆君毅拿起了手边的一只茶盏,轻抿了一口白茶。 任寒只得立刻让人松绑,他心里倒是极不明白的,殿下居然买下了这家医馆,还要管里头做手脚的小伙计,难道这不是薛亦晚自己的事么? 虽然麻袋被扯开,但王五还是被蒙住了眼睛,双手被绑在身后,他一被拿掉嘴里的布条就大声叫嚷起来,“你们这些恶人就不怕官府问罪吗?!放开我!” 穆君毅清冷地扬起了眉,“官府?恐怕官府只会赏你流放边关。” “你胡说……”被这声音冰得王五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 任寒上前踢了他一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在妙春堂做过什么还要我家主子一一数出来?我劝你放聪明点,不然倒霉的就不止你一人了。” “你什么意思……我王五不是吓大的!你们去城南打听打听我王五……哎哟,你怎么还打……” 穆君毅淡淡道:“不必浪费时间,他什么都不知道,杀了吧。” 这声音让王五僵住了,随后他猛烈地抖了起来,真正杀人不眨眼的人,不会是吓唬人的! 任寒当即拔出了剑,刺耳的长剑出鞘声吓得王五瘫软着身体像是一团烂泥。 任寒手里的剑也不啰嗦,直接朝他脖子上刺入,一股寒气逼得王五头皮发麻,他到底也是混过风浪的,立刻回过神喊叫起来,“别杀小人!小人什么都知道!是有人让小人这么干的!” 长剑依然没有停步,一直隔开了他的皮肉,这种刺痛让他脑子炸了一般,很快腿间一热。 “爷!真的是有人指使小人,他还安排小人进了妙春堂,说是只要小人将里面的药都换了,就给小人三百两银子!”王五一边嚎叫一边涕泗横流,难得的是话还说得利索。 “哦?”穆君毅一双冷眸微动,俊美无匹的俊脸上添了一丝凛冽,他轻放下手中的杯盏,“妙春堂不过是一家小小的医馆,你的主子居然愿意用三百两做这么点事?” 见他淡漠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相信,王五伸着脖子大喊道:“爷!小人不敢欺瞒啊……那人说是只要能让薛二小姐栽跟头,怎么着都行,换药只是第一步,以后还有什么活他还要再照顾小人呢。” 听到“薛二小姐”,穆君毅眼眸微眯,眸中意思薄怒若隐若现,“很好。” “小人那银子不要了,大爷放过小人吧!”王五几乎能察觉到那把长剑嵌在自己皮肉内的感觉,冰冷刺骨,就像是那个耳边那个男人的声音。 穆君毅微扬嘴角,既然有人惦记上了自己养着的猫儿,自己又怎么能干坐着? 他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三百两我没有兴趣,这妙春堂你还是要留下……” 第66章 太子殿下驾到 第二日的一大早,京都城的各大府邸就忙活开了,这赏春宴是一年一次的盛宴,每次能拿到请帖的都极用心。 为了赶个彩头,人人都想着黄道吉时赶到宫门口。 薛府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陈氏收拾好了就亲自到了薛安兰的青蘅院。 薛安兰今日的一身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是陈氏花了大价钱才买下的,雍容华贵不说,也更衬得薛安兰的姿容不俗。 薛安兰的大丫鬟莺儿拿着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替薛安兰绾起长发,没想到手一歪竟然是弄掉一颗珠子。 “废物!本小姐养着你有什么用?梳个头都不会,今天是要去宫里!要是出了漏子你担当得起么?滚!”薛安兰怒视着莺儿。 莺儿忙跪了下来,她还不是昨夜一整夜都在为大小姐收拾着今日要用的东西才睡得不好?可这一切都只能强忍着,“奴婢该死!小姐恕罪!” “没用的东西,这是南珠,把你卖了也赔不起,滚出去,瞧见你们这些贱人就来气。”薛安兰想到要一同进宫的薛亦晚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怎么了?”陈氏迈步进屋。 薛安兰委屈地转过身,“娘,都是这贱婢,弄坏了发簪。” 陈氏劝道:“行了,不就是一支发簪,你可是薛家的嫡长女,一支发簪还心疼?来人,去将我屋子里那支点翠祥云串珠凤尾簪取来!” 薛安兰一喜,“娘真的将那支发簪给兰儿?”那是陈氏的陪嫁,陈家财力雄厚,打造了这支极贵重的发簪。 “娘的这些好东西还不都是要给你的?”陈氏望着铜镜中年轻美貌的女儿,笑意更深,自己因着是陈家嫡女低人一等,可如今她的女儿不会再这样,她一定会飞上枝头成为凤凰! 这时候的清芜院则清静许多,薛亦晚穿上了昨日那套衣裳,对着铜镜看倒也是不出挑不寒酸,恰到好处的清雅。 一小部分的墨发绾成一个圆髻,南珠簪花围绕着发髻,同腰带间摇晃着的南珠遥遥相映倒很是自然。 略施粉黛的小脸上用螺子黛轻描了一遍眉,立刻就明媚鲜活起来,淡淡的口脂不够红艳却很是淡雅脱俗,压下了薛亦晚五官间的艳丽,而是突出了清雅和灵动。 如意替她戴上了小巧别致的珍珠耳坠,笑道:“小姐今日很好看。” 再也不同于前世刻意为之的明艳照人,薛亦晚轻轻一笑,其实这样的自己才像是真正的自己,前世自己总是患得患失故而极在意自己的外表和容貌,实则素净的模样很是干净舒服。 薛亦晚点头,“很好,就这样吧。” 等到薛亦晚赶到垂花门的时候陈氏和薛安兰也远远而来了,看到薛亦晚她二人都脸色微变,只是陈氏收敛得极快,但薛安兰却是冷哼了一声。 望着一身艳丽衣裙的薛安兰被人搀扶进了前头的大车,薛亦晚冷冷一笑,她这好长姐真是和前世一模一样。 到了宫门口,薛亦晚这才看到陈家嫡女陈紫苓。 她入京后并未住在薛家,陈氏一句家中客院整修不宜住人的理由便将她安排到了客栈中。 想了想前世,薛亦晚大致有了记忆,陈家嫡女陈紫苓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却并不小家子气,毕竟陈家同样是偌大的世家,也不是一般的商贾家族。 这陈紫苓是个有造化的,前世嫁入了镇国侯府做了世子妃,镇国侯世子领兵在边关退敌,她凭着一己之力将镇国侯府从朝政风波中拉出,虽然镇国侯府没落了,没有倒台却是陈紫苓的功劳,她并非没有脑子的闺阁女子。 陈紫苓梳着如意髻,一身绣金蝶纹罗裙清贵而不华丽,举止落落大方端雅淑娴。 上前拜见了自己的姑姑陈氏,随后陈紫苓便远远站在了陈氏的身旁,她深知陈氏并不待见自己。 薛安兰捏着帕子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正眼也不瞧这个表姐一眼,毕竟陈家在她眼里不过是破落户亲戚。 很快前来领人的太监宫女就鱼贯而出了,宫门口也熙熙攘攘起来,薛安兰被人一挤摇摇晃晃起来。 她一把抓住了一旁的陈紫苓,可还是立不稳,她见是陈紫苓也没了顾忌,径直就要踩上她的鞋来平衡自己。 薛亦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陈紫苓,又将她让自己身边拉了一些,这时候伺候的丫鬟也立刻扶住了薛安兰,这才没有让她摔下去。 薛安兰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她压低了声音怒斥道:“薛亦晚!你故意要和我作对!” 陈紫苓也蹙起了眉,“兰表妹错怪了人。” 薛亦晚却是淡淡瞥了眼薛安兰,随后脸色一沉,对薛安兰身后的婢女道:“怎么伺候的,若是长姐冲撞到哪位夫人,你担当得起么?” 薛安兰脸色一白,“你什么意思?” “长姐平日里姑息这些下人,难道薛家的脸面要丢到宫里?”薛亦晚一脸正色的模样立刻引来了注意。 薛安兰一看几个权贵夫人看了过来,只好立刻压下怒火换了一副神色,斥责那婢女道:“怎么做事的!” 陈紫苓望着薛亦晚倒是大吃一惊,她去年来薛家的时候这薛二小姐还是个被薛安兰随意哄骗不懂世事的小丫头,这短短一年的时候她就变得这般厉害了? “多谢了。”陈紫苓倒是高看了薛亦晚一眼。 薛亦晚也并不想蓄意接近陈紫苓,她微微点头后便退到了后头。 今日,赏春宴摆在芳惜殿,由柳贵妃主持。 刚到芳惜殿的殿门口,薛亦晚就被林嬷嬷请走了,她是知道的,今日自己还要帮着穆君毅演戏。 东宫内,穆君毅已经换了一身太子的朝服,黑色缎袍以金丝滚边,彰显着身份尊贵,龙纹暗绣若隐若现。 墨发以羊脂玉簪半束,落在肩际的发丝乌黑如墨,同他那双如深渊般的眸子相映衬。 这身服饰的衬托下,俊美无俦的面容尽管苍白了一些但还是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仪。 薄唇微珉,穆君毅瞧见缓步而入的薛亦晚,目光落在了她素净清丽不失绝色的面容上。 “殿下,老奴推您去芳惜殿。”林嬷嬷躬身行了一礼。 “不必,薛亦晚,你推本宫过去。”穆君毅微垂着眼帘,面容上看不出半点喜怒神色。 薛亦晚已经习惯了他的使唤,抿了抿唇便走到了轮椅后头。 林嬷嬷站在原地偷偷抬眸看了眼薛亦晚推着太子殿下出去的身影,目中隐隐浮起笑意,这些年东宫真的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看起来一切都要变了…… 芳惜殿内众人都分主次渐渐落了席。 柳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彩月走到还在吩咐事宜的柳贵妃身边。 她问道:“娘娘,那边太子的位置要不要腾出来给晋王殿下?不然晋王殿下就只能坐在镇国侯世子旁了。” 柳贵妃瞥了眼空着的几个位置,的确最好的就是太子的位置,每年太子的位置都按照皇上的吩咐留着,以彰显南陵对太子的尊敬。 尊敬?柳贵妃心里冷哼,那个瞎子废物还能干什么?每年都说他熬不过,谁知道竟然是撑到了这时候。 越想越不悦,柳贵妃开口道:“让余清坐过去吧,本宫会和皇上说,反正太子殿下也来不了。” 彩云点头,退下去安排了。 芳惜殿外人迹罕至的小花园内,穆余清迈步而入。 “王爷……”薛安兰从廊柱后走出,端雅柔媚的面容上一派楚楚可怜。 穆余清看见她就想到了同样是薛家人的薛亦晚,他眉梢微微一皱,“兰儿喊本王来,是有什么事?” “兰儿许久未见王爷了。”薛安兰一双小手环上了他的腰。 穆余清闻着浓郁的脂粉香皱了皱眉,脑海中却是浮现了薛亦晚那张变得清冷的脸,还有身上淡淡的药香。 察觉到了男人僵硬的身体,薛安兰大惊失色,难道自己已经被厌弃了? “王爷,兰儿很想王爷。”薛安兰的声音柔媚入骨,手已经游离到了穆余清的背后。 “兰儿,赏春宴快要开始了。”穆余清按住了她不断挑火的小手,眉头蹙了蹙。 “本王改日再见你。”穆余清说完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薛安兰的手还落在半空中,她脸色一僵,心间大震! 去年穆余清可是为了自己想吃芙蓉轩的佛手酥就缺席了赏春宴!他怎么会是个在意什么赏春宴的人? 不对劲,他真的有些变了,薛安兰心里极度不安起来,分明上回宫宴的时候自己还和王爷缠绵不休,可后来就慢慢变了……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薛安兰紧紧扯着手中的罗帕,最后疾步出了小花园…… 这时候众人已经一一落座了,就等着柳贵妃引来昭文帝宣布开宴了。 穆余清被宫女引着坐到了太子的位置上,他眉头微挑,径直坐了下来,现在想到这个废物他就一肚子火,碍着自己上位的路,竟然还敢抢了薛亦晚! 突然一声尖利地太监通报声响起。 “太子殿下驾到!” 一片哗然中夹杂着倒吸气的声音,穆余清更是背脊一僵,如遇鬼魅地抬起了头。 红木而制的轮椅在铺了地毯的宫道上缓缓朝殿内而去,后头一身清华的绝世佳人面若清月,一双素手轻推着轮椅。 更让人几乎要透不过气的缘由却是见到了一身太子朝服的穆君毅,虽然他只是端坐在轮椅上,可那高高在上的气势却没有半点被削弱。 还有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虽然因为病态而显得有些苍白,然而那双如深渊般的眼眸却让人不敢有分毫怠慢…… 太子已经多久没有出现了?久到让满殿的人都忘记了行礼,只是愣在了原地。 薛家的地位就只能坐在外殿了,薛安兰看着薛亦晚推着轮椅迈入内殿的背影,手心都几乎要被自己的指甲掐破了,陈氏也阴着脸…… 内殿,薛亦晚清冷地抬起了眸子,尽管站在穆君毅的身后却没有半点衬不上这一副图景的感觉,她提高了声音淡淡道:“诸位都是知礼节的人物,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气氛一凝,穆余清手中的酒杯啪得一声碎在了桌上。 第67章 乖乖站在本宫身后 薛亦晚虽然身形纤瘦,但这一刹那间,那股子清冷的傲气让人为之一颤。 一个两个,随后是一群,再之后是一片,最后连外殿的众人都纷纷跪倒。 “参见太子殿下!” 穆君毅眉梢微动,声音低沉,淡淡道:“平身。” 众人站起身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晋王的方向,年年来参加赏春宴的人都明白,那个位置是每年都留给太子殿下的。 薛亦晚瞥了眼也明白了,穆余清坐了太子的位置。 没有开口,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薛亦晚只是静静地推着穆君毅往前而去。 这一瞬间,薛亦晚在穆余清的眼睛里看到了太过陌生的东西,她前世曾在这个男人眼里看到过深情,领略过深沉,最终见识了狠辣,但此刻的穆余清眼底划过了一丝愕然和不安,还掺杂着一点无措。 很好,你开始怕了么?薛亦晚的嘴角微微一扬,紧紧捏着轮椅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手心的刺痛感提醒着她,心里那条自己要铺的路渐渐有了进展。 随着薛亦晚越来越接近的脚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个是体弱多病双目失明的真正太子,一个是文韬武略圣恩在握的晋王,这两人可是第一次正面交锋! 穆君毅望着这个场景视而不见,毕竟他是“看不见”的,而且,他心里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女人会怎么做,最起码现在他二人是站在一条船上的。 薛亦晚停住了脚步,这时候离穆余清不过十步的距离。 她看了眼穆君毅巍然不动的背影,抿了抿唇,这时候只有她能站出来。 穆余清脸色微沉地站了起来,“余清见过皇兄。” 薛亦晚望了眼已经恢复正色的穆余清,缓缓道:“如果臣女没有弄错,晋王殿下恐怕是坐错了位置,这位置……合该是太子殿下的。” 气氛再次狠狠地凝结住了,很多知道薛家和晋王走得近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这又是哪一出? 穆君毅目光以几乎不可察觉地划过一丝笑意,似乎看着自己豢养的猫儿举着利爪对着别人是件极愉悦的事情。 穆余清则是又羞恼又郁结,他极快地镇静下来,可余光还是扫到了无数打量的眼神,他立刻怒斥道:“将安排位置的宫婢带上来,竟敢胡乱安排,瞎了眼么?!” 薛亦晚冷冷一笑,“如此倒是臣女误会了,原来是殿下听从宫婢安排才出了这么大的疏漏。” 这话像是无形的巴掌打在了穆余清的脸上,也让下面不少人偷偷掩嘴而笑,说晋王只听从宫婢安排,这不是本末倒置么? 原来薛家这个庶女端得是个厉害的,这句话不轻不重寻不出错不说,却又让晋王颜面扫地。 穆余清望着陌生的薛亦晚,曾经这个女人一脸爱慕偷偷看自己的目光似乎还在脑海里回荡。 他攥起了拳,沉声道:“皇兄,是余清弄错了,还望皇兄不要怪罪。” 穆君毅则是依旧一脸地淡漠,薄唇微启道:“二弟不必如此。”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被两个嬷嬷按着走进了内殿,她看到这情景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穆余清冷声道:“贱婢!你要害得本王不敬兄长?” 那小宫女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不是,奴婢没……”她被掐住了胳膊,辩驳的声音也堵在了喉咙。 那嬷嬷拖她起来,在她耳边压得了声音冷冷道:“娘娘让你想想你的家人。” 那宫女猛地一震,死死咬住了唇,随后咽下了嘴里的话低下头。 “来人,将这个宫婢拖下去杖毙!” 那两个嬷嬷将面如死灰的小宫女直接拖了下去,这时候殿内也是寂静一片。 穆余清移步走到了一旁,“皇兄,请。” 穆君毅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颔首,可尽管不说话那股子的矜贵气势丝毫没有减少。 薛亦晚走回到轮椅后将穆君毅推到了那张黄花梨木小几后,随后她一愣,这时候应该有服侍的宫女或者太监扶他坐下吧?可四下一扫,这地方的宫女太监早就吓跑了。 穆君毅微抬起了手。 薛亦晚蹙了蹙眉,看来自己还真是要为奴为婢了!她最后一咬牙扶了上去。 穆君毅顺势起身,就着薛亦晚的动作走到了条案后,盘腿而坐,衣袍轻摆下说不出的优雅从容,随后才放开了薛亦晚的手。 扶着他坐下,这事薛亦晚做得很是生疏,弯腰之际甚至差点撞到他的背脊。 薛亦晚心里只剩下对穆君毅压榨自己的极其无奈。 可在穆余清的眼里他二人简直是说不出的暧昧不清,眸中也蒙上了一层怒意,这女人难道会放弃自己去取悦一个废物瞎子?!他越想越气恼,脸色也越差了。 这位置视野极好,也被看得更清楚,即便是一架大理石插屏隔开的女宾席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柳如烟身边坐着的身着团锦琢花衣衫的娇丽女子猛地低下头,她撇了撇嘴,手里的岔子已经将一块水晶玉露团搅了个稀巴烂。 柳如烟斜望了她一眼,掩嘴笑道:“玉起妹妹可别再折腾了,这水晶玉露团也禁不得玉起妹妹的剑法。” 封玉起是封家嫡女,封家也是五大世家之一,世代出武将,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封玉起尤其是佼佼者,生得娇丽不说,一手剑法舞得很是英姿飒爽。 封玉起闷闷不乐地丢下了岔子,“不吃了。” 柳如烟看了眼封玉起盯着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穆君毅身边站着薛亦晚,她立刻便会意了。 传闻封家嫡女对太子可是一往情深,甚至不嫌弃太子多年残废,可是太子对封家却没什么反应,就因为这件事人人都以为太子是病糊涂了,要是傍上了封家这地位也能稳固些。 柳如烟一边喝着杯中的茶一边说道:“哎,没想到如今世道真是变得快,太子殿下也能算得上的堂堂南陵最显赫的嫡子了,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太医的庶女骗得团团转,真是可悲可叹。” “你说什么?!什么骗不骗的?谁敢骗太子?”封玉起立刻就转过了头来。 “咦?玉起还不知道呢?就是站在太子身后的,那可不是一般的宫婢,那是薛太医家的庶女薛亦晚,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居然让太子开口将她召去了东宫单独为太子诊治,你说稀奇不稀奇?” 柳如烟看着封玉起的脸色,眸中划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都知道太子多年来不近女色,就连徐良娣也是皇上硬塞进东宫的,没想到太子居然会主动去要个女人,你说说,这薛二小姐的本事大不大?” “殿下一定是被她骗了!看她装得一脸清高,原来是个急等着爬上位的贱人!”封玉起气得抄起一旁的杯盏,两口就将一杯的茶灌了下去,胸口还在不住地起伏着。 柳如烟达到了目的,掩嘴一笑。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豫妃娘娘、秋嫔娘娘驾到!琴贵人、宁贵人驾到!” 众人纷纷站起行礼。 虽然柳贵妃已经从彩月口中得知太子来了,可这时候亲眼看到她还是忍不住咬住了唇,心里的怒意也升腾起来。 她微转过头看了眼远远坐在一旁的穆余清,掩下了心疼又不甘心的目光。 自己为自己的儿子铺了那么多的路,好不容易自己的儿子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上太子的位置了,这废物太子居然又出来了!似乎自己的努力瞬间就被击碎,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昭文帝刚要喊平身,这时候却看到了本应该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他一怔,连“平身”都忘记喊了。 这时候穆君毅又抬起了手,作势要薛亦晚来扶。 薛亦晚咬紧了牙,低声对他道:“我让人去叫吉祥来。” 穆君毅一把牢牢地握紧了薛亦晚的手腕,起身时在她耳边低声道:“乖乖站在本宫身后就好。” 或许是这声音太低太轻,薛亦晚竟然觉得这语气里带着一分柔和的笑意,她极快地甩开这个不理智的想法,再次提醒自己这是穆君毅! 穆君毅站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淡漠的声音缓缓响起,“儿臣见过父皇。” 柳贵妃见昭文帝愣在了原处,只得上前搀扶住了昭文帝,笑道:“皇上,今日太子殿下也来了。” 昭文帝几不可见地眉头一跳,他瞥了眼自己这个多年没有好好看过的大儿子。 直到在他脸上看到了病态的苍白,昭文帝这才移开了目光,“都平身。” 随后他看了眼搀扶着穆君毅的薛亦晚,很显然这并非是一般的宫婢,他想到了上回穆君毅曾经亲自来讨过薛家庶女。 “薛家的丫头?” 薛亦晚因为扶着穆君毅,只能欠身行了一礼,“臣女薛亦晚参见皇上。” “好……很好……”昭文帝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薛亦晚,有些浑浊的眼眸透着审视。 薛亦晚却觉得昭文帝的目光中掺着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她一惊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是一僵,这时候穆君毅却是手掌微动,反手托了她一把。 感觉到了手臂上箍紧自己的温热,不知道为何竟然莫名地觉得安心,随后薛亦晚站直了身子。 一瞬间的沉默后穆君毅脸色微变,随后蹙起眉轻咳了几声。 昭文帝这才移开了目光,缓缓开口道;“都落座吧,今日是赏春宴,都落座吧,不必因为朕而拘礼,尽兴为上。” 而薛亦晚则是依然在回味昭文帝方才那个眼神,他是对自己有不满?可自己除了医治穆君毅外并没有做过什么。 再联想到方才昭文帝看向穆君毅的那一刹那失神,细想的话那样子绝不是单纯的惊讶,而是有一点愕然和不悦。 这么想下去,薛亦晚心底一凉,本以为穆君毅只是因为多年失明和身体孱弱而被昭文帝不喜,可如今看起来却不像是这么一回事…… 第68章 只想和薛二小姐比试 一场场的歌舞总算是洗净了方才的冷凝气氛,美酒佳肴的作用下欢声笑语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衣着考究的嬷嬷带着几个手捧木匣的宫女信步进了内殿。 跪坐在穆君毅斜后方的薛亦晚一眼便看出了这人的身份,这是李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杏姑,不过如今跟着李太后身在历山别宫。 杏姑走到了内殿中央便跪下行了礼,“奴婢参见皇上。” 昭文帝抬了抬眼皮,“起来吧,是太后那里有了什么吩咐?” 杏姑令人献上了那两只不小的木匣,“太后娘娘如今身在历山休养,不能带着怀靖公主赶回来赴这赏春宴,让奴婢带了这玩意儿来给皇上解闷。” 昭文帝略点点头,“回去告诉太后,好好休养便是,朕得空便去历山。” 这时候那两只木匣都被放在了昭文帝的条案上,打开倒的确是让人一晃眼。 竟是两只遍体流光溢彩的美人瓶。 杏姑道:“这美人瓶是汝窑的模子配上南海的红珊瑚,瓶口的南珠是西边儿的珍品,还有这上头的画,是齐大儒的真迹。” 这一语落毕众人都是满目惊叹,果然太后拿出手的玩意儿也不是俗物。 美人瓶向来是酒席间拿来嬉戏投壶的最好工具,可这两只美人瓶恐怕是没人敢随意玩的吧? 昭文帝随意拨弄了两下那美人瓶极细的瓶颈,淡淡道:“倒是不错,可有人愿意来试一试?” 一旁秦升立刻高声问道:“可有人愿意投壶?” 众人皆是噤了声,谁敢去对着这么尊贵的瓶子扔箭?万一刮着擦着恐怕自己的命都赔不起吧? 昭文帝像是来了兴致,微眯着眸子对秦升道:“彩头黄金百两。” 秦升立刻大声喊道:“皇上有旨,出黄金五十两作为彩头,可有人愿意一试?” 一阵惊呼,黄金五十两啊!可还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毕竟这瓶子恐怕是价值连城的…… 一阵唏嘘声中,一声清脆的女音跳脱而出。 “臣女愿意一试!”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南边一张小几后面。 封玉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站起身,随后走到了内殿中央,屈膝道:“臣女封玉起愿意一试!” 昭文帝微浮起笑意,“好,果然是封家的女儿,有骨气。” 封玉起目光一转便落到了薛亦晚那张清冷淡然的脸上,眯着眸子朗声道:“臣女想同薛二小姐比试一番,不知道薛二小姐敢不敢应?” 薛亦晚一怔,她是知道封家大小姐封玉起的,可她和自己两世以来并无瓜葛,可她眼里分明是莫大的敌意。 突然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前世就听人说过闲话,这封玉起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只是一个恣意洒脱的女子却栽在了穆君毅这个失明多病的太子面前,然而太子前世并没有娶她,连和封家议亲的意思都没有。 她现在恐怕是误会了自己,薛亦晚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倒是里外不是人了,既是要被穆君毅威胁和使唤,还要被他的桃花记恨。 薛亦晚起身屈膝道:“听闻封大小姐武艺非凡,恐怕亦晚奉陪不了。” 封玉起一急,“臣女只想和薛二小姐比试!” 昭文帝看了眼落落大方进退得益的薛亦晚,垂眸道:“不过是图个乐子罢了,薛丫头不必推辞。” 封玉起见昭文帝这么说了,扬着眉道:“你说我是习武之人,我也不会欺了你,这样好了,只要你投中一次,我就自罚三杯。” 这话满满皆是鄙夷,不过众人倒是一个个都盯紧了内殿中央这一块地方,毕竟这封家的大小姐居然逮着薛家庶女不放,还不是一出好戏么? 薛亦晚道是真颇觉无奈,投壶她并不是不会,相反的,她前世为了笼络人心经常要奔赴各种酒宴,这些酒席间助兴的玩意儿她烂熟于心。 而关于投壶自己总是落人下乘,直到穆子越教自己怎么百发百中,现在就是再细的瓶子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 昭文帝见两边都没有异议,摆了摆手,“秦升,将瓶子摆过去,再拿箭来。” 秦升立刻应了,躬身下去预备着。 看薛亦晚沉默着,穆君毅倒是觉得这猫儿真是怕了,毕竟封玉起的态度不像是邀人比试,更像是拉薛亦晚出去羞辱一番。 穆君毅微扬了扬眉,不以为意地启唇道:“怕什么。” 薛亦晚倒是听不出他的语气,低着头撇嘴瞪了他一眼,语气轻松道:“殿下想清楚了,这可是封家,要我替殿下手下留情卖个情面么?” 穆君毅唇角的弧度都一凝,这女人还在嘴硬?他眉头一挑,淡淡道:“不必了,别输了本宫的脸面才是。” 很快薛亦晚走到了封玉起的对面,压低声音正色道:“封大小姐,亦晚的身份的确是不该入内殿的,但亦晚奉命护太子周全,这才逾越了。” 这话是在封玉起面前退了一步,也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自己只是尽职罢了。 “别废话了,本小姐可不愿意看你这种面孔,装什么?真想要本小姐敬你一分……就赢了本小姐!”封玉起眯着眼眸,对着薛亦晚一脸的鄙夷和怒视。 薛亦晚眉头轻蹙道:“封大小姐,你我实则并无过节。” “你装什么清高?要是不想往上爬你瞄着东宫做什么?别以为我看不穿你。”封玉起冷哼了一声。 薛亦晚也冷下脸来,这封玉起还真是性子直率得有些过了,她冷声道:“封大小姐,亦晚若是赢了,你可愿道歉?” 封玉起眸中闪过一丝惊愕,这种只想着往上爬的人还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片刻后封玉起扁着嘴点头低声道:“好!我封玉起就在这儿把话放下了,如果你赢了我,我登门道歉!” 这时候秦升敲了一下小锣,全场都噤声了,目光纷纷落在中央的位置。 这封大小姐可是不比男人差的,现在可不是要手撕了这看着柔柔弱弱的薛家二小姐了? 封玉起轻蔑地看了眼连拿箭姿势都不对的薛亦晚,这样的女人还不是一门心思都在取悦男人身上,哪会这些呢? 薛亦晚往旁让了让,“封大小姐先请吧。” 封玉起拿着绑了红绸的羽箭走上前,对着薛亦晚轻蔑一笑,恐怕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赢了她。 她随意投了十次,中了八次,毕竟这瓶颈极细,这已经是极不错的成绩了。 一片叫好声中,封玉起转头道:“薛二小姐,该你了。” 薛亦晚捏了捏手中缩小版的羽箭,箭尾绑了一根蓝绸布,她掂了掂手中这支箭,嘴角微微扬起。 看着薛亦晚举箭的姿势,众人一阵哄笑,这可是投壶,不是绣花啊!看这样子恐怕是一次也扔不着啊,连瓶子都碰不到才对! 薛亦晚却是不动声色,望向三十步开外的那只美人瓶,瓶颈极细,所以准头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当年穆子越说得那些话薛亦晚真是忍不住想笑了,没想到和那位风流公子学的本事还真用得上。 封玉起真是觉得自己连蔑视的眼神都不屑于给这个薛亦晚,她哼了一声道:“怕了可别反悔,本小姐最恨临阵退缩的软蛋!” 薛亦晚脸色毫不动摇,手一退一进后那支绑着蓝稠的羽箭便朝前飞去。 嗖得一声,那羽箭直直地插入了美人瓶中,甚至都没有因为擦到瓶口而歪斜! 一阵倒吸气的声音在殿内此起彼伏…… “天呐!这……是不是我看错了?” “这是薛二小姐投的?不是封大小姐?!” “连瓶口都没有碰到……” …… 在议论纷纷中封玉起两眼一瞪,“算你运气好!我喝!”她端起事先倒好酒的玉杯一饮而尽,随后又依次喝完了两杯。 比试规则是一人投十次,薛亦晚那支羽箭被宫婢取了回来接着投。 封玉起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角,她就不信薛亦晚可以回回运气好。 薛亦晚再次掂了掂那羽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仿若和刚刚一模一样! “什么?”封玉起脸色一怔,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没有搞错?自己还没有喝醉吧? 薛亦晚对那要将酒杯奉上的宫婢道:“等一会儿再端酒来。” 封玉起羞得满脸通红,“好,你接着投!”她就不信了! 哐当一声,又中了! 这时候有些眼力劲的人都发现了,薛二小姐绝不是靠的运气,而是精准的算计和毫无失误的手劲,这些甚至是男人都做不到的。 哐当…… 哐当……又一声…… 这下封玉起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她死死咬着唇,手里的羽箭都要捏断了。 望着薛亦晚一次次精准的投掷,条案后的穆君毅微垂着的眼帘下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嘴角微扬着一丝弧度。 当真不愧是自己的猫儿,有底气跳起来的时候就绝不会被人扳倒…… 最后一次了,薛亦晚毫不犹豫地将那羽箭扔了出去。 这简直没有疑问的,肯定会中。 没想到那羽箭以一个极其漂亮的弧度落在了美人瓶外头,被磨平箭头的羽箭与地砖的摩擦声反而激起了惊呼。 “薛二小姐是故意投不到的!”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薛二小姐方才出手的时候故意歪了一下,凭着她刚刚的手劲绝不会歪的!” “中与不中皆在掌控之中,厉害!真是厉害,让我等大开眼界!” …… 封玉起刚要嘲笑薛亦晚就听到了众人的评议了,她红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一旁的托盘上已经摆了二十几杯酒了。 薛亦晚返身对昭文帝行了一礼,随后转身对封玉起淡淡道:“封大小姐,酒多伤身。” 第69章 锱铢必较 封玉起望着薛亦晚,根本没有在她眼里看到丝毫的嘲讽。 她反手将手心的羽箭轻轻放下,随后长呼了一口气,朗声道:“我输了。” 薛亦晚倒是有些高看她,到底是封家的人,愿赌服输是毫不拖泥带水的。 昭文帝点点头,表示同意这一结果。 “想不到啊!今日是薛二小姐夺了彩头!” 一阵喝彩声直传到外殿,陈氏和薛安兰对视了一眼。 “你们可是没瞧见,方才薛二小姐就那样和绣花写字一样拿着箭,谁知道十次中了九次!” “还有一次呢?” “那可是人家薛二小姐让给封大小姐的,毕竟啊,那封大小姐可要喝二十几杯酒了!” “哈哈……那封大小姐可是将门封家的嫡长女,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 这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薛亦晚的名字也不断在薛安兰耳边回荡。 “我就说不能让这个贱人来!”薛安兰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陈氏重重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地方!别闹!” 而一旁的陈紫苓却是扬起了唇,目中满是赞叹,敢和封玉起这样的习武之人较量,果然薛亦晚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回到穆君毅的身后,薛亦晚依然是和原先一样跪坐着,并无任何的招摇之姿,饶是一些侯门权贵的夫人都高看了这个薛家庶女一眼。 秦升送来了五十两黄金,薛亦晚行了一礼坦然收下。 穆君毅低笑了一声,“最后一箭射得极妙。” 薛亦晚偏过了头,略有些俏皮地扬起了眉,“哦?” “薛亦晚,你倒是一次次让本宫意外。”穆君毅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薛亦晚掂了掂手中装黄金的绸缎小袋,低声回道:“彼此彼此。”这穆君毅也是一次次地让自己意外的很。 这时候投壶的工具都撤了下来,一曲迎春祈福的舞由着笙箫启奏拉开了序幕。 看见了板着脸却一杯杯不断喝着酒的封玉起,薛亦晚迟疑了片刻后喊了宫女过来。 薛亦晚取出袖中一只极小巧的荷包道:“将这交给封大小姐,告诉她这是解酒的药丸,赏春宴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让她自己决定用不用吧。” 那宫女忙应下了,躬身而退。 穆君毅倒有些意外,开口说道:“她可是意图羞辱你。” “我同她有何计较的?”薛亦晚轻轻一笑,自己已经是两世为人了,还会和这样一个没心机的姑娘记恨么? 况且封家的确是令人敬佩,封玉起也当得起女中豪杰的名头,只是脾气着实差了些,但人却是耿直而单纯的。 “薛二小姐可不是如此大度之人。”穆君毅嘴角挂着笑。 薛亦晚一怔,转头就看到穆君毅似笑非笑地举起了酒杯,原来是取笑自己,她撇了撇嘴,“大度与否要看是对什么人。” 穆君毅眼底浮起一丝隐笑,“那对本宫这样的人应当如何?” 薛亦晚脸色不变,淡淡道:“对殿下这样的人,我锱铢必较。”看着穆君毅一凝的脸色,薛亦晚也扬起了嘴角。 而这时候的封玉起却是一边喝酒一边往嘴里狂塞着水晶玉露团,一副生人勿近的脸色。 “好!算你厉害!”一边骂着,一边一口塞下一个水晶玉露团,封玉起捂着嘴打了个嗝,又突然脸色一变,拍着胸口对一旁的丫鬟道:“杜鹃!酒!” 一旁的丫鬟杜鹃忙手忙脚乱地端了一杯酒给封玉起,封玉起一口压下了喉咙里卡着的水晶玉露团。 “封大小姐。”那来送东西的小宫女看到封玉起这姿势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走近了。 “什么事?难道这酒倒少了?”因为喝酒的缘故,封玉起略有些小麦色的脸颊上浮起了两坨酡红,加上她眸中的怒意,看起来娇俏了不少。 “没有没事!奴婢不敢!”那小宫女忙拿出了薛亦晚给她的一只小小的荷包。 “这是薛二小姐让奴婢给封大小姐的,说是解酒的药丸,薛二小姐说了赏春宴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让封大小姐自己决定用不用。”说完了那小宫女将荷包往桌上一放立刻起身退下了。 封玉起本来是在心里将薛亦晚骂了个遍,可现在拿着别人给的东西脸上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什么涨得通红。 “小姐,你怎么脸红了?小姐喝酒从来不会脸红得这么厉害啊!”杜鹃吓了一大跳。 “嚷嚷什么?”封玉起打开香囊看了眼,里头是几颗极小巧的药丸。 “小姐,药丸可不能随便乱吃!万一……万一那薛二小姐居心不良的话……”杜鹃吓得脸色一变。 封玉起瞪了一眼她,“要是有毒才好呢,你家小姐就不会心里堵得慌了。”说着她一口将香囊里的药丸吃了个干净。 杜鹃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家小姐,就怕自家小姐吃完就倒下了。 这药带着清香中和了酒气,很快火烧火燎的感觉都被压下了,封玉起抿了抿唇,抬头再看薛亦晚的方向却看到她还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也没有献媚也没有得意。 一旁离席片刻的柳如烟也回来了,她看着封玉起的脸色暗自好笑,心里暗道想要除掉薛亦晚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柳如烟柔声道:“玉起妹妹不必难过了,还有我在呢,要对付薛亦晚也不难的。” 封玉起望了眼柳如烟,想到她的一举一动,皱了皱眉。 她虽然是粗线条的习武之人,但也是世家大族中的嫡长女,那些女人间勾心斗角的勾当她也见得不少了,方才自己是被人挑唆着当枪使了。 “我当然不会难过了,这是愿赌服输的事情。”封玉起望着最后几只酒杯,慢慢喝起来。 “玉起妹妹这是气糊涂了,这哪里是愿赌服输,分明是玉起妹妹着了别人的道,她一开始装作那模样就是要玉起妹妹轻敌……” “够了!我还要喝酒。”封玉起别过脸不再看柳如烟,可脸上却是涨得更红了,心里暗道自己还真是够糊涂的! 这个时候同样在一杯杯不停喝酒的是晋王穆余清,他远远望着被人喝彩被人高看一眼的薛亦晚。 像是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女人一般,再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被自己厌弃的薛亦晚。 穆余清余光一扫便能看到穆君毅身后静静坐着的薛亦晚,清冷而淡然的模样才让她那份美艳不再是庸脂俗粉,而是如同画中仙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这样让自己惊觉竟然欲罢不能的女人怎么能轻易放手?穆余清紧紧捏着手中的玉杯,目光中也充斥着占有欲。 此时,一袭美轮美奂的祈福舞跳得昭文帝都看直了眼睛,尤其是领舞的那女子,身姿曼妙而灵动,虽然周身被青绸包裹却能妩媚地恰到好处。 那青衣女子一边跳着一边接近昭文帝的条案,一边舞着一边旋转着,手中的长衫挥动如云彩。 薛亦晚也起了疑,这青衣女子的眼睛总像是有些熟悉,每次划过自己的时候还会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敌意,望着这个青衣女子,薛亦晚微眯起了眸子。 渐渐地,这青衣女子已经站在昭文帝的正前方了,连柳贵妃都眯起了眸子,分明这赏春宴是她操办的,怎么不知道里头混着这么个贱婢! 那青衣女子突然脚下一滑,以一个绝美的姿势倒在了昭文帝的眼前。 昭文帝立刻伸出手接住了她,那青衣女子便整个落入了昭文帝怀抱。 连乐师都怔了一下,一瞬间的沉默后众乐师干脆是闭着眼睛继续该怎么吹就怎么吹。 “放肆!”柳贵妃冷下脸来,她从没有见过这么放肆大胆的舞姬! 昭文帝怀中的青衣女子取下了面纱,从昭文帝的怀中下了地,随后跪在了昭文帝的面前,泪如雨下。 这时候上首的后宫之人皆是一愣。 这不是因为用错了药被柳贵妃罚禁足的婉贵人么? “皇上,一切都是柔婉的错,柔婉擅做主张跳了这支舞,和贵妃娘娘没有关系的。”婉贵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加上一脸泪痕楚楚可怜的神态都让昭文帝神色缓和了下来。 柳贵妃却是斥责道:“皇上!婉贵人是在禁足期间,她怎么能来赏春宴?” 婉贵人一哆嗦,往昭文帝的身旁靠了靠,声音也越加哽咽,“是臣妾的错,臣妾只是想跳给皇上看,臣妾知错了,皇上罚臣妾去浣衣司都行……” 薛亦晚眼眸微眯,原来是禁足不少日子的婉贵人! 可真相怎么可能像她口中那样简单?这赏春宴可是柳贵妃一手操持的,婉贵人又是被柳贵妃禁足的人,这么一来倒还真是有意思,后头还藏了个看戏的人。 昭文帝对柳贵妃沉下了脸,“贵妃是要在赏春宴动怒?” 柳贵妃这才意识到昭文帝的脸色,她忙敛起了怒意低下头,“臣妾不敢,一切都由皇上做主。” 婉贵人瞥了眼不说话的柳贵妃,唇角微微一扯,眼泪却没有停,“皇上别为臣妾和贵妃娘娘生气,是臣妾错了,臣妾这就走!” 她一起身就是抚着额头摇摇晃晃地不稳起来。 昭文帝一把将她扯到了怀里,随后转头道:“朕身子不适,就带着婉贵人先走一步了,这里就交由贵妃了。” 临走前,昭文帝怀中的婉贵人一双眼睛划过柳贵妃等宫妃的身影,最终狠狠地落在了一旁静静坐着的薛亦晚身上。 这些日子她在紧闭的殿门前早就一遍遍地提醒了自己,一定要将自己所受的苦千百倍地还在这个贱人身上! 第70章 一个也不准走! 昭文帝离席,芳惜殿内气氛也沉默下来。 柳贵妃冷着脸坐在上首的位置,手里却紧紧攥着帕子,这样的羞辱简直让她颜面扫地。 婉贵人……不过是户部侍郎之女罢了,怎么可能有能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翻出这样的浪花来?究竟背后是站了什么人! “歌舞呢?都愣着做什么?!”柳贵妃一声呵斥后几个乐师忙吹奏起来。 薛亦晚同样也想不明白这件事,她眉头微微蹙起,恐怕这回婉贵人更是要盯上自己了。 因着昭文帝甩袖而去,这赏春宴很快就草草收尾了。 柳贵妃宣布赏春宴结束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便缓步退席了。 薛亦晚算了算时辰,今日她还要赶去妙春堂考量那些递了帖子的郎中。 看到任寒赶来接应,薛亦晚起身道:“祥公公已经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穆君毅缓缓开口道:“别忘了,明日你要替本宫诊脉。” 薛亦晚被他喊住,错愕回头,略一扬眉,笑道:“殿下最好也别忘了,我们还有半月之约。”半个月之内他要交出太医院的医案卷宗。 望着她隐入人群的身影,穆君毅微扬了扬唇。 任寒一边推着轮椅往回东宫的路径走,一边低声问道:“殿下,封少爷已经在候着了。” 穆君毅微微颔首,“他今日怎的没来赏春宴?” 任寒皱了皱眉头,“封少爷说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宁愿在东宫看一看兵书。” 这封家大少爷虽然年轻,可也是从小被封家丢在军营里养大的,虽然是同母的兄妹,但和张扬跋扈的封大小姐不同,他倒是时常醉心于练武和兵书,人也木讷一些。 穆君毅悠悠问道:“妙春堂都安排好了?”那女人走得这么急,必定是赶去了。 任寒想到这件事就极其唏嘘,碧影门恐怕还没有做过的事情吧?殿下居然吩咐将其他医馆递了帖子去妙春堂的人统统下了泻药。 这些可都是郎中啊!自然碧影门内药宗的泻药也不是一般郎中能察觉到的。 “殿下,那三个药宗的手下已经解决了其他人,这次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这三人都能被留下。”任寒继续汗颜,殿下费这功夫在一个小小的医馆做什么?还要折了三个药宗的人手。 “妙春堂内的王五,盯紧了,背后的人尽快揪出来。”穆君毅说完便珉唇不语了,一双如深渊般的眸子像是沉溺了所有的光亮。 “是。”任寒点头应了。 这时候走在出宫之路的薛亦晚突然看到了跟着秦升急匆匆往养心殿赶的薛正平。 “薛太医您还是再快一些吧!皇上等着呢!” 薛正平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停步喘了两口气,随后又抱着小小的药箱跟了上去。 薛亦晚脚步放缓了些,看着自己父亲疾步往养心殿而去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眸子。 又是未时,似乎自己的父亲每日未时都会进宫,请平安脉也不需要这么勤快才是。 “小姐,怎么了?”如意看到她停步忙问道。 “没什么,想到些琐事罢了……”薛亦晚刚要转身就被唤住了、 “亦晚表妹,怎的停在这儿了?我看兰表妹和姑母早就走了。” 陈紫苓的话让薛亦晚回过了神,她浅浅一笑道:“原来是紫苓表姐。” “既然碰上了就一块儿走吧,上回我去薛府没有瞧见你,听闻亦晚表妹是去了医馆。”陈紫苓笑了笑。 薛亦晚没有推辞,跟着她往前头的宫门处走。 “倒是亦晚失礼了,今日怎么没有瞧见表哥?”薛亦晚记得这次陈衡之也是该来的。 陈紫苓脸色微怔,“我大哥昨夜有些发热,今日脸色不太好就没有进宫。” 薛亦晚心里蓦地一跳,“可用了药?” “已经瞧过了大夫,开了几味药了,表妹放心。”陈紫苓出了宫门却见一道停马车的地方只剩下自己那辆有些简朴的马车了。 如意嘴一撇,果然薛家那些人真是够能折腾的,“小姐你瞧!” “呀……”陈紫苓有些讪讪一笑,“恐怕姑母是忘了给表妹留马车了。” 薛亦晚倒也是一怔,她眉头蹙了蹙,对陈紫苓道:“看来还要麻烦表姐一回了。” “没事,我顺道送你回去吧。”陈紫苓忙吩咐丫鬟扶薛亦晚上马车。 薛亦晚浅笑道:“我暂且不回府去,还是劳烦表姐将我送去城南的妙春堂。” 很快马车就到了妙春堂,薛亦晚喊住了要走的陈紫苓,“表姐随我进来,这里有些药,最好还是让表哥服用。” 陈紫苓一怔,“不必麻烦了,我们已经开过了药。” 薛亦晚笑了笑,“不过都是些寻常的药,只是表哥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这些药更为温补。” 陈紫苓见她塞到了自己手上,只好是收下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薛亦晚抿了抿唇,心里暗道最好不是这样…… 听闻薛亦晚已经到了,孙康成立刻从一旁的小花厅出来,“二小姐来了!” 薛亦晚望着他还吊着的手臂,无奈笑道:“孙叔,您也该歇歇了,不然我可要将成志喊了来。” 如意也经不住笑了,“成志少爷要是来了又得赶着孙掌柜去后院躺着了。” 孙康成笑了笑,“我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碰不到这些伤的。” 薛亦晚知道他的脾性,只得是让他坐着别再奔波了,“那些郎中可都到了?” 孙康成脸色略有迟疑,“来倒是来了,只是只来了三人,其他人不是有急事就是身子不适。” 薛亦晚点点头,“无碍,不必担心,三人要是能用也尽够了。”孙康成忙要起身,“他们都在花厅候着呢,小姐要去见一见么?” “孙叔就别起来了,我能应付。”薛亦晚说着便转身往花厅去了。 花厅的几张太师椅上分别坐了三人,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年人,这一点薛亦晚也是预料到的,那些资质老的郎中绝不会轻易换了自己的饭碗。 看到薛亦晚,这三人连忙起身,“见过薛二小姐!” “不必多礼,如意,看茶。”薛亦晚走到了上首的位置缓缓坐下。 如意很快端了托盘来,按顺序一人递了一杯。 看她不像是要来考验医术的,一个郎中起身道:“薛二小姐,我等是来妙春堂谋个安身立命之所,这茶还是稍后再用吧。” 薛亦晚不急不躁地端起了自己手边的茶盏,这是上好的通溪火青,味甘而微苦,她淡淡道:“不必急,诸位还是用了茶再说。” 看着这情景,那三人只得是按捺住心里的疑惑捧起了茶盏,到底是行家,这茶盏一到手里就都变了脸色,这不是茶! “薛二小姐,这是何意?”之前说话的郎中皱着眉再次望向了薛亦晚。 “这三杯皆是不同的汤药,诸位在一盏茶的时间内若能说出自己手捧的汤药由何构成,便留下。”薛亦晚轻轻用茶碗盖撇着茶叶沫,目光则是极快地扫过了他们的脸色。 这几人也是面面相觑,都准备了一番医药问答或是针术,谁知道这薛二小姐居然这么考! 单独辩药恐怕是为医的必要条件,可一旦几样药材混在一起就总会出现药性的对冲亦或是相盖,很可能会漏了什么。 薛亦晚细细品着茶,望着底下这三人或闻或品的动作,很显然,这三人倒像是一个师傅手下出来的弟子,总有些方法相仿。 薛亦晚手中这盏茶渐渐见底,一个郎中站出来道:“在下是仁和医馆李万,这汤药是麻黄、桂枝、细辛混合而煎。” 一旁的人也跟着起身,“薛二小姐,我是保华药庄的胡平,我这盏是辛夷、柴胡和连翘!” 最后一人也站了起来,“这是决明子和黄岑,还有莲心,在下是宁和阁的苏仁。”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那只青瓷茶盏,抬眸道:“不错,丝毫不差,若没有疑问都可以留下。” “多谢薛二小姐!”三人纷纷拱手道谢。 薛亦晚目光不轻不重地撇过这几人,起身淡淡道:“连月钱也不在乎,看来诸位都是高风亮节的郎中。” 这三人脸色微微一怔,面面相觑。 薛亦晚手指轻拂过桌面,继续说道:“十几张帖子就来了你们三位,辩药的手法还极其相似……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李万一惊,额前都出了汗,“薛二小姐误会了!”他暗暗擦了一把汗,这下可好了,这差事要是办砸了回去怎么交代? “误会?”薛亦晚目光一凛,看来是有人盯上自己了,还想着派人混进来。 另外两人也是脸色极差,但都以李万为首站在了后头。 李万硬着头皮道:“薛二小姐,我们的确是那几家医馆的坐馆大夫,这一点薛二小姐可以派人去问。” 薛亦晚轻哼了一声,这三人绝对是有问题的,既然都能解决掉其他人,恐怕身份也早就捏造好了。 她站起身,冷声道:“来人!” 妙春堂的护院都是穆子越留下的人手,这时候都极快地赶来了。 薛亦晚看着变了脸色的三人,对护院厉声吩咐道:“将这花厅给我看住了,这三人不交代出今日的目的,一个也不准走!” “薛二小姐!我们是冤枉的……” 话还没说完,一个护院已经上前将李万按着坐在了太师椅上,另外两人都被护院逼着坐了回去,一时之间三人都脸色煞白。 没多久,这消息就通过暗卫传到了东宫。 穆君毅听了这事脸色一沉,“连女人的眼睛都逃不过,药宗皆是养了一群废物不成?” 第71章 你使诈! 任寒都忍不住要为药宗一门喊冤了,殿下难道还不知道薛亦晚那个女人不是一般人么?! “殿下,那这件事怎么办?薛二小姐扣下了那三人,恐怕……”恐怕没个交代是不会轻易收手的。 穆君毅敛起了怒意,到底是自己豢养的猫儿,要真这么轻易被药宗的人骗了,的确也丢了自己的脸面。 轻扬剑眉,穆君毅勾唇道:“今夜本宫亲自走一趟。” 这时候妙春堂的大厅,孙康成急得一脸都是汗,“小姐,都是我不好,被人钻了空子。” 薛亦晚摇了摇头,“孙叔不必自责,若真有人要害我们,自然是防不胜防的。” 如意连连点头,扁着嘴道:“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那三个郎中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然是想混进来的奸细!” 薛亦晚望着她嫉恶如仇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行了,总之人是跑不掉的,你倒是被杵在这儿了,你不是想着陈记的如意糕?” 如意抿嘴一笑,“还是小姐疼我。” “快去吧。”薛亦晚打发走了如意,这才低头看起了这些日子在瞧的方子,如果那场瘟疫真的快要来了,她不想再同前世一样看到尸横遍野的情景了。 等到薛亦晚处理完妙春堂的事宜,确定了药库内的库存已经是入夜了。 如意撑着下巴在一旁的案桌后摇摇欲睡,孙康成则是用没有受伤的左手艰难地在分着新晒好的药干。 薛亦晚挑了挑灯花,屋子内又亮堂起来。 如意眼前微亮也惊醒过来,她看到薛亦晚手边的饭菜都凉了,忙站了起来,“小姐!这饭菜都凉透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笔,笑了笑,“倒是一时忘了。” 她这时候看了看天色,走到花厅门口,开口问那几个护院道:“这三人如何了?” 那几个护院摇摇头,“二小姐,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问到就喊冤。” “那便继续关着。”薛亦晚脸色都没变,说完就径直转过身走了。 看了眼自己还没用的饭菜,薛亦晚略一蹙眉起身端到了门口,很快就有几只野猫趁着夜色蔓延渐渐靠了过来。 “回府再用饭吧,孙叔,你也早点歇息,我们这就走了。”薛亦晚望了眼在拐角处不敢走近的野猫,退了几步。 这时候已经有伙计租了一辆马车来,薛亦晚由如意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踏着夜色往薛府而去,薛亦晚这时候才算是放松了一些,斜倚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小憩。 “吁……”车夫避不开这前面的马车,只得在相撞前紧紧揪住了缰绳。 “哎哟……”如意猛地撞在了车壁上,“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她捂着头扶住了也是一个不稳的薛亦晚。 薛亦晚眉头一蹙,还没开口问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任寒站在马车前,沉声道:“薛二小姐,殿下有请。” 如意一听就转怒为喜了,这声音明显是任寒!“原来是太子殿下!” 薛亦晚揉着手腕眉头蹙得更紧,自己明日才要去东宫的,这男人大晚上要做什么?“殿下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任寒冷汗连连,妙春堂里头还关着的那三人恐怕是极不希望主子明日再说的吧?想想这碧影门的药宗也是无妄之灾啊。 “薛亦晚,你还不过来?”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几乎是没被车帘挡去丝毫,入耳还是那般冷冽彻骨,薛亦晚下意识地掀开了车帘,果然看到朦胧的月色下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亲自来了…… 下了马车薛亦晚就看到了任寒复杂难辨的脸色,她心里一惊,这究竟是什么事情? “薛二小姐,请。”任寒不近不远地站在了路边候着。 薛亦晚看了看眼前黑色锦缎的车帘,蹙了蹙眉头就伸手掀开了。 里头,穆君毅斜倚在红木条案后,这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比起白天一身朝服的威仪矜贵,现在倒是够清冷够冰寒。 俊美无俦的面容在琉璃小盏的柔光映衬下显得白得有些病态,略薄的唇线条完美,嘴角一点意味深明的弧度。 这样的患者,却只能让薛亦晚心里警钟长鸣。 经过这些日子,她也再不会将穆君毅当成是一个简单的病患,这个男人是极危险的,自己竭力也看不透。 薛亦晚眸中不自在的一丝审视和警戒都让穆君毅微微有些不悦,他微垂眼帘,掩去了眼底的一丝情绪,“怎么?本宫这时候来找你,你很意外?” 薛亦晚微撇了撇唇,“我是郎中,殿下来找我只能是瞧病了,这个时候来瞧病,恐怕是病的不轻。” 穆君毅脸色一沉。 薛亦晚坐直了身体,“殿下这脸色看起来倒不像是毒发,这个时候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想到被这女人困在妙春堂的那几个药宗的手下,穆君毅抿了抿唇,这算不算自己被自己养的猫儿揪住了小辫子? 片刻后,穆君毅垂眸淡淡道:“今日本宫往妙春堂指了三个人手。” 薛亦晚微怔,随后才明白了穆君毅的意思,合着那三个人是他派来的? 难怪嘴这么硬,几个时辰水米不进也不肯说出个所以然来,薛亦晚目光一转,“殿下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在妙春堂安排人手?”要不是自己揪住了这几人恐怕就真被他们混进来了。 “别忘了,这妙春堂的店契还在本宫手里。”穆君毅修长的手指碰到了杯盏却没有拿起这杯茶,而是轻抚着杯沿。 薛亦晚扯了扯嘴角,那三人的医术的确是不错,原来是他安排进来的,只是现在才来和自己提妙春堂的归属权真的不会觉得牵强么? “既然是殿下派来的人,我该怎么安排?” 穆君毅这才举杯抿了口茶水,“不必顾虑什么,那三人你随意差遣便是。” 薛亦晚珉唇忍住了笑意,为何自己总觉得穆君毅大晚上跑来说这番话有些做贼心虚的味道?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因为自己对万民庄的决定,妙春堂很缺人手。 穆君毅轻轻放下了杯盏,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本宫还要提醒你一句,钱庄里的银两你若是想动用,便来找本宫,没有本宫的私印这银票便是废的。” 薛亦晚刚要转身,听到这话猛地一怔,她掏出了荷包内带着的一张银票,果然,右下角缺个章印! “你使诈!”有这样付钱还付一半的人么?!到底是谁说太子多病孱弱,简直废物一个,穆君毅简直阴狠狡诈吃人不吐骨头! 等到穆君毅的马车走远,薛亦晚仍是一脸沉郁。 如意大惊,“小姐?太子殿下欺负小姐了?” 薛亦晚捏着那张没有章印的银票,欲哭无泪,“罢了,先别回府,回妙春堂。” “啊?小姐,回去做什么?” “放人。” 第二日薛亦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梳洗后早食还没摆上来就传来了通报声。 “小姐,封大小姐来了,在花厅坐着了。” 薛亦晚这才想起来封玉起和自己的赌约,她输了便要登门道歉。 “我知道了。”薛亦晚用了一杯茶便起身了。 如意虽没有进内殿伺候,不过在外殿也听闻了这件事,她扁了扁嘴,“没想到封大小姐还会来。” “封家世代都是武将,一诺千金也是自然的,如意,不必上茶了,去煎一副暖胃的汤药。”封玉起昨日那个喝法,恐怕必定是伤着身子了。 如意吐了吐舌头,“我一定多放黄莲。” “促狭。”薛亦晚点了点她的额头,“黄莲也是极好的东西,清心静气。” 等到薛亦晚走到花厅门口,就看到局促不安在花厅里踱步的封玉起了。 其实薛亦晚倒真的不记恨这个没心机的小丫头,自己两世为人了,真性情和假情意也看得透了。 “坐吧。” 听到薛亦晚的声音,封玉起脚步一顿,随后局促不安地回过了头。 谁知道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薛亦晚的冷嘲热讽,可她居然就那么淡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封玉起脸红了一瞬,“不用坐了,我是来道歉的,坐着不合适。” 薛亦晚差点笑出声,她忍笑不禁道:“封大小姐还是坐下吧,来者为客,客都站着了,我这主也坐不下去了。” 封玉起一愣,红着脸坐下了。 这时候如意也端着一小盅汤药进来,“小姐,煎好了。” 薛亦晚指了指一旁封玉起面前的红木高几,“放在那里便好。” 封玉起看了眼薛亦晚,她还没见过不倒茶端碗汤来的待客之道。 “这汤药极解酒,封大小姐趁热喝,昨日那药丸只能暂时压下酒性,酒多必然伤身。” 封玉起摸着发烫的碗沿,扁着嘴道:“我昨日那样说,你真的不记恨我?” 薛亦晚笑了笑,“要是句句属实的话,恐怕被你戳破我是必定会恼了的。” 这一语也就给了封玉起一个台阶,她松了一口气,她清醒过来后就一直想着会不会被薛亦晚顺势为难,没想到她根本就不和自己一般计较。 封玉起讪讪一笑,“我昨天那是胡言乱语,我给你道歉,你赶紧忘了吧。” 薛亦晚放下茶盏刚要开口,却听她若有所思道:“除了宁王那只老狐狸,这几年都没碰到过投壶赢过我的,不如……亦晚你教教我吧!” 听她这么说,薛亦晚一口茶差点噎在了喉间。 这时候外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如意惊呼道:“小姐!小姐不好了!孙掌柜派人送了信来,妙春堂的三个郎中在万民庄被人打伤了!说是东家不去就不放人!” 第72章 独活 薛亦晚脸色一沉,起身道:“封大小姐,恕不能奉陪了。” 封玉起见她遇到难事,直接起身道:“被砸场子了?这种事你不在行的,我陪你去……” 一个时辰后的万民庄。 连如意也惊呆了,她捂着嘴,“这……” 封玉起只不过捡了根木棍就打退了一群男人,她正急着找不到事来赔罪,这下子可算是用上自己了。 “还有谁想动手?”封玉起掂了掂手里的木棍。 一群流民模样的人都哆哆嗦嗦地后退了一大步。 等到这些看到马车就围过来的人退后了,孙康成才算是挤了进来,他急得不行,满头都是汗,“小姐,里头李万他们被困在一间屋子里了。” 薛亦晚蹙了蹙眉,“孙叔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李万等三人都是穆君毅的手下,他们也是被自己派来万民庄做事的,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冲突? 孙康成忙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听说这里出事我就赶来了,没想到连那屋子都接近不了,只听他们喊着我们妙春堂要危害万民庄。” 薛亦晚想了想道:“孙叔带路,我去瞧瞧。” “小姐……万一被冲撞了,这……”孙康成看了看不远处仍然怒目而视的流民,急得直冒汗。 “怕什么?还有我在!”封玉起亮了亮手里的木棍,那群流民又后退了半步。 薛亦晚无奈一笑道:“没想到倒是连累封大小姐了。” 封玉起抬起了清亮的眸子,“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亦晚你喊我阿起就好,就算是为了药钱,这事儿我管定了!” 薛亦晚会心浅笑,的确,和真正直率坦荡的人相处便是如此,“多谢阿起了。” 因着封玉起走在前头,也没有敢随意接近,几人这才走到了那屋子外头。 孙康成指了指那间屋子,“就是这里。” 如意上前去敲了敲门,“里面是什么人,我们妙春堂的东家到了。” 封玉起开口道:“不管什么人,再故弄玄虚本小姐可要不客气了!” 吱呀一声,那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如意一怔,随后喊道:“呀!这不是上回那个小乞丐!” 薛亦晚这时候也看到了,正是上回在妙春堂救下的小乞丐,她上前一步道:“你为何要把郎中关起来?想必谣言也是你散布的,是不是?” 那小乞丐手指紧抠着木门,紧紧蹙着眉像是在犹豫着。 薛亦晚看得出他满目的戒备,缓缓朝前走了一步,“不用害怕,我救过你,不会害你。” 那小乞丐怀疑的目光略过薛亦晚身后的几人,薛亦晚回身道:“你们先退后一步,我不会有事。” 封玉起退后了一步却是仍然站在了最容易出手的位置。 如意咬着唇退了一步,“小姐救过你,你可别是个白眼狼!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薛亦晚略弯下了腰,“可以告诉我了么?” 望着薛亦晚的眼睛,小乞丐眼里的戒备也放松了一些,他蓦地松开了紧抓着木门的手,随后扭头往里面跑去了。 薛亦晚回头看了眼紧张不已的几人,“不必担心。”随后跟着迈步而入。 再次走过一道破落不已的木门后薛亦晚就看到被绑在椅子上堵住嘴的李万三人了。 看到薛亦晚李万等三人忙又挣扎起来,一个个心里叫苦不迭,在妙春堂已经吃过苦头了,没想到跑到这地方来办事还能再享受一次。 薛亦晚望着另一道门口局促站着的小乞丐,放缓声音开口道:“这三人都是我派来万民庄的郎中,可以放了么?” 那小乞丐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李万等人旁边用腰间的小刀割开了绳子,李万看到这小乞丐就吓得瞪大了眼睛,他们可是亲自尝过了这小乞丐的厉害! “小姐!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就绑了我们!”李万仍然惊魂未定,捂着胸口离小乞丐远了一步。 看他三人这状态,薛亦晚也是哭笑不得,这三人的确是多灾多难,“李朗中先带着他们出去吧,孙掌柜候在外头了,这里交给我就好。” 李万一怔,“小姐可要小心,这个孩子可不简单。” “没事,你们先出去吧。”在薛亦晚的坚持下李万等人才互相搀扶着往外头去了。 等到这屋子外头只剩下两人时,薛亦晚随意坐在了一张木凳上,神态自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乞丐咬了咬唇,试探着开口道:“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一件事?” 薛亦晚抬起眸盯着他那双眼睛,果然他之前一直是在装哑巴,“说说看呢?” 小乞丐攥紧了拳,“你先答应不会把我娘烧死。” 薛亦晚一惊,“里头是你娘?”她看了眼那黑漆漆的木门,“我为何会烧死你娘?” 小乞丐有些惊惧地低下了头,“我娘她得了病……” 薛亦晚突然心里一跳,她起身道:“能不能让我去看一看你娘?” “你先答应我!”小乞丐下意识地挡住了那门。 “好,我答应你。”薛亦晚蹙起了眉,压不住心里的猜疑。 小乞丐缓缓移开了步子,薛亦晚始终淡然的眸子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让他莫名地放松。 薛亦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极浓的药味,她蹙着眉走到了木板搭成的的床边,窗外的阳光洒在这妇人的脸上,只能映出一片煞白。 小乞丐上前探了探那妇人的额头,紧紧皱起眉。 薛亦晚只看这妇人痛苦的神态就暗道不好,她一把掀开棉被,果然看到这妇人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瘢痕点点。 果然是自己预想的这样,这场一触即发的瘟疫比自己想得还要快! 这病名唤独活,因为一旦染上十有九死,在西域曾经大肆弥漫过,已经几十年没有踪迹了。 薛亦晚起身望着小乞丐,“你愿意信我一次么?” 望着那双清澈而坚毅的眸子,小乞丐怔怔地点了头,“我娘她不会死是么?” 薛亦晚若有所得地望着他,“你知道你娘染了瘟疫,所以不愿意郎中接近,是么?” 那小乞丐蓦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普通百姓若是被传出染了瘟疫这样的病症,就算还没死也会被烧死,甚至封锁一地的事也不足为奇。 对于大局而言无可厚非,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薛亦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探了他的脉象才放下心,最起码他还没染上,“你先出去,在你娘好转之前你不能进来。” “亦晚!你怎么还没出来?出什么事了?” 听到封玉起的声音薛亦晚起身将小乞丐推出了这屋子。 薛亦晚见封玉起要过来,蹙着眉道:“阿起,你先别过来,今天的事已经拖累你了,我知道你最重诺言,今天这里的事暂时不能走漏了风声,事关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封玉起脸一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孙康成已经赶来了,薛亦晚忙吩咐道:“孙叔,派人先将封大小姐送走,这屋子派人看住了。” 孙康成见她神色凛然,忙点头应了。 封玉起抿了抿唇,左性也上来了,她皱着眉道:“你不说清楚了我绝不走!” 薛亦晚很是无奈,她先是拍了拍小乞丐的肩,“你能让外面万民庄的百姓暂且平定下来,是么?” 那小乞丐迟疑了一瞬,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一转身就要往外头跑去,蓦地他回头。 “我叫初七。”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跑得没了影。 薛亦晚轻念了遍这名字,随后便走到封玉起身边。 看着她急切的脸色薛亦晚心里思量了片刻,压低了声音道:“阿起,这地方很可能出现疫病了,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控制住,但如果走漏了风声……恐怕这里的人都会有被灭口的危险。” 封玉起大惊失色,“这……这是真是假?!疫病?!”她吓得捂住了嘴。 薛亦晚知道她的为人,也不会怀疑她,只是这时候除了一声轻叹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片刻后封玉起也镇定了下来,“亦晚,这件事我相信你,但我做不到就这样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如果真是疫病恐怕不处理得当就会大肆弥漫,你有把握么?” 薛亦晚点了点头,自己做的准备已经够充分了,这一场瘟疫一定要尽快掐灭! 封玉起见她神色凛然的模样心里微动,“多谢你能相信我,我能做什么吗?” 薛亦晚微蹙起了眉,“我缺运药的人手。” 很快,因为初七的周旋,万民庄的动乱也暂时平息了,只是一股极诡秘的气氛渐渐渲染开。 妙春堂的所有人手都被调到了万民庄,在薛亦晚的吩咐下所有人都是每日必用针对独活的汤药才能在万民庄走动。 而在收拾出来的屋子内,一个个疑似染病的人都被集中了起来,薛亦晚每日都要施针和诊治这些人。 因为封玉起的帮忙,那些药也源源不断地暗中运到了万民庄,因为封家的干涉,消息也封锁住了。 这时候封家人手的调动异常却传到了封家少主封玉堂的耳朵里。 “简直胡闹。”封玉堂紧紧皱起了那对剑眉,丰神俊朗的面容也浮起了怒意。 “少主,这件事和妙春堂有关系。” 听了属下的报告,封玉堂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是知道的,妙春堂不知为何引起了穆君毅的关注,甚至穆君毅还曾经出宫去过妙春堂。 那侍卫拱手道:“任大人曾经吩咐过,但凡是有关的事便支会东宫。” 封玉堂摇了摇头,“现在因为洛州一事殿下不能分神,这件事压下。” “那大小姐……”那侍卫想到封玉起就是一阵胆寒,谁敢去拦这位小祖宗? 封玉堂冷道;“给我盯紧了!” 第73章 想不想除掉薛亦晚 这时候的青蘅院中,一个婆子进了内屋,她行了礼便对正在用着燕窝粥的薛安兰道:“回大小姐,这几日二小姐的院子都是紧锁着大门,这消息实在是不好打探。” “清芜院的门也能难得住你?”薛安兰抿了口小勺中的燕窝粥,随后皱着眉放下了手里的碗。 “莺儿,这燕窝粥太腻了,让小厨房的人重做一碗来。” 说完,她抬眸看了眼那婆子,“若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你也不敢来我面前复命吧?” 那婆子讪讪一笑,“大小姐说笑了,老奴只是听说而已,这话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说。”薛安兰已经太迫不及待要整垮薛亦晚这个贱人了。 那婆子迟疑了片刻,开口道:“二小姐这几日似乎不在府中。” “胡说,她怎么敢?”薛安兰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心思一动,要是这贱人真能送这么大的把柄到自己手中,那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她当然听得出大小姐并没有真的发怒,她继续说道:“大小姐,这倒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清芜院外院浆扫的婆子说内院有些不对劲,而且也总见不到那个东宫来的丫鬟。” “哦?”薛安兰扬起了唇,“要是这件事坐实,你这个月的月钱本小姐给你翻倍。” “多谢大小姐!”那婆子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这时候通报的婆子在门帘外道:“大小姐,柳大小姐来了。” 薛安兰眼眸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怒意,都是及笄的女子了,柳如烟打的什么心思她当然看得出,不然尊贵不凡的柳家嫡长女为何及笄半年了还待字闺中? 想到柳如烟看着晋王的眼神,薛安兰咬了咬唇,可自己又不得不依靠柳如烟,这一点让她着实气恼。 “行了,我知道了,这就来。”薛安兰换了笑脸便出了屋子。 柳如烟这时候已经到院门口了,她仍旧是一身簇新的华服,带着笑意缓步而入,“今日也无事,索兴来瞧瞧兰儿。” 柳如烟自然是不会无事往薛府跑的,薛安兰侧身让道:“如烟姐姐先进来坐,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昨儿江南送来的血燕窝很是不错,一会儿如烟姐姐尝一尝。” 柳如烟含笑跟着她进了屋,随后让自己的丫鬟候在了门外,薛安兰会意也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究竟是怎么了?”薛安兰拉着柳如烟坐下。 柳如烟望了她一眼,“恐怕兰儿如今是得了闲便忘了眼前的威胁。” “我哪里敢忘,如烟姐姐就别卖关子了。”薛安兰心里微微一动。 “今早我进宫去见了婉贵人,她和我说了一件事,我想着还得来你们府上瞧瞧。” 柳如烟敛了笑意,继续道:“婉贵人如今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赏春宴的事你还记得?” 薛安兰一怔,她当然知道昭文帝带着闯入赏春宴的婉贵人扬长而去,只是她还没能知道内情,看样子柳如烟是进宫探过风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烟姐姐别卖关子了。” 柳如烟笑了笑,“我倒也只是问了个大概,恐怕婉贵人是得了高人相助,只是问不出这后头究竟是谁。”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依照婉贵人的语气,是不会放过你这位庶妹的,你也知道,婉贵人因为薛亦晚吃了不少的苦头。”这也是柳如烟最想看到的。 薛安兰有些失望,“婉贵人?她也不过是户部侍郎之女,能行么?” 柳如烟轻笑:“你可别忘了,婉贵人在赏春宴的时候是怎么重夺圣宠的?” 见薛安兰听住了,柳如烟继续说道:“我那位姑姑可是个有手段的,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折腾,你说她能不能行?”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薛安兰听着也双眼一亮,恨不得立刻就看婉贵人弄倒薛亦晚。 柳如烟笑意盈盈,“尝尝你的燕窝,静候佳音。” 这时候的宫城之内,一连几日蒙承圣宠的婉贵人一身华服满面春风,携着大宫女缓步而出。 婉贵人扬着唇角道:“紫苏,多亏了你的提醒,正是因为推了皇上要给我晋位份的意思,现在才能得到皇上的信任,这赏的明仁殿可是你的功劳。” 跟在婉贵人斜后方的女子一身宫女装束,但姣好的面容还是难掩光华,她垂眸浅笑,“是婉贵人懂得进退。” 婉贵人笑意更浓,“紫苏,你可真是我的贵人,要不是你的帮忙恐怕我现在还在那破屋子里以泪洗面呢。” 被唤作紫苏的女子眼眸中微闪过一丝如愿以偿,不骄不躁道:“紫苏既然已经决定要帮贵人,就会全力以赴。” 婉贵人想到得罪了柳贵妃,问道:“那柳贵妃那里……我又该怎么做?” 紫苏笑道:“贵人多虑了,那经手舞姬一事的嬷嬷已经被紫苏处理干净了,柳贵妃是追查不到贵人身上的,贵人只需要将事情推在那位嬷嬷身上。” 这种弄死了别人还言笑晏晏的语气让婉贵人微微一寒,不过想到自己靠上了一棵真正的大树她又欣喜起来,本来自己只是个尚书之女,优势是不大的,可现在就不同了。 想到了自己设下的局,紫苏道:“今日紫苏要出宫一趟。” 婉贵人不以为意地说道:“如今我已是一宫之主,出宫的令牌去向皇上讨来就是。” 入夜,万民庄内一个浅灰色的纤细身影划过。 庄子内,最大的宅子灯火通明,透着窗纸就能看看晃晃悠悠的人影。 初七捧着一罐膏药站在薛亦晚身边,薛亦晚擦了擦额前的汗,说道:“这药膏分下去,这里的每个人都要用,涂药的时候不要忘了用良姜净手。” 窗外的人影身子一僵。 点点灯光照应出白皙的脸庞,这正是白天在宫里的婉贵人的贴身大宫女紫苏。 听到这句“良姜”,她微眯起了眸子戳破窗纸往里看去。 屋子里摆放了不少的木板,上头躺着许多或昏迷活半躺着在喝药的流民,相同的是这些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点遍布斑痕的皮肤。 可是那些斑痕已经渐渐浅化了。 居然被她控制住了! 紫苏紧紧攥紧了拳,盯住了屋子中间那道纤细的身影,墨发垂散下极慵懒又透着一丝魅惑,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去查,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一旁一个几乎掩映在夜色中的黑衣人忙躬身应了,“是。” 屋子内,如意弯腰给几个病情好转的人喂了药,欣喜道:“小姐!这几个都好多了,斑痕也退了一点!” 薛亦晚走了过去,把脉后点了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小姐真是厉害!这下可好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只可惜不能上报朝廷封赏小姐。”如意扁了扁嘴,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立了大功还默默无名的? 薛亦晚不由得失笑,“还在耍嘴皮子,善恶终有报,有些债是算在心里的。”她真心希望自己的善行能抵消那些前世因为自己而欠下的孽债。 窗外,紫苏脸色蓦地一沉。 她真是没有想到,自己费心思布的局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女人破解了! 居然还被她知道了良姜这一药引的至关重要,紫苏目光如冰地望着那女人的侧脸,恨不得亲手毁掉。 想当初这个药引还是自己花费一年时间,足足浪费了几十个喂养出来的药人性命才得出的。 功成身退?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恐怕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她转身,掏出了怀中的瓷瓶,对黑暗中隐着的黑衣人低声道:“将这瓶药倒入庄子里的三口井里。” “是!”那黑衣人接过了瓷瓶便纵身跃入了黑暗中。 紫苏再次看了眼屋子内那女人,阴冷的目光泛着妒恨,这么快就破解了这病,这人的识毒和解毒的能力绝对远远超过自己。 只是自己也并非那么容易击败的,紫苏微微扬起唇角,随后疾步隐入了夜色中。 第二日一大早,明仁殿的偏殿耳房中,紫苏端坐在梳妆台后,因为婉贵人的看重,这西偏殿便赏给了她。 窗子一开一合,她抬眸望向铜镜内,一个黑衣人已经单膝跪在了屋内。 “回禀小姐,万民庄里在替人诊治的是妙春堂的人,那女人是薛家二小姐。” 紫苏将瓷瓶内的粉末挑了一些装进面前精致的口脂小罐内,她听到黑衣人的报告轻挑起眉,“薛家?” “正是如今皇帝最为看重的薛太医之女薛亦晚,不过是个庶女,如今奉旨为太子诊治,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万民庄。” 紫苏这时候已经想起了婉贵人口中口口声声要除掉的薛家贱人薛亦晚了,她浅浅一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退下吧。” “是。” 很快,紫苏便取了桌上那罐挑好的口脂去了明仁殿的正殿。 婉贵人听说是她来了即刻便从梳妆台前起了身,嗔道:“你可算是来了,我发现那口脂用完了,正在着急呢。” 紫苏笑着拿出了手中的口脂,“便知道贵人要寻这个,今早我又制了一罐,这次是海棠色的,定是能让贵人人比花娇。” 婉贵人抿嘴一笑,接过了她手里的那罐子口脂,喜不自胜道:“真是极好看,这味道也好,倒真是亏了你,上回那口脂就极好。” 紫苏盈盈一笑后便跟着坐下了,想到了薛亦晚,她目光微转试探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提。” 婉贵人停下了手中用口脂点唇的动作,回头望向了紫苏,“还和我客套?是什么事?” 紫苏抬起一双透着杀意的眼眸,盯着婉贵人的脸开口缓缓说道:“不知道贵人想不想除掉薛亦晚?” 第74章 杀了这个毒医! 婉贵人一怔,手里的那罐口脂都没有抓牢。 紫苏身子一侧,伸手就截住了那罐倒向地面的口脂,随后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婉贵人睁大了眼睛,“紫苏,你有什么主意?我倒是早就想治一治这个贱人了,只是我的位份暂时还没有把握能左右到她。” 紫苏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不除掉这个薛亦晚贵人是没办法安心的,碰巧我还缺一个试药的药人,倒是想用一用她的身子。” 婉贵人一阵恶寒,随后捂着胸口镇定下来,正色道:“要是你能扳倒这个贱人,我一定折磨够了就留她一条贱命随你试药。” “既如此,贵人就要再信我一次了。”紫苏敛起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婉贵人早就视她如救星了,这个时候哪会不听从?“好,我信你。” 紫苏站起身,“这件事还得贵人的娘家相助才行。” “只要曾家能做到的事一定不会推辞。”婉贵人也越想越期待,望着她道:“有把握么?” 紫苏轻轻一笑,“这网已经撒下去了,最迟不超过明晚一定会有动静。” 没过多久户部侍郎曾府的角门就抬出了一顶轿子,急急地往晋王府而去。 很快,户部侍郎曾进就候在了晋王府的花厅。 穆余清缓缓抬步入内,“曾大人这个时候来本王府上,有何急事?” 曾进本来还沉浸在内心的犹豫和纠结中,听到了穆余清的声音他忙起身行了礼。 “下官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了”穆余清指了指他身后的椅子,“曾大人坐吧。” 曾进看着穆余清坐在了上首的位置这才跟着坐下,“下官是有件急事要来和王爷商议。” 看他要说不说犹豫的样子,穆余清倒是来了兴致,本以为曾家这个时候会躲着自己,毕竟曾家嫡女婉贵人刚刚得罪了自己的母妃柳贵妃。 穆余清略抬起了眸子,“曾大人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下官想送一个大功给王爷。”曾进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个机会给晋王。 毕竟自己的女儿已经得罪了柳贵妃,再得宠也来不及生个皇子来夺嫡了,还是要牢牢把握住晋王才是,这次献计也能将功抵过不是? “哦?曾大人倒是让本王好奇,这如今风平浪静的,还有什么事情能立功?” 穆余清虽然轻飘飘地说着,但还是微微坐直了身体,毕竟他现在也很需要建功立业的机会。 曾进眼眸微微转动,开口道:“方才下官得了密报,城南郊外出现了疫病,这件事已经被人暗中压下了,如果王爷可以处理好这件事,大功一件呐!” 穆余清脸色大变,“曾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城南郊外出现疫病?那京都城岂不是也岌岌可危了?” 曾进急声道:“下官也是官居三品,这种话怎么可能信口开河?下官已经派了人混进了万民庄,此事千真万确啊!” 穆余清站起身,蹙紧了眉,“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曾进也起身拱手道:“此事被人压下,不仅仅有薛家的人,还有封家的人掺和在内,王爷,这机会可是摆在眼前了,若是真被人按住了,恐怕接下来就不好插手了。” 听到封家穆余清的脸色已经渐渐凝重,可薛家更让他脸色微凝,“你说薛家?” 曾进点头,“的确,下官的手下在万民庄见到了施药治病的薛家二小姐,恐怕压下这件事也和薛二小姐脱不了干系,此事千真万确啊!” 穆余清脸色一变,薛亦晚! 他现在听见这个名字就很是头疼…… 如果能让这个女人一扫清冷之态俯首来求自己呢?想到薛亦晚软下来的神态,穆余清这才觉得心里郁结的事情有了出口。 他要的就是这个女人看清楚了谁才是她能依靠的人,穆君毅那个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为她撑腰? 穆余清抬眸道:“既如此,本王就要多谢曾大人来支会本王了,这件事本王不会袖手旁观。” 曾进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晋王是接下了这个人情,也就是说婉贵人的事也不会得罪恨了柳贵妃。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王爷放心,下官已经在万民庄布下了人手配合王爷,不管这疫病会不会严重,只要王爷一声令下万民庄便会动乱。” 穆余清意味深远地看了眼曾进,“曾大人果然是考虑周全。” 曾进离开后穆余清火速派人走了趟妙春堂。 “王爷!王五说妙春堂的确有动静,薛二小姐带着所有人都赶去了万民庄。” 穆余清沉声道:“换药的事可有被她发觉?” “不曾。” 穆余清点了点头,“退下,让他继续呆在妙春堂,以后自有重用。” 没多久,晋王府的书房内穆余清便提笔写了一封奏折,他满意地看了眼未干的墨迹,印上了自己的私印。 第二日一大早,趴伏在桌上小憩的薛亦晚就被一阵哭喊声吵醒了。 “骗子!他们都是骗子!我的欢儿分明就不是得了这个病!都是这个毒医!都是她害死了我的欢儿啊……” “对!她这个骗子!黑心肠!我娘本来好好的,都是喝了那药,现在还剩一口气了!” “我们命贱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 薛亦晚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还不等她站起身就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不许吵醒她。”声音有些稚嫩却透着彻骨寒气。 “初七?”薛亦晚小跑着开了门,果然看到初七抬着一根比他的人还要高的门栓挡住了人群。 薛亦晚抬眸就看到了乌压压一片的人,全都怒视着自己,还有哭闹的妇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薛亦晚心里一凛,“出事了……” 如意艰难地挤过了人群,一脸急切,红着眼道:“小姐!那些人的斑痕一夜之间都蔓延了,还化脓了,已经有人撑不住了小姐!” “不可能!”薛亦晚后退了半步,她死死咬住了唇掰,本就多日没有休息,憔悴的脸色顿时染上一层苍白。 “杀了她!为我的欢儿报仇!” “杀了这个毒医!” “杀了她!” …… 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初七用一根门栓将薛亦晚和如意护在了身后,薛亦晚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我不信,我要去看一看。” 如意被推搡地几乎站不住了,她喊道:“小姐!不能去!那里的流民都拿了刀棒要动手,封大小姐带着人都差点被伤到了!” 薛亦晚一怔,不可能!她每日都是亲自把脉确定才敢入睡,那些药也不会出问题…… “亦晚!你有没有事?!”封玉起带着封家的人手很快赶到。 耳边全是哭喊声和怒斥声,薛亦晚仿佛回到了前世,看到那个人间炼狱,尸横遍野的情景,面目全非的尸首…… “不!不能这样!”薛亦晚任由指甲嵌进手心内。 封玉起一把拉过了薛亦晚,随后对如意道:“快走吧!这里的人都疯了!” 如意看着一个个满目凶狠的流民,急得直跺脚,几乎也要哭喊出来,“小姐是想救他们的啊,小姐没有想害他们啊……” 初七用门栓挡住了几个挤上前的男人,他回头,清澈的目光望着薛亦晚,“我信你。” 薛亦晚这时候才松开了手指,感受到的剧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事自己的选择,她不能逃避,既然选择了要面对这件事,她就不能半途而废。 封玉起见她不走了,回头急声道:“亦晚,别再犹豫了,先离开这里,你已经尽力了!” 薛亦晚握住了她的手,郑重说道:“阿起,真的要谢谢你,只是这件事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但从一开始我就下了所有的赌注,我要是就这么走了,所有的一切都白费了。” 包括重新得到生命,包括这一场复仇的机会,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赌上性命的豪赌,不管是走到哪一步,她薛亦晚都不会退缩! “封家不能再出手了,这件事瞒不住的,阿起,你带着封家的人快撤走。”薛亦晚放开了她的手。 “你!你别闹了!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打得过这些流民?!他们一个个地要你的命啊!”封玉起哪里肯听。 薛亦晚轻叹了一口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们封家应该更明白这个道理,就算是命如草芥,求生之时,万民便如洪流。” 封玉起更急了,“那你……” “我留下,不然万民庄的动乱平息不了。”薛亦晚正色地看着封玉起,“你是封家嫡女,要是将封家牵扯进来恐怕这事情更难了了。” 薛亦晚对着封玉起微微颔首,实则封玉起是没有立场非要插手帮忙的。 “多谢。”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误会,这一刻薛亦晚真心道谢。 随后她返身走到了初七的身边,提高了声音,“我不会逃,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你害死了这么多的人,你还有脸留下来,是想害死更多人吗?大家别被她骗了!” “万民庄好好地过了这么多年,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活得好好的,都是她带了人来害我们!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薛亦晚望向了这个煽动民众的人,他破破旧旧的麻布衣裳下微露出一点白色的衣角。 穿着棉布衣裳的流民?真是有意思……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还是没能够压下消息,已经有人盯上自己了! 薛亦晚虽然多日劳累下已经很是憔悴狼狈了,可挺直了背脊神色凛然地站在台阶上便自有一股上位者的威仪,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说我害死了人,证据何在?!” 那人自以为逼得薛亦晚临死前还要嘴硬,心里暗自得意地走到了人群前头,怒斥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为我们治病,可到头来呢?死了这么多人,你怎么解释?!我就是要替万民庄受害的人出头!” 薛亦晚冷冷瞥了他一眼,“出头?只怕你没有这个资格!初七,扒了他的衣裳!” 初七一怔,虽然不明白薛亦晚的意思,但还是极快地用门栓将那男人制住摔在了地上。 随后在所有人即将爆发怨气之前,狠狠地扒下了这人的麻布破衣…… 第75章 将这事情闹大 “你现在还想着自己可以代表万民庄么?”薛亦晚冷冷地望着一身细棉布的男人。 这种时候,上等人只会被民怨淹没。 “是上好的细棉布!” “他不是万民庄的人!” …… 那男人脸色大变,他哪里想得到自己这一身中衣就暴露了自己,“你!” “初七,帮我将他捆起来好么?”薛亦晚也委实是感谢这个孩子的。 初七皱着眉,冷冷道:“他才是骗子。” 那个男人爬起来就要跑,可哪里逃得过初七的动作。 初七腿一动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双手抬起后虽然只能够到这个男人的衣襟,却可以猛地将他甩在地上,随后用先前扒下来的腰带将这个男人反手绑在了柱子上。 万民庄的人连哭喊声都愣在一旁,这个时候一个个都像是无头的苍蝇,毕竟这个带领着他们寻找公道的人已经被抓了起来。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这些百姓又何其不是无辜? “诸位,我知道你们现在很难相信我,但我愿意以命起誓,会和万民庄共进退,现在已经有人混了进来,如果局势不能控制住,那很快就会大乱。” 薛亦晚扫了眼四周暂时寂静下来的万民庄民众,继续道:“我不希望万民庄成为无望牺牲的地方,我会尽力。” 初七突然转身,原来是屋子里的初七娘扶着墙缓缓移步而出,虽然骨瘦如柴脸色拉簧,可她手臂上已经几乎看不到斑痕了。 顿时一片哗然。 初七小跑着扶起了她,扶她走了过来。 薛亦晚松了一口气,初七娘是自己最先诊治的,虽然她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有人好转就说明自己没有做错。 “真的治好了……” “可林妈的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你说清楚了!” 薛亦晚抿了抿唇,“我不会瞒你们,这件事没有亲自过目我不会轻易开口,现在愿意相信我的就让出这条路,如果不愿意相信我的,只怕你们也走不出这个庄子,不管如何这病决不能传到庄子以外!” 一字一句的声音极具威慑力,连一群大老爷们都羞愧地低下了头,这时候恢复清醒地人群也想起了前几日这个女郎中是怎么不眠不休地照顾病患的…… “都给老子让出路来,真是丢人玩意儿!谁再敢为难薛神医我李老四绝不放过他!” 一个满脸通红的汉子站了出来,他家里并没有染上这病的,但因为不能出庄子早就断了粮食,是薛亦晚的救济才让他一家老小没有饿死。 “我也是!我家四口没有得病也快饿死了,是薛神医救了我一家!我这条命就是薛神医的!” 又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见事情又逆转,急得又要开口,初七一脚便将那门栓踢在了他脸上,他闷哼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很快薛亦晚的面前便出现了一条极宽敞的大道。 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也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薛神医,我的孩子真的……” 薛亦晚神色一凛,“带我去看!” 很快薛亦晚就赶到了那间辟出来给病患临时住的大屋子,孙康成和李万三人正在急得团团转。 一看到薛亦晚,孙康成立刻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他忙走了上来,“小姐!这可怎么办?!” 李万等三人也在刚刚的动静中挂了彩,不过作为医者还是尽力在救治这些病发的民众。 一个妇人冲到了角落,“欢儿!我的欢儿!” 薛亦晚对孙康成道:“我暂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暂时先不用那一批药,施针压制。” 李万等三人虽然是碧影门的药宗门人,可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得了薛亦晚的吩咐才算是有了法子,一个个都镇定下来。 薛亦晚疾步到了角落里,果然这孩子已经全身开始溃烂了,脸色也是煞白一片,看起来就和死了一样。 探了脉象也没有动静,薛亦晚咬着唇俯下了身,取出金针刺入了这孩子的心脉,“如意!点火!” 如意忙点着了火折子。 薛亦晚用火折子烧着金针,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颗药丸,“灌他服下!” 那妇人见状喜极而泣,“我的欢儿还没死是不是?” 如意顾不得其他忙按薛亦晚的吩咐做了。 薛亦晚这时候也处理起了他开始溃烂的全身,不断用这金针刺入,再加热逼出毒血。 如意都看得白了脸,可还是配合着薛亦晚扶住了这孩子的身体,要不是看到薛亦晚还在救治,这具冰冷的身体就像是已经死去了。 薛亦晚额前也出了汗,额发都粘在了脸颊上,她也顾不得去擦拭了。 一声极微弱的闷哼传了出来,如意眼泪都掉下了,带着哭腔道:“小……小姐……他没死!没死!真的活过来了!” 那妇人更是跪下了拼命磕起了头,“谢谢神医,谢谢活菩萨!谢谢……” 薛亦晚探到了这个孩子的脉搏,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起身却猛地一阵眩晕。 “小姐!”如意忙扶住了薛亦晚。 薛亦晚蹙了蹙眉,“没事,只是方才蹲着久了,站一会儿就没事了。” 如意眼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小姐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先去歇息一会儿吧……” 薛亦晚摇了摇头,她还要先弄清楚,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分明就是在控制中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这时候李万惊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体内的症状都和先前不一样了!” 孙康成也探上了一个患者的脉象,他大惊,“还真是这样,难怪会和这药相生相克!” 薛亦晚上前去探脉,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孙康成望着李万三人,板着脸凝重地问道:“你们真的没有对不起小姐?” 这里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人接近,更何况最一开始这三人就目的不纯粹。 李万等三人立刻望向了薛亦晚,连声喊冤,他们真是不知道碧影门还有没有比他们更怨的门人了?! 为了主子一句吩咐已经快要送命了,居然还要被人怀疑是内奸!薛亦晚望着李万道:“我既然已经决定用你们就不会怀疑你们。” 孙康成还要再说,薛亦晚沉下气道:“孙叔,不可能是他们,他们没有动机这么做,况且这药是没有动过手脚的。” 她转身道:“这个时候详查任何人都是来不及的了,我需要时间来重新制药。” 孙康成看着她郑重的神色,点了头。 这时候门口的封玉起也走了进来,“亦晚,我已经将封家的人都撤走了,但我放心不下这里。” 薛亦晚知道她的侠肝义胆,会心一笑道:“阿起帮我一个忙好不好?我需要知道京都城内的局势。” 封玉起望着没有初见之时半点惊艳之姿的薛亦晚,却觉得这样的她更是好看的纯粹…… “好,我回京都替你盯着,有什么动静我就派人来告诉你。” 薛亦晚点头,“多谢。” “还说谢?我都羞愧死了。”封玉起扁了扁嘴,“要是真的局势失控,让人给我送消息,我护着你离开。” 薛亦晚也知道不答应她是没办法让她安心的,只好是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封玉起离开万民庄后这里也只剩下妙春堂的人手了,为了以防万一薛亦晚让妙春堂那几个护院带着那些愿意守住万民庄的民众轮班值夜,以防不测。 而这动乱居然悄无声息地被遮掩过去了,消息传到紫苏耳中她脸色一沉。 婉贵人也很是愤恨,见紫苏这模样便心虚地低下了头,说道:“还真是想不到这个贱人手段如此厉害,这下子可怎么办?” 紫苏捏着手中那罐鹅蛋粉沉思,脸上的阴狠之色越来越浓,她是当真没有料到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 可她也不是这么轻易会罢手的。 眼眸微转,紫苏已经计上心头,她抬眸道:“还有一个法子,只怕贵人不敢一试。” 婉贵人最怕的是紫苏不肯再帮自己了,听她说还有法子更是急忙凑上前来,“紫苏你尽管说,只要我们曾家能做的都一定办成!” 紫苏眉梢微微挑起,开口道:“既然闹不起来,就在京都城内将这事情闹大,只要闹到了皇上的耳中……” 婉贵人吓得捂住了嘴后退了一大步,良久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紫苏很是看不起婉贵人这样的无知女人,她压下了心里的鄙夷,继续说道:“城南可是离那万人庄近的很,只要城南爆发这病,你说她薛亦晚还能压得住么?” 婉贵人犹豫了片刻,“这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如果闹大了,这是要出人命的……” 紫苏轻蔑一笑,“那些贱民的人命?不必提一将功成万骨枯,贵人要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平步青云,就不要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平步青云。 婉贵人眼前微微亮起,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坐拥荣华富贵地位权势…… 一夜之间,城南便接二连三倒下了不少的百姓,因着妙春堂歇业,这些百姓只能去往薛家医馆看病。 因为婉贵人的授意,并且给了薛家一个天大的甜头,要将解这疫病的诊治方子交给薛家,薛安兰自然也欣然安排了医馆这些事。 没过多久这可能出现瘟疫的消息就从薛家医馆流传出去,越演越烈,最后沸沸扬扬。 封玉起得知这件事后便立刻派人告诉了薛亦晚,可派去的人还是没有大理寺的人快。 冯源这时候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瘟疫……这区区二字就能压死人! 这时候一个衙役匆忙赶回十里外来报:“大人!已经将万民庄全都围了起来!” 第76章 带我去见太子 庄子内,薛亦晚替初七娘诊过脉,赫然发现大厅内那些人出现的病情恶化并没发生在她身上。 孙康成在一旁急声问道:“小姐,怎么样?” 薛亦晚扶着初七娘躺下,这才起身蹙着眉道:“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大厅内那些人不能再用之前的法子救治了……” 突然屋子内有些暗沉下来,随之就是远远传来的轰隆一声。 薛亦晚抬眸望向了有些破旧的纸窗,外头的天色阴沉下来,看起来是要下雨了。 她脸色凝重起来,“孙叔,药的事我会尽快,只是那屋子恐怕是承受不住风雨的,还要孙叔带人去瞧瞧。” 孙康成看了眼天色,郑重地点点头,“只要能为百姓做一点事,也是我积德了,好,我这就去!” 孙康成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几个伙计着急慌忙地往里头跑,还有个差点一头栽在了柱子上。 “这是怎么了?!”孙康成急得皱起了眉。 “不!不好了!外头……外头……”跑在最前头的人已经急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煞白的脸色让孙康成更是着急。 后头赶上来的伙计擦了一把汗,“快……快去告诉东家!万民庄被官兵围住了!” 轰隆一声。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 孙康成回身就往屋子里赶,喊道:“小姐!出事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药材就起了身,“怎么了?” “外头被人围住了,兴许是官府的人!”孙康成脸色极不好看了。 薛亦晚也是一怔,没想到这一刻这么快就到来了…… 孙康成重重地叹了一声,“小姐,不是我说话不好听,这下子万民庄是躲不过去了,我知道小姐心善,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无力回天了,小姐,想个法子撤吧。” 薛亦晚攥紧了拳,手心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了,她站直了身子道:“来的是哪个衙门的官兵?” 外头的伙计听到这问话忙道:“是大理寺来的人!” 大理寺……还好不是五城兵马司直接派了人来,看来只是要来调查这件事的真假。 薛亦晚理了理鬓发,“孙叔带着人先去做事,我去见衙差。” “小姐!”孙康成急得不行,白着脸怔怔道:“只为了一个流民聚集的庄子,真的值得小姐这样做么?” 薛亦晚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样的孤注一掷,恐怕不会再有能明白自己的人了吧? “孙叔,这件事我已经做了决定。” 看了眼外头风雨欲来的天色,薛亦晚毅然迈步朝前而去,狂风吹起的衣摆凛然而决绝。 万民庄的外头已经围了一整圈的衙差,庄民都等着惊恐的眼睛望着被堵死的出口。 看到薛亦晚这些人都沸腾起来。 狂风下墨发飞舞,清冷的气势仿佛从骨子里透出,薛亦晚一步一步走向了门口。 人群都自发地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薛神医一定会有办法……” “薛神医,求求你救救我们!” “薛神医……” 一双双哀求的眼眸盯紧了薛亦晚。 薛亦晚眸中的坚毅之色愈加坚定,她不能再让前世的冤孽重现! “大家放心,万民庄不会出事。” 走到了最前头,一个衙差头领直接抽出了腰刀,“来者何人?!” 薛亦晚望着他厉声道:“立刻派人去通报冯大人,我要见冯大人!” “冯大人也是你这贱民能见的?大胆!” 薛亦晚冷眸微眯,那衙差手一抖,脸色都是一变,这个女人太过风华绝艳,可那股子的危险气息如同这绝色容颜,让人胆战心惊。 “还不退后?!” 薛亦晚站得笔直,一双眸子蓄着寒意,抬眸道:“最好告诉冯大人,这里还有妙春堂的人。” 那衙差突然想到了上回因为得罪妙春堂一个绝色女人就革了官职的同僚,他猛地一怔,不会就是眼前这个极美却极危险的女人吧? 他微微后退了半步,对身边的随从道;“去!快去通报冯大人!” 没多久,冯远就亲自赶了过来,甚至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赶了过来,接手这事情的时候就知道会很棘手,没想到这桩大麻烦在这里逮着自己。 “吁!”冯远下马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眼前这情景还真是一触即发。 “冯大人,为何要派兵围住万民庄?是哪里的旨意?”薛亦晚微蹙起了眉,她也不能肯定这事情闹得多大了。 冯远摆了摆手,对一旁一群满脸愕然的衙差道:“都退下,本官自有分寸。” 等到人都退下了,冯远打量了一眼薛亦晚,他倒是没想到妙春堂也掺和在里头,难道这里头还有太子的手笔? 可这次围万民庄的主意是晋王出的…… “薛小姐恐怕还不知道,如今城南出了疫病的情况,如今京都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线索一直查到了万民庄,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城南那些病患不多日也会移到万民庄。” 冯远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但凡是和疫病有关的人都不能踏出这万民庄一步,如果病情继续蔓延……” 后面不必再说了,控制不住的那就毁了。 薛亦晚面色一冷,正色道;“冯大人,这次的疫病妙春堂是有法子的,不然也不会这几日都在万民庄耗着,还请冯大人通融,我要回京都……面圣!” 冯远为难道:“薛小姐,本官也是奉了皇命,万民庄内的人统统不得出,恐怕……” 这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一身墨蓝色窄袖骑装的年轻男人跳下了马,因为赶得及马背上还有弓箭等物。 “冯大人,我愿意为薛二小姐作保。” 冯远急急回头竟是看到了封家少主封玉堂! 这封玉堂可不是好惹的,毕竟封家是武将世家,动一动就能让南疆抖三抖。 如今封家家主封平川已经赋闲在家,封玉堂也渐渐起掌起了封家大权。 冯远上前微微行了一礼,“原来是封少将军。” 封玉堂望了眼这个风中有些狼狈却不减美貌的女子,当看到那双如刀剑般凛冽的眸子时就微微一愣,这就是那位奇女子薛亦晚? “少将军这是……”冯远暗暗擦了一把汗,这位主到底是什么心思? 封玉堂敛起了目光,他也是无奈,要是不来自己那位妹妹可要提剑来劫人了。 “冯大人,我以封家的名义作保薛二小姐回城。” “可……”封家可是很少掺和到朝中事宜的,冯远真是不知道这乱成一锅粥的局势怎么收尾。 封玉堂略拱手道:“冯大人,这件事由封某全权负责。” 冯远看了眼戒备森严的万民庄的庄子外头,还是点了头,毕竟封家的面子要卖,况且只要自己带人守住了这里,万一这薛亦晚真的能让皇上改了主意呢? “多谢。”薛亦晚对冯远颔首道谢,随后她回头对万民庄翘首以盼的民众道:“诸位放心,我必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好!薛神医我们相信你!” “是啊,只有薛神医才会真的看重我们的命!” “我们等你回来!” …… 这时候初七也挤过了人群赶了过来,他黑漆漆的眼眸透着清亮,“这里还有初七在。” 薛亦晚清浅一笑,“好,初七替我照顾好这里。” 说完薛亦晚回身朝着封玉堂走去,来的太过匆忙自然是没有马车的,封玉堂有些为难,看着薛亦晚这纤细的身量,恐怕是不能骑马吧? 薛亦晚先是对着封玉堂行了一礼,“多谢少将军出手相助,封家这份人情,我薛亦晚铭记在心。” 随后她走到了一个牵马侍卫的身边,淡淡回眸对封玉堂道:“少将军,恐怕这马得借我一用。” 封玉堂本是抱着无奈的态度前来趟这趟浑水的,可现在他却觉得这女人太过深不可测,小小年纪却能沉着淡然张弛有度,或许这个人情真的能给封家带来机遇也说不准呢? 看着这个女人利落地翻身上马,封玉堂赞赏地扬起了眉,“薛二小姐不必客气!” 骑马是前世磕磕绊绊中才学会的,薛亦晚苦笑了一声,虽然这种没有理智的爱让自己遍体黎深,但不可否认的事她曾经为了这份感情付出了所有的努力。 医术,毒术,谋略,甚至骑马…… 她猛地一夹马腹,紧揪着缰绳朝着南城门驰骋而去。 南城门已经被封,封玉堂亮了腰牌才带着薛亦晚顺利进了城。 城南已经到处可见官兵在街道巡逻,临街的店铺都紧闭着店门,只有寥寥几家薛家的药铺还开着。 薛亦晚一怔,她还不知道城南居然变成了这样,她分明是已经竭力将这疫病控制在万民庄了,怎么会又扩散到城南? 封玉堂解释道:“二小姐不知道,如今除了你们薛家,城南所有的铺子都被勒令关门了。” 薛亦晚微蹙起眉头,她是知道的,薛家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这次的疫病,不然前世就不会出现那样的惨剧了。 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在想这些了,薛亦晚正色问道:“少将军知不知道,这次封锁的主意是何人所提?” 封玉堂回道:“今早晋王上了奏折禀告了城南一事,奏请封锁万民庄以控制疫病扩散。” 穆余清?薛亦晚脸色一冷,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和他对上了。 她语气冰冷,正色道:“没有太医确诊回天无术又如何能随意抹杀上万人的性命?” 封玉堂见她满目凛然,微露出了为难之色,“薛二小姐,我的本意还是希望你能急流勇退,这种事太过犯险了,你不值得这么做……” 薛亦晚如何不懂他的意思,在世人眼中自己这么一个医门庶女居然望向贪图这样的功劳,恐怕是愚不可及的,可对自己而言,这是曾经发生过仍然历历在目的事情。 她没办法践踏着尸山血海上位。 不过,封家已经做了这么多,真的不能再为了自己而沾上浑水了。 几近要溃败,薛亦晚的心里蓦地想到了那个冰如寒霜的男人! 她抬起了眸子,“少将军,拜托,带我去见太子!” 第77章 愿意替她担这罪责 封玉堂一怔,望着薛亦晚那双眼眸,他蓦地点了头,“好!” 轰隆的雷声盖过了马蹄声。 薛亦晚紧紧勒着缰绳的手心的伤口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她咬着唇瓣,还要再快一点。 阴沉的天色,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东宫的主殿,穆君毅一袭黑衣站在窗边,挺拔的背影在闪电映照下愈加显得清冷孤傲。 羊脂玉簪半束起墨发,披散下的发拂过肩际,乱在风中。 如雕刻般的轮廓,微珉着的薄唇,还有那双如深渊般探不到底的眼眸,轻易就能让身边的一切失去光彩。 “报!封少主带着薛二小姐求见!” 穆君毅平静如深潭的眼眸划过一道涟漪,“进来。” 封玉堂疾步而入,看到窗边站着的穆君毅,有些忐忑道:“城南的事殿下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安插在妙春堂的人送了消息来,只怕如今还被蒙在鼓里,穆君毅没有回身,但声音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怒。 “为何瞒着本宫?” 封玉堂皱了皱眉,“洛州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穆君毅语气微冷,“下不为例。” 封玉堂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听出了穆君毅语气中的寒霜冷意。 缓过神他开口道:“她来了,殿下要见么?” “让她进来。”穆君毅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到了这样的时候还会做什么? 甚至关于这个女人对万民庄所做的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勾起了兴趣。 薛亦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穆君毅坐在那张红木轮椅上了,只是背对着自己,只隐约看得见侧脸的轮廓。 望着他岿然不动的背影,薛亦晚微蹙起了眉,刚才自己真是太过冲动了,几乎都忘了自己要面对的这是穆君毅! “殿下已经知道城郊一事了么?” 穆君毅背对着她,唇角却是微微勾起了,这猫儿开始慌了么? “本宫有所耳闻。” 薛亦晚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淡漠疏离,心里微沉,“殿下打算袖手旁观?” 穆君毅的声音依然是透着淡漠,没有一丝波澜, “本宫为何要犯险来插手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本宫向来体弱多病。” 薛亦晚听他风轻云淡地说着自己体弱多病,被噎得一口气堵在了喉间,“你……” 穆君毅淡淡道:“本宫倒是好奇,你为万民庄这么做,目的何在?本宫不认为你是个爱管闲事之人。” 薛亦晚苦涩一笑,目的?许是为了迈过自己心里那个坎,夺回属于自己的? 可如果那样,倒不妨等到这事情收不住场,到时候自己再拿出控制疫病的药来,自己必定是名利双收。 薛亦晚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和我很像。” 穆君毅眉梢的玩味之意一凝。 “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人不想一世安稳衣食无忧?可总有人注定要走在刀尖上,步步为营才能得到生机。”薛亦晚说着苦笑了一声。 “帮我这一次,我可以替你做一件事。” 穆君毅倏地转过了轮椅,俊美无俦的面容上透着意味深远的表情,“包括你的命?” 薛亦晚抬起清冷的眸子,“我以为我的命一直捏在殿下手里,况且……我有把握,不会随意丢了这条命。” 穆君毅的眸中极快地划过一道几不可见的笑意,“好,本宫帮你这一次。” 轰隆一声,雷声落下后便想起了噼里啪啦的雨滴砸落声。 倾盆大雨顷刻间裹挟着寒气笼罩下来。 见穆君毅要走,任寒单膝跪地劝道:“殿下三思啊!” 薛亦晚知道,这对于穆君毅的确是有些犯险了,他本该在这东宫休养生息,而这时候出面朝堂必会引起一场难以遏制的风波。 “本宫自有分寸,薛亦晚,还不推本宫走。” 御书房外的回廊下,几个小太监看到来人都愣在了原地,这几年什么人见过太子殿下来御书房的? 吉祥收起了的撑着的伞,薛亦晚推着穆君毅继续往御书房的门口而去。 一个太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转身进去通报。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这时候一屋子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包括正在开口说话的穆余清。 昭文帝也惊愕地抬起了眸,沉声道:“什么?” 几个言官和五城兵马司的几个指挥都看向了昭文帝,从不摄政的太子殿下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御书房! 御史吕建眼睛亮了亮,他见御书房气氛冷凝,开口提醒道:“皇上,是太子殿下来了啊。” 昭文帝眉梢一跳,沉声道:“宣。” 穆余清脸色极不好看,他本在享受着太子该有的身份和体面,可这个时候穆君毅却突然来了!又一次将自己的尊贵践踏在了脚底。 等到看见薛亦晚推着穆君毅进来,穆余清的拳攥得更紧了,眸中的怒意也在不断翻腾! 薛亦晚走到轮椅旁扶起了穆君毅,随后才跪下行了礼。 穆君毅拱手行了一礼,随后开口道:“儿臣听闻京都出了大事,故而十分担忧。” 一屋子寂静得连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昭文帝看着他那张因为长年在病中而有些苍白的脸色,这才放松地垂下了眼帘,微微颔首道:“既然来了就一道听听,你身子不好,坐着吧。” 穆君毅也不推辞,衣摆一动便坐回了那轮椅上。 优雅从容的动作中透着骨子里的矜贵,一时之间一旁的晋王穆余清就被衬得没了半点风华。 这时候昭文帝目光一瞥就瞥到了一旁跪着的薛亦晚身上,“薛家的丫头,平身,退下吧。” 薛亦晚却是跪直了身子,“臣女有事要禀告皇上!” 穆余清眉头一皱,开口道:“父皇,不妨让儿臣先汇报完城南一事。” 昭文帝点头。 穆余清瞥了眼地上跪着的薛亦晚,望着她的脸色,倒不像是来求饶的,莫非她已经有了对策?不可能! 镇定下来后他继续说道:“儿臣已经封锁了城南,和薛太医合作筛查城南带病之人,一旦核实便立刻送往疫病来源地万民庄,一定会将这次瘟疫对京都城的损害降到最低!”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万民庄内情况恶化无法控制,那就只有为了南陵社稷而牺牲区区一个万民庄。” 薛亦晚没有回头,但也听得清楚,果然,这件事还和穆余清脱不开干系。 她掌心按在冰凉的地砖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也减轻了痛楚,冰凉之意刺激着她,压下了满腔的怒火。 和穆余清之间的债还得一笔一笔慢慢算! 一旁一个官员忙站出来称赞,“王爷高瞻远瞩,这次疫情能得到控制的话,王爷大功一件呐!” 另一个官员也忙站出来,“臣同意晋王殿下所言,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京都城的安全,也只有将疫病控制在万民庄才能稳定住百姓!” 随后又有几个官员站了出来赞同穆余清的做法。 昭文帝斜倚在龙椅上,目光移到了地上神色凝重的薛亦晚身上,“薛丫头是为了薛家而来?” 穆余清自然是知道内情的,况且薛家这件事已经全然交由薛正平和薛安兰了,薛亦晚当然不会因为薛家而来。 穆余清紧盯着薛亦晚,这种对女人的失控感让他很是不悦。 穆君毅则是依然沉稳而坐,神色没有半点波澜,他知道,只要他豢养的这只猫儿敢站出来,那就一定是有了法子,她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薛亦晚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行了一礼,“回禀皇上,臣女这次前来是代表了妙春堂上下。” 昭文帝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念着:“妙春堂?” 穆余清脸色一沉,看样子这女人是真的什么都敢做! 他不甘心地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得到的消息是万民庄内有城南妙春堂的人手在,其他,儿臣还没得到消息。” 昭文帝抬起了眼皮,“薛丫头继续说下去。” 薛亦晚道:“臣女想求皇上给臣女一个机会,臣女愿意诊治万民庄这次的疫病。” “皇上三思啊!”户部侍郎曾进连忙上前拱手道:“这件事耽误不得啊,要是治不好,这疫病蔓延开来,京都城如何自处?!届时百姓大乱又该如何?” 接着几个官员纷纷站出来附和曾进。 穆余清也开口道:“薛二小姐恐怕是太过乐观了,这是瘟疫,不是一般的疾病,要是爆发,无人能担责!” 薛亦晚抬眸道:“臣女对此病有所涉足,只要给臣女时间……” “启禀皇上!薛太医到!” 薛亦晚一怔,蹙起了眉。 片刻薛正平便疾步进了御书房,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昭文帝沉声道:“薛爱卿平身,这里正好有件棘手事,算起来也是你薛家的事,薛爱卿倒是也听听。” 薛正平一眼扫到了薛亦晚,心里咯噔了一声。 穆余清开口道:“薛太医,你分明是同本王说此次疫病万分凶险,怎的薛二小姐却要前去诊治?莫非薛家知情不报?” 薛正平吓得跪在了薛亦晚边上,喊道:“王爷误会了!下官绝无半点虚假,这次疫病来势汹汹,最好是及时遏制啊!” 薛亦晚珉唇压下了冷笑,她现在也别无他法了,这条路已经走了,如何能回头? “皇上!臣女还是那句话,只要能给臣女十日……” “逆女!你放肆!”薛正平抬手就要挥上去。 “薛太医,这是御书房,不是薛家。”穆君毅冰寒的声音刺得薛正平半空中的手都是一僵。 薛正平白着脸急声道:“薛家向来对皇上忠心耿耿,这逆女如此放肆,微臣只当没这个女儿!微臣恳请皇上重罚这等孽障!” 薛亦晚冷笑着垂眸,视若罔闻地跪伏下,朗声道:“臣女若是控制不了这次疫病,甘愿承担死罪。” 穆余清冷哼了一声,“死罪?薛亦晚,你一人的死就能抵过对京都城的威胁?本王看你太过放肆了!” “若是本宫也愿意替她担这罪责呢?”穆君毅清冷的语调缓缓落下,惊得整个御书房一片冷凝…… 第78章 很给本宫长脸? 穆余清握紧了拳,他如今就看不得穆君毅处处为了薛亦晚站出来的样子。 “皇兄糊涂了,这样严重的事情,皇兄能以什么来担责?”穆余清眼底隐着鄙夷和不屑。 当今太子爷说的话恐怕还没随随便便一个言官的话管用吧? 穆君毅嘴角几不可见地轻轻勾起,淡淡道:“本宫还能用这太子之位为担保。” 随之是一片哗然而错愕惊惧的目光。 太子是疯了不曾?曾进和其他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就连穆余清都僵在了原地,听到这太子之位,他眼里跳起一抹光亮,太子之位……如果他真能拿出太子之位…… 昭文帝怒斥道:“荒谬!”可眼底却是透着股看戏的惬意,似乎很是欣赏穆君毅这幅不知死活的举动。 御史吕建吓白了脸,拱手劝谏道:“太子殿下三思而后行!” 几个老臣都纷纷跟着吕建上前谏言三思。 这时候处在漩涡中心的薛亦晚错愕地回眸望向了穆君毅,可那个男人就像是没有说过刚才那番话,依然是沉静如深潭古井一样,没有半点涟漪。 他疯了?!他拿自己最大的资本出来就为了来和自己闹这一场? 看到了薛亦晚的目光,穆君毅心里居然是莫名地愉悦起来。 自己豢养的猫儿怎容的他人欺辱?他微勾起了唇角。 况且,这女人身上总有一种让他看不透的气韵,他愿意去赌去搏,也愿意玩这一把! “儿臣愿意担保,以太子之位。”穆君毅不带一丝犹豫的声音让昭文帝都是一怔,像是勾起了什么记忆,他目光复杂起来。 穆余清冷哼了一声,上前故作担忧地拱手道:“父皇三思,皇兄只是一时糊涂!” 穆君毅微扬下巴,气势凌然,“本宫信她能做到罢了,若是疫病被控制,就少了一桩生灵涂炭之事,难道这很让诸位为难?” 吕建微微思索,拱手上前道:“太子殿下说得对!若是要屠尽万民庄,恐怕会寒了民心,臣恳请皇上给予期限,若真是没了办法再做下下策为好。” “是啊!皇上!不如给薛二小姐一个期限,若是真的治好了,大功一件呐!” 老安国公杨士极上前道:“老臣也愿意替薛二小姐作保!” 昭文帝冷着脸望着案桌后形形色色的脸色,他倒是没想到,一个病了这么多年的失明太子还能有这样的号召力,他是低估自己这个儿子了? 穆余清紧皱着眉,本来好好一局棋,没想到杀出来一个穆君毅,搅得一团乱! “好,朕给你七日,到了期限若是不能制住疫病,万民庄不能留!” “朕累了,秦升,备步辇!”昭文帝说完便扫了眼穆君毅,随后冷冷地起身出了御书房。 等到昭文帝一走,这御书房顿时一片唏嘘声,曾进偷偷抬眼看了眼晋王的神态,转身就要溜走。 穆余清冷冷扫了眼他,随后甩袖就要走。 薛亦晚起身也要走,却被穆君毅叫住了,“怎么?本宫才帮了你,你这就过河拆桥了?” “啊?”薛亦晚现在满脑子就是七日,哪还有心思想其他。 “推本宫回去。”穆君毅瞥到了她渗着血的手心,不悦地蹙了蹙眉。 薛亦晚抿了抿唇,极乖巧地走到了轮椅后,她当然还没忘记,这个男人用太子之位为赌注陪着自己玩这一场豪赌了…… “薛亦晚,你胆子不小。”穆余清望着她推着轮椅的背影,冷冷开口。 薛亦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臣女还有皇命在身,不能同晋王见礼了,恕不奉陪。” “你!”穆余清攥紧了拳,这个女人居然还这样忤逆于他! 薛亦晚脚步没有停,推着穆君毅走入了雨帘,一旁撑伞的吉祥连忙跟上为这二位主子挡了雨。 到了主殿门口,薛亦晚放开轮椅就要走,“我还要去万民庄。” 穆君毅一把扯住了她,一个用力便将她扯到了自己的怀里,“跟本宫进去。” “你做什么?!”薛亦晚挣脱不了,只能用手腕扒住了他的肩以此撑住自己。 将薛亦晚扔在了靠窗边的榻上,穆君毅指着红木小几上的几瓶药问道:“哪一个?” “你到底要做什么?”薛亦晚蹙紧了一双秀眉。 穆君毅轻抚着自己的衣袖,“一个郎中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还脏了本宫的衣袖,薛亦晚你说本宫要做什么?” 薛亦晚蓦地一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了…… 再看他的衣袖,果然衣袖上的精致暗绣也染上了血迹,斑驳不已,恐怕是自己扶他行礼时沾上的,难怪他猜到自己的手受伤了…… “我没事。”薛亦晚说着就要下榻。 穆君毅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冷声道:“本宫的人落得如此狼狈,很给本宫长脸?” 他捉住了她那双手,看样子只上药都不行,他伸出手指轻轻抚过,立刻听到了薛亦晚倒吸气的声音,“你还知道痛?” 薛亦晚扁着嘴不做声了,她倒是觉得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自己有一日居然会被穆君毅按在榻上上药! “吉祥,拿酒来!” 外头候着的吉祥忙取来了酒,薛亦晚见他还不放开自己,挣扎也挣扎不开,撇着嘴道:“我才是郎中……” “忍着。”穆君毅举起酒壶就往自己手心按住的那双小手上倒。 薛亦晚咬紧了唇,除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外竟然真的没有喊一声。 穆君毅失笑,“这极品醉兰香的味道倒是甚好。” 酒气中混着花香袭来,薛亦晚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她忍着痛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上药还是酒瘾犯了?是不是还要我赔你的酒钱?” “的确浪费了本宫的好酒。”穆君毅不怒反笑,放下了酒壶后伸手探向了桌面,“哪一瓶?” 薛亦晚看了眼,闷声道:“右边数第三瓶。” 穆君毅摸到了瓷瓶便打开塞子,将药粉轻洒在了薛亦晚的手上,“一会儿本宫派人送你去万民庄。” 薛亦晚痛得额前出了一层冷汗,“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去。” 穆君毅放下了瓷瓶,淡淡道:“现在本宫将太子之位都押在了你身上,若是你跑了呢?” 薛亦晚自己扯过一段纱布包扎起来,咬着唇道:“好!遵旨!”谁让自己欠了他! 薛亦晚刚要跳下榻,穆君毅又将她一把拉了回来,唇掰轻拂过她的鬓发,“七日,有把握否?” 总被这男人拎来拎去,薛亦晚撇着嘴道:“我要是说没有把握……殿下该当如何?” 穆君毅神色不变,淡淡道:“薛亦晚,如今你同本宫毕竟是一条船上的,既然你惜命的很,本宫也没什么好怕。” 薛亦晚闻言轻笑,一个转身已经跳下榻站在了地面,“我真的要走了。” 穆君毅抬手间还能闻到那股子的醉兰香的香气馥郁,他嘴角轻扬,“任寒,送她去万民庄。” 任寒神色复杂,跟着薛亦晚出了主殿,他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哪里值得殿下一次次冒险? 要是说她长得倾城绝色,可殿下见识过的女人哪个不是国色天香?更何况这个女人性子狂妄冷冽,哪个男人受得了? 如果要用她的话,费这么大的劲儿收得回本么? 薛亦晚要跳上马车之际却被任寒拦下了。 任寒皱了皱眉,正色道:“你救过我,我这条命欠你,但你要是……” 薛亦晚冷眸一敛,十分无奈,“我要是做什么对不起你主子的事,你必定不会放过我,是么?任大人,这些话我已经倒背如流了,我还赶时间,不想你主子七日后丢人就让开。” 任寒脸没缘由地一红,随之又是一白,直到那马车跑起来他才缓过神。 马车内,薛亦晚凝神听着马车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手心的刺痛感已经减弱了,因着药效已经是冰凉的感觉,她阖上了眼眸,这一次她逼着自己踏进了另一场豪赌。 “驾——” 马车极快地冲向被封锁的城南,后头远远跟着的任寒冒雨加快了速度,冲到了马车前亮了腰牌,很快封锁的官兵也让开了道。 万民庄外已经扎起了不少简易的棚子,冯远打着把油纸伞一脸郁色,直到看见了远远而来的马车,他这才惊得站起身。 “吁——” 任寒先到,跳下马后转达了穆君毅的意思,冯远也收到了宫里传得旨意,他点点头,“请任大人回去转告太子殿下,下官明白。” 任寒点点头,随后快马扬鞭而去。 薛亦晚下了马车后,一旁远远候着的如意推开一个挡路的衙差就赶了过来,替薛亦晚撑了伞。 “冯大人,有劳了。”薛亦晚对冯远谢了一礼。 冯远连连摆手,“本官这都是职责所在。” “如意,走吧。”薛亦晚望了眼雨帘下朦胧的庄子,迈步而入。 劈啪作响的窗内,薛亦晚一次次试着几味药材的比例。 一个伙计匆忙而入,神色慌张道:“小姐,这是薛家送来的书信。” 薛亦晚冷冷一笑,这个时候薛家应该是迫不及待要和自己划清界限吧? “如意,念。” 如意悻悻地打开这封信,一眼望去就诧异地惊叫起来“什么?除族?!” 薛亦晚手里的动作未停,几片黄岑被研磨成了细末,她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是么?这么急着结束这一场棋局?” 如意急得直跺脚,“薛家真是太过阴险了!小姐!这可怎么办?被除族的未嫁女,这不是要沦为贱民了么?!” 第79章 小杂种你找死! 薛亦晚继续做着手头的事情,淡淡道:“这信没有用,烧了吧。” “啊?小姐!这是要将你除族了啊!”如意以为自家小姐是气糊涂了。 薛亦晚抬了抬眸子,“且等七日后……”一切也就见分晓了,除族?想得倒是不错…… 这时候,薛家最大的医馆内,薛安兰笑盈盈地将柳如烟和一位紫衣女子迎了进来。 柳如烟抿嘴一笑,“兰儿,这位就是紫苏姑娘了,如今可是婉贵人极为看重的人。” 这话一说薛安兰也就明白了,这次薛家能摊上这个大好机会也靠了她。 “原来是紫苏姐姐!兰儿真是失礼了,快进来快进来。”薛安兰将二人迎了进来。 紫苏的目光在薛安兰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含笑而入。 三人缓缓迈入了后院一间雅间内,薛安兰忙让人来上了好茶。 柳如烟略坐了一坐就蹙着眉头道:“哎哟,我可是忘了,我今日要去天衣阁改尺寸的。” 薛安兰起身道:“那真是不巧。” 柳如烟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可要替我好好接待紫苏姑娘,不然我可不依的。” “如烟姐姐放心。”薛安兰将柳如烟送了出去。 到门口,柳如烟在她耳边道:“接下来可就看你自己了。” 薛安兰点点头,“如烟姐姐放心。” 等到柳如烟走了,薛安兰这才回到雅间,“让紫苏姐姐久等了。” 紫苏捧着杯盏摇了摇头,眸含深意地望向了薛安兰,“看来薛家当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医门。” 薛安兰坐了下来,“紫苏姐姐太过抬举了,我父亲如今才不过是太医院的院判罢了。” 紫苏轻轻一笑,“这方子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薛安兰心里一沉,语气也急了,“紫苏姐姐,这可是拖不得了。” 紫苏瞥了眼她,“现如今你们薛家可是有能人在诊治此病的,万一她七日内事成,我恐怕就不必班门弄斧了。” 薛安兰一听就来气,她冷哼道:“薛亦晚?紫苏姐姐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决定将这个薛家罪人除族了,她以后做了什么就和我们薛家无关了。” 紫苏抬起了眸,“哦?她可是未嫁女,又是个庶女。”除族也就当真没有地方可去了,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沦为贱民。 “那又如何?她竟然敢闹事闹到御书房去!紫苏姐姐不知道,这个贱人嚣张狂妄的很,恐怕她眼里早就没有薛家了,庶女?她的排场可是要比我这个嫡女还要大!” 薛安兰越说越气恼,“紫苏姐姐你说气人么?一个没娘的庶女也要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紫苏细细听着,问道:“可她既然是庶女,又如何来的这般底气?听闻她的医术也很是精妙。” 薛安兰眼神虚闪了一瞬,随后道:“她还不是偷学了我们薛家?不然她一个乡下来的臭丫头懂什么?” 说着薛安兰恳求道:“紫苏姐姐,这件事后薛亦晚这贱人一定会被除族的,你就把药方给我吧!”再不拿到她可是没法交代了。 紫苏轻勾起了唇角,“安兰可是为难我了,还是等到七日后薛亦晚束手就擒的时候吧。” 薛安兰还要再说话,紫苏已经站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薛安兰再无奈也只得是将她送了出去。 紫苏刚走,薛安邦就回了铺子,他一把拉住了薛安兰,指着紫苏的背影道:“这穿紫衣的是?” 薛安兰蹙了蹙眉,“就是婉贵人身后那位了。” 薛安邦目光紧盯着拐角处一闪而过的紫衣背影,啧啧称奇,“这姿色恐怕入宫也是平步青云……” 薛安兰却是脸色不好看,“大哥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这次我可是将柳家的门槛都快踩烂了才劝得柳如烟将她带来我们薛家,可谁知道还没说几句话她就走了。” 薛安邦眼睛一亮,“如烟也来了?在哪儿?我来接待就是。” 薛安兰瞪了他一眼,“大哥!你难道不想要除掉薛亦晚了?这个时候还想着莺莺燕燕的,小心我去告诉娘!” 薛安邦阴着脸笑了笑,“我的好妹妹,这次真是辛苦了,你放心,不说大哥被欺辱过,就凭她薛亦晚欺辱过妹妹你,就算是除族了变成贱民,大哥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薛安兰这才脸色和缓些,“大哥,这紫苏不肯交出那药方,要是爹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大哥可别忘了,要不是这药方,爹哪会那么快同意将这贱人除族?” “这倒是有些不好交代……”薛安邦也蔫了,“拖着吧,反正那封信都送过去了,爹也不可能去万民庄和那贱人合作。” “算了算了,别提那个贱人了,大哥还是去城南的铺子瞧瞧吧。” 城南?薛安邦脸色微沉,“好妹妹,我还和宁远侯世子爷有约,这就先走了。” “果然是你们要害我二姐!”一声怒吼让薛安邦和薛安兰猛地一震。 薛安兰刚回头就挨了一木棍,发髻都打散了,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哎哟!” 薛安邦看到是府里这个没人管的庶子薛成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个小杂种!来人……” 他还没说完就被薛成志一棍子扫到了手臂。 “小杂种你找死是不是?!”薛安邦怒不可遏直接拔出了佩剑,“我弄死你!” 薛成志紧咬着牙怒视着他。 地上的薛安兰吓得连连后退,尖叫道:“简直反了天!还不快来人!捉住这个贱种!” 很快就围上了一群伙计护院,可谁都不敢贸然动手,一个是嫡长子大少爷,另外一个虽说是庶出的二少爷,可那也是姓薛不是? 薛安邦早就气得红了眼,提剑就砍,“我弄不死你!” 薛成志的木棍也被砍成了两截,可还是不肯求饶。 啪得一声,那木棍被长剑挑飞砸在了木门上,薛成志的手腕也被长剑划破了一个口子。 薛安邦一把拎起了薛成志的衣襟,将他狠狠掼在了地上,“贱种!爷今天好好教教你!” 说着薛安邦一脚踏在了薛成志的脸上,逼着他动弹不得,“来人!给本少爷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贱种捆起来!” 几个下人见是大少爷的吩咐,想到这平时无人问津的二少爷,毫不犹豫地上前捆起了薛成志的手脚。 “混蛋!你们这群混蛋!” 薛安邦松开了自己的脚,抽过了柜台上的木条就抵上了薛成志的脸,“说你自己是贱种,不然爷今天绝不放过你!” 这时候薛安兰也双眼冒火的站起身了,她一把捡起地上的发簪就往薛成志的手臂上戳,“贱种!你还真是下贱!” 薛成志紧紧咬紧了牙,忍着痛不吭声,额前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说不说!”薛安邦一脚踢向了他的肚子,逼得他下意识蜷缩起来。 “你们才是害人的贱种!” 薛安兰冷笑一声,“怎么着?你是见不得你那个贱人二姐要被除族了?小贱种,别忘了现在赏你一口饭的是谁!” 薛安邦玩味一笑,“恐怕他是忘了,不如给他好好地长一长记性。”说着他一把拎起了薛成志往偏门的门口去,直接扔在了狗棚外头。 薛成志的侧脸擦过了地上的碎石,顿时映出了鲜血,他仍然是怒视着薛安邦,毫不退缩。 薛安邦直接拿过了一旁的一碗狗食,笑道:“小杂种,吃完了爷就放过你。” “你休想!”薛成志挣扎着要站起来。 薛安邦猛地一脚踢上了他的膝盖,薛成志一个不稳重重地撞在了狗棚上,额头磕在了砖瓦上,一道殷红的鲜血淌到了脸颊上。 “吃!你给我吃!”薛安邦揪过了他的衣襟,将那狗食塞在了他的嘴边,一抬手就要往他嘴里倒。 啪得一声。 那装着狗食的碗被一粒石子砸中,应声碎在了薛安邦的脚边。 他怒火四溢地望着自己那双被狗食浸没的靴子,怒吼道:“什么人?!给爷滚出来!” “滚?你恐怕还不够格让本王滚。” 一身红衣的男人阴沉而邪气的冷笑让薛安邦心里一沉,后退了半步才敢开口,“宁王殿下……” 穆子越看着地上艰难在爬起来的薛成志,抽出薛成志腰间缠着的软剑,瞬间那捆着手脚的绳子就碎成了几截。 “还不快站起来?这几个杂碎就把你打成这样了?”穆子越抱臂站在一旁,冷冷扫了眼后头一群撒腿就要跑的下人。 “谁敢跑,本王叫他下半辈子用不上腿!” 那群下人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站在了原地。 墙边,薛安兰心里简直将这多次管闲事的宁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她也只能上前行了礼,“见过宁王殿下,这是我们薛家的家务事,恐怕宁王殿下是……” “吵死了。”穆子越瞥了眼她手里那支血迹斑斑的发簪,含笑道:“成志,她扎了你几下?” 扶着墙捂住手腕上伤口的薛成志艰难地抬起头,“三下。” 穆子越扫了眼,指着一个丫鬟邪气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女人来还这三下好了,省得传出去倒成了本王欺凌妇孺。” “不要!”薛安兰看着这个长得比女人还妖冶却让她止不住恶寒的男人,立刻后退了几步。 可她却还嘴硬,怒声道:“他只是个庶子!我们嫡出的教训他怎么了?!宁王殿下恐怕是闲事管得太多了!” 穆子越笑意不减,目光却是瞥向了薛安邦。 “薛大公子,到底是女子见识短,本王还是和你说项说项为好,方才本王心情好就去了一趟宁远侯府,这宁远侯世子似乎对薛大公子的某些事很是好奇。” 薛安邦脸色大变,“胡说!我没有!” “哦?那就奇了怪了,那千金阁的赌局,怎么好端端就砸了?”穆子越笑得愈加明媚,那双桃花眼暗含威胁,直逼薛安邦。 薛安邦已经煞白了一张脸,哆哆嗦嗦道:“殿下想怎么样?” 穆子越微眯着桃花眼,笑得明媚,修长的手指慵懒地指向了薛成志,缓缓说道:“他身上受了什么,不用翻倍,如数奉还。” 第80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半个时辰后薛成志已经上好了药乖乖坐在穆子越的面前了。 “知道错了?”穆子越一边擦拭着手中一盏漂亮的琉璃灯,一边抬眸去看他。 薛成志依然是一脸寒气,扁着嘴不肯说话。 “怎么?你还想去和人拼命?”穆子越小心翼翼地将这盏琉璃灯放进了红木匣子内,这才起身。 “他们想害我二姐!”薛成志咬紧了牙。 “你二姐就是这么教你的?”穆子越轻哼了一声,“你这个样子,恐怕你二姐还没被害到,就先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薛成志想到今天被人踩在脚底下,一下子气焰就没了,低声恳求道:“子越哥哥,求你别告诉我二姐了,不然她又要罚我抄书了……” 穆子越失笑道:“你二姐现在倒是厉害的很,居然就罚你抄书?” 薛成志脸都垮了下来,闷闷不乐地扯着手腕上的纱布。 “知道错了?”穆子越坐在了他身边的圈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不应该打不过还冲上去,而且,下一回我一定直接拔剑!”薛成志紧紧皱起了眉。 穆子越勾起了唇角,“你这小子,直接拔剑有什么用?你得知道他怕的是什么。” 这时候苏陵进来通报,“殿下,都打完了,薛大公子问还有什么吩咐。” 穆子越轻扬眉梢,“让他滚得远一点,别脏了本王的眼睛。” 苏陵走后,薛成志才若有所悟地低下了头,自己只知道习武去对付恶人,可子越哥哥不过是几句话就让薛安邦吓得屁滚尿流了。 “子越哥哥,我懂了,以后我不会再乱来了。” 薛成志说完又急声道:“可是我真的听见他们要害我二姐,二姐她现在还在万民庄,万民庄已经被官兵围起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穆子越拍了拍他的肩,“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不许再惹麻烦,不然我就让你二姐来收拾你。” 薛成志扁着嘴点点头。 穆子越吩咐道:“苏陵,送他回薛府,顺道向薛府转达本王的意思,要是薛府再有什么人不长眼,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是!”苏陵看了眼还肿着脸的薛成志,悻悻地出了屋子。 待到薛成志走后,穆子越这才望向了城南的方向,无奈地蹙起了眉,这丫头还真是胆子大了,什么事都敢招惹…… 万民庄内,薛亦晚坐在小竹凳上盯着药炉上的一盅药。 如意在一旁研磨着药材,初七站在如意身边递着新的药材。 “小姐!那孩子又发起高烧了!”孙康成着急慌忙地冲了进来,他自己的手臂还在吊着,可这些日子也忙得不停。 薛亦晚一听便放下了手中的蒲扇,“孙叔看着些火候,我这就去。” 她一起身就感觉到了一股眩晕,狠狠拍了拍额头就疾步而出了。 单独隔开的小屋子内,一个全身斑驳不已的女童正躺在铺了干草的床板上。 一个妇人哭得哀哀欲绝,“薛神医,我的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不行了……” 薛亦晚探了这孩子的脉象,果然是很微弱了。 “李万,金针!” 一边候着的李万连忙递上了一套金针,又递上了这几日用惯了的几味药材。 薛亦晚咬着唇坚持着清醒,找到穴位,刺入金针,再用这几味药材的药汁逼出热毒,一遍遍地尝试下终于是渐渐有了好转。 “李万,取良姜来!”薛亦晚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她蹙着眉起身,却惊愕地看到不远处那极其熟悉的红木轮椅…… 还有上头那一脸怒容的男人,本就冷峻异常的脸此刻带了怒意更是让人一窒。 一旁的李万早就跪下了,“叩见殿下!” “你们东家几日没有休息了?”穆君毅望着薛亦晚那张白得异常的脸,心里莫名怒意横生,自己养的猫儿居然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变成这幅德行。 “自从东家来万民庄后就没怎么……休息……”李万也很是汗颜,他们撑不住的时候还会去眯一两个时辰,可大部分时候薛二小姐都是强撑着在几处地方忙着,根本没有时间休息! 薛亦晚望了眼床板上脸色渐渐好转的孩子,冷声道:“李万,现在你是我妙春堂的人,我的吩咐你听不见?去取良姜来!” 李万一怔,原先主子的吩咐也是唯薛二小姐的命令是从,可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薛亦晚,你为了这点事就不要命了?”穆君毅语气更冷。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冯远是疯了么?!”薛亦晚起身就要往穆君毅这边来。 轮椅后的吉祥为难地望着薛亦晚,“二小姐……” 薛亦晚瞥了眼穆君毅盛怒之际的面容,不为所动,冷声道:“吉祥,你让开!” “这不是殿下该来的地方!”薛亦晚推着轮椅就往外去。 穆君毅抬手按在了肩后的把手上,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随后起身一个用力便将薛亦晚按在了轮椅上。 “你疯了?!放开……”薛亦晚话还没说完已经软倒在了轮椅上。 穆君毅这才松开了按住她后颈的手指,看着薛亦晚沉睡过去安静的容颜,他烦躁的心里才算是平静了不少。 这女人的确是大胆,为了这点事就要拼命?她倒是忘了,她自己的命究竟是谁的?! 李万愕然抬头,“主子……” 穆君毅冷冷地负手而立,“这里缺了她难道就撑不下去了?” 李万忙跪下俯首道:“属下不敢,二小姐这些日子一直在用药物逼迫自己清醒,的确是该歇息。” 穆君毅珉起了唇,满目皆是寒霜般的冷冽之气,“吉祥,你留下。” 吉祥一怔,“奴才不会治病啊。” “她不肯睡一次……就绑一次,灌药也好,打晕也罢,本宫要是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你便同罪。” 没多久,等到将薛亦晚放在了她临时歇息的屋内,简易的木板床边,穆君毅冷冷地坐在一旁的轮椅上,盯着这个一向胆大包天的女人。 望着薛亦晚平静的睡颜,穆君毅微扯了扯唇角。 这个时候她倒是像个女人一样了,娇弱宁静。 因为连日的劳累,薛亦晚的面容显得很是憔悴,添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柔意。 只是睡梦中仍然微微蹙起的眉还是透着一点冷清。 突然间,木门咯吱一声。 “不曾想,皇兄也来了。”穆子越斜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眸中却分明含了恼意。 穆君毅神色未变,淡淡道:“三弟回的倒是极快。” 穆子越推门而入,望着床上安静而睡的小人儿,眸中浮着怒意。 他宁愿看着他的小晚儿极嚣张地站在自己面前得意而笑,可现在她却这样躺在那里。 “皇兄是不打算放过她了么?”穆子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了。 穆君毅周身的气压骤降,清冷蓦地染上眉梢,“本宫的事,与你何干?” 穆子越分毫不让,“我不希望她被人利用,更何况她身上没有值得皇兄费这么大劲的东西。” “对她利用与否,这是本宫的事。”穆君毅的手指缓缓轻点着扶手,眉头却因为这“利用”二字而几不可见地蹙起。 “皇兄已经在东宫呆不住了么?洛州的事是为了调开我?恐怕不需要我拿出证据来,这里面有皇兄的手笔是么?” 穆子越紧盯着穆君毅,灼灼目光似要看透这个人厚厚的伪装! 穆君毅神色微变,依然是一身清寒地稳坐在轮椅之上,仅仅是微微抬眸的动作都气势万千。 “敢这么问……你考虑过后果么?”语气淡然,但一股冷意直逼穆子越 穆子越一双桃花眼骤然眯起,片刻之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斜斜一笑,“皇兄,海棠如今开得艳,洛州的花儿可没京都的好,还是留在京都城让人舒坦。” 穆君毅轻点着扶手的手指微微一顿,片刻后又恢复了清雅之态,“你不该留下,现在回洛州还来得及。” “皇兄恐怕恐怕是多虑了,我向来尊崇我命由我不由天,倒是皇兄……想来体弱多病,若是总往东宫外跑,恐怕才叫人担心。” 穆子越扯着唇掰而笑,有些妖冶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绝美的容颜在夜幕的渲染下更是不可方物。 “既如此,接着往下看便是。”穆君毅冷冷垂下眼眸,“任寒!走!” 门外吓得一身冷汗的任寒连忙进屋,这要是再说下去指不准里头就得打起来吧?! 等到穆君毅走后,穆子越轻轻走到床边,凝视着床上沉睡着的小人儿。 “我的小晚儿,我该拿你怎么办?”穆子越伸出手掌在她额头上方轻轻游离,却始终不敢触碰到她分毫。 望着她手上缠着的纱布,穆子越轻叹了一声,随后取出那盏极小巧的琉璃灯放在了床边的木桌上。 点亮烛火后,流光溢彩的灯罩泛着极柔美的光芒,轻轻笼罩着小人儿,衬出不施粉黛而清丽无双的面容。 竟是连那眉梢的清冷都化作了明媚…… 第二日,第一缕晨曦撒入屋子内,薛亦晚蓦地睁开了眸子,一幕幕在她脑海重演,她揉着额头紧紧蹙起了眉。 理清了思绪,她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自己居然是被穆君毅那个混蛋打晕了! 薛亦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睡了一夜好歹是精神多了,她看了看天色又紧张起来,忙喊道:“如意!” 听到屋内有了声音,没有人推门而入,却是响起了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带着笑意的长叹。 “这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薛亦晚一怔,穿鞋的动作都是一顿。 “穆子越?!” 第81章 狗咬狗才有意思 推开门果然就看到负手而立的穆子越。 他依然是一身扎眼的红袍锦衣,飘逸中还带了几分风流朓达,墨发没有以玉冠或是玉簪为束,而是一根银色丝带随意束起在背后。 “你何时回的京都?”重新活过来后,薛亦晚见到他当真是有见到故人的欣喜。 穆子越听到她的声音笑意更深,转身抱臂道:“我再不回来,小晚儿可是快要拆了京都城了。” 薛亦晚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还和我开玩笑?你怎的来这里了?” “这么大的事我随意拉几个路人就打听到了,小晚儿莫非在怀疑我的脑子?”穆子越走进了几步,打量着她。 “看起来精神倒是不错,走,用早饭去,我派人买了陈记的如意糕,还有冶春茶楼的小笼包。” 薛亦晚一怔,冶春茶楼可是城南的铺子啊!“城南的铺子还开着?” 穆子越笑起来,那张脸愈加明媚,“我想请小晚儿吃的东西还能吃不着?” 洗漱后跟着穆子越到了一旁的花厅,随后薛亦晚就几乎黑了脸,穆子越就为了早饭居然派人将冶春茶楼的几个厨子绑了来。 “小姐!你这两天胃口不太好,还是我去做点粥吧。”如意扁着嘴,暗暗瞪了眼穆子越。 太子殿下刚走宁王就来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吧?况且小姐都忙得没空睡觉了,这宁王来凑什么热闹?还早茶?真是脑袋里豆浆太多了。 穆子越唇角一勾,“厨房的锅可是用来炖汤了,煮粥只怕是只有用药罐了。” 如意瞪大了眼睛,还要再说已经被吉祥拉着出了屋子。 薛亦晚无奈一笑,她看着一桌子的早茶皱眉道:“明日不必如此了。” 用了几口,外头李万就跑着赶来了,“小姐,昨日高烧的孩子退烧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碟子,拿帕子净了手便要起身,“这就来。” 望着她疾步而走的身影,穆子越也放下了碗筷,“苏陵。” 苏陵忙几步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还没有结果?” 苏陵冷汗连连,“王爷,昨夜才开始查……” 穆子越点点头,“继续去查,给本王好好地查。” 这时候,城北一家茶楼内,薛安兰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杯盏,可一动还是会牵扯到伤口。 她瞳孔微微一缩,将这笔账重重记在了薛亦晚和薛成志的身上! 进了包间的柳如烟蹙着眉问道:“她昨日没有答应?” 薛安兰听到柳如烟的声音,忙站了起来,“她说了要等七日后。” “也没几日了,罢了,你们薛家只要再稳定住局势就好,目前京都城还是安全的。” 柳如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出岔子的。” 薛安兰犹豫地抬起了眼眸,“可是,如烟姐姐,万一……” “哪有那么多的万一?”柳如烟打断了她,“你就好好地回去等着,一有消息我一定亲自去告诉你。” 薛安兰听她这么说才算是放下心,告辞而去。 柳如烟坐在包间内的圈椅上细细思索着,随后摇了摇头,起身而去。 没多久,一个端着托盘的小二若无其事地走进了一旁的包间。 关上木门后,这小二才凝重地单膝跪地拱手道:“小姐,宁王去了万民庄。” 梨花木榻上撑着下巴的紫衣女子眉头一跳,“宁王?他不是回了洛州?” “千真万确,小人曾在洛州和宁王交过手,绝不会看走眼!” 紫苏放下了手中的青瓷杯盏,里头的茶沫不安地搅动起来,恰如她的心境,“宁王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听说……宁王殿下对薛家二小姐有意,恐怕是为了薛二小姐去的。” 紫苏缓缓摇了摇头,“为了一个女人他就敢犯险?如果这样的话这宁王也不足为虑。” “小姐,那还要不要盯着?” “不盯着又怎么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紫苏不耐地瞥了眼地上跪着的男人。 “我吩咐过得那件事,做得如何了?” 那男人忙回道:“小人已经将那些白辛粉藏在了薛家医馆,人也安排好了。” 紫苏微眯起了眸子,“不得有闪失。” “小人不明白,小姐不是要出手帮薛家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懂个什么?”紫苏目光里透着算计,“狗咬狗才有意思。” “是,小人愚笨!”那男人忙低下了头。 紫苏摆了摆手,“退下吧。” 不同于茶馆酒楼的冷淡,这时候的薛家医馆却是愈加热闹。 “慢一些!慢一些!人人都有!”掌柜的喊破了喉咙还是挡不住拼命往里头挤得人。 这时候,一个伙计着急慌忙地走到了掌柜身边,急声道:“掌柜的,不好了!里头的凉茶用完了!” 那掌柜的听他说“凉茶”二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会不会说话?!” 那伙计忙闭上了嘴,可手指还是拼命指着后院。 掌柜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群犯了难。 “呀!薛太医来了!” “薛太医!这药真的能预防疫病么?!” “薛太医和我们说说吧!疫病能不能治?” …… 薛正平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伙计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拽进了后院。 掌柜擦着额头的汗,“老爷,那几味补药都用完了,这可怎么办?!” 薛正平不悦地蹙起了眉:“这么点小事就乱成这样?如今我们薛家是唯一还开着医馆了,再大乱恐怕皇上都不会放过我们!” “是是是!小人糊涂了!”掌柜吓得一身冷汗。 “可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掌柜还没说完就被薛正平狠狠地瞪了一眼。 “蠢货!七日后得了疫病的人全都要死,这药管不管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薛正平摆了摆手,“库房里那些快要失效的药都拿出来应急就是,吃不死人便罢了。” 掌柜忙躬身应了,“是,小人这就去!” 这时候薛家的管家薛恒也赶到了,“老爷,大少爷说是身子不适不能下床。” 薛正平甩袖怒声道:“这个时候身子不适?!” 薛恒暗暗擦了一把汗,“大少爷身边的丫鬟这么说的。” “罢了罢了。”薛正平勉强镇定下来,“回府!” 薛府对面的茶楼,二楼包间的窗子隐约可见小几旁坐着的黑衣男人。 “任寒。” 一旁的任寒忙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穆君毅冷冽如冰的眸子紧盯着窗外人声鼎沸的薛家医馆,“去薛家医馆买一副药来。” 任寒一愣,拱手劝道:“殿下,这件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殿下已经因为万民庄的事引来了不少猜疑。” “本宫自有分寸。”穆君毅收回视线,垂眸用起了茶。 没多久,万民庄内,薛亦晚就收到了一副药。 薛亦晚望着来送药的任寒,很是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任寒依然是黑着脸,“殿下让我来送薛家医馆在卖的药。” “薛家医馆卖得药?”薛亦晚一头雾水。 “小姐!外头乱起来了!”如意小跑着过来。 “任大人,这里乱的很,这东西我收下了。”薛亦晚说完就跟着如意出去了。 孙康成拿着包药材疾步赶了过来,递过药材急声道:“小姐,有人拉了一车药,说是薛家医馆的药,对防治疫病有效,万民庄的庄民在外头抢得都要动手了!” “药材?”薛亦晚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包药,打开闻了闻,又接过了孙康成手里的药迅速打开。 果然是一样的。 如意惊呼了一声,道:“小姐,这是真的药?” 薛亦晚凉凉一笑,“这些药材留着入夏用来煮凉茶,消暑的效果极好。” 孙康成忙取了几片碎叶,一闻也郁闷了,“小姐,这薛家也……”刚说了一半他想起来二小姐也是薛家人。 薛亦晚放下了这两包药,无奈一笑,“罢了,冯大人也在,横竖闹不出事就行。” 如意本就不喜薛家,愤愤不平道:“小姐!他们拿这种东西来蒙蔽百姓,也太可恶了吧?!为什么不去拆穿他们?!薛家又怎么样,小姐在这里拼命治病救人,他们就这么做?” 薛家哪里敢如此胆大妄为,况且现在京都城内只有薛家医馆还开着门,这里头的牵扯恐怕不是一点半点的,薛家敢这么做也许里头的内情不小…… 薛亦晚轻轻拍了拍如意的肩,“京都城是天子脚下,薛家也并非权势滔天,敢这么做就是有不会被问罪的底气。” 如意一怔,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些,“可小姐……” “罢了,这也喝不出问题来,能安定民心也算是有用了,走吧,今日有几人的病情还有些反复。” 薛亦晚淡然若水的眸子让如意莫名地抚平了心里的烦躁,她有些叹息地望着薛亦晚,这样风华绝代的人居然被一个“庶”字压住了光彩,真是不公。 施针、喂药、复诊、煎药…… 等到薛亦晚放下手里的药材,已经是晌午了。 苏陵送了饭菜来,还有一盅极清淡的燕窝薏米汤。 如意撇撇嘴,四下看也没看到宁王,她挑了挑眉,“宁王殿下怎么不亲自来了?”早上都堵到小姐的房门口了,中午怎么不来了? 如意对谁都和气,唯独是穆子越,薛亦晚颇感无奈地轻声道:“如意,不得无礼。” 苏陵正色道:“我家王爷去找冯大人了。” 薛亦晚起身道谢,“苏陵,多谢了。” 苏陵忙道不敢,“二小姐客气了。” 薛亦晚用了一口那燕窝薏米汤,蓦地眉头一蹙,这汤里有一股极浅极浅几乎察觉不到的奇怪味道。 很是熟悉…… 薛亦晚又抿了一小口,亏得这汤本就极清淡,不然根本察觉不到。 是白辛么?!薛亦晚眉间的猜疑一凝。 “小姐,是不是特别不好吃?”如意瞪了眼苏陵。 薛亦晚回过神,摇了摇头后神色凝重地抬眸对苏陵道:“苏陵,这汤是什么人做的?我要见他!现在!” 第82章 井水有问题 等到穆子越赶来的时候薛亦晚已经在万民庄最北边的水井旁了。 那厨子委屈无比,本就是被绑了来伺候人的,没想到才两天不到就被人揪着要查。 薛亦晚神色凝重,问道:“你确定用的是这里的水?” 那厨子连连点头,带着哭腔道:“小姐就饶了小人吧,小人不过是贪图一点方便,厨房的水用完了,小人就来这里打了点井水。” “怎么回事?”穆子越加快了步子走向薛亦晚。 薛亦晚见是穆子越,开口道:“我怀疑这井水有问题。” 那厨子听薛亦晚这么说,两眼一翻竟然是晕过去了。 穆子越眉头一蹙,“把这厨子拖走,苏陵,去打水!” 很快一桶井水就打了上来,薛亦晚道:“烧开了才知道,如意,取一壶去烧。” 如意站在一旁也是吓得不行,听到薛亦晚的话立刻用水壶打了一壶水。 等到人都散了,薛亦晚目光泛凉地望着这口井。 这是万民庄大部分人用的井水,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也就是前几日疫病加重的缘由了! 穆子越瞥了眼这井,道:“小晚儿别担心,横竖爷有的是银子,这口井有问题,就再挖十口八口的。” 紧张的情绪顿时一扫而光,薛亦晚无奈地看着这位爷,在他眼底别说是一口井了,就这个庄子恐怕都真不是大事。 “无碍,若是找到问题,我解这疫病的难度也会更小些。”薛亦晚轻笑着道谢,“还是要多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找了个阴差阳错帮了你的厨子来?”穆子越唇角一勾。 薛亦晚抬眸浅浅一笑,多日来凝重的神色也在阳光下烟消云散,“多谢宁王殿下碰巧赶回京都替亦晚解围了。” “为了以表谢意,小晚儿要不要今晚赏脸一道用晚膳?”穆子越抱臂斜倚在了树上,笑得一双桃花眼微眯。 碰巧?自己得到消息只恨不能回得更快…… “等到事情解决,亦晚必当奉陪。”薛亦晚转身向煎药的屋子走去,这时候心情也缓和许多。 “殿下?”不远处,任寒刚要推着轮椅往薛亦晚进去的院子而去,穆君毅却蓦地抬起了手,冷意泛起。 眼前方才那女人对着穆子越笑靥如花的样子似乎还在浮现。 穆君毅薄唇珉起,眼眸眯起透着冰寒,随后他黑着一张俊脸沉声道:“走。” 任寒心里一跳,“殿下不是要去见薛二小姐?”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穆君毅周身突然升腾起的寒意让任寒的手都一抖。 任寒不明就里,但还是急忙推着轮椅回到了马车旁,他倒是希望主子能少和薛亦晚来往。 这女人太过危险了,还一次又一次地搅乱主子的心思! 而这时候,屋子内那壶水渐渐开了,如意紧紧盯着水壶,“小姐!水开了!” 薛亦晚放下手中的药材就赶了过来。 “小姐小心!我来吧!”如意刚要伸手就被薛亦晚抢先了。 薛亦晚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即可。”她将这壶水倒入了杯盏,随后将杯盏浸没在了冷水里。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确认。 片刻后薛亦晚取出了杯盏,她揭开杯盖细细地嗅了嗅,又抿了一口。 这感觉比方才用汤的时候还要清晰,的确是白辛! “孙叔!” 孙康成心里七上八下地候在门口,这时候听见薛亦晚的声音忙迈步进来,“小姐,有结果了?” 薛亦晚神色凝重地吩咐道:“找个借口将那口井封了,那口井有问题。” 孙康成脸色大变,“居然会这样?难道上回疫病失控就是因为井水?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毒!” 如意也白着脸了,“庄子里大部分的人都是用那口井的水啊,就连当初那些患病的人也是用那水煎药,怪不得会出问题……” 薛亦晚点头,“的确如此,幸好今日发现了这件事,只是暂时还是不要公布为好,不然恐怕又要大乱起来。” 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人心是最难控制的。 孙康成点头,却又为难地皱眉问道:“可是……那口井是庄民每日都要用的,用什么借口才能不动声色地封了?” “就道是本王心爱的玉佩掉下去了,一日捞不出来……就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穆子越慵懒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薛亦晚一怔,这还真是个好主意,别说是庄子里的人了,就算是朝中官员那也极少有人敢和这个极荒唐的宁王去较劲。 孙康成脸色一喜,“对!这样绝不会有人再敢去碰那口井!我这就去。” 穆子越也跟着出去了。 一旁的如意扁了扁嘴,低喃道:“还不是因为仗势欺人做惯了?” 孙康成走后,抚着杯沿的薛亦晚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做的。 她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几日了,自己只能放下一切,以治病为先。 盯着这只杯盏,她也慢慢有了思路,“原来是因为白辛引起的,如意,这里的药库还有荆芥么?” 如意这才回过神,“有!小姐,我这就去找!” 当晚,院子里的烛火亮了大半夜。 外头坐在回廊下的吉祥打着瞌睡猛地头一歪撞在了墙上,他猛地跳起。 吉祥揉着后脑勺皱眉望了望天色,居然已经天都快亮了! “薛二小姐!不早了,还是歇着吧!不然殿下可真要治奴才的罪了!” 吉祥的声音将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如意也惊醒了,“小姐还没睡?!” “再过一会儿就好。” 薛亦晚皱了皱眉,穆君毅还真是够了,居然将吉祥留下就为了催自己睡觉…… 看着快要煎好的药,薛亦晚才算是安下心,成败与否也就看着最后一次了,两天后就到七日之约了。 外面的吉祥急得直转悠,“如意,你怎么伺候的?” 如意苦着脸,“小姐,这药我来看着,你赶紧去睡吧!”薛亦晚望了眼门的方向,不由得失笑出声。 “好,这药好了就浸在凉水里,等我醒了再处理。”薛亦晚这才起身,揉了揉有些犯晕的脑袋。 如意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薛亦晚望了眼床头那盏琉璃灯,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这琉璃是千金难得的东西。 前世晋王府曾经有过一盏,不过那时候穆余清很是喜欢就放在了书房。 薛亦晚无奈一笑,恐怕也只有穆子越这个行事荒谬的人才会拿来随手送人了。 她吹灭了灯,内室很快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二日,薛亦晚浅浅地睡了两个时辰,一醒来就将最终的药方定了下来。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做第一个尝试的。 初七扶着自己的娘缓缓站起,那妇人声音沙哑却很是坚定,“薛神医,让我先试吧,我相信薛神医。” 她病得太久了,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机会。 一旁的初七同样是一脸坚定,对薛亦晚,他有一种从心底而来的信任,甚至让他这颗充满戒备的心都对这个小女子无法冷硬下来。 薛亦晚浅浅一笑,“好。” 初七娘毫不犹豫地坐在了薛亦晚手边的木凳上。 薛亦晚替她施了针后就让如意喂她喝下了那副药,随后开口道:“初七,扶着你娘,三个时辰后我会再来。” 而一屋子其他的病患都紧紧盯着初七娘,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薛亦晚起身走到了回廊下,今日没有阳光,阴沉沉的天气就像自己骑马冲去东宫求穆君毅的那一日。 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个男人!猛地摇了摇头,她移开了目光。 是啊,这个男人太过深不可测,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亦或只是他想用的一把利刃。 想到穆君毅对自己的那些威胁和控制,甚至还时不时就直接动手,薛亦晚气恼地珉起了唇掰。 还亏得自己当初同情过这个男人,居然会同情?看来自己这一世还是没擦亮眼睛! “这么生气?谁惹着了小晚儿?” 穆子越从院子里的桃树上跃下。 薛亦晚一怔,“你在树上做什么?!” 穆子越唇角一勾,伸手递出一支桃枝,上头桃花朵朵,红得娇艳。 “到底是人面桃花相映红。”他将桃枝往薛亦晚的手里一塞。 薛亦晚望着手里的桃花,一时失了神,这些日子每天忙得都没有注意到这院子里的这棵桃树。 “这花倒是很好看。”薛亦晚轻抚着桃枝,浅浅一笑。 穆子越略弯下腰,看着薛亦晚垂着的眼帘,长长的睫毛留下一点阴影,少了冷冽,看着才像个快要及笄的少女。 “我就说嘛,桃花比那梧桐好看得多,小晚儿一定更喜欢桃花。” 薛亦晚不由得失笑,“多谢。” 这时候苏陵疾步走了过来,他看薛亦晚也在,迟疑了一瞬,“殿下,有急报。” 穆子越脸色微微一沉。 薛亦晚抬眸道:“我还要去瞧瞧药材,先走了。” 薛亦晚走后,穆子越没好气地瞥了苏陵一眼,“何事?” “殿下,洛州传来消息,梁胜已经赶来京都城了!” 穆子越迈开长腿便往院门走去。 “殿下做什么去?!”苏陵一愣。 看来他这个皇兄是真的不打算让他过得安生啊,穆子越邪气一笑,“做什么?许是杀人灭口吧。” 苏陵半晌没回过神,自家主子不会真的想要去杀人灭口吧?! “殿下三思啊!那可是梁胜啊……” 穆子越笑意不变,可眼里的杀意却不断在弥漫。 而这时候,刚到厅堂门口的薛亦晚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打量了一番薛亦晚,见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心里也没了主意,试探道:“你就是能在这里说得上话的人?” 薛亦晚略抬了抬眸子,这一群人虽然穿着南陵的服饰,可五官都有些深邃。 和自己说话的人看起来是个普通护卫的模样,但腰间那腰带上的纹路有些诡谲,不似是南陵寻常可见的东西。 后头小跑着赶来的如意一脸恼怒,喘着气到了薛亦晚的面前,“小姐,就是他们,简直蛮不讲理,还害得孙掌柜伤到了受伤的手!” 第83章 让开! 那护卫不耐地敛了目光,“我要见这里管事的人!” 薛亦晚看也不看他,“如意,孙叔现在在何处?” 如意扁了扁嘴,“孙掌柜就在他们的同伙那里,是昨夜刚刚被送进来的,孙掌柜去给他们诊治,谁知道这群人好心当作驴肝肺!” 薛亦晚眉头微蹙,“如意带路,我去瞧瞧孙叔。”她是知道的,孙康成的伤可不轻。 如意瞪了眼那帮人,“是。” 那带头的人见薛亦晚不理自己,急得伸手就拦,“站住!” 薛亦晚冷冷地扫了眼这男人,“让开。” 那男人本以为这只是个小丫头,没想到这眼神里的冷冽竟然让他一怔。 “我要见这里管事的人!”那男人的手臂挡在了薛亦晚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薛亦晚冷声道:“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那男人明显也急了,伸手就要去拔腰间的刀。 薛亦晚并没有给他这个反应的机会,而是极快地从衣袖中取出银针刺入了这男人的手腕一穴。 “你……”那男人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只剩下惊骇的目光,“你对我做了什么?!” 薛亦晚看着周围一群要上前的人,冷冷道:“谁敢上前,我让他这辈子都动不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敢动弹了,那男人瞪大了眼睛望着薛亦晚,“你放开我!” 薛亦晚理也不理他,对如意道:“走。” 那男人见薛亦晚要过去,大喊道:“别管我,去保护主子!” 他身后的男人都转身朝着薛亦晚而去的方向跑去。 到了划出给新增病患的一长溜屋子旁,薛亦晚就看到了被李万扶着的孙康成。 “孙叔,如何了?”薛亦晚看了眼他渗血的纱布,眼眸一冷。 孙康成见惊动了薛亦晚,忙站直了腰,“小姐,我没事,这伤口裂了而已,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薛亦晚看他脸色尚可,这才放下心。 这时候那群男人也赶到了,围成人墙挡在了一间屋子外。 薛亦晚望向了孙康成,“孙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康成也是一头雾水,“小姐,这里头的小公子情况很是不妙,我方才要施针,就被人揪出了屋子,不小心摔到了这才伤着。” “这人是什么来历?”薛亦晚蹙了蹙眉。 孙康成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总是时不时有城南送来的病患,所以原先我只以为是一般的病患。” 薛亦晚看了眼那被围住的屋子,“既如此,就生死有命罢了,我们妙春堂不救想死之人。” 她说完后直截了当地转身,“李万,扶孙叔去休息。” 那群男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以为这女人好歹会有所忌惮,谁知道连问也不问这就要走了! 突然屋子里一声极痛苦的闷哼响起,外头那群人一时之间统统拔刀。 薛亦晚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眉间冷意泛起,“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放肆的话,恕不奉陪!” “放下刀剑!” 来者居然是方才被薛亦晚制住的长随,只是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唇畔还留着血迹,看起来很是狼狈。 那群男人一时之间纷纷愣住。 没想到那长随居然径直跪了下来。 他本以为到了这个破地方主子就没有生机了,谁知道这随随便便一个小丫头居然针术这么厉害! 他跪下,眼含希冀地望着薛亦晚,“求求神医出手相助!” 薛亦晚绕过他就要走。 这长随紧紧皱着眉,“方才伤了人是我的不是,我甘愿受罚,只是主子他耽误不得了!”他说着就拔出了佩剑横在脖子上。 薛亦晚停住脚步,冷声道:“若是脏了这里,我即刻将你们主仆丢出去。” 那长随一愣,手里的剑都一抖。 薛亦晚回眸时那长随已经跌坐在了地上,他强行冲破自己对他的禁锢,只怕这时候已经是樯橹之末了。 门口那群人见状也纷纷扔下刀剑跪在了地上,“我等甘愿受罚,求神医救救主子!” 如意一愣,“小姐……这是什么情况?” 薛亦晚听着屋子内越来越微弱的声音,蹙起了眉,片刻后她快速吩咐道:“如意,去取我的药箱来。” 如意一惊,“啊?小姐要救里面的人?” 薛亦晚这时候已经迈步往那屋子而去了,直觉告诉自己,那里头的人不简单…… 进了屋子,薛亦晚就看到榻上躺着一个灰衣少年。 深邃的五官虽然因痛苦而揪在一起,可面容依旧是清秀而干净,只是此刻灰败的脸色仿若蒙尘的明珠。 一头墨发因为这少年极大的痛苦缠绕在了脸颊和肩际。 薛亦晚伸手探了他的脉象,蹙起的眉蹙得更紧了。 这毒还真是难得一见,没想到能在南陵见到。 如意这时候已经将药箱送了进来。 薛亦晚回头的时候看到那长随居然跪在了门口紧盯着里头的情景,他的脸色比这榻上的少年更加差。 “如意,这个送去给他,我不想在我诊治的时候有人死在门口。” 如意接过了一瓶药扁着嘴走到了那长随的面前,“你们啊,就是不识好人心,我们小姐可不是什么人都治的,算你们运气好。” 那长随望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瓶药,一饮而尽,他的确不能这个时候死,他还要护着主子…… 薛亦晚这时候已经全力在救这个垂危的少年,当她要施针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少年胸前缠绕着厚厚的锦缎。 薛亦晚的手一顿,再看这个少年清丽的面容,和故意画粗的眉,心中顿时了然。 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收起了惊愕,薛亦晚继续施针,吩咐道:“如意,去药库让胡平取白绥、蔓荆和升麻来!” “我这就去!”如意听到薛亦晚的吩咐,立刻跑出了屋子。 薛亦晚拔出了她肩部的几根针,那针口不断冒出浓浓的黑血。 看到毒血慢慢被逼出来,薛亦晚这才放下心,这时候女子紧皱的眉也舒缓了一些。 很快药材到了,薛亦晚吩咐胡平将药材研磨成了极细的粉,随后将药粉撒在了渐渐冒鲜血的针口上。 这时候女子的脉象也渐渐平稳了。 望着榻上渐渐陷入昏睡的女子,薛亦晚凝重的脸色却没有变,她转身望着还跪着的男人,“你们主子分明中的是毒,怎会来这里?” 那男人一脸愤怒,“我们是被薛家医馆不由分说赶到了这里,本以为这里是医馆,谁知道下了车就被安排到了破屋来!” 如意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话呢?!” 薛亦晚拉住了如意,别看这女子外衣简朴,可里头缠着的锦缎可是一尺百两的碧落绸,她的身份不可能低,这男人真心护主,难怪会这般失控。 “你们主子暂时没有危险了,熬过今晚便可。”薛亦晚用锦帕擦了擦手,走出了屋子。 不管这人是谁,她暂且还不想深究,只怕是因为薛家医馆解不了这毒又不知这人的身份,就直接送来这里推开责任,反正这些日子城南也陆续送了好多病患来。 “小姐,就这样?”如意愤愤不平。 “他们走之前,这地方不要让妙春堂的人来了,这件事我们不必插手。”毕竟这群人可能都不是南陵的。 “啊?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们了?”如意回头看了眼。 薛亦晚摇头一笑,“不然你还想如何?赶走他们?被送进的人除非痊愈,不然可是出不去的。” “薛家医馆还真是心思歹毒,治不了就胡说人家是疫病扔来这里,真当我们这里好欺负……”如意闷闷不乐地扯着衣袖。 薛亦晚见她满脸不愤,轻轻一笑,“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去瞧瞧初七娘吧。” 如意这才眼睛一亮,“是是是!治好了初七娘也就是小姐赢了!到时候我们妙春堂就能大摇大摆回京了!” 薛亦晚微微扬唇,的确,也该回去了,她的好父亲不是还等着将她除族么?她不回去这场戏又该怎么唱下去? 还没到屋内,薛亦晚就看到初七候在门口了。 薛亦晚开口问道:“初七,你娘醒了不曾?” 初七摇了摇头。 如意撇了撇嘴,“小白眼狼,到现在你还装哑巴?” 初七脸色微红,别扭地低下了头。 薛亦晚目光落在他身上,尽管在自己的吩咐下,初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有时候还会觉得初七和这世间格格不入一般。 分明是个还没自己大的孩子,可那身功夫却是叫人汗颜,还有眼底深深的戒备。 薛亦晚走到他跟前,语气和缓道:“你上回挡在了我身前,我们之间一笔勾销如何?” 初七脸色更红,低下了头,“我拿过你的如意糕。” 薛亦晚失笑,“你的身手很好,恐怕拿如意糕还是我小气了。” 初七一怔,愣愣地看着这个轻笑间容貌倾城的女子,这许是他看过最美好的景象了吧…… “你和成志也差不多大,唤我姐姐亦可。” 初七憋红了一张脸,双手局促不安地搅动着。 如意抱臂哼了一声,“有些人就是不领情。” “姐……姐?”初七很艰难地吐出这个词,眼底像是亮起了光芒。 薛亦晚笑意更深,轻轻揉了揉他干净的头发,“这样就很好,好了,进去看看你娘。” 望着薛亦晚的背影,初七紧紧攥起了拳,心里不住地翻腾着,似乎有了一个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美好。 原来想要用自己的能力、自己的生命去守护一个人,是这样沉重而充实的感觉…… 第84章 你真的想死?! 从初七娘的屋子里走出,天已经是暗下来了。 如意心情不错,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姐,明天就该去复命了,我看初七娘好了不少,这个药方也都用起来了,没多久疫病就彻底被控制了。” 薛亦晚望着晚霞绚烂的天际,微微扬起唇角,眸中也映上了一抹妍丽。 这时候穆子越的随从赶了来,拱手行了一礼:“薛二小姐,殿下让小人来传个信儿,殿下要先离开一阵子。” 如意一听就乐了,她可不喜欢这个整日里笑得比女人还狐媚几分的男人,更别提这个妖孽一样的宁王还整日变着法儿地在小姐面前出现。 薛亦晚平和地点了点头,“没事,你退下吧。” “小姐,今儿让那厨子做上回的淮扬菜吧,那道蟹粉狮子头很好吃的。”如意眨巴着眼睛。 薛亦晚哭笑不得,故意疑惑道:“哦?你不是极讨厌那厨子的菜?” “才没有,我只是……只是前阵子胃口不好!”如意笑得灿烂,少了只盯着小姐的狐狸,胃口能不好么? 薛亦晚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去厨房说一声就是,我还要去药库查看下。” 如意点点头,一转身就小跑着往厨房去了。 薛亦晚无奈地摇头一笑。 等到都处理好了,薛亦晚用了晚饭后又跟着孙康成巡视了一圈。 孙康成的脸色也是好了不少,笑道:“到底还是小姐医术高明,这方子稳中求进,实在是妙不可言!” 薛亦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前世她一心钻研的都是毒术,这医术还是为了穆余清才习得,根本没有很好地运用,所幸的是毒医不分家,这一点倒是让自己少了不少麻烦。 “咦?”孙康成看到那间白日里差点出事的屋子,狐疑地问道:“那些人怎么都不在了?” 薛亦晚瞥了眼那方向,虽然表面看屋外空无一人,可是隐蔽之处却隐约有些动静。 她倒是不觉得意外,这些本就不是一般的护卫,这里头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总之不管是谁只要自己不去招惹便是。 “孙叔,这事情我们妙春堂就不要插手了,再去瞧瞧昨儿发烧的孩子吧。” 孙康成收回了目光,“也是。” 正说着一个妇人听到声音就急匆匆地抱着孩子出了屋,“薛神医!我的孩子还在发着低烧,您快帮我瞧瞧!” 薛亦晚听她这么说,加快了步子赶过去,探了脉象后才松了一口气,“没事,这孩子原先病得重,现在陡然换了药还有些不适应,过了今夜就会好,今夜只需要用冷帕子敷着便可以。” 现在万民庄的庄民都把薛亦晚当成了济世的神医,得了她一句准话这妇人忙跪了下来。 薛亦晚连忙去扶,“不必了。” “薛神医是我们的大恩人!是活菩萨!”那妇人红着眼眶躬下身子行了礼。 薛亦晚执意扶了她起来,“带着孩子回去吧,要是吹了风就不好了。” 那妇人连连点头爬了起来。 “孙叔,庄里上一批的公粮已经快用完了吧?明日让人去粮铺再运一些来。”薛亦晚望着庄子里随处可见的断壁残垣,微微蹙起了眉。 孙康成点了点头,颇为感慨,“遇到了小姐,真是他们的福气。” 薛亦晚轻轻摇了摇头,“谁都有自己的造化……” 她还记得,前世万民庄几乎是全庄覆没。 这时候,一处屋子内的窗边,白日里毒发被薛亦晚救下的那位灰衣公子此刻已经起身站在窗边了。 “主子,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白日里受了伤的护卫正色地拱手问道。 那灰衣公子脸色还是极差,但已经恢复了精神,清丽的脸庞上因为那双眼眸而透着威仪。 “乌达,这次中招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回去的路线必须要改。” 被唤作乌达的护卫忙躬身应了,“是!等到回去一定要将这人揪出来!” 灰衣公子瞥了眼远远可见的一抹月白色倩影,目光清亮,“薛神医?去查查,这位薛神医是什么身份?” “主子,还是莫要插手南陵的事了……” “怎么?她可是救了我一命,我连她的身份也不能知道?” 听到灰衣公子变冷的语气,乌达连忙住口,“属下这就去。” 第二日一大早,还不等薛亦晚吩咐完这万民庄的事,外头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薛亦晚蹙了蹙眉,放下了手中的药罐,“外头这是怎么了?” 如意刚要起身去瞧,谁知道孙康成已经赶来了。 “小姐,庄子外头来了不少官兵!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薛亦晚心里暗道不好,今日是七日之期的最后一天,难道昭文帝已经决定要提前屠庄了? “如意,你留下,我这就过去。” 如意接过了薛亦晚手中的药罐,又不放心,最后将药罐往孙康成的手里一塞,“孙掌柜你留在这里!” 孙康成一愣,“你这是去哪儿?” 如意撇了撇嘴,“去找帮手!”那个小白眼狼不是很能打么?小姐要是受了委屈可不饶了他! 这时候,薛亦晚已经赶到了庄子门口,谁知道一眼就看到了和冯远站在一起的青衣男人。 薛亦晚眸中压下了恨意,那身影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化成灰她都不会忘记。 竟然是穆余清带了人来! 看着外头的形势,来的恐怕是五城兵马司的人,看来还真是要来处置万民庄了! 这时候冯远也看到了薛亦晚了,他停住了和穆余清说话的动作,转身道:“薛二小姐来了。” 薛亦晚轻轻点了点头。 穆余清见她如今憔悴了这么多倒也是心里微微有些得意,她这回总该得到教训了吧。 “晋王殿下一大早来这里做什么?”薛亦晚丝毫不客气,看了不多看穆余清一眼。 穆余清望着美貌不减但越发倔强的薛亦晚,心里更是起了浓烈的征服欲,他不允许这个女人就这样远离自己! 冯远见气愤有些不妙,忙寻了个借口走开了。 穆余清见两旁没有其他人,这才开口道:“晚儿,我有话同你说。” 薛亦晚垂眸压下怒意,“殿下太过抬举我了。” “晚儿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了?是有人说了什么?你不相信了?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穆余清紧盯着她宛如深潭古井般的脸色,心里愈加烦躁。 他原以为这是个随便哄哄就能得手的女人,谁知道现在居然成了这个局面,要知道整个京都城有多少高门贵女对自己芳心暗许? “殿下恐怕是误会了,若是有公事我洗耳恭听,若是没有其他事,殿下就请回吧。”薛亦晚说着就要转身去寻冯远。 “慢着!”穆余清一把握住了薛亦晚的手腕,“你跟我来!” 薛亦晚怒意骤起,声音也猛地化为冰寒,“放手。” 穆余清一怔,他的手却依然紧握着薛亦晚的手腕,旋即目光也阴沉下来,一次次给自己没脸的女人居然是薛亦晚! “放手!”薛亦晚伸手就要推开他,可另一只手也被盛怒之际的穆余清制住了。 “本王不信,怎么?你是要欲擒故纵?还是如何?薛亦晚,本王劝你不要做得太过火了!”穆余清将她一把扯到了树旁。 薛亦晚几乎压不下那股恨意和嫌恶,“穆余清你放开我!” 突然一块石块猛地朝穆余清的面门砸来,稚嫩却寒凉的声音随即出现。 “放开她!” 送开手躲过了那石块,穆余清冷着脸看着挡在薛亦晚身前的少年,手背因攥拳而浮起青筋,昭示着他此刻极怒的心境。 他指着初七道:“来人!给本王将这个以下犯上的贱民绑起来!” “原来晋王大张旗鼓来万民庄只是为了仗势欺人,臣女受教了!” 薛亦晚拉住了同样一脸怒意的初七,将他拦在了身后,随后冰凉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穆余清。 穆余清心里一窒,薛亦晚这女人的放肆他是见识过的,可这样被她踩在脚下,他根本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 随即他冷声对一旁要上前的侍卫道:“先退下。” 薛亦晚一双冷眸衬得那副容颜也冷艳无双,看得穆余清更是勾心的难耐,却又奈何不得她。 瞥了眼身后的三千五城兵马司的人手,穆余清这才恢复了神态,他要的是这个女人彻底的臣服! 他轻哼了一声,“本王奉旨前来处决万民庄。”随后指了指薛亦晚,“来人,拖开她。” 初七紧紧攥住了拳,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打倒穆余清。 “不许。”薛亦晚拉住了初七,她还不想将这个孩子牵扯进来。 看到薛亦晚这个动作,穆余清只当她是怕了,唇角也泛起了得意的弧度。 “本王并非不近人情之人,这一点,晚儿你是知道的,本王这次亲自带人来,也是因为这里还有你在。”穆余清走近了一步,语气中满是恩威并施的意思。 穆余清见她垂下眼帘,更是心里觉得畅快,“晚儿,只要你开口,本王就……” 话还没说话,薛亦晚已经抬起了眸,目中却没有穆余清预料中的畏惧和恐慌,还是依旧冰冷得骇人。 她语气冰寒,一字一句道:“恐怕要让晋王失望了,我就算开口也会亲自去御书房在皇上的面前开口!”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真的想死?!”穆余清气得脸色铁青,薛亦晚怎么可能治得了? 她以为去御书房求饶就有用了?那样只会被推出来死得更惨! 薛亦晚冷冷一笑,染了寒霜的倾世之姿清冷而绝美,“我的生死还用不着晋王过问。” 第85章 可恶至极 “你!”穆余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着五城兵马司的指挥怒声喝道:“吴大人!还不动手?!给本王将这万民庄围起来!” “我没有面圣之前,你何来的资格对万民庄动手?”薛亦晚这一句话让五城兵马司指挥吴平川为难地看了眼穆余清。 穆余清怒不可遏,“动手!” 马蹄声很快接近,突然一声娇呼响起,“慢着!” 薛亦晚抬眸,竟是见到了多日不见的封玉起。 “晋王殿下这么急,难道是怕亦晚抢了殿下的功劳?”封玉起翻身下马,走到了薛亦晚身边。 穆余清冷冷望着封玉起,他是知道的,这位封家大小姐向来我行我素,况且封家看样子是不打算站在自己这边了。 “封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违抗皇命?” 封玉起回眸望了眼薛亦晚,示意她没事,随后朗声道:“皇命?我只记得皇上开口允诺亦晚七日之期,今日,亦晚应当面圣,晋王这么急着来,是要截胡?” 一时之间吴平川更是头疼了。 “吴大人,你可是得了皇上金口玉言此刻对万民庄动手?”封玉起挑眉望着吴平川。 她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才赶来为薛亦晚找场子。 薛亦晚松了一口气,本来她都打算要和穆余清僵持到底了。 吴平川轻咳了两声,两边他可是都惹不起,只好折中道:“本官是……只是奉旨跟随晋王殿下前来万民庄。” 薛亦晚信步上前道:“我会进宫面圣,在结果出来之前,吴大人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 这话虽平缓无起伏,但其中冷意还是刺得吴平川脸色微变。 这时候,穆余清的脸色已经黑沉。 但不等他开口,封玉起已经拉着薛亦晚要走了,“亦晚,我送你去。” 薛亦晚转身对初七道:“去告诉孙掌柜,我进宫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初七郑重点了点头,返身疾步往里而去。 封玉起令人牵过一匹马,笑道:“还是我哥说了,你竟然会骑马,我还以为这京都城的大家小姐都只懂琴棋书画。” 薛亦晚清浅一笑,“有时候骑马快一些,因而就学了。” 封玉起看薛亦晚是越看越顺眼,她讪笑道:“这没什么,本来我早就要来了,只是因为上回的事……我被我哥关在了府里闭门思过了。” “多谢阿起了。”薛亦晚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往南城门而去。 到了宫门口,下马后薛亦晚对封玉起道:“阿起就不必进去了,这件事封家要避嫌。” 封玉起看着宫门,想到了自己大哥的话,点了点头,“好,亦晚,只是……你有把握么?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封家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薛亦晚正色道:“让阿起担心了,这件事我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今儿是真切来复命的。” 封玉起转忧为喜,“我就知道亦晚你可以的!” 薛亦晚道别封玉起,这才跟着一个候着的宫人进去了。 一个时辰后,薛亦晚退出了御书房,徒留下身后的议论纷纷。 而薛亦晚却是面若清月缓步而出,似是没有听见那些声音。 她早就预料到了,不管自己治不治的好,在昭文帝的心里早就有了决策。 恐怕自己控制不了局势再拖穆君毅下水,这才是有些人想看到的吧? 看来前头候着的人,薛亦晚脚步一顿,“林嬷嬷?” 林嬷嬷屈膝行了一礼,“二小姐,太子殿下让老奴前来传个信儿。” “殿下已经知道了?”薛亦晚垂眸。 林嬷嬷心里也捉摸不准自家主子的心思,分明对薛二小姐是特殊的,这突然又像是躲之不及了…… “是,殿下说了,二小姐可以不必去东宫复命,直接会万民庄即可。” 薛亦晚轻咬着唇,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反正自己也不想这个时候去面对穆君毅这位主了,她点头,“那就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了,我这就出宫了。” “二小姐……”林嬷嬷喊住了要转身的薛亦晚。 薛亦晚微微回眸。 “少了二小姐在东宫,殿下这阵子胃口不太好。” 薛亦晚一愣,片刻后如医者般郑重道:“嬷嬷不必担心,天气热了,殿下少用一些饭食也能败败火。” 望着扬长而去的薛亦晚,林嬷嬷只能暗自感慨了,这两位主还真是…… 回到万民庄,外头的帐篷之类的都已经收了个干净,检验的太医也笑着和冯远一道出来了。 看到薛亦晚,几个太医眼前一亮,纷纷上前来一阵寒暄。 薛亦晚倒是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然处之,回了几个医学方面的问题,让几个太医称赞不已。 “到底是薛太医的女儿,虎父无……哎哟……”一个太医刚要说下去就被人踩了一脚。 众人这才想到薛正平已经开口要将薛二小姐除族了! 闹了个没脸,众人都讪讪的,倒是薛亦晚轻轻一笑化解了尴尬,“劳烦诸位大人走这一趟了。” “不敢不敢!后生可畏啊!这次的疫病可都是薛二小姐的功劳,等到疫病过去,皇上必然会褒奖于薛二小姐!” “是是是!这次可都是薛二小姐医术高超呐!” …… 等到太医们走后,薛亦晚和冯远也道了谢,这些日子以来运送的米粮药材等物皆是有了冯远的关照才顺利。 冯远笑道:“只要薛二小姐不记恨于大理寺上回和薛家的过节……” “那件事冯大人是奉旨行事公事公办,亦晚省得。” 薛亦晚知道冯远向来行为圆滑,但前世始终都没有站在穆余清那边,最后被自己设局,落得个是辞官归隐的结果。 “既如此,本官就带着人回衙门了,这里还留了一些人手,二小姐可以调用。” 薛亦晚再次道谢。 等到冯远走后,如意也冲了出来,“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可担心死我了!” 如意红着眼眶将薛亦晚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还好都好好的,因为担心小姐,我连最爱的狮子头都没吃得下……” 薛亦晚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好,这就去开饭。” 如意闻言一喜。 薛亦晚看到一旁沉默站着的初七,轻笑道:“也要谢谢初七。” 初七低下头,可脸上还是浮起了两团红晕。 这次的事情如意也看出了初七的忠心,毕竟敢在权贵面前还冲到小姐前面保护,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钦佩。 如意眯着眼睛笑道:“初七,我也给你留了狮子头,一起来吧。” 初七局促地握着拳,“我还要去……” “去挑水?今儿的水够用了!”如意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初七,“走!庆祝小姐平安回来,我们开饭!” 薛亦晚望着眼前这一幕,笑意直达眼底。 “小姐,那几个太医今日来一个个都看傻了!特别是那药引,他们一个个攥着良姜不放手呢!”如意一边笑一边说。 薛亦晚抿嘴一笑,的确,前世连她自己都是到了最后以身试药才试出了良姜,只是那时候疫病已经大规模扩散了。 好在自己早就借着陈氏的法子留了后路,不然她一个没有资历的庶女又哪来的这么高明的法子,这一点倒让人猜忌。 这时候的薛家却很是气氛紧张。 啪—— 一只精美的汝窑游鱼戏水白瓷盏被狠狠掼在了地上,茶叶渐得满地都是。 几个小丫鬟吓得忙跪下来收拾着。 支使走了几个丫鬟,一个身着棕衣的圆脸婆子上前替盛怒之际的陈氏捏着肩,劝慰道:“夫人何苦自己气坏了身子。” “金嬷嬷,你才回府根本不知道,那个贱种她居然利用我设的局给自己找台阶!” 陈氏想到外头流传的消息就一阵气恼,什么梧桐树倒,什么苍天显灵,都快把薛亦晚说成活菩萨了! 她简直恨不得撕烂薛亦晚那张嘴! 那梧桐树下埋的木匣是她派人埋的,里头的东西没了不说,居然还被这贱人做了手脚! 金嬷嬷手里的动作也放缓了,“夫人,依老奴看,这二小姐只是个庶女……” “在老爷眼里,她可不仅仅是个没地位的庶女!当初为了一个方子,要不是我拦住了,老爷可就要将她记在我的名下了,那她可就和兰儿一样是嫡女了!” 陈氏气得胸口猛烈起伏着,“一个生母都不知道死在哪里的私生女,居然还敢觊觎薛家嫡女的位置,你说我怎么继续忍?!” 金嬷嬷也皱起了眉,“老奴也想不到,原先二小姐瞧着极好拿捏,可没想到回来后听说了这么多的事情,倒像是变了个人……” “恐怕她是蓄谋已久,在薛家装了这么多年的傻子,如今风光了就藏不住狐狸尾巴了。”陈氏的面孔因为愤怒而扭曲。 “夫人,那这件事要不要戳穿?” “戳穿?戳穿了我薛家还要不要脸面了?”陈氏不耐地摇了摇头,“摆了,暂且让这贱人得意一阵子吧。” “可……夫人,那除族一事?”金嬷嬷也听说了,老爷居然亲自写了除族的手信,只等着正式开祠堂可就是坐实了! 陈氏咬牙切齿道:“现在皇上那里还没个定论下来,如何将她除族?现在她是个有功劳的,只怕这件事要不了了之了。” 这时候同样愤懑的事薛安邦和薛安兰兄妹二人。 “大哥别喝了!事情都这样了还是赶紧想象办法啊。”薛安兰夺过薛安邦手里的酒壶。 薛安兰嘲讽一笑,“你出去瞧瞧,那些人可都口口声声说我有个好妹妹呢!” 薛安兰听到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是啊,可不是有个好妹妹嘛! “我可丢不起这个脸了!”薛安邦夺回酒壶又是一通猛灌,“除族?别想了,我看这个贱种现在是要得意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还要踩我们一脚。” 她猛地拽下身边树枝上的一朵迎春,“我们薛家做了这么多,最后居然全被她一个贱人抢了所有的功劳!” “我明天就去找柳如烟,分明说好了会制住这个贱人的,谁知道居然被她这么容易就破解了,真是可恶至极!” 薛安兰狠狠揪着手里的花,直揪得花瓣零碎才觉得心里痛快些。 第86章 砸了他! 碧波闪着光泽倒映在湖边的小楼,窗口依稀可见男人俊朗的身形。 只是如今穆余清却没有春风得意的感觉了,他阴沉着一张脸,短短半个时辰,手里捏着的玉杯满了又空了,空了又满了。 “表哥,这是怎么了?” 一声娇呼,随后兰花香气伴随着柳如烟的身形入了屋子。 听到柳如烟的声音,穆余清稍微缓和的神色,但还是恹恹的,昨日在万民庄的事情让他烦躁难耐。 “如烟来了?这次找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穆余清暂时压下了心里对薛亦晚的烦躁情绪。 柳如烟姿态优雅地倒了一杯酒,闻了闻,“上好的醉兰香,如烟有福了,表哥,究竟是什么事?” 穆余清正色道:“梁胜赶来京城了。” 柳如烟刚放到嘴边的酒杯一歪,她放下了酒杯,蹙起了眉,“梁胜?他怎么来了?” 穆余清继续道:“表妹想必还不知道,梁胜在洛州和宁王差点打起来的事。” 柳如烟一怔,“宁王倒是向来行事怪诞没有章法,可他居然会惹到梁胜的头上?” 要知道,梁胜这尊大佛可是谁沾上谁倒霉。 穆余清扯了扯嘴角,“谁说不是,这次穆子越恐怕是招架不住了,他的手下失手打死了梁胜的外室子,赏春宴穆子越缺席正是为了这件事,现在看来是没有解决。” “这次梁胜是来京都面圣了?” 柳如烟笑得愈发娇柔,“我们柳家赶着善后李赫的铁甲军还没有人手腾出来呢,表哥难道是要打上梁家的主意?” 穆余清轻笑,“表妹越发聪颖了。” “我大哥为了收拾李赫的铁甲军可都托辞抱病了,这下子他可又要忙了,表哥是想怎么做?” 穆余清低头在她耳畔低语,这动作惹得柳如烟一阵脸红…… 这时候的明仁殿,婉贵人焦急地在内殿左右踱步。 “小主,紫苏姑姑来了!”一个小宫女通报了一声便跑了。 婉贵人听说紫苏来了,这才觉得心里安定下来,她忙转身望向了门口。 紫苏却是不慌不忙地看了眼那个跑出去的小宫女。 婉贵人也不是蠢材,压低声音道:“怎么?那宫女有问题?” “找个机会处理了,她是柳贵妃的人。”紫苏说完后也没理睬婉贵人惊愕的神情。 婉贵人也明白紫苏说的话是不会有错的,她点点头,“行,有机会我就处理了她,但现在外头可是有了棘手事,你知道了不曾薛亦晚那个贱人居然……” “我都知道了。”紫苏不耐地打断了婉贵人,她收到消息后已经发过了火,现在她不想听到薛亦晚的名字。 分明是一盘死局,可却被她轻易解开,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婉贵人见紫苏的脸色不好,只得是悻悻地站在一旁,“其实皇上还没有下旨,我还能像上次一样去吹吹枕边风……” “不必了。”紫苏冷冷瞥了眼她,“这次她已经赢了,局势也难以逆转了。” “啊?我们就这样认输了?”婉贵人气得直揪衣袖,“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低估了她,这是我的失误,但我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一次,就拿薛家来试试她。” 紫苏微眯着的眼眸带着几分媚态,可仔细看却是冷意显露。 婉贵人一愣,“拿薛家?这是什么意思?” “贵人听我的便是。”紫苏看这个婉贵人也是极其不悦,随后她起身就要走。 “是是是!我都听你的。”婉贵人可不敢惹急了这高人。 万民庄的事情还在风口浪尖上,这时候薛家又曝出了大事! “各位街坊别冲动!我们薛家医馆绝不是会做这种事的!”薛恒望着围过来的人脸都吓白了。 “别信他!衙门那里的鸣冤鼓都被敲了,没多久官府肯定要来人!” “就是!简直丧心病狂!居然敢对百姓下药!砸了他!” “砸了他!” “砸了他!” …… 薛恒刚要开口几个鸡蛋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上来,他连忙躲进铺子里才算躲过一劫。 “快来人给我擦擦啊!”薛恒满脸都是鸡蛋液,眼睛都挣不开。 突然一块抹布砸在了他脸上,“我将医馆交给你,结果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恒一听是薛正平的声音,吓得就跪下了,“老爷!老爷奴才不知道啊!” “不知道?!有人去衙门击鼓鸣冤了!说是我们薛家医馆对城南百姓下毒手!”薛正平气得胸口猛烈地起伏着。 他办事最是圆滑了,最多也不过是用无用的补药冒充治病药材,可这下毒一事他但凡有点脑筋都不会做!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嫡女薛安兰曾经提到过的高人相助一事…… 薛正平心里暗道不好,“备车!我要回府!” 可还不等薛恒起身,外头已经响起了官兵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我们是大理寺的!” “再不开门就砸了!” 薛恒吓得魂飞魄散一般呆愣住了。 薛正平擦了一把额前的汗,一脚踹了上去,“还不快去开门?等着衙差拆了医馆?!” 带人来的捕头也不废话,直接带走了医馆内所有人。 薛正平虽然气恼可也没有别的法子,他只好是连忙差遣一个跑腿的回府去报信了。 这事情很快就通过封玉起传到了万民庄。 封玉起说了薛家医馆被封的事,随后担忧道:“也不知道会不会封府,亦晚你这时候可别回去,要是殃及池鱼可就不好了。” 薛亦晚点点头,“有劳阿起来告诉我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封玉起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很是不解,“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亦晚你放心吧,许是误会。” 薛亦晚心里当然是不会相信的,薛家医馆是什么水平她很明白,这毒他就是想下也没有本事。 “可有物证了?” 封玉起摇摇头,“只是听闻现在一家一家在搜查呢。” 薛亦晚垂眸不语,既然敢开始,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只怕这次薛家是躲不过的,可是设局的人是什么目的呢? 封玉起走后,薛亦晚拿起了一把良姜,细细端详着。 “小姐,你不着急么?”如意急得不行,“早知道当初小姐就直接同意除族不就完了。”变成贱民也好过去送死的好啊。 薛亦晚回过神后失笑道:“你这丫头。” “小姐还笑呢?对京都城内下毒,这比治死人的罪名可严重多了!”如意托着下巴闷闷不乐。 突然她目光微亮,“小姐,不如你去求求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定不会不管小姐的!” 薛亦晚苦笑了一声,“如意……罢了。”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对于穆君毅来说自己只是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偶尔还是件用得趁手的利刃,仅此而已。 没有利益,又有谁会因为刀剑而犯险? 如意看着薛亦晚这般的神情,心里一凉,“小姐,小姐怎么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药材,正色道:“如意,我将卖身契还于你,你回东宫吧。” “小姐不要我了?”如意眸中蓦地蓄起了雾蒙蒙的水汽。 “跟着我,的确不安稳。”薛亦晚微蹙了眉,她对这个小丫头还是喜欢的,只是留在身边并不明智。 “小姐……如意已经被送给小姐了,要是小姐不要如意,如意也不能再去其他地方了。”如意咬着唇跪下。 薛亦晚要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小姐,如意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些日子跟着小姐过得也不是以前那种奴才过得日子,如意还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谁知道小姐已经嫌弃我了。” 薛亦晚望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如意,很是无奈,“你不怕跟着我吃苦?甚至还难保周全?” “只要小姐不赶我走。”如意眨巴着眼睛,“小姐,以后如意会少吃一点,也不惹小姐生气。” 薛亦晚忍笑不禁,“罢了,实在是拿你没办法。” “小姐不赶我走了?”如意跳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 “如意,跟着我并非是个好的选择。”薛亦晚轻叹了一声。 如意低头的一瞬间眸中闪过的是坚定和超乎她自己意料的执着,也许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恋这种感觉了。 自己不再像是个奴才,而是可以哭可以笑的人。 “小姐,如意不后悔。” 思虑了片刻,薛亦晚利落地拿出了她的卖身契,“好,就从此刻开始。”她将那纸契书放在了烛台上。 火舌腾地卷起了那张契纸,很快就烧为灰烬。 火焰似是跳进了如意的心里,她紧紧抿着唇,生怕破坏这一刻,这种信任让她陌生却激动。 “以后你不再是谁的奴仆。”薛亦晚清浅一笑。 “小姐……”如意噗嗤一声就笑了,“我一定少吃肉给小姐省钱!” “你赶拦我?!让开!” 砰地一声,像是木棍砸在了哪里。 薛亦晚和如意一怔。 “是成志少爷!” 如意忙冲到了门口开了门。 果然是薛成志,只是…… 此刻外头的情景是,薛成志一脸怒容地和初七扭打在一起,木棍和木板都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碎成了几段。 还不容薛亦晚开口,一道红衣身影已经从院墙翩然而至。 穆子越身形一动已经是一手拎着一个了。 他笑道:“知错了?吵到你二姐我可要好好教训你们。” 薛亦晚刚要上前,却蓦地眼眸微沉。 她看到穆子越的手腕处已经染了鲜红一片,甚至还有血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受伤了? 薛成志还是和初七怒目以视。 薛亦晚上前一步,“成志,初七,先别闹了。” 薛成志这才松开揪着初七的手,“你就是那个小乞丐?你这都是什么招数,没名没派,没章法。” 如意见状也很是头疼,忙一手拉着一个,“闹什么啊,要比试先跟着我去厨房找点好吃的填填肚子。” 穆子越刚要笑眯眯地转身,却不料迎上的是薛亦晚蹙着的眉。 薛亦晚瞥了眼他的手,眸中带了丝薄怒,“还不跟我进来?手不想要了?” 第87章 其容他人染指 望着低头一丝不苟在上药的小人儿,穆子越敛起了眸中摆惯了的不羁的笑意。 哪怕离她这么近,哪怕是她亲自为自己小心地上药,可没有一丝他想要的气息。 她的每一个神情都像是面对一个普通的病患。 “极锋利的兵器才能这么稳地割出这道口子,所以,宁王殿下这是做什么去了落得这么狼狈。” 薛亦晚淡淡的语气像是随口而出,没有追问也没有唐突。 穆子越望着她精致的下巴,还有长长的睫毛打在脸颊的阴影,心里止不住地荡开了涟漪。 他放柔了声音,浅浅笑道:“想去杀一个人罢了。” 薛亦晚倒是没有过多的意外,只是缠纱布的时候动作重了一分,“看样子可能没有成功。” “小晚儿,你真是教我惊喜。”穆子越笑得眯起了眼睛,仿佛手上从没有伤,慵懒而轻松自如。 “你呆在京都城这不是长远之计,我以为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头脑还是清醒的。” 薛亦晚低着头继续缠着纱布,里头的伤口很是狰狞,血也在不断溢出来,只有缠得厚一些。 穆子越收起了玩笑的神情,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缓缓说道:“我杀了梁胜的儿子。” “嘶……”穆子越倒吸了口凉气,痛得皱了皱眉。 薛亦晚扎紧了纱布才退了一步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梁胜在洛州已经八年了,你没有理由这个时候才去招惹他。” 穆子越狐疑地抬起了眸,片刻后却是自己笑开了,“小晚儿,有时候一件事做与没做,并非在于自己,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你还是不要体会了。” 薛亦晚听他这么说立刻心里会意。 这事情多半还是有人设的局,她若无其事地一边收拾着药材,一边问道:“你这次原本是想去杀谁?梁胜?” 穆子越笑意更深,“杀了他,死无对证岂不更好?” “你不应该去杀他。”薛亦晚正色地抬起了眸。 穆子越侧了侧头,笑得依旧明艳亮眼,“哦?” “他在洛州为你宁王府挡着柳家,不好么?”薛亦晚自然是能揣测到柳家的心思。 穆子越眉头微微一挑,蓦地起身站到了薛亦晚的跟前,缓缓弯下了腰和她平视,“嗯?让我猜猜,小晚儿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薛亦晚拿他这一套实在是没办法,她移了移身子退开了一些距离,这才继续说道:“既然有人要挑唆梁胜与你为敌,那你更不应该对梁胜动手。” 穆子越见她后退,心里微微一紧,随后不动声色地直起了腰,直到看见薛亦晚眸中的一抹放松。 “杀了他这件事会简单许多。”自己也能在京都城多留一些时日,穆子越侧身望向了窗外,唇畔的笑意凝结成了狠厉和阴沉。 “你杀不了他,大概是因为后头还有人在盯着,你暴露身份不曾?”薛亦晚蹙起了眉。 她是知道梁胜这个人有多难纠缠的,但凡沾上他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曾,但他自然猜得到。”穆子越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担忧,仿佛还在说什么轻松悠闲的事情。 “无妨,没有证据的话他就是抱着铁券丹书去金銮殿也没办法大闹起来,现如今柳家还在京都城,只要你闭门不出即可,柳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薛亦晚这话已经极尽暗示了,这件事完全可以挑起柳家和梁胜。 “小晚儿……”穆子越眼眸深邃地回过身,目光里却没有薛亦晚意料中的那种探寻和审视。 “你……会不会怀疑我?”薛亦晚手指微微用力,揪住了袖口。 穆子越的存在提醒着她,前世还有一丝丝温暖出现过,甚至延续到了这一世。 尽管这一世的穆子越还不曾为她做更多的事,可那些前世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让薛亦晚出手帮他一把。 但薛亦晚也明白,自己从前是不该知道这么多的…… “就算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太少太少……”穆子越抬起了手盯着上头厚厚包扎的纱布,低声一笑,“可我还欠小晚儿一条命,如何能不信?” 薛亦晚也不去接他的话,他这个人不羁放纵惯了,言语间的轻佻大概是改不过来的,只是前世也唯有他对自己从未欺骗过吧。 “信我的话,你可以明日去梁家家将范靖那里走一走,他被流放到边关多年了,这些年跟着梁胜才爬起来,不过他野心不小,心心念念的是光复范家,这一点梁胜给不了他。” 这件事还是前世薛亦晚费尽心机为穆余清套来的密报,最后穆余清自然是凭着这件事灭了梁胜。 穆子越神色也凝重了一些,“小晚儿……” “信我的话就不要追问,我也只是提了个建议罢了。”薛亦晚这时候已经将木匣整理好了。 她递了过去,“这是十日份的药膏和内服的汤药,你告病后若是不信那些大夫,可以用这些救急。” 穆子越一瞬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他笑着接过了那木匣。 这一次留在京都城的决定让他欢喜,他还有时间走到他的小晚儿身边,甚至是心里…… “薛家的事你都知道了?你安心呆在这里,我会想法子让你不牵连进去。” 薛亦晚轻笑,“我有皇命护着,暂时不会追究到我这里,况且薛家的确该受些教训。” “不愧是小晚儿。”穆子越眯着眼睛笑了笑,随后告辞而去。 薛亦晚派人送了他出去,这才放下药材去了厨房,这时候只怕如意是带着两个孩子不亦乐乎了…… 万民庄外头的马车内,穆子越轻轻捧着那木匣,仿若里头是稀世珍宝。 “殿下,还按照原定计划?”苏陵看着自己的主子也不吩咐走也不开口,就捧着木盒子发呆,也是急了。 “不用,跟着梁胜的人都撤了吧。”穆子越修长而白皙的手指轻抚着质地温润的木匣,眸中难得地浮起了柔意。 “啊?!”苏陵大惊,“不杀梁胜了?” “嗯……”穆子越想到那小人儿正色的模样,竟然有些觉得心疼,她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才成了如今这样子? “殿下!要是梁胜去告御状的话,殿下可是要吃亏的!”苏陵额前都要出冷汗了。 “本王自有分寸,苏陵,去查一查,梁家一位范姓家将,要快。” 穆子越斜倚在了迎枕上,眼前似乎还浮现着方才那小人儿给自己上药的那一幕,只是那种近在眼前而又觉得遥远的感觉让他心里闷得慌。 “回客栈,就道本王病发,下不得榻,来客一概不见。” 这时候的东宫却是寂静的有些可怖。 任寒的脚步声打破了主殿的死寂,“殿下,宁王行刺失败。” 案桌后冷冽如冰的男人轻挑起好看的眉,“他去了何处?” 任寒老实地回答道:“宁王去了万民庄。” 啪嗒一声,周身冒着冷气的男人手里那支上好的狼毫笔已经捏断了。 任寒忙补充道:“宁王并无大碍,只受了小伤,呆了一个时辰不到就走了。” “很好。”穆君毅冷冷地微眯起眸子。 任寒想当然地以为自家主子是暗恼这脑子进水的宁王,“殿下,梁胜倒是伤的不轻,形成恐怕也要耽搁下了。”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响起在殿内,透着比寒风而凛冽的萧瑟之意,“派药宗的人手乔装了过去,三日之内,本宫要听见梁胜进城的消息。” 任寒应了便退下了,可心里却是暗道这宁王不知什么时候可是得罪狠了主子啊! 殿内,一份份密报如流水般在穆君毅眼前晃过,他阴沉的脸色将偌大的宫殿衬托地阴森无比。 穆君毅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拂着桌面最后一份文书,冷笑浮上了眼眸。 “本宫要用的人,岂容他人染指……” 之后的两天,薛亦晚几乎是无所事事了,用着冶春茶楼的早茶听着封玉起派人送来的最新的消息,偶尔看如意带着薛成志和初七玩闹。 得了空,孙康成也在薛亦晚的授意下找了人来翻修这万民庄。 薛成志看了眼一旁亲自晒药的薛亦晚,笑眯眯地走向了一旁在整理药材的初七,“我们再比划比划?你上回那招式很有意思。” 见初七不说话,薛成志扁了扁嘴,“还装哑巴呢?” 初七一个转身就着一根长且细的山参就攻向了薛成志。 薛成志眼眸一亮,闪身躲过后就迎了上来。 如意拿了一叠马蹄糕出来就无奈地耸了耸肩,“两位小祖宗,要是弄翻了小姐的药材,我可不替你们挡着。” 远处薛亦晚也听见了动静,可还不等她走来就被人喊住了。 来人是孙康成。 他很是匪夷所思地说道:“小姐,上回借住在庄里的那些人,不见了,走得没有一点痕迹。” 薛亦晚抬眸,没有一丝意外,“倒是走得很快,孙叔,这件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还是吩咐下去不要多嘴。” 这些人的身份的目的,她不感兴趣也不会是招惹。 孙康成忙点头,“是,我知道了。” 薛亦晚刚要转身,孙康成又笑道:“还有一件事,小姐恐怕还不知道。” 薛亦晚回眸,“哦?” 孙康成含笑道:“如今小姐的名声可是传遍了京都城,神医之名当之无愧呐。” 薛亦晚有些意外,自己还没有任何赏赐,明面上是因为疫病还未完全控制,可只要细思就能明白,实则皇上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敷衍。 如今自己还没离开这里,又是谁传播这些事? “都传了什么?”薛亦晚微微蹙起了眉。 孙康成到没看出薛亦晚的猜忌,只是笑着说道:“都在说小姐是活菩萨,救苦救难!” 薛亦晚微勾起一抹苦笑,这世上没有活菩萨,大部分的人也等不到被救于苦难。 “小姐,这下可好了,薛家定然是不敢随意将小姐除族的!” 孙康成这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匆忙的通报声。 谁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陈氏。 第88章 你究竟想要什么 跟着陈氏来的还有薛安兰,只是一向傲慢的脸上今日表情格外复杂。 陈氏笑得也有些尴尬,“晚儿,我和兰儿来瞧瞧你。” 如意鼻子里哼了一声,“夫人,这里穷乡僻壤的,也没有好茶。” 薛亦晚也不过略瞥了她二人一眼,这个时候自己的好父亲已经下了狱,薛家医馆也被封,她都不用猜这两人的用意。 陈氏心里再愤恨还是压下了,尴尬的笑容依然摆得端正,“晚儿,本来早就该接你回去了,只是我们薛家出了一些事,这才耽搁了。” 陈氏推了推一旁一脸烦闷的薛安兰,“说啊!” 薛安兰只好是咬了咬唇,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和娘来接你回去。” 薛亦晚轻轻扯了扯嘴角,随后继续侍弄起了箩筐中的药材,“现在回去,恐怕不方便。” “怎么会?你可是这次疫病的大功臣!只要你……” 陈氏说着觉得自己的吃相太难看了一点,她眼眸微转,做出了一脸痛惜,开口道:“晚儿,你还不知道,你父亲被抓去了大理寺啊!” “父亲是太医院五品院判,犯了何事?” 看着薛亦晚犹如品茶聊天般的语气,薛安兰胸口的起伏程度也越加严重了。 陈氏拉住了薛安兰,“晚儿,你现在还是薛家的女儿,要是薛家倒台了,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恐怕是寒门庶子也不敢开口来娶你。” 薛安兰咬紧了牙关,心里搅得难受,她居然沦落到要来求这个贱人! “这倒是可惜了,除族一事必然是要耽搁了吧?”薛亦晚清浅一笑,抬眸望向了陈氏。 那笑在陈氏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的美,冷得宛若这阳光都被抽离了。 薛安兰终于是忍不住了,她冷声大骂道:“薛亦晚!你别得寸进尺了,除族了你也不过是个贱民,现在给你脸你就拿乔是要怎么样?!” “兰儿!别胡说了!”陈氏一把拉住了她。 “不!我就要说!都是她,指不准这件事情也是她做的,她从头到尾就是想着我们薛家早点倒台吧?!她不是本事大得很?现在人人都喊神医呢,还有,活菩萨!”薛安兰嗤笑着望着薛亦晚。 啪得一声。 陈氏捏着右手的手心,怒视着薛安兰,“胡说些什么?!我是怎么教你的?” “我受够了!”薛安兰捂着脸狠狠地瞪了薛亦晚一眼,“你怎么不干脆将那药换成鹤顶或是断肠草再揭发,还是说你就等着我们来求你好羞辱我们?!” “莺儿!扶大小姐回马车里!”陈氏冷声吩咐。 莺儿忙拉着薛安兰要走。 “滚!”薛安兰一把掐住了莺儿的脖子,将她狠狠掼在了地上,这才转身跑开了。 薛亦晚则是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仿佛这一出闹剧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陈氏看了眼院子里其他的人,“我要和二小姐单独说话。” 如意扁了扁嘴,“薛夫人莫非对医术也有建树?我家小姐还忙得很。” 薛成志也一脸怒意地走了过来,薛家从没有真正对他二姐好过,全都是为了骗她!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药材,瞥了眼陈氏,随后对如意道:“如意,你先带着成志和初七去孙掌柜那里,今日发米粮,那里大概忙不过来。” “小姐要和她说话?!”如意撇着嘴,“万一她又想出什么歪点子来害小姐呢?” “你当做你家小姐是纸糊的?” 薛成志也拉住了薛亦晚,“二姐,还是这女人赶紧走。”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二姐有分寸的,好了,你和如意先去帮孙叔,一会儿二姐就过去。” 如意见状只好是拉着薛成志走了。 薛亦晚这才转过身,以目示意陈氏开口。 陈氏见她这么不给脸面虽然心里怒极,可还是压下了火气,现在最重要的是薛家的前途。 “晚儿……” “薛夫人,现在没有外人,就不用客套了。”薛亦晚清冷的声音噎得陈氏一口气差点堵在喉咙。 片刻后,陈氏才讪笑了一声,“你想必已经听说了……” “如今这里很忙,京都城的事我不甚了解。”薛亦晚也不想和她在废话下去了。 “有人诬陷薛家医馆对城南百姓下毒!你父亲已经被抓了,薛家医馆都被封了啊!恐怕再不做些什么,我们薛家就要完了啊!” 陈氏紧盯着薛亦晚,试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惊慌失措。 “薛夫人恐怕忘了,我是要被除族之人。”薛亦晚瞥了眼陈氏,“只要我同意,明日就能开祠堂,薛大人不是进了大牢?这族长之位许是也能让一让。” “你!”陈氏脸色一变,“薛亦晚!你疯了?!除族后你就是贱民!” “这也好过和薛家一道进牢房的好,薛夫人可是尝过牢狱之灾的滋味的。”薛亦晚淡淡的说着,一步步逼着陈氏拿出更值钱的筹码。 陈氏见她这个神情,知道根本是说不通了,她脸色也干脆沉了下来。 “你最好考虑考虑,只要你开个口为薛家伸冤,皇上一定会松口,但如果薛家这个时候垮台,你也落不着好。” “薛夫人恐怕还没有学会怎么求人。”薛亦晚继续转身去侍弄药架上的药材了。 陈氏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老爷说的是对的,凭着自己已经拿捏不住这个贱种了,过了片刻,她开口道:“你父亲想见你一面。” “哦?”薛亦晚的语气让陈氏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陈氏当真是急了,“你究竟想要什么?嫡女之位?” 薛亦晚细细地筛着药材的细屑,心里也在细细地谋算着,她想要什么?这一次,她想要的远比这个嫡女之位要重得多! “我会去大理寺一趟。” 薛亦晚的话让陈氏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个贱种谋算的不过是地位,也罢,等到薛家渡过这个难关自己再好好收拾她! 陈氏回到马车上时,薛安兰小声问道:“娘已经答应那个贱人给她嫡女的名分了?” “八九不离十,她想要的还不是这点东西?倒是你,学了这么久也学不会隐忍。” 陈氏沉声道:“回去后你就给我闭门思过!” “娘!她只是个庶女就能踩在女儿头上,等她做了嫡女,还不要赶女儿出门?”薛安兰眼里毫不遮掩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但凡你有点脑子,这件事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柳家好好的靠山,说没就没了,除了薛亦晚,我们还有什么路?” 薛安兰扁了扁嘴,“许是柳如烟这些日子真的病了……” “我的傻女儿,你醒醒吧!”陈氏说完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原先都说的好好的,娘就不觉得可疑么?”薛安兰还是将这一笔账算在了薛亦晚的头上。 陈氏皱起了眉,“别说了,去一趟大理寺告诉你父亲,薛亦晚答应见他了。” 被穆子越整个包下的福来客栈内,穆子越望着眼前正在极力扭着腰肢的舞姬,百无聊赖地轻点着手边黄花梨木小几的桌面。 苏陵站在一旁,极其汗颜地开口问道:“殿下,这尚书大人的礼要不要退回去?” 穆子越不急不缓地对一旁的乐师开口道:“奏一曲大悲咒如何?” 乐声戛然而止,那乐师憋红了脸,跪地道:“求王爷恕罪!” “这都不会?尚书大人送礼的时候可是说的世间无双。”穆子越一双极好看地桃花眼瞄向了那露着半截藕臂的舞姬,“会跳么?” 那舞姬眼睛一亮,几个姿态优美的旋身就舞到了穆子越的身边,一双小手也探向了他的衣襟。 “这么心急?”穆子越性感而妖冶的唇掰一勾,手上的动作却是冷硬,直接将这舞姬甩在了琴弦上。 那琴弦被砸得铮铮作响。 “你的资历倒是不错,本王可以教教你。”说着穆子越猛地将那舞姬的手按在了琴弦上,毫无怜香惜玉之态,极重地按了下去。 琴声僵硬而生涩地响起,混杂着那舞姬的求饶声。 等到手指上血肉淋漓时,那琴声已经流畅起来,然而那个舞姬已经痛得快昏死过去。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那架浅棕色的琴已经被血染得殷红一片,地上跪着的乐师早已是被吓得失魂落魄瑟瑟发抖。 穆子越起身,苏陵忙递上了帕子。 擦干净了手,穆子越将帕子极优雅地丢在了一旁,“苏陵,将这份礼收下吧,这架琴倒是难看了许多,给尚书大人好生送回去,就道本王不喜欢。” 苏陵瞥了眼血淋淋的那架琴,嘴角一扯,自家主子的恶趣味还是这么浓,不过爷难怪,谁让这礼部尚书想着法儿地往主子身边塞人呢? 等到屋子里被清干净了,很快一个衣着极不显眼的伙计前来复命。 “殿下,先前接活的那位京都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江湖百晓生百里不知刚送了消息来。” “百里不知?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穆子越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就是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穆子越轻勾起唇角,“这件事都办妥了?” “除了先前宣扬薛二小姐神医之名的话本子,还有另外一套,都写了十个了,已经送来了,殿下要不要过目?” “送进来。”穆子越心情明显不错,“写得好,本王加价。” “还有一件事,薛二小姐给大理寺卿冯大人递了帖子,要去见牢里的薛正平。” 穆子越抚了抚下巴,“看来薛家是求到了她那里。” “殿下要不要提醒薛二小姐三思而后行。”那伙计琢磨着主子的意思也是极力帮着薛二小姐的。 “不必了。”他的小晚儿可不再是从前那个傻丫头了,薛家恐怕是吃不住她的。 同时,这消息也传到了东宫,听到薛亦晚的名字,穆君毅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殿下,要不要给冯大人递个消息拦着?”那暗卫实在是搞不懂太子殿下对薛家是要怎么个处置,只好是试探着询问。 穆君毅眸中晦暗不明,“让她去,本宫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第89章 薛亦晚,你休想 “小姐,要不要我陪你进去?”如意望了眼阴暗潮湿的地牢入口,皱了皱眉。 薛亦晚回眸轻笑,“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在外面候着吧,这地方还是少进去为好。” 前世自己便是在同样阴森的环境中受折磨致死,这地方骇人的程度比外表看起来还要可怖。 迈步进去,薛亦晚的心境异常平和。 带着薛亦晚进去的狱卒得了冯远的吩咐,对薛亦晚十分恭敬,“薛二小姐小心些。” 薛亦晚微微颔首,“多谢。” 停下时薛亦晚已经看到了牢房内靠墙而坐的薛正平,这次的罪名比上回因为李赫入狱严重的多,薛正平已经换了一身囚服。 听到了脚步声他猛地抬起了头,果然看见了薛亦晚! 哐当一声,那狱卒打开了牢门。 薛亦晚迈步而入,那狱卒重新关上牢门就候在了远处。 薛正平也没有起身,瞥了眼自己一身的囚服,他别过了脸,“你母亲都和你说了?” 薛亦晚看着地面的污秽,没有半点惧意,她面对着石壁淡淡道:“薛家能给我什么?” “只要你愿意出面为薛家平了这事,我将你记在夫人名下,以后你和安兰一样都是薛家的嫡女。”薛正平自以为这个条件已经很诱人了。 薛亦晚却是轻轻一笑,透着薄凉和讽意,“薛家的嫡女?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点东西。” 薛正平一怔,他睁大了眼睛,背后都是一凉,这凉意像是钻进了骨髓让他逃离不得。 “你……”望着薛亦晚站在牢房内却不失半点风仪的侧颜,薛正平几乎要说不出话了。 “要我救薛家,并非不可以……”薛亦晚转过身,眸中冷意直直盯着薛正平。 “你想要什么?”薛正平攥了攥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薛家禁地的钥匙。”薛亦晚的声音利落而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薛正平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不行!” 薛亦晚瞥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就往牢门走,“开门。” “别!别走!”薛正平站起身,脸上满是错愕,他现在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逼得没有退路,简直就是耻辱! 那狱卒听见忙走了过来开门,薛亦晚利落地出了牢房。 薛正平握紧了牢门,“除了禁地,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薛亦晚没有回头,抬脚就要走,“既如此,等到薛家被抄府封家的时候,我自取便是。” 薛正平猛烈地喘着气,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看见薛亦晚快要离开视线,他吼道:“好!我答应你!” 薛亦晚这才停下了步子,其实她不是没有顾忌的。 这禁地能在薛家藏得这么严实,薛正平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让人进去,许是还会有其他的陷阱,要是拿不到钥匙擅闯的话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 那狱卒识相地退到了一旁。 薛亦晚返身走到牢门处,“钥匙在何处?” “等到薛家没了危险,我自然会交给你,但要我交出钥匙,还有一个条件。”薛正平心里快速地盘算着。 薛亦晚不悦地微蹙起了眉。 “我手头有个不完整的方子,帮我寻出破绽写完整。”薛正平紧紧皱着眉,一点也不敢松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面对薛亦晚他吃力的很。 薛亦晚微微扬眉,“只一个方子?” “等到薛家没事,你将这个方子交给我,禁地的钥匙我立刻给你!”薛正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 天知道他心里有多憋闷,本是想可以靠别人解决疫病一事后将薛亦晚除族,甚至是彻底除掉,可没想到事情竟然成了这样! 他恨不得立刻毁了薛亦晚,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她能力的觊觎,这种对薛亦晚的失控让他恐惧! 等到薛亦晚出来的时候,如意立刻冲上前来扶住了她,“小姐,没事吧?” 薛亦晚从污浊的空气中走出,抬眸看了看明媚的天色,笑道:“没事,走吧,回薛府一趟。” 回到清芜院,薛亦晚一愣,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她脚步都顿住了。 同样惊愕的是如意,她指着院子里那个原先是个大树桩的地方惊呼道:“怎么变成桃树了?!” 本是孤寂一片的院子中央立了一棵不小的桃树,此时微风轻拂,上头偶尔有桃花的花瓣落下,一番落英缤纷的美好。 薛亦晚微扬着唇角走到了桃花树下。 一身烟青色的千水裙本是清冷之态,在明艳的桃树下衬托地灵动而温婉。 佳人如玉,不可方物之美相互映衬。 很快走来一个婆子,恭敬地行了礼,道:“二小姐,这是宁王殿下派人栽下的。” “是他?”薛亦晚一怔,蓦地想到了穆子越前几日在万民庄的桃树旁说的话。 桃花比梧桐好看多了。 原来他是想着要给这里移栽桃树。 如意却是不悦地扁了扁嘴,怎么又是宁王! 她摸了摸鼻子,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再不下功夫这人可就要被拐走了! 那婆子想到原先二小姐曾经因为梧桐树的事情发过怒,清芜院之内不能放肆。 她忙解释道:“二小姐,这件事宁王殿下吩咐了等二小姐忙完了再告诉二小姐,并非是老奴知情不报。” “没事,你派人去福来客栈递我的帖子,道个谢,就说这桃花我很喜欢。” 薛亦晚抚了抚桃树的树干,粗粝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几片桃花落在她的肩头,在绸缎般的墨发间宛若点睛之笔。 取了一些先前开给穆君毅的药方和药材匣,薛亦晚这才带着如意回到了万民庄,毕竟在万民庄彻底平息之前她是不放心离开的。 马车内,如意看了眼那木匣,眼睛一亮,“诶?小姐,这不是每回去东宫都要带的木匣么?” 薛亦晚点点头,“给太子的最后一个药方明日该送去东宫了。” “小姐明日要去东宫?!”如意更是激动起来。 薛亦晚点点头,算算时间,穆君毅也该将太医院的卷宗给自己了,况且,他体内的毒虽然被控制着,可这几日正是随时可能会复发的时候。 如意又想到这是最后一个药方,她一怔,那以后怎么办?小姐还会去东宫么? 这个问题同样在薛亦晚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送完药方,穆君毅的身体就不会有大碍了,以后,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恐怕只剩下自己答应为他做的一件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对于穆君毅这样太过深不可测的人,想要利用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她总觉得自己轻易就会折在穆君毅这个男人手里,这么危险的人,还是远离为好。 “如意,一会儿派人去送拜帖,我明日要去东宫最后一次诊治,若是太子殿下不方便可以改日。” 一个时辰后,拜帖已经端端正正地摆放到了东宫主殿的案桌上。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捏起了这张拜帖,清秀的蝇头小楷没有那么方正规矩,几分洒脱中又透着遒劲,很难和一个女子联系在一起。 “最后一次?”穆君毅眸中浮起了怒意,自己养的猫儿,居然敢想着逃了? 冷意弥漫,穆君毅手心一紧,那拜帖已经碎成了雪花一般。 “薛亦晚,你休想。” 第二日,薛亦晚带了药方和药材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口。 林嬷嬷已经在宫门外候着了。 薛亦晚刚要下车就听到后头一阵慌乱和惊叫声。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太医!快去宣太医……快来人呐!郡主晕倒了!” “郡主你醒醒!” …… 薛亦晚眉头一蹙,疾步下了马车。 看了眼后头的马车,竟然是鲜少出现的平南王府的马车,只是这个时候去通知太医,恐怕还要等一阵子。 薛亦晚垂下眼帘,这个平南王府她也不是没听说过。 突然,一个婆子冲着薛亦晚就冲了过来,“这是薛家的马车!小姐是薛家的人是不是?!我家郡主突然间晕倒了,情况很不好,求求薛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薛亦晚被拽得一个踉跄,如意忙扒开了这婆子的手,“小姐,你没事吧?” 薛亦晚摇了摇头,“罢了,我去瞧瞧。” 那婆子听见她同意去了,这才低着头松了一口气,谁让自家主子非要试一试这薛亦晚呢? 薛亦晚朝着平南王府的马车走去,这时候脑海里也整理出了前世对平南王府了解的消息。 平南王府只剩下一个胧月郡主了,且才貌双全,已逝多年的平南王妃是西岳国的诸侯之女。 因着平南王府只剩了个空架子,无人照看,这个胧月郡主也是常年不在南陵国内,而是在西岳的外祖家养着。 虽然如此,不过一年前的赏月宴还是让姿容上乘的胧月郡主出尽了风头。 南陵高门贵族的子弟皆是趋之若鹜,可都被胧月郡主的外祖以这个外孙女年龄尚小而拒绝。 见到薛亦晚走来,几个侍婢纷纷让开。 薛亦晚上了马车就瞧见了斜倚着绣金海棠软枕的胧月郡主了。 她一身郡主服饰贵气不已,南珠金钗斜斜插入牡丹髻,映衬着有些苍白的小脸更是楚楚可怜让人不得不动容。 薛亦晚只匆匆瞥了一眼就伸手极快地搭上了她的手腕。 脉象倒是弱了些,不过还好不是什么大事。 薛亦晚取出了随身带着的金针布包,精准地用针扎入了胧月郡主手腕处的穴位。 随后她又从衣袖内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救急荷包,在胧月郡主的鼻前挥了挥,让她闻到里头的药香。 很快,一声娇弱的嘤咛在车厢内响起,胧月郡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薛亦晚后她惊骇地往一旁缩了缩,“你是什么人?!” 第90章 你发什么疯?! 外头那个嬷嬷连忙上前扶住了胧月郡主,“郡主,这是薛家小姐,方才您突然晕倒,老奴吓得不行,下车看到了薛家的马车,就将薛小姐请来了。” 因着在马车内,薛亦晚只能略低头行了礼。 “原来是薛小姐出手救了我,胧月在这里谢过了。”胧月郡主低头的一瞬间却是斜睨着打量了一番薛亦晚。 薛亦晚也不想和平南王府扯上关系,微微颔首,“既然郡主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胧月郡主抬了抬手,“魏嬷嬷,替我送送薛小姐,改日一定登门拜谢。” “郡主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何拜谢。”薛亦晚说完便下了马车。 等到看不见人影了,魏嬷嬷才递上了一方锦帕,低声问道:“依郡主看,这薛二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胧月郡主就着那块帕子吐出了口中含着的药丸。 这时候她脸上早已经没了半点娇弱之态,她直起腰来理了理发髻,眼底透着淡漠和不屑。 “不过一个容貌出色点的郎中罢了,家世和能力恐怕捉襟见肘,君毅哥哥是不喜欢花瓶的。” “是,郡主说得对,太子殿下并非贪图女色之人,只怕是为了薛家的医术。” 胧月郡主轻哼了一声,“也怪我疏忽了,要是能求得师父出手,君毅哥哥又何苦去找只没用的花瓶来碍眼。” 那嬷嬷问道:“郡主,今日还去东宫拜会太子殿下否?” 胧月郡主扬了扬精致美艳的眉眼,“不必了,先回去吧,师父要找的东西还没有下落,再说,这薛亦晚恐怕是要去东宫,碰上了倒也白白沾了晦气。” 很快,奢华的王府马车便慢悠悠离开了宫门口。 这时候,薛亦晚已经到了东宫门口。 好些日子没有来了,薛亦晚还真是觉得这东宫的院落都陌生了不少,仔细看自己除去的那些毒草没了后,这里倒还清雅不少。 “殿下在主殿歇息?”薛亦晚回眸。 林嬷嬷躬身应了,“是。” 如意跟着林嬷嬷候在了外头,薛亦晚捧着木匣迈步而入。 穿过庭院就是内殿了,薛亦晚脚步微顿,随后抬手扣了扣门扉。 “进来。” 薛亦晚听到穆君毅清冷的声音倒是心里十分平静,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我来替殿下诊治。”薛亦晚顺着方才声音的来源望向了窗边。 此时穆君毅正斜倚在窗边的金漆木雕花椅上闭目养神。 他今日一袭石青色暗纹竹绣锦服,半束起墨发的玉簪温润清雅,再加之平静的神态,阳光轻笼下显得愈加俊美而柔和。 薛亦晚走到窗边后将手里的木匣放在了一旁的红木高几上,抬眸却见黄花梨博古架上的一株兰花有萎靡之状。 这是极娇贵的晚香铃兰,南陵恐怕还没有几株,死了倒是可惜了。 薛亦晚拿起了红木高几上的青瓷杯盏,闻了闻是清茶,这才用手指沾了水细细浇起这株兰花。 “晚香铃兰本是域外之物,每日都要以一点熟水润泽,一会儿我会转告林嬷嬷。” 没想到她居然是若无其事地说起了一盆花,穆君毅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蓦地穆君毅剑眉微微扬起,他看到的却是薛亦晚弯下腰极小心地用手指洒着茶水。 完美的侧脸在月白色的兰花映衬下愈加脱俗清雅,长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墨发随着动作滑落至肩头。 阳光透过窗子落在这幅画面上,渲染了明媚之态。 没想到警戒时张牙舞爪、冷冽凛然的猫儿也有这么平静的时候。 突然,穆君毅见她要转身,猛地合上了眼睛,心里不知是像被猫挠了还是被风吹乱了一瞬。 薛亦晚见他不理自己也不继续说了,这男人喜怒无常的很,自己猜不透他也不想去猜。 伸手探上了穆君毅的手腕,薛亦晚蓦地蹙起了眉,这脉象太过出乎自己的预料了!“殿下没有按时服药?” 半晌,穆君毅薄唇轻启,淡淡道:“前几日本宫忘了。” “忘了?”前几天是前一个方子最关键的几幅药,也是最重要的! 薛亦晚简直觉得这个男人不可理喻,这么大的事也可以轻轻松松一句忘了? 她冷然起身,“我说过,若是想好好活下去就按我的意思,我从不救不想活的人!” 薛亦晚打开木匣将自己昨夜熬夜写出的药方丢在了穆君毅的手边,“这是最后一份药方,以后……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穆君毅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浮起了阳光也化不开的怒意,“想走?” “能做的我都做了,难不成殿下还要我留着陪葬?”薛亦晚转身就要走。 “薛亦晚,对于激怒本宫,你很是在行。”穆君毅的话音未落,已经一把揪住了薛亦晚的手腕。 “你做什么?!当初我们就说好……”薛亦晚被一股根本挣扎不开的力道一带,整个人克制不住地倒了下去。 眼见着就要撞上那盆兰花,薛亦晚猛地一推博古架,自己朝着桌角撞去了! “不知死活!”穆君毅低斥了一声。 虽然怒极,但穆君毅的双手却是极快地捞起了快要倒地的小人儿,在她还没回过神的一瞬就将她一把丢在了自己先前坐着的金漆木雕花椅上。 这么一摔,薛亦晚连发髻都摔散了,她撑着椅背就要起身,却不料下一刻已经被穆君毅按住不得动弹。 薛亦晚的背顶在了椅背上,刺痛感隔着薄薄的布料传了过来。 在这种情况里薛亦晚向来是毫无反转余地的弱者,她推不开穆君毅那只按住自己的大手,喊道:“你发什么疯?!” 穆君毅欣赏着她眸中毫不掩饰的冷意和倔强,这猫儿被激怒后是一点儿也不懂得委婉和示弱。 “这是最后的药方是么?”穆君毅没有回头,反手摸到了桌面上那张纸。 薛亦晚挣脱不了干脆扭过头不再看他,“我已经按照约定交出所有的药方……”话没说完她就瞪大了眼睛。 这个男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那药方在他手里极快地被碾碎,最后连渣都成了细末。 薛亦晚眸中也闪起了怒意,这样的病患她这辈子都不想遇到第二个! 气氛再次冷凝,薛亦晚冷声道:“殿下什么意思?要毁约么?” 穆君毅低下头,墨发都滑落至薛亦晚的脸颊,他一双唇掰几乎要擦过她的耳际,这样近的距离,可两人间的气氛却是低沉到了极点。 “薛亦晚,在本宫觉得你一文不值之前,你休想逃……” 耳边是他清冷中透着怒意的声音,还有清晰入耳的呼吸声,一点温热化不开这冷凝。 现在就提防上了自己?薛亦晚咬了咬唇。 “要是谈条件,殿下最好先放开我,否则我宁愿陪葬。”薛亦晚垂眸,眸中的怒意也极快地掩下了,只剩下让穆君毅都琢磨不了的深重。 很好,这猫儿起码是学会了怎么好好地和主人说话,穆君毅的手掌轻移,缓缓在她秀发间拂过,最后利落地收回。 薛亦晚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随后跳下椅子退到了安全的位置。 看着她警戒地望向自己的目光,穆君毅满意地勾起了唇角,但片刻后就恢复了冷然如冰的模样。 “本宫的病还没好,薛亦晚你不该继续医治么?”穆君毅的手指轻抚过那木匣。 薛亦晚扯了扯嘴角,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无耻了,如果不是他恣意妄为地胡闹,自己用得着继续治他么? “收了多少诊金便做多少事。”薛亦晚也不含糊,要被这个男人剥削那也得捞回本来。 听着她不动声色在讨价还价地模样,穆君毅似乎瞬间心情大好,“本宫自然会提价。” 薛亦晚望着周身冷意敛起的穆君毅,试探道:“我即刻就要一千两急用。” 穆君毅给的银票都是少了印章的,没有他的私印就像废纸一堆。 看到他的动作薛亦晚一怔,只见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愣着做什么,还要本宫亲自动手?”穆君毅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动作间也添了几分少有的玩味儿。 那枚极小巧的私印正挂在了穆君毅的脖子上。 薛亦晚紧紧珉起了唇,低头走到了他面前,心里却是在想这动作和穆君毅这张冰块脸实在是不衬的很! 总是推着他的轮椅,第一次和他这么面对面站着,薛亦晚陡然发觉他居然比自己高了那么多。 站在他跟前,眼前的阳光都被他挡了个严实,那枚私印垂在他的锁骨间,居然需要自己垫脚才能解下。 秀发的清香和她身上点点药香混杂着,穆君毅垂眸望着这小人儿的脸颊。 嗯,很好,原来舞着利爪的猫儿也会脸红…… 这时候的薛亦晚竭力放轻了呼吸,可还是闻到了穆君毅身上惯有的一股子独特的药香。 她颤着手指解下他那枚私印,感受到自己的异样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里愕然,自己不会脸红了吧? 脸上越发滚烫起来,薛亦晚窘迫地斜睨了穆君毅毫无动静的俊脸一眼。 他不是瞎子么,自己怕什么,他又看不见! 薛亦晚望着他那双幽深如墨的眸子,忍不住伸手在穆君毅眼前挥了挥,这才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一切都映在某人眼底,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心底荡起的涟漪。 盖完了章,薛亦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蹙着眉道:“我还要回万民庄。” 穆君毅缓缓坐下,风轻云淡地吩咐道:“明日起搬来东宫,万民庄交给妙春堂。” “不行!”薛亦晚想到了薛家那个烂摊子,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怎么?拿了银子不办事?”穆君毅手指轻点着椅子的扶手,淡然的样子宛若在问天气如何。 “殿下一时之间也不会毒发,让我先处理完薛家的事。” 薛亦晚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自己要的太医院的卷宗,她狐疑地望向了穆君毅,“殿下不会是将答应过我的事情也一道忘了?” 第91章 你不能胡来! 穆君毅微提高了声音,“任寒,将太医院的卷宗取来。” 薛亦晚偷偷瞥了眼稳坐在雕花椅上的穆君毅,疾步朝门口而去,“不必了,我自己去取,一会儿我会派人送药来。” 直到走到了门口都没听到穆君毅的声音,薛亦晚松了一口气,随后迈过了门槛。 拿了装着卷宗的木盒,薛亦晚带着如意便离开了东宫。 如意偷偷撇着薛亦晚的脸颊,“小姐?是不是太热了?” “什么?”薛亦晚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小姐的脸有点红呐。”如意眼底含笑。 薛亦晚轻咳了一声,“今日的太阳有些晒人。” “哦……”如意回头望了眼主殿,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太子殿下那里的太阳也不错奥。” “还贫嘴?”薛亦晚嗔怪地瞥了眼她。 今日虽然拿了一千两,可说到底自己还不是被穆君毅狠狠坑了一把。 想到那男人在自己耳边冷冷丢下的那句话,薛亦晚心有余悸地垂下了眼帘,这个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危险。 想到穆君毅,薛亦晚紧珉起了唇。 罢了,现在薛家才是当务之急。 回到万民庄,薛亦晚安置好剩下的事情,又拿出了银两安置万民庄的庄民,随后便搬回了薛府。 这一次清芜院可是难得地热闹了一回,阖府上下都知道薛亦晚现在是薛家数一数二的身份,薛家就指望着这位薛二小姐呢! 上下清扫自不在话下,陈氏还拨了两个管事来修建了清芜院。 薛亦晚也没有反驳,只是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清竹轩同样处置。”清竹轩也就是薛成志的院子了。 陈氏气得晚饭也没有用,这薛家还真是反了天了,这府里头现在就是围着那两个庶出的东西转! 薛安兰被禁足思过,没了指望还得看薛亦晚风光,薛安邦也是日日买醉和丫鬟厮混。 没多久,薛亦晚派人送了消息去大理寺。 薛正平拿到那纸笺后愣了大半晌,他本以为薛亦晚会用控制疫病的功绩去换薛家的前程,谁知道她竟然让薛家一力抗下! “简直就是胡来!”薛正平跌坐在稻草堆里,可除了这个办法还能怎么样? 按照薛亦晚的意思,必然是要推一人出来扛罪。 这个消息传到陈氏耳朵里又掀起了一阵风波。 薛安兰也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她跑到陈氏面前就喊道:“娘!什么为薛家顶罪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个贱人就是要推我们出去送死啊!” “谁允许你出来的?!”陈氏冷冷扫了眼薛安兰身后跟着的莺儿,“贱婢!金嬷嬷,将这挑唆主子胡闹的贱婢拖出去杖责二十!” 薛安兰一怔,直到看见莺儿真的被捂住嘴拖下去她才住了口。 可想到薛亦晚那个贱人薛安兰一阵狂怒,“娘!你难道真的怕了那个贱人?她分明就是借这机会打压我们!要是……要是她让女儿去顶罪呢?!” 突然,院门口悠悠传来薛亦晚的声音,“这里倒是热闹。” 陈氏脸色一变,“兰儿,回屋里去。” “不!我不走!”薛安兰恶狠狠地瞪着薛亦晚。 “我的好长姐不是自诩为了薛家可以不顾一切?怎么,这点小事就不敢了?” 薛亦晚慢悠悠地走到了薛安兰的身前,将她眸中的怒意和惧意尽收眼底。 前世她甚少见过这个模样的薛安兰,她永远是一副嫡女风范,温婉而贤良淑德,连脸上的笑都是落落大方善意十足。 “你别乱来!爹不会将我交出去的!”薛安兰瞪着一双因为怒意而泛红的眼睛,恐惧而愤恨让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都扭曲了。 “哦?是这样么?”薛亦晚轻飘飘的语气将陈氏都吓了一大跳。 “你在和我开玩笑?”陈氏努力想堆起一个嫡母该有的威仪笑意,可绷着的脸让这个笑古怪的不得了。 她额前猛地出了冷汗,她差点就要忘了,眼前的薛亦晚已经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蠢货了! “不行!你不能胡来!”陈氏将薛安兰护在了身后,眼底满是戒备。 “好一出爱女情深的戏码。” 薛亦晚眼底映着嗤笑,轻勾起了嘴角道:“的确,要是薛大小姐顶了这个罪名,事情很容易就结束了,然而要想薛家不受丝毫损伤,不将薛大小姐除族又怎么可能?” “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就想着除掉我,你就像替代我的嫡女之位!薛亦晚你这个疯子!”薛安兰歇斯底里的声音让陈氏一阵心疼。 望着陈氏小心翼翼护住薛安兰的样子,薛亦晚嘴角的讽意更甚。 薛安兰是嫡长女,在薛家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前世自己从未想过要去争过什么。 可她们对自己却是半点情意丝毫同情也没有过,利用便罢了,还要谋自己的性命毁自己的一生! “薛大小姐,你以为除族很难接受?即便薛家留了你,你还是要做这个下毒谋害百姓的凶手,这个罪名你应该不陌生吧?”薛亦晚冷冷地伸手勾起了她肩上的发丝。 察觉到她的颤抖,薛亦晚轻蔑一笑,“到时候薛大小姐只怕会觉得死罪都是奢侈的想法,若是上下打点,落得个流放三千里或是充军也不难。” 薛安兰猛地一颤,薛亦晚那只冰凉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脖子,激得她连后退的力气都没了,分明是阳春三月,但如同浑身浸入了冰窖! “我不要!我不要去!”薛安兰猛地抬手就要推开薛亦晚。 薛亦晚一把制住了她的手腕,轻描淡写般扬了扬眉,“长姐怕了?” 陈氏一把将薛安兰拉到了身后,沉声道:“薛亦晚你别太过分了!我绝不会允许你拿兰儿来顶罪!” “哦?当真是顶罪?”薛亦晚冷眸骤然一眯,将薛安兰眼底的惊惧和虚闪之态尽收眼底。 薛亦晚冷冷一笑,看来这消息倒是八九不离十,和薛安兰也拖不了干系。 “娘!让她滚!我不要看见她!”薛安兰眼泪鼻涕都吓得控制不住了,一脸的妆容都糊了,狼狈不堪,她瑟瑟发抖地瞪向薛亦晚。 陈氏刚要开口,薛亦晚已经转身了,“既然长姐不愿意,恐怕……” “薛亦晚!你以为真的无人能治得住你?!”陈氏气得差点一个倒仰,她在陈家以商贾之女自居而自行惭愧的时候也能受过这等委屈! 更何况这还是个原先被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庶女! “薛夫人还是晚些再动怒吧,明日巳时之前,我要答复。”说完薛亦晚慢悠悠地走出了长宁院。” 她心里早有了万全之策,但这一次怎能轻易放过薛安兰? 回到清芜院,薛亦晚瞧见一个很是眼生的婆子候在了院子里。 那婆子动作利落地行了礼,“老奴是冯大人派来的,冯大人问小姐那件事压到什么时候?” 薛亦晚垂眸思索起来,脚边不断有桃花瓣缓缓落下。 大理寺已经搜到了薛家医馆藏着的一大批白辛,冯远当即就压下了这件事,并第一时间通知了薛亦晚。 “明日我会派人给冯大人送消息。” 等到人走了,薛亦晚走到了桃树下,还没伸出手去碰就听到院门外头的喧闹声。 “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送了东西来!” 如意笑弯了眼,“小姐快来瞧瞧!” 来送东西的是林嬷嬷,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盆兰花。 薛亦晚一看就认出了,这正是穆君毅寝殿博古架上那盆兰花,几个时辰前自己还给他浇过水。 “林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薛亦晚倒没有半点收礼的感觉,还有点要被算计的戒备。 林嬷嬷浅笑道:“太子殿下吩咐老奴来送这盆子晚香铃兰。” 如意忙劝道:“听湘儿姐姐说过,这晚香铃兰可是南陵寥寥无几的好东西,这盆兰花可是在太子殿下殿内养了小半年了,小姐,快收下啊!” 薛亦晚望着林嬷嬷,“殿下还说了什么不曾?” “殿下让小姐好生照料这兰花。”林嬷嬷眼底都带着笑。 虽然殿下没有明说,可还不是送给薛二小姐了,在京都城这花可是再难找出第二盆了。 薛亦晚微蹙了蹙眉,穆君毅是在想着法儿地折腾自己? 还真是践行了他那句话,在自己一文不值之前他是要剥削到底了,连替他养盆费劲的花这种事都能甩到自己面前。 “有劳林嬷嬷走这一趟了,如意,将这花放到卧房外头的架子上,离窗子远一些,这花禁不得风。” 林嬷嬷见薛亦晚收下,更易更浓,上前一步道:“小姐,今日殿下心情很好,还多用了半碗饭,以后小姐得空定要常去东宫走走。” 薛亦晚笑意一凝,穆君毅心情好,自己可就遭罪了,多去东宫被他一个病患欺压,自己堂堂郎中也太过跌份了。 见薛亦晚低着头,林嬷嬷抿嘴一笑,“小姐,老奴告辞了。” 放好了兰花的如意忙出来送了林嬷嬷,倒是回来的时候还瞧见自家小姐撇着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如意试探地唤了一声。 薛亦晚回过神,看了眼桃花,也没了赏玩的心情,脚步一转进了屋,“先瞧瞧那兰儿如何吧。” 这晚香铃兰可是盆要供起来伺候的祖宗。 侍弄了一会儿这盆子兰花,薛亦晚目光蓦地被底下的花盆勾住了。 兰为王者香,芬馥清风里,从来岩穴姿,不竞繁华美。 几行小篆飘逸不羁,同幽兰之姿相互映衬,然而最打眼的是那署名。 齐问之。 竟是出自齐家家主之手! 薛亦晚摸了摸这花盆,果然不是一般的奢华之物,这陶都不是南陵所有。 齐家虽不是南陵的世家,但由于奇珍异宝和医药之道是在西岳都出了名的,地位不亚于南陵的五大世家,在南陵都能时不时听到消息。 如意在一旁看自家小姐盯着这盆兰花,捂嘴一笑。 她就说嘛,太子殿下再不出手那可就什么都不一定了。 小姐长得绝色性子又好,医术又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人别说打灯笼了,打着琉璃灯也再难找到了好不好?! “小姐,这些册子都理好了,现在要过目么?” 薛亦晚抚了抚尚未盛开的兰花花骨朵,转身望向了桌上那堆太医院的卷宗,目光也凛冽起来,“去沏一壶莲子苦荞茶来。” 如意心里一凛,一般只有小姐要极认真地做事时才会喝那苦到难以下咽的茶。 第92章 别怪我下手无情 如意的茶刚沏好,一个婆子偷偷猫着腰到了耳房门口。 “如意姑娘!” 一抬头,如意眼眸微眯,她放下了手里的茶壶,起身到了门口。 “嬷嬷可是有了消息?”如意笑眯眯地望着那婆子。 “可不是?今儿莺儿姑娘因着大小姐被打了二十板子,现如今人还躺在那里吊着一口气呢,谁知道大小姐居然吩咐不用请大夫……” 那婆子说到这里如意也明白了大半,这莺儿是看清了以后是不能依靠她那位大小姐的。 “嬷嬷可确定她想明白了?”如意可不希望自己给自家小姐找麻烦,最好这莺儿是个识相的。 “那自然了,莺儿姑娘还说了,为表诚心让老奴来带一句话……” 那婆子走近了一步,在如意的耳边道:“大小姐和柳家大小姐走得近,还合计过要害二小姐,只是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柳家大小姐突然就不和大小姐来往了。” 如意望着那婆子殷勤的脸,从袖子里拿出一小锭银子塞进了她手里。 望着她感恩戴德地躬身谢了,如意悠悠道:“这算个什么?我们这些为二小姐做事的可是赏赐不断的,嬷嬷可要清醒些。” 那婆子忙正色道:“如意姑娘是知道的,夫人害得我儿子差点成了残废,这仇我怎么会忘记?” 如意点点头,“你先回去吧,我会转告小姐的。” 很快薛亦晚也得知了此事,她倒是没想到莺儿这么快就吐了个线索出来,柳如烟已经舍弃薛安兰了? 看来柳如烟是想着薛家有了大难想要明哲保身,能这么快撇清关系,看来这件事她也逃不脱干系。 “小姐,这个莺儿怎么办?听说受了二十板子还不给请大夫,这大小姐对贴身侍婢倒也真是狠得下心。”如意啧啧称奇。 薛亦晚不以为意地抬起了眸,薛安兰是什么样的人她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只是这个莺儿还是得留着。 她开口道:“取一些药暗中送去,小心些别让人察觉了。” 如意点点头,“对,先从莺儿开始,我们这里全是她们安插的眼线,清理起来可费了不少功夫,可不能让她们天天安枕无忧地想着谋害小姐。” “行了,快去吧。”薛亦晚轻笑着戳了戳如意的额头,打断了她的义愤填膺。 第二日一大早,陈氏得了薛正平托人送来的消息,当即气得差点厥过去。 原来薛正平只传了寥寥几个字,“一切以薛亦晚的意思办。”可这话却是将陈氏多年的威仪和自诩尊贵踏在了地上任人宰割。 “夫人!大少爷和大小姐来了!”金嬷嬷拦也拦不住,只得任由薛安兰和薛安邦冲进了院子。 “娘!你真要把女儿的一辈子让那个贱人去毁掉?”薛安兰连仪容也顾不得了,披头散发的。 薛安邦身上还有着酒气,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敢动我们薛家的人,我杀了她!” “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你们就该动动脑子!现在把柄落在她手里,还能怎么办?!”陈氏气得几乎顺不过气来。 “娘,女儿不想死啊!”薛安兰惊骇地拉住了陈氏的衣袖。 薛安邦望着他们嫡系一支被一个庶女控制地死死的,转身就要走,“我去找那个贱人!” 陈氏厉声道:“拦住他!” 几个婆子和家丁纷纷上前拉住了薛安邦。 一时之间哭哭啼啼的薛安兰和冲着下人撒气的薛安邦让陈氏愈加心乱如麻。 金嬷嬷上前扶住了陈氏,“夫人,不如还是去二小姐那里走一趟,她如今势单力薄,若是真想和夫人为敌只怕这件事也不会拖到今天啊。” 陈氏渐渐平复下来,是啊,要是薛亦晚当真想这么做何必要等到今天? 她急声道:“走,去清芜院!” 清芜院内,如意伺候着薛亦晚用完了早饭。 看见小姐又要去看那些册子,如意忙劝道:“小姐还是去院子里走走吧,仔细眼睛疼。” 薛亦晚抬眸一笑,“就瞧一会儿。” 这时候院门乒乓作响起来。 如意皱了皱眉,“谁这么手贱?!” 一个婆子匆忙赶来,“小姐,夫人来了。” 陈氏走得急,这婆子刚报完信薛亦晚就看到陈氏一行人穿过院子往里头来了。 “在外面候着,我要和你们小姐说话。”陈氏挥了挥手,随后望向了薛亦晚。 薛亦晚也算准了陈氏今日是要来和自己摊牌的,她不动声色地转身往屋里去了,“既如此,请吧。” 如意扁了扁嘴,站在了回廊候着,她现在可真是恨透了薛家这群蛇蝎! 进了屋子,陈氏反手关上了门,“你究竟想怎么样,既然都闹到这个田地了,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薛亦晚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自饮起来,瞥了眼再也绷不住脸的陈氏,她倒真是恍如隔世了。 前世自己可是将这个主母当成真心疼爱自己的人呢,还真是讽刺,薛亦晚放下了杯盏。 “薛夫人是要来告诉我你的选择?” “你休想,兰儿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这么做。”陈氏死死地盯着薛亦晚,可不管她怎么看都不能从薛亦晚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破绽。 “薛夫人忘性大,我以为我昨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薛亦晚微微挑眉。 “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真是要兰儿的命你会这么拖泥带水?况且,你还要靠着薛家立足。” 陈氏小心翼翼地应对着滴水不漏的薛亦晚,她简直想不通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这么一副态度面对一个黄毛丫头! “这就不劳薛夫人担心了,毕竟这薛家在我眼里也不过尔尔,至于除族一事,薛家但凡有一点这意思,我绝不会阻拦。” 薛亦晚就是要一点一点地打破陈氏所有的自命清高和自以为是的资格。 陈氏手一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薛夫人,既然没有别的可说,那这件事就这么办便是了。” 薛亦晚浅浅一笑,说不出的淡然,“薛家这件事在大理寺可拖不了多久,冯大人还等着我的回信,要是不推出长姐,恐怕整个薛家都要陪葬呢。” “不行!”陈氏整个人都乱了,她上前就要拉住薛亦晚。 薛亦晚身子一侧,冷下了脸,“夫人这是何意?” 陈氏手一僵,再也顾不得脸面,攥着拳道:“只要你能放过兰儿,我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 薛亦晚抬眸望了她一眼,讽笑道:“薛夫人爱女之心倒是叫人动容。” 望着陈氏没辙的模样,薛亦晚淡淡道:“除了嫡女,薛家还能推出去的……莫非薛夫人愿意让大少爷去?” “不!你不能这么做!不能……”陈氏被折腾地额头的汗直出,要是她的邦儿出了事,一切都完了啊! 薛亦晚轻蔑一笑,陈氏心里自然是指望着薛安兰高嫁后再带着薛安邦平步青云,前世薛安兰踩着自己做了皇后,想必薛家是鸡犬升天吧? 可惜现在还不到收拾这些人的时候,她要做的是彻查薛家,如果动作太大难免会引起她那个父亲的怀疑。 而要想在薛家施展开手脚,最先要除掉的就是薛家管家薛恒。 此人和陈氏之间可也有猫腻,若不是先丢出薛安兰,恐怕陈氏会保下薛恒的。 薛亦晚望着早就被逼得六神无主的陈氏,缓缓开口道:“既如此,那就薛恒如何?” 陈氏一窒,薛恒!愣了半晌陈氏似乎也隐约回过味了,这小贱种莫非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她的目的本就是薛恒?陈氏只觉得一阵气血不畅。 薛恒在薛家早已经是深入地盘根错节了,而薛恒也替自己办了许多事,这里头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牵扯…… “莫非一个区区的管家比薛家嫡长女还让薛夫人舍不得?倒是叫我意外的很。”薛亦晚的语气简直让陈氏的脸涨得通红。 可不管怎么说,和推出嫡子嫡女相比,牺牲一个管家实在是合算了,可这个小贱人真的有办法拿一个管家的命来换薛家周全? 陈氏沉下气道:“如果你根本办不到呢?” “薛夫人,我暂时还不想看到薛家倒台。”薛亦晚说完便走到了门前,推开门道:“恕不远送。” 陈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今这薛亦晚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她哼了一声,“最好如此,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陈氏走后,薛亦晚便派人往大理寺送了消息。 很快,薛恒便被陈氏押去了大理寺。 薛恒本也不是个甘心做替死鬼的,可无奈自己的众多把柄都在陈氏手里,他压根没想到陈氏这么快就把自己交了出去。 因为薛亦晚的意思,冯远断案时便做了手脚将所有罪责推在了薛恒的身上,薛恒也没有办法只得低头认罪。 这么一来薛家只落得个治下不严的罪过,薛正平很快也被放了出来。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毫无遗漏地由柳如烟传到了紫苏的耳朵里。 紫苏本是坐等薛家倒台,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大理寺的判决都翻了个底朝天! 柳如烟也是一脸不高兴,“本想着除掉那个薛家也就罢了,没想到居然被薛家躲过一劫,居然推个家奴出来就顶了罪。” 紫苏更是眉头紧蹙,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所有计划都遇到了事与愿违的结果,究竟是天意如此还是说这个薛亦晚频频与自己作对? 她冷声道:“大理寺的案子怎能如此草率?” 柳如烟摇着团扇无奈道:“大理寺那里是不可能翻盘了,冯远那只老狐狸做事情滴水不漏的,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抓到过把柄。” 片刻后,紫苏微抬起了透着阴狠的眸子,“平息万民庄一事是她的本事,下一步可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第93章 可以留在我身边 “小姐。”如意又为薛亦晚续了一杯茶。 薛亦晚合起眼前的册子,手边的娟纸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和分量。 如意看不懂这些东西,想着薛亦晚已经在这些册子上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了,忙开口劝道:“小姐去成志少爷那里走走吧。” 薛亦晚点点头,轻笑道:“去厨房取些点心一道带去。” 如意如释重负,要想在小姐认真的时候劝她休息,那可是件大难事。 一路上如意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将万民庄送来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说了个遍。 薛亦晚浅笑连连,“都好了大半,的确是件大喜事。” “可不是?要不是小姐出手指不准这瘟疫就控制不住了,那些城南的富商有钱还不是要被强行送去万民庄?不过那也是他们的造化,要不然哪里能碰到小姐?” 薛亦晚笑了笑后微微蹙眉道:“孙掌柜没有派人来说其他?我记得药库里有几味药似乎是要见底了。” 如意摇了摇头,“还没有。” 薛亦晚抿了抿唇,在这场瘟疫之前她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城南也被拖下了水,这药就不够了,现在薛家医馆的药库都被封了,倒是不好明着动用。 “小姐!你看!” 如意指着前头几个婆子惊叫起来。 薛亦晚也抬起了眸,她一怔,那几个婆子压着一个妇人就要往角门的方向走,那妇人还在哀求着。 “是初七娘……”薛亦晚忙提高了声音,“放开她!” 如意在万民庄也照顾过初七娘,她疾步冲了上去扶住了初七娘,“这是怎么回事?” 初七娘看到薛亦晚和如意这才破涕为笑,连忙抹着眼泪要跪下给薛亦晚行礼。 薛亦晚上前扶了她一把,“不必多礼。” 说完薛亦晚转头望向了那几个讪讪地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婆子见状也懵了,连忙行礼讨饶。 谁不知道如今府里头二小姐一时之间风头无二,要是惹急了恐怕再翻起旧账来,她们这些个捞过清芜院好处的人岂不是都没个好下场? “小姐冤枉啊!这妇人往里头冲,老奴这是怕她冲撞了主子们,前头又是二少爷的屋子,要是伤了二少爷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担负不起的。” 这婆子口口声声往二少爷薛成志身上套,也是想着薛亦晚能看再这一点上放过她们。 薛亦晚望着吓得不轻的初七娘也没闲情和这几个婆子说话,她微微颔首,“既如此你们都先退下吧,这妇人是来寻我的。” 那几个婆子忙点头应了。 等到人走了,薛亦晚望着初七娘微微蹙眉道:“初七娘,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初七的事?” 从万民庄到这里可不近,还冒着闯进府邸被赶走的危险,看来不是小事。 如意也急得不行,“初七娘,到底怎么了?有我们小姐在呢,不会有事的。” 薛亦晚望着她默默垂泪的模样,低声道:“如意,扶她去那边的亭子坐着。” 如意点点头,扶着她往亭子去了。 等到了亭子内初七娘却不肯坐下来,最后如意也拉不住她跪下了。 薛亦晚要扶她,她摇了摇头,哽咽道:“多谢薛小姐救命之恩。” “起来吧,这些事也是为了我自己。”薛亦晚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这本就是前世她自己的一个遗憾,又牵扯到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贱妇还有一事要求薛神医……”初七娘偷偷抬眼看了眼薛亦晚,随后眼神中愈加坚定了。 “何事?”薛亦晚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关乎于银两和米粮万民庄内应该无人会分不到,薛亦晚想不出她究竟要求什么。 “初七是个好孩子……”初七娘掩面而泣,“可他不是我的孩子。” 如意也是一愣,“啊?初七不是?” 薛亦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初七娘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一年前的正月初七那一日我在河边捡到了昏迷不醒的初七,他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本以为他那么虚弱是活不下去了,没想到他就那样熬了下来。” 哽咽了两声,初七娘继续说道:“我是见不得光的逃奴,初七如果继续跟着我就只能一辈子做个一样见不得光的乞丐,他不是做乞丐的命啊!” 如意也揪住了自己的衣袖,“那你要……” “我会回边境的小县城过一辈子,可初七,他不应该这么过一辈子,我知道他有本事,他是为了报答我的相救之恩才拿我当亲娘对待……”说完初七娘已经泣不成声了。 薛亦晚伸手扶她起来坐在了凉亭内的石凳上,如意也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了初七娘。 初七娘畏畏缩缩地继续说道:“我知道小姐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初七从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可我看得出来他很相信小姐,我知道这个请求太过唐突了,可……” 初七娘又要跪下却被薛亦晚按住了肩,“你要将初七留在这里?” 初七娘含泪点了点头,“他本就该是可以好好学本事的,在我身边都耽误了。” 如意也红了眼眶,“小姐,留下初七吧,他看着闷声不说话,可上回还不是为了小姐要和晋王动手?” 薛亦晚哪里不知道初七的品行,只是这件事不是她们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薛亦晚安抚地拍了拍初七娘的肩,“你放心,如果初七愿意,他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尽力护他周全。” 如意笑了起来,“初七娘你听见没?我们小姐答应的事那可就是真真的了,到时候初七可以和成志少爷一道,文武都不耽误才好。” 初七娘感激地都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儿地躬身答谢。 等到让如意送走初七娘后薛亦晚倒是有些怔忪,原来这孩子只是被人收养了一年。 初见他时那种警戒的眼神还在薛亦晚脑海里浮现,这孩子的心思很重,以往许是经历了什么吧? 可初七的行为举止却是让薛亦晚也喜爱的,沉默寡言却有情有义知恩图报,他年纪还小就有那样不凡的身手了,琢磨一番必将是有作为的。 “二姐!” 等着如意的薛亦晚一回头就看到了薛成志,她面容立刻浮起了会心的笑意,“成志。” “方才就听人说二姐要来,谁知道怎么等都等不到,没想到二姐躲在这儿了。”先前被薛安邦打得伤早已经好了大半,薛成志都活蹦乱跳起来了。 薛亦晚刚要唤他过来坐,却蓦地眼眸一凝,“手腕上怎么了?” 薛成志一愣,心里暗道糟糕,果然低头就看到一大片淤青露了一点出来,他笑道:“练剑的时候撞到柱子了,看着青了,其实一点都不疼!” “我看那剑给了你倒是越发祸害了,今儿碰着了手明儿该绊着腿了。”薛亦晚将点心从食盒里摆了出来。 薛成志马上将话题引到了点心上,他可不希望二姐发现自己被薛安邦那个渣子狠揍的事情。 薛亦晚想了想,开口道:“方才初七娘来过了,我已经答应了如果初七答应可以留在薛家。” “那个臭小子还真是命好。”薛成志摸了摸鼻子,“虽然他是个闷葫芦,不过嘛还是挺能打的。” 薛亦晚失笑,“你这是找到伴儿了?” “才没有嘞,他那打法就是乱来,没有章法,哪里像个练家子啊。”薛成志扁了扁嘴,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打不过初七那个电线杆子。 薛亦晚将点心推到了他面前,缓缓说道:“在战场上,很多能活下来的都不是跟着武师习过功夫的世家子弟,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捏着一块刚要放进口中的马蹄糕,薛成志歪了歪头,“是因为那些习武的人太过愚笨?” 薛亦晚摇了摇头,“在战场上没有招式和套路,唯有活下去这三字。” 她现在倒是没有真的想把成志丢去战场历练,只是这些道理要让他明白,有些东西纸上得来终觉浅,就算是习武也是一样的道理,否则就是纸上谈兵。 慢慢抿着入口即化的糕点,薛成志低下了头,良久后道:“二姐,我明白了,我不应该看轻那些寻常百姓。” 薛亦晚轻轻一笑,“要想做个好将军,要学的还多着呢。” “二姐,我能行么?”薛成志亮眸如星。 薛亦晚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二姐以后还要靠成志保护呢,怎么会不行?” 薛成志站起身极正色地行了个军礼,“是!成志遵命!” “好了,未来的大将军,快坐下吃点心吧。”薛亦晚笑着拉他坐下。 薛亦晚刚替他夹了一块糯米糍就瞧见一个前院的管事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她是认得的,这是薛恒的得力手下了。 “成志,二姐还有事要先走了,晚饭的时候会来查你今天的功课。” 薛成志一脸苦涩,嘴里的糯米糍也越来越苦了,那字帖他瞧见就很是头疼啊…… 薛亦晚走出了凉亭,那管事忙上前行了礼,“小人李威,见过二小姐。” 薛亦晚略扫了他一眼,前世这人被薛恒压得死死的,一直出不了头。 “李管事不必多礼了,既然来寻我,想必你也清楚薛管家是回不来的。” 李威虽然已经知道,可在镇定自若的二小姐面前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抖,以前是谁说二小姐愚笨好糊弄的?都瞎了狗眼啊! 他恭敬地躬身拱手问道:“二小姐,小人都明白,只是……小人不明白二小姐为什么让小人去接手前院的事宜?” 薛亦晚继续缓缓往前走,开口道:“这位置空了出来,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其他的任何人,现在李管事要关心的不是为什么是你,而是你可以呆在这个位置多久。” 李威全身一震,“小人愿意听二小姐差遣!” “你很聪明,但要过夫人那里的明路,知道该怎么做么?” 薛亦晚瞥了眼有些犹豫的李威,淡淡说道:“去长宁院,就说二小姐花了五万两买你的忠心。” 第94章 这到底是什么病? 李威一愣,忙跪下道:“二小姐,小人绝不会背叛!” “李管事,这个薛府在未来的一阵子里还是归薛夫人掌管的,我这个庶出小姐只能暗中帮你,这明路……还得靠你自己去拼争了。” 薛亦晚扫了眼四周,继续道:“前院的纷杂关系你都了若指掌,夫人的眼线你最好可以一一查出来,最重要的是明面上我不会帮你分毫。” 李威心里陡然一沉,这才完全品味出了这位二小姐缜密的心思。 暗中帮自己是一方面,可要是自己办砸了事,她也不会明面上救自己,给自己的只是一个爬上去的机会,其他的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不过这也好过被薛恒压榨的那些日子了,李威恭敬地磕了头,“是!小人明白!” 薛亦晚点点头,“起来吧,等到夫人那里开了口,你接手薛恒的事并不会太难,只是,记住了我的吩咐,薛恒留下的东西盯紧了,尤其是账簿之类,统统抄录一份送来。” 李威躬身应了。 等到人走了,薛亦晚走了小道儿就回了清芜院。 如意这时候也回来了,她不仅仅是将初七娘送回去,还在万民庄走了一圈详细问了孙康成万民庄的近况。 “小姐,现在患病的庄民都好了大半了,那些庄民就等着给小姐磕头了!”如意笑眯眯的。 “这也是我的福德罢了,对了,瞧见初七没有?”薛亦晚抬眸。 “见着了,初七娘也说了这件事,初七说明日会给个答复。”如意叹了一声,“小姐,我总觉得初七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 薛亦晚垂眸不语,尤其是初七那双眼睛,的确没有半分孩童的稚嫩,冷冽和戒备浓烈。 也许在被救之前经历的太过凝重了…… 没多久,薛正平便派李威来送了一只木匣,薛亦晚吩咐李威尽快掌握住前院,随后便收了木匣回屋。 木匣内自然是那一份不完整的药方,薛亦晚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个方子和先前自己的父亲百般讨要的那个方子有所相似之处,可却比那个更加猛烈些。 如果真应了自己先前的猜测,自己的父亲这些个来路不明的方子都是要给皇帝用的话,那实在是让人不敢置信。 薛亦晚缓缓坐下开始思索起前世,那时候她一门心思想得都是帮穆余清得到圣心,薛家兴起她只感到高兴,对于父亲的请求皆是有求必应,现在回想这里面的漏洞其实很多。 不一会儿,如意进了屋,“小姐,莺儿派人来送了消息,今天咱们这位大小姐又厚着脸皮去给柳大小姐递了拜帖。” 薛亦晚抬眸,轻笑道:“现如今薛家暂时是没了危机,也不知道这柳大小姐怎么想。” “小姐,柳家既是五大世家之一,又是皇亲国戚,为什么要理会大小姐这种没脑子的蠢货?”如意一边剥着橘子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薛亦晚轻轻摇了摇头,“有利可图时身份门第也就成了次要。” 如意将剥好的橘子放在了小碟中推到了薛亦晚的面前,“小姐,薛家的事也差不多过去了,为何小姐的封赏还不下来?” 这事情薛亦晚就没法揣测了,圣心难测。 “罢了,只要不追究我擅做主张的罪责也就够了。”要是拿这些做文章还是够自己喝一壶的。 “小姐,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万民庄?还挺想去瞧瞧的。”如意抿嘴一笑。 “明日吧,还能将初七接来。”薛亦晚拿了一小瓣橘子,咬了一口便蹙起了眉,“太酸了,这框橘子还是送去给成志吧,他倒是爱吃酸食。” 如意笑了笑,“小姐不爱吃酸不爱吃甜,倒是爱吃苦的,等到入夏那荷塘里的莲子说不准还不够用呢。” 薛亦晚也跟着笑了,“还贫嘴,快去送吧。” 这时候的柳家府邸门口,柳如烟刚要出门就瞧见一个门子急匆匆赶来了。 柳如烟不悦地蹙了蹙眉,“这又是怎么了?” 那门子行了礼,“大小姐,这是薛家大小姐送来的拜帖,这都第六封了。” “派人去薛家就说本小姐身子不适见不了客,本小姐忙得很,哪有空见她。” 柳如烟瞧也不瞧那门子,继续往门口走了,她现在对薛家是烦得很,对薛安兰更是不待见了。 坐上马车后她吩咐道:“去晋王府。” 马车很快就到了晋王府,柳如烟一下车居然就看见了一身宫装的紫苏。 “紫苏!”柳如烟唤住了刚要上车的紫苏,快步走了过去。 紫苏倒是不意外,晋王和柳如烟是表兄妹的关系,在晋王府的门口碰见柳如烟倒是合情合理。 紫苏盈盈一拜,“紫苏见过柳大小姐。” “和我还多礼?”柳如烟可不敢把她当成一般的宫女看待,亲自扶起了她后柳如烟笑道:“你怎的往晋王府来了?” “婉贵人让我来送贺礼。”紫苏轻笑。 “婉贵人她倒是想得周到。”柳如烟对这些人情往来自然是不感兴趣,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婉贵人已经不打算除掉薛家了?” 紫苏瞥了眼面露急色的柳如烟,“柳大小姐不必担心,小主答应的事就不会食言。” 这事情能不能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手段,况且,自己怎么会放过这个薛亦晚? 柳如烟望着她清浅的笑意略放下了心,“如此就好,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柳家的,尽管开口。” 紫苏眼眸微微流转,“倒还真有件麻烦事让紫苏很是为难。” 柳如烟蹙起了眉,“何事?能帮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既如此……”紫苏扫了眼街道,“这里倒不是说话的地方,柳大小姐赏脸的话不妨就去茶楼喝杯茶吧。” “也行,我本来也只是要拜访晋王而已,晚些再来也是一样的。” 过了没多久,茶楼的包间内,柳如烟就紧紧捂住了嘴,“紫苏你说的当真?!” 紫苏倒是毫无反应地捧起了茶盏抿了一口,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缓缓道:“柳大小姐应当知道,婉贵人之父是户部侍郎曾进,这消息比皇上得到的还要早一些。” “太后怎么会突然间病重?”柳如烟心里极不乐意,这时候要是太后薨逝,那举国挂丧的话她定亲的事也要耽搁了,她可都十六了! 望着紫苏有些不耐的样子,柳如烟忙收起了惊愕,这紫苏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一定是要让自己做什么。 “太后的事,我们可以做什么?” 紫苏瞥了眼柳如烟,这才开口道:“我要薛亦晚去治太后的病。” “什么?让她去?万一她治好了这不是又添一功?这可是得不偿失的事啊!”柳如烟满心不愿意。 紫苏神色一变,“你不信我?” “可上回万民庄的事不就出了意外?”柳如烟珉起了唇,这事情还没平息呢要是又让薛亦晚立了一功,谁能拦得住她的名声? “我说过上回的事是我疏忽了,这一次绝不会有问题,甚至,她治不治的好都是死局!”紫苏轻轻勾起唇,可却笑得柳如烟背脊一凉。 “我还要再想一想。”柳如烟说着就要起身,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紫苏身边实在是让她害怕的厉害。 “柳大小姐,我已经决定了,需要你柳家做的不过是推个人向皇上谏言罢了,若是柳家不愿意,恐怕上回柳大小姐提过的那件事就只能作罢了。” 紫苏的态度更是毫不拖沓,直接起身越过了柳如烟。 “你等等!”柳如烟听到那件事心里一急,“这事我答应!” 紫苏背对着她,轻笑道:“柳大小姐,好歹我们是值得继续合作的,还是互惠互利为好。” 柳如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说得对……”她刚才可是没有怀疑紫苏会直接离开。 虽然不知道这个紫苏到底是什么来路,可她看得出紫苏根本就不把柳家放在眼里的。 宫城之中的养心殿,咣铛一声将一个战战兢兢的宫女吓得跪倒在了殿门口,她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跪伏下来。 “皇上饶命啊!微臣没有造谣!微臣冤……” 利剑出鞘的声音落下,随后殿内一片死寂。 “拖出去。”冰凉的声音里满是不可忤逆的威严。 “是!” 几个侍卫疾步拖着一具尸体出了养心殿。 一个宫女偷偷抬起了眼睛,却吓得瘫倒在地上。 她看到,一个太医模样的男人正被侍卫拖着出了养心殿,头已经歪斜在了一旁,只有脖子处还连着些皮…… “啊……”她开口一声惊呼,立刻被一旁的秦升捂住了嘴。 “不要命了?”秦升黑着脸瞥了眼她,“哪里伺候的?” “奴婢是……是……”她顺了好一会儿气才说道:“奴婢是奉了婉贵人的命还给皇上送点心的。” 秦升扫了她一眼,既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就只能怪自己蠢,活在宫里还学不会怎么过日子。 “去耳房候着吧。”秦升看了眼一旁的小太监,以目示意。 那个小太监瞬间明白,这个宫女是留不得了。 此时的养心殿内殿中,昭文帝换下了被血染红的龙袍,又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 等到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整个大殿已经被清洗干净了,点起的龙涎香遮盖了血腥味。 “秦升。” 秦升听见皇帝传唤立刻疾步而入,“皇上,奴才在。” 昭文帝脸色很不好看,“你说,朕该不该将薛正平派去历山?” 秦升平时拿了薛正平不少的好处,于是恭敬地躬身回道:“回禀皇上,薛太医还要每日来为皇上把脉,若是这时候走开,恐怕那补药又要耽搁了。” 昭文帝沉默了片刻,“这次的事恐怕难善了……” 秦升心里也咯噔了一声,他只知道太后染上了怪病,可每个回来的复命的太医都无一例外地死在了养心殿。 甚至今天皇上还亲自动手了!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第95章 圣旨是收不回的 太后染了恶疾的事很快就传开了,昭文帝宣旨罢朝三日为太后斋戒祈福。 明仁殿内,婉贵人闷闷不乐地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罗裙,低声道:“我倒是不知道皇上对太后这般上心。” 的确,李太后并不是昭文帝的生母,昭文帝登基以来李太后几乎就搬去了历山别宫,鲜少回京都。 “诶?怀靖公主不是还在历山别宫伺候着么?”婉贵人望向了一旁打探消息回来复命的宫女。 “小主不知道,怀靖公主前阵子去了西岳,还没回历山。” “去西岳了?”婉贵人对这同样没什么存在感的怀靖公主也不熟悉,她随意点点头,“行了,退下吧。” 倒是一旁坐着的紫苏眼眸一抬,“怀靖公主何时去的西岳?” 那宫女刚要退下又被唤住,看了眼婉贵人。 婉贵人摆摆手,“知道什么就说。” 那宫女忙道:“怀靖公主大约是赏春宴后去的西岳。” 紫苏想了想,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等到人走了,婉贵人不解道:“怀靖公主怎么了?” 紫苏轻笑着起身为婉贵人抹了一点胭脂,指尖轻轻划过脸颊,婉贵人那张脸立刻就楚楚动人起来,不甚浓艳却透着丝妩媚。 “不过是觉得她走得有些巧罢了。”赏春宴过后,大概也就是自己派去的人混进历山别宫的时候,紫苏眉头微微蹙起。 “怀靖公主没什么的,你瞧瞧东宫太子就能猜到她的日子了。” 婉贵人笑着继续说道:“怀靖公主和太子的生母都是先皇后,只不过这先皇后生前就不得宠,死了更是连累一双儿女都过得凄惨。” 紫苏神态自若地放下了胭脂盒,“怀靖公主和太子关系如何?” “听说怀靖公主自小就跟着太后,太子自身难保哪能顾得上她?” 说着,婉贵人理了理鬓发,满意地望着铜镜里娇艳的容貌,“今日怎的对怀靖公主感兴趣了?等我回来就找几个宫里的老人儿来好好说给你听。” 紫苏眼眸微垂,“不必了,我想问的时候自己去问便是了。” “也是,这宫里你也熟了,一会儿和我去养心殿走走?”婉贵人回眸。 “我还有事。”紫苏摇了摇头。 婉贵人点点头,“那我这就先去了。” 等到婉贵人走后紫苏回到了自己的偏殿,关上了门窗后她沉声道:“出来吧。” 房梁上久等的黑衣人立刻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大小姐,历山传了消息来,一切都按照大小姐的吩咐提前了。” 紫苏点点头,“很好,皇帝这里有什么动静?” “从历山回来的太医都被处理干净了。” “这也难怪,这种事要是传出去这皇室颜面可就荡然无存了,历山外头怎么样了?”紫苏美眸流转,眼中的锐利却更加清晰。 那黑衣人道:“暂时还没有动静,只是守卫的人数增加了数倍,看情况可能还调了兵马过去,要过几日才能确定。” 紫苏缓缓走到圈椅前坐下,“历山的人手暂时都按兵不动,别暴露了身份,太后的病情要控制着。” “是!” 而这时候,婉贵人也到了养心殿,只是还没拐过回廊就听到里头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她一窒,看来皇上的心情差得很。 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匆匆而入,婉贵人脚步一顿,细想才回想起来这人是柳家一位在朝廷混的还不错的门客。 “小主,要不要先回去?” 婉贵人不耐地瞥了眼战战兢兢的宫女,“我就在这里等着。” 等到人走了,婉贵人上前去正好碰着了送人出去后往回走的秦升。 秦升瞧见婉贵人,浮起了笑意,“小主来了。” 婉贵人笑着走上前,“秦公公倒是越来越忙了,怎的送客这种事还要亲自动手?” “小主说笑了,都是奴才该做的事。” 秦升说完就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婉贵人就被引了进去,昭文帝放下了手头的折子,招了招手。 婉贵人含笑走上前替昭文帝捏了捏肩,担忧道:“皇上,太后那里横竖还有太医照顾着,皇上可千万不能病倒了,臣妾很担心。” 昭文帝阖着眼睛,片刻后道:“你说,该让谁去历山?” 婉贵人的手一僵,讪笑道:“臣妾不懂医术,也说不准。” 昭文帝点点头,“方才有人举荐了薛家的丫头。” 婉贵人的动作彻底停住了,“薛亦晚?!”惊呼后她才顿觉自己失态了,忙恢复了神色。 昭文帝抬了抬眼皮,“就是治好先前瘟疫的薛家丫头,朕还没想好赏她什么。” 婉贵人想到那些个回历山就不得好死的太医,心跳都快了起来,还真是冤家路窄,这回被自己碰上了,薛亦晚这个贱人可就别想着全身而退了。 “皇上,臣妾是认得亦晚的,她的医术很是高明,说不准太医都不如她呢,要是治好了太后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一道封赏岂不是彰显皇上英明?” 婉贵人恢复了手上捏肩的动作,然而脸上却因为推了一把薛亦晚进坑而浮现出快意。 昭文帝听着也没有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等到婉贵人走后,他倚着龙椅思索了良久。 薛正平不能去,他的秘药还要靠他操持,其他人的话根本没有什么用,去也是白白送死,倒不如真的考虑这个薛亦晚。 要是她治不好太后,就以此为借口直接除去便好,倒还省了非要封赏的麻烦,也堵了悠悠众口。 他是知道的,现在民间不知道因为谁在把控,薛亦晚的呼声可不小。 这么一想,派薛亦晚去倒也是万全之策。 想着,昭文帝睁开了眼睛,开口道:“秦升,去薛家宣朕的旨意……” 这一道圣旨让好不容易平静些的薛家又炸开了锅。 最不耐的就是薛安兰,这次可是一道圣旨要那贱人去治太后,这都越过太医了!要是被这贱人治好了,她岂不是越发得意了? 想到这里薛安兰真是恨不得给薛亦晚下药让她起不来身才好。 而得了消息的陈氏却是惴惴不安,她已经从薛正平那里知道太医院死了好几个去过历山的太医了。 她自然是不关心薛亦晚的生死,只是她听说那些太医的家人没几天就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京都了,谁知道到底是生是死呢? “老爷,当真只能这么做?要是连累我们薛家,这……” 薛正平也烦闷得很,他左右踱着步,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觉得头晕了才停下,“这可是圣旨!要是抗旨……我们薛家不用等太后出事就先完了。” “可那个贱种她行么?再说要是她朕治好了太后,我们薛家还拿什么来制住她?”陈氏闷闷地坐在了椅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妥心里烦躁的很。 薛正平更是心急他那个药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 陈氏见他要走,皱眉道:“老爷!你倒是想想法子啊。” “难道要我把薛家赌在她身上?”薛正平甩袖就往清芜院而去了。 清芜院内这时候也是慌乱一片,薛成志也赶来了。 如意闷声坐在门槛上,半晌说不出话。 薛成志一看这样子也急了,“我二姐呢?” 如意指了指屋子,“在里头呢。” 薛成志疾步而入,本以为自己的二姐该事慌了,没想到居然是看到她在练字! “二姐!外头都乱成一片了,都在说你要去历山的事。” 薛亦晚心平气和地写下最后一笔,一个完美的竖勾跃然纸上,她抬眸道:“圣旨在你后头。” 薛成志回头就看到了明黄的圣旨正摆在供桌上,他也不想去看了,反正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事,“二姐,你当真要去?” 薛亦晚放下了毛笔,“不去能怎么办?这是圣旨,若是皇上的口谕兴许还有改变的可能,圣旨是收不回的。” 薛成志紧紧咬着唇,“可……二姐有没有听说,从历山回来的几个太医,都不得好死,连家人都从京都消失了。” 这些事情薛亦晚早就从李威的口中得知了。 她也很是疑惑,想必是太后的病真的有古怪,但究竟是古怪到了什么程度才让皇帝下手除掉了这些太医? “二姐!”薛成志见她很是平静,心里急得不行,“要不然就去找子越哥哥,他是王爷,说不定有办法的!” 薛亦晚望着桌上那张宣纸,上头是兵法的几大纲要,也是她准备留给成志的,“成志,我明日就走,这件事不用麻烦宁王了,他不适宜插手。” 薛成志还要说话,薛亦晚将这宣纸推到了他眼前,“在我回来之前读懂这些,背下后写一篇文章,我会检查。” 薛成志一怔,他还以为二姐是在忧心历山的事,谁知道居然还在为自己操心! “二姐……”薛成志闻着墨香,攥紧了拳,“可是……” “没什么可是,完不成可是要受罚的。”薛亦晚用锦帕擦了手,清浅一笑,“走吧,一道去一趟万民庄,顺道将初七接来陪你。” 薛成志望着宣纸上隽秀而干净的字迹,重重地咬了咬牙,他还太过渺小了,根本不能保护二姐。 下了马车,薛亦晚一愣。 薛成志是直接叫了出来,“我的天呐,二姐,咱们没走错地方吧?” 薛亦晚望着庄子外头新立牌坊上崭新的“万民庄”三个大字,一时晃了神。 不仅是牌坊,还有屋子,还有那条原先泥泞不堪的路全都焕然一新。 “二姐,这是谁做的?”薛成志也是吓到了。 薛亦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进去问一问吧。”她留下的财物自然是办不到这样的。 正要走,后头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孙康成正坐在车夫旁,他看到薛亦晚忙跳下马车行礼,“二小姐!” 薛成志看到他很是高兴,“孙叔,你的伤都好了?” 孙康成点点头,笑道:“成志少爷也来了。” 薛亦晚望着一马车的瓦片,问道:“这些是……” 孙康成拍了拍脑门,“咦?不是二小姐的吩咐么?” “我?”薛亦晚指了指身后,蹙眉问道:“那修建庄子的事呢?” 孙康成也愣住了,“一直都是二小姐派人来传的信啊,银两也是啊……” 第96章 恐怕是不太平了 薛亦晚眉头一蹙,“里头可有管事的人?” 孙康成也意识到不对了,忙说道:“小姐,我这就去找!” 看到这个情景,那拉瓦片的车夫迷迷糊糊地下了车,问道:“这瓦片还要不要了?” 薛亦晚望了眼那车,“这些都付过账了?” 那车夫点点头。 “罢了,这车瓦……拉进去吧。”说着薛亦晚迈步就进了万民庄。 薛成志摸了摸鼻子,“二姐,你等等我。” 薛亦晚刚走进去,孙康成就拽着一个管事到了薛亦晚面前,“二小姐,就是这个人,他说了是二小姐派他们来万民庄修建房屋的。” 那男人刚从房顶上下来,还一身的灰,看到一个衣着素雅容貌绝色的女子,又听得是二小姐,当即就明白了,是薛二小姐! 他笑了笑,搓着手回道:“二小姐,小人李四。” 薛亦晚看了眼四周,好几处屋子上头有人在修补着屋顶,那些刚拉进来的瓦片很快就被分去了各家各户,俨然是做惯了这活计的。 “什么人派你来的?”薛亦晚眉头微蹙。 “二小姐,这……”李四顿了顿,“这就当是您的吩咐好了,银两都结清了。” 薛亦晚见他有意隐瞒这件事,直接开口道:“不肯说?也行,孙叔,去找些庄民来,这些东西并不是我买来的,统统拉出去,缺什么东西我会派人去买。” 孙康成是知道薛亦晚的行事作风,一旦说了那就是没有商榷的余地了,“是,我这就去。” “别呀!二小姐!别呀!这些东西真是白送的!我们王爷说……”他一把捂住嘴。 薛亦晚抬起了眼眸,“王爷?你的主子究竟是何人?” 李四见状讪笑道:“二小姐,小人是……是奉了宁王殿下的意思来万民庄修建房屋的,宁王殿下吩咐了有人问起就说是二小姐的意思。” 是他?薛亦晚倒是怔住了。 薛成志笑起来道:“原来是子越哥哥啊,这下好了,不用退了。” 这些日子以来穆子越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了,薛亦晚无奈一笑,虽说自己曾经救过他,可他两世以来为自己做的事已经够多了,自己那点救命之恩也早就被他还清了。 李四见薛亦晚不说话,小心翼翼问道:“二小姐,这东西还留不留?要是王爷知道小人办砸了……小人可就要受罚了,二小姐就让小人留下干活吧!” 薛亦晚望着一群一脸哀求的瓦匠,无奈道:“罢了,你们留下吧,你家主子那里我会亲自去问的。” “是是是!多谢二小姐体谅!” 薛成志见这些人一脸喜色地去干活也是忍俊不禁,“二姐,这可是为百姓做好事,你就让他们积点福德嘛。” 薛亦晚摇头道:“这都是宁王做的事,算到我身上那可就牵强了,走吧,去找初七,一会儿还得去一趟客栈。” “嗯。”薛成志想到初七扁了扁嘴,“不知道那臭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薛亦晚和成志走到初七的屋子前时,一群庄民纷纷围过来了,一个个都要给薛亦晚磕头才肯走,薛亦晚扶了这个又顾不得那个。 薛成志拉住了薛亦晚,劝道:“二姐,对你来说只是寻常的治病救人,对他们来说可是自己的命啊,你不让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心里也过不去。” 孙康成这时候也挤进来了,护着薛亦晚和薛成志二人不被挤到。 “薛神医!多谢薛神医!我儿子的病全都好了!” “当初是老身糊涂,薛神医是我们万民庄的大恩人!是活菩萨啊!” “多谢薛神医救命!” …… 薛亦晚望着这些本该死于疫病但却被自己救活的庄民,心里也是一暖。 百姓就是如此,对他们来说天下大事都是遥不可及的,只有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大家都起来吧,这次的事情也要归功于妙春堂的诸位郎中,以后万民庄的庄民去妙春堂,医药费用均可减半。” 一语落地又是一阵喝彩声。 “孙叔,你带人去各家各户查一查,一定要确保疫病被控制,一些病患所用的衣物也要统统烧掉,这些的补贴我会派人送来。” 说完薛亦晚便进了初七所住的屋子。 屋里已经空荡荡了,只有窗前坐了一个瘦削的身影。 “初七。”薛亦晚和成志进了屋。 初七起身,低头道:“我娘已经和同乡的人走了。” 成志笑着上前勾住了他的肩,“你就别担心了,我二姐已经安排好了,你娘回到老家就有自己的房子和地了,什么时候你想回去看看快得很。” 初七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移了几步,挣脱开了薛成志的手臂,“她是我娘,但那里不是我的家。” 薛亦晚走到他眼前,低下头问道:“你想去找自己的父母?” 初七摇了摇头,“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漠然的神态看不出丝毫悲怆,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般。 薛亦晚也不想再去追问什么了,她拍了拍初七的肩,“都唤我一声姐姐了还见外?如果愿意就和我回薛家。” 成志撇了撇嘴,再次勾住了初七的肩,“回薛家和小爷我吃香的喝辣的不好么?” 初七看着薛亦晚,眼底的光芒若隐若现,将一滩死水也映衬的亮堂起来,“我答应过我娘要保护姐姐。” 成志猛地一拉初七,“行啊你,还没进门就和我抢二姐了,你那点本事还不够入小爷我的眼呢,你怎么保护我二姐啊?” 初七脚步一顿,手肘一推身形微侧就脱开了薛成志的桎梏,看着他愣愣的表情开口道:“你动作太慢了。” “二姐!你瞧瞧!这次可是他招惹我的!”薛成志说着就挥拳上去了,“让你看看小爷的本事!” 薛亦晚望着又你来我往招呼上的二人无奈地摇头一笑,初七倒是不慌不忙地接招。 “这一下太轻了。” “手应该再低一点。” “用力。” …… 每一招都被初七点出弱点来,最后薛成志气呼呼地收手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二姐,我反悔了!” 薛亦晚抿嘴一笑,“初七留下看着你的功课,我倒是放心了。” 初七抬头看着薛亦晚,“姐姐要去哪里?” “不许叫姐姐!这是我二姐!要姐姐自己去大街上找!”薛成志真是越看初七越不顺眼,二姐是他一个人的好不好! 薛亦晚笑道:“不许闹了。”说着她转头对初七道:“我要去历山一趟,很快就回来。” 初七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历山别宫? 薛成志见初七还要说话,哼了一声道:“话这么多,你还是装哑巴吧。” 薛亦晚见成志这个倔性又上来了,笑道:“行了,先回去再说。” 没想到刚要走穆子越却得了消息赶来了。 薛亦晚和他见过礼后指了指那些工匠,“这份礼我可受不起。” 穆子越依然是一身极亮眼的红色宽袖锦服,手里一把桃花折扇尽显风流。 俊逸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含着笑,“小晚儿也和我客套起来了?” “哪里的话,这些是你做的事,也算是你为万民庄尽得一点心意,平白算在我头上这又是怎么个说法?”薛亦晚望着焕然一新的万民庄倒也是高兴的。 穆子越折扇轻摇,指了指远处道:“小晚儿这可就想错了,实则我是看上了这里的风水和环境,做了这些事再买下一块地可就简单多了,到时候建个别院,可不就是天时地利人和?” 薛亦晚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从不在京都买宅子的宁王殿下这是来了什么兴致?” “还不是那院子的桃花开得好,勾起了我的兴趣,只是我一个抱病在身的闲散王爷,这些事也只好借用小晚儿的名头了,小晚儿不会怨我先斩后奏吧?”穆子越眨了眨那双桃花眼。 薛亦晚也被他逗笑了,“行了,不管怎么说对他们都是一件好事,我替庄民谢谢你了。” 穆子越轻轻一笑,“你何时出发?” “啊?”薛亦晚回眸。 “去历山别宫这事怎能瞒过我去?”穆子越折扇一收,笑意微敛地望着薛亦晚。 “你不会是来拦我的吧?”薛亦晚蓦地想到了上回自己要去东宫时穆子越是极力阻拦的。 “小晚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既然你愿意去历山看看,我怎会拦你?”说着他轻轻一叹,“再说,历山的景致总比东宫那地方好。” “你啊……我明日就出发。”薛亦晚笑着摇了摇头。 穆子越点点头,“东西都备好了?” 薛亦晚回眸道:“到底不清楚那里是什么状况,不过太医院已经派了不少人去过,想必药材是不缺的。” 穆子越唇角轻勾,“若是少什么就告诉我,能用银子解决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薛亦晚笑道:“哪里用得着你为我办事?你好好养病才是,梁胜的事也要多加小心。” 穆子越手执折扇轻点着额头,“自然,我也不舍得让小晚儿为我担心不是?” 薛亦晚摇着头笑道:“不同你说了,我是来带初七回薛府的,府里头还要安置,就先走了。” 穆子越望着马车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你多保重。” 这时候马车内的薛成志也探出了脑袋,“子越哥哥放心,有成志在呢。” 穆子越笑着点点头,“既如此我也回去了。” 望着薛家的马车缓缓而去,穆子越敛了笑意,开口道:“苏陵。” 苏陵疾步上前,“殿下有什么吩咐?” 穆子越折扇挑起车帘,“收拾东西,爷要出趟远门。” 苏陵大惊,“啊?殿下不是答应二小姐要留在京都养病吗?” “需要留在京都养病的是宁王这个身份。”穆子越斜倚在迎枕上,桃花眼微眯,喃喃道:“历山……恐怕是不太平了……” 第97章 由着她便是 回到薛府,薛亦晚思索后还是将初七安置在了成志的清竹轩。 毕竟两人年岁相仿,虽然表面看成志对他很是不耐,实则薛亦晚却知道成志是颇为照顾初七的。 初七也没有什么行李,很多小玩意儿还在离开万民庄之前就送给庄民的孩子了。 薛亦晚让负责采买的婆子从上到下都给初七置办起来,又拨了几个小厮去清竹轩,毕竟那院儿里多了一个初七。 “哎哟,小姐可回来了,老爷都来过两趟了,只是小姐还没回来。”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药材,抬眸见是守院门的婆子,“老爷来做什么?” 那婆子微怔,以往二小姐都是喊父亲的,怎么这会子就已经直呼老爷了? 不过这都是主子的事,那婆子回过神忙说道:“老爷神色很急,没有说是什么事,只是让小姐回来就去前院书房。”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到这婆子退下,薛亦晚将几份药材分别包好放进了木匣中,又提笔详细地写了药方和服用的法子。 将纸笺放入木盒后她喊来了如意,“如意,将这木匣送去东宫。” 如意一听是东宫立刻来了兴趣,“小姐得了圣旨就该先去东宫问问太子殿下,指不准殿下有法子呢,不过现在也不晚,天色也还没晚,小姐我们快一些去吧。” 薛亦晚失笑,“你这丫头,提到东宫就立马精神了,当初让你回去还哭鼻子。” 如意扁扁嘴,她哪是不想回去?她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去好吗? 缓过神,如意才听出来小姐是让自己去,“小姐,你不去见太子殿下?” 薛亦晚将木匣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如意,“药材和用法都在里头,我就不去了,只要林嬷嬷按时煎药给太子就好。” “小姐,难道不需要诊脉?”如意眨巴着眼睛。 薛亦晚笑了笑,“上回我已经诊过了,太子殿下的身体会越来越平稳的,等我回来后再看看脉象就好,现在不必着急。” 如意噘着嘴,“万一太子殿下又病了呢?” 薛亦晚戳了戳她的额头,忍笑不禁道:“你这丫头,可千万别被林嬷嬷听见这话了。” 如意只好是捧着木匣扁着嘴出去了,嘴里还喃喃道:“我看要是小姐能多去东宫走走,林嬷嬷也愿意殿下再生点儿小病的吧。” 等到如意走后,薛亦晚便往前院的书房而去了,她走到书房的外的回廊时就听到里头隐约有争执的声音。 一个小厮见薛亦晚来了,忙通报道:“老爷夫人!二小姐到了!” 薛亦晚看了眼书房的正门,果然门开了以后就看到陈氏站在那里抹眼泪。 看到薛亦晚,薛正平心里急着要那药方,也顾不得陈氏的脸面,沉声道:“夫人还是赶紧回去歇着为好。” 陈氏脸色更差了一分,“老爷今日不听妾身的劝说,以后千万别后悔!”说着她瞪了眼罪魁祸首薛亦晚,然后甩袖而去。 薛亦晚倒是依旧淡然而立,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过陈氏。 薛正平也顾不得薛亦晚行不行礼了,他迫切地看着她,柔声道:“你明日就要动身去历山了,这药方的事万万不可耽搁啊,如果可以的话,明早……” 薛亦晚轻轻扯了一抹讽笑,淡淡道:“那药方有些难,我暂时只能改出一半。” “你……”薛正平顿时就换了一张脸,看着薛亦晚的目光也冷下来了,“你要是交不出完整的药方来……” “如何?薛大人是想违抗圣旨将我禁于府中?”薛亦晚瞥了眼薛正平,继续说道:“还是说,薛大人认为我此行凶多吉少,这方子是写不出来了?” 薛正平一噎,“你这逆女!薛家供你吃供你喝将你养大,你就是这么报答薛家的?!” “薛大人不是早就想将我除族了?”薛亦晚哂笑道:“我答应过,用这药方换禁地的钥匙,薛大人还是耐着性子再等上一等吧。” 薛正平气得涨红了脸,“如果你死在历山,难道还要我去替你收尸的时候找那药方?!” 薛亦晚脸色一沉,微眯着的美眸泛着寒气,“薛家的事大理寺还不曾下判决书,薛大人最好能安分一些。” “你!”薛正平怒视着薛亦晚,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亦晚走出书房。 薛亦晚望着他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翻涌,亲人?这样的亲人这样的家她弃若蔽履。 出了书房,薛亦晚就碰见了李威。 李威行了礼后就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小人有要事禀告。” 薛亦晚大致是猜想到了他要禀告的事,低声道:“去竹林。” 等到薛亦晚和李威一前一后到了竹林,李威便拱手道:“小姐神机妙算,昨日小人偷偷前去薛恒的住处,没想到碰见老爷的长随正在薛恒的屋子里翻东西,小人使计赶走了这人,随后在薛恒床下的暗格内找到一只木箱。” 薛亦晚并不感到意外,薛恒在薛家多年,其中的牵扯很深,“东西呢?” “东西已经混在送去清芜院的黄花梨木家具内了。”最近清芜院大翻修,倒是好做手脚。 薛亦晚点点头,“这次你做得很好,只是那屋子……”她试探地抬眸。 李威忙正色回道:“小人想着老爷必定也在找这些东西,索性就一把火烧了那间屋子。” 薛亦晚赞赏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很好,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只要继续在前院做事就好,尽快取得老爷的信任,夫人那里也要小心。” “是,小人明白了。”李威行了一礼。 薛亦晚从衣袖中取出了一份契书,“这是你应得的。” 李威接过后两眼一亮,这居然是城南一间宅子的地契,“多谢二小姐!小人一定好好为二小姐效力。” “你弟弟欠城南赌坊的五百两我也已经替你还了,借据就在地契下。”薛亦晚望着李威,眼神中透着几分不怒自威。 李威喜悦后也提心吊胆了一瞬,原来二小姐早就将他家里的情况摸了个清,还了欠款说起来是个恩惠,实则还是在警告敲打自己,如果做了什么不利于二小姐的事,恐怕全家都会遭殃。 但跟着二小姐起码是能对以后有念想的,李威正色起来,躬身道:“小人多谢二小姐!” 薛亦晚点点头,“你回去吧。” 等到李威走后薛亦晚就回了清芜院,果然在一件榆木黑漆描金人物山水画圆角柜中发现了一只灰尘满满的木匣。 她早就翻遍了那些太医院的卷宗,薛正平开的很多药方都是透着诡异。 除了那些自己提出的毒方外还有不少有漏洞的方子,这分明都是件件要命的方子,可退一步想,这根本就不完整,一定还有其他的记载。 薛恒这里,只是有可能而已,但如果真的发现也为自己解开薛家这个谜团带来不少方便。 打开木匣,里头有两包裹得严实的包裹,薛亦晚不敢轻易打开便将这包裹放在了一旁,接着往下翻就是许多的册子了。 随手翻开一本就是一长串的药物记载,可这记载方式和普通的医术截然不同,恐怕只有写的人才明白其中的规律。 薛亦晚眉头一蹙,直觉告诉她这些册子里一定藏着什么事,当即她就开口道:“来人!备车!” 没多一会儿薛亦晚已经身处大理寺了。 冯远瞧见薛亦晚倒也是举止间十分客气,“薛二小姐,薛家的事过两日就下决断了,是不是还要改?” 冯远自然是不担心什么的,反正皇上早就透过口风了,自己也算是卖给薛亦晚一个人情,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以后说不准这个人情还能给自己带来好处。 薛亦晚轻笑道:“多谢冯大人,薛家的事这么处置就很好,只是薛家医馆最好能够封到我从历山回来,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也会给大人传信。” 冯远点点头,“薛二小姐客气了。” 薛亦晚又道:“今日来我要见一见薛家被关的家奴薛恒。” 冯远一听是这件事也没什么意见,当即就拨了一个随从带着薛亦晚往牢房去了。 只是望着薛亦晚镇定自若的背影冯远是感慨万千,从没见过哪个大家闺秀去牢房比吃饭还随意镇定的。 这时候,东宫内,穆君毅摩挲着手里那只木匣,脸色晦暗不明。 “殿下,不拦着么?”任寒皱了皱眉,“这次太后那里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穆君毅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缓缓在木匣细腻的纹理上游离,“怎么?你也关心起别人的死活了?” 任寒脸色微变,倔强道:“小人是怕薛亦晚她坏了事反而连累殿下,调开怀靖公主已经冒险了,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殿下的功夫都白费了。” 穆君毅眼眸微眯,“这件事本宫自有分寸,传令过去,天杀和地杀的人马都暂时撤出别宫,潜伏在别宫附近盯紧了。” 至于他的这只猫儿,想去便去吧,自己若是连只猫儿都护不住又怎么立于世间? “报!” 听到外头通报声,任寒只好收起了担忧的思绪出去了。 没一会儿一个侍卫进来行礼道:“殿下,薛二小姐去了大理寺,说是要见入狱的薛家管家,冯大人传了消息过来。” 穆君毅微微颔首,那侍卫行了一礼后退下了。 任寒站在一旁不明就里,“殿下,难道她反悔了?”任寒知道薛亦晚将责任推在了薛恒身上让薛家躲过一劫的事。 穆君毅摇了摇头,薛亦晚行事滴水不漏,倒是还没有见过她反悔的样子。 “由着她便是。” 任寒嘴角一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太子殿下对这个薛亦晚的容忍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没多久,薛亦晚已经从大理寺回到了薛家。 拿捏住薛恒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事,可她倒是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牵扯进了太医院的一位太医,而那位太医此刻正在历山别宫…… 下了马车,她仍旧是微蹙着眉头。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二小姐!可算是等到您了!” 第98章 还欠他一件事 薛亦晚一回头却是看见了孙康成一脸急切地走了过来。 想到了万民庄那里,薛亦晚蹙起了眉急声道:“万民庄那里出了事?” 孙康成连连摇头,叹气道:“好几味药都见底了,京都城的药铺都逛遍了,可还是不够啊!” 薛亦晚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若是用薛家医馆的药呢?” “小姐万万不可啊!私自挪用被封的禁物,这可是重罪啊!”孙康成吓得一个踉跄。 薛亦晚紧紧珉起了唇,眼看着万民庄的事情都要平息了,谁知道竟然会在最后关头出乱子,自己怎么安心去历山? 孙康成也是不住地左右踱着步,“要是去附近的州县倒也有可能补得上这个漏子,要不然……” “这几味药材都并非是夏季好收的。”薛亦晚也犯了难。 “亦晚!” 正说着话,薛亦晚都没发觉一旁停下了一辆马车。“表姐怎的来了?”薛亦晚是知道陈家在陈氏的眼里不值一提,故而陈紫苓和陈衡之都没有被安排住在薛家。 陈紫苓同薛亦晚寒暄过后就望向了孙康成,“方才见你们很是为难,还听见了万民庄,可是出了什么事?” 孙康成望了眼薛亦晚,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薛亦晚淡淡一笑,“哪会出什么事,表姐怎的关心起了那地方?” 一旁的丫鬟很是嘴快,连忙道:“薛二小姐不知道,我们小姐最是心善,听说二小姐在万民庄做了善事还拿了不少体己银两送了过去。” 陈紫苓脸色一沉,“什么规矩。” 那丫鬟略吐了吐舌头退到了一旁。 倒是孙康成一愣,随后欣喜地行了一礼道:“原来那些银子都是表小姐捐的,小人代替万民庄的庄民多谢表小姐了!” 陈紫苓摆摆手,“不必同我客套。”她又转头对薛亦晚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薛亦晚也谢过了陈紫苓,随后轻叹了一声,“既如此我也不瞒表姐了,万民庄的药很是短缺,我本是应该留下解决这件事,可我已经接了圣旨明日就要赶去历山……” “药?”陈紫苓想了想,“这样吧,孙掌柜你跟我回客栈一趟,我们陈家刚拿下了一大笔药材生意,这几日正要路过京都,单子我那里还有,你且去瞧瞧有没有能用的,若是能补上这个空子也算是我陈家积得福缘。” 薛亦晚蓦地抬眸,“表姐这些药都是何地而来?” “都是衢州那一块地方,那些山地都是极好的气候,药材也很是不错,只是路很难走,这一次我们陈家出银子修了山路,这药材生意也悉数拿到了手里。” 陈紫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在薛亦晚面前,她也是一时为自己的商贾身份感到有些低落,生怕薛亦晚也会像安香岚那样有看不起自己的想法。 “那真是要多谢表姐的出手相助了,衢州盛产良药,如果药材没问题,可是表姐救了万民庄的庄民,我是要替他们道一声谢的。”说着薛亦晚当真是微微一拜。 陈紫苓见她真的拜了下来,吓得忙扶住了薛亦晚,“这可使不得。” 薛亦晚抬头又问道:“表姐今日来薛府是有何事?” “哪有什么事,我是来谢谢亦晚的,上回送的那药很好,我大哥他本就体弱,这一病又不能用猛药,没想到表妹的药方和药材连那些大夫都称奇呢,我大哥也痊愈了。” 陈紫苓现在是越发喜欢薛亦晚了,拉着她的手担忧地压低了声音道:“我可是听闻了,你要去历山是为了给太后治病?” 薛亦晚见她这幅神色,随后看了看四周,淡然道:“表姐不如去亦晚的院子里坐一坐。” 陈紫苓点点头,“也好,我也正有些事情要和表妹说。” 说着,陈紫苓望向了孙康成,“万民庄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了,这样吧,孙掌柜跟着我的丫鬟先去客栈瞧瞧药单子。” 孙康成连连道谢,随后跟着陈紫苓的贴身丫鬟往外头走了。 到了清芜院,陈紫苓有些急切地开口道:“亦晚你听我一句劝,历山那地方现在可去不得啊!” 薛亦晚倒是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到历山的事,“表姐不用担心我……” “亦晚你不知晓,我们陈家在历山附近是有药庄的,可前几日那地方都被官兵征用了,里头的伙计送来口信后就再也没音讯了,而那些官兵还扮作了寻常百姓,真是不知要出什么事了。” 说着陈紫苓拉起了薛亦晚的手,“我知道这圣旨是不好违抗的,可你总该想个法子躲过这件事去才好。” 薛亦晚倒是没想到历山的事情严重至此,她微微一怔。 可她必须要去一趟历山,薛恒口中所提到的向太医手里捏着的才是解开薛家这些年谜团的重要线索,而此时这位向太医就在历山。 “亦晚?”陈紫苓见她沉思,急得忙唤她。 薛亦晚回过神,抬起了清亮的眼眸,“表姐,历山我是一定要去的,不仅仅是为了医治太后,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名利,这件事对我很是重要。” “可……”陈紫苓紧紧蹙着眉头,“你毕竟是女儿身,要是真的有什么事,这可怎么是好?” 薛亦晚正色道:“表姐放心,我一切都会小心行事,手握着一道圣旨也算是保命符了,况且我是大夫,有些事情清楚利害关系。” 陈紫苓也拗不过她,本是想提醒她一句就走,此刻倒是越发不放心了,陈紫苓从袖中拿出一块玉质细腻上乘的玉佩不由分说地塞在了薛亦晚的手里。 “这是我陈家的信物,历山那里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但陈家还是有人手在那里的,只要手握这玉佩,那里的人和物任你调遣。” 薛亦晚看她神色正然,没有再推脱,说道:“多谢表姐。” 陈紫苓摇摇头,回以一笑,“这也是一份谢礼了,我大哥他素来身子不好,这么多年来寻医问药的,我相信你的医术,也希望你平安回来,到时候我大哥的身体还要亦晚你出手相助了。” 薛亦晚点头,“好,一言为定,等我回来便去瞧瞧表哥。” 很快孙康成那里也送了好消息来,多亏了陈家的出手相助,万民庄缺的药材都补了上去。 薛亦晚这下也放下了心。 第二日一大早,如意很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薛亦晚去清竹轩送了一些早饭,望着成志和初七练了一会儿剑,这才转身回了清芜院。 “小姐,什么时候启程?” 薛亦晚走到梳妆台取了只木匣,里头装着平时制的药,她将木匣递给了如意,又开口道:“上回李威送来的东西送去当铺了?” 如意点点头,“按照小姐的吩咐都送去了,到底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放在这府里可保不齐安全,放到这家当铺可就安全了。” 薛亦晚轻笑,“既如此,走吧。” 如意忙走出屋子唤了几个婆子来将行李搬到马车上。 “二小姐等一等……” 薛亦晚正站在马车旁,听到一阵脚步声微微蹙了眉。 回头果然看到了薛正平一行人正缓缓走来。 薛正平冷着脸,目光中尽是怀疑和不满,没好气道:“历山情况不明,小心行事,有什么事不要擅做主张。” 薛亦晚刚要开口,一旁一个有些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自己找死可别拖累了我们薛家。” 看到薛安邦,薛亦晚冷冽地微眯起了眸子。 陈氏想到了薛正平的告诫,忙拉了一把薛安邦,虽然心里不甘愿还是阻止道:“好了,别再说了。” 薛安兰也是不忿,提高了声音道:“怎么就不能说了,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是谁招惹来那么多的灾祸,我们薛家原先好好儿的,真是扫把星临门……” 薛安兰话音未落就突觉膝盖刺痛,整个人前仰着跪了下去,“哎哟!快来人呐!” 因着薛安兰这一个跟头,陈氏也吓得半死,薛正平望着门口路人探视和看笑话的眼神,气得脸色涨红,甩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氏一行人也没心思留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忙搀扶着薛安兰回去了。 “二姐!”薛成志也赶了过来,他理也不理其他人,只是极有兴趣地看了眼远远而去的薛安兰的膝盖。 他笑着暗暗感慨,一粒几不可见的小石子真是好使多了,这一招还得谢谢初七! 薛亦晚看到成志才露出了笑容,嗔笑着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别再淘气了,自己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成志微吐了吐舌头,“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做功课,等着二姐来检查。”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府里若是不太平就去妙春堂或是万民庄待一阵子,别强出头,明白了?” 薛成志乖乖点头,毕竟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二姐身处危险里还为自己担心,不过对于薛府这帮子人,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放过? 看到薛亦晚要转身,薛成志一拍脑门,大事差点儿就忘了,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看起来小巧且古朴的匕首放在了薛亦晚的手里。 “二姐,这是以前娘亲给我的匕首,很好用,二姐收下吧,等到以后成志就能亲自保护二姐了。”薛成志咬了咬牙 薛亦晚心里一暖,眼含笑意地点头,“好,二姐收下了。” 握着这把匕首,薛亦晚回眸一笑,转身由着如意扶自己上了马车。 因着是奉旨而去,薛亦晚先去了宫中。 见过昭文帝后,薛亦晚便由着一行宫中侍卫护送着离开了,薛亦晚心里明白,说是护送,实则是怕她半路逃走罢了。 想到这临行前的一桩桩一件件,薛亦晚蹙起了眉头,历山看来是真的不太平…… 走到拐角处,她转头看了眼东宫的方向,因着站着御书房高台,很容易就看到了东宫的一处角楼。 薛亦晚抿起唇收回了视线,在自己接旨后穆君毅就没有来找过自己,看来他也是知晓这是一趟浑水,再和自己扯上关系岂不是自找没趣? 自己倒是因为万民庄还欠他一件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还清…… 薛亦晚轻轻咬唇,也许穆君毅都认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吧? 罢了,决定去历山是自己的选择,薛亦晚垂眸,加快了脚步…… 第99章 杀了他有何不妥 这时候的东宫内,林嬷嬷迈步而入内殿,躬身道:“殿下,二小姐已经从御书房离开,皇上派人护送二小姐去历山了。” 穆君毅这时候正负手立于窗边。 林嬷嬷见太子殿下没有回话,有些摸不准,试探地开口道:“殿下本来不是要让老奴带了二小姐过来……怎么临时又改了主意?” 她是站在不远处看着薛亦晚离开御书房的,本来想着殿下能留下她,毕竟二小姐再怎么性子要强也不该沾染上这件事啊。 穆君毅没有睁开眼,闻着窗外的清雅的药香,外头除了做样子的毒草,其他大部分都被薛亦晚派人移去了,种上了不少的药材,一开窗就是扑面而来的药香。 他淡淡道:“林嬷嬷认为本宫会留下她,是么?” 林嬷嬷轻叹道:“二小姐的性子太过要强,容易吃亏。” 穆君毅脑海里又浮现出薛亦晚面对自己甚少服软、总是倔强地有些嚣张的模样,她这样的人就该如此,若是和软柔弱起来,那又怎么能叫薛亦晚? “本宫倒是觉得她该去走这一趟。”穆君毅唇角划过一丝弧度。 林嬷嬷不解地皱起了眉,“若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这个可能。”穆君毅蓦地睁开了眸子,目光里一瞬间的阴寒透着极致的冷冽。 “让任寒进来。” “是。”林嬷嬷听到太子殿下这么说总算是放下心了,随后躬身退了下去。 而这时候的城外小道上,一行车队颠簸了许久。 外头的侍卫长冲着马车道:“薛二小姐,今天是要赶到历山,走小路也不保险,恐怕还得加速,还望您谅解,我们是奉旨行事。” 如意艰难地扶着薛亦晚坐稳,黑着脸哼了一声,顶撞道:“我家小姐身子不好,这要是走得太快恐怕到了历山也做不了什么事了。” 气氛一时凝结。 薛亦晚眼眸微垂,压下了长时间颠簸引起的恶心感,“如意,罢了,赶路为重。” 外头那侍卫长“护送”过多位太医去历山,此时看薛亦晚也如同在看死人,他没好气道:“早说不就行了,又不是去享福,讲究个什么劲儿?” 他话还没说完,前头一声马匹的嘶鸣声突兀地响起。 整个队伍因为前头停下来也只能纷纷停下,侍卫长脸色一沉,“怎么回事?!” 前头几个侍卫惊呼起来,“大人!有人拦路!”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子可是奉了皇命做事的,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 侍卫长骂骂咧咧地拔出刀冲到了最前头。 “什么人!给老子滚出来!”那侍卫长看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上,脸色更是气得铁青,这明显就是故意挡道。 “弟兄们,我们可是手握圣旨的,这挡道的就是藐视皇威,给老子好好教训这不长眼的东西!” 一群侍卫也长了气势,纷纷拔出了腰刀一个个撒气一般跳下了马围起了那辆马车。 那侍卫长得意一笑,自己可是宫里头的侍卫长,教训个把刁民那还不是看自己心情? 他正要掀帘子,薛亦晚却下了马车,她看着前头的马车很是普通,想来也是寻常人家,“你们这是做什么?” 侍卫长哪里给薛亦晚脸面,他一双贪婪的眼睛盯紧薛亦晚那张容貌绝世的脸,调笑道:“薛二小姐这可是错怪我们了,我们都是奉了皇命的,要是耽搁了谁担得起这个罪责?” 他望着走过来的薛亦晚,笑得更是肆无忌惮了,“薛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哥几个赶路火气也大着,听说您这双手治病救人,连万民庄那些贱民也治……不如今个来治治咱们?” 望着肆意调笑的侍卫长,薛亦晚脸色陡然一冷。 如意更是抬脚就要上前去,薛亦晚一把抓住了要冲上去的如意,按住了她不住起伏的肩,毕竟如意的身份不适合出头。 “这位大人,你我皆是奉皇命赶去历山,现在怕是耽误行程的人是大人吧。”薛亦晚威胁地目光紧盯着侍卫长。 那侍卫长嗤笑了一声,在他眼里这美娇娘可是有去无回的,只可惜不能先便宜了他们,“怎么?你还想去皇上面前参我们一本?” 他嘲讽一笑,去历山……有那个命回来么? 说着那侍卫长渐渐走近了薛亦晚,打探的目光扫视着薛亦晚,啧啧称叹道:“二小姐这模样可真是……” “住口!”薛亦晚目光极冷地抬起了眸子,那瞬间众人皆是一窒,连那侍卫长都顿了顿。 他压下了心里那股寒意,为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女子害怕而感到难堪。 “来人,薛二小姐妄图违抗皇命,给我绑起来!” “我看谁敢?”薛亦晚将如意护在了身后,满目寒霜地站在原地。 “怎么,一个违抗皇命的女人你们也不敢动?!废物!”那侍卫长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拔刀直冲着薛亦晚而去。 “小姐让开!”如意挣开了薛亦晚一把将她推开,手臂直接挡在了那把刀前。 一道殷红地血迹顿时浮现,薛亦晚的脸色更是冷了几分,“住手!否则不要后悔!” “一个丫鬟杀就杀了,难道也要哥几个偿命不成?”那侍卫长伸手就要去抓如意,对于薛亦晚他还有忌惮,可一个丫鬟那又算的了什么? 薛亦晚将如意护在身后,蓦地拔出了发间那支淬毒的簪子,嘴角轻蔑一笑,“既如此,一个侍卫而已,死了也就罢了!” 那侍卫长目光一顿,惊愕地看着插在自己手腕上的细巧发簪。 一瞬后他不怒反笑,也没有拔出发簪,举着手大笑道:“看看,薛二小姐这发簪可比人柔多了,扎人也不疼!” 薛亦晚冷冷瞥了眼他的手腕,细微的青紫已经随着血管急速向上蔓延,不出片刻就会直达心脏。 “小姐别拦我!”如意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还是一副要去拼命的样子。 薛亦晚按住了她,也不顾一旁的嬉笑声,蹙着秀眉不由分说道:“还胡闹?先包扎。” “你!”那侍卫长见薛亦晚丝毫不理会自己,心里的愤怒猛地冲出,他伸手就要去拉薛亦晚。 薛亦晚低着头按住了如意,丝毫不在意侍卫长的动作,口中冷冽地数着数。 “三。” 如意也一愣。 “二”薛亦晚为如意敷好药又用帕子紧紧包扎起来。 侍卫长的手还没落到薛亦晚的肩头只听到最后的声音,冷冽到毫无半点起伏。 “一。” 砰地一声,那侍卫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他整张脸都泛起了青紫,一边喊着一边奋力地在空中抓着什么。 一旁的侍卫吓得顿时变了脸色。 “头!” “这是怎么回事?!” “妖女!你对他做了什么?!” …… 一旁拿刀等着侍卫长收拾薛亦晚的一众侍卫都铁青着脸围了上来。 一个个握着刀恨不得架在薛亦晚的脖子上,可又不敢贸然行事,谁也不想变成地上躺着那样。 “啊……别过来!别过来!你们要杀我!你们都要杀我!”去扶那侍卫长的几个侍卫都被他在地上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指抠得脸上血迹斑斑。 薛亦晚淡然不动地为如意包好了手臂,仿佛一旁的喧哗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一把刀横在了薛亦晚的眼前,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前世为了扶穆余清上位,什么场面什么仗势她没有见识过?如果连侍卫都镇不住她又凭什么化为不死的厉鬼,甚至回来重活? 薛亦晚这模样连如意也吓着了,如意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薛亦晚面对利刃岿然不动的身影。 “把刀拿开,不然你们一个也逃不过。”薛亦晚瞥了眼闹得所有人狼狈不堪的侍卫长,嘴角冷然一笑。 有的毒是为了送人去死,而有的毒是让人受尽折磨随后用死来解脱。 她生来就是用毒的高手,如今少了蠢笨的情爱为束缚,只会更加狠厉决断。 这个世道,如果不能凭手腕立稳,那么就只会人人尽可践踏。 “啊……啊……”一阵阵的惨叫声彰显着那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侍卫长承受的莫大折磨。 “你敢杀宫中侍卫?!妖女你……” “怎么?杀了他有何不妥?你们同他有何区别,为什么只能屈居人下?” 薛亦晚淡淡地继续道:“他要是死了,这位置可就空出来了,皇上不会愿意大费周章去别的营调人。” 望着神色皆是一变的众侍卫,薛亦晚心里漠然一笑,前世这种试探人心的手段她烂熟于心,“还是说……你们甘愿再迎一人踩在自己头上?” 在对这个侍卫长动了杀意前薛亦晚已经有几分把握了,不然她也不会动手。 一个胆子大且身居副职多年的侍卫迈步而出,迟疑道:“你怎么会愿意帮我们?” “我只想杀了他罢了,若是不帮你们,恐怕只能做干净了。”薛亦晚轻轻一笑,说不出的明艳照人,可这笑意却让众侍卫猛地一寒。 这一刻他们已经认输了。 一旁阵阵作响的惨叫声中,众人都纷纷放下了高举着的刀。 薛亦晚轻蔑地瞥了眼地上翻滚着的侍卫长,“他中的毒会让他神智极清楚,一旦他熬过去,你们此刻做了什么他可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先前站出来的侍卫狠下心走向了地上越来越挣扎的侍卫长,狠狠挥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这时候那辆很是普通的马车内,一脸不敢置信的苏陵惊得连手里的佩剑都掉下去了。 这真的是从前那个薛二小姐么?! 外头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他知道那个侍卫长已经被人杀了,还不是薛亦晚亲自动的手,她这招借刀杀人还顺道制衡了留下的所有侍卫…… 自家王爷还让自己先走一步就怕薛二小姐吃亏,谁知道自己还在纠结要不要暴露身份的时候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虽然薛亦晚的做法吓到了他,可他不得不钦佩,这手法之高超。 苏陵一时之间连该哭还是该笑都不知道了,他一拍脑门,自己已经通知殿下了啊!这时候不远处的王爷也应该赶来了…… 这时候,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从马车上迈步而下的翩翩公子眉目若画俊逸不凡,虽是一袭最普通的白衣也被他穿出独特的清雅风流。 这样如谪仙般的人,轻笑间却又是冷意十足,“这里真是热闹得很。” 第100章 叫小晚儿受委屈了 这时候苏陵也跳下了马车走到穆子越的身后。 薛亦晚惊愕地望着一身白衣的穆子越,她还真的多年没见过穿得这么素淡的穆子越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薛亦晚分明就告诫过他不要轻易出现在外头,他现在又要费神解决梁胜又要提防着京都其他人的眼睛。 穆子越扫了一圈都僵在原地的那些侍卫,笑靥浅浅,“我来晚了,叫小晚儿受委屈了。” 苏陵瞥了眼地上死相极不好看的侍卫嘴角微抽,自家殿下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薛二小姐受了委屈?! 薛亦晚为难地蹙起了眉,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皇上派来的,你怎么能贸然出现?” 穆子越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望向薛亦晚的目光也柔和下来,“这里暂且交给我处置。” 穆子越示意如意扶着薛亦晚上马车,她到底是一个女子,这些事不应该让她这双极漂亮的手去沾染。 如意虽然不喜穆子越,但更加担心自家小姐,扶着薛亦晚就要走。 薛亦晚蹙着眉道:“也好,只一点,不要留下对你不利的祸患。” 看着薛亦晚上了马车,穆子越才转头望向了那几个大惊失色的侍卫,“都瞧见了?” 那几个侍卫白着脸点点头又连忙摇头,“没!没……没……我们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不知道!” 穆子越打开手里的折扇,唇角微微一扬,“苏陵,还不派人将这几位请去喝茶败败火?去历山的事就不必他们插手了。” 苏陵点头,一声吩咐后从树上跳了不少的随从下来。 那几个侍卫哪里还敢开口说话,这里躲着这么多人他们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可见都是身手极好的练家子。 “可护送薛二小姐去历山是小人的职责,小人万万不敢离开!还请王爷高抬贵手!”几个侍卫都后退了一步。 穆子越折扇微停,笑意不减道:“王爷?这里可没有什么王爷,你们今日运气不好,碰上了山贼罢了。” 苏陵见自家主子的语气一凉,立刻吩咐人将这么些侍卫全都控制起来,一个个绑了起来。 “王爷这是藐视皇……”这话还没说完,穆子越的折扇已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嵌进了这侍卫的脖颈,他瞪大眼睛张着口,再说不出话来。 穆子越轻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尘,又理了衣襟,“其他人还有问题?” 一群剩下的都是普通的侍卫,哪里经得起这般惊吓,一个个白着脸抖地像筛子一样。 穆子越掂了掂手里的折扇,悠悠道:“既然没有,还不快走?耽误了行程可没有人替你们担责。” 苏陵暗暗擦了擦额上的汗。 “苏陵,处置好这里再跟上。”说完穆子越已经走向了马车,剩下的侍卫也被松开了手脚,他们茫然地对视一眼,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马车内薛亦晚又替如意检查了伤口,发现血已经渐渐止住了这才放心。 如意这时候也后怕起来,“小姐,皇上不会知道这件事,这些人说起来也算是御前伺候的……” 薛亦晚戳了戳她的额头,“知道怕了?方才居然还敢去挡刀子。” 如意想到那个侍卫长就来气,谁知道一抬手伤口又碰上了车壁,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车帘蓦地一掀,穆子越长腿一迈就进了车厢内。 如意噘着嘴往自家小姐身边坐了坐,她可不想给宁王接近自家小姐的机会。 穆子越笑意不变,潇洒十足地坐下,用合上的折扇轻点着好看的鼻尖,“让我来猜猜,小晚儿这次是想做什么?” 薛亦晚抿了抿唇,“你不是说了不会拦着我去历山?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如意捂着手臂噘着嘴道:“是呀,宁王殿下不养病跑来这荒郊野外,难道是散心?” 穆子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轻笑道:“本王倒不是为了来这荒郊野外的,历山别宫的风光可是比这里好多了。” 薛亦晚脸色一变,“你要去历山?这怎么行,处理完这里的事你还是快回京都。” 如意警戒地望着穆子越,再次往薛亦晚身边靠了靠,在她眼里,穆子越就是一只时时刻刻盯着自家小姐的大灰狼。 穆子越微微蓄起笑意,“宁王自然是不会出现在历山的,我这次不会暴露身份,小晚儿权当是收了个帮手罢了,如何?况且,我还知道去历山的捷径。” 薛亦晚蹙起了眉,“你想做什么?历山那里的事还牵扯到了你?” 穆子越望着薛亦晚沉思的目光,眸中的怜惜一闪而过,这些年来他的小晚儿已经戒备如此了? 他笑了笑,“历山的事我没有兴趣,你只当我去游山玩水罢了,医药之术我也不懂,不会插手干扰。” 如意一脸不甘愿,“小姐……这怎么行,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岂不是惨了!” 穆子越径直拔下了发间束发的玉簪,一头墨发倾泻而下,白衣墨发,举手投足间皆是俊逸清雅之态。 随手以丝带绑起墨发,整个人的气质也沉静几分,比起一身红衣尽显张扬风流的模样,现在的穆子越只像个普通世家的温润公子。 薛亦晚打量着他道:“你应该知道历山的具体情况了吧?太后的病情尚且不明朗,历山也被围起来了,这一去未必清闲。” 穆子越轻轻一笑,随后用折扇掀起了车帘,瞥了眼外头已经换成自己人的车夫,吩咐道:“启程。” 有了穆子越的帮忙,不仅走的是平稳的官道也快了不少。 薛亦晚掀开车帘望了眼外头陌生的风景,连宫中侍卫都不知道的路,穆子越一个久居封地的闲散王爷居然了若指掌。 她微微垂下眼帘,心里却是明白,不管是不是为了自保,穆子越心里大概也是又不甘心的吧,只是他的路比任何人都要难走。 “想什么呢?”穆子越递了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过去,既不会弄脏手也不会显得突兀。 薛亦晚回过神轻笑着谢过,“谢谢。” “和我说谢谢?看来还真是要和我生分了,哎……”穆子越感慨一般长叹一声,眯着一双看不出喜怒的眸子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知道他的脾性,也不接话,只是不再推辞接过橘子。 望了眼一旁熟睡过去的如意,这丫头失血又受了惊吓,服了一点安神调息的药就熟睡了。 “这丫鬟可是东宫送来的。”穆子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如意,“小晚儿当真放心身边留这么个人?” 薛亦晚抬起清亮的眸,“留不住人心那即使是亲人也长久不了,不是么?如意虽然在我身边不久,但我信她,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穆子越柔和的目光落在薛亦晚的眉间,倏地一笑。 薛亦晚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穆子越慵懒地往后一倚,挑眉道:“我在想,若是洛州那些姑娘都像小晚儿这般,这可就没意思了。” 薛亦晚也不理他的打趣,低头一笑,“那为何不回洛州?” 穆子越摇头不语,折扇轻摇间将马车内徐徐燃起的安神香散得更匀。 因着安神香和一路的平稳,连薛亦晚也斜倚着车壁睡去。 穆子越轻轻将一件黄羽缎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凝视了她安静的睡颜良久,这才起身出了车厢。 苏陵这时候也已经赶来了,他刚要开口就被穆子越抬手打断了,他吩咐了仍在驾车的车夫几句,随后脚尖轻点便一跃而起落在了苏陵身边的一匹白马上。 回眸望了眼马车的车帘,穆子越握着缰绳低声道:“先走一步,到前面再说。” 安神香的味道渐渐散去,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已经处于浅眠的薛亦晚感受到了变化,蓦地睁开了眸子,可车厢里只有仍在熟睡的如意。 薛亦晚轻轻揉了揉额头,她一伸手那件披风就落在了脚边,望着披风,她微微蹙起了眉,穆子越呢? 她掀开车帘,山上黄昏的晚风让她顿时清醒了。 “二小姐,已经在历山别宫的外头了。”车夫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薛亦晚打量着前头一条极宽的山道,问道:“你家主子去哪儿了?还有先前跟着的侍卫” “那些侍卫已经被主子安排好了,主子也已经先一步去了别宫,前面就有侍卫把守,小人怕扰了小姐清静所以就停在了这里。” 薛亦晚点点头,看了眼天际道:“天色不早了,走吧。” 拐过几个路口,凌乱的脚步声就显得越来越清晰了。 薛亦晚用手指勾起车帘就看到外面许多侍卫的身影,有把守的也有巡逻的,远远超出一个别宫该有的警戒程度。 “什么人!” 马车倏地停下。 车夫下车后躬身道:“小人护送薛二小姐来为太后诊治。” “薛二小姐?”为首的侍卫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小姐可算是到了!”这一身月白直缀毫不打眼的人正是穆子越。 听到穆子越的声音,薛亦晚微微放心了一些,她知道穆子越不方便暴露身份,配合道:“派你先行一步是为了传个信,怎的还是在门口耽搁了,要是耽误了太后的病情,谁担得起?” 穆子越眼中隐着的笑意一闪而过,语气却是十足带了惧意,“都是小人办事不利,还请小姐恕罪!” 这时候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也疾步赶了来,正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婢杏姑,她压下了脸上的急色,沉声对那些还拦着路的侍卫道:“这是怎么了?” 侍卫见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婢亲自来了,这才给了几分好脸色,“倒是累着姑姑跑着一趟,这薛二小姐弟兄们也不认得。” 薛亦晚听见来了人,猜测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于是掀开车帘要下车。 穆子越几步上前伸手要去搀扶。薛亦晚一怔,可随后想到这场合还是将手轻搭在了穆子越的衣袖上,走了个过场。 “赏春宴我曾见过薛二小姐。”杏姑望着薛亦晚,眼神中又露出了急切之态。 她对那些太医早已经是失望透顶了,不知为何,竟然对这个薛家的庶女有了希冀。 薛亦晚也想起了这人的身份,赏春宴上自己和封玉起比试投壶的美人瓶还是她替太后送来的。 想来这也是个身份不低的侍婢,没想到她居然亲自赶来了,还这么急切,是因为太后的病? 第101章 滑脉 太后所住寝殿的偏殿内,穆子越一把将准备药箱的薛亦晚拉到了纱帘内。 薛亦晚手里还拿着针包,睁大了眼低呼道:“你做什么?!” 穆子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的情况比我预料的还要复杂,太后的病情你恐怕真的没法帮上忙。” 薛亦晚一怔,这是什么意思?穆子越已经打探清楚了? “听我的,一会儿进去后不要多问,把完脉说是风寒也好发烧也罢。”穆子越少有的正经模样让薛亦晚更是惊愕了。 穆子越松开了手,继续道:“小晚儿,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要轻易相信,这别宫内不少于五路人。” 薛亦晚狐疑地打量着他。 不等薛亦晚开口,穆子越蓦地一笑,一缕碎发落在勾起的唇畔,说不出的风流邪气,“知道怕了?” 薛亦晚低头笑了,“你一个乔装潜进来的王爷都不怕,我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子有什么可怕的?” 穆子越笑意更甚,果真自己已经不能将这个丫头当成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了,他一双桃花眼泛着笑,低声道:“我这次可是认真的。” “好,我答应你,不会乱了分寸,也会多加小心的,既来之则安之吧,这地方的天暂时还塌不下来。” 说着,薛亦晚拿出了陈紫苓交给自己的玉佩,“你先去山脚的药庄瞧瞧,这块玉佩是陈家的,可以随意调动人手。” 穆子越接过玉佩,极自然地低头替薛亦晚将肩上遮着的幔帐拂去,“小心些。” 薛亦晚却没有再回头看,她只是来整理药箱自然不能耽误太久,“再晚该耽误了,我先走了。” 迈步进太后寝殿前一刻,薛亦晚脑海里却腾地闪现了穆君毅那张寒若冰霜的脸。 薛亦晚脚步微顿,随后又重重地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出事,穆君毅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他的毒也已经控制住了,他怎么可能做蠢事? 甩开一瞬间乱起来的思绪,薛亦晚迈步进了太后的寝殿…… 这时候的东宫内,任寒一五一十地说了薛亦晚在去历山路上发生的事。 “殿下,如果暗卫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宁王赶去了,只是离得远没有听清,但宁王没有回京。”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从木匣上移开,冷眸微眯,说不出的危险气息弥漫开来,“他也去了历山?” “是。”任寒打量着自家主子的侧脸,可晦暗不明间实在是看不出喜怒。 穆君毅语峰一转,问道:“秦秋那里有没有消息来?” 任寒微微松了一口气,“秦大人暂时还没有送消息来,想必很顺利。” 穆君毅微微点头。 “殿下,那历山……要不要……” 任寒的话还没有说完,外头通报声突兀地响起。 “启禀殿下,胧月郡主来了。” 任寒听见是胧月郡主,浮起了笑意,这几年来胧月郡主可是帮了殿下很多事,这次怀靖公主能全身而退赶去西岳也是她的功劳。 “属下告退。” 穆君毅微微抬眉,“慢着。” 任寒一怔。 “去历山别宫一趟。”穆君毅盯着眼前的木匣,垂下的眼帘挡住了目光看不清神色。 任寒皱起了眉,这个时候去历山做什么? 片刻的寂静,穆君毅目光微转,“罢了,此事先放着,退下吧。” 任寒走后,胧月郡主很快就进了内殿。 看见穆君毅,胧月郡主担忧地轻唤道:“君毅哥哥,今日好些了么?” 穆君毅微微颔首,“已经好多了。” 胧月郡主掩嘴清雅一笑,“这就好,倒是叫胧月担心了一宿,不亲自来瞧瞧可不放心的。” 看到穆君毅手边的木匣,胧月郡主敏锐地嗅到了药味儿,“君毅哥哥,那是什么药?太医开的?” 穆君毅垂眸缓声道:“只是一般的药材罢了。” “我可不信,一般的药材能近得了君毅哥哥的身?”胧月郡主起身走到了木匣旁,果然都是些寻常的药,只是中间有一味颜色朱红的药材很是惹眼。 单独取出闻了这药材,胧月郡主微微有些蹙眉,这味道很别致也很独特,她对味道敏感的很,闻过就很难遗忘。 没有记错的话,这是那天自己装病让薛亦晚来治时在她身上闻过的味道。 是她送来的? 胧月郡主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药材,表面上毫无破绽地笑道:“调制药材的手艺很精妙。” 穆君毅神色未变,“不过尔尔。”想到薛亦晚那张倔强十足的脸,他的唇角不经意地勾起了一丝弧度。 胧月郡主自然没有漏过穆君毅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咬了咬唇道:“君毅哥哥,这次我带了师父配制的秘药来,他老人家虽然还不愿出山,但我会再想办法。” 穆君毅摇头,“无妨,我的病暂时没有大碍了。” 胧月郡主重新浮起笑,“到底还要除了根才好,对了,君毅哥哥,这次我打算留在京都一些日子,顺道等过阵子接怀靖从西岳回来。” 穆君毅神色缓和,“好,这一次……怀靖的事多谢了。” “君毅哥哥,和我说什么谢?怀靖就像是我妹妹一般,况且君毅哥哥不是也一直都有照顾我。” 胧月郡主捏着帕子斜睨着穆君毅一眼,没有看到预料的回应她心里的失落和不甘再一次铺满。 世人皆言南陵太子是见不得人的废物瞎子,可只有她才知道穆君毅暗中的强大和不简单。 她自诩整个南陵只有自己能真正接近穆君毅,也唯有自己才配得上他。 可这么久了,还是等不到他的认可…… 穆君毅无意识一般地轻抚着木匣的细腻纹路,缓缓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让任寒送你回去。” 胧月郡主乖巧地起身,“嗯,君毅哥哥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服药,那药方我也交给林嬷嬷了。” 穆君毅微微颔首,随后吩咐了任寒相送。 殿门口林嬷嬷微蹙着眉望着胧月郡主婀娜的背影出神。 一个小宫女张大了嘴,“嬷嬷,这是什么人?真好看。” 林嬷嬷的神情晦暗不明,“平南王府的胧月郡主。” 小宫女两眼一亮,“原来是传闻和殿下交好的胧月郡主啊,嬷嬷,来东宫的女人可不多,难不成以后胧月郡主会当上太子妃?!那就太好了!” “胡说什么,皇家的事也能嚼舌根?耳房打扫好了?”林嬷嬷板下了脸,眉头皱得更深。 那小宫女脸色一白,连忙退了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主殿灯火通明。 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太子殿下犯病了!” “快!快去派人请太医!” “去养心殿通报!” …… 手忙脚乱间,林嬷嬷将吉祥赶去了厨房。 吉祥摸了摸鼻子,“嬷嬷,这都是殿下的意思,算算日子也差不多的,更何况,服了这药也是有解药的。” “胡闹,万一有什么事谁担得起!”林嬷嬷眉头紧皱。 “这也是殿下的吩咐啊,对了,嬷嬷,胧月郡主不是给了药方你?是不是西岳那个神乎其神的神医给的?”吉祥两眼放光地盯着林嬷嬷。 林嬷嬷淡淡道:“普通的方子而已,要是真的有心,这神医早就配制解药了,每次都拿这些可有可无的补药方子来。” 吉祥一愣,“可是胧月郡主对殿下可是……” “说什么呢,还不去内殿伺候?殿下犯病你不在跟前候着?”林嬷嬷沉着脸将吉祥推出了屋子。 东宫这么一闹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毕竟太子犯病是件太寻常不过的事,几个主殿差人来送了些补药就匆匆离去,养心殿那里也不过是派了个太监来询问情况。 不同于东宫的混乱,此刻历山别宫的夜里却是有些阴沉可怖。 出了太后寝殿的薛亦晚紧蹙着眉头坐在黑暗处的台阶上冥神苦思。 突然眼前的一片虚无黑暗蓦地一亮,一道身影也随着柔和的灯光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薛亦晚没有动,开口道:“你早就知道了?” 穆子越将手里那盏橘色灯光的琉璃灯放在了一旁,柔和的灯光将他脸颊的线条勾勒地绝美。 他衣摆微动,随意坐在了薛亦晚身边,“我只是瞧过一眼,小晚儿的诊断结果如何?” “滑脉。”薛亦晚无法否认,脉象的的确确是怀孕之象的滑脉。 “看来真是很有意思。”穆子越嘴角弯了弯。 “所以,皇上杀了那些回去复命的太医,还处置了那些太医的家属……”薛亦晚停了片刻。 她抬眸,清亮的眸子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这件事一旦泄露,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派兵驻守并非是为了保护太后,而是为了灭口。” 穆子越优雅地勾起了唇,身子微微后仰用手肘撑住了身后的台阶,一副不羁的洒脱模样。 他点点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天下人都注目的太后之位……小晚儿如何打算?现在走还来得及。” “太后病重,圣旨很快就到了我的手里,这个局的确很难解也很精致。”薛亦晚望着穆子越,见他毫无紧张的反应,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灯光下白日里的凌厉也化作了几分柔和,这一笑更是透着股说不出的韵味。 穆子越的目光不轻不重地游离在薛亦晚周身,轻轻一叹,“也不知是什么人记恨上了小晚儿,甚至不惜用太后的命来设局。” 薛亦晚目光微转,“为了掩盖这件事,皇上会杀了太后么?” 第102章 惦记着你的茶 穆子越脸色未变,轻笑道:“当今太后曾经不过是一位无子的妃嫔,久居历山别宫也是为了明哲保身,这样一位可有可无的太后,杀了有何难?” 薛亦晚微蹙起了眉,她见过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太后,看起来不过像个普通的妇人,着一身干净素服,面容和善。 “怀靖公主是在历山长大?”薛亦晚突然间想到了这位嫡公主,也就是穆君毅的嫡亲妹妹。 穆子越眉头微挑,道:“怀靖小时候就被太后以无人照看为由抱来了这里,那时候穆君毅自身难保自然也没办法护着怀靖。” 自己幼年丧母,同样是连亲生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了,若不是青姨带着自己还将毒纲交给了自己,恐怕自己根本活不下来。 薛亦晚微微抬眸,站起身望着眼前橘色的灯光,冷冷一笑,“这一局,我接下了。” 穆子越一怔。 薛亦晚转身便往寝殿的方向走去,回头道:“既然这个人想方设法地要除掉我,不如就试试吧。” 穆子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意更深,“其实,你一点都没变……” 他起身拿了琉璃灯快步追上,“走慢些等等我……” 寝殿门口,杏姑正在左右踱步,额头都出了汗,一看到薛亦晚她步子猛地一顿,“二小姐!太后醒了!但情况有些不对劲!” 薛亦晚和穆子越对视了一眼。 穆子越微点点头,“小人去拿药箱。” 薛亦晚这才迈步进了内殿。 重重叠叠的幔帐内,床榻上躺着的素衣妇人紧闭着双眼,双手紧紧捏着锦被。 “太后!”杏姑急得跪在了踏板上,“太后您醒醒!” 薛亦晚极快地探上了李太后的脉搏,片刻后她眉头蹙得更紧了。 “怎么样?!”杏姑紧盯着薛亦晚。 “我先施针控制住。”薛亦晚听到脚步声,起身绕过屏风。 穆子越将药箱递给薛亦晚,低声道:“有人来过,只是动作太快,我的人没有追到。” 薛亦晚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拿了药箱,薛亦晚疾步走到了床榻边,用烛台炙烤过金针后便施起了针。 很快太后紧紧蹙着的眉就渐渐舒展开,只是气息还是很微弱。 刚松下一口气,薛亦晚心思一动,再次探上李太后的脉搏,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太后她……”杏姑也感觉到了薛亦晚的异样。 “出去说吧。”薛亦晚收起了药箱。 杏姑红着眼跟上了薛亦晚的步子。 薛亦晚停在了耳房外,扫了眼附近不远处的侍卫,压低了声音淡淡道:“姑姑若是还想瞒着我分毫,恐怕太后的病情我无能为力。” 杏姑脸色一变,随后紧紧咬住了唇瓣,手也颤抖起来。 “姑姑应当想得到,如今这历山戒备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单纯地为了保护太后?” 薛亦晚未施粉黛的脸庞沉静如水,让杏姑就像是溺水的人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杏姑重重叹了一声,“薛二小姐跟我来。” 不远处的穆子越以目示意薛亦晚,薛亦晚点点头示意没有事,随后跟着杏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到两人停下,已经是站在大殿后头的空旷之地。 杏姑回身蓦地跪在了地上,“薛二小姐,这别宫内实在是处处暗藏杀机,我知道太后的病有猫腻,可……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着日子,一旦这件事瞒不过,太后一定会活不成的啊!” 这些薛亦晚都考虑过了,她扶起了杏姑,问道:“关于太后的病,你还知道什么?” “前阵子太后就嗜睡的厉害,每日只有两个时辰醒着,现在更是睡得越来越久,每个太医诊治的结果都是……都是有孕,可太后怎么可能会……”杏姑惶恐地攥紧了衣袖。 薛亦晚点头,“身孕一说虽然荒唐,但太后的脉象的确如此……” “薛二小姐!太后她绝不可能有身孕!你也要污蔑太后的清白?!”杏姑后退了一大步。 薛亦晚摇了摇头,“太后的病我暂时没有办法查清,但太后有中毒之症,所谓的滑脉也只是表面而已。” 杏姑怔在了原地,“中毒?!对,一定是中了毒!” 她眼睛一亮,“薛二小姐,你一定要救救太后,她这一辈子已经够苦的了,还要受这么侮辱!” 薛亦晚垂眸,“我只能保证尽力。” 回到李太后寝殿之时,薛亦晚试了试李太后的脉象,确定暂时没事这才起身走出寝殿。 “出事了?”薛亦晚走到拐角处时对穆子越压低了声音问道。 穆子越眉头一挑,笑道:“小晚儿太过小心了,能出什么事?” “不许瞒我。”薛亦晚抿着唇盯着他,“刚才来的不是苏陵,到底出什么事了。” 穆子越见瞒不住,迟疑片刻后道:“山路被封了。” “怎么回事?”薛亦晚眉头一蹙,“消息应该还没有走漏才是……” 穆子越抬眸,“是京都调来的人马。” “看来时间不多了……”薛亦晚想到了向太医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这道医治太后的圣旨,还为了这个向太医。 “留在别宫的向太医人在何处?” 穆子越目光一顿,“我派人将那几个太医关起来了,这里的消息不能走漏出去。” 薛亦晚点点头,“我要去见一见向太医。” 片刻后薛亦晚已经在一处屋子外了。 “就在这里面?”薛亦晚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 穆子越轻摇着折扇,斜斜地倚在廊柱上,“守卫被我暂时调开了,为了感谢我,小晚儿要不要请我吃饭?” 薛亦晚回头一笑,“办完历山的事,回京都就请你吃饭。” 望着薛亦晚的背影,穆子越轻轻收起了折扇,眸中升起柔意。 看来自己还得在京都再呆一阵子…… 屋子内,薛亦晚借着几盏烛台的光线看清了这间屋子,简陋的几张桌椅旁坐着几个被绑住的身穿太医服侍的人。 几个太医看到进来一个女人,面面相觑。 “我来寻向太医。” 薛亦晚的话音落下,最左边一个太医惊慌失措地颤抖起来,薛亦晚扯下了他嘴里塞着的棉布。 向太医瞪着她,“你是什么人!” 薛亦晚做了个请的姿势,“去外室说话吧。” 另外几个太医都挣扎了起来,却没办法挣脱。 向太医虽然心里害怕,可看着这个女人不容置疑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到了外室,薛亦晚开口道:“向太医是被薛太医派来这历山?” 向太医脸色一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亦晚镇定自若地坐在了一张太师椅上,“薛家人。” 向太师脸色复杂起来,又想发怒又怀着警戒和几分畏惧,“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亦晚淡淡地瞥了一眼向太医,“向太医要是死在这历山,薛太医可要平步青云了。” 向太医一个踉跄,他来到历山后就发觉这个问题了,这历山,有来无回! “薛正平的确骗了我,可你又怎么保证不是来骗我的?” 薛亦晚早就有了准备,她垂眸道:“从历山回去的两位太医已经死了,家人也消失了,我没有记错的话,向太医的家人还没有安置好吧?” 向太医脸色一僵。 “向太医很聪明,自己的两个嫡子已经送出了京都,可……向太医似乎忘了,如果真有人要除掉你,又怎么会留下祸患?” 薛亦晚抬眸,“如果向太医愿意的话,我可以保下这两个孩子。” 向太医怔怔地跌坐在了地上。 这些事薛亦晚已经交给了李威去做,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孩子已经被接去了庄子。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不会太多,历山的情况向太医也是明白的,除了我也不会再有人来帮你了。” 说着薛亦晚就要起身。 “别走!别走!只要你答应护住我那两个儿子,我什么都说!” 向太医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薛亦晚示意他坐下,“既然如此,向太医就将和薛家有关的暗账交出来,还有薛家藏着的那些册子,薛恒已经招了,那些册子曾是向太医所书。” 向太医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了,“没错,曾经我身份低微,只是跟着薛正平做些杂事,也包括那些册子。” “册子我已经看过,全都不完整。”薛亦晚审视的目光盯紧了他。 听到这里,向太医对薛亦晚的身份再没了怀疑,他咬了咬牙,“我要确定我的儿子现在安全。” 薛亦晚点点头,“明日给你答复。” 出了屋子,薛亦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穆子越一把拉着跳上了屋檐,转眼间守卫就回到了这个院子。 离开了关押太医的院子,穆子越伸手在薛亦晚的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薛亦晚抬眸,“从这里联系京都,最快要多久?” 穆子越眉眼含笑,“那要看小晚儿想要多快了。” 薛亦晚想了想,“明晚之前。” 穆子越打了个响指,“如果小晚儿愿意再请我喝好茶,说不准还能再快一个时辰。” 薛亦晚拐过拐角处,回眸笑道:“堂堂宁王惦记着我的茶?” 穆子越笑而不语,扬着唇角跟了上去。 嗯,惦记着你的茶…… 第103章 一个也别想走! 第二日清早,脚步声凌乱起来。 薛亦晚向来浅眠,猛地睁开了眸子。 “小姐!好像是太后那里……”如意撑着身体从一旁的木榻上起身。 薛亦晚起身按住了她,“我去看看就行,你有伤在身,在这里等着。” 还不等薛亦晚走出屋子,杏姑已经跌跌撞撞地赶来了,“薛二小姐!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吐血了!” 薛亦晚一怔,“我去拿药箱!” 送药箱来的是苏陵,他低声道:“王爷下山去了。” 薛亦晚知道穆子越是帮自己去办事了,她点点头,“先去太后那里。” 等到薛亦晚到的时候,李太后已经虚弱地靠在迎枕上说不出话了。 薛亦晚蹙着眉把了脉,分明昨晚稳定下来的脉象现在又乱糟糟起来。 李太后感觉有人悠悠醒了,可刚要说话又是一口血喷溅出来。 薛亦晚两手都是泛黑的血,她也顾不得其他用锦帕擦去了李太后唇畔的污血。 “娘娘!”杏姑吓得额前不断地出汗,一遍遍地用帕子擦着李太后的脸颊。 薛亦晚抽出金针在烛火上过了一遍,随后扎进了李太后的额头。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昨晚都好好的,怎么今日……”杏姑掩面而泣。 薛亦晚刚要替平静下来的李太后盖起被子,可手一顿。 李太后的肚子明显比昨晚大了一圈! 看着僵住的薛亦晚,杏姑也猛地转移了目光,随后也看见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杏姑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了地上。 薛亦晚自然知道李太后不可能怀孕,可要是因为中毒也只会改变脉象,她肚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时半会儿实在是难以推测。 “姑姑,这件事不能传出去!”薛亦晚神色凝重地望向了杏姑。 杏姑猛然清醒,她这样惊慌失措只会更快暴露太后的病情,她连忙重重地点头,“是!是……” 薛亦晚再一次探向李太后的脉象,可奇怪的是这脉象又深深浅浅地不明朗了。 看来,只能用猛药试探一下了。 薛亦晚起身去一旁的小几旁快速地写下了几味药材,“姑姑亲自去抓药,这药方不要泄露,抓完药便毁了。” 杏姑皱着眉站在原地没有应声。 薛亦晚看出了她眸中的惊愕和怀疑,正色说道:“姑姑要是相信我就赶紧去抓药,不然的话很快宫中就会再派人来,到时候太后的病情是瞒不住的。” 杏姑紧紧咬了咬牙,她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要把太后和自己的性命交到这么个丫头片子手里。 可她没有其余的办法了,况且在泰然自若的薛亦晚面前她竟然慢慢地平缓下来。 “好,我这就去!” 薛亦晚挽起衣袖迅速地捣药、煎药,连一旁的杏姑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很快一碗乌青色的药汁就被倒进了瓷碗中,薛亦晚吩咐道:“尽量全喂下去。” 杏姑点点头。 李太后已经处于昏迷和清醒的边际,浑浑噩噩地被灌下了这一碗药。 “去准备冰帕子,一会儿太后会出现高烧的情况,用帕子降温。” 薛亦晚说完后用衣袖擦了擦额前的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后了。 如意送了饭菜来,薛亦晚略动了几筷子便守到了李太后的床前。 “好烫!”杏姑伸手去探李太后的额头,被烫得缩回了手。 薛亦晚抬头见李太后脸色绯红知道这是用了猛药后她身体的现象,也只有这样才能试探清楚究竟是什么病情。 “用帕子!” 在薛亦晚的吩咐下杏姑也像是有了主心骨,有条不紊地为李太后降温。 半晌后还是没有用,杏姑已经满头都是汗了,“还是不行!” 薛亦晚摸着李太后的脉象,暗道自己是真的低估了,她起身道:“哪里有酒?!” 杏姑一怔,“别宫的西边有个酒窖!” “如意,看着这里,我去拿酒。” 薛亦晚说完就出了内殿,苏陵忙跟了上来。 一个小太监看到神色凝重的薛亦晚,什么话也不敢说,连忙带路往酒窖的方向跑。 那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指了指前面的一扇布满灰尘的铜门,“酒窖就在这里!太后娘娘向来不用酒,这里平时也没有人来。” 苏陵开口说道:“小人进去就行。” 薛亦晚摇摇头,“我进去看着些,虽说只要一坛酒,要是用错了反倒不妙。” 苏陵点点头随后就去推门。 好在这里没有被锁上,推开门就是一阵酒香扑面而来,台阶一直往下蔓延,依稀可以看见路。 因为是酒窖也不方便点火,好在有两个天窗透光,薛亦晚见苏陵有些犹豫,先迈步踏了进去。 苏陵一愣,想到自己还见过她在山道上对付那些侍卫的样子也就释然了,根本不能用面对寻常女子的态度来看薛二小姐。 他连忙跟了上去。 薛亦晚借着光线看了遍酒窖,前世因为要拉拢武将,对于酒她也是熟悉的。 “这些都是新酒……”她蹙了蹙眉,按道理这不应该,别宫里只有李太后和怀靖公主,根本没有人会用酒。 “二小姐,那里有一坛!”苏陵看见了角落里一坛被封好的酒坛,看着坛子就知道年份已久。 “就用这个!”薛亦晚也起身往苏陵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道风声响起在地窖。 “二小姐别过来!”苏陵脸色一白。 昏暗的空间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薛亦晚望着脸色愈加苍白的苏陵心里一震,“怎么回事?!” 苏陵一个踉跄,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向了墙壁,额头上的青筋密布,痛苦至极。 薛亦晚脸色一变,蹙着眉走向了苏陵,一把拉住了他,“怎么回事?” 苏陵扯住了脖子旁一根极细的细线,呼吸越加困难,“二小姐快走……这里……有……有……” 薛亦晚也看见那根缠在苏陵脖子上的细线了,她心里陡然一紧,随后拔出了腰间的匕首,这刀是成志在自己临行前塞给自己的。 “忍者点!”薛亦晚伸手就要去割那线。 突然地窖响起了阴阳怪气的声音,“省点力气吧,一把破匕首也想破了我的天蚕丝?真是让我好笑。” 声音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根本难以听出方向,薛亦晚扶着苏陵戒备地往墙边移了移。 苏陵感觉到了脖子上一紧,伸手就要推薛亦晚,“二小姐快走!” 薛亦晚一把拉住了那根细线,分散了力道,手心却极快地被扯出一道血痕。 “你是什么人?这是皇家别宫。”薛亦晚举着匕首盯着眼前的地窖。 “好笑,真好笑,一个女娃娃居然敢问我是什么人!” 笑声阴森森地在地窖里飘荡,薛亦晚神色也凝重起来。 穆子越下山了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回来的,如果这人来者不善,恐怕凶多吉少…… “我们只是来取酒罢了,无意冒犯。”薛亦晚说着感受到了苏陵的颤抖。 这细线几乎要卡进他的皮肤了! 薛亦晚听这人的意思一般的刀剑是砍不断这线的,也没有办法了,她直接举起手里那把匕首割了下去。 啪得一声。 那线竟然断了! 苏陵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薛亦晚见他脖颈处见了红连忙用酒混着袖中的药膏抹了上去。 “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尖利的声音再一次铺天盖地响起。 薛亦晚扶着苏陵在墙边坐下,“先缓一缓。” 苏陵早就用尽了力气,靠着墙壁喘着气。 “不过是根细线而已,都敌不过我手里这匕首。”薛亦晚试探着站起身,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嗖地一声,一根细线缠住了那把匕首。 薛亦晚嘴角一扬,拔下发间的发簪后快速地在那根细线上抹了一道。 随后薛亦晚手一扯,那细线应声而断。 薛亦晚故意激他,轻笑道:“莫非还有绣花针不成?” 那人果真恼了,猛地收回了那段细线。 听到声音后薛亦晚心中也有了应对之策,只要再拖延片刻,那麻药就会发作。 “丫头片子,你当老夫是死的?!” 落地的声音十分轻,薛亦晚快速地判断出了这人的位置,转身却没有丝毫畏惧,笑道:“前辈必定不是皇家之人,我们也不过是奉命办事,井水不犯河水。” 那黑影缓缓往前走了一步,透过光线映照出满头的白发,一身蓑笠像个普通的渔夫。 薛亦晚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这人深不可测,且不知道是敌是友。 “这些酒都是老夫酿的,借了这么个破地窖而已,你一个丫头片子就想拿走老夫的老酒,想得美。” 薛亦晚一愣,怪不得这里有那么多的新酒,原来是因为他。 “我借酒是为了救这别宫的主人,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那老者扁了扁嘴,不悦地皱起了眉,扯着手里那段断了的细线道:“那老夫的天蚕丝也被毁了,你还想拿走老夫的好酒,不行!” 薛亦晚挑了挑眉头,“哦?前辈确定不行?” 那老者往前走了一大步,“你这女娃娃好生无礼,命都在老夫的手里竟然还惦记着酒?狂妄无知!” 薛亦晚也不跟他说话,自顾自地扶起了苏陵,“可以走了么?” 苏陵哪敢让她搀扶,忙后退了半步,“二小姐,小人可以走。” “先出去。”薛亦晚将角落的那坛酒放在他手中。 苏陵一惊,“不行!小人不能先走!” 薛亦晚轻轻一笑,“信不过我?” 那老者气急败坏地几乎要跳起来,“太过分了!你将老夫的脸面置于何地,在我面前说什么走不走,我不同意一个也别想走!” 薛亦晚算着快到了麻药发作的时间,回眸浅浅一笑,“这坛酒就当做是解药的回礼吧。” 第104章 事不宜迟 突然那老者脸色一变,跌坐在了地上,他伸手指着薛亦晚,“你……” 苏陵这下当真是服了,他根本不知道薛亦晚什么时候对着老者下了药! 薛亦晚抬眸道:“还不快走?太后那里等着用呢,这里我来善后。” 苏陵再也不敢怀疑薛亦晚的能力了,点点头往外赶去。 那老者气得靠着墙不说话,冷哼了好几声,大半晌后憋出了一句话,“你耍赖!老夫不服!” 薛亦晚掏出了一只香囊放在一口极高的酒坛上,“这香囊里是解药,半个时辰后药性减半前辈就能起来取药了,服了药就不会有事。” “哼……”那老者别过脸去,一张脸上满是通红。 薛亦晚放好了药对着老者行了一礼,“这酒为了救人,还望前辈谅解。” 等到薛亦晚出了酒窖,这老者眸中闪着精光。 随后伸了个懒腰他就站了起来,漫不经意地拿过酒坛上的香囊闻了闻,“这女娃娃果真是个好苗子,连老夫都差点中了招……” 他取出解药缓缓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倒是不错。” 突然他又想起了那把匕首,脸上的欣赏也猛地化为乌有,极其烦躁地左右踱起了步,“是她?不是她?真是麻烦!” 不一会儿,薛亦晚已经赶到了李太后的寝殿。 “怎么样了?” 如意擦着额头上的汗,“多亏了这酒,没想到这么管用!” 薛亦晚探了探李太后的脉象,没想到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她想到那位酒窖里的老者,沉思了片刻。 说不定这人的酒还真有些独特之处。 高烧也过去了,薛亦晚这时候才凝神查起来李太后真正的病因,金针一根根地用着,如意在一旁举着烛台。 杏姑不停地左右踱着步,却不敢随意开口询问。 薛亦晚脸色的凝重之意越加浓郁,最后她垂眸取下了一根根的金针。 “怎么样了?!”杏姑立刻停住了脚步走了过来。 薛亦晚珉唇迟疑了片刻,她也不敢相信这李太后居然是中了蛊毒! 这个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她望着杏姑犹豫起来。 杏姑径直跪了下来,“薛二小姐,我虽然只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婢,可我这条命和太后娘娘是连在一起的。” 薛亦晚扶起了她,在她耳畔道:“太后娘娘是被人种了蛊毒,这毒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只怕一时半会儿只能控制住不发作。” 杏姑惊得连哭声都梗在了喉间,随后猛地一颤,“什么?二小姐……你……” 薛亦晚郑重地望着她,“不会有错的,这蛊我没有接触过,但是目前来看应该是离不开药物的,这药被人断了,所以太后娘娘的肚子才会大起来。” 杏姑紧紧捂住了自己嘴,“怎么会……” “姑姑,现在没有时间犹豫了,这蛊随时会发作,最好能尽快抓住这个下药的人,不然要配制出能控制这蛊的药,最快也要三日。” 薛亦晚望了眼李太后的肚子,看起来比昨日又大了一些。 杏姑紧紧咬着牙,“好……我去把接触太后衣物和饮食的宫女都找出来。” 薛亦晚拉住了她,“就说太后丢了首饰,这件事要小心地查,如果走漏了风声就不妙了。” 杏姑感激地抓住了薛亦晚的手,“多谢二小姐!” 薛亦晚摇了摇头,“这是我职责所在,时间不多了,姑姑快去吧。” 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薛亦晚查过李太后的情况后就出了内殿,苏陵正站在回廊下候着。 “你去歇一歇吧,脖子上的伤不要碰了水。” 苏陵看见薛亦晚走来,忙行了礼,“小人没事,一会儿王爷该回来了。” 薛亦晚也是在等着穆子越的消息,“你先下去,这里有我在,你的伤口再不休息很难愈合。” 苏陵也能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想了想便退下了。 很快天色就黑沉下来了,薛亦晚蹙了蹙眉,如果再横生枝节,或是连累了穆子越的话,她就当真是罪孽深重了。 “在想什么?山上晚风凉。” 薛亦晚还没回过头就被披上了一件披风。 “你回来了?怎么到现在,顺利么?”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穆子越的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方才还去换了身衣裳罢了。” 随后他拿出了一封书信,笑道:“可是准时送到了,小晚儿可要记得欠我的。” 薛亦晚接过书信过了目,脸色也舒缓了,有了这书信,向太医那里就一定可以开口。 “好,回了京都我一定恭候宁王的大驾。”她清亮的眸子微微眯起,少了几分清冷。 穆子越折扇一收,朗声道:“我可记住了,小晚儿不许耍赖。” 薛亦晚摇了摇手中的书信,“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向太医。” 没一会儿,两人刚到了那院子附近就发现了不对劲。 “守卫呢?”薛亦晚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 穆子越也是猛地蹙起了眉,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起了起来,他冲着一旁的黑暗拍了拍手掌。 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一个步伐不稳的黑衣人栽在了地上,“王爷……” 穆子越将薛亦晚拉到了身后,“怎么回事?” 黑衣人摇晃了两下,强撑着身体道:“有人引开了守卫想偷袭……想劫走太医,弟兄们死伤惨重。” 穆子越握着折扇的手收紧了一瞬,语气却如常般,“真是该死。” 薛亦晚也是一怔,随后她急声道:“几个太医人呢?” “都在里面,少了一位刘太医,可能被带走了,去追的弟兄一个都没有回来,小人不敢擅自离开。” 穆子越蹙着眉头摆了摆手,“先退下。” 薛亦晚沉声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但,恐怕这事情瞒不住了。” 穆子越勾了勾唇角,“想困死我们……哪这么容易?” 他低头望着薛亦晚,轻笑道:“我的人还没有回来,成败还没定论,小晚儿不如先去办事。” 薛亦晚抿着唇点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进了屋子,剩下的几个太医都蓬头垢面一脸惊恐,比起薛亦晚上次来看,简直都一个个像是换了个人。 向太医看到薛亦晚立刻爬向了她,手脚并用才勉强站了起来,“有消息了?” 薛亦晚扫了眼想冲出去的其他几个太医,“我奉劝各位惜命一些,方才的事情还没有过去,这里暂时还算是安全。” 这话落下,几个太医都不做声了,一个个紧紧靠着墙不敢动弹。 薛亦晚将向太医带到了一旁的耳房,随后将那封书信交给了他,“看完后就做决定吧,时间不多了。” 向太医看到自己儿子的字迹颤抖着接过了信,没多久他紧紧捏着书信抬起了头。 突然他径直跪下,“只要薛小姐保下我的家人,我愿意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薛小姐。” 薛亦晚点了点头,“答应你的事自然还是作数的。” 这时候,院子外头站着的穆子越抽出了一把剑,毫无怜香惜玉之态,将这剑架在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宫女脖子上。 “还不肯说?”穆子越清冷的笑意中透着彻骨的寒意,此刻的他虽然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但眸中的戾气尽显,周身透着令人惊骇的煞气。 那宫女吓得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晕了的话就砍下手脚做成人彘。”穆子越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 那宫女一吓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道:“饶……饶了奴婢,那人给了奴婢五十两,奴婢……奴婢不知道他要坏了公子的事。” 穆子越唇角轻扬,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带了丝凉薄的笑意,说不出的好看,又含着令人颤抖的冷意。 “人往哪里去了?”他捏起了这宫女精致的下巴,“最好回想得利落些,不然爷指不准就先毁了这张脸。” 那宫女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那人说……说了北门的守卫少……可以……可……可以走。” 穆子越手里的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结束了这个宫女的性命。 他扔下剑后对着衣袖上的血迹皱了皱眉,随后披上了随从递来的一件披风,“这里处理干净了。” “是!” 看到薛亦晚走出了,穆子越面容上的戾气已经消失干净,他眨着一双桃花眼道:“小晚儿放心,线索已经有了。” 薛亦晚掂了掂手中的钥匙,“我也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穆子越道:“太后的病你治不了,听我的,明日随我走吧。” 薛亦晚垂眸道:“我可以配制出压制蛊毒的药来,只是……还需要时间。” 穆子越轻轻摇了摇头,浅笑道:“拿你没办法。” “我会尽快,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会勉强。”薛亦晚说着就要往寝殿走。 “等一下。”穆子越脱口道。 薛亦晚回眸,愣在了原地。 穆子越凝神望着她额头上的一点灰尘,情不自禁地缓缓伸出了手,像是眼前的珍宝蒙了尘,想要轻轻拂去。 感觉到穆子越的气息越来越近,薛亦晚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沉默间有一丝凉意。 薛亦晚蹙着眉移开了视线,“我……” 穆子越却是先笑出了声,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叹道:“现在居然都吓不到小晚儿了,真教人难过。” 一阵晚风吹过,穆子越被风吹起的衣角飘逸而缱绻。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在穆子越朓达而戏谑的声音中,薛亦晚缓过了神,穆子越又在拿自己取乐罢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珉唇轻笑着,随后抬起了头。 原来今晚真有一轮明月。 京都呢?也能瞧见? 第105章 这个女人倔得很 月明星稀下,东宫,灯火通明。 一个黑衣男人捂着胸口跪倒,“殿下!历山有变!” 穆君毅周身的气息一冷,轻点着桌面的手指一顿。 任寒也是脸色微变,历山近来可是风起云涌,他急声道:“怎么回事?” 那人压下了喉间的痛楚,“回禀殿下,属下一直守在山脚的药庄,可今早药庄的伙计全都莫名死了,属下一路追踪可疑的凶手,没想到那人上了山。” 顿了顿,这人继续道:“属下跟丢了,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可前面分明是悬崖!属下本想退回山脚,可却遇到了埋伏,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任寒见这人气息越来越沉重,忙扶了一把,“先去药宗那里处理好伤势。” 等到殿内没了旁人,慕容彻冷冷地眯起了眼眸,声音也透着寒气,“想在本宫的眼底耍手段……” 任寒暗道情况不好,殿下这怒意很明显啊! 他急忙拱手劝道:“殿下,天杀和地杀不能暴露,公主殿下也已经离开了别宫,不如就……” 慕容彻心底一沉,他自然知道,放弃历山别宫是一劳永逸的事情。 甚至还能给一直韬光养晦的穆子越一点打击。 可,薛亦晚那张倔强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眼前。 这个女人倔得很,只怕这次会吃亏。 想着,穆君毅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这小野猫害怕起来的模样许是会乖巧多了。 无论如何,自己豢养的猫儿如何能被他人伤到了? “任寒,吩咐下去,天杀和地杀的人马暂且不动……” 任寒松了一口气,殿下终于明白了。 穆君毅眼帘微垂,“等本宫到了再做打算。” “殿下!”任寒吓得几乎要叫出声了,“殿下三思啊!历山那里情况不明……” 穆君毅起身,衣袖轻挥间便拔出了一旁悬在墙上的佩剑,多年饮血的宝剑在月光下透着彻骨的杀气。 “洛州刺史梁胜一事暂且放着,本宫回来之前他的嘴还是牢一点为好。” 任寒只一眼就明白了自己的主子已经下了决定,自己再说也没有用了。 他心里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这一次,殿下不会也是为了那个薛亦晚吧? “嗯?”穆君毅将剑收回剑鞘,瞥了眼任寒。 任寒才像是回过神,“是,属下回去关照药宗的人加大梁胜的药剂。” 穆君毅微微颔首,“就道本宫旧疾发作起不来身,明日去历山。” 东宫外的不远处,屋檐上瓦片的细微的声音响起,一个纤细的身影蓦地缩进了墙边的黑暗中。 等到周围再次陷入寂静,一身青衣的俏丽女子缓缓走出了黑暗,月光下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嗤笑。 东宫这地方还真是有意思,是因为那个女人做了手脚?里面倒是变了许多…… 突然一道细微的风声,一个黑衣男人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回大小姐,刘太医死了。” 那女子脸色一变,怒意顿时升起,“废物!” 那黑衣男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小人办事不利,请大小姐责罚。” 那女子冷哼了一声,一脚踢在了地上那人的穴位上。 欣赏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她这才舒展开眉眼。 “一群废物,哥哥将你们派给我只会坏我的事,好在我另有准备。” 那黑衣男人痛苦地闷哼了一声,随后将身形隐在了黑暗中。 走了没多久,一个宫女喘着气跑了过来,“紫苏姐姐!小主正派人寻你呢!” 紫苏瞥了眼身旁,黑衣人已经极快地消失了,连气息也被夜风吹散了。 她隐下了眸中的轻蔑,再抬头已经是平时的温婉模样,“小主怎么了?” 那宫女忙道:“皇上那里传召小主,小主总说妆容不好。” 紫苏点了点头,“这是小主这个月第几次被传召了?” 那宫女微微一愣,“已经七日了。” 紫苏缓缓朝明仁殿走去,看来今日这药还是下轻些,树大毕竟招风,她暂时还想清静些好应对历山的事。 进了内殿,婉贵人正在发脾气,一碗燕窝羹都砸在了地上,两个宫女跪在汤汁里抖如糖筛。 “都下去吧。”紫苏一句话就让整个内殿的宫女太监都重重地松了口气,谁都知道只要紫苏来婉贵人就不会发脾气了。 婉贵人坐在梳妆台前闷闷不乐,“紫苏,你可来了,我正心烦呢,皇上昨夜里提到要再为太后祈福,说不准我们这些品极低的妃嫔还得去佛堂抄佛经。” 紫苏温婉大方地拿起梳妆匣内一罐自己调制的胭脂,笑道:“小主放心,不会的。” 婉贵人一愣,紫苏可不是寻常人啊,她说的事除了在薛亦晚那儿出了意外,其他可都是桩桩件件实现了的。 “紫苏,你说的是真的?!” 紫苏替她上了脂粉,望着这张自己画出来的明艳妩媚的脸,紫苏满意地笑了笑,“自然是真的。” 她当然没有骗婉贵人,按照她的计划很快太后的病情可就要瞒不住了,为了守住皇家的家丑,一场血雨腥风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祈福?恐怕是没有这回事了。 不同于宫中的平静,这时候的历山透着股诡谲的气息。 穆子越站在院中望着薛亦晚屋里一直亮着的烛火,苏陵匆匆赶来,躬身道:“王爷,发现了一具尸体。” 穆子越这才移开了视线,眼底的柔意也被冷意代替,“刘太医?” “在山崖下找到的,很难辨认,看服侍没有错。” 苏陵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死了,不然要被人利用的话历山的事就泄露了。” 穆子越却没有放松,“这里的人手杂得很,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吩咐下去时刻警惕。” 苏陵拱手应了。 穆子越见他要走,又开口道:“还有,准备着撤出这里,一旦有变,立刻护送薛二小姐下山。” 苏陵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意,郑重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先随本王去看看那具尸体,如果能找到线索,最好还是知道什么人在和我们作对,又是什么人掺和了一手。” 穆子越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院子。 不一会儿,院中只剩下晚风拂过声音。 屋内,如意见窗子被风吹开站起身去关上了窗子,她望了眼窗外,“起风了。” 薛亦晚正在捣着药材,抬头道:“山里晚风凉。” 如意关好窗子回到小几旁替薛亦晚续了一杯温茶,“小姐,歇一歇吧。” 薛亦晚用了口茶就继续了手里的动作,“这些药材被剪过后不能旧放。” 如意接过了薛亦晚递回来的杯盏,“小姐心善。” 薛亦晚抬眸,错愕一笑,“这话怎么说?” 如意皱了皱眉,“小姐还不是想治好太后?要不然小姐只要想办法洗脱自己就行了,太后的病情很麻烦不是么?” 薛亦晚继续手里的动作,轻笑道:“你说对了一半,我的确可以想办法洗脱自己,不过这么做的话,给我设局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如意撇了撇嘴,“小姐并没有招惹别人。” 薛亦晚摇头一笑,这世上无缘无故的恨和怨太多太多了,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恨你怨你,甚至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 这样的世道,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立足。 薛亦晚见她面无血色,开口道:“你伤口还没好,先去歇着,这里有我就行了。” 如意摇摇头,“我看着茶水就好。” “不多休息伤口会化脓,淤血也不会消散,指不准手臂可就……” “好啦好啦!小姐别再吓我了,我这就去休息!”如意将茶炉放好,这才出了屋子。 薛亦晚继续处理起了手边的药材。 没多久,觉得烛火暗了一瞬,她拔下发簪就要去挑那灯芯,烛火挑了挑,随后整个屋子都亮堂起来。 “丫头这药配的怎么个意思?” 这声音一出,薛亦晚整个人都像是猛地绷紧了,她站起身才看见一旁盘腿而坐的老人。 见是上回在酒窖遇到的老人,薛亦晚心里放松了一些,可却仍然不敢松懈。 知道这老人身份不俗,况且现在的形势也不能再树敌了,薛亦晚盈盈一拜,“晚辈为上次的事赔不是了。” 那老人随意摆了摆手,随后眼睛就像是被那几味桌上的药材吸引了,“丫头你这要做什么,这几味药怎么搞在了一块儿?” 薛亦晚见他没有敌意,就和他说道:“这几味药还不完整,但明日我会减半试一试,如果不排斥的话再加药性猛的药材。” “有意思!有意思!丫头这医术倒是奇特,和什么人学的?”这老者眯起了眼睛盯着薛亦晚。 没想到这个胆敢暗算自己的丫头,自己居然是越看越顺眼! 薛亦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并没有和谁学过什么医术,况且本身自己就是背下了毒纲而已。 见薛亦晚一副不想说的模样,那老者反而高兴起来,“好!好!就当没师父!没师父多好!”这么好的苗子还是自己看紧些好。 薛亦晚一愣,“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人咧着嘴摸了摸自己的一把胡子,他瞥了眼薛亦晚,清咳了两声后笑道:“丫头再加一味地榆,明日看看结果。” 说完他听到了一丝动静,身影一闪后只剩下窗子一开一合的声音了。 薛亦晚怔怔地看着这老人极快地离开,随后她回过神,蹙眉自语道:“地榆?” 第106章 放下她 第二日,从李太后的寝殿出来,薛亦晚就看到了穆子越倚在廊柱上若有所思。 “昨夜的事有结果了?”薛亦晚问完就看到了他手里捏着一枚铜钱。 薛亦晚像是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她蹙眉道:“这是哪里来的?” 穆子越抚了抚这枚铜钱上的纹路,“刘太医身上发现的。”说着将这枚铜钱递给了薛亦晚。 薛亦晚接过了铜钱。 很明显这铜钱已经被清洗干净了,一瓣若隐若现的花瓣在铜钱上显得很是突兀。 但却很熟悉。 薛亦晚冷冷一笑,原来他也掺和进来了。 看着薛亦晚这个表情,穆子越挑了挑眉,“旧相识?” 薛亦晚将铜钱还给了穆子越,她自然不能将穆余清的名字说出来。 她这一世和穆余清还没有那么深的交集,也不应该知道这么多的事。 她摇了摇头,清冷一笑,“认不出,但这人在铜板上刻了铃兰,着实可笑。” 穆子越掂了掂这枚铜钱,“自然,画的太丑,恐怕也不是什么角色,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么?” 薛亦晚点点头,“你小心些。” 穆子越扬起唇角,斜斜一笑,“小晚儿这是在担心我?” 薛亦晚很无奈,和穆子越呆久了,恐怕自己也要学会这股厚颜无耻的劲儿了。 她挑了挑眉,“宁王殿下目前不是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么?” 说完薛亦晚就转身进了内殿。 穆子越将铜板高高一抛,伸手又接住了,笑意更甚,“船上的风景不错。” 进了内殿,杏姑正在喂药,一旁如意在倒药渣。 薛亦晚走到了床前看了看李太后,杏姑见薛亦晚回来,低声道:“往日里伺候太后的宫人中有两人失踪了。” 薛亦晚垂眸冷笑,“恐怕是被灭口了。” 杏姑手一抖,“是不是查不出来了……” 薛亦晚轻轻一叹,“罢了,姑姑现在看好了太后就行,其他事先放一放。” 杏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快,苏陵送了饭菜来,薛亦晚一眼就看出了菜色的不同,“这又是哪儿的厨子做的?” 苏陵摸着头笑了笑,“王爷说了,二小姐喜欢清淡的,就换了厨子。” 薛亦晚看了看苏陵的伤口,好在处理及时,已经结痂了,她递了一瓶膏药过去,“现在起用这个,会好的快一些。” 苏陵躬身行礼,“多谢二小姐。” 薛亦晚想到酒窖那位老者,低声问道:“酒窖的事……” 苏陵忙回道:“二小姐没有吩咐,苏陵不敢泄露。” 薛亦晚低低一笑,“不用瞒我,你家主子看到你这伤口怎么会不过问?” 苏陵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主子派人去酒窖看过了,搜不到人。” 薛亦晚想了想,“这人并没有恶意,上回只怕是我们冲撞了他,看身手他也不是普通人,现在我们的处境已经不妙,这事暂且就不追究了。” 苏陵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二小姐体谅。” “不必谢,这也是为我自己考虑。”薛亦晚总觉得这个老人和历山的事没有关系。 他倒是真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甚至对这些事没有半点兴趣。 再喂李太后用了一次药后薛亦晚出了殿门往药园子去了,多亏李太后平时爱侍弄些花草,这别宫里草药也不少。 进了药园,薛亦晚凝神地寻起了自己要用的草药。 “丫头怎么不听老夫的话!”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薛亦晚听到这个声音也不害怕了,她继续手中的动作,头也没有抬,“前辈小心些,最近历山的守卫又增强了。” “哼,这群小喽啰也想抓到老夫?想得美!”这老者讲着发觉自己被带歪了话题。 他急声道:“你这丫头!老夫可是因为这地方多得是地榆才让你用这药的,你舍近取远这是什么个意思?” 薛亦晚缓缓从几株杂草里摘下一棵才露芽的草药,“地榆虽然可以用,但是药效太强,容易伤及根本。” 那老人急得抓了抓头发,“啰嗦,医者不能妇人之仁!” 薛亦晚起身继续往前走,“这不是妇人之仁,我只是为自己做打算而已。” 这老人看她往前走,跳到了前面的树上,继续劝道:“这是蛊,你的药再好还不是只能克制?听老夫的算了,这地榆虽然猛了点,药效快,你也早点脱身不是?” 薛亦晚垂眸道:“我知道这是蛊毒,只有逼出下蛊之人才能根治。” “那还浪费什么时间?丫头,你听老夫一句话,这地方可不能久留,山下已经……” 老人皱着眉还要继续说,却听到了后面来了人,他不悦地蹙了蹙眉,“真是烦人……”说完人影一闪就不见了。 薛亦晚听到没了动静起身看了看,立刻就看到了园子外头站着的穆子越。 穆子越微眯着眸子四处看了看,随后扬起了笑意,“采药这种事怎的还亲自来?” 薛亦晚看了看手里的草药也够了,她一边往回走一边亮了亮手中的草药。 “这药很难寻,不如我自己来找快一些。” 穆子越余光扫了眼她身后那棵树,“方才小晚儿和谁说话呢?” 薛亦晚轻轻一笑,“这里还有旁人?” 穆子越从她手里取了一小棵草药,“看来是我看错了,小晚儿和我说说,这草药如何用?” 薛亦晚迟疑了片刻,“这药……入毒的话最好用。” 穆子越片刻后笑出声来,“不愧是小晚儿,这用法倒是直截了当。” 薛亦晚看了看手里得药,“毒医不分家。” 这时候苏陵匆匆赶来,“王爷,二小姐,外头的守卫有动静!” 穆子越脸色微变,但还是漫不经心地笑道:“那些个酒囊饭袋,莫不是少了酒钱?小晚儿,你先回去。” 薛亦晚却是蹙起了眉,“有事的话不许瞒我。” 等到薛亦晚走后,苏陵拿出了一份密信,“这应该是宫中传来的消息。” 穆子越看完后冷下了脸,冷笑道:“他这老狐狸终于坐不住了。” 苏陵哪敢接话,自家主子嘴里的老狐狸可是当今皇上! 穆子越捏着那封密信,阳光下笑意明媚却极冷,“外面的动静就是因为这密信?” 苏陵点头,“这是抄录的,原件应该一个时辰前就到了外面的主将手里。” 穆子越加快了脚步,“将车马备好。” 苏陵拱手应了。 这时候山下的官道上传来逐渐逼近的马蹄声。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疾驰在官道上。 马车内,一袭凌厉黑衣的男人阖着眼眸,冷峻的面庞和他周身的气势相互映衬。 虽然闭着眼眸,但仍然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殿下,前面就是历山山脚。” 穆君毅蓦地睁开了眸子。 原先毫无光彩的眼眸迸出冷意。 “先去药庄。” 他垂下了眼帘,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然平静,手指轻抚着佩剑。 “是!”任寒说完一夹马腹冲到了队伍前面。 陈家的药庄隐于山坡的竹林后,此刻正冷清得有几分阴森的气息。 血腥味还淡淡地萦绕在鼻尖。 下了马车,穆君毅瞥了眼任寒,“附近的人手都没有动过?” 任寒拱手道:“按照殿下的吩咐全都按兵不动。” 穆君毅低头看了眼青石板上的苔痕,上面有几个细微的痕迹,“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任寒一惊,低头看果然如此,他忙拱手请罪,“属下疏忽了。” 穆君毅摇了摇头,问道:“里面都清理干净了?” 任寒点点头,“是。” 这时候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赶到了,“主子,刚刚劫到了京都送来的消息!” 穆君毅伸出了手。 那人立刻将一个细小竹管中的纸张取出双手奉上。 穆君毅看完就撕碎了那纸。 任寒惊愕地望着穆君毅,“殿下?” 穆君毅冷声道:“吩咐天杀的人马将历山的后山封了。” 任寒一愣,这么快就要开始了? “地杀的人马不要动,撤到山脚,不要放走任何一人。” 说完,穆君毅的人影一闪就没了踪影。 任寒急得咬了咬牙,可他除了遵命外也不能多做什么。 很快,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笼罩着整个历山,曾经辉煌华丽的别宫也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 这时候,薛亦晚正在小厨房亲自盯着一份汤药。 “死心眼的丫头,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这声音又响了起来。 薛亦晚猛地想到了今天苏陵的神色,她迅速起身,对着窗口道:“是不是外面的守卫动手了?” “哼,这时候害怕了?还管什么太后不太后的,那臭小子可想好了退路,就你这丫头死心眼。” 薛亦晚蹙了蹙眉,“前辈还是照顾好自己。”说着薛亦晚也顾不得那药了,转身就要往外面走。 “嘿!你这丫头!”这老人急了,纵身一跃跳进了屋子。 薛亦晚感觉到了身后,猛地回头,却不料被这老人直接用细针点了睡穴。 “老夫可不管那些个闲杂人等。”这老人哼了一声,抱起薛亦晚就要转身离开。 突然,一把冒着寒气的长剑极利落地落在了这老人的脖子处。 冷冽的声音响起,没有半点温度,“放下她。” 第107章 她是本宫的人 这老人没有半点畏惧,转过身冷哼道:“又是你,真是麻烦。” 穆君毅冷冷地看着他,冷冽的眸中没有波澜,“放开她,你走吧。” 老人厌恶地瞥了眼脖子边的那把剑,他将怀中的薛亦晚往穆君毅的方向冷不丁一抛。 穆君毅移步,接住了薛亦晚,可手里的剑却被这老者夺过了,转瞬剑身已经转而架在了穆君毅的脖子上。 “你们这些小娃娃,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 老者摸了摸鼻子,将那剑猛地收进了穆君毅腰间的剑鞘。 “行了,老夫虽然一直不愿意治你,但也不高兴杀你,这女娃娃老夫喜欢得很,要是少根毫毛,拿你是问。” 穆君毅却不理会,转身径直走了。 “诶!你这小子!” 砰地一声,窗子已经合上了。 穆君毅的声音透过窗纸传了进去,“一炷香之内不离开历山,我的人手不会手下留情。”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无知!老子纵横江湖一辈子了,今儿不爽我让你的人有来无回!” “随你的便。” 说完,再没了动静。 “可恶,不治你真是老子明智,下次专给你送十全大补丸。” 骂骂咧咧间他听到了外面的凌乱,纵身一跃也跳出了窗子。 砰地一声,木门被推开,“小姐!” 如意看到药罐还在,可人却没了,急得愣在了原地。 “别喊了,和我走。” 如意一回头就看到了任寒,她大喜,“殿下来救我们小姐了?!” 任寒点点头,“殿下已经带着薛二小姐走了。” 如意总算放下了心,跟着任寒出了屋子。 “往南走,那里有接应的人。”任寒和如意说完就转身往别宫深处走了。 没一会儿,任寒迎面撞见了疾步赶来的穆子越。 穆子越握着仍在滴血的剑,两眼有些猩红,他看到任寒后冷意顿起,咧着嘴笑道:“是你?” 任寒皱了皱眉,“宁王殿下好自为之。” “你把她带走了?”穆子越举起了剑。 “薛二小姐很安全,宁王殿下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吧,殿下吩咐了,一旦清场,历山不留活口。”任寒说完就要走。 “他也来了?这浑水真是有意思。”穆子越呵呵一笑,手中的剑一把丢在了地上。 任寒不悦地蹙起眉,“殿下自有考虑,不牢宁王殿下费心。” 想到薛亦晚,穆子越咬紧了牙,自己还是没保护好她…… 他按住了手臂上的伤口,不急不缓地跟上了任寒。 这时候历山山脚的陈家药庄内,穆君毅横抱着熟睡的薛亦晚落在了一间收拾好的屋子内。 他低头望着安详睡着的薛亦晚,心里平静了许多。 上一次这样抱她去密牢的时候,她紧绷着全身戒备而警惕,而此刻她却格外安详,没了半点嚣张。 “小野猫。”穆君毅蹙了蹙眉,倒是又瘦了些,再看她那张脸,下巴像是又尖了一些。 薛亦晚的脸本就只有巴掌大,再瘦了一圈后就更加惹人怜惜了。 只是她平时都是沉着冷静或是偶尔倔强嚣张的模样,这时候睡着了倒是温婉起来。 穆君毅见她在熟睡中微微蹙起了眉,轻轻弯下了身子要将她放在木榻上。 薛亦晚却像是落水的人攥住了他的衣襟,嘴里嘟囔了两个字。 别走? 穆君毅心里微动,一瞬间的怔忪后竟然抱着她靠在了迎枕上。 果然怀中的小人缩了缩身子又继续睡过去了。 穆君毅轻轻抚着她的墨发,略有些倦色的眸子也缓缓阖上了,仿佛这一刻的安静让他卸下了所有沉重。 竟然莫名地觉得安详。 屋里的安静和历山的肃杀气息共存。 很快,历山别宫中大火燃起,浓烟滚滚。 薛亦晚也被呛着咳嗽起来,她情急之下紧紧攥住了穆君毅的肩。 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猛地清醒。 穆君毅伸手替她轻拍着后背,见她醒了,眸中的柔意也沉淀下去,换上了寻常的漠然,再没了半点光彩。 薛亦晚还紧抓着穆君毅的双肩,她愣在了原地,自己这是梦靥了? “穆君毅……穆君毅?穆君毅?”她喃喃念了三遍。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穆君毅心情大好起来。 他捏起了薛亦晚的下巴,清冷的声音贯穿她的迷茫,“怎么?很惊奇?本宫不来,薛二小姐是打算背主了?” 薛亦晚像是被泼了盆水,还是让她面红耳赤的热水! 这不是梦!自己此刻就半躺在穆君毅的身上,还紧紧抓着他的双肩,再加上他捏着自己的下巴。 这一幕让薛亦晚的耳朵根都红了起来,她挣扎扭动着就要跳下去,可毕竟不是真的睡醒,她全身根本没有力气。 穆君毅一把按住了她,“药效还没过去,再忍一忍。” 薛亦晚的脸贴在了穆君毅的胸口,清晰地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她脸红得更厉害了,轻推着穆君毅,声音里因为羞恼带着一丝嗔态,“你先放开我。” 穆君毅唇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放开手。 薛亦晚刚要开口却被烟味熏的咳嗽了,穆君毅将她再次按在了怀里,随后一把抱起了她,“先离开这里。” 还要被他抱出去?薛亦晚直接将脸埋进了穆君毅的怀中。 可不得不说,穆君毅身上这淡淡的药香比烟味好闻多了。 出了屋门,任寒和穆子越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穆子越看到穆君毅怀中的小人儿,眼底一暗。 任寒推来轮椅,穆君毅气定神闲地坐下后仍然没有放手。 怀中的薛亦晚微微挣扎了一瞬,想到这里还有旁人她心里更是窘迫,也不动了。 穆子越眼底满是自责,“她怎么样了?” 薛亦晚听到穆子越的声音更是窘迫,想要抬头却被穆君毅按在了怀中。 想着自己开口也是窘迫,薛亦晚再次深深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穆君毅的怀中。 “睡着了罢了,没有大碍。”穆君毅感受到了怀中小人儿的动作,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任寒见气氛冷凝,开口道:“殿下,是宁王殿下跟着属下。” 穆子越手臂的伤因为紧紧握拳也崩裂开,鲜血缓缓溢出,滴落在地上。 穆君毅垂下了眼眸,淡淡道:“三弟怎会在历山?本宫记得,父皇昨日还差了太医去往三弟住所。” 穆子越脸色一沉,自己太过心急了,居然忘了穆君毅也不是个善茬! 他收敛了眸中的怒意,视线落在了穆君毅的怀中。 今日的穆君毅一袭黑衣,而薛亦晚则是月白长裙,强烈的对比刺激着穆子越的眼眸。 但他无法不承认,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自己到底没有考虑周全…… “多谢皇兄救了她。”穆子越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任寒看着他被血打湿的衣袖,有些不忍了,“宁王殿下还是随小人先走。” 穆子越望着神情依旧淡然没有丝毫波澜的穆君毅,片刻后转身跟着任寒走了。 此刻,小晚儿呆在穆君毅的身边反而才是安全的…… 这种认知让他心底沉重地一窒,他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薛亦晚的发丝,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三弟多虑了,她是本宫的人,本宫救她理所当然。” 穆子越脚步一顿,因为失血而不稳的身子僵在了原地,他回眸。 轮椅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似乎在模糊间也越靠越近。 “宁王殿下!”任寒撑住了穆子越的身形。 穆子越推开了任寒,“本王走得动。” 等到人都走了,一旁的暗卫才敢现身,推着轮椅往马车的方向去了。 薛亦晚猛地抬起头,她听出了不对劲,急声道:“他受伤了?” 穆君毅不悦地蹙起了眉,“怎么?” 薛亦晚被他突然冷下来的气息一惊,气焰莫名地低了一头,怔怔道:“我是大夫……” 穆君毅似乎很满意,轻轻恩了一声,随后道:“他舍不得让自己出事,不用本宫的人去替他医治。” 薛亦晚想到这句“本宫的人”,脸上腾地又红了,想到推轮椅的人,她再次一头扎进了穆君毅的怀里。 因为时不时飘来的黑烟,穆君毅眉头蹙着,可此刻却唇角微扬起来。 又羞又恼又累,还因着迷药的药效,薛亦晚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等到薛亦晚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拔步床上。 “如意!”她揉了揉额头,很多事情在脑海中纠缠着,竟然一时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自己在哪里? 穆君毅呢?他真的出现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不是历山别宫,突然她又记起了黑烟,历山别宫出事了! 那李太后呢? 一大堆的问题让薛亦晚整个人都昏沉起来。 “小姐!你醒了?!” 如意推门而入,咋咋呼呼的样子惹得外头的任寒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任寒提醒道:“殿下吩咐了,二小姐醒后先将药用了。” 如意这才惊觉,一拍脑门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忘了!” 听到任寒的声音,又听到他说了殿下,薛亦晚愣住了,都是真的,穆君毅真的来了? 如意端了药过来,担忧道:“小姐你都睡了一天了,可担心死我了!” 一天? 薛亦晚接过了药碗,手一僵,“我……我在这里睡了一天?” 如意点点头,担忧道:“可不是?太子殿下把小姐送来这里后小姐就一直睡着。” 薛亦晚皱紧了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08章 本宫不允许你走 如意絮絮叨叨说了历山发生的事。 薛亦晚这才知道历山别宫直接被门外团团围住的守卫撞开了,里面也是刀光剑影一片混乱。 “小姐,后来别宫就烧了起来。”如意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薛亦晚抬眸,看来历山的变故来的太突然了,分明被人劫走的刘太医已经死在了穆余清的手下手中了…… 她蹙起了眉,只要背后的人想着要对付自己,又怎么会善罢甘休,更别提这件事本来就是别人的设计。 想到了李太后,薛亦晚脸色微变,“太后和杏姑呢?” 如意忙回道:“小姐放心,太后和杏姑被太子殿下暗中接到了这里,只是受了点惊吓,没事的。” 薛亦晚喝了药就要起身,“太子殿下在哪里,我要见他。” 如意扶住了薛亦晚,“小姐再歇一歇吧,殿下不在别庄里。” “别庄?这里是哪里?”薛亦晚哪里还能容忍自己在歇着,历山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一系列事情都会接踵而至。 “历山附近的别庄。”如意见薛亦晚执意要起身,只好服侍她穿好了外衣。 薛亦晚是记得的,穆子越是和任寒一起走的,她出了门就看到了任寒。 “宁王呢?” 任寒有些不忿,沉默了片刻。 太子殿下冒着风险赶来这里救下她,她张口就问其他男人,任寒皱了皱眉,“宁王殿下已经离开历山了。” “走了?”薛亦晚想到穆君毅当时不客气的语气,蹙眉道:“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任寒更是脸色沉下来,“自然不是。” 薛亦晚揉了揉额头,穆君毅不在,留下这么个对自己向来不忿的任寒,自己什么也问不清楚。 “你家主子去了哪里?何时回来?我要见他。” 任寒冷哼了一声,“殿下去历山了,如果殿下有半点闪失,薛亦晚你难逃其咎!” 薛亦晚知道任寒向来都是对自己如此,她无所谓地转过身,“好,我等。” 如意站在一旁插不上话,这时候连忙上前扶住薛亦晚,“小姐不如去看看太后吧。” 薛亦晚点点头,“走吧。” 任寒仍然像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慢着!” 薛亦晚停住了脚步。 “小人有话要和薛二小姐说。”任寒黑着一张脸,但还是决定要和薛亦晚摊牌,他不能由着殿下这么多年的心血被一个女人毁了。 他看得出来,殿下对这个女人的感觉不一样,甚至举动都是从未有过的,在如今关键之际,殿下不能被这个女人拖累! 薛亦晚不是寻常女子,她的心思极难推测。 如意急了,“小姐……” 薛亦晚拍了拍她的肩,“去太后那里瞧瞧需不需要帮忙,我一会儿就来。” 打发走了如意,薛亦晚抬眸道:“任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任寒沉声道:“如果不是因为历山的事,殿下此刻应该在宫中解决边城布防一事,还有武将更替的机会。” 薛亦晚心里一紧,她前世也是帮着穆余清出谋划策的,这些朝政布局之道她也是略懂一二的。 边城和守将都是极关键的大事,有时候甚至决定着成败。 他竟然是放手了这件事赶来历山? 看着薛亦晚垂下了眼帘,任寒更是怒意升起,“你不值得殿下这么做!” 薛亦晚抬眸,“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任寒握紧了拳,“殿下为了你一个旁人,一次次地出现失误,你会毁了殿下的!” 想到薛亦晚曾经救过自己的命,他低下头,“我知道我欠你一条命,如果你可以离开殿下身边,我愿意把这条命还给你。” 薛亦晚眸中冰凉,什么时候自己在别人眼中居然成为他穆君毅前进道路的绊脚石了? 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刻意接近过这个男人,甚至她也没有主动利用过他。 两人之间更多的是利益的牵绊不是么?穆君毅利用自己解毒,还利用自己的能力为他做事,而自己也利用了他的权势查太医院。 因为万民庄,自己还欠他一件事,这次历山,不管穆君毅是什么目的,救了自己是真。 如果真的可以再也不见,倒是自己占了便宜。 似乎,离他远远的让自己占尽了优势,薛亦晚抿了珉唇,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坦然和轻松…… 任寒拔出了剑,将剑柄递给了薛亦晚,“如果你还念着殿下救过你,就做个了断吧,你可以杀了我,但你要发誓不再见殿下!” 薛亦晚笑得有些嘲讽,怎么自己就被描述成了缠着穆君毅、非他不可的祸水? 她凉凉地看了眼任寒,接过了他手里的剑。 任寒见她当真接过剑,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殿下这些年要承受非人的折磨,还要隐忍着全天下的骂名,殿下不能走错,他错不起啊。 这么想着,任寒闭上了眼睛。 薛亦晚心里居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她咬着牙压下了这股难受。 随后她猛地将剑插回了他的剑鞘。 突然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穆君毅。 薛亦晚望着任寒一副以死相逼的模样,她嗤笑道:“可笑,你以为我肖想着他穆君毅?” 这么说,心里的压抑倒像是更深了,薛亦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对自己失控了。 不可能!也不可以!她冲着任寒道:“对我来说,他只不过是个废人而已,我医治他也是为了他能帮我达成目的,你不用求我,目的达成了我这就走。” 被薛亦晚冰冷的话惊得睁开了眼睛,任寒一瞬间白了脸。 一身黑衣的穆君毅正站在薛亦晚的身后,晦暗不明的神色看不清丝毫情绪,但冷意仍然弥漫在他周身。 任寒径直跪下,“殿下……属下知罪!” 薛亦晚全身一震。 她紧紧咬住了唇,忍住了回头的冲动。 这个时候怎么能回头? 他看不见自己的。 他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 “薛亦晚,过来。”穆君毅的声音染了清冷,透着薄怒。 薛亦晚握住了拳,几乎不受控制地喊道:“不!凭什么!你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只是利用罢了,我并没有答应用什么来抵你这次救我一命!” 喊完,薛亦晚几乎被自己吓住了,什么时候自己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一把推开了任寒,朝着拐角处跑去。 穆君毅脸色一沉,冷身道:“薛亦晚,本宫不允许你走。” “殿下!不好了!下山的路被封住了!从历山抓住的两个武将也不见了!” 糟了,中计了! 任寒也顾不得跪在地上了,这是有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殿下!属下护送您走!” 愠怒之色染上了穆君毅那张本就冷峻的脸庞,“按本宫先前的布置,先将这里的人都送走。” 任寒还要再说什么,可已经拦不住穆君毅了。 穆君毅瞥了眼任寒,“本宫做事,自有分寸。” 任寒低下了头,“属下知罪。” “这一次,本宫不追究。” 话音落下,穆君毅的身影已经朝着庭院深处而去。 这时候,薛亦晚跌跌撞撞地朝着未知的方向跑着,像是丢掉了压在心里的石块,她大口地喘着气。 心里却像是空了一块。 扶着一颗道路尽头的柏树,身后竟然是山坡,再没有路了,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薛亦晚紧紧蹙起了眉,一定是这迷药的药效真的太强了,她竟然会觉得这么疲惫和无力。 一道突兀的风声响起,薛亦晚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猛地拉了起来。 熟悉的药香让她心里一动,可理智告诉她这不可以。 “放开……” 话音未落,她已经被牢牢地按在了树干上。 “想走?” 穆君毅的声音里含了怒意,本就清冷,更添寒意。 薛亦晚气息还不稳,垂眸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我并没有签下卖身契。” 穆君毅手掌收紧,将她紧紧箍在自己眼前,“本宫的人,可以逃到哪里去?” 薛亦晚的背后硌得生疼,她始终没有抬头,“太子殿下说笑了,亦晚只是个太医之女,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帮助太子殿下的大事,殿下还是放手吧。” “休想。”穆君毅的声音干脆而利落。 薛亦晚也恼了,这算什么?她因为和穆君毅的一个小小的交集,就要被他牢牢捏在手里至死方休? “你放开我,别让我恨你。”薛亦晚的声音也冷冽起来。 不管怎么说,穆君毅是个看不见的人,而自己随便用什么毒都能挣脱开,凭什么要次次被他挟制! 薛亦晚伸手就要去拔发间的玉簪,趁着穆君毅一个失神,她猛地推开穆君毅转身。 却没想到她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上隐着一个黑衣蒙面的人,那人手中的弓弩已经触动了! “快走!”薛亦晚下意识地反手推开穆君毅。 穆君毅也察觉到了异样,他一把将薛亦晚护在了怀里。 一声闷哼响起。 在穆君毅满是药香的怀中,薛亦晚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感受到了穆君毅的身子一僵,这一刻,她耳边仿佛响起了任寒的话。 你会毁了殿下的! “穆君毅!你疯了!你疯了吗?!”薛亦晚看到了他肩上的短箭,颤抖着双手要推开护在自己身上的穆君毅。 “你让开!让开啊!” 这箭可能有毒! 薛亦晚看着穆君毅蹙起的眉和紧紧抿着的唇,心里陡然一凉。 听到了四周传来的脚步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毁了他,自己不允许! 看到身后的山坡,她咬了咬牙,“穆君毅,你给我撑住了!” 说完,她用尽全身力气抱着穆君毅朝身后的山坡滚了下去…… 第109章 这都是我欠他的 簌簌响起的声音不断萦绕在耳畔,薛亦晚紧紧抱住了穆君毅,直到背后撞上了一片灌木。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身上四处的刺痛感,她立刻去查看穆君毅的伤情。 “穆君毅!”她重重摇了摇他,见他没反应急忙探了他的脉象,所幸没有大碍。 看来这些人是想活捉的。 低头凝视着近在眼前的穆君毅,一张极俊美的脸庞因为些许擦伤反而柔和了他的冷峻气息。 薛亦晚咬紧了唇。 “他们在下面!” “快追上!” …… 不远处又响起了喧哗声。 薛亦晚脸色一变,她不能让穆君毅落到别人手里! “这次以后,我就不欠你什么了。”薛亦晚忍着痛半扶半背起穆君毅。 听到身后的追喊声,薛亦晚的双腿尽管像是灌了铅可还是拼命朝前移动着。 这个地形她不熟悉,只能凭着直觉往树丛茂密处钻…… 走着走着,薛亦晚脚底一阵刺痛,她低头才发觉自己的一双绣鞋已经不见了踪迹,在落叶叠起的泥地一双雪白的脚上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可是还不够啊! “再忍着些……”她再次扶稳了穆君毅,可一抬腿就是锥心的痛。 她再也站不稳,倒下前用自己做了垫子接住了同样倒下的穆君毅。 “哼,这个臭小子,真是报应!” 这声音响起,薛亦晚猛地睁大了眼睛,是那个历山别宫出现的老人! “前辈!” 一个棕衣身影飘然而下,他一把拎起倒在薛亦晚身上的穆君毅,手指一探就了然了。 “老夫当做是什么大事呢,这小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点伎俩都能中招。” 薛亦晚强撑着坐了起来,她听得出来这人和穆君毅是认识的。 “前辈,他是为了救我。” “哼,要不是看在他救你的份上,老夫这就把他扔给那群人。” 老人伸手试了试穆君毅肩上的短箭,以一个巧妙的手法猛地拔出,随后迅速将几棵草药碾碎压在了伤口上。 “你这丫头也是死心眼,这小子从小到大都快死了十几回了也没死成,你为了救他这双手也不要了?” 薛亦晚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血迹斑斑了,她为了护着穆君毅的伤口不被碰到硬是用双手挡在了那些石块前。 “这都是我欠他的。” “迂腐!蠢笨!”老人丢了个酒囊给薛亦晚,“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 薛亦晚却错愕地抬起了头,“后面还有追兵,前辈能否先将他救走?” 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这死心眼的丫头,老夫为了来救你衣服都被树枝割破了,你为了一个臭小子居然让老夫去救他?” 薛亦晚望着这老人破了个口子的衣服,一时竟然被噎住了。 这老人清咳了一声,“这样吧,你替老夫做件新衣,老夫就救他。” 这时候一旁的穆君毅也睁开了眼眸,他强撑着身体靠在了树上,冷声道:“本宫不同意。” 老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这臭小子!” 他是真没想到穆君毅的克制力和忍耐力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居然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薛亦晚见他醒了,连忙移到了他身前探了他的脉象,好在情况比刚才好多了。 她看了眼手中的酒囊,打开一闻是上回那酒,她连忙倒了点酒在手心替穆君毅处理了伤口。 “你这丫头!这可是老夫的好酒!”一旁的老人几乎要跳脚了! 穆君毅没有动弹也没有吭声,垂眸凝视着认真处理伤口的薛亦晚。 薛亦晚没有开口,静静地替穆君毅处理好了伤口,随后就要起身,却被穆君毅一把拉住了,“不许走!” 薛亦晚挣脱不开他又怕惹他用力伤到原先的伤口,只好暂时停住了动作,“在安全之前我不会走的。” 那老人抚额长叹,“对于不听话的病患,打晕就是了,你这丫头,听他啰嗦难道心情很好?” 薛亦晚无言,她转头望向老人,“我答应你,你先带他走。” “薛亦晚,本宫不允许。”穆君毅用力攥紧了她的手腕,却因为牵扯到了伤口闷哼了一声。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薛亦晚脸色一变,“来不及了……” 穆君毅抽出了佩剑撑在地面站了起来,“你带她走。” “你们这群死心眼的,怎么就想着法儿地使唤老夫!老夫可是堂堂……”这话还没说完一阵短箭就射了过来! 穆君毅一把将薛亦晚拉到了身后,沉声道:“乖乖站在本宫身后。” 薛亦晚竟然鬼使神差地被他蛊惑一般点了头。 穆君毅手中的剑凌厉而霸气,虽然他体力不支但仍然没有箭能接近他一分一毫。 一旁的老人更是自在,轻轻松松抬手抬脚就躲过了无数的羽箭,只是他脸色差得很,一股子的气没处撒,又被这阵短箭撩起了怒火。 “老夫当年横行江湖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娃娃还在娘胎呢!居然连老夫也敢惹,无知!” 这老人顶着箭雨不断前进。 薛亦晚眼眸一紧,“前辈小心!” 这时候老人才算是心情好了些,自己认定的这个徒弟还是关心师父的! 老人手一扬,十几张弓弩统统被他折成了两段。 一群黑衣人面面相觑,竟然伸出手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找这个?”老人掂了掂一个箭筒,随手一掷,几十支羽箭将不远处一个黑衣人的衣角钉在了树上,连两腿间都插了几根! “还玩儿么?老夫这兴致可是上来了!”老人手一扬,“下一个谁?” 那群黑衣人纷纷变色,“撤!” “想走?老夫还没过瘾呢!”老人将头上的草帽一扔,一匹快马应声倒地。 “告诉你们的主子,以后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先看看日子!” 等到黑衣人撤光,老人回头就收起了冷意,笑得像是个寻常老人,带着丝狡黠和自负,“丫头,怎么样?老夫比这个臭小子厉害多了吧?” 薛亦晚还没开口,被穆君毅拉着就要走。 穆君毅收起了剑,没好脸色地对那老人说道:“南陵的闲事,你不要插手。” 那老人气得就要跳脚,“丫头!衣服!衣服还算不算数?!” 薛亦晚倒是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她回头郑重地点点头,“算。” 穆君毅重重拉了一把她,不悦地蹙起了眉,“还不给本宫带路?” 薛亦晚想到他看不见还受了伤,扶住了他。 没一会儿任寒也带着人赶到了,“殿下!属下来迟了!” 穆君毅的声音冷冽,“如何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暗算过了。 任寒自责地低下了头,拱手道:“没有抓到活口,抓住的两人都服毒自尽了,也搜不出暴露身份的东西。” 穆君毅透着寒气的脸愈加阴沉,“地杀需要清理了。” 任寒一怔,转眼也明白了,能这么快找到这个地方并且布下局,没有人接应是不可能做到的! “是!属下明白了。” 任寒说完后看了眼扶着穆君毅的薛亦晚,目光复杂。 薛亦晚知道任寒在忌惮什么,可她从没有任寒想的那样,她不会觊觎穆君毅身边的位置。 她只是要还清一些欠下的债而已。 想着,她松开了扶住穆君毅的手,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这里交给任大人了。” 任寒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 薛亦晚没有回头,开口道:“希望殿下可以尽早将欠我的银两补上。” 穆君毅眼眸一暗,怒意肆虐。 这女人!总是可以轻飘飘地挑起自己的怒火! 很好,想要逃?那就看你能不能逃出本宫的手心了…… 任寒见自家殿下还要追的意思,忙拱手道:“殿下,东宫送了密报来,宫里似乎有动静。” 穆君毅脸色微变,“派人送她去山庄,备车回宫。” 半个时辰后,等到薛亦晚到了一处更隐蔽的山庄,如意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很久了。 “小姐!” 如意看到马车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掀开车帘看到薛亦晚一身的狼狈,她又揪起了心,“都是我不好!” 薛亦晚失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如意小心翼翼地扶着薛亦晚下了马车,“小姐还笑!以后我一定守在小姐身边,挡在小姐面前!” 想到如意在去历山的路上为自己挡过一刀,薛亦晚心里一暖。 虽然这个丫头并不是从小一直跟着自己的,可现在看来倒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着想。 她放缓了语气,温言道:“这些都是不要紧的皮外伤,没有大碍,伤口也已经处理过了,只要再敷几次药就好。” 薛亦晚说罢看了眼这庄子,隐于山间小道很有一番隐居的味道,“这是……” 如意忙回道:“这庄子是太子殿下临时买下的,很僻静。” 薛亦晚点了点头,毕竟先前的庄子是穆君毅名下的产业,很容易被人找出来,这里相对来说安全很多。 她试探地问道:“太后也在这里?” 如意点点头,随后她低声在薛亦晚耳畔道:“任寒和我说了,殿下已经制造了太后死于历山的假象。” 薛亦晚一怔,甚至有些错愕。 这正是自己来不及部署的事情,没想到穆君毅他早就做好了这一切,难道对于历山……他也另有目的? “殿下还说了什么?”如果他真有目的,又怎么会把太后交到自己手里? 她心里五味陈杂起来。 第110章 薛亦晚,过来 如意摇了摇头,“殿下没有吩咐,应该是让小姐自行考虑。” 薛亦晚心里有股沉甸甸的感觉,压着难受,她找不到派遣的出口只得暂时摒去了杂念。 “先扶我去看一看太后的情况。” 如意有些担心,“小姐受得住么?” 薛亦晚点头,“我没事。” 到了安置李太后的屋子,杏姑正给李太后喂着药。 李太后已经能平静地斜倚在床榻上,只是脸色很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娘娘,这是一直在医治您的薛二小姐。”杏姑放下了药碗,介绍了薛亦晚。 李太后艰难地点了点头,目光流露出谢意。 薛亦晚行了礼,“民女薛亦晚参见太后。” 李太后像是恍如隔世般垂下了眼帘。 杏姑也红着眼眶低下了头,南陵的历史上哪位太后不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可自己的主子却连一再退让都躲不过被人的算计。 薛亦晚也能明白她们的想法,太后做到这个份上的确是很让人难以接受的。 杏姑嗫嚅着唇问道:“薛二小姐,太后她的病没有大碍吧?” 薛亦晚点点头,“自然如此,会好的。” 李太后哑着嗓子道:“历山如何了?” 薛亦晚以目示意如意暂时别说,“目前还不知道情况,太后放心吧,养好病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去。” 她这话点到即止,随后转身出了屋子。 杏姑追了出来。 如意退让到了一旁的回廊下。 “二小姐,太子殿下这么做的原因是不是……”她不敢说出口。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太后娘娘恐怕只能见不得光地活下去了。 薛亦晚望着杏姑,怔了片刻,这变故委实来得太快,她需要时间去消化去布局去化解。 “姑姑放心吧,太后回朝不仅仅关系着太后的以后,也牵连到亦晚的前路。” 这话是将自己和太后绑在一起,也稳住了太后的心,实则她也的确需要太后回到朝政。 南陵的局势太过偏激,太后也并非真的不值一提,李家虽然实力薄弱但却也是在某些地方起着中流砥柱的作用。 如果能拉拢李家也算是好事一桩。 杏姑听她这么说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心里如何能甘心? 先帝爷充了太后那么多年,最后将这个太后之位给她也是要保证她的未来。 可当今皇帝临位后的种种打压逼得太后只能躲在这别宫声称静养,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有人算计和迫害,再忍气吞声只能害了自己! 杏姑靠近了薛亦晚一步,压低了声音正色道:“薛二小姐,太后娘娘的意思和你相同,这一次,恐怕是躲不过,太后娘娘也不打算再忍气吞声下去了。” 薛亦晚眸中光芒一闪,她一直怀疑李太后一个无子的妃嫔为何能做到太后之位上。 毕竟先帝的妃嫔中等级高者很多,有的还有强势的母族,相比之下李太后身后的力量就显得单薄了。 杏姑看出了薛亦晚的顾虑,对她却是多了几分赞赏。 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女子居然可以做到临危不乱且宠辱不惊,这份心性是许多男人也比不上的。 虽然如此,杏姑还是守口如瓶地躬身行了半礼退下,有些事情如同底牌,不到迫不得已是不能随意拿出来挥霍的。 望着杏姑离开的背影,薛亦晚也下定了决心。 她想到了那枚铜钱,脸色肃穆起来,穆余清并不蠢,甚至他的心机比自己还要深。 如今自己不在他的身边就更难洞悉他的行事作风了,很多事也和前世大不一样了! 这一点让薛亦晚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她是逆天重生之人,但却不是上天能关照一世的,凡事都要靠自己,这一盘棋已经散了乱了。 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她的优势也渐渐被磨砺殆尽。 “小姐?” 如意的声音拉回了薛亦晚的思绪,她回眸浅浅一笑,“没事,我的药箱在么?” 如意点点头,“殿下派人送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薛亦晚倒也算是清心静气,配置着压制蛊毒的药,每日在药香的熏陶下愈加沉着冷静。 “丫头今日的药煮的香!” 薛亦晚也不理会这个总是不问自来的老人,她感觉得到这个老人对自己的示好之意。 可是她并不想利用这么个旁观者。 “你这死心眼的丫头,不说京都的事你就不理老夫?”这老人挠了挠头发。 他真是想不到,自己在各国都是声名显赫,到哪里不得是前呼后拥,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意外。 一是穆君毅这个臭小子,已经让自己头疼了,没想到又来了个折磨自己的丫头片子。 他可是人人口中的医仙药圣,他白及的名号摆在哪儿不管用?偏偏这个死心眼的丫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问一下! 白及吹胡子瞪眼地坐在了薛亦晚摆在对面的藤椅上。 当他想到这丫头平日都是一个人煎药,这藤椅肯定是特地为自己摆的,他立刻又浮起了笑。 到底是自己看中的徒弟! “丫头,你还守着这么个死人做什么?那皇帝老儿马上就要举办葬礼了,臭秃驴都请了几百人了!” 白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得狡黠又带着几分邀功。 薛亦晚摇着竹扇的手一顿,冷笑道:“果然如此。” 白及笑眯眯地望着薛亦晚,“丫头说说呢?” 这些日子白及天天过来闲聊,京都的消息也是不断往薛亦晚的耳朵里倒,薛亦晚也习惯了和他闲聊几句。 “皇上是怎么公布太后的死讯的?” 白及笑道:“这还用猜?这皇帝老儿惯来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那还不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说着他惟妙惟肖地模仿起来,“太后病重,朕不能亲自侍疾于旁,如今太后病重而去,乃是南陵之大哀。” 薛亦晚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普天之下除了这老人还有敢这么打趣皇家的人么? 白及呵呵一笑,“怎么样?老夫是不是说得比他穆元朗好多了?” 薛亦晚迟疑了一瞬,“前辈认得当今圣上?” 白及不屑地摆了摆手,“不提他!扫兴!” 薛亦晚无奈地摇头一笑,她本也不是个刨根问底追问他人私事的人,自然也就没了兴致。 白及见她不问了,笑眯眯道:“这都是老夫的秘密,丫头要是想知道不如就拜了老夫为师,以后老夫连他穆元朗儿子的私事也照样说给你听。” 还不等薛亦晚开口,门外传来了低沉冷肃的声音。 “本宫的私事,就不牢你费心了。” 薛亦晚手一僵,果然抬头就看到任寒推着轮椅停在了门口。 他怎么会来? 白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麻烦,老夫在和自己的徒弟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么?” 穆君毅也不理他,垂着眼帘道:“薛亦晚,过来。” 薛亦晚为难地蹙了蹙眉,“殿下,我还要煎药。” “任寒,你去。” 穆君毅这吩咐让白及都看痴了,这小子上回摔到头了?好好的大夫不用,让武将去煎药?然后…… 然后拉着自己的小徒弟出去做什么?! 白及站在薛亦晚面前,不悦地挑眉道:“臭小子,宫里的一堆麻烦事还拦不住你?老夫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穆君毅仍然视他如空气,“如果想知道薛太医的事就和本宫走。” 薛亦晚这下不观望了,很明显穆君毅这厮今日是有备而来的,她把竹扇塞在了白及手中,“前辈帮着看一看火候吧。” 白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薛亦晚迈着轻盈的脚步往门外板着脸的穆君毅而去了。 穆君毅心情大好,却还是板着脸指使道:“推本宫去院子后的竹林。” 薛亦晚抿了抿唇,没办法,谁让自己此刻有求于他? 她推着轮椅就往外去。 白及生闷气,一把将竹扇塞在了任寒手里,“还看什么看?那个瞎子看不到老夫的小徒弟也就算了,你还看?” 任寒连忙低下了头。 “你主子不是说了?去煎药!” 任寒愕然望着手中的竹扇,“白宗主,小人不会。” 白及哼了一声,“老夫说你会你就得会!” 这时候,薛亦晚已经推着轮椅到了竹林外头。 “薛家怎么样了?”薛亦晚见他迟迟不开口,只好开口了。 虽然她对薛家没有半点感情,可她这时候还和薛家连在一起呢,她还要查清薛家禁地的秘密。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在阳光下显得澄澈起来,也比往常的寒意柔了少许。 “这几日,薛正平和穆余清走得很近。” 薛亦晚手一僵,轮椅也停住了。 穆君毅感受到了她的异样,眉也挑起了,又是这样,一提到穆余清这小野猫就像是一瞬间的失魂了。 “怎么?你很不满意?”声音里总是掩饰不住怒意。 薛亦晚却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知道的,穆余清没有那么好打发。 他也在不停地发展着自己的势力,更何况他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晋王的异样殿下就不担心么?毕竟晋王是下一任储君的最佳人选。”薛亦晚被问的不知道怎么说,反将了穆君毅一军。 穆君毅唇畔一抹笑意冷冽起来,“储君又能如何?” 薛亦晚心里一沉,也是,对于穆君毅来说,这个储君就像个沾满毒液的枷锁,牢牢地禁锢着他。 要他死的人数之不尽,害他逼他的人都在等着他从储君之位上滚下来,甚至是死。 薛亦晚想到了前世众叛亲离的自己,心里蓦地一疼,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穆君毅。 第111章 穆君毅,别让我恨你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推起来轮椅,“的确,没什么的,笑到最后才能算胜者。” 穆君毅听出了她的宽慰,心里莫名地愉悦起来,“本宫已经派人盯着了,但有消息就会送来这里。” 薛亦晚也听出了他的意思,是要自己暂时留在这里,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殿下对太后是不是另有安排?” 穆君毅背对着她,周身虽然其实冷冽如常,脸色却是舒缓的,“这件事本宫不打算插手过多。” “什么?”薛亦晚一惊,轮椅再次停住了。 穆君毅见她急了,饶有兴味地勾起了唇角,“怎么?本宫将这个权力交给你,不满意?” “殿下在和我说笑么?”薛亦晚盯着他泼墨般的发,眼眸中更是错愕。 虽然自己没有明确过问过,可是他在历山布置的人手能轻易解决历山的困境,这么大的手笔已经花了,他居然把决定权交给了自己? 薛亦晚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半拍,但毕竟不是曾经懵懂的薛亦晚了,她沉默地在心里计较着厉害关系。 穆君毅见她不说话,缓缓站了起身,开口道:“你当做是本宫利用你也好,这一次本宫说到做到,这件事你自行决定,本宫的人手而已借给你。” 薛亦晚更是不解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殿下这是想做什么?我不明白。”薛亦晚望着他挺拔在自己面前显得略有些宽厚的背,心里五味陈杂。 她不希望这个男人在心里越走越深,这种感觉让她后怕,她输不起了。 穆君毅回身,双手按住了她的肩,戏谑一笑。 虽然这动作和表情也许更适合穆子越这样朓达不羁的人,但穆君毅这样的望着自己,一瞬间薛亦晚竟然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动了。 她紧紧咬着唇,这样的表情却极大的取悦了穆君毅。 他弯着唇角将薛亦晚的反应尽收眼底,“本宫对你没有企图,区区薛家本宫也不会算计,你还怕什么?” 薛亦晚低下了头,“我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还的东西。” “薛亦晚,没有人告诉过你么?要想用一个人,就让她强大,让她能凭着自己的本事立足。” 穆君毅的声音如同魔音响彻在薛亦晚的脑海。 她艰难地抬起了眼眸,任由自己一张倾世绝色的脸倒影在那双如漆墨眸中。 这样的话从没有人和自己说过,就算是当初对自己浓情蜜意的穆余清也是说着要许自己如何风光的未来。 实则,自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空有那些东西只会让自己作茧自缚一般。 然而穆君毅他却懂! “不会说话了?”穆君毅捏起了她的下巴,望着她这样反常的神色竟然有点怜惜之意。 他放轻了手指的力度,像是轻抚一般。 薛亦晚移开了视线,她觉得再看一眼自己就要沉溺在那双如深渊般的眼眸中了…… 可是,穆君毅的危险程度不亚于穆余清,她快速地警觉起来,很快,一抹惊喜也化为冷静。 “殿下太过抬举我了,我只是个太医之女,没有太子殿下这样的抱负。” 穆君毅蹙起了眉,他不是真的瞎了,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在眼底升起了戒备和疏离。 “抬举?怎么……你是不是还想告诉本宫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高嫁攀上高枝?” 穆君毅这话却刺中了薛亦晚心里那块疤,伤疤像是又被撕开摊在阳光下了。 高嫁……前世的自己因为能成为晋王府觉得一辈子的好运气都花在那天了。 凤钗临世,心上人的甜言蜜语,执手共赏江山的美好图景…… 她一瞬间还是没能收敛起痛意,冷漠地转过头,她背对着穆君毅道:“是啊,我只是个女人而已,殿下在我这里下的功夫也许会血本无归。” “薛亦晚,激怒本宫让你很有成就感?”穆君毅的声音中都透着寒意了。 薛亦晚握紧了拳,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次地在穆君毅面前失态。 外人眼中沉着淡然的薛亦晚到底是怎么了?!她紧紧皱着眉,是不是呆在穆君毅的身边真的动摇了自己的本心,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可他穆君毅到底又是想怎么样? 他们的相遇只是这一世发生的偏差而已,这个缺口却被穆君毅强行越撕越大,甚至到了如今难以收拾的地步。 薛亦晚控制不住地慌了,她这一次的人生承载着太多,不能被毁掉! 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漠然道:“殿下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殿下我的意思。” “你想离开本宫?”穆君毅脸色更沉了一分。 薛亦晚冷道:“从一开始就是殿下威胁了我,我也为殿下做了事,该还清的也还清了,那些银子我也不想要了,殿下有自己的抱负,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呢?”穆君毅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他真想撕开这个女人层层的伪装,看清楚她的心里到底都装了什么。 “我们尘归尘,路归……” 话还没说完,薛亦晚就被一股抗拒不了的力气猛地一拽。 再次撞进这个熟悉的怀抱,薛亦晚禁不住全身一颤。 穆君毅狠狠按住了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招惹了他还想抽身而去? 他穆君毅岂是这么好招惹的? “还要本宫如何提醒你?薛亦晚,乖乖呆在本宫身边。” 薛亦晚晃了神,片刻后用力地推着他,“你放开我!这算什么意思?穆君毅!你放开我!” 这样张牙舞爪嚣张起来的薛亦晚才像是有了生机,穆君毅牢牢地按住了她。 唇角向上翘起,说不出的邪魅,棱角分明的脸庞也异常地俊美无俦。 “薛亦晚,你给本宫听好了,在本宫开口让你走之前,别想着离开。” 薛亦晚猛地一顿,心里不知是屈辱还是愤怒。 这样算什么?自己如今的确只是个入不得眼的庶女,可…… 自己可以忽视别人的嘲讽和践踏,可以狠狠地反击回去,可这一刻,这种屈辱感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压得死死的。 别人能做的事,他穆君毅不能也这样! 为什么? 这个问题抛下后,薛亦晚僵住了。 穆君毅感受到怀中这小人儿的僵硬,眉头一蹙。 趁着他的手臂放松,薛亦晚重重地推开了他,白着脸垂下了眼帘。 片刻后,她凉薄的声音响起。 “穆君毅,别让我恨你。” 穆君毅脸色也黑了下来,“本宫就如此让你觉得不堪?” 薛亦晚攥紧了拳,“我说了别再逼我!” “薛亦晚!别忘了,是你出现在本宫的面前,是你给了本宫利用你的机会,现在你想怎么样?欲擒故纵么?” 穆君毅冷冷坐回了轮椅中,从京都赶来山庄两个时辰的路途仿佛毫无意义,甚至有一丝可笑。 自己多年来隐忍至深,什么折磨什么苦痛都能熬过去,却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屡屡失控。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薛亦晚转身,看到坐在轮椅上背影冷凝的穆君毅,心里也跟着一凉。 她有什么资格冲着穆君毅发脾气? 她实则并没有…… 在穆君毅的面前,自己只是个不听话的棋子,如果自己的棋子失控,自己恐怕甚至要毁掉这个棋子的吧? 薛亦晚像是想明白了,她轻叹了一声,推着轮椅转了方向。 “我送殿下回去。” 语气中虽然没了刚才的火药味,可疏离和冷漠让穆君毅的脸更加冷峻,凌厉而彻骨。 这个女人真的太胆大了些,三番两次激怒自己,可自己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这样的认知让穆君毅也是心底一沉。 从想来这里到赶来这里也不过短短的两个多时辰,可他此刻回味起来却是错愕的。 他穆君毅何时出现过这样不深思熟虑就行事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两人各自陷进心魔中,久久无言。 卷着落叶的风扑面而来,落在轮椅上俊美无俦的男人肩头。 薛亦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伸手替他拂去了落叶,等她回过神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我……” 话还没说完,白及的声音响起了。 “丫头还不快来?别理那个臭小子,来看看老夫改的药。” 薛亦晚应了一声后立刻松开了轮椅,转身就要跑。 穆君毅刚才也清晰地感觉到了一只小手拂过自己的肩头,他见薛亦晚要跑,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你的要求本宫会考虑的。” 薛亦晚刚要挣扎就被一道惊雷震住了,她没有听错?穆君毅的意思是要顾忌着自己的意思了? “只是,在本宫放手之前,别想着逃走。”穆君毅突然心里烦躁起来。 穆余清,穆子越,光是自己身边就有这么些人盯着自己养的猫儿,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薛亦晚也是心如乱麻,她害怕被白及看到,忙要缩手,低声就像是娇嗔,“你先放开我。” 这样的薛亦晚让穆君毅的心情也熨帖起来,他眉间的怒意也消散了。 是他想太多了,这猫儿是自己养着的,自然是不同寻常的。 “本宫不会一直强迫你为本宫做事,只是你要记住本宫的条件。” 薛亦晚望着他紧紧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掌,只得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他看不见,低声道:“好,只要殿下愿意放过我,我愿意考虑殿下的条件。” 穆君毅显然对她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有些不满,这猫儿还是想溜? 想明白后他缓缓松开了手,风轻云淡地垂下了眼帘。 “一言为定。” 还是想逃?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第112章 把衣裳脱了 薛亦晚一踏进屋子就被白及拉着到了炉子旁,上头的药罐已经在噗噗地冒着热气了。 白及摸着下巴笑道:“一会儿丫头瞧瞧能不能看出来。” 薛亦晚想到他当初想要用地榆,蹙眉道:“还不能用猛药。” 白及哼了一声,“想着丫头死心眼,老夫哪里还会自找没趣?” 薛亦晚松了一口气,随后倒了一小碗药,闻了闻她惊喜地抬起了眼眸,“加了香薷?” 白及眸中一抹赞叹,“丫头的鼻子灵得很。” 薛亦晚捧着这碗药沉思起来,片刻后面露喜色道:“用这个的话比我先前的药方更稳妥,多谢前辈。” “老夫可没和你开玩笑,老夫是真心要收你这个徒弟的。”白及抱臂站在一旁,笑眯眯地望着薛亦晚。 这个徒弟他是越看越喜欢。 薛亦晚迟疑了一瞬,若是说道医术她还差了很多,如果真有机会可以学她自然是愿意的,更何况这位老者身份必定不俗。 可她目前还要处理薛家的事,有关历山一事还没有结果…… “承蒙前辈抬举,只是亦晚暂时还有些私事还没有处理完,无法答应。” 白及扁了扁嘴,刚要说话,却被跑进来的如意打断了。 “小姐,太后娘娘又晕过去了!” 薛亦晚端起那碗药就站起了身往李太后的屋子走去。 站在原地的白及不悦地撇了撇嘴角,“麻烦,真是麻烦。” “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白及不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他掂了掂手里握着把玩的碟子,“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别打她的主意。”穆君毅声音一冷。 白及转头瞪着穆君毅,“嘿!薛丫头又没跟你签了卖身契,她就是跟我回云圣宗了又与你何干!” “本宫的人,容不得你决定去留。”穆君毅说完语气一转道:“南陵对你感兴趣的大有人在,本宫自然是瞒不住你到南陵的消息。” 白及脸色微变,“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记仇!” 穆君毅风轻云淡地合着眼眸,淡淡道:“本宫做了什么?” 白及哼了一声后就左右踱着步,“你别想吓唬我,我这就去京都一趟!” 穆君毅抬了抬手,“随便你。” 白及瞪了他一眼,“你也别想高枕无忧。” 望着气急败坏而去的白及,穆君毅垂下了眼帘,神色晦暗不明。 这时候任寒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晋王和薛正平一前一后出了千金阁。” “千金阁?” 任寒点点头,“今日千金阁有一场私下交易,卖的是一批番邦传来的玩意儿。” 穆君毅饶有兴致地问道:“东西被何人买下了?” 任寒也很是惊讶,“奇怪的是东西并没有被晋王或是薛正平买下。” 穆君毅倒是不觉得惊讶,“不管是什么人买下的,盯紧了,此人必定会和晋王府又联系,倒是这件事和薛家有关……” 任寒想到了薛亦晚又紧张起来,他暗暗擦了一把汗,“殿下,还有一件事。” “说。” 任寒迟疑了片刻,开口道:“有人状告薛二小姐谋逆,企图谋害太后,大理寺已经受审了,只待人证物证齐全就要立案了。” 穆君毅不悦地挑起了眉,“谋逆?倒是找的好借口,何人状告?” 任寒摇了摇头,“没有风声,这个消息还是冯大人透了口风。” 穆君毅微微颔首后挥了挥手,“先退下。” “是。”任寒躬身退了下去。 薛亦晚再次从太后的屋子出来后就看到了外头坐在轮椅上的穆君毅。 他背对着自己,夕阳西下的余晖正好均匀地铺在他身上,让人觉得炫目。 薛亦晚蹙了蹙眉,“快要天黑了,殿下还不回京都?” 穆君毅没有动静,只是低沉开口,“本宫来此养伤,薛大夫不欢迎?” 薛亦晚拿不准他的意思,“这宅子都是殿下的,我自然没有不欢迎的道理。” “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意见?”穆君毅的声音带了丝玩味。 这样的穆君毅倒是让薛亦晚觉得很生疏,她习惯了这个男人寒若冰霜,可最近这个男人总是屡屡地让自己措手不及。 薛亦晚心里有些怪异,转身道:“既然没事,我先走了。” “慢着。”穆君毅淡淡开了口。 薛亦晚脚步一顿,“殿下还有什么事?” “历山的事,你就不好奇?太后的假死本宫处理了,可你,本宫并未做过什么。”穆君毅缓缓等着她的反应。 薛亦晚皱起了好看的秀眉,穆君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出了事? “殿下不妨直言。” 穆君毅始终背对着薛亦晚,可他眼中映着落日,一双伪装得毫无神采的眸子生动而惊艳,比云霞更明艳。 “历山的事一时自然是平息不了的,状告你谋害太后的状书已经送到了大理寺。” 薛亦晚倒没有太多的惊讶,毕竟她早就知道那个背后设局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可自己也不是束手待毙,最大的筹码还在手里握着,胜负根本难说。 “状告我的是什么人?”薛亦晚最好奇的也就是这件事了,究竟是什么人要不惜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毁掉自己。 虽然穆余清掺和了一脚,但薛亦晚可以肯定,这个人一定不是穆余清。 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况且这个时候穆余清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庶女浪费时间。 穆君毅摇了摇头,“本宫并不知情。” 薛亦晚也不强求什么,毕竟能把京都的事带给自己就不错了。 她想到了穆子越,有些担忧,“宁王殿下如何了?”他上回走得实在是很急。 穆君毅的语气明显沉了一分,“梁胜的事就够他吃一壶的,更何况,如今京都城内正在筹备太后的丧事。” 薛亦晚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梁胜为什么这么嚣张就是自诩自己是皇亲国戚。 虽说对李太后来说,梁家不如李家那么亲厚,但梁家能给的力量不必李家弱。 因而梁家在洛州也是有恃无恐。 现在太后的丧事,昭文帝是要安抚梁李两家的,正好这个风口又出了梁胜之子被穆子越的手下打死这件事。 所以说,穆子越要赶着回去处理和梁胜的恩怨,不然这事情难以善了。 薛亦晚倒是不太担心,自己已经暗示了穆子越要从哪里下手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是可以揪出梁胜的小辫子的。 “我知道了,殿下还要养伤,不打扰了。”薛亦晚说着就要走。 穆君毅脸色更是差了一点,她紧张穆余清,关切穆子越,唯独到了自己面前就成了避之不及了? “慢着。” 穆君毅沉声道:“本宫看不见,你让本宫在这风口处如何养伤?” 薛亦晚看了眼他的背影,蹙眉道:“我去喊任寒来。” “任寒不在。”穆君毅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 薛亦晚被他打断,抬起了眸。 穆君毅见她不和自己抬杠了,这才缓缓道:“推本宫回去。” 薛亦晚到底念在他这伤是救自己才受的,抿了抿唇走到了他身后。 吉祥看着天色不早,料到自家殿下是要住在山庄了,连忙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薛亦晚推着轮椅进去,刚要走,却不料穆君毅开口道:“本宫该换药了。” 吉祥又想上前去伺候,可听这语气又揣摩了穆君毅的脸色,随后快速地闪身出了屋子。 “奴才还要去准备晚膳!” 跑出去后吉祥恍然大悟一般又回头把门给带上了。 薛亦晚无奈地看了眼桌上的一排药瓶,“要我去帮你找人来换药么?” 穆君毅冷声道:“怎么?薛大夫治不了本宫?” 薛亦晚到现在也听出了穆君毅一直来的针锋相对,她咽下了这口气,毕竟这个伤是因为自己才有的。 她取了药瓶走到穆君毅的面前,“把衣裳脱了。” 穆君毅垂着眼帘没有动,“本宫看不见,如何脱衣?” 薛亦晚的脸迅速地红了,“那我去找……” 穆君毅打断了她,以毋庸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替本宫宽衣。” 薛亦晚手一顿,可他的确是看不见的,要是让他自己来指不准又要碰到伤口,到时候还换什么药? 再说了,自己是大夫,眼前的是个病患而已,薛亦晚松了一口气,认真地盯着他受伤的肩部,“你忍着点。” “嗯……”穆君毅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应了。 薛亦晚小心翼翼地脱下他的外衫,就看到里衣沾了褐色的药膏和一点干涸的血迹。 两世以来,不管是别人身上还是自己身上,丑陋狰狞的伤口她看了太多太多,可这伤口落在穆君毅的肩部却让她心里一紧。 穆君毅的肤色偏白,有一丝病态的苍白,可细看就会发现他身体的线条是透着一股张力,流畅而紧致。 薛亦晚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里衣,可弯着的腰却让她的动作很不自然。 她调整了方向还是不太趁手,这时候穆君毅却是很自然地将她一把拉到了腿上。 “坐着。” 薛亦晚的脸红透了,她手里拿着药膏没法子挣脱,瞪了穆君毅一眼却看不到丝毫回应。 她总是下意识地忘记这个人看不见,毕竟那双眼眸漆黑如墨,像是能窥探进自己的灵魂。 药膏的味道有些重,将薛亦晚的思绪拉了回来。 “怎么?医治本宫很艰难?” 穆君毅的声音就在薛亦晚耳畔响起,低沉醇厚。 她也顾不得自己这个姿势了,因为这样上药的确很方便。 上完了药,薛亦晚替他覆上了一层透气的薄纱,这才将他的里衣拉好。 可这时候环住自己腰际的那双手还是紧紧箍着。 温热的手掌透过布料传来热量,薛亦晚手一颤,也不敢推他,求饶一般开口道:“你放我下来。” 穆君毅弯着唇角,凝视着薛亦晚难得的脸红羞怯。 片刻后他阖上了眼眸,哑声道:“别动,本宫累了,让本宫歇一会儿。” 第113章 相拥而眠 穆君毅轻靠在了薛亦晚的肩窝处,很快呼吸声就均匀而绵长起来。 薛亦晚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是很难放下戒备入眠的,兴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等到任寒轻推开门的时候,他愕然地看着轮椅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他很多年没有见过殿下这样轻松的神色了,即便是和殿下最为亲近的胧月郡主,也不能让殿下这般吧? 如果她薛亦晚真的能够站在殿下的身边呢? 任寒眸光柔和了一瞬,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吉祥端着食盒犹豫地指了指屋门,“薛二小姐还没出来?” 任寒摇了摇头,“殿下在歇息,饭菜先送回厨房温着,将薛二小姐的饭菜也备着。” 吉祥会意一笑,“瞧我这脑子,我这就去!” 等到天色黑沉下来,敏锐察觉到变化的薛亦晚倏地睁开了眼睛,她倒是很意外自己居然也睡了过去。 “醒了?”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慵懒。 薛亦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坐在穆君毅的腿上,她连忙要站起来,却因为久坐的原因腿部一麻。 最后还是跌坐回了穆君毅身上。 一声闷哼响起。 薛亦晚惊得起了身,“碰到了伤口?” 见她焦急,穆君毅心情愉悦起来,板着脸道:“比伤口严重多了。” 薛亦晚一怔,想到了自己摔下去的地方,旋即脸一红。 她真是快要受不了自己了,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成了一个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人! 她看穆君毅脸色还好,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穆君毅微微颔首,也不再逗她。 外头守着的吉祥匆忙推门而入,笑眯眯道:“二小姐可别白跑了一趟,奴才已经和如意那丫头说了,二小姐的晚膳也温在院儿里的小厨房内了。” 穆君毅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袖,“既然如此,用膳吧。” 薛亦晚还没想到推脱的借口就被吉祥半拖半劝地按在了小几旁。 看着穆君毅面前的清汤寡水一般的晚膳,薛亦晚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这还是因为自己的公报私仇了…… 她微微清咳了一声,佯装正色道:“吉祥,告诉厨子一声,明天开始殿下的饭菜可以加些荤腥。” 穆君毅唇角微勾,却仍是极优雅地缓缓用着碗里的清汤。 吉祥讨好地笑道:“二小姐不知道,殿下就爱这些,自从二小姐吩咐给殿下换了菜单,殿下回回都用饭了。” 薛亦晚狐疑地望了眼对面连吃饭都能矜贵无比的男人,一度怀疑他碗里装着的是不是这些清汤。 “殿下受了伤,用药膳会好一些。”薛亦晚对着吉祥建议完客气一笑。 没曾想一旁的穆君毅缓缓道:“既然如此,薛亦晚,明日,你替本宫做药膳。” 薛亦晚一怔,“什么?” 穆君毅慢条斯理地放下碗,“本宫的话很少说第二遍。” 吉祥佯装害怕地跪下道:“二小姐可千万要救救奴才,殿下平时很少用饭,要是被林嬷嬷知道了殿下又不用饭,奴才可少不得要吃一顿板子的。” “罢了,我答应就是了。”薛亦晚骑虎难下,板着脸应了一声,随后低头用起来饭。 吉祥满意一笑,躬身退了出去。 薛亦晚用筷子重重地戳着碗底,不由地蹙起了眉,这个男人还真是万事都有控制欲,尤其是这阵子对自己的剥削。 从随从到侍女到大夫到厨娘,甚至还有方才的靠枕功能,薛亦晚想到又脸红起来。 这个男人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危险。 见她不说话,穆君毅缓缓道:“还在想京都的事?” 见他这么说,薛亦晚也乐得转移开话题,“是,京都这么乱,殿下躲到这里来就没有顾忌么?” “薛二小姐一个即将被定案的逃犯都能自在地在本宫面前用饭,本宫有何顾忌?”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小几的桌面,他望着对面陷入沉思的薛亦晚,心里一阵异样的烦躁,又很快被安抚下去。 “你担心什么?有本宫在,你自然不会有事。” 薛亦晚放下了碗筷,试探道:“殿下先前说过要将决定这件事的权力交给我,不知这话还算不算数?” 穆君毅见她话中有话,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薛亦晚正色道:“这一次我要凭着自己扳回局势。” 出乎她的意料,穆君毅并没有嘲讽也没有恼怒,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一双无神的眼眸中似乎都映出了自己的面容。 薛亦晚一怔,“殿下要耍赖?” 穆君毅弯起唇角,他自己都没发现,近来笑得这么频繁。 “本宫说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薛亦晚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帮我并不一定会亏,我想要做的是扶太后上位,这一点我想殿下是有兴趣的,如果能成功,太后还朝,也足够牵制一部分朝政势力,对殿下来说也是机会。” 穆君毅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叹,这个女人的确是特别的。 他并未流露出丝毫情绪,依旧淡淡道:“本宫明日会派人将梁胜带来,至于李家,如今以梁家的意见为主。” 听了他这话,薛亦晚眼眸一亮,他居然早就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甚至已经私下做了这么多事情。 而自己这一次也不是依靠了任何人,薛亦晚有自己的手段和能耐,她想要的也是这种安全感。 她要的一直是真正的合作,而不是被人胁迫后的不得已为之。 “谢谢。”薛亦晚郑重地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 望着她一张小脸摆着郑重的神情,说不出的清冷和肃穆。 穆君毅一怔,再回过神的时候那道略显得瘦削的身影已经推门而出了。 “笨……”穆君毅轻轻一笑。 他说了薛亦晚是自己的人,又怎么会容忍别人算计和欺负? 这一次,也该替自己这小猫儿出口气了。 “任寒。” 门外阴影处候着的任寒立刻进了屋。 穆君毅垂着眼帘缓缓吩咐道:“这时候梁胜也该被穆子越折腾地差不多了,明日将他带来这里,穆子越那里先用其他事晾着。” 任寒一愣,“殿下要在这里处理梁胜?” “本宫要将梁胜交由薛亦晚。”穆君毅眼眸中的赞赏毫不掩饰,任寒也尽收眼底。 他躬身应了,这么久以来,薛亦晚做的事他是知道的。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因此才会让他觉得福祸难测。 原先他为了殿下的前路不希望这个不稳定因素继续存在,可现在他看明白了殿下的心意。 这个女人当真不是简单的存在了,既然如此他希望的是薛亦晚真的有能够留在殿下身边的资格。 夜幕笼罩,不同于山庄的静谧,京都的皇城之内就显得气氛紧张了。 皇宫内收拾出了景明殿当做太后的寝殿,因此棺淳也停在了景明殿。 柳贵妃早就称病歇在了寝殿,这操持丧事的事情在紫苏的周旋下落在了婉贵人的身上。 婉贵人自然是不乐意的,可她却不敢忤逆紫苏的意思,只好是时不时赶来这里关切丧事的进程。 虽然对外公布的一切都彰显着昭文帝的孝道,可只有真正的宫中之人才能体会出这李太后身后事的凄惨。 “可惜了,我还想着景明殿很不错,日后还想问皇上要了这里,没想到居然给了这个没用的太后放棺材,真是晦气。” 婉贵人不悦地四处扫了扫,这景明殿内的宫人也都很是懒散,看到婉贵人来了才精神了一些。 一旁缓步跟上的紫苏没有理会婉贵人的不悦之情。 她向来将婉贵人当做一枚棋子而已,只要棋子听话就行,何必去顾忌一枚棋子的心思。 “紫苏,听说太后是被烧死的,这死相一定很惨吧?” 婉贵人拢了拢衣襟,“当年李太后可是被先帝宠冠后宫的,没想到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紫苏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棺淳,她曾经想过要亲自检查这具尸体是不是李太后,可始终找不到机会。 这次让婉贵人来操办丧事也是存了这么一份心思。 历山别宫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又太过顺遂了,她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为了这次的局,她下了大工夫,她不希望有希望的差错! 婉贵人见紫苏也不理会自己,就四处走了走。 这时候的紫苏静静地站在了棺材旁,眼眸锐利地盯着棺材板,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 而这一幕恰巧落在了刚走进了的林嬷嬷眼里。 她一惊,随后恢复了神情缓缓朝里走着,“老奴是东宫伺候的,今日来替太子殿下祭拜太后娘娘。” 紫苏到底只是个宫女身份不能接受同为宫人的林嬷嬷的礼数,她缓缓让到了一旁,收敛起了方才的神色。 婉贵人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对东宫她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想起来这几日太子又病倒了,她心里嗤笑,这个病秧子还真是活得够久的。 “嬷嬷请起吧,祭拜过就赶紧回去伺候好太子殿下,我们这些旁人也是替皇上担心。” 林嬷嬷不悦地微蹙了蹙眉,暗道这个婉贵人实在是不够内敛,举止也是莽撞不知分寸。 紫苏上前扶住了婉贵人,开口道:“贵人操劳太后娘娘的丧事已久,还要劳心劳力为皇上分忧,若对东宫有怠慢的还望嬷嬷体谅。” 林嬷嬷多看了一眼紫苏,不得不说,和婉贵人相比这个宫女反倒是更有股贵气。 婉贵人虽然不乐意紫苏抢自己的风头,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顺着紫苏摆的台阶下,“到底是我疏忽了,前阵子让人寻的百年人参好不容易有了音讯,明儿就差人送去东宫。” 林嬷嬷连忙道谢,祭拜过后就若无其事地回了东宫,只是没过多久,这一消息就摆在了穆君毅的手边。 同时在场的还有薛亦晚,她看了飞鸽送来的密报后也疑惑地蹙起了眉。 第114章 本宫手疼 密报中提到了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容貌气质都不似一般的下人。 薛亦晚怀疑地盯着这几个字。 她是熟悉曾柔婉为人的,她妒意强,身边的宫女都是样貌平平之人,可现在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容貌过人的宫女。 事出反常必有妖…… 薛亦晚正色道:“查这个宫女的来历。” 穆君毅没有意见,微微颔首,“去办。” 任寒躬身退下。 这时候杏姑来了。 “奴婢杏姑见过太子殿下。”虽然杏姑明面上的身份是穆君毅皇祖母的贴身侍婢,可毕竟李太后身份不高,在穆君毅的面前杏姑举止恭敬。 穆君毅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薛亦晚知道穆君毅只是把决定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也许他是真的好奇自己的能耐吧。 甩开了其他的想法,薛亦晚起身道:“姑姑不必拘谨,今日请姑姑来是亦晚有一些疑惑。” 杏姑忙道:“二小姐尽管问,杏姑跟了太后多年,知道的事情一定知无不尽。” 薛亦晚点点头,“姑姑应当知道洛州刺史梁胜,是么?” 杏姑点头,“二小姐不知道,梁家利刃当家主母均是李家嫡女,梁李二家一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薛亦晚继续道:“但如今梁家却从依附之势迅速崛起,风头甚至盖过了李家。” 杏姑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承认了,“的确,先帝在时李家一时风光无二,但如今……因着太后娘娘的关系,李家早已经大不如前了。” “但尽管如今,梁家再风光却没办法真正甩开李家的牵制,姑姑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薛亦晚说完抬眸瞥了眼一旁慵懒而坐的穆君毅。 穆君毅倒是说不插手就不插手,雕像般坐于一旁尽职的很。 有了穆君毅坐镇,杏姑说什么也要掂量几分,并不如直接被薛亦晚询问来得好应对。 “二小姐聪慧,梁家虽然有兵权在手,但梁李两家几十年来关系早已经盘根错节,尤其是李家的财力未倒,很多路子都能牵制住梁家。” 薛亦晚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杏姑迟疑了一瞬,继续道:“李家多为文官,虽然在朝政中已经渐渐势弱,可到底还是有一席之地的,但梁家根基太浅。” 听到杏姑这么说,薛亦晚也确定了李太后的合作之意和想要翻身的意图。 这样就做好了,一拍即合。 薛亦晚坐回到了椅子上,慢慢用了口茶,这才说道:“说到底太后娘娘是有法子牵制梁家的,我说的对么?” 杏姑捉摸不透,犹豫地点了点头,“只是之前太后娘娘一心想要远离朝政斗争,所以才放手了对梁家的一切控制。” 薛亦晚目光清明,有条不紊地说道:“但现在却退让不得了,姑姑回去带给太后娘娘一句话吧,这一次是成是败就看她想不想荣归京都,不然要不了多久,李太后这个身份就真的要风光大葬了。” 到时候就算自己把李太后送到了宫门口,一个守卫都能杀了她这个冒充太后藐视皇威的假太后。 杏姑攥紧了手心,“是。” 薛亦晚见她要走,说道:“我只能留给太后娘娘一日的时间考虑。” 杏姑点点头,退了出去。 等到屋子里再无旁人,穆君毅弯起了唇角,他养的这猫儿凌厉起来的模样可是厉害得很。 “怎么?我说的不好?”薛亦晚见他讳莫如深地一笑,狡黠地挑起了眉。 穆君毅淡淡道:“本宫在想,以后你会怎么算计本宫。”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摩挲着的杯盏,“殿下放心……” 随后她起身也往外走去,“我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穆君毅倒是没有生气,“记得本宫的午膳。” 薛亦晚扯了扯嘴角。 这个男人的想法真是越来越摸不准看不透了…… 出了屋子薛亦晚便去了小厨房,她倒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毕竟本来也是要煎药给李太后送去的。 她看了眼窗外,感觉倒是太过冷清了一点,这么算起来那老者已经两日没来了。 她摇了摇头,继续挑拣起了药材。 “小姐,外头送来了一个木匣,说是要给小姐的。”如意拧着眉望着手里的匣子。 “什么人送来的?”薛亦晚也蹙了蹙眉,毕竟这个地方的隐蔽性还是很强的,难道被人发觉下落了? 如意摇了摇头,“那人就是说要送到小姐手里,说是什么师尊交代的。” 薛亦晚更是惊愕了,“打开看看吧。” 如意也好奇,打开了那个匣子。 “小姐,这不是一件衣裳么?还是破破旧旧的!”如意不悦地扁起了嘴,“诶?下面还有新布料!” 薛亦晚却是瞬间明白了,这旧衣服是那位老者的,送来的意思是要自己兑现承诺给他做件新衣,她笑了笑,“看来还得做件事。” 如意不解,“什么事?” “你先就着这旧衣裳量出尺寸来。”薛亦晚吩咐完又照看起了要送给穆君毅的一道药膳小粥。 如意倒是在这山庄里也闲得慌,看薛亦晚在忙也就不多问了,低头量起了那件旧衣裳的尺寸。 很快,炉子上的粥就好了,薛亦晚派人将这一罐粥送去给了候着的吉祥。 没想到很快吉祥又赶来了,一脸哀求,“二小姐快去瞧瞧殿下。” 薛亦晚脸色微变,“怎么了?” 吉祥一噎,他敢说殿下那是只看到菜没看到人就是不开口用膳么? 他灵光一闪,急声道:“殿下似乎是旧疾犯了,脸色很不好,二小姐快去瞧瞧吧。” 薛亦晚望着一旁还在煎的药,“如意,一会儿药煎好了就送去给太后。” 如意连连点头,“小姐快去瞧瞧殿下吧。” 等赶到穆君毅那间屋子时,薛亦晚望着异常平静的屋子怔了怔。 吉祥眼睛一转,喘着气提高了声音道:“殿下,奴才见您身子不适已经将二小姐请来了。” 穆君毅淡淡一个“嗯”字落下。 薛亦晚进去后就看到穆君毅斜倚在椅背上,闭着双眼。 薛亦晚蹙了蹙眉,她是知道这个男人的,犯病的时候能自己撑到晕过去也不吭一声。 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上前探了脉象,倒只是气血虚浮了一点。 “究竟是哪里不适?” 穆君毅望着一脸认真的薛亦晚,也起了一丝玩味,他蹙起了眉,“想必是肩上的伤口发作了,本宫用不了膳。” 薛亦晚望着桌上没有动过的粥,正色道:“你的伤要不了命,不吃饭才可能恶化。” 穆君毅轻轻应了一声,“不过……本宫手疼。” 薛亦晚开口就喊:“吉祥!” 可外头哪里还有人影? 穆君毅满意地抿了抿唇,“既然如此,有劳薛大夫了。” 一个“大夫”喊得薛亦晚无可奈何,她望着墨衣加身一派矜贵的穆君毅,也丝毫看不出他有其他的情绪,倒是极自然。 “我……” 穆君毅眉头皱得更深,一张冷峻的脸庞也少了丝凌厉,“你要饿死本宫?” 薛亦晚端起了桌上的瓷碗盛了一碗粥,眉头挑了挑,“我答应过诊治殿下,收的也是诊金,现在这样是要加价的。” 穆君毅倒是依然慵懒而自在,冷冽清肃的气势都减了几分,“自然,本宫不亏待有用处的人。” 薛亦晚咬着唇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递到了穆君毅唇畔,“殿下最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穆君毅垂眸扫了眼咬着唇喂自己的薛亦晚,心里也着实松懈了许多。 似乎虽然只是一顿饭,可他长年胃寒,进食同样包含痛苦,可因为身边多了这个女人,却意外地轻松不少。 “本宫看不见,你这样本宫怎么吃?”他望着气急败坏的薛亦晚,唇角也弯起了。 薛亦晚忍着恼意,小心翼翼地将汤匙再往前靠了一点。 不得不说,穆君毅的矜贵和冷傲像是与生俱来,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依然可以吃得优雅自如,仿佛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 就着薛亦晚不悦的脸色,穆君毅不知不觉已经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粥。 薛亦晚放下碗后揉了揉手腕,暗暗叹道自己居然沦落至此。 穆君毅满意地用锦帕擦干净了唇畔,淡淡道:“有劳薛大夫了,今日的粥很好。” 薛亦晚这才想起了一件事,随之一愣,她心里有点酸,没有说什么就站起了身。 穆君毅见她没有和自己抬杠,抿了抿唇。 “这粥,很好?”薛亦晚盯着他那双没有光彩的眼眸,再次问了一遍。 穆君毅不明就以,但还是开口道:“本宫尚且没有觉得难吃。” 薛亦晚心里咯噔一声,难怪他刚才不发一言,原来他根本吃不出这粥的味道,自己没有放盐啊。 “怎么?”穆君毅微蹙起了眉。 薛亦晚摇了摇头,笑着掩饰了过去,“既如此,殿下记得加价。” 出了屋门,薛亦晚蹙起了眉,心情也低落起来。 之前自己答应替他解毒,所做的一些事情也仅仅是因为他胁迫了自己,所以自己勉强答应去医治他。 可自己根本不是个合格的医者,就连穆君毅他失去了味觉都没有发觉,那他还有其他的病症么? 他以前过得如何?比现在还要折磨么? 薛亦晚扼住不住地满脑子想着这些,她重重咬了咬唇。 他的事是他的事,自己这么关心,以什么立场?大夫的基本素养就是只关心病患的身体状况,不是么? 正在心里凌乱纠结着,她被如意唤回了思绪。 “小姐,太后娘娘请你过去一趟呢!” 第115章 不可能 薛亦晚收起了其他的思绪,“好,这就来。” 没一会儿薛亦晚就赶到了李太后的屋子。 李太后已经换了一身较为庄重的外裳坐在了椅子上,略施脂粉的脸上气色好了些,比之前的病态好上了许多。 “薛二小姐,不必行礼了,坐吧。” 李太后审视了一番面前的薛亦晚,却实在是难以看透。 薛亦晚还是行了一礼才坐下,“太后客气了,叫我亦晚就好。” 杏姑替薛亦晚倒了杯茶。 李太后低叹了一声,开口道:“哀家知道,如今宫中正在办着哀家的丧事。” 薛亦晚不置可否地静坐着,等着李太后继续说。 李太后望着进退有度不骄不躁的薛亦晚,眸光也坚定了一些,“梁家,不仅仅是因为李家的缘由才如此嚣张,先帝曾赐下铁卷丹书给梁家。” 薛亦晚微微一怔,她倒是真把这件事给忘了,“那太后的意思是……” “梁家自然是已经忘了这铁卷丹书为何会被赐下,哀家却有一道先帝的诏书。” 李太后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声,“先帝怕哀家以后会腹背受敌,留下了这一道诏书让哀家能够牵制住梁家,哀家多年来不愿动用这道诏书,只求能在历山平静过活,谁知道……” 薛亦晚心里一惊,原来如此。 先帝为了保护李太后,将李家的权势削弱造成李家无人匡扶太后的现象,这是为了李太后不会在朝中树敌,保全了她不被人惦记。 而要真的保护一个人又不能让她手中没有筹码,梁家的铁卷丹书是先帝早早赐下的,这道诏书又是先帝亲手留给李太后的。 梁家是一把利刃,这道诏书就是控制这把刀的筹码! 薛亦晚垂眸沉思着,想必先帝是极爱重李太后的。 在自己离世之际就为心爱的女人铺好了后路,只是他没有料到李太后早已看透了世事,无心留恋权势地位。 突然,薛亦晚又想到了李赫,相对于隐蔽处的梁家,这个李赫就是明面上太后的势力了。 但很显然昭文帝早就想除掉李家这块绊脚石,其他的文官倒是可以留着,但李赫这个李家人中手握兵权的将军是昭文帝最为忌惮的。 最终李赫也借着薛家这个机会除去了…… 理顺了这些关系后,薛亦晚郑重问道:“太后已经想好了?” 李太后点了点头,“再等下去哀家只怕会再无立足之处。” 薛亦晚起身,“既然有了太后这句话,亦晚明白了。” 李太后攥着帕子道:“李赫的事哀家也听说了,晚丫头你不要有顾忌,李家受皇上的猜忌颇多,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 薛亦晚倒是有些意外,她浅笑道:“亦晚明白了。” 很快,任寒就来找了薛亦晚。 他脸上还有些放不开,毕竟之前他曾经和薛亦晚那样说过话,“二小姐,梁胜已经到了。” 出乎他意料的却是薛亦晚压根没有多看他一眼,更别说什么嘲讽之意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起身问道:“梁胜这就来了?那他状告宁王一事如何了?” 任寒自然不能如实说这件事是殿下策划的,他想了想说道:“宁王兴许自有打算,小人不知道。” 薛亦晚想想也是,任寒也不应该知道那么多,自己要想知道的不如去问穆子越。 “好,我要先见一见梁胜。” 任寒点头,“随小人来吧。” 不一会儿薛亦晚已经站在一间屋子外了,里面没有声音。 薛亦晚疑惑地瞥了眼任寒,“梁胜在里面?” 任寒点点头,“他中了药,暂时还没醒。” 说着任寒推开门点了一旁香炉里的香,没一会儿趴在桌上的男人就悠悠醒转了。 梁胜怒不可遏,一醒来就怒喊道:“什么小杂碎!居然敢惹你爷爷!” 任寒冷声道:“梁刺史省点力气吧。” 梁胜这才发觉自己全身无力只能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恨得牙根痒痒,“宵小之辈!只敢给老子下药,有种来单挑!” 任寒也不理他,转身道:“二小姐也看到了,这人倔得很。” 薛亦晚迈步而入,“没关系,这里交给我吧。” 看到薛亦晚,梁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毕竟在这么个地方看见一个绝色美女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什么人派来的?来京都路上的刺客是不是也是你们做的?!” 薛亦晚倒是对这件事记忆犹新,没错的话那刺客应该是穆子越,自己当初还为穆子越处理了伤口呢。 薛亦晚也不理会梁胜的谩骂,缓缓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梁大人在京都也不一定安全,来到这里倒是应该平心静气一些。” 梁胜气得涨红了脸,“我呸!老子劝你们别打梁家的主意,梁家有先帝亲赐的丹书铁券,不是你们惹得起的!” 薛亦晚脸色依旧淡淡的,倒了杯茶自斟自饮起来,“既然如此,等到梁大人消气了我们再谈。” 梁胜是个急性子,见她怎么被自己骂都不为所动,只好是任命一般住了口。 他按着桌子怀疑地盯着薛亦晚,“说吧,你究竟有什么意图?想得到什么?” 薛亦晚放下了茶盏,“将梁大人从京都请来自然是有事情要和梁大人商议。” 梁胜冷哼了一声,“妖女!你别做梦了!” 薛亦晚轻轻一笑,“现在太后已死,李家只怕处境更加艰难,梁大人此刻怕是已经准备要对李家动手了吧?” 梁胜目光一闪,怒吼道:“你胡说什么?!” 薛亦晚也不理会他的恼羞成怒,缓缓道:“兴许皇上已经和梁大人通过气了。” 梁胜脸色一变,怒视着薛亦晚,“你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梁大人想必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只可惜……” 这话落下她顿了一下,望着脸色白了一瞬的梁胜,“梁大人就不好奇么?躺在棺材里的究竟是不是太后?” 梁胜大惊,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你这妖女妖言惑众!我饶不了你!” “放肆。” 颇具威严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薛亦晚听到是李太后的声音,倒是没有惊讶,起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后。” 李太后微抬了抬手,“平身。” 这时候,脸色发白嗫嚅着唇的梁胜全身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太后已经死了!这不是真的……” 李太后脸色也沉了下来,她一再隐忍导致梁家快速壮大竟然已经想要吞并李家的势力了,再这么下去只怕李家都会覆灭! “梁胜,看到哀家你似乎很失望。” 梁胜到底也不是一般人,他快速地镇定了下来。 的确,他没有亲眼看到太后死了,他居然没有怀疑过那棺材里躺着的究竟是不是太后…… 他认清了事实后还是拱手作了一揖,“微臣参见太后。” 薛亦晚倒是高看了梁胜一眼,他这个人还是有几分定力的。 杏姑扶着李太后坐了下来。 李太后瞥了眼梁胜,淡淡道:“坐吧,梁家到底和李家是通家之好,哀家不想为难。” 这话也就给了梁胜一个台阶,他不蠢,这个情形来看太后是有底牌的,自己这时候和太后作对就是找死。 “谢太后,微臣被人蒙蔽,竟然以后太后已经仙去,微臣罪该万死!” 薛亦晚冷笑了一瞬,这个梁胜还是有几分城府的,这个时候一句“被人蒙蔽”可就让人值得玩味了。 这个“人”可是别有用意的,谁能蒙蔽到他?还不是宫里那些人么? 李太后倒是也没有异样,她虽然一向远离权势,可到底也是世家嫡女出身,在宫里沉浮多年后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敷衍的。 李太后转头对薛亦晚道:“晚丫头,你去替哀家和殿下道个谢。” 薛亦晚大方地起身应了,她知道李太后是要单独和梁胜说话的,而提到的这句“和殿下道谢”也是警示梁胜这后头还有人。 果然梁胜的脸色又变了一变。 薛亦晚出来后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如意。 “小姐,怎么了这是?太后怎么也来了?” 薛亦晚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事,这是太后的娘家事,我们先走吧。” 如意这才放心,“那就好,只要不殃及到小姐就好,对了,小姐,布料都量好了,我看小姐在忙就自己做主先剪好了料子。” 薛亦晚笑了笑,“倒是辛苦如意了。” 如意喜色映于眼底,话中有话地说道:“小姐,我看太子殿下那件衣裳也破了,还是为了救小姐才被短箭刺中的,小姐要不要……” 薛亦晚脚步一顿,心跳居然也莫名地快了起来,声音也矮了几分,“胡说什么,太子殿下身边自然有的是人伺候。” 如意见自家小姐这个神色,继续劝道:“小姐,吉祥说了他不会补衣服啊!” 薛亦晚蹙着眉道:“那还有其他人。” 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小姐,难道你让任寒那个武将去拿绣花针?” 薛亦晚这才醒悟,穆君毅好像真的没有带其他贴身服侍的人来,平时这些事应该也是林嬷嬷安排的。 如意见薛亦晚不说话,继续扇风道:“殿下帮了小姐这么大的事,还救过小姐,小姐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欠下了大人情?” 薛亦晚不说话,微红了脸加快脚步往前走。 如意追上去,央求道:“其实是吉祥找上门来求小姐帮忙,那衣裳正好是殿下平日里经常穿的。”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你拿来就是。” 薛亦晚声音越发低了,说完连她自己都一愣。 自己答应了什么?给穆君毅补衣服? 这下子她连耳朵根都红了…… 如意倒是不给薛亦晚反悔的机会,直接欢呼雀跃地蹦跶起来,“我这就去拿!” 第116章 吃醋了? 当薛亦晚坐在榻上望着手边一堆的布料和针线时简直有些无语。 虽说自己前世因为一心要讨好穆余清学了多年的针线,可这一世她除了给成志做过衣裳外还没给其他人做过。 给白及的衣裳倒是很简单,如意也帮着处理了很多细节。 一身棕色的锦服很显精气神,上头的福字是薛亦晚亲手绣得,遒劲而硬朗。 袖口的银色滚边贵气不已,是如意缝上去的。 最后也只剩下一些刺绣细节了,薛亦晚暂时放下了衣裳。 如意笑眯眯地努了努嘴,“小姐,剩下的交给我就好,殿下那件我可不懂怎么补。” 薛亦晚看向了穆君毅那件黑色的锦服,蹙了蹙眉,衣裳已经浆洗干净了,肩部被短箭刺穿的洞清晰可见。 想到那一日自己被他不由分说地护在了怀中,这短箭才没有刺中自己。 薛亦晚手指一缩,手心的刺痛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想到那一日自己推着穆君毅走在竹林旁的情景,似乎在竹林旁的穆君毅看起来也没有那般冷冽难以接近。 她大抵看了看这个缺口,补起来后是要绣上东西遮掩痕迹的,“就绣竹纹吧。” 如意笑着点点头,“好,小姐上回给成志少爷绣得竹纹就好看得很。” 说到成志,薛亦晚眸子微暗,这件事自然还没办法通知成志,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大概又在担心自己了。 如意也察觉到了薛亦晚心情的低落,她忙劝道:“小姐放心吧,没多久我们就能回去了,成志少爷一向聪慧,不会有事的。” 薛亦晚点点头,“是,也该加快动作了。” 很快天际就暗了,薛亦晚手里的绣活也完成了,栩栩如生的竹纹选用的是极浅淡的墨绿色,在黑色的锦服上很难看出,但在光芒照耀下就熠熠生辉。 “真好看!”如意赞叹不已。 薛亦晚将衣服叠好,“你送去给吉祥吧,不用说是我做的。” 如意点点头,眸子却是狡黠一闪,这个好机会哪能白白浪费。 没多久衣裳就到了吉祥手里,如意撇着嘴道:“你可要掂量着说,这绣活可是我家小姐绣了两个时辰的,要知道我家小姐这双手救人无数,可不是一般人的手。” 吉祥连连称赞,“这手艺绝不比宫中的绣娘差,最难得的是二小姐的心意,我一定如实禀告!” 不一会儿这衣裳就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穆君毅的手旁。 吉祥又把这被补过的衣裳大夸了一顿。 “这是她亲手做的?”穆君毅眸中闪过一抹讶异,唇角也徐徐弯起。 吉祥见殿下心情大好,暗道自己果然是摸着了主子的心思。 “那是,二小姐可是主动要给殿下缝补这件衣裳,自从殿下为了救二小姐受伤后二小姐就经常来找奴才询问殿下的情况,这衣裳也是二小姐补了两个时辰才做好的。” 吉祥偷偷抬眼看了看穆君毅,见他正伸手摩挲着这件衣裳,更是继续道:“殿下不知道,二小姐一双手行医治病,这绣活可是难得的事,奴才都被感动了!” 穆君毅瞥了眼吉祥,“她当真如此?” 吉祥连连用力地点头,“自然是真的!殿下对二小姐这么好,二小姐那是心知肚明……” 说着吉祥也觉得有些太夸大了,轻咳了两声后道:“只是二小姐一向性子清冷,脸面也薄,做了这事儿也让奴才不告诉殿下。” 说到这里吉祥就连忙溜走了。 穆君毅望着原本的一道缺口处上绣上的竹纹,栩栩如生精致不已,弯着唇角凝视了片刻。 “喜欢竹?” 这时候任寒疾步走到门口,“属下又要事禀报。” 穆君毅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开口道:“吩咐下去,明日派花匠来。” 任寒被这话说得一懵,“花匠?殿下要种什么?” “竹。” 任寒不明白什么情况,还是点点头转身,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自己是有要事来禀告的啊! 他转身道:“属下还有事禀告。” 穆君毅不悦地蹙了蹙眉,将那件锦服放好后抬眸道:“何事?” 任寒道:“李太后已经从梁胜那里离开,梁胜看起来似乎神色很差。” 穆君毅点点头,“不必说了,这些事直接去告诉她就好。” 任寒又是一懵,告诉谁? 穆君毅见他一愣,沉声道:“本宫说过,这件事交由薛二小姐处理。” 任寒这才反应过来,他出了屋子还觉得一脸懵逼,他跟了殿下多年了,什么时候见殿下这个模样过? 薛亦晚…… 他暗暗擦了一把汗,还好之前自己没有擅自对她下手。 任寒将这个消息带给了薛亦晚。 薛亦晚看任寒面对自己总是很尴尬,笑道:“你不必这样,那件事我已经忘了。” 任寒讪笑了一声,“是任寒对不住二小姐。” 薛亦晚正色道:“不,你做得很对,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我和你家殿下如今有重要的事需要合作,以后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你放心。” 任寒被她这话噎住了,“不是……不是这样……” 薛亦晚摇头一笑,“你不必再解释什么了,我根本没有怪过你什么。” 任寒一愣,难道她真的对殿下无意? “还有什么事?”薛亦晚本是要去李太后那里一趟的,见任寒还傻站在这里,抬眸问他。 任寒一怔,脑子一转道:“还有事!” “什么事?” 任寒脑子转了转,“殿下似乎是要种竹子,二小姐知不知道什么竹比较好。” 薛亦晚一愣,穆君毅要种竹子?他真的这么闲得慌? 虽然这么想,薛亦晚还是想了会儿,“墨竹很好。” 送走了任寒,薛亦晚摇了摇头,随后往李太后那里去了。 李太后此时卸了妆,合衣躺在床上。 她看到薛亦晚倒也不觉得意外,缓缓由着杏姑将自己扶起来。 “晚丫头来了,坐吧。” 现在李太后对薛亦晚也没了什么防备,倒是亲和了几分。 薛亦晚行了礼后坐下,“梁胜怎么说?” 李太后缓缓道:“他不过是个虚架子,不足为虑,但梁家真正掌权的是梁家老夫人,虽然梁老夫人这些年退居佛堂不问世事,但是丹书铁券还握在她手里。” 薛亦晚点了点头,“看来这位梁老夫人很有见地,也正是她这么做才避免了梁家过于跋扈。” 李太后垂眸道:“梁老夫人是李家旁支嫡女。” 薛亦晚这才想起来,梁李两家的关系,“太后可有把握说动梁老夫人?” 李太后蹙了蹙眉,“哀家多年不与梁家来往,一时也不能确定。” 薛亦晚也不慌,“梁老夫人如果真的决定和李家断绝关系,那么也不会等到现在了,只怕这是梁胜一人的意思。” 李太后眼眸一转,“哀家想去一趟洛州。” 薛亦晚也没有阻拦,毕竟拿下梁家的话这事情就成了大半了。 杏姑不放心,担忧道:“太后身体还没有好全,怎么经得住波折。” 薛亦晚望了眼李太后。 李太后摇了摇头,“无碍,哀家这是为了自己,如果不去这一趟,哀家即便是痊愈了也是个废人。” 薛亦晚起身道:“既如此亦晚愿意陪同太后前往洛州。” 李太后倒是有些意外,“晚丫头留在这里较为安全。” “太后的身体没有人比亦晚清楚了。”薛亦晚也下了决定。 杏姑也劝道:“是啊,太后娘娘就和二小姐一道去吧,这样奴婢才能放心啊。” 李太后望着下定主意的薛亦晚,点了点头。 薛亦晚问道:“何时动身?” “尽快吧,最好在棺淳入皇陵前。”李太后说着眼眸里透出一抹冷意。 她本不愿去争去夺,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再退让下去只会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薛亦晚出来后想了想,还是准备去和穆君毅说一声,毕竟这地方他是主自己是客。 想着,薛亦晚就往穆君毅的房间而去了。 薛亦晚刚刚走到门外就听到里头任寒正在说话。 “殿下,这是胧月郡主派人送去东宫的,说是很重要,属下不敢耽搁就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 薛亦晚听到胧月郡主的名字顿住了脚步。 自己曾经在宫门口救治过晕过去的胧月郡主,可她却不知道胧月郡主和穆君毅有什么关系。 想着,薛亦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听着里头的动静。 “还不进来?” 穆君毅略有些清冷的声音透过窗纸传到了薛亦晚耳畔。 薛亦晚抿了抿唇,差点忘了这个男人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极灵。 等到薛亦晚推门而入,捧着木匣的任寒要行礼又不小心一个后退撞在了柱子上。 手中的木匣应声而落。 啪嗒一声,木匣里的几个瓷瓶都掉在了地上。 薛亦晚连忙帮着任寒将东西装进去,可她手碰到木匣里的柔软布料时一愣。 任寒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有衣服,一瓶打碎的药将墨色的衣服都染坏了。 穆君毅见他二人对着个木匣面有异色,不悦地蹙起了眉,“怎么回事?” 任寒老实回答道:“是属下不小心打翻了木匣,这里头的……的衣服被药汁染上了。” 薛亦晚望着匣子内精致华丽的墨色衣裳,心里一沉,自己还以为他穆君毅真的没人给他做衣裳,居然还为他补衣裳! 自己重活一次怎么反倒蠢笨起来! 她一把将几瓶还没摔碎的药瓶往任寒手里一塞,声音也冷了下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二小姐!”任寒也拦不住,无奈地捧起了木匣,“殿下……这……” 穆君毅没有看木匣内的衣裳,而是望着薛亦晚快速隐入黑暗的身影,眼眸闪了闪。 随后心情大好。 小猫儿……吃醋了? 第117章 她去洛州了! 很快,杏姑就来辞别。 穆君毅没说什么,吩咐任寒去准备。 杏姑想着这件事薛亦晚应当已经说了,躬身退下。 第二日一大早,薛亦晚便坐上了马车。 如意皱了皱眉,“小姐,你就这么走了?殿下还不知道小姐要走呢。” 薛亦晚心里烦闷,顺手拿出了一本医书看着,“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卖给了他,想去哪里都行。” 如意摸了摸鼻子,昨天小姐不是还给殿下补了衣裳,怎么一眨眼就不对了? 她试探道:“可是小姐不在,殿下的药膳和每日要用的药材怎么办?” 薛亦晚蹙了蹙眉,虽然拿着一本医书可怎么也看不进去,她啪得一声合上了书,“他大可以回京都,他手下自然有大夫。” 如意吐了吐舌头,看这样子再劝可是适得其反啊。 这时候任寒也发现了,他疾步赶来,“慢着!” 如意一喜,“小姐,一定是殿下派人追来了。” 薛亦晚蹙着眉没有应声。 任寒急声道:“二小姐怎么走了?” 如意看薛亦晚不说话,只好说道:“我家小姐要陪着太后去洛州。” 任寒一怔,“什么?去洛州?” 如意灵光一闪,“怎么?殿下还不知道么?那有劳任大人去和殿下说一声了。” 任寒沉着脸,“殿下是让我来送东西的。” 说完任寒把一只木匣递了进去,“没想到二小姐这么急着走。” 如意见薛亦晚也不接,只好接过了木匣,“我家小姐担心太后才……” 薛亦晚打断了如意,“这东西我用不着,任大人替我还给太子殿下吧,我们还要赶路,劳烦任大人让一让。” 如意见薛亦晚这么说了,只好作势将盒子递了出去。 任寒想着昨晚的光景,一时摸不着头脑,但这东西要是拿回去岂不是自己又要被迁怒? 他后退了一步,“这东西是殿下给二小姐的,我的职责就是带到。” 薛亦晚瞥了眼那只木匣,也不愿意多看一眼,“启程吧。” 望着马车渐渐离开,任寒暗暗擦了把汗。 这是个什么事啊! 很快,穆君毅也知道了,他冷着一张脸负手立于窗边,“她走了?” 任寒头也不敢抬,“是,二小姐和太后一道往洛州去了。” 穆君毅脸色更黑了。 她就这么急着远离自己? 任寒想了想,问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将二小姐带回来?” 穆君毅一双眼眸微眯,“不必了,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任寒一怔,“那……” 穆君毅转身,“备车,回京都。” 任寒暗暗擦了一把汗,硬是咽下了一句话,这竹子还种不种了? 这时候的京都,表面风平浪静下却透着丝紧张。 薛府已经两日紧闭大门了。 “死杂种,敢挡爷的路!” 薛安邦看到前面的薛成志,怒气立刻来了。 薛成志听到薛安邦的声音,头也不回,他现在要想办法出去,他要知道二姐的情况! “哟,你这杂种现在架子大得很,本少爷的话也敢不听?”薛安邦几步上前拦住了薛成志。 “你让开。”薛成志敛起怒意,他这个时候不想浪费时间。 薛安邦一拳就砸了上去。 薛成志伸手挡住了他的拳,随后快步往角门走去。 “你这贱种!来人!给本少爷把他绑起来!”薛安邦怒吼。 他今日还非要教训这个贱种不可! 薛成志的手刚碰到门就被一把拽了起来。 “给本少爷好好教训这个贱种!”薛安邦拍了拍衣袖上的灰,一脸得意地望着被人按住的薛成志。 薛成志拼命挣扎着,一拳砸向了一个家丁的面门。 他出手狠辣,直冲太阳穴而去,没有半点留情。 那家丁哀嚎一声就倒下了。 薛安邦见他还手,甚至比上次的身手更强,怒声道:“一帮废物!一个贱种都处置不了,薛家要你们何用?!” 一帮家丁全身一颤,纷纷拿起了木棍,想着二少爷也不得宠,大少爷如今可是靠着大小姐搭上了晋王殿下,不听他的还等什么?! 薛成志背靠着木门紧张地皱起了眉,他根本不想和这些人纠缠,可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不妙。 “还不动手?等着本少爷亲自来?”薛安邦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他看薛亦晚和薛成志这两个庶出的贱种不顺眼的很。 幸好因为太后的事可以将这薛亦晚一军,今日就能将她直接除族! 心情好,自然要拿这薛成志来乐一乐。 一群家丁正要动手,却不料滚滚黑烟从东面升起。 众人脸色一变。 薛安邦一扭头,脸上的得意也变成了震怒,“什么人干的?!还愣着?还不给本少爷去救火!” 薛成志往东面一看,原来是薛安邦的院子正在冒着滚滚浓烟,他见这群家丁纷纷往东面跑去,趁乱溜出了薛府。 “哎,臭小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薛成志正要往穆子越包下的客栈跑去,听到有人追上来,猛地回头。 屋檐上疾行的白及见他停下,这才在屋檐上坐了下来,“哼,那把火可是老夫放的。” 薛成志不认识他,皱了皱眉,“我不认识你。” 白及打量了他一眼,“总之,老夫不会害你。” 薛成志不理他,掉头继续走。 “哎!你这臭小子!”白及扯了扯衣袖,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还有人拿他当回事么? 白及一踏屋檐,纵身落在了薛成志的面前,他办完事后就潜进了薛家,对这个同样倔脾气的薛成志也来了兴趣。 “你急什么?薛家没人拿你当回事,偷偷出去也不会被发现不是?” 薛成志没有心情理他,脸色微变看了他身后。 白及果然中招,一回头的瞬间就让薛成志拐出了巷子,隐入了人人流中。 “这小子跟谁学的,滑不留手……”白及撇了撇唇角。 白及摸了摸下巴,“这薛家倒是麻烦得很。” 没一会儿,薛成志已经到了客栈外头。 掌柜也没注意,一把拦住了他,“这地儿可不能进。” 薛成志急声道:“我要见宁王殿下!” 那掌柜笑了起来,“宁王殿下可不是人人都能见的?你赶紧走吧,这儿忙得很。” 薛成志一眼就看到了从后院走出来的苏陵,他喊道:“苏陵!” 苏陵一愣,看到薛成志连忙走了过来,“成志少爷怎么来了?” 那掌柜见苏陵认识这个少年,忙退了半步,“小人得罪了!” 薛成志也顾不得其他,望着苏陵道:“我想见宁王殿下!” 苏陵犹豫了一瞬,“殿下……” 这时候一旁的竹帘轻轻一掀,一身红袍的穆子越斜倚在门框,“就知道你这小子坐不住,进来吧。” 薛成志小跑着进了后院。 “子越哥哥,我二姐……” 穆子越垂下的眼帘掩过一瞬间的失神,随后他已经恢复了神色,挑眉道:“你二姐可不是一般人,哪能就出事了?” 薛成志皱着眉道:“薛家都在传我二姐要被除族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他们怎么敢?” 穆子越也得到了消息,大理寺那份状纸他也是亲自过目的。 见穆子越没有回答,薛成志脸色微白,“子越哥哥!我二姐是不是在历山出了什么事?我要去找她!” 穆子越按住了他的肩,“你二姐走的时候怎么和你说的?” 薛成志别过脸。 穆子越面露疲惫之色,他刚处理完梁家的事情,还没合过眼就接到了有关穆余清动作的密报,仓促间好不容易处理完,又碰到薛成志来了。 “你二姐很快会回来。” 薛成志迟疑了一瞬,“真的?” 穆子越敲了他脑门一下,扯着嘴角笑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臭小子,连我的话也不信了?回头让你二姐好好治你!” 薛成志见他神色自若,松了口气,“为什么二姐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 穆子越戳了戳他的额头,“你二姐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她要做的事可不少。” 薛成志点点头,“我二姐很厉害。” 穆子越笑着眯起了眼,可想到后面这案子是压不住的,于是和他道:“相信你二姐的话,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别信。” 薛成志一愣,看着穆子越没有开玩笑的神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只相信我二姐。” “臭小子!你这是明摆着不信我?”穆子越扬着唇角一笑。 薛成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知道我二姐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穆子越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薛成志刚走,苏陵疾步进来,“王爷!刚收到消息,二小姐往西边的方向去了。” 往西?那就不是回京都了,穆子越蓦地抬起了那双桃花眼,“什么?穆君毅呢?” 苏陵摇了摇头,“没有见到太子殿下的踪迹。” 穆子越站了起来,“只她一人?” 苏陵道:“除了暗中保护的一队人马外,随行还有一辆马车,似乎是女人。” 穆子越想了想,微眯起了眼眸,莫非是太后? 梁胜在这个节骨眼又不见了,难道小晚儿想利用梁家? 往西? 穆子越缓缓踱步的步子一停。 “她去洛州了!”想通了这些事情后穆子越浮起了一抹笑。 苏陵不明就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穆子越抬眸道:“京都的事先放一放,本王也该回去了。” 苏陵一惊,“可是宫中还有太后的丧事……” 穆子越已经转身离去,“太后没死,本王自然顾不上丧事。” 第118章 小晚儿喜欢么 去往洛州的官道上,一行人速度飞快,一天一夜后停在了洛州城外。 “小姐,天还没亮,城门只怕是一会儿才会开。”如意看了看外面。 薛亦晚点点头,跳下了马车,“先在这歇着。” 她望了眼一旁恭敬候着的一行人,“你们难道不比回去向你们主子复命?” 一个侍卫上前一步,“我等奉殿下之命保护太后来回路途的安危。” 薛亦晚想到穆君毅眉头就不自觉地蹙起了,她也不看这些侍卫,转身去了李太后的马车。 李太后身体还很虚弱,长途跋涉下来脸色都更白了。 薛亦晚替她看了脉象后拿出了先前备好的药丸,“还来得及,太后也要保重身子。” 李太后点点头,服下了那药,她要赶在棺淳入陵前解决梁家的事,所以一路上能不停就不停,咬着牙撑到了洛州城外。 “城门还没开?”李太后焦急地蹙了蹙眉。 薛亦晚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只怕还要半个时辰。” 这时候马蹄声不断接近。 薛亦晚脸色微变,掀起帘子跳下了李太后的马车。 一行侍卫也纷纷将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马蹄声停在了前头不远处,薛亦晚后退了半步。 “小晚儿可叫我好找。” 熟悉的声音响起,薛亦晚绷紧的弦才算送开,她倒是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穆子越! “你怎么来了?” 穆子越这时候已经走到马车旁了,他一身红衣极招摇,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相得映彰。 浅笑连连,穆子越望着久而不见的薛亦晚,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下。 视一旁的侍卫如无物,穆子越斜斜一笑,“小晚儿可真叫我伤心,我回洛州很奇怪么?” 薛亦晚失笑,自己还真的差点就忘了,这么一来,自己等于是站在穆子越的家门口了。 穆子越见她这么一笑,倒是心疼起来,“怎么又瘦了?” 薛亦晚一怔,“有么?” 穆子越低笑,“既然来了洛州,不吃胖了不许走。” “还拿我寻乐子?”薛亦晚佯怒地瞥了眼他。 这时候杏姑也下了马车,她不明就以地望着穆子越。 她在历山别宫是见过穆子越的,可她只当做这个人是薛亦晚身边的随从啊,可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薛亦晚知道也不必瞒了,开口道:“姑姑,这是宁王殿下。” 杏姑一惊,“什么?!” 马车内的李太后也掀起了车帘,她望着穆子越有些怔忪。 一个是从小被送到封地的失宠皇子,一个是没有权势远离朝野的冷清太后,两人并无交集,甚至未曾见过。 穆子越微行了一礼,李太后也不知该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杏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行了大礼,“奴婢之前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穆子越摇了摇头,笑道:“是本王隐瞒身份在前。” 薛亦晚见这情景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开口道:“可以提前进城么?太后身子不好。” 穆子越笑着望了眼薛亦晚,“小晚儿的话可是比我这个封地之主有用,走吧。” 薛亦晚是习惯了他这么说话,笑了笑就转身了。 倒是杏姑多看了他二人一眼,宁王看着薛亦晚的眼神分明就不一样。 她想到之前太子的举动,再想到宁王,一时竟然失了神。 “杏姑。” 杏姑听见太后的声音这才回过神,连忙上了马车。 李太后望着她,淡淡道:“其他事,我们看不透,也不必多看。” 杏姑连忙应了,“是奴婢糊涂了。” 有了穆子越的帮忙,一行人直接进了城。 但等到那群侍卫要跟上的时候,苏陵硬着头皮上前拦住了,“王爷有令,你们不得入内。” 那群侍卫一愣,“我们殿下也说了要护太后周全。” 苏陵丝毫不让,“那就有劳各位回去告知太子殿下,太后已经身在洛州,王爷自然会尽地主之谊。” 那群侍卫面面相觑,他们要在这直接来硬的也对付不了宁王,更何况人是被宁王带走的,怎么算也算不到他们的头上。 想明白后一行人倒是爽快地离开了洛州。 这时候,薛亦晚和李太后已经进了洛州城内最奢华的一座府邸——宁王府。 薛亦晚从没来过洛州,这时候瞧着穆子越的这座府邸也是觉得惊愕。 如意更是张大了嘴,“不是吧?这河比护城河还宽吧?” 苏陵跟在后面解释道:“这河只比护城河宽了几寸。” 如意没好气地扁了嘴,“你家王爷这是躲在洛州搜刮民脂民膏!” 薛亦晚失笑,“如意,不得无礼。” 这时候安排好屋子的穆子越疾步走来,红色的衣角飘逸而不羁,如他这个人,透着张扬的俊美。 “你这丫头,什么东西堵得住你的嘴?”穆子越望向了薛亦晚,“我可是说了要请小晚儿来洛州赏花,当真是择日不如撞日。” 如意扶住了薛亦晚,急声道:“我家小姐是来做正事的,哪有空去看花?” 这一点倒是没错,薛亦晚想到了梁家也神色凝重起来,“赏花倒是要放一放了,这次来,还是为了梁家的事。” “梁家?”穆子越的语气沉了几分,他和梁家的恩怨可是说来话长了这次又被冠上杀了梁家外室子的名头,更是棘手。 薛亦晚也知道穆子越和梁家的过节,甚至就算没有过节,梁家是洛州数一数二的世家,哪里愿意让一个被贬的皇子踩在脚下? 穆子越敛起了多余的神色,笑道:“梁家到底还是我熟,我陪小晚儿去。” 薛亦晚瞥了他一眼,“你可悠着些,梁胜的事还没翻篇呢,这回我们是要去见梁老夫人。” 穆子越叹了一声,“小晚儿可叫我伤心了。” 薛亦晚无奈,“从梁家回来去赏花。” 穆子越嘴角一弯,“既如此,我派苏陵陪着了,他对洛州熟得很。” 如意轻轻哼了一声。 穆子越摇着折扇往前走着,“今儿府里凑巧做了蟹粉狮子头,还有龙井明虾,听说新来的厨子有两道拿手菜,茯苓糕和胭脂鹅脯?” 苏陵看着如意一脸又气又急的模样,掩嘴一笑。 薛亦晚也被逗乐了,“好了,先用饭。” 如意扁扁嘴,“谁知道好不好吃。” 用了饭薛亦晚先去看了睡了一个时辰的李太后。 如今李太后强撑着一口气,精神也好了许多,薛亦晚及时改进的药方也起了作用,现在倒是看着脸色好些了。 杏姑端了一碗清粥来,李太后勉强用了几口才放下,她褪下了手腕上一只镯子,“晚丫头,这镯子随拜帖送去梁家,梁老夫人会明白的。” 关于李太后和梁家的事,薛亦晚没有插手,她点点头,“亦晚这就去安排。” 李太后靠在迎枕上望着薛亦晚离去的身影,倒是目光有些深邃。 “杏姑,你说说,这丫头……” 杏姑也不敢妄言,笑道:“二小姐的确很不一般。” 李太后垂下了眼帘,缓缓道:“如果她当真想要什么,只怕唾手可得。” 杏姑一怔。 李太后摩挲着一串佛珠,喃喃道:“只是不知道哪个有福气,能得了这么个宝贝。” 不一会儿,薛亦晚已经将拜帖和手镯交到了苏陵手中。 “苏陵,有劳了。” 苏陵忙摇头,“这都是苏陵应该做的。” 薛亦晚想了想,又问道:“梁家这阵子可有什么动静?” 苏陵也是刚打探完梁家的消息,他忙说道:“梁家平静得很,只是好几家铺子都有些怪异,都在关门盘货。” 薛亦晚想了想,一般铺子都是月末盘货,可现在才月初,的确有些奇怪。 苏陵又道:“还有一件事,梁家十日前给王爷递了拜帖,还送了一份贺礼。” 薛亦晚倒是一时看不出这个梁家的举动是要做什么,她只好作罢,让苏陵先去送拜帖了。 半个时辰后,没想到梁家居然浩浩荡荡来了一辆大车,还跟着十来个伺候的下人,只是穆子越没有开口,都候在王府外头。 薛亦晚这时候正在李太后的屋子里研磨这药材,听到这消息望了眼床上的李太后。 李太后倒是没有什么惊愕,她对杏姑道:“伺候哀家更衣吧。” 薛亦晚暂且退出了屋子,竟是看到穆子越摇着折扇倚在廊柱上盯着自己。 薛亦晚走到院中,望着一院珍贵的花草道:“天南海北的好东西可尽在你这宁王府了,难怪宁王殿下不舍得在京都买宅子。” 穆子越手一撑栏杆就翻了院中,一双桃花眼泛着笑,“小晚儿喜欢么?” 薛亦晚手指拂过几片花瓣,挑了挑眉,“倒是一派风花雪月,只是我习惯了药材。” 说着,她竟然猛地想到了东宫,和这花团锦簇华丽不已的宁王府相比,那地方简直就是杀机四伏冷如冰窖。 冷得就像穆君毅那个人…… 薛亦晚微微晃神,自己怎么又想到他了。 穆子越收起了折扇,望着走神的薛亦晚道:“在想什么?想要药园?我想想,药园也不错,赏心悦目之下还能物尽其用。”薛亦晚笑着回过了神,“好了,不和你说笑了,你倒是偷闲,梁家人可都找上门来来了,你这主人还在这里看花?” 穆子越不慌不忙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我可不是那么好见的,自然,小晚儿除外。” 薛亦晚轻笑,“说话的本事倒像是更上一层楼了。” 穆子越负手而立,懒洋洋地勾起了唇角,“哦?那有没有够着小晚儿的窗子?” 薛亦晚也不理会他,笑着转身就往外头走,“天干物燥,窗子也是少开为妙。” 穆子越望着她的身影,笑意更浓。 第119章 亲点的宁王妃 等到梁家的管家进来,薛亦晚才得知,梁老夫人亲自来了。 如意一愣,“啊?梁老夫人来了?” 薛亦晚想到李太后那只镯子,想着必定是表示了身份,这梁老夫人还是有所忌惮的。 薛亦晚想着穆子越和梁家的过节,说道:“你暂且避一避吧。” 穆子越点点头,“苏陵,这里一切听从二小姐的吩咐。” 苏陵躬身应了,“是。” 薛亦晚转身对宁王府的管家道:“有劳管家去迎一迎了。” 管家连忙应了。 不一会儿梁家的人就簇拥着一个老妇人进了会客的大厅。 薛亦晚见梁老夫人虽然被人搀扶着,可满头白发遮掩不住双目的清明。 她行了一礼,“梁老夫人亲自来这一趟,未能远迎,失礼了。” 梁老夫人远远打量着薛亦晚,模样绝佳但全然猜不出她的身份,但能在宁王府做主说话,想必不是一般人。 梁老夫人点点头,“拜帖是你送的?” 薛亦晚点头,“那只镯子的确是老夫人的故人所有。” 梁老夫人微微变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随我来吧。”薛亦晚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旁的梁家人都紧张起来,梁老夫人抬了抬手,“都在这里候着。” 梁老夫人拄着拐杖跟上了薛亦晚。 薛亦晚也不多言,缓步朝着李太后的院子而去。 梁老夫人审视的目光盯着薛亦晚,却又看不透她。 “老夫人,请吧。” 薛亦晚停下了步子。 梁老夫人看了眼薛亦晚的侧脸,微微有些发怔,像是似曾相识,可这张绝美的脸上又透着淡然和一丝刚硬。 她到底历经风浪,很快就沉淀了情绪,“有劳姑娘了。” 看着梁老夫人进了院子后,薛亦晚没有跟进去,她和回廊下候着的杏姑点点头,转身朝着前厅去了。 虽然梁老夫人交给李太后了,但今日过来的梁家人的态度,也值得一看。 果然,前厅外头站着的妇人看到薛亦晚一个人回来,轻轻哼了一声,“敢问姑娘是什么身份,在这王府当家做主,莫非是未来的宁王妃?” 薛亦晚一旁的苏陵不悦地看了眼这个孔氏,低声和薛亦晚说道:“二小姐别生气,这是梁家长媳孔氏,梁胜的正室,行事作风向来如此。” 薛亦晚依然是沉静若水地站着,瞥了眼这个孔氏,“夫人这话倒是让我不敢接,站在王府就是未来的宁王妃?看来夫人深谙此道。” 她讽的自然是这个孔氏只抓住一个正室的位子,而梁胜都能为了区区一个外室子和宁王府闹起来,这样的笑话就是对她最大的打脸。 果不其然,孔氏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又羞又恼,“伶牙俐齿,恐怕你连侧妃的位置都摸不上吧?” 薛亦晚也不恼,毕竟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轻易被她激怒。 她看了眼大厅里默默朝外头看好戏的人也就知道这位梁夫人恐怕在梁府也没什么地位,她淡淡道:“夫人慎言。” 孔氏看着这般容貌的薛亦晚早就不顺眼了,更是直接将她和那些勾引梁胜的女人归在了一处,都是些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她捏着帕子冷冷道:“本夫人好意相劝,女人若是凭着几分外貌就想一步登天,实在是可笑。” 看薛亦晚没有吭声,孔氏更是得意了几分,冷笑道;“宁王需要的自然是有势力的正室,瞧姑娘这样登堂入室,只怕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不懂规矩。” 这一番话下来薛亦晚都不屑于再试探她了,这个孔氏实在是蠢笨的厉害,甘愿被人当做出头鸟,这个长房长媳的位置恐怕也做不了多久的。 薛亦晚缓缓道:“那夫人是什么身份?能做到梁家长媳的位置上?” 孔氏瞪了薛亦晚一眼,“本夫人是南阳孔氏嫡女,南阳孔氏,自然不是你这样的女人可以肖想的。” 薛亦晚倒是听闻过这个南阳孔氏,薛安邦就是拜在孔氏家主孔集的门下,孔氏多出大儒,但这些年也渐渐风头过去了。 听着孔氏这样的语气,薛亦晚倒是真替孔氏叹息,一个世家崛起不难,能长立不衰实在是困难。 “看来夫人应当平时多读一读孔氏经注。” 孔氏恼羞,她只把薛亦晚当成勾引宁王的狐狸精,没想到自己亮明了身份还被她嘲讽,这怒气一下子升腾起来。 “本夫人需要你来教?只怕你这样的狐狸精成天尽想着下三滥的勾当,本夫人把话放在这里了,等到宁王妃入了府,你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薛亦晚嘲讽一笑,“既如此,我就等着夫人的预言成真了。” 孔氏恼羞成怒,一抬手就要打上去。 “哟,本王说呢,怎么今儿府里格外吵。” 穆子越潇洒不羁地身影缓缓走来,他本就生的极美,一身红衣更是衬托得极致。 他对薛亦晚眨了眨眼睛,明媚的脸上透着狡黠,一双桃花眼多情而潋滟。 薛亦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穆子越对着孔氏道:“本王何时迎娶王妃看来还要梁夫人的首肯呢?” 孔氏手还举着,脸上羞得通红,“见过宁王。” 穆子越也不客气,挡在薛亦晚面前,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眸子,道:“本王的王妃何时好日子就能到了头?梁夫人倒是和本王好好说一说。” 薛亦晚听出了穆子越话里的意思,想到他刚才眨了眨眼,原来是要利用自己压梁家一头。 连一旁的苏陵都低头掩饰笑意了。 薛亦晚瞧着孔氏吃瘪的模样也的确是解了气。 她十足配合穆子越,扫了眼孔氏,做出一脸的恃宠而骄,“我倒是也好奇,宁王府不倒,我的日子怎么就不好过了?” 孔氏哪里想过这么个容貌过人的女人真的可以成为宁王妃?她额前都出了一层汗,“我不是这个意思。” 穆子越轻飘飘地开口道:“哦?不是?” 孔氏连连用力地点头,慌忙解释道:“我只是瞧着老夫人还没回来,一时情急,这才失言。” 穆子越斜斜一笑,摇着折扇道:“夫人也不必这么拘谨,说起来本王还帮过夫人一次,只是夫人可要上点心,死了一个外室子,说不准还有其他的。” 提到这件事,孔氏羞得涨红了脸。 梁胜因为一个外室子之死就大闹起来,打得可是她这个正室夫人的脸面! 可她想发作也没有办法,这面前的是宁王,她只好是低了头,“宁王说笑了。” 穆子越折扇一收,动作自然而潇洒,微微挑眉道:“本王可没有说笑。” 孔氏望着一旁目不斜视的薛亦晚,气恼地攥紧了帕子。 薛亦晚看着也差不多了,给了孔氏一个台阶下,“梁夫人见笑了,今日是梁老夫人前来会客,梁夫人不如进去喝杯茶。” 孔氏怒不可遏,可因为穆子越的关系只能压着怒火,转身进了大厅。 见孔氏甩袖而去,薛亦晚回头瞪了眼穆子越,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啊,和一个妇人置气还非要扯上我?” 穆子越本就容貌如画,望着薛亦晚更是含着笑意,眸中似是闪着琉璃的光辉,“谁让她竟然敢当着我的面欺负小晚儿。” 薛亦晚望了眼前厅,蹙了蹙眉,“好在这个孔氏没什么声望,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她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这倒不要紧。” 穆子越狡黠一笑,唇畔漾起令人目眩的笑容,“哦?她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是本王刚刚亲点的宁王妃么?” 薛亦晚再次瞪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半正色地说道:“这玩笑可开过了,以后传出去我可不替你去解释的。” 说着,薛亦晚已经迈步进了前厅。 穆子越望着她的背影,握着折扇的手一紧。 片刻后,他已经恢复了脸色。 对于他的小晚儿,他是愿意等下去的。 “王爷,城西有消息传来。” 穆子越转过身,桃花眼一眯,扬着唇角冷笑道:“还等什么?走吧。” 这时候,前厅内气氛一片凝结。 孔氏闷头不愿意说话,其他人也是静静坐着,时不时打量两眼泰然自若的薛亦晚。 薛亦晚视若无睹,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吩咐人去续茶,这样沉着镇定的气势轻易就造成了整个大厅的压迫感。 很快,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所有人同时往一个方向看去。 杏姑扶着梁老夫人走了出来。 薛亦晚望了眼杏姑,杏姑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薛亦晚这才放下心,这下梁家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梁老夫人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异常红润,似是很激动。 她走的时候多看了一眼薛亦晚,再三审视了一番,最后收起了心里的疑惑,由孔氏扶着离开了王府。 梁家的人一走薛亦晚就赶去了李太后的屋子。 李太后正靠在床榻上阖着眼睛休养,听到脚步声才微微睁开眼,“晚丫头来了。” 薛亦晚行了礼,随后替李太后看了脉象,大概是这几天身心皆是疲惫,脉象很虚浮。 她蹙眉道:“太后还是在洛州静养两日为好。” 李太后摇了摇头,“哀家的身子哀家心里有数,只是这形势哀家却心里没有底,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薛亦晚问道:“梁老夫人已经点头了?” 李太后微微颔首,“梁家和李家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赶在入陵前扭转局势。” 薛亦晚咬了咬唇,“既如此,明日一大早就赶回京都。” 李太后看了眼薛亦晚,“这件事已经将晚丫头和哀家绑在了一处,哀家若是能回去,晚丫头功不可没。”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亦晚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当初前往历山别宫不仅仅是因为圣旨,更是有亦晚自己的目的。” 李太后轻轻将手掌按在了她的手背上,“虽然这样,如果没有你,哀家早就死了,那棺材里躺着的就真的是哀家了,那一切也就结束了。” 薛亦晚宽慰道:“事情不到最后是不分胜负的,太后如今最应当做的就是养好身子,回到京都还有许多事要做。” 李太后神情肃穆起来,她现在还不能死,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因为她的软弱毁掉的一盘棋也要重新开始了…… 第120章 再等一等我 晚饭的时候,薛亦晚刚煎好李太后要用的药,苏陵就来了。 “二小姐,王爷吩咐苏陵带二小姐出府。” “出府?等一会儿。”薛亦晚将药罐里的药汁倒在了瓷碗里,随后交给了外头等着的杏姑。 薛亦晚交代了杏姑几句,这才擦拭干净了双手,望着苏陵道:“你家主子人呢?” 苏陵回道:“二小姐跟苏陵来就是了。” 薛亦晚放下了擦手的帕子,跟着苏陵往外院走去。 没想到前头是一辆规制华贵的马车。 花纹精致的车帘被掀起,露出穆子越的脸庞,红衣贵公子的风流朓达张扬而透着丝妖娆。 他招了招手,“小晚儿,上车!” 薛亦晚无奈一笑,“这是哪一出?” 穆子越懒洋洋的倚在车壁上,“本王许久未曾出府,今日可是沾了小晚儿的光。” 薛亦晚回头对苏陵道:“有劳苏陵了,告诉如意一声,我晚些就回来。” 苏陵拱手应了。 穆子越打了个响指,马车缓缓朝前行驶。 “洛州比京都温和了许多。”穆子越掀开帘子,目光在街道的风景游离。 薛亦晚也跟着看了过去,的确,洛州处于南陵的西南方,偏向着南方的温婉。 一条街的红灯笼错落有致,蜿蜒着朝前神展开,街道两旁时不时有摆摊,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穿着青蓝布裙的女子迈着小步子往前走去,在红灯笼的映衬下温婉动人。 薛亦晚轻笑道:“这里很好看。” 穆子越弯起了唇角,他在洛州多年,可从没有认真审视过洛州的景致,然而今日却看得格外细致。 偶尔一个回眸,穆子越撞进了薛亦晚清亮的眼眸中。 薛亦晚见他突然回头打量自己,问道:“怎么了?” 穆子越心里一动,珉唇道:“脸上似乎是沾上了灰。” 薛亦晚摸了摸自己的脸,蹙着眉道:“在哪里?” 穆子越端详着她的面庞,低声道:“在眉上,闭上眼睛。” 薛亦晚闭上了眼睛,蹙着眉道:“你快一些。” 低笑了一瞬,穆子越靠近了她,伸出手似要捧住她的脸颊,可就在要碰上的时刻,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上回薛亦晚逃开自己触碰的一幕似乎还在自己眼前,穆子越失神了一瞬。 “怎么了?”薛亦晚的声音响起。 穆子越自嘲一笑,自己还是不要吓着她了。 伸出手,穆子越在她清秀的眉上轻轻一点,“好了。” 薛亦晚蓦地睁开眼眸,看见穆子越笑眯眯似是笑自己的模样,瞥了他一眼,“兴许是方才煎药的时候沾上了灰。” 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了河畔的茶楼前。 穆子越跳下了马车,替薛亦晚掀起车帘。 下了车,薛亦晚见是一家临河的酒楼,不解地望了眼穆子越,“不是说要赏花,来酒楼?” 穆子越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是客,自然是听我的安排。” 薛亦晚摇头一笑,“好,今日姑且就听你的,就当是你尽地主之谊了。” 穆子越意味深远地扬起了唇,嗯,地主之谊,早晚你也来当着地主。 “哎哟!王爷可来了!小人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王爷给盼来了!” 一个圆脸汉子一见穆子越立刻躬身就迎到了大门口。 穆子越摇着折扇道:“三楼,本王今日全包了。” 那掌柜脸色微变,“三楼啊?要不然……” 穆子越折扇一收,“看来这醉仙楼如今是连本王的闭门羹也敢做了?” 那掌柜连连说道不敢,“小人这就去三楼清场!” 三楼,临窗的雅座内,一张古朴的桌子旁坐着一男一女。 举杯的男人一身青衣锦服,面容俊逸不凡,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他望着对面娇态的女子,压住了眉间的不耐,浅笑道:“梁大小姐客气了。” 那女子用帕子掩嘴一笑,“王爷才是和宁儿客气了,宁儿能在洛州遇到王爷委实是三生有幸。” 这青衣男人正是穆余清,他举杯道:“本王也是路过洛州,想到令尊的事这才决定前来梁家一趟。” 梁宁听到自己的父亲梁胜先前的事这才没了笑意,“父亲一定是受人挑拨这才会出事,也不知在京都怎么样了?宁儿很担心。” 穆余清缓缓道:“梁家这也是无妄之灾,这件事本王也不知该不该说。” 梁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红着眼眶柔声求道:“还求王爷不要瞒着宁儿。” 穆余清见她好欺骗,心里一阵嗤笑,面上却是做足了样子,“令尊突然没了踪迹,不知下落。” 梁宁大惊,“怎么可能?府里并没有收到消息!” 穆余清瞥了她一眼,“本王和梁家并无过节,又怎么会编造这种谎言?” 梁宁又是惊愕又是害怕,又想着如果自己的父亲出事,能巴结住这位晋王也是自己的造化了。 想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父亲一定是被恶人害了!” 穆余清替她倒了杯热水,“梁大小姐不用心急,这事情还没有结果,本王也在调查,只是没有梁大小姐的帮助这件事寸步难行。” 梁宁一怔,望着穆余清温润儒雅的模样,心里一动。 这时候掌柜急匆匆上了三楼,“各位客官,今日宁王殿下包下了三楼,各位的单统统都免了!” 几桌人一听是宁王殿下都纷纷起身要走,在洛州谁不知道宁王的行事作风?惹着了他还不得脱层皮? 这边,穆余清也听到了,他不悦地蹙起了眉,穆子越果然是回来了,他自然是不想和穆子越碰见的。 梁宁也咬起了唇,琢磨着晋王的心思。 穆余清温文尔雅地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日不巧,本王在洛州也不熟悉,还是改日再请梁大小姐。” 梁宁一急,哪里愿意撒手放跑了晋王?她连忙说道:“王爷,宁儿还知道一处地方,很清幽,还求王爷能赏脸喝杯茶。” 穆余清见她上钩,浅浅一笑,“既如此,本王多谢梁大小姐了。” 梁宁被他这清雅一笑又拨乱了心弦,一时之间连回府和梁老夫人商议都忘了个干净。 这边,薛亦晚跟着穆子越上了三楼。 穆子越挑了个临河的位置,看着薛亦晚坐下后才坐在了对面。 薛亦晚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向河畔,却不料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背影,她蓦地蹙起了眉。 怎么可能?穆余清怎么会在洛州? 这时候,河畔的穆余清也淡淡地朝三楼扫了眼,没想到竟然和薛亦晚的视线撞到了一处! 他顿时冷下了脸。 穆子越包下了三楼,原来是为了薛亦晚! 这个女人勾搭穆君毅,这回又跳上了穆子越这条船?难道除了自己,什么人都可以么?! 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设局,没想到还没做完这一切,这个女人又到了别人的身边! 穆余清紧紧攥紧了手心,目光阴沉地望着三楼的窗口。 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的心思越演越烈。 薛亦晚,想逃走,本王不同意! 一旁梁宁也发觉了穆余清的异样,柔声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穆余清转头间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温和而儒雅,一派矜贵,“无碍,方才想到了一些事而已,走吧。” 楼上,薛亦晚却是镇定地别开了目光,这人必定是穆余清没有错的,可就是被他看到又怎么样? 他能偷偷跑到洛州,还能说出去自己的下落不成?到时候只怕是连自己的小辫子都露了出来。 想着薛亦晚也没了顾忌,看到穆余清身边的紫衣女子,她匆匆一瞥也没有看真切,只好作罢。 对面的穆子越看到薛亦晚频频往外看,自己也跟着看了过去,可只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怎么?什么这么好看?” 薛亦晚回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些破坏景致的东西罢了。” 很快,天色就隐隐暗了下来,临街的红灯笼也全都亮了起来,明艳而喜庆。 薛亦晚再多的心思也被这景象冲淡了。 穆子越故作神秘地摆了摆手,“小晚儿可要看我变戏法?” 薛亦晚知道他惯来就是个花样百出的人,喝着茶随意一笑,“自然要开开眼界了。” 穆子越起身到了栏杆处,挡住了薛亦晚的视线,随后弯下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晚儿数到十。” 薛亦晚笑着眯起了眸子,“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十、九……三、二……” 隐约有水声哗哗响起,还有孩子激动的尖叫声。 “一。” 擂鼓声也震天响了。 穆子越让到了一旁。 河道间,一艘挂满了红灯笼的花船远远驶来,船上摆满了各式的鲜花,连船篷上都插满了各式的花朵。 薛亦晚也起身盯住了这艘花船,红灯笼的映照下各式各样的花娇艳欲滴,比白天看起来多了层朦胧的美感。 她转头笑道:“原来当真是赏花,难道今日正赶上洛州的节日?” 二楼一个孩子的声音尖利而激动,“娘亲娘亲,百花节不是过了么?今天怎么又来花船了,还比上回的大!花也多了好多啊!真漂亮!” 不是节日?薛亦晚更是不解了,挑眉望着穆子越。 穆子越背靠在栏杆上,眯着眼眸笑得妖娆,“小晚儿想看的话,本王就让每天都是百花节,不好么?” 薛亦晚嗔了他一眼,和穆子越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她静静地扶着栏杆望着慢慢驶来的花船,大红的灯笼映出明艳而漂亮的红色,映于她清亮的眼底。 这样好看的颜色,就像嫁衣,只是前世自己身穿嫁衣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薛亦晚也没有再升起恨意,怨恨是弱者的托词。 她眸中坚定而绝然。 美景佳人缓缓落入穆子越的眼底,沉淀着、镌刻着。 他这一生背负了太多的沉重,从不曾真的喜欢过什么,奢华的生活华丽的外壳都是虚无生命中慰藉自己的消遣。 可这一刻,能让薛亦晚眼底升起喜悦的东西,似乎就成了他想要得到想要珍藏的东西。 小晚儿,再等一等我,等到我能够带你走…… 第121章 本王今日要定你了 第二天一大早,穆子越亲自将薛亦晚和李太后送到了洛州城外。 薛亦晚掀开车帘和骑着马缓缓跟着的穆子越道:“你快回去吧。” 穆子越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官道,点点头笑道:“处理完洛州的事,我还要去京都找小晚儿喝茶。” 李太后也掀起了车帘和穆子越告了辞。 很快一行人就朝着京都的方向加急赶路。 晌午后马车停在了一处驿站。 李太后由着杏姑扶下了马车,一行人在一旁的茶馆坐下歇息。 “晚丫头,回到京都后哀家要回一趟李家。” 李太后服了药后将自己的打算和薛亦晚说了。 薛亦晚点点头,“太后也应当让李家有一个准备。” 李太后望着眼前的面碗没有胃口,回去后就是一场不知生死的博弈。 薛亦晚劝道:“太后还是用一些保存体力为好,一路颠簸到底有损元气。” 李太后沉思了许久,才拿起了筷子,“是啊,哀家得好好撑着。” 这时候,一个随从匆忙赶来,薛亦晚认得这是在宁王府时见过的,被自己派去打探梁家情况的随从,叫做李昌。 薛亦晚虽然不明就以,还是起身道:“太后先用饭,亦晚出去瞧一瞧。” 外头李昌大汗淋漓,见到薛亦晚就上前行了一礼,急声道:“二小姐,梁家有变!” 薛亦晚眉头一蹙,“你说什么?!” 李昌抹着汗,压得了声音道:“小人一直盯着梁家,今早梁家祠堂起火,小人也偷偷潜了进去,听见梁老夫人在吩咐人封锁消息,听闻是铁卷丹书丢了!” 薛亦晚脸色一变,“怎么可能?!” 李昌又道:“小人差点被发现,走得急却差点撞见了一人,似乎是晋王身边的随从。” 薛亦晚脸色更差了,她怎么也想不到穆余清是为了梁家而来。 “二小姐,现在怎么办?”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心思却在极快地转着,梁家是瞒不住的,穆余清既然这么做了那么必定是要借此打垮梁家。 丢了丹书铁劵,这罪名足以全族流放了。 难道穆余清察觉到了什么?不应该这么快…… 薛亦晚抬眸道:“等一会儿,我和你一道回去。” 说着薛亦晚就迈步进了茶馆,她知道李太后对这件事极其看重,于是只是寻了个不轻不重的借口,让如意陪着李太后先行一步。 如意见薛亦晚脸色如常,也没有多想,点点头应下了。 随后薛亦晚寻了一匹马,跟着那随从返身往洛州而去。 所幸还没有离开太远,不到一个时辰也就到了洛州城外。 薛亦晚问道:“你家主子呢?” 李昌摇了摇头,“正是因为找不到王爷,小人才追上了二小姐。” 薛亦晚蹙了蹙眉,“也罢,先去梁家探一探口风。” 李昌迟疑了一瞬,“二小姐,梁家现在大门紧闭,说是老夫人身子不好,怕被人冲撞了。” 薛亦晚知道梁家这是找了个借口想封锁消息,可这个时候又该去哪里找到穆余清? 进了城,薛亦晚问道:“上回你是在哪里碰见了晋王身边的人?” 李昌想了想,“就在望湖楼附近。” “望湖楼?”薛亦晚想了想,这望湖楼正是穆子越带自己看花船的地方。 也正是在那里自己看见了穆余清的踪迹。 “先去望湖楼。” 薛亦晚也没有确切的主意,穆子越不在,自己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可偏偏这件事不能耽搁。 到了望湖楼,那掌柜一眼就认出了薛亦晚,忙将薛亦晚迎了进去。 薛亦晚便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她需要理一理思绪,这个时候李昌伸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二小姐,又是那人!” 薛亦晚一扭头果然瞧见了形色匆忙的季平。 季平是穆余清身边的长随,从小跟着穆余清。 “跟上去。”薛亦晚说着戴上了遮掩容貌的帷帽,起身朝外走去。 李昌也是寻常随从的打扮,看着并无突兀。 薛亦晚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穆余清出现在洛州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了。 可她太过疏忽了,竟然让穆余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手脚。 季平的速度也很快,李昌很快就因为跟着而加快了脚步。 薛亦晚也顾不得其他,对他说道:“不用顾忌我,找到他主子的藏身之处才重要。” 李昌得了吩咐,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 很快,两人都闪进了一个胡同。 薛亦晚拐过拐角处就看到了这条冗长的胡同,她脚步一顿,还是蹙着眉走了进去。 只是,手里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那把匕首。 走到巷子中间,薛亦晚眉头蹙得更深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寂静的有些阴森。 当的一声,刀剑碰撞声回响在巷子中。 “二小姐快走!” 李昌的声音刚落下,薛亦晚就拔出了匕首,她现在走显然是来不及的,可她也不想就这么走了,这件事必然要有一个结果。 “你还是回来了,倒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一旁的拐角处,一身青衣的穆余清俊逸不凡,锐利的目光盯紧了巷子中间月白色的身影。 白纱遮掩下,薛亦晚明艳的五官都朦胧起来,显得冷冽不足而多了点探视不得的惊艳。 但白纱后,薛亦晚冷肃的神情透着镇定,面对穆余清应该如何她前世已经吃了太多的教训。 这个男人表面温文儒雅清朗如月,实则内心多疑,从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帷帽遮掩下,薛亦晚手中的匕首也看不真切,一身月白立于巷子里宛若天人。 她声音清冷而澄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的人。” 穆余清轻易抓住了她的把柄,怎么舍得松开,他望着离自己远远的薛亦晚,不由得烦躁起来。 以往这个女人总是将炙热的目光追随着自己,那时候自己嫌弃她只是个太医庶女,更像个没脑子的花瓶,他身边站着的女人必须是不同凡响的。 可后来,为了她手里的那本毒纲自己也频频示好了,只是这个女人怎么就油盐不进了? 是在欲擒故纵?可显然不像。 他抬了抬手,季平就押着李昌走了过来。 穆余清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想跟踪季平是为了找到我,晚儿,我来洛州本就是为了你,你这样做又是何必?” 薛亦晚厌恶地瞥了这个男人一眼,如果是曾经那个自己,说不定现在又沉溺在他温和的眼神中了,可实则他心里尽是算计。 “我不懂晋王殿下在说什么,洛州是宁王殿下的封地,晋王来这里并不需要和我报备,我也不想知道。” 穆余清见她仍然这个态度,心里一股火就烧了起来,他几步就走到了薛亦晚的面前。 按捺住怒火,穆余清沉声说道:“历山别宫的刘太医本是要被人利用屠尽别宫所有人,是我杀了他,晚儿,我对你从没有变过,可你如今呢?” 薛亦晚后退了半步,没曾想已经抵在了墙上。 她就知道这件事是穆余清做下的,只是穆余清的目的她一时还猜不透。 “晋王殿下对历山别宫的兴趣我还不想知道。” 穆余清往前迈了一步,将薛亦晚紧紧抵在了墙上,他伸手拂过拿到白纱。 就在这一瞬间,薛亦晚的匕首朝他袭来。 穆余清眸中闪过一丝狠意,一只手掌抓住了匕首的刀身。 鲜红的血顺着刀身流向了薛亦晚的衣袖,在月白色的衣衫上落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晚儿,你知道本王对你势在必得!” 穆余清直接就着匕首将薛亦晚的手抵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抓起她的帷帽扔在了地上。 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衬托得薛亦晚那张脸更加绝艳。 只是同妩媚的容颜不同,薛亦晚的神色冷冽,那双眸子中映出的是不比穆余清少多少的狠厉。 薛亦晚冷笑道:“晋王殿下当真是叫我觉得可笑,我一不是坊间女子可以供人选择,二不是卖身为婢没了自由,殿下这么说不怕丢了自己的脸面么?!” 穆余清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望着她毫不掩饰的冷意和怒意,温和的神情早已变成了阴狠,“薛亦晚,你不要逼我,能够得到你的只能是我穆余清!” 薛亦晚手中用力,那匕首更深地嵌进了穆余清的手掌,可他依旧没有松手,牢牢地桎梏住了眼前这个如同罂粟花一般的女人。 他想得到薛亦晚,想要这个女人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身边,他可以为此不顾一切切断她的后路,甚至逼她到绝境。 他想要她。 薛亦晚冷冷望着他,“放开我。” 穆余清却是低下了头,眸中是薛亦晚从未见过的疯狂,“薛亦晚,你说本王在这里要了你如何?” “穆余清你休想!”薛亦晚眸如寒冰,更是用力地攥紧了那把匕首。 穆余清被她的目光刺得心里一阵不甘,手心血肉模糊的痛楚却让他眼底升起了异样的情愫。 他当真想把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狠狠地丢在床上,让她知道究竟什么人才能得到她! 穆余清用膝盖顶住了薛亦晚,大手一伸硬生生从她手里夺过了匕首。 猩红的眼透着危险的光芒,一把将薛亦晚扯进了一旁的院子里。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本王今日要定你了!” 第122章 本宫娶你便是 哐当一声,薛亦晚整个人都撞着门摔进了庭院中一间竹屋。 衣衫凌乱让穆余清的神色更加沉郁,他手中的伤口还在滴着血,但眼中的欲念不减。 “本王给过你机会,现在本王不愿意再等了!”穆余清伸手就要抓薛亦晚的衣襟。 薛亦晚忍着背后伤口裂开的痛楚,侧着身子爬了起来,“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的是我手里的东西,如果你这么对我,我们之间再无盘桓的余地!” 她一手扶着竹架,一手探向了自己的腰带,里面藏着一根应急的毒针。 穆余清冷冷一笑,“曾经你觊觎本王的王妃之位,本王如今答应给你,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这么和本王作对,薛亦晚,是因为那个废物太子?还是因为那个没用的宁王?” 薛亦晚脸色更加冷冽,“穆余清你以为自己就高人一等?” 穆余清眼底的猩红更甚,猛地欺身上前,连一旁的架子都推在了地上。 他按住薛亦晚的同时牢牢地桎梏住了她的手腕,这时候语气才低了几分,可还是带着怒意。 “你不是想要地位想要权势,本王都能给你!本王也可以为你灭了薛家,只有本王才给得了你,薛亦晚你明白么?!” 穆余清发狠一般地压住了薛亦晚,“说!说你会留在本王身边!” 薛亦晚缓缓挪动着手心,连一个目光也不给他,“可笑,你只让我觉得可笑。” 穆余清果然被勾起了怒意,抬手就甩了一个耳光。 火辣辣的痛意随着五道指痕出现在脸颊,就在这个时候,薛亦晚却异常冷静,迅速地举起了那枚毒针。 就在穆余清要扯开她腰带的同时,那毒针也对准了他的脖子。 嗖地一声。 一支羽箭划破窗纸钉住了穆余清的衣袖。 薛亦晚手里的毒针还没用上就见穆余清蓦地变了脸色。 嗖…… 又是几支羽箭。 穆余清翻身躲过,下意识地去拉过身旁的薛亦晚,可薛亦晚已经侧身滚到了墙边。 穆余清大怒,“来人!” 可附近的手下都因为看见自己的主子方才的举动,都自觉地退了不少,这时候察觉异样要赶来也来不及立刻到了。 穆余清闪避着箭雨要去拉薛亦晚,可一支支的羽箭挡在了他的面前。 薛亦晚抓住机会撞开门冲了出去。 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跳下院墙一把拉住了薛亦晚,随后扯下了面巾,“跟我走!” 薛亦晚这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人是任寒! 这时候,不远处的楼宇上,一身墨色衣袍的男人伫立在高台之上,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 这正是本该身在京都养病的穆君毅。 他露出袖口的手指极为修长白皙,黑发如墨般披散,在风中飞舞。 高高在上的气势卓然而生,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布满了冷冽的眸子微眯,手中那张气势凛然的大弓对准了那间竹屋,他薄唇微珉,透着极危险的气息。 一旁的暗卫见他停住了动作,问道:“殿下,要不要属下等人去斩草除根?” 穆君毅将手里的长弓递给了一旁的暗卫,“不必。” 现在即使除掉了穆余清,他身后的那些势力还存在,甚至可以再找一个傀儡,比利用穆余清更加方便。 “那……” 穆君毅望着任寒远远赶来的身影,瞥见了拿到纤细的身影,冷冽的气势才略收起,他垂下了眼帘,“撤。” 半个时辰后,薛亦晚被任寒带到了一辆马车旁。 薛亦晚缓了好久才抬起了头,“李昌呢?和我一起的随从?” 任寒不悦地皱起眉头,“那是宁王府的人,我没有义务救他。” 薛亦晚转身就要走,“既然这样,我自己回去。” 马车里清冷的声音响起,“要回去哪里?宁王府?” 薛亦晚脚步一顿,蓦地睁大了眼,穆君毅也来了?! 一瞬间的异样后她恢复了神色,转身道:“这人是因为我才被困住,和他是哪个府的人没有关系。” 穆君毅的声音里少了几分怒意,淡淡道:“本宫派人支会宁王府了,宁王的人自然该宁王去处置。” 停顿了片刻,穆君毅道:“上车。” 薛亦晚蹙着眉道:“我还不能走,穆余清夺了梁家的东西,事关太后回朝。” 任寒哼了一声,殿下赶来还不是为了这些个破事? “殿下跟了晋王多日,今天本就是要夺回丹书铁劵,谁知道还要分神去救你。” 薛亦晚一怔,“你说什么?” 任寒没有回答,转过身道:“你自己去问殿下吧,我去打探情况。” “还不上来?要本宫亲自下车?”穆君毅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愠怒,但却让薛亦晚心里放松了许多。 她理了理早就凌乱的衣衫上了车。 穆君毅一身的墨衣,端坐在马车内阖着眼眸,喜行不怒于色的脸庞平静如深潭。 薛亦晚上车后他睁开了眼眸,在看到她衣袖上斑驳的血迹后微蹙起了眉。 不由分说地直接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别动。” 在他低了几分居然像有一丝温柔的声音下,薛亦晚莫名地顺从了,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薛亦晚积压在心里的情绪一瞬间崩塌。 检查过她的手臂并没有伤口,只是手背有些擦伤,穆君毅不悦地沉声道:“血腥味,却没有伤口,这血是他的?” 薛亦晚想到方才的经历全身一僵,被穆余清侮辱简直对自己来说是奇耻大辱。 她咬住了唇,“是,能把我的匕首找回来么?在巷子里。” 穆君毅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起来,指了指身后的一排小柜,“将衣裳换了,本宫不喜这味道。” 薛亦晚一愣,低头望着自己的袖口,明白了,想来他是不乐意闻着血腥味。 她脸色微红,“这里怎么换?” 穆君毅望着她脸上浮起的羞怯,神情也缓和了些,“本宫看不见,你也要防?” 薛亦晚紧紧蹙着眉,这马车是他的,救了自己也是他,自己哪来的立场赶他下马车?更何况,他看不见啊。 穆君毅见她越发红起来的脸颊,终于觉得消了气,转过身背对着她,“左手边第二格。” 薛亦晚咬了咬唇,快速地打开了那个小柜,没想到取出的是自己修补过的那一件黑衣锦袍。 他居然随身带着? 可想到胧月郡主给他送的衣裳,薛亦晚的眉下意识地蹙了起来。 见她没有动静,穆君毅淡淡道:“本宫的东西你看不上?” 薛亦晚捧着那件衣裳,似笑非笑道:“殿下真是兴趣奇特,新衣服不穿,带着这件破衣裳。” 穆君毅虽是背对着她,可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别意。 他微弯了弯唇角,“那件新衣不过尔尔,本宫不喜欢,至于这件……” 他挑眉道:“本宫花了银子,自然要矜贵的多。” 薛亦晚微愣。 “任寒给你的木匣看了么?” 薛亦晚当初离开山庄时走得很急,任寒塞进来的木匣就随手扔在了马车内,又因着是穆君毅送的,她更是不愿意去打开。 她现在倒是好奇起来,“你放了什么?” 穆君毅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没有看,道:“换了衣裳,本宫告诉你。” 薛亦晚这时候也没了脾气,将沾了血迹的外袍脱下,可碰到背后的伤口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君毅蹙起了眉,转身将她的手按住,“背后的伤口裂开了?” 薛亦晚忍着痛应了声,可方才为了逃出来从地上滚过,现在里衣都粘在了伤口处。 穆君毅扳过了她的背,伸手就要去掀她的里衣。 “不行!你做什么?!”薛亦晚一把按了上去,可却加重了伤口的情况。 穆君毅直接按住了她,将她的上身按在了自己的腿上,低头要去检查她的伤势,“不知死活。” 薛亦晚动弹不得,又羞又恼,“男女授受不亲,穆君毅你松手!” 穆君毅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挑开了她里衣的一角,直到看见了伤口的边缘。 他声音很低,缓缓道:“既如此,本宫娶你便是。” 薛亦晚身子一僵,这时候穆君毅快速地撕开了黏在伤口处的衣料。 他眼底没有一丝其他的杂念,细细地为她处理起了伤口。 而反身躺着的薛亦晚则被那句话砸得说不出话,只是沉沉地闷哼了一声,随后就咬住了牙抵挡痛意。 娶自己?怎么可能? 他穆君毅多年来没有死甚至稳坐太子之位,他不蠢,知道怎么对他自己有利。 利用自己能为他带来一时的好处,可太子妃的位置却是不可能给自己的,这样只会让他陷入更不利的局势。 他的野心和抱负从没有减少过,所以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沉默笼罩在了两人之间。 涂在伤口处的药膏缓缓起效,薛亦晚见他收了手连忙起身远离了他一大步,随后捞起那件黑衣锦袍将自己裹严实了。 穆君毅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双手,随后将那件染了血污的月白长裙丢了出去。 薛亦晚背对着他,生着闷气。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不由分说地强迫着自己,女子清白最为重要,可他对自己哪一回不是直接动手? 他表面可以风轻云淡甚至淡然冷漠,可对自己,他那种莫名的霸道又有何资格? 自己并不是他想碰就能碰的婢女。 穆君毅的手还没落到薛亦晚的肩,薛亦晚侧身让开了,“别再碰我。” 穆君毅也不理会她,直接将她双手桎梏住捞到了怀里,扳起了她的下巴,“你怕本宫毁你名节?” 薛亦晚别开脸,没有说话。 “那穆余清和穆子越呢?”穆君毅的声音沉了几分,“你又是如何面对他们?” 第123章 不会再强迫你 薛亦晚抬起眸望着他,很明显地在他脸上看见了怒意。 可片刻后她凉凉一笑,是因为自己手心掌握的东西不受控制了,所以他穆君毅动了怒? 薛亦晚冷身道:“就算你是太子,也没有资格管别人这些事情。” 穆君毅眉头蹙起。 分明她看着娇弱,可就偏偏有时候一股子的气焰能堵得自己心里烦闷。 想要接近自己的女人哪一个不是低眉顺眼恭敬柔雅,可就偏偏她薛亦晚从一开始就是冷若寒霜倔强十足。 可自己却一次又一次地放不下她,甚至放下京都的事情亲自赶来洛州。 穆君毅怒极反笑,扳住了她的下巴,“你说本宫没有资格?本宫让你知道什么是资格。” 望着突然靠近的穆君毅,薛亦晚下意识地往后躲。 穆君毅见她后退就要撞上车壁,用自己的手心托住了她后背的伤口。 一双漆黑的眸眼帘微垂,掩住了目光深沉。 最后不由分说地印上了她的唇。 薛亦晚睁大了眼睛,鼻尖环绕地皆是他独特的气息,清冽而甘醇,隐着几分药香。 穆君毅没有深入她的唇齿间,只是狠狠地用自己的唇擦过她的唇瓣,像是惩罚一般。 背后手掌的温热隔着衣料蔓延至背上的肌肤,伤口上的药膏因为温度上升而减少了刺痛。 松开了扳着她下巴的手指,穆君毅沉声道:“别再想要逃了,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会亲自把你抓回来。” 薛亦晚红着脸怒视着他,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唇,“穆君毅……你混蛋!” 不同于刚刚的怒意和冷冽,穆君毅心情大好,阖着眸子不再理会一旁炸了毛的猫儿。 “停车!我要下车!”薛亦晚伸手要去拉车帘。 穆君毅仍是用手护着她伤口的位置,但神色镇定而淡然,仿佛刚刚一幕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一般。 他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刚刚的味道,的确,这小野猫的味道出奇的好。 穆君毅淡淡道:“要是敢下车,本宫立刻毁了丹书铁劵,梁家一事你想都不要想。” 薛亦晚手一僵,她回头狠狠瞪着穆君毅,可望着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没好气地坐了回来,“这件事难道对你没有好处么?你用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来威胁我?” 穆君毅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不管是梁家还是李家,本宫没有兴趣。” 薛亦晚惊愕地望着他,语气一冷,“那你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耍我找乐子么?” 穆君毅依旧是静静地坐在原地,他心里的确被问住了,自己做了这么多,就真的是为了陪他的这只小野猫玩么? 他的确没有想在这些事情上下赌注,可为了薛亦晚他一次次地涉足,甚至差点暴露了自己。 想到方才自己极自然地说的那句话。 本宫娶你便是。 这猫儿必定是当做玩笑之言了。 可为什么,自己觉得也该是玩笑之言的话,却深深沉淀进了心底。 只是,自己还不能这么做,不管对这小猫儿是什么感觉,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贸然将她推到这场棋局中,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么想着,穆君毅又觉得有一丝地遗憾和烦躁。 原来自己的情绪已经被这只猫儿搅得一团糟了,他抿了抿唇。 看他不说话,薛亦晚真的恼了,“我不管太子殿下有怎么样的目的,也不想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以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了。” 薛亦晚裹紧了那件外袍坐在了最边缘的地方,“太子殿下如果过得无趣想找乐子,想必乐意的女人多得是,别再拿我取乐,否则……” 穆君毅眼眸暗下来,轻轻打断了她,“否则如何?你会怎么样对付本宫?” 薛亦晚见他依然是这个淡然的模样,蹙着眉道:“你不要忘了,我会治人,更会害人。” “薛亦晚。”穆君毅极低极轻地唤了一声薛亦晚。 薛亦晚错愕地抬起了眸子,随后垂眸没有回应。 “罢了,本宫累了,休息吧,本宫答应你的条件,不会再强迫你。” 说完穆君毅轻倚着车壁阖上了眼眸。 薛亦晚掀开车帘静静望着马车外极速倒退的远山,却怎么也压不下心里的不安和烦乱。 她攥紧了手心。 分明是重活一次的人,连仇恨都压不倒她,现在这种心底的压抑究竟是为什么? 马蹄声突突地搬着车辙声往前而去,车厢内寂静而冷清。 追上李太后的时候已经是在京都城外了。 马车缓缓停下。 这一天一夜薛亦晚几乎没有和穆君毅说过话,现在该走了,薛亦晚回头看了一眼。 穆君毅仍然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俊美而矜贵。 薛亦晚咽下了一句“我走了”,下了马车。 车帘一开一合后,穆君毅对着空荡荡的马车睁开了眼眸,不需要隐藏的时候他一双眼眸中透着深沉,晦暗不明。 一旁骑在马上的任寒问道:“殿下,回宫还是……” 穆君毅再次阖上了眼眸,“把梁家的东西交给她,去一趟密牢。” 任寒目光低沉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纤细的身影,他没有多想什么,应了一声后翻身下马。 “二小姐,梁家的东西,你好自为之吧。”任寒瞥了眼那张足以让世人惊艳的脸,心里压下了复杂的思绪。 薛亦晚对他点了点头,见任寒要走,她喊道:“等一等。” 任寒不解地回身。 “替我向你的主子说一句多谢了,这次是我惹的祸,是我的错。” 薛亦晚两世都是清傲的,从不曾对外人低过头,更不用说是认错了。 任寒脸色放缓了一些,其实殿下的马车就在一旁,也用不着他来传话。 他压低了声音道:“二小姐亲自和殿下说为好。” 薛亦晚没有回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穆君毅,这个男人威胁过她,救过她,还那么霸道地对待过她。 更将她的心搅得一团乱,这个男人理应在心里被自己宣判极刑才对。 她垂眸,一如以往的清冷,淡淡道:“不必了,我这就走了。” 这时候如意也过来了,扶着薛亦晚上了原先的马车。 很快马车外就响起了疾驰而去的马蹄声。 “小姐,殿下走了。”如意托腮望着心思沉重的薛亦晚。 薛亦晚烦躁地咬了咬唇,“先前任寒送的东西在哪里?” 穆君毅说过那是自己修补衣裳的酬劳,会是什么? 如意连忙翻找起来,很快就找了出来,“小姐,就是这个木匣。” 薛亦晚捧了片刻后打开了。 一张叠的方正的纸躺在中间,除此以外并无他屋。 薛亦晚取出了这张纸摊开,没想到竟然是那座山庄的地契。 如意掩口惊呼,“我的天!” 薛亦晚心里滋味难言,啪的合上了木匣,沉声道:“先收起来。” 如意笑了起来,“送了座屋子?殿下这是要金屋藏娇?” “胡说什么?”薛亦晚将木匣往如意手中一丢,靠在迎枕上闭上了眼睛。 如意见她不再说话,只好先将这木匣收好,想了想她也觉得不妥,如果真是金屋藏娇,那小姐岂不是成了外室? 她暗地里呸呸呸了好几声,小姐可是要做太子妃的!送也得送东宫不是? 望着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薛亦晚,如意摸了摸鼻尖,小姐不会是因为这么想才生气的吧? 想着想着如意也无奈地摊了摊手,转瞬她又好奇起来,这一次,殿下和小姐谁先低头呢? 马车往京郊的李家老宅驶去,薛亦晚却辗转难眠,最后索性坐起来望着车帘外灰暗的天色。 看着看着穆君毅那张脸又浮现在眼前,他愠怒地看着自己,威胁自己,最后不再看自己。 薛亦晚猛地一拉车帘,可穆君毅就像是梦靥一样纠缠着她。 第二日一大早,她顶着有些发黑的眼角下了马车,如意吓得不行,“小姐昨夜定是没睡好。” 李太后看她脸色比自己还差,连忙差人收拾了屋子出来。 李家老宅只有一些老人守着,提前得了消息后都暗地里收拾了院落出来。 薛亦晚用草药里煮过的热鸡蛋敷着眼角周围,这才觉得稍微缓和了些。 不一会儿她就去了李太后的屋子里,将梁家的事和盘托出,只是没有提到自己和穆余清以及穆君毅之间的恩怨波折。 李太后万万没想到薛亦晚这一离开发生了这些事,拉着薛亦晚的手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随后李太后检查过了铁卷丹书,点头道:“的确是真的,看来梁家是急得不行,哀家这就派人去送消息。” 薛亦晚点点头,“合该如此。” 李太后捧着铁卷丹书心中复杂难言,这是先帝留给她的傍身之物,也是这东西扶起了梁家,最后打压到了李家的势头。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环环相扣。 吩咐完,李太后又想到了穆余清,随后为难地皱起了眉,“晋王哀家也是清楚的,柳贵妃在后宫权高位重,这柳家也是胜于梁家的五大世家之一。” 薛亦晚点了点头,的确这样,穆余清身后的势力不可小觑,但也只是明面上。 如果真的权倾朝野那么穆余清当年也不会那么急切地骗取自己手里的毒纲了,甚至为了毒纲娶了自己,那时候他看上的是薛安兰。 “太后暂且不必担心,柳家虽然势力不小,但毕竟也是百年的世家了,这些年也在势力权衡中落了下风,早就今时不同往日。” 薛亦晚想了想又说道:“况且柳贵妃和柳家还未真正达成一致,柳家也只是有保留地匡扶晋王,不管是瓦解柳贵妃和柳家还是控制柳家,我们都有机会。” 李太后想到了穆余清的婚事迟迟未定,稍微镇定下来,“只是这次赏春宴哀家听闻柳家的嫡长女也来了京都,只怕……” 第124章 收下你这个徒弟 这件事薛亦晚也是知道的,这个柳如烟的确是惦记着晋王妃的位置,只是前世却莫名被柳家远嫁了。 要知道,若是柳如烟真的嫁给了穆余清,那么柳家势必是会全力以赴。 可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才让穆余清舍优而取次娶了自己? “晚丫头?”李太后见她失神,唤了一声。 薛亦晚收回了思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走神了。” 李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看你实在是累得很,李家的事有哀家在不会乱,晚丫头还是去歇着吧。” 薛亦晚也的确是觉得累得很,她点点头就起身回了屋子。 如意已经沏好了一壶安神茶,“小姐,用点安神茶吧,小姐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的。” 薛亦晚接过了杯盏,“如意,派人去京都城打听打听,如今局势怎么样了,还有薛家的情况。” 如意也想知道,点点头,“知道了。” 用完安神茶薛亦晚凝神放空了心思,看了会儿医书就合衣躺下睡了。 这边如意瞧着天色还早,自己溜回了京都。 如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妙春堂,毕竟孙掌柜还在那里。 下了马车,如意疾步迈进了妙春堂,竟然意外地遇到了薛成志。 “如意姐姐!”薛成志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就迎了上来,目光还不住地往如意身后看。 如意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像成志少爷又长高了!” 薛成志笑了笑,可又失落地问道:“我二姐呢?” 如意低声道:“小姐在城外呢。” 薛成志一怔立刻放低了声音,“如意姐姐一定告诉我二姐,薛家已经开了祠堂将我二姐的名字除族了。” 如意眉头一皱,“什么?” 薛成志也恨恨地攥紧了拳头,“虽然我二姐也不会稀罕薛家,可他们居然这样对二姐!” 如意听着脑子里糊涂的很,忙拉着薛成志到了后院询问清楚。 薛成志就将薛家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如意摸了摸鼻子,“这么急着和小姐撇清关系,就因为太后之死?” 薛成志一脸怒容,“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利用我二姐的时候认她,一旦我二姐出了事,他们就想着和我二姐撇清关系。” 如意也没有法子了,她蹙眉道:“我回去就告诉小姐,小姐一向主意多,难不倒她的。” 薛成志也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二姐现在还好么?” 如意笑道:“小姐好着呢,成志少爷就放心吧,小姐记挂着你呢。” 薛成志眸中一喜,“那就好,你告诉二姐,如果薛家真把她赶走了,成志就和她一起走!” 如意倒是有些诧异地望着薛成志,“成志少爷真的愿意放弃薛家和小姐一道走?” 薛成志抬起眸,少年阳光明朗的面容上带着坚定,“二姐才是成志的亲人。” 如意笑眯眯道:“可不是,小姐有成志少爷也够了。” 又问了几句,如意大概是知道薛家的情况了,这时候孙康成也赶来了。 孙康成对薛成志道:“成志少爷先去外头帮着看着铺子。” 薛成志点点头出去了。 孙康成看见如意才算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二小姐现在如何了?” 如意连忙说道:“小姐很好,只是一时还不方便回来。” 孙康成点点头,脸色凝重道:“我前几日去冯府为一个管事医治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在议论大理寺的事情,好像是和二小姐有关,你一定要让二小姐小心呐!” 如意连忙应了,镇定道:“孙掌柜你放心,我会告诉小姐的。” 孙康成叹了一声,“薛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二小姐她命苦……” 如意也是心里一酸,薛家分明是把小姐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一旦出了事就立刻丢掉。 正说着,突然外头吵了起来。 孙康成似乎习以为常,一拍脑门,“怎么又来了?!” 如意惊疑地往外头走去,果然掀开门帘就看到薛成志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争执着。 “臭老头你走开!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薛成志手里的小秤摔向了这个老人。 谁知道这个老人动作利落地侧身一让,两根手指就稳稳地夹住了那小秤。 他不怒反笑,眯着眼睛道:“老夫看你有意思,偏偏跟着你,有本事你来打老夫啊。” 薛成志又气又恼,可自己又打不过他,索性就抱着手臂转身不理他。 那老人见薛成志不理自己反而没了意思,转过身就要逗他。 如意一愣,这不是小姐在历山遇到的那个老者么?果然再一细看他身上的棕色衣裳正是自己和小姐一起做的! 白及这时候也看到如意了,他笑眯眯地走过来,“薛丫头总算是回来了,老夫可是等着无聊透了。” 薛成志这时候一愣,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认识我二姐?” 白及哼了一声,“你个臭小子,怎么着,现在理我了?” 薛成志转头盯向了如意,“如意姐姐,这到底是什么人?” 如意摸了摸下巴,“小姐和他也不是很熟……” “胡说什么,老夫可是薛丫头的师父!”白及哼了一声,用手顺着自己的胡须。 薛成志一脸错愕,“什么?” 白及扫了薛成志两眼,“可惜你这小子没你姐有慧根,医术就别染指了,老夫就是想教你也怕你浪费了药材,一颗药草长出来也不容易。” 薛成志见他这时候端起了长辈的模样根本不买他的帐,“我二姐没说我才不信!” 白及收起正经,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这可是你二姐做的,我们云圣宗的规矩就是拜师后亲手做件衣裳。” 薛成志倔脾气也来了,噘着嘴道:“连件衣裳都要从徒弟那里骗来,你们什么宗的究竟有多黑,我二姐才不去呢!” “嘿你这臭小子!”白及也倔起来了,他转头对如意道:“薛丫头还没回薛家老夫是知道的,老夫现在就要带这臭小子去找薛丫头,快带路!” 薛成志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要去不一定能去成,倒不如使个激将法! 他满眼不相信地瞥了眼白及,“我才不信,臭老头你别蒙我了,趁我二姐不在你赶紧走吧,这么丢脸的事我看你年纪大了就不宣扬了。” 如意头疼地望着一旁束手无策的孙康成。 孙康成紧紧按着太阳穴,天知道他的苦,这老者每次都能追着成志跑到这里来,轻则打一顿嘴仗,重则二人还要过几招。 本来薛成志是完全打不过他的,可他非要放水让成志能接招,这么一来回回都是妙春堂的后院遭了殃。 最后,白及和薛成志都硬是跟着挤进了如意来的那辆马车内。 如意被挤在中间,只能用双手堵着耳朵,一脸无奈。 “臭小子一会儿让你姐好好收拾你!” “臭老头你休想,我二姐才不会呢!” “臭小子你皮又痒了?” “臭老头那我也不像你连衣服都要靠坑蒙拐骗的!” …… 马车是进了李家老宅在院门口停下的,这时候两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如意头昏脑涨地跳下了车。 薛成志随即也跟着跳下了车,他急着要见一见二姐。 如意一把拉住了要往里面跑的薛成志,“小姐还在歇息了,我去瞧瞧。” 薛成志这才顿住步子。 白及幸灾乐祸地瞥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活该”两个字。 薛成志也不理他,轻手轻脚地跟着如意进去了。 如意轻轻推开内室的门,没想到看见薛亦晚已经在窗边看着医书了。 “小姐怎么这么快就睡醒了?这还没两个时辰呢!” 薛亦晚倒是觉得精神多了,她起身道:“我自己有分寸的,况且也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看一会儿书。” 听到了声音,薛成志喊道:“二姐!成志来看你了!” 如意吐了吐舌头,“小姐,我在妙春堂碰见了成志少爷。” 薛亦晚也真的想成志了,疾步出了屋子。 “二姐!”成志直接扑在了薛亦晚怀中,“二姐,成志好想你。” 薛亦晚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笑道:“二姐不是答应过你会好好回来的么?这次二姐可是遵守承若的,你呢?” 薛成志目光正色,抬眸道:“二姐放心,成志已经完成任务了,小九也没有帮我,他天天在研究他的功夫呢。” 薛亦晚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等二姐回去就检查你的功课。” 薛成志神色一暗,“二姐,薛家……薛家……” 白及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就是被除族了么?薛丫头还留在薛家做什么?薛家那点手艺连开个医馆都够呛,还太医,真是丢人。” 对于除族一事,薛亦晚并不惊讶,她是早就猜到了,不过看到白及她诧异道:“白前辈也来了?” 薛成志幸灾乐祸地瞥了眼白及,重重咳嗽了两声。 白及却不管他嘲笑的眼神,自顾自地笑道:“薛丫头这衣裳做得好,老夫收下了。” 薛亦晚笑了笑,“这本来也是答应了的,没什么。” 白及话锋一转,“既然薛丫头这衣裳都送到老夫手里了,那老夫就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薛亦晚一怔,“什么?” 白及又把云圣宗的规矩说了一遍,特地是对着薛成志娓娓道来。 薛成志挡在了薛亦晚面前,“哼,二姐,别去什么云圣宗,以后成志会保护二姐的!” 薛亦晚心里一暖,还没开口,白及就跳了脚,“你们真是……真是……” 他转念一想有了主意,“薛丫头你的医术可不能永远从毒中琢磨,况且……这世上还有你见所未见的毒,还多得是你见所未见的病,就连区区蛊毒你就无从下手,老夫这机会可放在你面前了。” 第125章 万无一失才行 薛亦晚不得不承认她是动心的,自己的毒术大多是自己通过一本毒纲琢磨出来的。 而后来的医术也都是以其为基础演变而来,若要真的比起医术来,她是算不上大夫的。 薛成志望着自己二姐眼底的思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二姐,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去啊?” 薛亦晚失笑,“二姐的医术的确还差了很多。” 薛成志瞪了眼白及,“我二姐就算医术不如你,其他也都比你强,你不许欺负我二姐,不然我以后一定去掀翻你们云圣宗!” 这一句倒是无心插柳,但在以后没想到还真的一语成谶。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成志,不得无礼。” 薛成志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怒视着白及。 白及笑眯眯地也不和薛成志计较,他平白地喜欢这个孩子,自然是容忍他一切的任性和蛮横。 薛亦晚行了一礼,正色道:“承蒙白前辈抬举,这事情亦晚谨记在心,只是亦晚如今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等到局势落定亦晚一定前去云圣宗。” 白及扶起了她,笑盈盈道:“老夫知道薛丫头还要管着南陵的这些破事儿,那老夫可就等着薛丫头的一杯敬师茶了。” 薛亦晚点了点头。 白及一脸傲气地冲薛成志抬了抬下巴。 薛成志不服气地拉住了薛亦晚的手臂,满脸写着二姐分明和我最亲。 薛亦晚无奈,笑道:“既然来了,一会儿用了饭再送你们回京都。” 薛成志失落地垂下了眼帘,“二姐,我不想回去。” 白及拎着他拖向了一旁,“你这臭小子,你二姐现在不能回去报仇,你还黏在这里,那薛家岂不是家和万事兴了?难不成要老夫去盯着?” 薛成志眼睛一亮,他连忙冲着薛亦晚道:“二姐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去。” 白及笑呵呵地松开了手,“这还差不多。” 薛成志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外人老盯着薛家干什么,不怀好意。” 白及摸了摸下巴,“对付薛家还需要好意?要是老夫有好意你就找地方哭去吧。” 如意见他二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拉着薛亦晚往屋里躲,“小姐听我的劝,让他们闹去吧,咱们眼不见为净。” 薛亦晚见他们格外“投缘”,被他们闹着现在心情也好了不少,笑道:“这倒也是,你去那些点心和茶水来,一会儿摆饭。” 午后天气越发晴朗,薛亦晚得知李太后形色低调地出了门,她倒不奇怪。 李太后应当是要见李家的人,真把李家人唤来这老宅反倒容易被人怀疑。 如意托腮望着院中比试爬树的一老一少,叹气道:“小姐,以后还回薛家么?虽然那地方讨厌,可也不能白白拱手让人。” 薛亦晚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她正在恶补着最基础的望闻问切,听到如意的话薛亦晚抬起了头。 “自然是要去的,就算要走也得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薛亦晚想到了那把从常太医那里得来的钥匙。 只要这些东西都全了,她就能弄清楚薛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如意用力地点点头,她还怕小姐这会儿犯糊涂呢。 “小姐,呆在薛家才没意思呢,只要太后回去,再掌了权,小姐肯定是有封赏的,到时候小姐去东宫就是名正言顺大摇大摆,比那什么胧月郡主好多了!” 薛亦晚听到东宫,脸色一变,起身道:“别说了,我和东宫没有这样的关系。” 如意想到她还在生气,识趣地掩了嘴,她指了指院子里的两个人,笑道:“小姐你看,成志少爷的身手好了不少!” 薛亦晚望着被白及用另一种方式教导的薛成志,心里一暖。 她这一世一定要把成志好好地养大,让他实现他的人生抱负,看他成家立业,弥补前世的缺憾。 等到靠近傍晚,薛亦晚才派人将薛成志和白及送去京都。 临走前,薛成志拉着薛亦晚的衣袖道:“二姐一定要好好的。” 薛亦晚清浅一笑,“自然,成志也是,二姐的话都记住,小心为上。” 薛成志重重点了点头。 随后薛亦晚转身对白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有劳前辈了,亦晚感激不尽。” 白及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老夫也是闲得慌,这小子合老夫的胃口,老夫这是找乐子呢。” 薛成志重重地哼了一声,爬进了车里。 看着马车缓缓驶向京都,薛亦晚收回了目光,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没多久,李太后带来了李家的消息,还有关于梁家的回信。 薛亦晚望着那封信若有所思。 李太后倒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没想到梁家居然出了这么个不肖子孙。” 薛亦晚突然想到那天自己在望湖楼的时候依稀看见穆余清是和一个女子一道走得。 看来那就是梁家嫡长女梁宁了。 信中写梁宁承认是自己告诉了晋王梁家祠堂的细节,还以死相逼要嫁给晋王。 薛亦晚也蹙起了眉头,这位梁大小姐还当真是脑子烧得不轻。 “梁家怎么决定?”薛亦晚抬起了眸。 李太后略含歉意地望着薛亦晚,毕竟因为梁宁梁家的丹书铁券才会丢,这才还得薛亦晚回去冒险。 李太后暗恼道:“梁家没有法子,梁老夫人的意思是把宁丫头关进家庙,可她生母孔氏闹得厉害,说是要带着宁丫头回南阳娘家去。” 这个孔氏也不是个清醒的,薛亦晚是讨教过得,这下子母女二人还真是成了梁家头疼的烫手山芋了。 薛亦晚对于梁家的家事也不能多说什么,她淡淡道:“好在东西追回来了,只要不会被人所利用就行。” 李太后还是愁眉不展,“可哀家担心梁家这么乱下去会影响京都的局势。” 薛亦晚抬眸问道:“梁大人回洛州没有?” 李太后摇了摇头,“当初哀家的意思是让他留在京都,好好地守在。” 薛亦晚想了想,开口道:“这件事虽说是梁家的事,但梁夫人和梁小姐是梁大人的妻女,这件事合该梁大人来拿主意。” 李太后听她这么一说眼前一亮,:“晚丫头这话让哀家明白了,这事情还得让梁胜来处置。” 薛亦晚点到即止,起身告退。 夜晚,李家老宅格外地寂静,但里面确实风起云涌。 薛亦晚陪在李太后的身边,处理着各地送来的消息,梁家的和李家的,还有其余一些依附梁李二家但还算得上身份的家族。 李太后这一次的确是没有手软,能利用的都利用到了,甚至还动用了手中没有公开的东西招来了几位先帝在位时的元老大臣。 薛亦晚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整理着消息,不居功也不自傲,清澈淡雅。 李太后安排着明日的事情,间歇的时候朝薛亦晚望去倒是被她的美和静晃了神。 薛亦晚的容貌很容易让人想到徒有其表的花瓶,她太漂亮了,那种张扬的美很容易变得世俗,但偏生这美落在了薛亦晚的身上。 明艳被她眉间的几点清雅和淡然所柔化,美得舒服让人移不开眼,但又和这世俗远远相隔,如一支遗世而独立的雪莲。 李太后轻轻一笑,即使一开始她对薛亦晚是猜忌的是不信任和怀疑的,但现在她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这么个丫头。 察觉到了李太后的视线,薛亦晚抬起了眼眸,“太后,梁家都消息都到了,明日只由梁胜开口,李家也会站出来,还有一些人家亦晚认为不要过早地站出来为好。” 李太后柔和地望着她,“晚丫头,这话怎么说?” 薛亦晚抿了抿唇,继续道:“剩下的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先帝留给太后的,还有一部分是和太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如果一时间都站了出来,皇上难免会猜忌。” 这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的意思就是要劝李太后把底牌牢牢握着,现在还不到出底牌的时候。 李太后垂着眼帘沉思着,缓缓点了点头,“晚丫头说得很好,哀家会让这些人暂时按兵不动。” 薛亦晚随后又把李家的信件翻了出来,“这是镖旗大将军李赫从沭阳送来的,他倒是为了旧部焦头烂额的。” 李太后也叹了一口气,李赫是她的亲外甥,她开口道:“赫儿虽然没有被贬官职,可已经被夺兵权了,他这个人就是不服输的。” 薛亦晚想到当初那个认赌服输脱衣在京都城内跑步给自己道歉的李赫,垂了垂眼帘,“李将军光明磊落,只是脾气太过直率。” 李太后失笑,“他那是蠢,只是白白可惜了李家带出的铁甲军。” 薛亦晚指着那封信道:“李将军的意思似乎是说铁甲军内混入了柳家的人,不知道意图。” 李太后想了想,不足为怪道:“柳家也不是个小角色,他们向来不愿意只做兵器而无权势,这次恐怕是想吃下铁甲军。” 薛亦晚心里也是差不多这么想的,只是她对李家的铁甲军没有概念,不能妄言评议。 李太后也很焦心,要是能夺回铁甲军,这就是把锋利的刀! 薛亦晚看得出李太后的焦虑,开口道:“太后能否想到可以替代李将军执掌铁甲军的人物?” 李太后沉思了片刻,抬眸道:“若说李家子孙大抵都是从文,李赫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荒废了,要是想着从李家找就难了,梁家……却是不行,这样的话无法牵制住。” 薛亦晚突然想到了李赫的儿子李成元,当初被自己救活的,她也颇觉得可惜,如果李成元能顶用的话现在就不会捉襟见肘了。 李太后叹了口气,“罢了,这都是我李家没福,这件事也急不来,明日的事要紧。” 薛亦晚也收起了思绪,“的确,明日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第126章 还不过来?! 第二日一大清早,本该前往宫中送灵的梁胜出现在了京郊的李家老宅。 李太后一身华服贵气不已,这几日的静养让她气色好了许多,今日又上了妆更是看不出她原先是个一病不起的人。 薛亦晚今日只是简单地绾了一个圆髻,着了一身素净的云纹月白罗裙,她知道今日她只是个陪衬,却又是不得不出现作证的人证。 梁胜和梁家也通过了气,李太后从薛亦晚的手里得了找回的丹书铁劵后就将丹书铁劵收在了自己身边,这一下梁家更是铁了心跟着李太后。 没一会儿,薛亦晚和杏姑一左一右扶着李太后从内室往院中走去。 梁胜等梁家家将纷纷跪倒。 “臣等恭请太后回朝!” 李太后脸上也再没了先前的退让和隐忍,华丽精致的妆容衬托出她的不怒自威。 “有劳诸位护送哀家了。” 众人再次跪伏,“臣等指责所在!” 李太后抬了抬手,“平身吧。” 梁胜等人这才站了起来。 李太后问道:“现在送灵柩的队伍到哪里了?” 梁胜连忙拱手回道:“皇上亲自带了太子殿下、晋王、宁王等一众皇室去了景明殿,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不到就要从景明殿出宫了。” 李太后点点头,目光凌厉道:“既如此,起驾吧,哀家要堵在宫门外。” 梁胜这个时候眼底也闪出了光芒,他如何不激动?本来是被皇帝怀疑、郁郁不得志的州县刺史,这种困窘的境地让他如何能抬起头来? 现在一个大好机会就摆在眼前,他对梁李两家以及先帝留下的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这一次十有八九能逆转局势! 薛亦晚扫了眼梁家的家将,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有志气,这次必能成功。 她迈着坚定的步子扶着李太后上了梁胜准备好的马车。 众人没有一个敢擅自动作的,知道李太后朗声吩咐了一句“走吧”。 因为时间还来得及,马车并没有很赶,不急不缓地往京都城而去。 马车内,李太后望了眼仍然泰然自若的薛亦晚,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杏姑倒是紧张得很,不断地用帕子擦拭着汗。 李太后叹息地看了眼杏姑,到底她跟着自己就是忍气吞声的过日子,曾经的锋芒也磨砺得没了棱角。 薛亦晚瞧了眼李太后的发髻和珠钗,又伸手扶了扶几支发簪。 这时候杏姑才羞愧地低下了头,“奴婢实在是慌得很,多亏了二小姐在这里。” 薛亦晚摇头一笑,“没事,姑姑望着太后就不怕了,况且再坏的境地都经历过了,今日算的了什么?” 李太后欣慰地望着薛亦晚,握住了她的手,“哀家听说了薛家对你做的事,你放心。” 这一句“你放心”也交代了自己的态度,绝不会让薛亦晚受委屈。 对于薛家的举动,薛亦晚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波澜,但对李太后的话她还是感激的,她在马车内不便于行了,低着头谢了恩。 没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梁胜亲自跳下了马走到马车前,“启禀太后,已经临近宫门!” 李太后应了一声,“就在这里候着吧。” 薛亦晚也凝神专注起来。 方才她就听说了,穆君毅、穆子越、甚至穆余清都在,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但也是个不小的难题。 穆余清吃了暗亏,现在必定是心思阴沉想要报复,这一次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来。 虽然有担忧,但薛亦晚还是没有畏惧,从她前世在穆余清面前杀了薛安兰后自尽的事情发生后,她再不曾怕过什么。 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 只是蓦地想到穆君毅,这心里的一池潭水又掀起了涟漪…… 因为马车停下的位置正好位于一个拐角处,再加上梁胜的安排,宫门外的守卫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特殊的情况。 很快宫门缓缓开启。 这北宫门是人死后才能走的门,每一次开门就意味着要送一个人去往皇陵安葬了。 一阵整齐的步伐,两列守卫一字排开。 车辙声,脚步声,远远传来。 马车内的杏姑都紧紧捂住了嘴。 薛亦晚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目示意她别担心。 李太后虽然依旧正襟危坐,可双手也攥紧了衣袖,她依旧太多年没有回来了,这一次是自己要堵住抬着自己的棺材! “恭送太后娘娘……” 庄重肃穆的声音洪亮地响起。 昭文帝的銮舆停在了宫门外,昭文帝信步而下,走到了棺材旁,肃穆地开口道:“送皇太后!” 众人纷纷跪倒,“臣等恭送皇太后!” 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薛亦晚见杏姑被这震天响的声音震得愣在了原地,连忙起身扶起了李太后,“太后娘娘,该走了。” 李太后也一瞬间回了神,她目光也从涣散转为锐利,“是,哀家该回去了。” 下了马车,梁胜立刻得了命令,带着一众家将护着李太后往宫门处走。 薛亦晚脚步坚定,不急不缓地扶着李太后的手。 李太后则是迈着庄重而贵气的步子朝着宫门的方向缓缓而去。 “慢着!” 梁胜敢在最前头,甚至挡住了李太后和薛亦晚的身影。 昭文帝看见才赶来的梁胜,怒意一瞬间升腾,指着梁胜骂道:“好你个梁胜!置皇家颜面于何地?!置朕和太后的脸面于何地?!居然敢今日缺席,朕要你梁家满门……” 这话还没说话,梁胜扑通跪了下来,“臣并非故意缺席太后的送葬,而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那棺淳里躺着的根本就不是太后娘娘!” 这话一落下,众人唏嘘一片,虽然还跪着但纷纷抬起了头。 这时候梁家的家将都会意地跪成了两条道。 后面的李太后和薛亦晚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啊!” “是太后!” “太后娘娘回来了!” …… 诸多老臣是清楚地记得李太后的,纷纷跪伏了下来,甚至怀念起了当年先帝爷的盛事之举。 其他官员见一众老臣都这样了,连忙也不敢懈怠再次跪伏下来。 这时候,昭文帝的脸色就很复杂了,他又想发怒可又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发怒,生生地压下了怒气。 可摆出的一张脸仍然有着诡异的扭曲感。 李太后缓缓朝前走着,一旁的薛亦晚不卑不亢地扶着李太后,虽然代替着宫婢的位置可全然没有半点怯懦。 等到李太后走到那棺材旁,她垂泪掩面而泣,“正是先帝爷的庇佑,哀家才能死里逃生……” 这一句先帝,砸得昭文帝不得进也退不了,只好掩面跟着落了泪,“朕糊涂啊!都是朕糊涂啊!让母后受了委屈……朕对不起父皇!” 李太后余光扫了眼梁胜,示意他继续。 梁胜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在了棺材上,嚎啕大哭道:“梁家都是太后娘娘恩惠才有如今的日子,可现在太后娘娘受人所害,甚至差点丢了性命,这棺材就在提醒着臣太后娘娘所受的屈辱!也是先帝爷所受的屈辱!” 这一语落下,一旁的群臣纷纷露出了悲愤的模样,南陵朝的太后都有人胆敢谋害?! 昭文帝心里一窒,面上却艰难地摆出了同样甚至更甚的悲愤,“到底是谁?!是谁敢在南陵皇室的头上动土?!朕决不轻饶!朕一定要为母后出气!” 李太后知道他是骑虎难下了,这时候也好发挥了不少,她掩面一边落泪一边说道:“哀家本以为在历山别宫就能颐养天年,谁知道居然遭受了无妄之灾。” 昭文帝心里不安起来,这太后是想干什么?! 李太后发狠地咬了咬唇,怒声道:“哀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还为了先帝爷的脸面!今日哀家遭受这等屈辱,哀家不如就一头撞死在这棺材上!” 说完,李太后推开了薛亦晚,用了狠劲一头撞了上去。 薛亦晚也知道厉害关系,用巧劲拉了一把,化解了大半的力气。 但李太后的额头还是看起来狼狈不堪,破了的伤口渗着血迹,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扑在了棺材上。 “太后!” “来人!来人啊!” …… 昭文帝连忙扶起了李太后,薛亦晚也知道这个时候昭文帝就算是表面功夫也会很到家的,于是了然地退了半步。 可太后突然出现又突然撞了棺材,这现场顿时一团大乱。 原先跪着的群臣也都爬了起来,可这人挤人的最后摔倒了不少,薛亦晚被人一撞,差点摔在地上。 一双手紧紧接住了她。 薛亦晚见到那手上的纱布后目光一凛,反手推开了穆余清。 穆余清苦笑了一声,“你就这般恨我?” 薛亦晚看也不看他,“让开。” 穆余清依旧堵在她的面前,低头凝视着她,企图在她的眼底找到一丁点当初的那种痴迷和爱慕。 可再也找不到了。 他心里蓦地一疼,紧紧珉起了唇,攥紧的手心搅得伤口再次裂开,刺痛感拉回了他的理智。 这时候昭文帝已经将李太后抚上了銮舆,群臣也识趣地跟了上去。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一幕。 “薛亦晚,还不过来?!” ,没有想到,穆君毅的声音再一次给薛亦晚解了围。 薛亦晚眼底一亮,刚要去推开穆余清,自己已经被穆君毅一把扯到了身边。 穆君毅身后的任寒识趣地站到了一旁。 穆君毅掩下了眸中的怒意,垂眸道:“本宫看不见,扶着本宫。” 薛亦晚此刻根本不想看到穆余清,立刻扶起了穆君毅,“走吧。” 第127章 原来殿下有人接了 在礼部尚书和内务府的操持下,这场闹剧般的葬礼及时停住了。 昭文帝就是再不悦也不能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把李太后送出宫去,李太后便被临时扶进了延禧殿。 延禧殿和景明殿相比更是尊贵了几分。 李太后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但她这么一撞气血到底是亏了不少。 昭文帝听了太医的回禀后,既是惊愕又是怀疑。 先前想办法除掉李太后自然是为了这桩皇室丑闻,可现在李太后好端端地回来了,也没有查出有什么不妥啊。 想来想去昭文帝也没有个主意,索性先赶着去善后处理这场闹了一半的丧事。 他阴着脸出了延禧殿走向了御书房,现在还得发公告昭告天下,毕竟李太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堵在了宫门口,连盘桓之地都没有留下。 薛亦晚扶着穆君毅往里走正好碰见了往外走的昭文帝。 “民女参见皇上。”薛亦晚要松开手下跪却被穆君毅紧紧扣住了。 穆君毅咳了两声,似是体力不支一般靠在了薛亦晚身上,“儿臣不孝,不能为父皇见礼了。” 昭文帝倒是没有多看这个一贯如此的穆君毅,锐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薛亦晚。 原先以为这个女人只是仗着一点勾引人的本事去了东宫而已,要说医术哪里能够盖过薛正平去,可现在他要重新审视这个陪同李太后回宫的女人了。 薛亦晚低着头,也感受到了昭文帝毫不掩饰的审视。 “薛亦晚,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昭文帝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薛亦晚屈膝道:“民女不敢居功,是太后得上苍庇佑。” 昭文帝望着滴水不漏的薛亦晚,微微眯起了眸子,“朕听闻薛卿家已经将你除族。” 薛亦晚神色未变,点了点头,“民女也已经听闻此事,但尚未回府一问究竟。” 这一句话也将问题抛了出去,她并不知情。 昭文帝再次扫了眼她,“太后的病一直是你医治的,太后的情况如何?” 薛亦晚就知道昭文帝一定会这么问,她也早准备好了说辞,自然是和今日太医诊脉的说法一致。 昭文帝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说完昭文帝扬长而去。 薛亦晚见昭文帝走远,这才抬起了头,她望着淡然站在自己眼前的穆君毅,本该有的万千怒火也莫名地平息了。 “我先送你回东宫。” 她语气也缓和了一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求和的意味。 穆君毅微微颔首,可还没说话,一旁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君毅哥哥!你没有事吧?!” 胧月郡主脚步很急,一脸的担忧,“听说方才外头乱了,君毅哥哥你没有事吧?” 她身后,也有人备好了穆君毅惯用的轮椅。 穆君毅摇了摇头,温言道:“没有大碍。” 薛亦晚看见胧月郡主带着东宫的人和轮椅过来,微微蹙着眉,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原来殿下有人接了,那民女先告辞了。” 胧月郡主这才像是刚看到薛亦晚一般,上前柔声谢道:“多亏了薛二小姐,胧月替君毅哥哥谢过薛二小姐了。” 薛亦晚淡淡说道:“郡主多礼了,民女这是职责所在,太后那里还要人照应着,民女先告退了。” 说着薛亦晚头也没回,径直走进了延禧殿。 剩下穆君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甚至反而浮起了一丝笑。 胧月郡主亲自推来轮椅,一脸柔顺,缓缓道:“君毅哥哥,回去吧,这里风凉,要是旧疾犯了就不好了,药也已经熬好了。” 穆君毅优雅从容地坐下,“任寒,推本宫回去。” 胧月郡主正要上前推,却被任寒接过了手,她脸上的笑一僵,但很快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君毅哥哥,胧月亲手熬得药,调理身子很好。” 穆君毅温言道:“以后这种事交给宫人去做就行了,你身份尊贵不该替我煎药。” 胧月郡主咬了咬唇,这话明面上是关切自己,可实际上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 “那胧月陪着君毅哥哥回去说说话吧,宫里面闷得很。”胧月郡主迈着小步走在轮椅旁。 任寒真是恨不得自己化作虚无,胧月郡主对殿下的意思简直不能再直白了,可殿下的态度还不及对薛亦晚的万分之一呢。 虽然有时候是为薛亦晚发怒,可那也是有反应的啊,但对胧月郡主,还真是只有客气。 恐怕胧月郡主这又得碰壁了。 穆君毅闭着眼眸,指尖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若是闷得很就让人陪着你去城里转一转,如今东宫事杂,我许是没有空陪胧月了。” 胧月郡主脸色变了变,镇定下来后娇声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接怀靖呢?” 穆君毅唇畔泛起一丝柔和,“等到太后的事情安定下来,若是这丫头等不及了,就让任寒去接她,也是一样。” 胧月郡主笑道:“君毅哥哥可别忘了,怀靖这丫头鬼主意多得是,这回答应了她要去接她,要是没做到她可是不依的。” 穆君毅轻笑,“既如此,尽快吧。” 胧月郡主稍稍满意,“那胧月就先回去了,明日还要进宫探视太后。” 穆君毅点点头,“好。” 这时候迎面走来两人,正是婉贵人和紫苏。 婉贵人正一脸焦急,这太后的丧事是交给她打理的,这打理着打理着出了这么一遭。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她换了衣裳就立刻就赶来了。 她一直想着太后的事情,竟是一点也没发现身边紫苏的异样。 紫苏沉着脸,紧紧攥着拳,上一回是她疏忽了,可这一次分明是万无一失,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这时候又和穆君毅以及胧月郡主碰了个正着。 婉贵人只是个贵人之位,自然是要行礼的,她回过神后立即行了礼,“妾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胧月郡主。” 胧月郡主早就在宫里走过了一圈,自然也是识得这个婉贵人的,她对婉贵人的映象倒是不深,唯独对她身边的大宫女多看了很久。 紫苏也跟着上前行了礼。 穆君毅微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胧月郡主站在穆君毅身旁,微微一笑,“婉贵人这是要去延禧殿?” 婉贵人点点头,“妾身去看望太后。” 胧月郡主笑道:“此刻薛二小姐正在延禧殿诊治太后,只怕贵人现在去的不是时候。” 紫苏还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她垂眸掩下了怒意,这一次难不成又是因为这个薛亦晚?那她更要去回一回这个薛亦晚了! 她低声道:“贵人此刻不去,怕是落人口实,皇上那里也无法交代。” 婉贵人想了想正是这个道理,她再不愿意这明面上的功夫可得做足了,要是落在其他妃嫔之后那就更加不像话了。 “郡主多虑了,妾身奉命料理太后之事,此刻更应该赶去才对。” 胧月郡主倒是对她没有什么兴趣,多看了眼那个容貌上乘的宫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跟着穆君毅的轮椅走了。 紫苏压下了因薛亦晚而起的怒意,瞥了眼这个见过一次的胧月郡主,“她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婉贵人为着太后的事都急得火烧火燎了,那还有心情说这些个小道消息。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胧月郡主是平南王府的独苗,平南王为救太子重伤不治。” 话只说到这里,但紫苏是明白了,胧月郡主之所以能站在穆君毅这个男人身边就是凭着平南王府的牺牲,但看她的举动想必是看上了穆君毅的太子妃一位。 见紫苏还在想着,婉贵人急声道:“我的姑奶奶,现在可就别管东宫那个闲事了,太后这里才是要紧事啊!” 紫苏心里轻蔑冷笑,脸色淡淡道:“皇上想必已经定下了主意,贵人此次过去只要走个过场就行。” 婉贵人攥着帕子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景明殿一会儿还得去一趟,这宫里可见不得半点忌讳。” 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延禧殿。 这时候杏姑也赶到了,她看到婉贵人来了倒是惊疑,直到一旁的小宫女说了婉贵人先前是负责操持丧事的,杏姑才明白。 杏姑本就沉浸在羞愧里,这下子得知太后的丧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操办,更是脸色难看了。 婉贵人抬脚就要绕过杏姑往里去。 杏姑伸手一拦,冷声说道:“小主,太后正在休息。” 婉贵人如何不知这李太后原先是个摆设一样的存在?她没好气地看了眼杏姑,“姑姑,我可是奉了皇上的命料理太后的事,现在来看一看太后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 杏姑听到这事更是放下了脸,“小主操持地是何事?” 婉贵人这下被噎住了,她总不能在这哥境况下还说太后的丧事吧? 这时候紫苏走上前来,扶住了婉贵人,说道:“姑姑这是何意?小主忧心太后身体又有何错?况且景明殿的事情人尽皆知,小主操持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 杏姑被她一堵,怒声道:“你!” 紫苏轻轻勾了勾唇角,“如果姑姑觉得不妥当,那就是对皇命的质疑,这样的话奴婢倒是想请姑姑去皇上面前亲自问一问。” 杏姑气得红了脸,她跟着李太后在历山与世无争了多年,哪里说得过紫苏。 “这是怎么了?延禧殿已经由皇上亲自开口赐与太后娘娘静养,难道静养二字也要去皇上面前问问清楚?!” 薛亦晚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却带了一股不容置疑地气势,杏姑见薛亦晚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个时候,抬头看到薛亦晚容貌的紫苏却是一怔,甚至失去了惯有的沉着。 第128章 我是别人? 杏姑走到了薛亦晚身边,“二小姐来了,婉贵人正要去看太后呢。” 薛亦晚缓缓走下了台阶,目光在婉贵人身上只停留了一瞬,随后就落在了她身边的紫苏身上。 这个女人果然不像个一般的宫婢,虽然穿了一身的宫女服饰,可容貌气质都属上乘。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露出的光芒,没有一定的家世地位是养不出的。 紫苏见薛亦晚看着自己,快速掩下了眸中的惊愕。 上一回她曾在万民庄见过一次薛亦晚,可那时候她躲在窗外只隐约见过她的背影和侧影。 可现在她离薛亦晚这么近,却发现她的五官有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眼睛的轮廓。 薛亦晚这张脸竟然有自己哥哥的感觉! 紫苏蹙起了眉,怎么会呢?!一定是自己想错了,自己居然把一个卑贱的太医庶女和自己心中宛若天神的哥哥联系在一起。 婉贵人还巴望着紫苏能解围,可没想到紫苏居然哑巴了! 她这人最怕的就是下面子,涨红了脸道:“薛亦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贵人,是皇上的身边人,你不过一个被除族的庶女,现在更是一个贱民,有什么资格和我顶嘴?!” 薛亦晚知道这个婉贵人虽然嘴里没几句好话,可到底是个被人放在台面上挡枪的棋子。 她轻蔑地瞥了眼婉贵人,“贵人来也来过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姑姑,送客吧。” 婉贵人哪里肯吃这个亏,可她刚要冲上去的时候却被紫苏一把拉住了。 “小主,我们该走了。” 婉贵人望着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紫苏,气得怒不可遏,不管不顾地甩开紫苏的手。 可没想到紫苏只是左手微抬就制住了她胡乱打着的动作。 紫苏手腕轻轻一转,婉贵人就觉得一阵锥心的痛,她额前顿时冒了冷汗,到底忍住了要爆发的脾气,老老实实地被紫苏扶了出去。 杏姑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紫苏劝走了婉贵人,可薛亦晚却是看见了整个真实的过程,紫苏并不是劝走了婉贵人,而是威胁逼走了她! 看来这个紫苏真的有问题,只是不知道穆君毅有没有查到她的真实身份。 杏姑看到两人走了,拍着胸口松了气,“好在没有闹起来。” 薛亦晚点点头,“看来这延禧殿内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如果太后娘娘要在这里落脚就得好好整一整这里的宫人。” 这么一说杏姑也明白了,这里的宫人不知道是为了挑事端还是怕引火烧身,不仅没有人来通报甚至还私自放进了婉贵人。 按道理说婉贵人只是个贵人,然而现在住在延禧殿的可是当朝太后。 杏姑会意地重重点了头,“二小姐放心。” 薛亦晚听到这一声“二小姐”,摇头一笑道:“这声二小姐恐怕是担不起了,倒是人人都知道我被除族了。” 杏姑叹息道:“薛家真是没有眼光。” 薛亦晚摇了摇头,“罢了,进去看看太后吧,我这就先去煎药。” 薛亦晚问了一个在院子里浆扫的嬷嬷延禧殿的厨房的何处,可这个嬷嬷没好气地看了眼薛亦晚,说道:“你去御膳房看看吧,这个小厨房是要暂时挪给宁柔公主的。” 薛亦晚怔了片刻,这才想起来这么号人物,柳贵妃的亲生女儿宁柔公主。 宁柔公主和穆余清不太亲近,因而自己前世其实很少见她,只是知道她年幼轻狂,在宫里凭着柳贵妃的宠爱有几分嚣张和自负。 “宁柔公主怎么会用到这里的厨房,你胡说什么?”薛亦晚冷冷望着这个嬷嬷。 这个嬷嬷低着头继续扫地,“不信老奴的话你可以去前面问一问,宁柔公主如今住在延禧殿旁的春和殿,公主殿下为了养牡丹拆了春和殿的厨房,这延禧殿的厨房早就由公主殿下挪用了,贵妃娘娘也是知道的。” 薛亦晚见她这个态度也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那这就麻烦了。 如果太后娘娘要住在延禧殿就不可能将厨房让给宁柔公主,就算太后娘娘想退让也不能了,一旦向柳贵妃低头那么回宫又有什么意义? “带我去厨房看一看。” 那嬷嬷仗着自己有柳贵妃撑腰,直起了腰板就要顶嘴,可嘴刚张开就看到了薛亦晚身后悠闲自得走来的人。 她立刻换了一张脸,躬身道:“老奴见过宁王殿下。” 薛亦晚倒是想的出神也没有听到身后有人,她一回头果然看到了穆子越眯着眼睛望着自己。 穆子越理也不理那个嬷嬷,只望着薛亦晚道:“怎的要去厨房?” 薛亦晚扬了扬手里的药包,“要替太后煎药。” 这时候那个嬷嬷看情况不对,这宁王像是要给这个女人撑腰啊,她连忙抬起了头解释道:“宁王殿下,老奴方才是要告诉薛小姐厨房已经……” “闭嘴,本王什么时候开口让你起来了?嗯?”穆子越的脸色一瞬间沉下来。 那嬷嬷只知道宁王是个不能惹的,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撞到了枪口上,她连忙跪下,“宁王殿下饶命!” 穆子越弯起了唇角,“你让本王饶了你,本王就非得饶了你么?那本王岂不是听命于你这个刁奴?本王还有何颜面立于这世上?” 这一句句砸得这个嬷嬷全身发抖,她自然听出了宁王的意思,是要拿自己开刀啊! 可是自己怎么惹到他了?难道是因为刚刚自己对这个女人不敬? 这嬷嬷连忙膝行到了薛亦晚脚边,“薛小姐心善替老奴求求情吧!老奴方才猪油蒙了心!老奴熟悉这延禧殿,小姐有什么吩咐老奴都会尽心尽力照办的!” 穆子越笑盈盈地望着薛亦晚,“依小晚儿看,怎么处置她为好?” 薛亦晚后退了半步,她也看出了这个嬷嬷根本就不可能死心塌地跟着太后,她刚才分明就表现得有后台的模样,看来是早有了主子。 薛亦晚冷声道:“冲撞宁王殿下,耽误太后病情,就照着规矩办。” 穆子越欣赏地点了点头,这样杀伐决断行事果决的小晚儿才让他爱不释手。 这时候杏姑也赶来了,听说了情况后有些不解,薛亦晚在她耳边只说了四个字。 杀一儆百。 杏姑立刻会意。 这个嬷嬷见仗势如此也心知是没有办法逃过一场重罚了,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看着这个嬷嬷被拖走,薛亦晚倒没有觉得解恨,毕竟这人还没有明着暗着下绊子。 但这种人肯定是存在的,甚至后面的日子里还会不断有眼线被安插进来。 这时候穆子越接过了她手里的药包,扳着她的肩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知道确认她确实没有事才松开了手。 “我听手下说了,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只带了李昌就去找穆余清?” 薛亦晚就知道这事情瞒不住,她知道穆子越一向帮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那时候情急。” “不会等我么?”穆子越皱起了眉。 薛亦晚笑道:“我不能一辈子都指望着别人帮我。” “我是别人?”穆子越用指节敲了敲薛亦晚的额头。 薛亦晚没有回答,在她心里,穆子越的地位实在是很难用道理来说得清。 如果这世上只有欠和被欠的话也许就会简单许多,可她看待穆子越又像是多年的故友,熟悉彼此,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薛亦晚扬起了唇角,“行了,我认错行了吧?走吧,去小厨房看一看,一会儿煎药的时候给你煮一壶茶。” 穆子越这才满意地扬起了下巴,晃晃悠悠地跟在了薛亦晚身后,眼底映着笑。 小厨房的确是空着的,并没有什么厨娘和下人看着,薛亦晚寻了半天才找出来一个缩在墙角打瞌睡的小太监。 “这厨房里没有别人?”薛亦晚摇了摇他。 那个小太监猛地惊醒跳了起来,谁知道刚刚平复了心情又看到了宁王! “哎哟!奴才知罪!” 薛亦晚望着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样子,失笑道:“行了,带我们进去吧。” 那小太监连忙去开门,说道:“这厨房是偶尔要给宁柔公主用的,今日宁柔公主去贵妃娘娘那里用膳了,所以厨房这里的人都暂时走了。” 薛亦晚点点头,“我要用炉子。” 那个小太监连忙去准备了。 穆子越好奇地打量着厨房,怜惜地望了眼薛亦晚白净修长的手指,这样的人美好地就像不该活在柴米油盐中一般。 “为何不让别人来弄,你这双手也该养一养了。”穆子越看到她手背上的伤疤更是心里一紧。 薛亦晚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我是大夫,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这些药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我放心不下。” 穆子越想了想拉起了她的手,见她要往回缩,笑道:“怕什么?还能吃了你?等一等,别动。” 薛亦晚见他真的不像在开玩笑,竟然从袖带中取了一条浅青色的丝绸出来。 “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薛亦晚不解。 穆子越用那条华贵不已的丝绸轻柔地将薛亦晚的右手手腕和手心包扎一般裹了起来。 “这是云烟罗,这样就不会伤到手了。”穆子越望着被自己包起来的这只小手,笑意更甚。 薛亦晚失笑,“这么名贵的东西就给我这么糟蹋了?” 穆子越可不在乎这有多金贵,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薛亦晚的一根小指头。 很快炉子就搬来了,薛亦晚要把药材再切一遍。 她刚要拿起刀,穆子越拦住了她,“我的好神医,这种粗活今日就交给我吧。” 薛亦晚扑哧一笑,望着他,“方才还说我呢,你这堂堂宁王也来抢着做厨房的活计?” 穆子越极自然地接过了小刀,笑得甘之若饴,如果每日都能这样陪着她,他倒是宁愿自己是个厨房伙计。 第129章 不会做强迫你的事 望着渐渐升温的药罐,薛亦晚瞥了眼斜倚在门框上的穆子越,“这次你有什么打算?” 穆子越略带痞气地一笑,“我不是一直在看热闹么?” 意思就是不插手了。 薛亦晚点头,“梁家是一定要兴起的,不若借着这个机会让梁家承你一个人情,以后你在洛州也顺心些。” 穆子越笑得愈加明媚,“小晚儿这是在给我铺后路呢?”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和你说正经事呢。” 穆子越轻轻摇着折扇,他不得不承认薛亦晚说的很对,梁家是一定会起来的,这个时候自己卖给梁家一点好处只会有益于自己。 “好,就听小晚儿的。”穆子越一收折扇,“想必这个时候梁家的大门也要被踏破了,趁着还能去我就走一趟吧。” 薛亦晚点了点头,一脸正色地说道:“虽然梁胜和你有过节,可他现在明白局势,他梁家想要在京都立稳就不能洛州还有后顾之忧。” 穆子越把玩着折扇,语气都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好好好,我这就去。” 穆子越走后薛亦晚便专心看着药罐里的药,可没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冲进来,“二小姐,春和殿的人来了!” 薛亦晚倒也想看看这柳贵妃一边的人是什么个态度,擦了擦手就站了起来。 “你去拦一拦,就说太后要休养还要用药,这小厨房恐怕不能挪给宁柔公主了。” 小太监挠了挠头,“诶,奴才去说。” 薛亦晚小心翼翼地装好了一碗药,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一出去薛亦晚就看到先前那个小太监被一个耳光打得撞在了柱子上。 一个面露怒意的嬷嬷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拦着我们,坏了公主殿下的兴致你几个脑袋赔得起?!” 薛亦晚眉头蹙了蹙,上前道:“是我替太后吩咐的,嬷嬷有何指教?” 那个嬷嬷捏着手心转过身子,看见是这么个年纪小小的丫头片子,没当一回事。 她缓缓打量着薛亦晚,似笑非笑道:“原来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可这小厨房三年来都是归宁柔公主所用,这一下子怎么能就撤了?” 薛亦晚也不和她争执,淡淡道:“既如此,嬷嬷和我走一趟吧。” 那嬷嬷也不怕,她得了柳贵妃的授意就是要试探这个李太后的底,当然是大摇大摆地跟去了。 薛亦晚先进了李太后的内殿,吩咐杏姑晾着这个嬷嬷,随后将这件事和李太后说了。 李太后现在额头上还缠着纱布,但脸色还算正常,用了药后她想了想,“宁柔公主到底是个小辈,自然也不敢这么做,必定是柳贵妃的意思。” 薛亦晚点点头,“柳贵妃如今代执凤印,这次必定是会来试探的。” 李太后又想了片刻,“这厨房自然是不可能让给一个小辈,不然哀家回宫的意义就成了笑话,这一次柳贵妃要看的是哀家的态度,哀家就索性让她看得够。” 薛亦晚也觉得没什么好顾忌的,毕竟柳家目前再强大还是手中没有兵权。 李太后吩咐道:“去将柳贵妃请来吧,这么大的事她这个后宫之主没有半点反应,已经失了先机。” 这下面的事情薛亦晚也不便于插手了,她看得出李太后态度的坚决,也就不担心会有什么变故,于是告辞出宫。 李太后想到薛家知道她这是有事要处理,便点了头,“有什么你自己不便于出面的,哀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薛亦晚谢过了李太后,起身离开。 走到宫道的拐角处,薛亦晚和柳贵妃碰着了一起。 薛亦晚心里了然,柳贵妃也在观望,只是大概没想到这个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李太后会直接把自己喊来延禧殿。 薛亦晚行了礼,“民女见过贵妃娘娘。” 柳贵妃这时候也是满心的算计,没有心情管薛亦晚,随口道:“起来吧。” 薛亦晚望着先乱了阵脚的柳贵妃,心里更是有了数,李太后这一局是赢了。 出了宫,薛亦晚也没有急着先回薛家,她知道薛家必定现在也是乱了阵脚。 谁能想到那纸状书还没有立案,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就带着李太后回来了。 她也不急着回去,打算先去妙春堂,于是派人给如意带了个消息,约在了妙春堂。 妙春堂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那四个穆君毅派来的大夫也是一心一意地为妙春堂做事,再加上万民庄一事积攒的口碑,现在顺风顺水。 一进妙春堂,薛亦晚就看到孙康成一脸焦急,在不住地左右踱着步。 “不行!我得去薛家看看!”孙康成脚步一顿,转身就要朝门口冲。 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薛亦晚,他又是激动又是愧疚,半晌没说出话来。 薛亦晚反应很快,她急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康成连忙道:“二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刚刚成志少爷在妙春堂被薛家大少爷抓回去了!” 薛亦晚眉头一蹙,“这怎么回事?” 孙康成摇摇头,“不知道啊,我这正打算赶去薛家问问情况呢!” 薛亦晚转身道:“看来还是得先回薛家。” “薛丫头!” 这时候白及的声音从上头传来。 白及跳到了薛亦晚面前,摆摆手道:“别急,老夫已经走过一趟了。” 薛亦晚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成志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白及笑道:“那小子可机灵着呢,现在被关去柴房了。” 薛亦晚蹙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成志怎么惹着他们了?” 白及摸着下巴抑扬顿挫地说道:“这事儿恐怕还得从你回来说起,薛家现在可是一团乱呢,你那好父亲已经往晋王府跑了十几回了。” 薛亦晚是知道薛家如今安稳不下来的,她又问道:“那成志被抓回去是薛安邦一人的主意?” 白及又意味深长地晃了晃脑袋,“只怕你那个好母亲想要你为了那个臭小子低个头。” 薛亦晚嗤笑,“倒是我疏忽了。” 白及笑盈盈道:“你就别担心那个臭小子呢,他被关几天也好,消消火气,横竖薛家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你瞧着吧,没一会儿该来人寻你去喝茶了。” 薛亦晚点点头,“也是,倒是多谢前辈了。” 白及板着脸道:“还不能先叫一声师父让老夫过过瘾?” 薛亦晚失笑,“既如此,多谢师父出手相助了。” 白及立刻眉开眼笑,“好,好好好,真是神清气爽。” 薛亦晚拿他没办法,摇头一笑。 这时候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妙春堂的门口。 白及眼睛尖,冷哼了一声,“哟,太子殿下也爱逛药铺呢。” 马车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本宫来巡视自己的铺子,你有何意见?” 薛亦晚见是穆君毅来了,转身就要走,“既然这样太子殿下慢慢巡视,我先告辞了。” 穆君毅眉头一蹙,“薛亦晚,你不是想要你的匕首么?” 薛亦晚一怔,她以为上回惹恼了穆君毅,他也不会再愿意多事去寻自己的匕首。 “还不过来?”穆君毅修长的手指挑开车帘。 白及哼了一声,“老夫可在这里看着呢,你敢乱来……” 他话还没说完,穆君毅直接打断了他,淡淡道:“本宫方才从城西来,似乎有人对你的行踪很感兴趣。” 白及脸色微变,“真是麻烦,总之你可不能欺负我徒弟。”说完已经纵身一跃没了踪迹。 薛亦晚大致是猜得出他们之间有渊源的,但也不想去深究,她望着马车道:“你直接将东西还我就是。” 穆君毅见她这样,不怒反笑,“再不过来本宫这就走了。” 薛亦晚蹙了蹙眉,走到了马车边,还没说话就被穆君毅一把拉上了马车。 穆君毅吩咐道:“易江阁。” 车夫连忙甩鞭。 薛亦晚挣脱不开他,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不去。” 穆君毅也不多说,直接将她按在怀里,“我与胧月,并非你所想。” 薛亦晚见他突然这么说,手上推开他的动作都是一僵,随后她别过脸,“我不认识胧月郡主,也不想知道她和你什么关系,你放我下车。” 穆君毅颇具玩味地一笑,“那你生的又是什么气?” 薛亦晚像是被戳中心事,又像是羞恼,嗤笑道:“你什么时候看见我生气了?” 穆君毅扳起她的下巴,“你说的也对,本宫自然是看不见的。。” 或许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也太过危险,薛亦晚猛地绷紧了弦,上回的情景浮现眼前。 她下意识红了脸,直接用手捂住了脸,“你别乱来,这是大街上!” 穆君毅心里的郁闷终于瓦解,自在地欣赏着她难得的窘态,心情大好。 知道她的脾气,穆君毅也没有做什么,顺从她的意思松开了自己的手,低声道:“本宫答应过你,不会做强迫你的事。” 薛亦晚见他放手直接推开他坐在了另一个角落,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我的匕首呢?你又要带我去哪里?” 穆君毅从袖中取出那把极古朴的匕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匕首上凹凸的痕迹。 动作清雅而从容,淡淡道:“和这匕首也有关,有兴致的话……去了不就知道?” 薛亦晚看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第130章 本宫送你回去 马车停下的时候穆君毅抬起了手。 薛亦晚刚要下马车,见他抬手动作一顿。 “扶本宫。”穆君毅语气极自然。 薛亦晚看着马车外推着轮椅目不斜视的任寒,抿着唇扶穆君毅下了马车。 穆君毅坐下后直接开口,“任寒,按先前本宫的意思做。” 任寒拱手应了,直接进了易江阁。 薛亦晚看明白了,这推他进去的活还是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蓦地想到穆君毅在马车上解释的话,蹙着眉舒缓了些。 到了包间内,薛亦晚望着缓缓在倒茶的穆君毅,问道:“究竟是来做什么?” 穆君毅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不必着急。” 随后穆君毅又将那把匕首放在了桌上,“这东西并不是你的,是么?” 薛亦晚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解释道:“的确。” “本宫也是无意间得知此事……”他还没说完就听到隔壁包间的门响了。 穆君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从容地指了指一旁的包间,随后放下了手。 薛亦晚蹙起了眉,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带自己来听墙角的! 两个包间并不是以墙为隔,古朴典雅的书柜连接着两个屋子,薛亦晚想了想,轻声走过去贴近了书柜。 而这时候隔壁的包间内,两个老者都隐有怒意,互不相让地对峙着,其中一身棕衣的就是白及。 “废话少说,你当初是不是隐瞒了什么?!”白及好不容易揪出了夏侯岑,多年的郁闷也是瞬间倾泻。 夏侯岑冷冷地别过脸,“你有什么资格问?!” 白及一拳打了上去,“她是老子的女儿,老子怎么就问不得了!” 夏侯岑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却冷笑地撇了撇嘴,擦干净了嘴角渗出的血迹,“你对不起佩蓉,也对不起佩蓉的女儿,她们早就死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个疯子!” 白及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脸色又愤怒转为颓然,“是,是我对不起……是我的错。” 夏侯岑怒声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佩蓉临死前还在问我你的下落,我都不敢告诉她你连回信都没有半封?!什么医术什么药草,你宁可去救陌生人也不来管一管你的妻子你的女儿!” 白及手指猛地一收,手心的酒杯化为齑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就这么走了。” 夏侯岑猛地揪起白及的衣襟,“几十年过去了,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你说啊,这回来找我是想干什么?滚回你的云圣宗去!” 白及一个踉跄,没有还手,痛苦地垂下了脑袋,“我看到了送给佩蓉的那把秋水,你告诉我,我的女儿是不是没有死!” 夏侯岑猛地一拽,比方才还要激烈,“你说什么?!你见到了什么?!” 白及撇过他的手,“我遇到了那把匕首,天下间只有佩蓉的秋水可以斩断我的天蚕,不会有错。” 夏侯岑怔怔地望着他,“可是,我亲眼看着那个孩子被抱出去安葬,她是早产,很快就没了气,我把匕首用来陪葬了。” 白及猛地抬起头,“带我去看!我要亲自去看!” 夏侯岑目光复杂起来,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隔壁包间就没了动静,薛亦晚转头望向了正在喝茶的穆君毅。 “是白前辈和什么人?说到的匕首就是这一把?” 穆君毅放下了杯盏,“三十年前的南陵首富夏侯岑,至于这把匕首,没有错,确为秋水,你在历山遇到白及的时候就被他认出了这把匕首,他接近薛家也是为了探查详情。” 薛亦晚难以置信地望着手中这把古朴异常的匕首,“他叫秋水?” 穆君毅淡淡道:“白及的妻子死于三十年前,同时还有刚出生的一个孩子,这把秋水本该是和她合葬的。” 薛亦晚摇了摇头,“怎么会?” 穆君毅轻轻敲着桌面,“那座墓里是空的。” 薛亦晚眸中闪过惊愕,“你说什么?!” 穆君毅语气平缓,“白及的女儿并没有死,只是下落不明而已。” 薛亦晚握着这把匕首,回忆起来当初成志将匕首交给自己时说的话,“二姐,这是我娘交给我的……” 可对于生下薛成志的姨娘,薛亦晚并没有印象,自己到了薛府后就没有见过这个人,薛成志又是个没有生母又不受宠的庶子。 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么?这把匕首又真的和白及的妻子有关么? 穆君毅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在思考,也不打扰,只是默默地为她续了茶,“上好的雨前龙井。” 薛亦晚坐了下来,“这件事我还要再查清楚。” 穆君毅微微颔首,他查过这把匕首和薛亦晚并没有关系,所以本就对这事兴趣不大,自然是一切看薛亦晚的意思了。 薛亦晚抿了口茶水后问道:“你和白前辈有何渊源?为什么知道他这么多事?” 穆君毅见她主动问起和自己有关的事,心里还是舒坦的,只是想到白及他不免失笑,“本宫身染奇毒,曾去过云圣宗。” 薛亦晚托着下巴问道:“他不肯救你?” 穆君毅缓缓用着茶水,“他将本宫丢进了深山。” 薛亦晚扑哧一笑,捂着嘴好不容易才在穆君毅黑沉的脸色下恢复了神色,“那时候你一定恨死了白前辈吧?” 穆君毅淡淡一笑,现在的他早就没了那时候的戾气和轻狂,“那时候本宫十岁还看不懂身边的局。” 薛亦晚轻笑,她觉得白及这么做虽然简单粗暴,但好歹是保全住了穆君毅,他到底是医者仁心,只是……把人直接丢进深山,倒还真是和他的脾气像的很。 穆君毅见她还在笑倒也不生气,道:“你想去云圣宗?” 薛亦晚点头,“南陵的事稳定后我会去一趟。”她心里还藏了一个想法,有关于毒纲的事她总觉得去云圣宗可以得到些线索。 穆君毅没有说话,阖着眼眸像是在休憩。 薛亦晚摩挲着杯沿,沉默的气氛让她有些局促。 穆君毅缓缓开口,“走吧,本宫送你回去。” 薛亦晚起身,“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回薛府吧,本宫的人合该由本宫护着。”穆君毅抬了抬手,“走吧。” 薛亦晚一愣,她怎么就觉得穆君毅这句“本宫的人”听得她的脸莫名得发烫。 “将钥匙给本宫。”穆君毅伸出了手,修长而干净的手指透着尊贵。 薛亦晚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又被他说得愣住了,“钥匙?” “从常太医那里得到的,这事交给本宫来做,此事还牵扯到旁人,你很难动手。”穆君毅的语气极自然,可听在薛亦晚耳中却有些回不过神。 怔怔地拿出了钥匙,她木然地望着眼前这个矜贵而清冷的男人。 她早就习惯了独自付出和拼争,她蓦地发现,自从身边出现穆君毅后一切都像是慢慢在变化。 自己拼命要去扛得事这个男人总会霸气又自然地出现,不由分说地出手。 可是自己不能习惯和依赖,她再也赌不起了,如果穆君毅有朝一日离开呢? 穆君毅垂下了眼帘,“在想什么?本宫并非白白帮你。” 这句话又像是给了薛亦晚一个坦然接受的借口,她明知道自己这样不妥,可是却控制不住地沉溺进去。 薛亦晚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自己中的又是什么毒?还能有解药么? 一路上薛亦晚都是心事重重地模样,穆君毅也不说话,只是阖着眼眸。 马车内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薛亦晚的指甲轻轻拨弄着匕首的细微声音。 突然马车停下,任寒隔着车辆说道:“殿下,二小姐,前面那人似乎是薛安邦。” 薛亦晚的反应比较快,她微微挑开车帘,果然看到薛安邦正在一家铺子门口被人堵住了。 “是初七!”薛亦晚看清是谁后就要下车,却被穆君毅一把拉住了,“任寒,你去。” 薛亦晚微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她想的没有穆君毅妥当,自己出面只会让薛安邦恼羞成怒甚至往初七身上泼脏水,初七的身份又只是个平民。 不到半晌的功夫,任寒就带着初七过来了。 “殿下,人带来了。” 初七还有些失神,自己本是要威胁薛安邦放了成志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这人强行带走了。 “我不认识你们,放我走。”初七也没有畏惧,只是警惕地望着面前的车帘。 薛亦晚一把掀开了车帘,“初七,是我。” 初七一愣,随后木木地喊道:“姐姐……” 薛亦晚跳下了马车,仔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他,“没有受伤就好,你这是做什么,想救成志也不是这么鲁莽的。” 初七低下了头,“姐姐,是初七没有用。” 薛亦晚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胡说,只不过一个薛安邦不值得初七动手而已,走吧,我们回薛府。” 初七眼眸一亮,“姐姐要回去?那成志有救了。” 任寒轻咳了一声,“二小姐,我和他一道吧。” 薛亦晚这才想起来车里面还有一尊大佛,她蹙了蹙眉,“初七,好么?” 初七瞥了眼车帘,想到方才那声殿下,有感受到一股冷意,并不是宁王穆子越,也不可能是晋王,那么,只会是太子了。 他点了点头,“初七明白。” 第131章 你不喝我喝 此时,薛府却来了位稀客。 薛安兰的春暖轩内,一应下人都被赶去了外院,薛安兰亲自为上头坐着的紫苏倒了茶。 紫苏微微抬眼看了薛安兰,这个女人和薛亦晚是半点也不像,虽然同样有副好样貌,但是她的容貌太过单薄,没有内在支撑。 就像个普通的花瓶。 紫苏对这样没用的女人自然是没有什么敌意,她也因为柳如烟的关系见过薛安兰,这次不请自来也是为了打探薛亦晚的消息。 薛安兰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她知道紫苏的身份一定凌驾于婉贵人之上。 紫苏没有去碰那杯茶,而是含着笑道:“这次来我是想打听一个人。” 薛安兰忙道:“你但说无妨。” 紫苏美眸一瞥,“薛亦晚。” 薛安兰立刻脸色阴了下来,“这个贱人已经被我爹爹除族了。”她现在早没了之前的喜悦,薛亦晚和李太后一道回来的消息可是传遍大街小巷了! 紫苏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继续说道:“我懂你的心情,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薛亦晚会是个祸害。” 紫苏这话让薛安兰深有感触,她攥着帕子道:“的确!她就是个祸害!” “她是薛府的庶女,你知道她的生母现在何处?”紫苏望着薛安兰。 薛安兰摇摇头,厌恶地说道:“她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所生的女儿,我爹爹把她带回府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居然还恩将仇报一次次害得我们薛家不得安宁。” 紫苏眉头一跳,“这么说,你没有见过她的生母?” 薛安兰这时候也清醒了,她怀疑地望着紫苏,“她真的只是个下贱的私生女而已。” 紫苏却有些迟疑,她只要一想到薛亦晚那张脸就会下意识地想到哥哥,她很怕,如果薛亦晚真的和哥哥有关系的话…… 不!不能这样! 紫苏烦躁地掐住了衣袖,片刻后才冷静下来,问道:“她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庶女,又为何医术了得?” 薛安兰目光一闪,垂下了眼眸,这毒纲一事她还不想传出去,毒纲的威力她曾经是见识过的。 不想说,一是自己还没有想到法子夺过来,二是她不想让薛亦晚再一次出风头。 “这我也不知道,她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哪里会把我这个嫡姐放在眼里,更别说告诉我这些事了。” 紫苏眼眸微眯,“你当真不知道?” 薛安兰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许是她偷学了我爹爹的医术吧。” 紫苏轻轻哼了一声,薛家有几斤几两她怎么会不知道?薛亦晚的医术远远超过薛家。 薛安兰焦急地求道:“紫苏小姐,我们薛家现在当真是乱了套,我爹爹还在想要不要去把那个贱人求回来,你一向有主意的,帮一帮我的!” 紫苏撇过了目光,本来对于薛家的事她一点也不想管,可现在她对薛亦晚起了怀疑,她要调查下去,知道确定薛亦晚和哥哥真的没有一丝关系她才能放心。 如果不是她想的这样,那么她也会毫不留情地除掉薛亦晚。 “紫苏小姐?”薛安兰再次喊了一声。 紫苏回过神,不耐烦地说道:“薛亦晚救下太后有功,你应该想的是如何求她回来,你以为有了太后撑腰她还稀罕回来做个庶女?” 薛安兰一愣,脸都憋红了,“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紫苏站起身。 薛安兰急声道:“李太后根本就不可能掌权的,贵妃娘娘也不可能让步的,薛亦晚她哪来的信心?” 紫苏回头看了眼薛安兰,不得不说和薛亦晚比起来,这个薛家嫡女的脑子怕是白长了。 如果李太后当真没有这个心思,又怎么会蛰伏到送葬的这一天堵在宫门口,并且顺势回宫? “如果不相信,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紫苏说着就要走。 薛安兰忙追了上去,“紫苏小姐,还有晋王,还有晋王在,他也会帮我的,你不要走!” 紫苏只觉得她荒谬得可笑,穆余清那个男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这些个庸俗的女人只看到了他那个温雅的皮囊? 紫苏回过头看了薛安兰一眼,“薛大小姐,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和薛亦晚作对,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薛安兰脸色一变,“你也站在那个贱人那一边了?!” 紫苏嗤笑着转身就走,她真是高估了这个女人。 “你们都向着她是不是?!”薛安兰狠狠跺了跺脚。 紫苏却再没有回头。 这时候一个嬷嬷急匆匆跑来,“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紫苏也听到了这一句,她瞥了眼这个嬷嬷焦急的模样大致也明白了薛家这一次是翻不了身了。 只是不知道薛亦晚这个女人想怎么做。 院子里正在发脾气的薛安兰狠狠扔下了手里的帕子,“让她给我滚!她已经不是薛家人了!还来做什么?!” 那个嬷嬷哭丧着脸,“大小姐,是太子殿下陪着二小姐回来的。” 薛安兰一脚就踢了上去,“还叫什么二小姐,她早就不是薛家人了!” 可听到太子殿下来了,薛安兰又急又怒又窘迫,虽说太子无权无势还是个残废,可到底他还顶着个太子的名号的。 “我爹爹和我娘呢?”薛安兰勉强镇定了下来。 那个嬷嬷就是找不到老爷夫人这才急吼吼地赶来了春暖轩,“老爷不在府中,就连夫人一大早也出府了,老奴这才过来。” 薛安兰紧紧皱着眉,“行了,你退下,我一会儿就去。” 前厅会客的正堂十分亮堂,对着的是一个小池,里头锦鲤游曳。 薛亦晚倒是第一次以客的身份坐在这里,而且身边还做了个护身符。 穆君毅倒是自在从容许多,阖着眼眸静静地坐着。 薛亦晚让初七先去看看成志,随后替穆君毅倒了一盏茶,低声道:“今日,多谢你。” 穆君毅不接这茶,“若是真心请本宫喝茶,本宫就接,若是道谢,本宫没有这个雅兴。” 薛亦晚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他的神情淡然自若,看不出情绪。 她看不出什么来,索性也就顺了他的意思,“好,这茶我是真心请你喝。” 穆君毅还是不接,“你现在不是薛家人,拿着别人的茶来请本宫?” 薛亦晚将那杯盏往桌上重重一放,随后自己坐下拿起来喝了,“你不喝我喝行了吧。” 见她使小性子一般,穆君毅反倒是笑了。 薛亦晚放下茶盏,不悦地看着他,“你究竟是来帮我还是气我?” 穆君毅顺势接过她放下的杯子,自然地喝了一口,“本宫并没说帮你,也没有兴趣气你。” 他唇角微扬,似乎这么吓她得了趣味,堵得她想要反击又羞于开口,这模样可爱得很,简直屡试不爽。 薛亦晚见他从容地喝了自己喝过的茶,半晌说不出话,“你……”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薛亦晚只得放下了其他情绪,只是暗暗瞪了一眼穆君毅。 这个男人实在是可恶!还可恶地这么从容自在! 出乎她意料,来的人竟是薛安兰。 薛安兰倒是想要收拾薛亦晚,可是看到上首的位置上坐着的这尊大佛,她悻悻地憋了回去,但目光还是在穆君毅的身上游离了一圈。 她从没有这么近地看过这位当朝太子,本以来穆余清已经是南陵朝独一无二的俊朗无双了。 可现在她才发觉原来这个传闻里废物无能的太子生得实在是太过完美。 穆君毅缓缓睁开没有神采而显得像是明珠蒙尘一般的眸子,这一瞬间也让薛安兰清醒了,再好的样貌又如何?还是比不得穆余清。 “本宫倒是不知道,薛家是如此的礼数。” 穆君毅这话落下,薛安兰连忙行了礼,心里却是无比不屑,只要自己嫁入晋王府,这响当当的晋王妃可比什么太子妃有前途多了。 虽是这么想,她还是装作了恭敬的模样,“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家父家母不在府中,不知殿下有何事?” 穆君毅自在随意地把玩着手里一块玉珏,示意下面交由薛亦晚。 薛亦晚收到了暗示,起身道:“薛大小姐,这次是我来向贵府讨个明白。” 薛安兰一张脸绷不住了,她还屈着膝,这么一来就像是给薛亦晚这个贱人行礼! 她起身没好气地说道:“我当做是谁呢,原来是我们薛家被除族的庶女啊,怎么着?今日是想来讨个什么说法?除族一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祠堂都开过了,如何能反悔?” 比起薛安兰的自乱阵脚,薛亦晚倒是淡然得多,她瞥了眼神情不自然的薛安兰,知道她说这话没有底气。 看来自己的好父母已经有悔意,只怕现在就在看太后的意思了,如果自己得了重赏,他们自然是会来请自己回来。 薛亦晚心里忍不住嗤笑,“今天我对除族的事没有兴趣,你将成志交出来就行。” 薛安兰一愣,随后迟疑地后悔了半步,薛亦晚可不是这样一个做事风格,她怎么会就这样轻飘飘的认了? 薛亦晚坐了回去,“薛大小姐听不明白?” 薛安兰镇静下来后反问道:“他是薛家的庶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穆君毅抿了口茶,淡淡开口:“这是本宫的意思,薛大小姐是不是还要本宫说个究竟?” 薛安兰被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这太子是疯了?!居然为了这个贱人来一个臣子府中讨一个庶子?!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糟,仓皇开口道:“人在我哥那里,我要去问问他的意思。” 说着转身就走了。 穆君毅依旧淡然,薛亦晚瞥了他一眼。 心里有些异样,又是生气又是觉得穆君毅不应该这么随意,道:“你开口做什么,平白招惹了这件事,你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第132章 好就这么办 穆君毅微挑了挑眉,“你担心本宫?” 薛亦晚转身不再看他,“我只是不想别人觉得我仗势欺人。” 穆君毅扬着唇角,“本宫给你的势不好用么?” 薛亦晚回头瞪了他一眼,撇着嘴道:“是,用着很不趁手。” 这时候薛安兰已经到了薛安邦的院子,她瞧着院门紧闭就知道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大哥又在胡闹了。 “来人,给我把门撞开!” 两个嬷嬷看了看薛安兰的脸色,上前敲了敲门,隐约听到里头有嬉笑声,只好用力撞起了门。 砰地一声,院门应声而开。 薛安兰一眼就瞧见石桌旁薛安邦抱着个衣衫单薄的丫鬟在调笑。 听到门被撞开,那丫鬟急得就要往地上跳,薛安邦又捏了把她的胸前,邪笑道:“大爷晚些再去找你。” 那丫鬟连忙跳下他身上,对着薛安兰匆匆忙忙行了一礼,立刻就要跑。 薛安兰一肚子的怒气还发不出去呢,这会儿正好撞见了,怒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个下贱的丫鬟捆起来,立刻让人牙子来,这等货色恬不知耻,给我卖去青楼。” 两个嬷嬷是知道大小姐今天火气不小,连忙照办了。 那丫鬟衣衫凌乱,一扯就露出了肩头和肚兜,哭着喊着要往薛安邦那里跑,“大少爷救救奴家!奴家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奴家不去青楼!” 薛安兰闻言更是气急,“还不快动手?!” 薛安邦这时候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裳,“兰儿你这是做什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也和她置气?” 薛安兰别过脸,“我今儿非要卖了她,哥你别拦着我。” 薛安邦无所谓地瞥了眼哭得声泪俱下的娇俏丫鬟,对那两个嬷嬷随意挥了挥手,“还不快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办事?” 那个丫鬟刚刚还沉浸在甜言蜜语里,这一下子仿佛掉进了冰窟。 “是,老奴这就办!” 两个嬷嬷捂住了这丫鬟的嘴,立刻就将她往外头拽。 很快,院子里安静下来。 薛安兰没好气地坐下,别过脸不去看薛安邦,“哥哥好悠闲,连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薛安邦系好了腰带,醉眼朦胧地笑道:“横竖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着?爹不是已经去晋王府探风声了么?你急什么?” “不急,你是不急,前院那小贱人带着太子殿下坐那儿等着呢!”薛安兰恨得猛地一甩帕子。 薛安邦的酒也醒了大半,“你说什么?薛亦晚和太子殿下在前院等着?” 薛安兰瞪了他一眼,“你还不信我?” 薛安邦皱紧了眉,“他们来做什么?那不成太子殿下还愿意为了那个小贱人来找薛家的晦气?” “还不是你绑了那个小杂种?现在人家找上门来要人,哥你看着办吧,横竖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薛安兰低着头玩弄着桌上一只玉杯。 薛安邦连忙半蹲下,拉着薛安兰的衣袖陪着笑,“我的好妹妹,哥哥可是什么都听你的,这会子你不帮着哥哥还怎么办?” 薛安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法子,她可是带着太子殿下来的,你也知道,晋王对我的态度越发难捉摸透了,我一天嫁不去那个门一天就没办法直起腰。” 薛安邦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妹妹,你要是不帮着哥哥想主意,这薛家还不是仍由她这个贱人搓扁揉圆了?今天只是来要个庶子,明天呢?” 薛安兰的脸色也一沉,的确,薛家要是更差,她还有什么底气要去做晋王妃? 现在已经把薛亦晚赶出去了,还没高兴几天这个贱人就回来了,实在是个不小的祸害,没有拿捏她的东西实在是不好办。 “有了。”薛安兰眸中狠厉的光芒一闪。 薛安邦忙抬头问道:“怎么办?” “她不是看重这个小杂种么?”薛安兰嘴角勾了勾,“我手里有一味药,只要给这小杂种吃了,没有解药的话就是神仙也难解。” 薛安邦似信非信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能行?别忘了这个贱人就是惯会使毒的。” 薛安兰轻蔑一笑,“她算个什么,这东西是西岳传来的,当初在柳家见识过,我偷了一点来,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薛安邦两眼一亮,“好!就这么办,要是能用这小杂种的命威胁那个贱人,一举两得。” 随后薛安兰就再没为难过什么,薛成志也被薛亦晚接了出去。 穆君毅出了薛家就接到了急报,另派了马车送薛亦晚和成志。 薛亦晚仔细看了成志,见他没受什么伤才放下心,“先去妙春堂住一阵子吧。” 薛成志点点头,“能和二姐一起就行。” 很快初七也来了,收拾了薛成志的一些东西。 薛成志一看包袱就笑了,“知我者初七也,什么东西都能忘带,这二姐留的功课可不能忘了。” 初七低着头没有说话,嘴角却是扬着。 薛亦晚望着他二人倒也放了心,初七沉稳内敛,对成志来说是个得力的助手。 很快三人就回了妙春堂,这时候如意也到了,站在门口和孙康成一道眼巴巴地望着,见到一辆马车停下立刻两眼一亮。 薛成志一把掀开车帘,“如意姐姐!” 如意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听孙掌柜说了。” 薛成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是想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他们想做什么,没想到一回去就被关起来了。” 如意揽着他的肩,豪迈一笑,“别提了,进去好吃好喝扫扫晦气!” 薛亦晚这时候也下了马车,“你这丫头,这些日子可是闷坏了。” 如意笑眯眯地往铺子里跑,“那可不是。” 正在用着点心的时候,外头苏陵又赶来了,还带了两个厨子。 薛亦晚失笑,“这是怎么个道理?” 苏陵拱手道:“我家主子听说二小姐没有回薛府去住,也没有回李家宅子,想必是留在这里了,所以派苏陵来送两个淮扬菜的厨子。” 薛亦晚一看,倒是熟面孔,在万民庄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两位被穆子越直接带去了。 她想了想,这里也真的却厨子,笑道:“那我就笑纳了,这二位的工钱我也包下了。” 苏陵忙道:“二小姐说笑了,我家主子已经买下了这两个厨子,以后他二人就跟着二小姐便是。” 薛亦晚倒是一愣,“这怎么好?” 那两个厨子一听薛亦晚似是不想要,连忙跪下哭喊道:“二小姐就可怜可怜我们吧,要是不能跟着二小姐,我们可就没地方去了!” 如意虽然噘着嘴,不过想起那道蟹粉狮子头又动摇了,不过两个厨子而已,又不是探子,没事! 薛亦晚大概也猜得出穆子越和他们说了什么,只好是点了头,“也罢,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暂且跟着我吧。” 那两个厨子喜极而泣,“多谢二小姐!” 如意拉着成志连忙带着厨子往厨房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商议着晚上吃什么。 待到人走了,薛亦晚对苏陵道:“你和你家主子说一声,这件事多谢了,以后这些杂事我自己可以的。” 苏陵拱手应了,“我会回去转告的。” 等到苏陵走后,孙康成大致说了妙春堂的近况,又说了万民庄的情况,这一段日子以来万民庄恢复得很快,房屋也修剪了大半,已经焕然一新了。 薛亦晚点点头,“倒是有劳孙叔了。” 孙康成连连摇头,“我就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二小姐救了他们。” 薛亦晚摇头一笑,“这两日我也会留在铺子里,不如帮着孙叔清点药材吧,缺什么也好操办。” 孙康成连连应了。 两日的平静却很快被打破。 一大早,一个随从就进了铺子,递了一张拜帖,“我家老爷要见这里的东家。” 孙康成手里正打着算盘,抬起头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 “薛府。” 那随从说完孙康成就脸色微变,“你等一等。” 很快,后院清点药材的薛亦晚也听闻了,她停下了动作,“孙叔放心,没事的,本来我也该去见他的。” 孙康成局促地搓着手,“二小姐,这本来我是说不上话的,可是这些年我也是看在眼里,薛家实在不是个好地方啊,要是可以二小姐千万别听信他们的迷惑,带着成志少爷离开才好。” 薛亦晚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意,宽慰一笑,“孙叔放心吧,亦晚曾经糊涂,现在再也不会了,更何况我还要照顾好成志,更不应该做错决定。” 孙康成点点头,“二小姐明白就好,成志少爷从小就苦,好不容易遇上了二小姐这样的好人,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才好。” 这一句话突然像是点醒了薛亦晚,她急声问道:“孙叔知道成志小时候的事?” 孙康成一愣,点了点头,似是回忆,又很唏嘘,“二小姐不知道,成志少爷是在薛府的废院里出生的。” “那成志的生母宋氏呢?听说孙叔是宋氏的远亲?”薛亦晚总觉得这件事要接近真相了,心里一紧。 孙康成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我的借口罢了,我从未见过成志少爷的生母宋氏,只是传闻她是个没有地位的丫鬟,生完孩子就没了命。” “薛府的人都没有见过?”薛亦晚蹙起了眉。 孙康成想了想,“我打听了很久,但一点消息也没有,当时我认为是夫人想要封锁了消息,所以才会这样。” 又是一桩没有头绪的事? 薛亦晚捏了捏手里的拜帖,“多谢孙叔了,去备车吧,看来很多事还要去见一见薛家人才能弄明白。” 第133章 只要你肯回来 薛亦晚正要上车,没想到任寒骑着马赶来了。 “二小姐请留步!” 薛亦晚停下了步子,回头见是任寒,迟疑道:“怎么了?” 任寒跳下了马,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殿下让任寒将这个交给二小姐。” 薛亦晚蹙了蹙眉,“这是什么?” 任寒摇摇头,“殿下直说是二小姐想要的东西。” 薛亦晚眼眸一亮,她明白了,穆君毅拿去了那把钥匙,这个想必是从向太医那里得来的东西。” 她接过了这个包袱,打开看是几本薄册子,她略翻了翻,果然是那些缺了的数据,只要能对上号就没有问题。 她连忙对任寒道了谢,含笑道:“这东西送的实在是及时,有劳你了。” 任寒很少看到薛亦晚这样温和的笑意,似乎被晃了神,连忙低下了头,“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薛亦晚将这包袱交给孙康成,“孙叔,这东西万万要收好,等我回来再处置。” 孙康成郑重地点了点头。 薛亦晚又吩咐道:“还要有劳孙叔做一件事,替我给薛府的管家李威带个信,让他把替我保管的东西送过来。” 孙康成一一应了。 薛亦晚这才上了马车。 薛正平知道薛亦晚来过薛家,还差点和薛安兰闹起来,这次便约在了外头的茶馆。 薛亦晚倒是无所谓,薛家对她来说已经越来越远了,除了想得知一些事情的真相她并无他求。 下了马车,薛亦晚缓缓往里头走去。 倒是出乎她意料,在外头等着她的居然是曾经的好母亲陈氏。 陈氏的脸上堆着一个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怪异表情,最后索性是别过了脸,“跟我走吧。” 薛亦晚也没多说什么,“薛夫人客气了。” 听到这声疏离的薛夫人,陈氏身子一颤,似乎觉得今天要谈的事黄了大半。 进了包厢,薛正平热络地站起身,唏嘘万千,似乎还在擦着泪,“我的晚儿,可算是回来了!” 薛亦晚心里讽笑,面上淡淡地,“薛大人今日是要正式通知我被除族的事情么?” 薛正平一僵,上下扫了眼薛亦晚,尴尬地笑了笑,“晚儿,你这是糊涂了,你是我薛家的女儿,怎么能说除族就除族了。” 陈氏见薛正平态度大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可是她也没什么法子,只好陪着笑坐了下来,“今天我和老爷特地把你喊到这里来,也是要给你一个脸面。” 薛正平连连点头,“当初你不知道,皇上为了历山别宫的事情龙颜大怒,我们薛家都是被逼得将你除族,本来为父就想着只要你一回来,立刻就写回家谱!” 薛亦晚神色淡淡地坐在对面,没有开口,看戏一般等着二人的说辞。 薛正平见她不为所动,皱了皱眉,叹息道:“晚儿,为父知道你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我们薛家,可是我们都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陈氏也劝道:“是啊,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可这些年什么东西缺了你的?” 薛正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薛亦晚,“晚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薛亦晚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薛大人,薛夫人,今日你们将我请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薛正平闻言一噎,涨红了脸,“晚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们当时也是逼不得已啊。” 薛亦晚心里冷哼,逼不得已?好一个逼不得已啊。 若不是自己早就看清了薛家的脸面,恐怕今日还要觉得薛家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呢。 她抬头瞥了眼薛正平和陈氏,清晰地瞧见了他们眼中的怀疑和算计。 “若是我说被除族就被除族,说被写回家谱就写回家谱,这薛家的祠堂还有什么颜面?”薛亦晚淡漠地说着。 薛正平尴尬地说道:“你放心,薛家的祖上都会同意的,毕竟你救了太后,是南陵的功臣。” 薛亦晚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救了太后?这封赏的圣旨还没有下来,我随时都可能被认定是个罪犯,薛大人这一次是不是太过着急了?” 薛正平讪笑道:“晚儿在吓我们?太后娘娘都回来了,还能出什么偏差?” 陈氏拉了一把薛正平,小声说道:“万一……太后的病没好呢,万一……” 薛正平一把挣开她,“胡说什么?!” 薛亦晚冷冷一笑,“就算我把太后医好了,我也有自己的封赏,为什么我还非要回薛家做一个庶女?” 陈氏终于绷不住了,沉着脸别过了目光。 薛正平却下意识地以为薛亦晚这是松口了,只是不满意于一个庶女之位,于是他急声道:“只要你肯回来,我将你记在夫人的名下,以后你也是我们薛家的嫡女!” 陈氏一愣,转身厉声道:“不行!我不同意!凭什么?!” 薛正平瞪了一眼陈氏,“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晚儿容貌才学都是上上乘的,她不配做一个嫡女么?!” 薛亦晚更是觉得不屑了,如果是前世给她这个薛家的嫡女之位她一定感激涕零甚至一心要为薛家谋算,可现在,这对她来说只是个笑话。 薛亦晚没有再去看他们争执,起身就往门口走,“薛大人和薛夫人看起来还有话说,我就先告退了。” 薛正平连忙起身拦住了她,“晚儿你别走,别听她的,这个嫡女之位我一定给你,只要你答应,今晚我就……” “薛亦晚!你休想坐上薛家嫡女的位置!有我一天在你想都不要想!”陈氏怒声骂完,甩袖就推门而出。 薛正平瞪了眼陈氏,“不知轻重!” 薛亦晚倒是讽笑着望了眼薛正平,“薛大人,恐怕我这个嫡女是做不得了。” 薛正平关上了门,“晚儿你还不知道?这个薛家是父亲在做主,她的话能顶个什么用?你放心,只要你回来,我们立马就开祠堂!” 薛亦晚以目示意他停一停,“薛大人,回薛家的事情我暂时没有兴趣谈。” 薛正平看她这个模样,今天是真的没有戏了,只好是敛起了焦急的神情。 “既然你同意来了,又是为了什么事?”薛正平开始戒备起来,他紧张地攥了攥拳。 薛亦晚坐下,“父亲只怕是已经忘了禁地钥匙一事。” 薛正平脸色一暗,再一白,结结巴巴道:“这个……为父……晚儿,你现在还没有能力接触禁地,你还是先回薛府再说,以后为父会一一教你。” 薛亦晚不动声色,缓缓道:“薛大人,今日我并非来和你商量,而是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薛正平紧紧皱着眉,看了薛亦晚许久,开口道:“暂时这个钥匙不能给你。” 薛亦晚轻轻哼了一声,“薛大人的考虑一向都很周全,但唯独有件事恐怕是真真切切地忘了。” 薛正平一愣,“你什么意思?” 薛亦晚站起身,“当初薛恒东窗事发当了替死鬼,明明已经对薛家仁至义尽了,可为什么连他的宅子都一把火没了?” 薛正平目光闪了闪,“晚儿,你不要听信了什么胡言乱语,这都是要挑拨我们父女关系的啊!” 薛亦晚摇了摇头,明艳的容貌透着清雅,淡漠而高洁,“我也是好奇,所以才从薛管家的屋子里找了些东西出来,所幸都没有烧坏,甚至很清楚。” 薛正平脸色一变,“你找到了什么?!” 薛亦晚轻笑,明艳的容貌更是顾盼生辉,“薛大人不希望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薛正平猛地跌坐在凳子上,可片刻后他镇定下来,清咳了两声后恢复了神态,语重心长道:“晚儿,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这些个事情你想的太过简单了。” 薛亦晚望着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一定认为自己没有找到向太医手里拿点东西,所以也看不到薛恒屋子里的册子。 只可惜,这一切在自己来这里之前就解决了。 薛亦晚好笑地瞥了眼薛正平,她倒是觉得有时候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是当真存在的。 前世她一心要为薛家,所以处处受制甚至吃了不少亏,这一世她隐忍而沉着,一步步经营,最终一点一点地瓦解了薛家。 她缓缓地开口说道:“想必薛大人是觉得远在历山的向太医会永远地闭上嘴,是么?” 薛正平见她这么镇定自若地和自己说着向太医,焦急之下连额前都出了层汗。 薛亦晚在他探究地视线中点了点头,“如你所想。” 薛正平一瞬间颓然地瘫坐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我薛正平居然最后栽在了你的手里。” 薛亦晚也不客气,“将禁地的钥匙交给我,把进入禁地的方法也告诉我,不然这些证据足够薛家家破人亡。” 薛正平身子一颤,他怎么甘心薛家死在这么个丫头片子手里? 僵持了一炷香的时间,薛正平低下了头,无精打采地说道:“行,我给你。” 薛亦晚还没有放过他,继续问道:“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薛大人如实回答。” 薛正平没有反应,颓然地望着眼前。 “成志的生母宋氏究竟是什么来历?” 薛正平突然眼神闪躲起来,快到都来不及掩饰下。 薛亦晚敏锐地察觉到这里头有文章,她逼近了薛正平,“这件事你还想再瞒下去?” 薛正平怀疑地望着薛亦晚,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么个人,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 薛亦晚冷声道:“还不说么?” 薛正平突然变了脸,“你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个下贱的丫鬟,我怎么会知道她是死是活?!” 说完薛正平甩了甩衣袖,“钥匙我会给你送去,这件事不要再提!” 第134章 这份礼你必定喜欢 望着薛正平的异常反应,薛亦晚微微眯起了眸子,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她回了妙春堂,孙康成立刻告诉她李威已经来过了。 薛亦晚点点头,进了后院果然就看到一口沉香木的箱子,她将东西都搬进了屋子,随后对照着解析起来。 向太医的确没有骗她,这东西正是可以看懂那些册子的关键东西,她拿着纸笔将空缺的东西一一填进去,在按正确的顺序编排好。 入夜,这些东西才整理出了一半,可薛亦晚已经越看越糊涂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药方不似寻常的用药规矩,常常反其道而行。 恐怕这还要请教白及了,普天之下对医药最为熟悉的莫过于云圣宗了。 薛亦晚放好了这些册子才起身出了屋子。 外头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 薛成志端着食盒走过来,看到薛亦晚走出屋子他两眼一亮,欣喜道:“二姐!你可算是出来了,正好厨子又做了一份!” 薛亦晚看到他目光也柔和了许多,“怎么你一个人过来了?” 成志别过手不让薛亦晚帮忙,笑道:“我可以的,方才初七也想来,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食盒。” 薛亦晚扑哧一笑,“给我送饭有什么好处不成?” 成志咧着嘴笑道:“二姐好看,多看一眼身心愉悦。” “油嘴滑舌,和谁学的?”薛亦晚笑着瞪了他一眼。 成志做了个鬼脸,“二姐快吃饭吧,不然一会儿如意姐姐又得来嚷嚷着我妨碍二姐用饭了。” 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传到了院墙,上头坐着的黑衣女子却不屑地撇了撇嘴,“低贱之人到底是低贱。” 她刚要转身不料却被一人紧紧扣住了肩,她被锁住了琵琶骨动弹不得! 紫苏回不了头,却狠下心地朝后面一跌,身后那人没想到她这么决绝狠辣,和她一道跌落在地上。 “是你?”紫苏看清了来人,不悦地蹙起了秀眉,甩开他要扶起自己的手。 蓝衣男子笑嘻嘻地望着紫苏,“你们明家的兄妹二人这是搞什么名堂呢?” 他起身便将面容露出在了灯光下,俊逸的一张脸上漾着笑意,如春风拂面。 他忍笑不禁地问道:“一个个地不再忘忧谷里躲着,跑出来也是作怪,一个去青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个跑到京都当宫女!” 紫苏看也不看他,拍了拍衣袖的灰就往回走,冷漠地说道:“柳大公子未必管得太宽了。” 这个男人真是柳家嫡长子柳风轻。 他见紫苏似乎生气了,连忙陪着笑跟了上去,“别走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忘忧谷我都去过七八回了!” 紫苏哼了一声,“我并没有想见柳大公子。” “你跑来京都混进皇宫,还和我妹妹有联系,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想干嘛?” 柳风轻突然笑出声,“不会是忘忧公子忙着自己的事儿不给你操办婚事,你急了?” 紫苏回头就是一记掌风,毫不留情地打在柳风轻的肩头。 柳风轻对紫苏并没有半点防备,直接被打得后退了一大步,他拍了拍胸口,又理了理衣襟,没事人一样又贴了上来。 “紫苏,你别打我嘛,手疼不疼?” 紫苏冷声道:“不许你说我哥哥!” 柳风轻抬起手道:“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 紫苏看也不再看他,加快了步子,“别再跟着我。” 柳风轻同样要加快步子,可没想到突然身子一歪,他立刻反应过来,刚刚紫苏那一掌有毒! 他靠着墙角坐下,大声地喊起来,“哎哟……疼死我了!” 一边喊着他一边看着前面那个疾步而走的身影。 可紫苏并没有半点反应,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柳风轻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我怎么又惹她生气了,真是该打!” 没一会儿,紫苏却回头了,她伸出手,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可还是让柳风轻激动不已,“紫苏!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的!” 紫苏将他拉起来,甩给他一粒药,“吃了就没事了。” 柳风轻笑眯眯地吃下药,也不管这到底是什么药,他笑道:“紫苏,你别回宫里当宫女了,和我走吧,我送你回忘忧谷,要不然你和我回燕城。” 紫苏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我在京都是为了重要的事。” 柳风轻静静地望着她。 紫苏没有去看他的眼睛,直接转身了,“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柳风轻再次笑了起来,“你尽管说,我一定办到!” 紫苏眸光暗了暗,“我要你替我去查一件事,京都薛家的庶女薛亦晚,她的身世有没有问题。” 柳风轻撇了撇嘴,“查一个女人啊?紫苏,我早就答应过这辈子不看别的女人了。” 紫苏再次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不肯帮就算了,我走了。” “别呀!”柳风轻一把拉住她,求饶一般缓声道:“我还不是什么都听你的?” 紫苏这才满意了,“本来动用明家的势力也行,可现在哥哥不在,明家的人手我动不了。” 柳风轻点点头,“我的东西就是你的,尽管用。” “记得不要在柳如烟面前暴露我的身份。”紫苏说完给了他一个极轻的笑意,随后纵身一跃跳上了高墙。 站在原地的柳风轻笑眯了眼,许久才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第二天,薛亦晚再次被召进宫,不过这一次是被太后以懿旨所召,还直接送了块进宫的玉牌。 这一切都彰显着太后的地位以及站稳了,起码现在柳贵妃是压不住她了。 薛亦晚安排好了妙春堂里的事宜就坐了宫中的马车进了宫,这一别也有三日了。 很快,她跟着亲自来接人的杏姑到了延禧殿。 她倒是很意外,这延禧殿的人大大小小都换了个遍,就光这一点也看出李太后的确是个极聪慧的女人,她知道要安身立命就得从身边开始肃清。 杏姑小声地解释道:“二小姐,这些都是太后娘娘的吩咐,本来延禧殿的一应宫人都被太后娘娘打发走了,听说大半都回了柳贵妃那里。” 薛亦晚点点头,这并不奇怪,最为暂时的后宫之主,柳贵妃的架子很高但也很不稳,她最害怕的就是得到过执掌后宫的权力后丢了。 “太后娘娘的身体应该无恙吧?”薛亦晚还是很担心的,毕竟李太后中的是蛊毒。 她也只能暂时压制住,要想根除还很难,毕竟她从未接触过。 杏姑点了点头,“太后娘娘按照二小姐的意思每日都用药养着,饮食也是极清淡的,但凡太后要碰的东西无一不是奴婢亲自过手,绝对不会出问题。” 薛亦晚笑着说道:“太后娘娘有杏姑在身边,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杏姑连忙推脱,“奴婢这是伺候惯了。” 这时候薛亦晚也进了内殿,一抬头就看到上首坐着的李太后正盘腿而坐,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民女见过太后娘娘。” 薛亦晚行了礼。 李太后这才清醒般睁开了眸子,她笑了笑,“杏姑你今日可大意了,还不快扶起来。” 杏姑连忙扶了一把薛亦晚。 薛亦晚上前去请了脉,的确李太后保养得不错,现在体内的蛊毒还被压制的极稳。 “没有问题,太后娘娘放心,只要精心休养调理好身体,这病根是可以除去的。” 李太后宽慰一笑,“听到你这么说,哀家心里这石头可落了地。 薛亦晚又和李太后聊了几句,没想到外头又来了人。 杏姑出去看了看,没想到是秋临殿柳贵妃的宫女来送补药。 毕竟柳贵妃那里还没有撕破脸,杏姑也是客气地待她进去了。 这个宫女行过礼就带了柳贵妃的一些场面话,随后将补药都送了上去。 李太后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告诉贵妃,这份心意哀家心领了。 薛亦晚大致翻了翻这包药材,还都是极好的东西。 等到人走了,李太后沉下了脸,“这个柳贵妃的确很难对付,对外倒是做得端庄淑丽识规矩得很,暗地里的手脚隐藏得又深。” 薛亦晚倒是心平静和,“太后太过焦急了,刚回到宫中应到修生养息,宫中的情况也是与日俱变。” 李太后叹着气道:“也是,是哀家心急了。” 薛亦晚在延禧殿坐了半个时辰,倒是源源不断地瞧见各个小主送补药来。 她笑道:“看来这风是转了向了。” 李太后跟着笑了笑,“你这促狭的,宫里头不就是这样,这风是胡乱吹得,今个吹到这个宫,明个又到别人那里。” 薛亦晚知道李太后曾经多年住在宫中,早已经对这一切人情世故熟悉了。 李太后突然轻声说道:“如果可以,晚丫头你可千万别稀里糊涂走到这样的笼子里来,进来容易,可要想出去,可就难了。” 薛亦晚一怔。 这宫中的确是个巨大的笼子。 可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进来呢? 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随后平和的心态又一次掀起波澜,涟漪不断。 她蹙了蹙眉,为这种时常有的失控情绪所烦闷。 李太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突然郑重开口道:“哀家要送你一件礼物。” 薛亦晚摇摇头,可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 李太后拉着她的手道:“哀家如今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也想着你以后的日子,若是因为没有强势的娘家糟了欺负,实在让哀家痛心。” “多谢太后记挂。”薛亦晚心底一暖,低下头掩住了微红的眼眶,就是前世也没有人和自己这样说过话。 李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轻笑道:“这份礼你必定喜欢。” 第135章 怎么回事?! 薛亦晚很快就知道了李太后这份礼。 昭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秦升亲自来千秋殿宣读了圣旨。 这是一道将薛亦晚封为安和县主的旨意。 圣旨倒是不啰嗦,想来也不是昭文帝诚心要做的事。 虽然一个县主之位实在是不轻不重,但对于刚刚被除族的薛亦晚来说,实在是一个最好的退路。 薛亦晚也是真心感激李太后这次为自己的考虑,她接了旨,再次谢过李太后。 李太后摆摆手,“这点礼哀家只怕你还看不上呢,县主府不日也会修建,不管你去不去住,到底是条退路。” 薛亦晚郑重谢过,有了这个身份不仅仅是自己要做的事好办了,就连将成志接过来也名正言顺,不必为难于薛家。 这道圣旨自然也极快地传到了薛府。 薛正平一脸愕然,随后又是一喜,“我就知道这次太后一事会成为我薛家的转机!” 陈氏冷哼了一声,“老爷恐怕是太过乐观了吧?薛亦晚的态度以及摆明了,她现在仗着有人撑腰已经看不上我们薛家了。” 薛正平笑得难看了,“夫人,要不是你不肯将嫡女之位送给她,指不准现在这道圣旨已经进了我们薛家了,你可知道一个县主之位再小那也是御赐的恩典!” 陈氏不悦地别过脸,“那现在怎么办?她一定是想要自立门户了!” 薛正平也没好气地坐了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说不出个好办法来。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通报声。 “大小姐、大少爷来了!” 薛安兰也听说了薛亦晚被封为安和县主的事情,她虽然很不高兴,可想想自己能通过薛亦晚捞着好处的话,她也不建议薛亦晚住到她眼皮子底下。 薛安邦则是脑子转的更活络,要是自己的亲妹妹和薛亦晚一同嫁入晋王府,可胜算可就大了不少,到时候想个办法让薛亦晚生不出孩子就更完美了! 两人一进屋就见薛正平和陈氏脸色不好,薛安兰试探地问道:“爹,娘,你们都知道这件事了?” 薛正平叹了一声,“当日是你们非要着急火燎地除族,现在可倒好了。” 陈氏见他把责任全推了,不悦地说道:“我们也是为了薛家着想!” 薛安兰听出了几分意思,问道:“是那个小贱人不肯回来?” 陈氏哼了一声,“我和你爹已经去找过这个小贱人了,看样子她是想要一个嫡女之位。” 薛正平瞪了眼陈氏,“张嘴闭嘴就是小贱人,现在她是皇上亲封的安和县主!你见着她也要礼让三分!” 陈氏来了火气,“你冲我发什么火,现在她做了县主,还有县主府可以住,你就是给她一个嫡女当她愿意来么?!” 薛安兰是听明白了,她和薛安邦交换了一个眼神。 薛安邦上前道:“爹娘就别吵了,要是真想让她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薛正平一顿,怀疑地望着薛安邦,“安邦你在说什么?” 薛安邦笑了笑,“先前儿子派人把薛成志绑在了柴房,本来是想撒撒气而已,没想到薛亦晚亲自上门来要人,儿子为以后考虑,毕竟也要能拿捏住薛亦晚,于是就做了些手脚……” 他笑得更是得意,“兰儿,你说吧。” 薛安兰上前笑道:“哥哥说的没有错,虽然薛亦晚把薛成志带走了,可是我们给薛成志下了药。” 薛正平脸色一变,“胡闹!你们不知道她懂得毒比我还多?!” 薛安兰连忙解释道:“爹!女儿知道,但女儿用的药她薛亦晚绝不会发现,这药是我无意间得来的,只有西岳的黑市上才能找到。” 薛正平这才没了怒意,他将信将疑地望了眼薛安兰,“你确定不会有问题?” 薛安兰勾了勾唇角,“爹就放心吧,解药我藏得好好的,要是薛亦晚不肯听我们的话,女儿就毁了解药!” 薛正平片刻后才脸色转晴,“好!真是太好了!” 陈氏拉过了薛安兰,骄傲地笑了笑,“到底还是我的女儿有本事。” 薛正平也恢复了笑意,“夫人还在怪我?” 陈氏轻哼了一声,“妾身怎么敢?” 薛正平轻咳了一声,“薛家是夫人一手操持着的,夫人说了算。” 薛安兰和薛安邦对视一笑,纷纷告辞。 这时候的妙春堂热闹不已。 薛成志捏着圣旨左看右看,往初七的面前扬了扬,“你可看好了,以后我要为我二姐讨个更大更厉害的封号来。” 薛亦晚噗嗤一笑,一旁的如意则是笑眯眯地凑上前去,“我呢我呢?” 薛成志摸了摸鼻子,“如意姐姐喜欢糕点,我送如意姐姐十家糕点铺子。” 如意笑得见牙不见眼,“可算是熬出头了。” 薛亦晚望着他们吵闹,心情也大好起来。 没一会就到了摆饭的时候了,众人刚到后院就听见外头传来声响。 “我来拜访安和县主!” 薛亦晚失笑,除了穆子越还会有谁? 穆子越吩咐人把贺礼都放下,笑眯眯地望着薛亦晚,“安和县主今日可是格外地好看。”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拿我打趣?分明知道这县主之位是太后的谢礼而已。” 穆子越依然笑得开心,“是什么都好,安和二字好听就成。” 这时候薛成志也跑出来了,“子越哥哥!” 穆子越和他三步之内过了一招,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穆子越阴测测地瞥了眼薛亦晚,“也不知道什么人找不到姐姐跑到我那里去找呢。” 薛成志立刻红着脸要去拦穆子越,“别说了!别说了!” 穆子越一边躲闪一边调侃着穆子越,欢声笑语洒满了后院。 薛亦晚吩咐道:“如意,去添一副碗筷。” 穆子越听见了笑意更浓,“还是小晚儿待我好。” 看到穆子越要过来,孙康成连忙要站起身退下,薛亦晚拦了一把。 可又想起来穆子越的身份,动作迟疑了一下,反思起来自己这举动是鲁莽了。 穆子越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孙掌柜还不快坐?本王这是入乡随俗。” 孙康成还是不敢。 薛成志一把拉着孙康成坐了下来,“孙叔,子越哥哥人很好的。” 穆子越听着薛成志当众夸自己,更是笑得志得意满,只是不知道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开了窍,叫哥哥哪有叫姐夫好? 没一会儿,外头又想起了动静。 孙康成连忙起身去看。 来人是任寒。 想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任寒暗暗擦了把额头的汗。 一看到门要开了,他立刻浮起了焦急的神情。 孙康成是认得任寒的,连忙侧身将他让了进来,“任大人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任寒着急冲冲地说道:“二小姐在不在?!我家主子突然身子不适!” 孙康成一愣,随后快速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身子不适!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诶!我这就去通知二小姐!” 任寒跟着孙康成进了后院,没想到一进去就看到众人围着石桌正在吃饭,还有一个熟面孔…… 穆子越也看到了任寒,他放下了筷子起身道:“任大人今儿可是来的凑巧。” 薛亦晚看到任寒也很意外,她擦拭了双手,蹙着眉起身。 任寒黑着脸瞥了眼穆子越和薛亦晚,“我家主子身子不适,来请二小姐。” 薛亦晚刚要开口就被穆子越拦住了,穆子越不悦地对着任寒挑了挑眉,“本王倒是不知道,东宫已经请不起太医了?” 任寒黑沉着脸不说话。 薛亦晚看着穆子越道:“东宫的情况我比太医更清楚一些,我去去就回,成志很久没有见你了,你陪陪他也好。” 穆子越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小晚儿,你若是不想去,没人能逼你。” 薛亦晚摇摇头,“这和逼不逼我没有关系,你放心吧。” 说完薛亦晚走向了任寒,“我和你去。” 任寒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打扰二小姐了。” 薛亦晚走到前厅背了药箱,“不用多说,你家主子的病我有分寸,走吧。” 望着薛亦晚离开的背影,穆子越有一瞬间地失神。 如果六年前再让他选一次的话,他一定不会让小晚儿一个人回到京都,他宁可彻底失去地位,也不想看到现在这个局面。 可他又垂下了眼帘。 没有刀,自己就无法保护她,可握着刀,又该怎么抱紧她? “子越哥哥?”薛成志拉了拉穆子越的袖子。 穆子越回过神,恢复了笑意,“行了,虽然你二姐有事去忙了,这庆功宴还得吃下去,一会儿还有醉香居送的螃蟹来,你这小子可有口福了。” 薛成志两眼一亮,“真的么?!” 如意也笑了起来,“看来小姐真是没有口福。” 穆子越斜斜一笑,“小晚儿的份本王会让厨子放在厨房,等她回来热一热就是。” 薛成志重重地点了点头,“二姐一向辛苦。”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穆子越的心,他沉默了片刻,起身道:“你们先吃。” 薛成志抬着头问道:“子越哥哥?” “有些闷,我出去走走。”穆子越说着就往外头走去了。 可他还没有走到前厅就听到后面的杯盘碎地声。 如意大喊道:“成志少爷!你怎么了?!” 穆子越听到喊声后脸色一变,疾步往回走。 椅子上,薛成志软软地倒在了椅背上,紧蹙着眉头,却没有其他反应。 “怎么回事?!”穆子越疾步上前扶住了薛成志,厉声问道。 第136章 记住我的味道 如意吓得红了眼,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不知道……” 初七还算镇定,帮着穆子越扶住了成志,说道:“成志方才突然倒下。” 穆子越瞥见薛成志脸色变得煞白,连忙让开喊来孙康成,“孙掌柜!” 孙康成刚刚从前厅听见声音赶来,一见这情景也蒙了,听到穆子越喊他这才着急慌忙地赶来。 孙康成探了脉象,一时之间倒是失了神,“脉象好端端地啊!” 穆子越蹙着眉,“不可能!” 孙康成也知道不可能,他是看着薛成志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穆子越也没了法子,现在薛亦晚不在,这里又没人做主,他立刻吩咐道:“这些酒菜全都留着,厨房里的东西也是,本王会派人来详查!” 他看了眼昏睡不醒的薛成志,“先把他扶去屋里,本王派人去请太医!” 这时候,薛亦晚已经到了东宫。 东宫的夜晚总是格外地凄凉。 任寒在内殿的门口止了步,“二小姐,麻烦了。” 薛亦晚客气地摇摇头,迈步进了内殿。 内殿的临窗处,穆君毅斜靠在圈椅上,不同于寻常一身的墨衣,而是着了一件石青色的锦袍。 薛亦晚望了眼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天被自己撞见的胧月郡主给他送的衣服。 是不是如果不被染脏的话,他也会穿上? 这么想着,薛亦晚就不悦地蹙了蹙眉,可转瞬她又尴尬地垂下了眼帘。 她似乎想得太多了,这些事和她并没有关系,胧月郡主和穆君毅在一起也是利大于弊的,不是么? 这么想着薛亦晚又觉得自己钻进了死胡同。 “怎么不过来?” 穆君毅清冷的声音响起,薛亦晚猛地被拉回了神。 “你体内的余毒又犯了?”薛亦晚想起来自己是来做正事的,连忙将药箱放下。 穆君毅对着她伸出手,“先过来。” 薛亦晚看了他一会儿,并不觉得他像是余毒复发,她蹙着眉问道:“你究竟哪里不适?” 穆君毅依然伸着手,“伤口还疼,还不过来是要本宫亲自动手?” 薛亦晚想到他肩上的伤,一时缓和下来,上次他肩上的伤也是因自己而起。 可自己却一次次激怒他,还触犯他,实在是恩将仇报了。 这么想着,薛亦晚神情柔和下来,“我给你看一看伤口吧,如果真的感染了就难办了。” 穆君毅见她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药箱!”薛亦晚站不稳,手里的药箱差点砸在穆君毅的肩上。 为了抓住药箱,她扑向了穆君毅的方向。 穆君毅眼眸含笑,任由她往自己怀里扑,然后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将药箱推向了一旁的小几桌面。 薛亦晚再要回头也来不及了,直接扑在了穆君毅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满怀。 “撞到你的伤口没有?是我疏忽了。”薛亦晚现在的姿势就是跪坐穆君毅的腿上,双手拉着他的衣襟。 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在这个时候有多么不合适了,连忙挣扎着要站起来,可腰上那只手掌却不肯放开。。 薛亦晚抬起了眸子,语气里也带了恳求的意味,“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帮你看伤口。” 穆君毅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腰,一个用力就将她横抱着揽在怀中了。 薛亦晚因为不稳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惹得身下的男人更是心情愉悦。 “这算投怀送抱么?”穆君毅低沉的声音染了丝笑意,反倒添了几分邪魅。 薛亦晚不受控制地红了脸,“我不是故意的。” 穆君毅见她要挣扎,抱得更紧了,戏谑地挑了挑眉,“没事,本宫只喜欢看结果,至于为什么,本宫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 穆君毅的气息就在薛亦晚脖颈旁,她推不开只好求饶地开口道:“殿下好歹让我看看伤口吧。” 穆君毅伸手摸到了她的鼻尖,见她要躲,低声道:“别动。” 这声音像是魅惑一样,薛亦晚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一张俊脸,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天。 穆君毅突如其来的那个吻,差点让自己沉溺其中无法呼吸。 她紧张地绷紧了全身,却唯独忘了反抗。 穆君毅见她这幅受了惊吓的小鹿模样,心情大好,最起码这猫儿不抗拒自己了不是? 只要自己再下些功夫,早晚将她拆解入腹,吃干抹净。 有她这样一个强势有趣的太子妃,东宫会热闹不少吧? 穆君毅没有再做其他动作,只刮了刮她的鼻子,随后就放开了她,“替本宫看看伤口吧,自己上药总是不方便。” 薛亦晚被他这么突如其来地亲昵举动晃了神,心里似乎有种异样的情愫荡漾开。 “再不下来本宫就不放手了。”穆君毅作势又要去揽她的腰。 薛亦晚一惊,才发觉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自己,这么看像是坐怀不乱一样,而自己才像是那个投怀送抱的! 她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慌乱间又按在了他的腿上,一滑差点就又栽了上去。 现在薛亦晚的脸上是真的红的不行,她低着头暗暗咬着唇,自己还真是昏了头,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会在治病的时候浮想联翩神情恍惚?! 看来自己的修行真的不到家! 等她收拾好了情绪,穆君毅已经解开了腰带,动作矜贵不失清雅,方才那个笑得邪魅的人似乎都没了踪迹。 “替本宫宽衣。” 薛亦晚要伸手的动作都是一顿,最后还是别扭着替他将外衣脱下。 穆君毅望着额前都出了汗的薛亦晚,逗弄之心又起,他垂着眼帘一本正经地问道:“薛大夫能不能为本宫解释解释,这心跳突然加快是为什么?” 薛亦晚一时没有注意,接着他的话回道:“许是体热超于寻常,许是受到惊吓,许是体虚而大补……” 穆君毅轻笑着打断她,“薛大夫如此精通,可否说一说自己是哪一种原因?本宫看不见,但听得清楚。” 薛亦晚手上的动作一僵,纱布也顺势扯到了,穆君毅闷哼了一声。 薛亦晚连忙松手,不好意思地蹙起了眉,“是我没有注意。” 穆君毅拉住她的手放在伤口处,缓缓开口道:“当初这伤本就是为了救你,现在你怎么对他倒也没有不妥。” 薛亦晚被他抓着手腕,感受着他手心的温热,竟然一时之间又晃了神。 她再次回过神后又一次狠狠地在心里警告了自己,一次次地失误根本不像是她。 “你从前也这般冒失么?”穆君毅没有生气,只是垂着眼帘望着她那双手,虽然疤痕很浅了,可还是能看到一些浅浅的疤痕。 薛亦晚失笑,认真地为他检查了伤口,又重新换了药,“殿下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不然就不会受这伤。” 穆君毅也笑起来,冷如寒霜的面容柔和起来,“本宫倒觉得很好,人不能时时都警戒,也不能永远不犯错。” 薛亦晚很少听他这么说话,抬起了清亮的眸子,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那殿下犯过最大的错是什么?” 这问题一落下,薛亦晚都觉得自己问得不妥,自己没有资格问他这样的问题。 穆君毅则是目光深邃起来,望着薛亦晚这张分明可以妩媚妖娆却因为倔强而显得冷艳的脸。 他犯的最大的错就是那天遇到了她。 正是这个错误让他的隐忍和谋算一次次地失控,甚至差一点搭上自己多年的成果。 可这个错误却美得像罂粟,像毒药,让他陷进去,泥足深陷后无法自拔。 他可以轻易地得到一个想要的女人,却唯独对她动了这样复杂的念头,用手段去帮她,又去设计她,想要一次次将她骗到自己身边。 明明想要占有却可以隐忍下欲念。 见穆君毅不说话,薛亦晚低下了头,“我说错话了,伤口已经包好了,我先走了。” 穆君毅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别走。” 薛亦晚的心跳一瞬间加快,她竟然像是期待些什么一眼,咬着唇回了头。 穆君毅眼眸愈加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潭,让人沉溺其中。 他一把将薛亦晚扯进怀里,这个小巧而柔软的身体让他的所有自控都猛地瓦解。 他伸手抚过她的眉,抚过她的眼,直到她战栗地合上了双眸。 穆君毅托起了她的头,伸手将她的手绕过自己的肩,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这次,别拒绝我。” 薛亦晚蜷缩起来,害怕一般搂紧了他的脖子,如同落水者抓住了浮木,紧紧地不肯松手。 穆君毅感受到她的依赖,扬唇一笑,满是宠溺,低头吻上了她柔软的唇掰。 薛亦晚紧紧蹙着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穆君毅的手掌迫着迎上去,承受着这个轻柔而浅淡的吻。 渐渐地,穆君毅不再满足于这样的浅尝辄止,他的手掌穿过薛亦晚的墨发,将她牢牢地托住。 唇掰擦过她的脸颊,游离到她耳旁,低声道:“记住我的味道。” 随后在薛亦晚一瞬间的失神下,侵入了她的唇齿间,掠夺侵占一般,比起方才的浅淡,这个吻热切而承载了更多情绪。 这样的接触让薛亦晚几乎要窒息,她的手无力地推着穆君毅。 男人的气息,透着一点清雅的药香,并不让她厌恶,却让她心里那根弦几乎要崩到断裂,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如同水面随波逐流的浮萍,她没有依靠,而这个男人紧紧桎梏着她,让她无法呼吸,让她只能被动地接受着。 一个空隙后她轻咛了一声,如同小猫儿微弱的叫声。 这声音让穆君毅差点全盘失控,他的手掌已经微微下移,留在了她柔软而纤细的腰肢上。 突然外头脚步声响起。 “禀告太子殿下!宁王殿下有急事求见!” 这声音将处于边缘状态的两人猛地拉回,薛亦晚蓦地睁大了眼,望着同样局促的穆君毅,脸腾地变得更红。 穆君毅不悦地蹙起了眉,最后伸出手指替还没回过神的薛亦晚擦拭干净唇畔。 他也在平复着已经紊乱的气息,邪魅一笑,“下一次,我绝不收手。” 第137章 让你死得更难看! 而薛亦晚已经快速地躲开了他,心跳狂乱地拍打着自己的理智。 方才真是被蛊惑了一样! 她心虚地理好了衣衫,再次擦了擦唇畔,手指抚上去的瞬间又像是想起了刚才的味道。 还有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的那句话,“记住我的味道。” 这时候清醒了,这话就像是一把火腾地烧遍了她的脑海。 他说得是“我”而不是疏离的“本宫”…… 薛亦晚没有再回头看,站在了一旁,整理着情绪。 穆君毅望着独自别扭的薛亦晚,眼眸中笑意连连,他理了理衣衫,这才不悦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穆子越就疾步进了内殿,他看着脸色极好的穆君毅,目光微沉,很快又敛起。 “皇兄,叨扰了,只是有急事不得不夜闯东宫。” 穆君毅微蹙着眉,清冷道:“何事这么着急?” 穆子越望向了一旁在收拾药箱的薛亦晚,开口道:“成志方才晕倒了,请来的几个太医也说不出什么缘由,我只能过来一趟了。” 薛亦晚猛地转身,急声问道:“成志?这是怎么回事?!” 穆子越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已经派了太医守着,虽然查不出什么缘由,但也不会出事,妙春堂的东西包括酒菜和水我也让苏陵一一查清。” 成志对薛亦晚来说意义重大,她拿着药箱就就要走,回头道:“我先告退了。” 穆子越拉住她,动作自然地替她拿过了药箱背起,回身告辞,“皇兄,我们先走了。” 穆君毅望着穆子越的动作,不悦地拧起了一双眉。 片刻后他开口吩咐道:“任寒,将药总的顶级高手派去妙春堂,尽快来复命。” 任寒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 很快,东宫寂静下来,穆君毅却轻轻抚着自己的唇瓣。 她的味道出奇地好,像是会上瘾一般。 但穆子越一直以来的举动让穆君毅蹙起了眉,他似乎越来越在意他的小猫儿身边的风吹草动了。 更何况穆子越并不简单,最起码自己还没有全然的把握能制住他。 也许,该快一点了。 这时候薛亦晚心急如焚地往宫门口赶,她大致问清楚了发生的事,可根本没有什么线索。 “小晚儿别急,目前成志的脉象稳定,只是昏睡不醒,一定是有法子的。” 薛亦晚点点头,捏紧了手心,坚定地说道:“是,成志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是。” 穆子越喊来马车,伸手拉着薛亦晚上去了,又吩咐了车夫往妙春堂赶。 到了妙春堂,薛亦晚跳下了马车就往成志的屋子跑,穆子越背着药箱追上了她。 这时候门外还站着两个商讨着病情的太医。 “依老夫看,这是突染恶疾。” “恶疾?可是这小公子脉象却不像。” “哎!那会是?!老夫行医治病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 薛亦晚听到这里心底蓦地一沉,这都是太医,不会比一般的大夫医术差的,可他们居然连个定论都下不了! 薛亦晚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直接越过这两个太医冲了进来。 两个太医都是自认为德高望重之辈,这一下子被人忽视,纷纷冷下了脸。 “这还真是不知……” 话音未落,两个太医就看到背着药箱的宁王跟了上来,他们吓得全身一颤,感情这冲进去的丫头片子还能得宁王亲自侍奉药箱的殊荣?! 穆子越大概是看出了他们的疑惑,瞥了眼这两个太医,“方才这位是皇上亲封的安和县主。” 这句话也让两个太医再没了埋怨和不悦,新封的安和县主做了什么他们一清二楚,太后的病原先可是太医有去无回的,没成想是这个薛家的庶女治好的,还将太后救了回来。 这可是做了他们太医院都避之不及事,对于他们这些一声行医的老人儿来说,看到后起之秀这般,也是欣慰的。 “老臣这就去帮着些安和县主。” 穆子越随意地点了点头,邪气一笑,“知道就好,本王就不多说了。” 两个太医接过穆子越手里的药箱,带进了屋子。 这时候,里头的薛亦晚已经安慰了一直在哭的如意,随后就坐在了床边检查起了成志的病情。 出乎她的预料,成志的脉象稳得很,就像是真的睡着了,可她也能从成志的脸色看出来,他并不是简单地睡着,而是处于痛苦中却醒不来。 这种状态很危险,如果过了一定的时候人可能就叫不醒了,就像是活死人一样终日躺在床上,意识全无。 薛亦晚逼着自己静下心来,对几大穴位又施了针,一旁两个留下了的太医也没有开口,倒是面露起了欣赏之色。 对他们来说,这薛家庶女的医术比起薛正平来可谓是路子全然不同,薛正平是猛药中抓生机,而薛亦晚却是温和里透着刚硬,刚柔并济。 一次次地试探下都没有结果,薛亦晚的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如意递了帕子来,薛亦晚随意擦了一下又继续手中的事情。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成志这么睡下去。 折腾了大半夜,还是没有线索,薛亦晚仍然在床边坚持着,最后是被穆子越强行拉出了屋子。 薛亦晚紧紧蹙着眉,嘴里还在呢喃,倔强的模样让穆子越都忍不住心疼了,“你放心吧,太医没有法子,明日我派人去寻更好的神医来,南陵没有,还能去其他国家。” 薛亦晚失魂落魄地垂下了眼眸,“我没有用,如果我的医术能救他,他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他很懂事,什么委屈都往心里咽。” 穆子越握住了她的肩,说道:“小晚儿,你已经尽力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怪罪到你身上,这件事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成志现在也没有性命危险,你还有机会救他。” 薛亦晚重重地点了点头,“是,我不能放弃他,他只有我这么一个二姐。” 穆子越打断了她,“胡说,他还叫我一声哥哥。” 薛亦晚抿着唇望向了这个难得正经起来的穆子越,心里一暖,“穆子越,真的很谢谢你。” 穆子越轻笑着扬起唇角,“谢什么,你和我还要说谢谢?那我们可就你欠我我欠你的永远还不清了。” 薛亦晚一愣,垂下了眼帘,她心里知道有些事情有些人情,一旦欠下的确是很难还清。 穆子越见她愣住,失笑地拍了拍她的肩,“先和我去用些粥,成志这里有人照应着,你要是急坏了身子,成志就是醒来也要生气的。” 薛亦晚自然是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勉强撑着身体跟着穆子越走向了前厅。 用了几口粥,薛亦晚再喝不下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要逼出成志体内的毒或是病根的办法,她是真的快要崩溃了。 突然孙康成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二小姐!薛大小姐来了!” 薛亦晚将粥碗一推,冷声道:“让她走吧,我没有空见她。” 孙康成点点头,“我这就去说!” 可孙康成一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笑盈盈的薛安兰,她今日笑得格外灿烂,尤其是听说妙春堂乱起来的时候。 现在她看到薛亦晚的脸色,想想也就知道薛亦晚是对那毒没有办法,她得意一笑,“哟,这就赶我走了?薛亦晚你就不怕后悔?” 薛亦晚拉住了要起身的穆子越,她还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时时靠着男人出头的人。 薛亦晚对着穆子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意,“没事,我自己来就是。” 薛安兰对着穆子越行了个礼,“还请宁王殿下饶恕臣女眼拙。” 穆子越也看不惯薛安兰,他斜斜一笑,挑眉道:“无妨,本王自然是清楚薛大小姐的,不过到底是眼神不太好,有病还是趁早医治的好,不然也枉费了薛家这样的家底不是?” 薛亦晚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个男人总会在有些时候锱铢必较。 她看着要发作的薛安兰,推了推穆子越,“你先帮我看着些成志吧,这里交给我。” 穆子越见薛亦晚这么说了,才转身往后院去。 穆子越走后,薛安兰也自在了很多,虽然她不想把这个没用的宁王放在眼里,可奈何她现在还不是王妃之身,得对穆子越行礼问安。 薛安兰自顾自地坐在了一张藤木椅子上,看着薛亦晚不太好的脸色,心里异常的爽快! 她笑道:“你不欢迎我?” 薛亦晚静静喝着茶,雍容高雅的气质就胜了薛安兰一头。 薛安兰也憋不住气了,她捏着帕子道:“我来也不是没事做,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你现在还是堂堂县主,理应我都该向你行礼,可咱们都姓薛不是?” 薛亦晚实在是难以捉摸她的来意,索性起身往后院走,“薛大小姐如果是过得无趣来找乐子,恐怕要失望了。” 薛安兰扑哧一笑,“找乐子?”她收起了笑,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觉得你肯定会有兴趣,这才亲自跑来城南一趟。” 薛亦晚还以为她在胡说八道,直接掀开门帘就要走。 薛安兰沉不住气了,高声道:“你还真敢走?难道你不想知道成志的事?” 薛亦晚脚步一顿,眸中蓄着惊愕和愤怒,她转身冷道:“是你做的手脚?!” 薛安兰用一方锦帕掩嘴而笑,“可不是我逼着他吃下的,恐怕是我一时将那枚药放错了地方,不知怎么的就阴差阳错去了柴房,还阴差阳错地被成志吃下了。” 薛亦晚脸色蓦地一变,她几步上期,一把揪住了薛安兰的衣襟,在她极度惊恐地表情下猛地将她撞向了墙。 薛安兰吓得一个哆嗦,嘴里虚张声势地喊着:“贱人!你放开我!你疯了吗?!” 薛亦晚一张绝美的面容因为极冷极怒而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前世手段狠厉,又经过生死看透一切,这一世只是在隐忍、等待时机和筹谋全局中蛰伏着隐藏着,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成了不断被挑衅和轻视的原因! “薛安兰!你恐怕是已经忘了我的手段了!在你给成志下药的时候就该想到,我可以让你死得更难看更痛苦,甚至百倍千倍!” 薛亦晚捏着她那张一瞬间煞白的脸,想到的就是前世她雍容华贵地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践踏自己,甚至弄死了成志。 一时失控,薛亦晚指甲猛地一用力,吓得薛安兰两眼一翻差点就软倒在地,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看起来不动声色的薛亦晚还会这样! 第138章 你这个疯子! “住手!” 薛安邦冲进来,看到这个情景他脸色一变,“你这是做什么?!” 薛亦晚头也没回,拔下发间的发簪抵在了薛安兰的脸上,冷笑道:“这发簪上染得是能让人皮肉腐朽的剧毒,你不是想要凭着这张脸高嫁么?” 薛安邦吓得手一抖,更别提被薛亦晚胁迫的薛安兰了,她惊恐地摇着头,“不要!不要!大哥救我啊!” 薛安邦一咬牙,他还是觉得薛亦晚不过是吓唬人,这个贱种哪里敢?他厉声喊道:“我不信你敢!” 薛亦晚目光一沉,手里的发簪扎进了薛安兰的脸颊,“将解药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让你给成志陪葬!” 薛安兰脸上一痛,想到刚刚薛亦晚说的话,吓得尖叫起来,“疯子!你疯了!” 薛亦晚余光瞥见了要拔剑的薛安邦,冷冷望了他一眼,“薛少爷不用费力气了,我可以保证你的剑还没出鞘,你这花容月貌的好妹妹就不得好死了!” 薛安邦手一僵,握着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薛安兰,“你说啊!” 薛亦晚不屑地嗤笑了,薛家奉为嫡长子悉心栽培的薛安邦,也不过是个这样的软蛋罢了。 薛安兰哆哆嗦嗦地瞥了眼薛亦晚,“你先放开我!” 薛亦晚看了眼她脸上的伤口,猛地推开了她,冷冰冰地开口,“解药,不然你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薛安邦一把拉过了薛安兰,看着她脸上的伤口猛地变了脸色,没了这张脸什么高嫁都是过眼云烟! “把解药拿出来啊!”薛安邦想想也明白,薛亦晚说到底是不好控制不能依靠的,但薛安兰是他的亲妹妹啊。 薛安兰惊恐地摸了摸脸,回头冲着薛亦晚喊道:“你等着!” 两人快速离开。 薛亦晚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喊来孙康成,“孙叔,派人跟着他们!” 没多久,薛家又是一片凌乱。 薛正平一个茶盏扔在了薛安兰的脚边,“蠢!你自己跑去招惹她做什么?!大好的形势都被你废了!” 薛安兰捂着脸不敢抬头,“女儿也是想……” 陈氏拉住了薛安兰,恨铁不成钢地道:“别说了。” 薛安兰红了眼,“爹爹!爹爹救救女儿啊!女儿不想毁容!” 薛正平再次检查了她这张脸,猛地一晒袖子,“你不知道薛亦晚手里有什么东西么?她手里那本毒纲整个南陵也找不到第二本来,你以为这么容易解毒?!” 陈氏怒声道:“毒纲毒纲,我们这个薛家要为了一本毒纲散了不成?!老爷你就想想办法吧?难道还要去求那个贱人?!” 薛安兰看着薛正平迟疑的神色,心里一凉,难道对于他来说,自己的脸还没有控制薛亦晚重要…… 她捂着脸转身就走。 薛正平沉下脸,“来人!给我看住她!” 陈氏也没有法子,瞪了一眼薛正平追去了春暖轩。 薛正平在屋子里左右踱步想着法子,他一定要控制住薛亦晚,不然很快皇上那里又该追问了,可他已经拿不出东西来了! 春暖轩内,薛安兰哭得肝肠寸断,她时时都觉得自己的脸上灼伤一般的火辣辣,什么药膏都没有办法缓解。 “娘!女儿好难受……”薛安兰跪下抱住了陈氏的腿,“女儿宁愿去求薛亦晚,女儿要是没了这张脸,王爷再也不会愿意多看女儿一眼的!” 陈氏听到这里也犹豫起来,她知道薛正平是要利用这个解药缓一时之急。 可薛安兰是她唯一的女儿,要是女儿毁了,她怎么利用这个机会将儿子推到更高处?! “娘!求求娘了!把解药给女儿!”薛安兰死死地攥着陈氏的衣角。 因为稳妥起见,这解药已经放在了陈氏那里。 陈氏一狠心,起身道:“我们去找薛亦晚。” 妙春堂内,薛亦晚替成志施了针,又检查了他的脉象,这才放心地起身。 这时候穆子越也来了,“你让孙康成跟着薛安邦了?” 薛亦晚点点头,“我怕这后面还有什么事,如果只是薛家我有把握他们一定会交出解药。” 穆子越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成志不会有事,有你这个二姐守着,他这臭小子哪敢有事?” 薛亦晚被他逗笑了,笑道:“谢谢你。” “再说谢字我可要生气了,小晚儿,我们是什么交情?”穆子越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薛亦晚闪身一躲,无奈笑道:“拿你没法子。” 很快,孙康成进来说道:“二小姐,薛夫人和薛大小姐来了。” 薛亦晚点了点头,“照着薛安兰的性子,现在已经算晚了。” 穆子越在一旁轻摇折扇,冷笑道:“不来也没关系,抄个薛家而已,并不是难事。”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你还是悠着些吧,在京都已经是局势不利了。” 穆子越连连讨饶,“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薛亦晚这才出了屋子。 前厅,陈氏和薛安兰都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薛安兰时不时地瞥着门帘,紧紧攥着帕子。 “娘,她会不会出什么花招……”薛安兰碰了碰自己的脸,恨恨地瞪了眼这个药铺。 她以后一定要高高在上,将薛亦晚和她拥有的一切都狠狠地踩在脚下! 陈氏哼了一声,“到底是你没沉住气,不然我们现在也用不着在这里等她了,她要是敢出什么花招,我不会放过她!” 这时候薛亦晚掀开了门帘走出来,她倒是不意外,薛正平是不会来的,他现在应该急着要自己手里的毒纲,恨不得有个能胁迫自己的东西握在手里。 陈氏知不知道薛正平这些勾当还不一定。 “解药带来了?”薛亦晚望着陈氏。 陈氏看到她这张冷艳的脸,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是自己手心的玩物,没想到有朝一日还得自己低声下气来求她! “你先将兰儿的脸治好。”陈氏不像薛安兰,到底是有几分气魄的,她按住了薛安兰的手,对着薛亦晚谈条件。 薛亦晚径直往一旁坐下,云淡风轻般开口道:“成志的毒发还要一些日子,然而你女儿这张脸却撑不过三天,薛夫人,你手里的筹码实在是不堪一击。” 陈氏一张脸都气的铁青,怒声道:“你就不怕我毁了解药么?!一条命和一张脸相比,你以为我看不明白?” 薛亦晚就是知道她心里的算计,轻轻瞥了她一眼,“既如此,薛夫人自便吧。” 而这时候一旁的薛安兰已经全身发抖了,她站起来拉住了陈氏的袖子,哀求道:“娘!娘……救救女儿吧!就把解药给她,给她啊!” 她的脸现在就处于一会儿滚烫一会儿没有知觉的情况下,她已经快要崩溃了,她害怕自己这张脸变成惨不忍睹的模样,到那时候还有谁会要她一个丑八怪! 陈氏气得脸色难看得很,只暗恨自己教出了一个没脑子的女儿,这么一来哪里还有谈下去的资格? 她拿出了解药,哼了一声,“你要是耍什么花招,就算你是安和县主我也要想办法拉你下来!” 薛亦晚没有理她,拿过解药就往后院走。 薛安兰一把上前拉住了她,怒喊道:“你走了……我的脸怎么办?!” 薛亦晚冷冷地甩开她的手,“确定解药没有问题,我自然帮你解毒。” 薛安兰跌坐在地上,恨恨地望着薛亦晚的背影。 陈氏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薛安兰,气得直接起身往外走,“兰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薛安兰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把这一笔重重地记在薛亦晚的头上,她恨薛亦晚,恨不得薛亦晚不得好死! 此时薛成志的屋子内,薛亦晚喂他服了解药,守在一旁,因为一直没有睡好,很快撑着头就睡过去了。 穆子越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取过一旁的披风轻轻地为她披了上去,又关上了窗子。 他刚要转身,突然瞧见薛成志的额前渗出了汗珠,嘴唇也泛紫了! “成志!”穆子越拍了拍薛成志的脸颊,心里一沉。 这一喊,薛亦晚也被惊醒了,她看到薛成志的脸色心里猛地一揪,立刻跪坐在床沿上扶着薛成志侧躺在迎枕上。 “这是怎么回事?!”薛亦晚立刻探了脉象,却发觉先前还在蛰伏的毒性散开了! “解药是假的!”薛亦晚冷冷地站直身子,“这一次我不会饶过薛家任何人!” 穆子越一张俊脸上也溢着愠怒,“当真是不知死活!” 薛亦晚想到前厅的薛安兰,疾步跑向了前厅。 薛安兰这时候还在哆哆嗦嗦地捂着脸,看到薛亦晚跑出来,她猛地抬头,可当她看到薛亦晚的脸色时,心里咯噔一声。 薛亦晚看她要跑,拔出了匕首径直将她堵在了原地,“薛安兰,倒是我小看你了。” 薛安兰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喊道:“你胡说什么?!” “真的解药在哪里?”薛亦晚手里的匕首全然不客气,甚至已经溢出了血迹。 薛安兰两眼一翻,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薛亦晚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一甩手就将茶水全倒在了薛安兰的脸上。 一声尖叫。 薛安兰死死地瞪着薛亦晚,“你这个疯子!这就是解药!你骗我!你就是想骗我!” 薛亦晚微怔,按照薛安兰的秉性,又怎么会冒着这种风险做这种事?看她的反应,这解药在她眼里起码是真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毒药,薛家没有这样的东西。”薛亦晚一把揪起她的衣襟。 薛安兰看着这个丝毫不留情的薛亦晚,再多的愤怒也成了恐惧,她再次看到匕首迎面而来的一瞬,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柳家的药!” 薛亦晚的匕首一顿,“柳家?薛安兰你胡说什么?!” 薛安兰吓得什么都招了,“是柳家!我看到柳如烟拿这个药给柳家的姨娘用过,我就偷了一点……是柳家的东西啊!” 第139章 你咬的你要负责 薛亦晚弯下腰,匕首抵着薛安兰的脖子,“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两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解药!” 猛地一推,薛安兰撞在了柱子上,她瞪着双眼不住地点头,“我这就去找她,我去找她!” 薛亦晚站起身,吩咐道:“孙叔,你跟着她。” 孙康成知道事情紧急,点点头。 等到人都走了,薛亦晚才后退了一步,靠在柱子上蹙起了眉,她盯着眼前这把匕首,失了神。 成志始终都是护着自己的,前世是这样,这一世还是,他虽然和自己不是亲生的姐弟,但这样的感情是无法超越的。 这时候,穆子越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很久没有看到她这幅模样了。 她的内敛和隐忍都似乎崩溃了,其实这才是她本该的模样,只是被坚硬的外壳裹得严实。 他柔声道:“放心,会没事的。” 薛亦晚抬起了眸子,尽管泛着雾气可还是坚韧如初,“是,我绝不会让成志有一丁点事,成志的命不管是薛家还是柳家,都不够格来触犯!” 穆子越伸出了手,他很想将薛亦晚拥入怀中,告诉她,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甚至可以带她离开,哪怕要放弃一切荣华富贵。 “吁!” 一声马匹的嘶鸣声在门外响起。 穆子越听到脚步声,无奈地收回了手。 薛亦晚看见任寒推着穆君毅进来,她低着头没有去看穆君毅,“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穆君毅看着薛亦晚身边的穆子越,拧起了眉,目光也沉了下来。 他处理完东宫的事情立刻就赶来了,可一进来看到的是什么,穆子越当真是阴魂不散。 穆子越的眸中也蓄起了冷意,他将薛亦晚挡在了身后,“皇兄莫不是还要将她带回东宫去?” 穆君毅脸色更差了一分,沉声道:“本宫要做什么就不劳三弟操心了。” 穆子越眯起了眸子,语气不善道:“皇兄,亦晚现在还有要事处置,还请皇兄暂且放过她。” 薛亦晚看着穆君毅愈加阴沉的脸色,上前拉了一把穆子越,缓声道:“好了,你别再为我说话了,你帮我去盯着柳家的情况好么?” 这么说也是要让穆子越暂且离开,薛亦晚是看出来了,他们兄弟根本不合,甚至针锋相对。 穆子越不放心地瞄了眼穆君毅。 薛亦晚再次拉了他一把,“你快去啊。” 穆子越这才转身出了妙春堂。 薛亦晚回头才发现穆君毅的脸色似乎更差了,她本就心力交瘁,现在根本不想应对穆君毅。 “殿下,我还有事……” 穆君毅直接打断了他,“任寒,关门。” 任寒和薛亦晚都是一愣。 薛亦晚怒视着穆君毅,这个男人分明沉稳而锐利,可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可以这样理所当然地胡搅蛮缠?! “你又想要做什么?!我已经说了我今天还有事,不想再多花时间来应对你了!” 任寒一看情况不对,低着头乖乖地关上了妙春堂的铺子,把自己关在了门外,两耳不闻门内事。 薛亦晚一看就怒了,她又不是穆君毅想发泄就发泄想教训就教训的玩物,她径直走过,“你别再闹了!” 穆君毅见她要去开门,一伸手就将她揽了过来。 薛亦晚斜斜地摔倒在了穆君毅身上,她气急,张口就咬住了穆君毅的手背。 穆君毅却依然紧紧抱着她,任由她发泄着也不吭声,直到薛亦晚用尽力气软倒在他怀里。 “你咬的,你要负责。”穆君毅抬起右手,上面咬痕极深溢着血。 薛亦晚蓦地红了眼,一拳砸在了他胸口,“穆君毅你混蛋!” 这么一动作,薛亦晚差点倒下,穆君毅连忙将她捞起护在怀中,拍着她的背道:“笨,我又不会吃了你,和我发什么脾气?” 薛亦晚似乎从来没有听过穆君毅这样说话,没有冷意倒像是对自己的迁就和包容。 她怔怔地望着他,片刻后双眸才清明起来,她觉得自己差一点就要坠入深渊。 “穆君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薛亦晚盯着他的眸子,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穆君毅用那只被咬伤的手抚了抚她的背,异常温和的声音像是蛊惑般响起在薛亦晚的耳畔,“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好么?” 薛亦晚一惊,心里的深潭仿佛蓦地打破了平静,理智告诉她自己,这种出卖身心的事早晚会让她失去所有,就像前世一样…… 穆君毅是什么人,他是身陷朝政泥潭不可自拔的储君,他这辈子只有一条路,争储夺位,和人斗,和局斗,甚至还要和天斗! 他并不像自己看到的这么简单,他的心思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沉太多。 也许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女人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也许他只是好奇亦或是想要找一点乐子。 就像他只是想得到一样东西而已。 薛亦晚推开他的手跳了下去,她不能再犯错了,现在成志还躺在那里,以后更是说不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如果自己差之毫厘那必定是谬以千里! 她后退了一步,紧紧蹙起了眉,正色地说道:“请殿下收回刚刚的话。” 穆君毅望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薛亦晚,想到方才她和穆子越的亲密,他又冷了下来,“收回?发生的事又该如何收回?” 薛亦晚脑海里腾地闪现了昨晚的画面,她摇着头,不想再去面对,她竟然没有抗拒穆君毅对自己做的这些事。 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又一次陷进了泥潭,甚至是比穆余清更加危险的人! 她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犯错! “不!昨晚是我糊涂了……” 穆君毅冷着脸起身,咄咄相逼,将薛亦晚逼到了墙边。 “薛亦晚,你在胡说什么?糊涂?你可以糊涂到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你把我当成了别人?所以心安理得地糊涂了!” 穆君毅身上清冽的气息让薛亦晚更加清醒,她的确是犯错了,她居然招惹了穆君毅! 薛亦晚镇定了下来,攥着拳冷道:“是,你就当是我将你当成了别人,我……”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被穆君毅狠狠地封住了所有的话,挣扎地双手也被按在了头顶。 这样受辱的姿势让薛亦晚心里一沉,狠狠地咬住了穆君毅的唇,直到血腥味弥漫。 穆君毅没有松开,而是更加强势地侵占她的所有理智,直到她松开了牙…… “小姐……” 听到动静的如意赶到了前厅,可一瞬间她红着脸摔下了门帘。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知过了多久,穆君毅才松开了她,望着满脸潮红的薛亦晚,他强势地开口,“你还觉得糊涂?那我可以让你牢牢地记住。” 薛亦晚抬手就挥了上去。 清脆的耳光声让门外的任寒都一惊,他没见过殿下打过女人啊,难不成是薛亦晚现在对着殿下都敢动手了?! 半个时辰后任寒总是明白了,的确是薛亦晚动的手! 可不对劲的是,殿下居然一点也不生气,看神情好像心情还不错! 任寒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薛亦晚黑着脸将轮椅推出妙春堂。 “你的手,自己爱怎么治就怎么治!”薛亦晚说完就回了头。 穆君毅扬着唇,“走吧。” 任寒听了薛亦晚的话,视线移到了穆君毅的手上,更是吓得愣住了,这明晃晃的牙印还在渗血…… 难道殿下忍不住对薛亦晚用了强的? 那他是该同情薛亦晚还是同情自家殿下? “殿下,去哪儿?”任寒无语。 穆君毅在马车上处理了手背上的咬痕,开口道:“先去一趟听风轩。”到底这猫儿只有自己可以欺负,别人要想碰还得掂量着! 听风轩?任寒想了想,这不是刚得到消息柳家大少爷到了京都后窝在听风轩么? 殿下要去见柳家大少爷? “殿下,柳家最近动作频频,殿下还是……” 穆君毅语气冷下来,“这件事本宫自有决断。” 任寒想到薛亦晚,不再开口了。 这时候,柳府的会客厅内,薛安兰一把拉住柳如烟,“如烟,你可要救救我!那个药是我糊涂了,猪油蒙了心,你把解药给我!” 柳如烟是真的没想到薛安兰居然偷拿了自己偷买来的毒药,那可是西岳的黑市高价所买! “安兰,我一向信任你,你居然……” 薛安兰还顾得上什么和柳如烟的关系,她急声道:“这件事我之后会亲自和你请罪,你先把解药给我!” 柳如烟甩手,“薛安兰,你将我柳家的脸面置于何地?更何况要用柳家的东西去救你薛家的庶子!” 薛安兰看着柳如烟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你……” “来人!送客!” 薛安兰身子一晃,“不行!” 柳如烟瞥了眼她,眸中充满了讽意,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了通报声。 “大小姐!大少爷来了!” 话音未落,柳风轻已经推门而入。 柳如烟蹙起了眉,“哥,你怎么来京都了?!” 柳风轻看了眼薛安兰,将柳如烟拉去了一旁,“薛家来要东西?” 柳如烟轻哼了一声,“你对薛家怎么有这样的心了?难不成又看上了薛家的女人?” 柳风轻啐了一口,“胡说什么,你明知道我不会看上别人的。” 柳如烟蹙着眉望着他,问道:“你这么赶着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别管了,把东西给她。”柳风轻也不说,就急吼吼的要走。 “哥!你这是什么个事?!”柳如烟咬了咬唇。 第140章 要想收拾薛家 柳如烟虽然不忿,但毕竟只是一味解药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看着自己哥哥的神情,倒像是隐瞒了什么事。 她派丫鬟取了解药给薛安兰,转身就追上了柳风轻。 “哥,你必须和我说清楚!你怎么可能好端端跑来管这种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柳如烟看了看两旁也么有旁人了。 柳风轻也烦躁的很,他停下了步子,低声说道:“总之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但我可以告诉你,方才太子来找了我一趟。” 柳如烟眉头一蹙,“什么?他找了哥哥?” 柳风轻点点头,捉摸不透道:“父亲再三嘱咐过,我们柳家现在要尽可能稳住,不要轻易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抓住把柄。” 柳如烟轻哼了一声,“哥哥什么把柄被人抓住了?” 柳风轻脸色微变,求饶道:“我的好妹妹,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放过哥哥吧,我还要去办事,先走了!” 柳如烟恨恨地咬了咬唇,“今晚晋王府还有酒宴呢!” 她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明明自己暗示地这么明显了,为什么柳家就是不愿意考虑自己和晋王的婚事? 明明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啊! 柳风轻脸色又是稍稍一变,他转头道:“你就别去了,晋王和你不合适,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柳如烟脸色一沉,她是第一次听到柳风轻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这件事。 柳如烟不甘心地咬住了唇,“为什么?表哥对我有意,我也愿意进晋王府,对柳家来说这也是一个保障,难道不对么?!” 柳风轻烦躁地甩了甩袖子,“让你离他远点,父亲的话你当做耳旁风么?总之你的婚事很快也要定下来了,你早些回燕城备嫁才对,京都的事不用你这个柳家大小姐操心。” 说完,柳风轻大步踏出了大门。 留在原地的柳如烟恨恨地望着门口,脸上满是不甘,除了穆余清她谁也不想嫁! 穆余清模样好脾气也好,更何况还是夺位的最佳人选,难道她柳如烟这样的才貌家世不应该做皇后么?! 就算柳家不为自己着想,她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想着,柳如烟转身往回走了,脑子里却又在算计着如何接近穆余清。 这时候薛安兰已经颤颤巍巍地回了妙春堂,她死死地盯着薛亦晚,“这是柳如烟给的解药,你快治了我的脸!” 薛亦晚打开瓷瓶闻了闻,她再不敢贸然行事了,想着她倒出药就要以身试药。 一旁的穆子越径直打落了她手里的药丸,“小晚儿倒是越活越糊涂了!” 薛亦晚一怔,她现在只想着尽快确定这药能不能用。 穆子越问薛亦晚拿了薛安兰脸色的解药,缓缓走向了薛安兰。 薛安兰两眼放光地站起来,厉声喊道:“给我!快给我!” 穆子越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把这解药和柳如烟那里得来的解药一起灌了进去。 薛安兰一惊连忙要吐,穆子越冷哼,“吐出来的话,脸上这毒的解药可再没有了,薛大小姐,还要赌么?” 薛安兰被他这话一吓,冷不防地咽了下去。 薛亦晚刚要过去查看薛安兰的情况,没想到门口急吼吼冲进来一个人。 “薛丫头!” 听到这声音,薛亦晚立刻就知道是白及来了。 白及一身的风尘仆仆,他也顾不得这一厅乱糟糟的局势,拉住薛亦晚就问:“匕首呢?那把匕首呢?” 穆子越一听他说到刀,脸色不好看起来,薛亦晚看到孙康成也担忧地靠近,连忙解释道:“你们误会了,这匕首对他很重要。” 白及一愣。 薛亦晚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及跟着她去了后院。 到了后院,薛亦晚拿出了匕首,递给白及,“我猜到这把匕首和前辈有关系。” 白及目光似乎一瞬间涣散了,回忆的光芒似是匕首刀身的光。 “秋水……秋水共长天一处。”白及失落地将匕首放回刀鞘,喃喃道:“到底最后还是我失信了。” 薛亦晚想了想,穆君毅和她说过的,白及的妻子死于三十年前,同时还有刚出生的一个孩子,这把秋水本该是和她合葬的。 薛亦晚想着还躺在床榻上的薛成志,开口道:“师父,这刀是成志给亦晚的。” 白及脸色微变,“是那小子的?” 薛亦晚记得当初成志是说了这刀是他生母的遗物,“这匕首应该是成志的生母所有。” “成志在哪呢?!还有他生母……”白及很明显的手一颤。 薛亦晚睁大了眼眸,莫非…… “成志是……”薛亦晚求证般望着白及。 白及再次看了一遍这匕首,“如果没有错,那小子是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儿所生。” 薛亦晚惊愕地抬起了眸,那个所谓的身份低贱的丫鬟是堂堂云圣宗宗主的女儿?! 白及见薛亦晚的脸色不太对,立刻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去薛家查探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这小子的娘,丫头,你告诉师父!”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先和我去见一见成志吧。” 当白及看到床上躺着的薛成志时,立刻就怒气溢满了眼眸,他是什么人?他纵横江湖的时候就是皇室也要让他几分薄面,结果自己的外孙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谁做的?!”白及一掌拍在了桌上。 薛亦晚替成志擦了擦额头的汗,拿出了袖中方才的解药,“薛家是想拿成志威胁我,这药却不像是南陵所有,现在解药也有了,但我不敢轻易用。” 白及忍住怒火探了探成志的脉象,他再看了看那瓶解药,脸色依然很差。 “这小子出生的时候必定是受了苦,胎里就带了一股寒气,能撑到现在……薛丫头,实在是难为你了。” 白及将那解药喂成志服下,继续说道:“虽然解药是没有错,但他这毒造成的亏损太大,解药是清不干净的。” 薛亦晚猛地上前拉住了成志的手,“这怎么会?!成志还这么小,他……” 薛亦晚抬起眸,坚毅地望着白及,“师父,一定有法子的是么?不管是什么代价,我这里没有问题。” 白及拍了拍薛亦晚的肩,“薛丫头,没想到我还欠了你这么一个人情,但这小子,我会带他回云圣宗,这毒……其实还是老夫当年在西岳卖出去的,要恢复还得靠云圣宗的圣泉。” 薛亦晚听明白了白及的话,才算是放下了心,白及是可以治好成志的! “我知道成志是师父的亲人,但对于亦晚来说,成志是多年的弟弟,亦晚还是要道一声谢。” 白及看着她行礼,亲手将她扶起,“过阵子你来云圣宗,保证这臭小子生龙活虎。” 薛亦晚点头。 白及迟疑了一瞬,眸中的光芒又暗下去,“他生母……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薛亦晚低叹了一声,低头道:“成志的生母早逝。” 白及咬牙切齿地说道:“现在是来不及,薛丫头,等你收拾了薛家,这薛正平和薛夫人必须给老夫留着!这笔账老夫要和薛家算到底!” 因为赶时间,白及并没有再做耽搁,直接找了马车要带走成志。 初七看着一脸不舍和不放心的薛亦晚,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姐姐,我替你去照顾成志。” 薛亦晚错愕地望着初七,随后欣慰一笑,“初七,姐姐谢谢你。” 把成志交给白及和初七,那她是真的可以放心了,况且初七是她想要留给成志的最好帮手,他们之间的关系纯粹真挚,日后也更加能够并肩而行。 白及听说了初七的决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初七,他对初七倒也满意。 况且他也要为自己唯一的外孙做打算,心里更是很快就有了培养初七的计划。 天色也不早了,时间容不得耽搁,就这样,薛亦晚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口。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薛亦晚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可又觉得对成志未来的担忧时不时地浮现。 他找到了亲人,这无疑是个好事,白及的身份地位都能给他极大的助力,甚至比自己这个姐姐能给的更多。 可她又不希望成志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原先的斗志,少年正如等待书写的白纸。 想着她轻松一笑,自己又不是再也见不到成志了,以后她也是要去一趟云圣宗的,再然,她相信成志。 回到妙春堂,被吓晕的薛安兰也爬起来了,她感觉到了脸上的灼伤感消失,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下,她恨恨地望了眼薛亦晚,转身就出了妙春堂。 薛亦晚目光幽深地望着薛安兰的背影,狠厉地眸光彰显着她心中的怒意,这薛家是该收拾收拾了。 “如意,去递拜帖,明日我要去薛家一趟。”薛亦晚还没有拿到钥匙,而薛正平也在想着如何拖延,再加上成志这件事,倒是拖下了。 如意点点头,“小姐,薛家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下小姐和成志少爷有靠山了,我看他们还敢不敢嚣张!” 薛亦晚被她说得摇头一笑,“你这丫头,成志和云圣宗有渊源,但他要是因此松懈,你觉得他和薛安邦有何区别?” 如意蹙了蹙眉,“说得好像也是啊,那小姐现在是安和县主,这总是高了薛家一头!” 薛亦晚望着一副与有荣焉模样的如意,冷冽一笑道:“要想收拾薛家,有没有县主这个名号并不重要,况且,我还要薛家吐出些东西来!” 第141章 将薛亦晚嫁于本王 如意走后,妙春堂再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薛亦晚冷冷地望着走进来的穆余清,“晋王殿下,妙春堂今日打烊。” 穆余清看着这样倔强冷硬的薛亦晚,心里极其烦躁地翻滚起来,他宁愿看到以前那个蠢笨的薛亦晚,宁愿这个女人缠着自己,爱慕痴缠,被自己所厌弃。 他现在却无法克制地想要占有这个女人,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现在本王对你来说没有价值了么?”穆余清不顾薛亦晚的冷意,执意走近。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医书,双眸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你恐怕是想太多了,我们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穆余清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目光越加阴沉,“现在装成这副模样,是要引起本王的注意?以前你不是心心念念地想要爬上晋王妃的位置么?” “晋王慎言!”薛亦晚另一只手灵活地举起算盘砸了上去。 穆余清被激怒一般,脸上也是从未有过的狠厉,“薛亦晚!本王一定会得到你!” 薛亦晚阴沉着脸,她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扯上半点关系,如果非要说到关系,那一定是想亲手将他拖下高位,让他一无所有! 察觉到了薛亦晚的异样,穆余清心里一沉,却有种莫名的心疼,他暗暗骂了一句该死,松开了手。 薛亦晚快速地后退了几步,戒备地望着穆余清,嗤笑道:“对我来说,你没有半点价值,可以走了么?” 穆余清缓和了一丝的脸色再一次阴沉下来,“薛亦晚,你非要逼本王对你不客气?” 薛亦晚冷冷地望着这个男人,心里只有止不住的嘲讽,他这样占有欲极强的人,恐怕是因为自己的偏离控制而起了这样令人恶心的占有欲吧? “孙叔!送客!”薛亦晚现在还不能够将穆余清的势力铲除地一干二净,她能做的只有蛰伏和隐忍。 穆余清按捺住了心里的怒火,甩袖而走。 这时候穆余清的手下季平急匆匆赶来,“王爷!贵妃娘娘派人来请王爷进宫!” 穆余清蹙起了眉,“何事?” “小人不知。” 想了想,穆余清倒是不知道最近是为了什么,要说是为了李太后,那自己已经劝过母妃了,这个时候没办法拔掉梁家和李家,和李太后作对得不偿失。 “罢了,进宫吧。” 很快,穆余清就到了柳贵妃的秋临殿。 这个时候宁柔公主正和柳贵妃撒着娇。 “母妃,凭什么儿臣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那个老女人!”宁柔公主长相随了柳贵妃,但性格却张扬跋扈。 柳贵妃偏宠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宁柔,你这脾气可得改一改了,她好歹是你名义上的皇祖母,你只要明面上不出差错就好。” 这话也是耐人寻味。 宁柔公主没趣地撇了撇嘴,“宫里都说我们怕了她。” 柳贵妃脸色稍霁,“胡说什么,母妃只是这个时候不适合出面。” 宁柔公主还要再说,外面已经传来了穆余清的脚步声。 “母妃,儿臣来了!” 宁柔公主一看到穆余清,乖乖地站到了一边,“皇兄。” 穆余清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宁柔,你先回去。” 宁柔公主也不敢多说什么,扁着嘴退下了。 等到宁柔公主走了,柳贵妃屏退了宫人,一屋子很快就剩下他们母子。 柳贵妃指了指眼前的座位,“先坐下吧,母妃这次喊你来也是为了你的事。” 穆余清眉头微蹙,“为了儿臣?” 柳贵妃想到这件事倒也觉得麻烦,她开口道:“你父皇昨夜提到了一件事,要为你选个正妃了。” 穆余清不悦地抿了抿唇,“母妃,儿臣这事不急,况且太子妃不是还没有定下么?” 柳贵妃嗔了他一眼,“你怎么和那个废物相提并论?你父皇何曾考虑过他?” 穆余清试探地问道:“父皇是什么意思?” 柳贵妃眼眸微转,“母妃也看不透,这才叫你过来商量,你父皇说了几个人选,翰林之女,将军之女,三品朝臣之女,但这放在了一块儿就不好琢磨了。” 穆余清眉间似乎升起一抹失望,如果他的正妃不能是薛亦晚的话,那个女人心高气傲又怎肯屈居侧妃之位? 然而他现在居然失魂落魄般地想着她,甚至这个当初想要拿来交换的正妃之位,他也愿意亲手捧到薛亦晚的面前去。 只是,那个女人一点也不领情,甚至面对着自己就竖起满身的刺,冷硬如刀! 柳贵妃兀自思索着,开口道:“余清!这是个机会,母妃会帮你牢牢抓住,如果你能娶到……” 穆余清打断了她,“母妃,儿臣心里早就有了人选。” 柳贵妃脸色微微有些不妙,她揪着衣袖试探道:“我听说如烟总往你那里去,你不会是对她……”说着说着,柳贵妃格外地紧张起来。 穆余清果断地摇了摇头,“母妃多虑了,对于如烟表妹,儿臣并无心思。” 柳贵妃像是松了口气,可她随后又提起了心,“那么,你是怎么想的,你万万不可糊涂。” 穆余清沉思了片刻,“母妃,儿臣要娶父皇新封的安和县主!” 柳贵妃眉头蹙起,“那个被指去东宫的薛家庶女?你怎么如此糊涂?那个丫头除了样貌以外,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但凡你成了大事,身边还会缺绝色美人?” 穆余清摇了摇头,正色道:“母妃,儿臣先前就和你提到过薛家,只是儿臣没有明说,儿臣想要的东西就在薛亦晚的身上,况且现在局势复杂,儿臣娶她一可暂避锋芒,二可出乎他人意料,三是……” 穆余清顿了顿,继续道:“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 柳贵妃迟疑地望着穆余清,“余清,母妃可是听闻薛亦晚和太子有牵扯,和宁王也有来往,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你的正妃?” 穆余清脸色阴沉下来,“难道在母妃的眼里,儿臣及不上太子和宁王?” 柳贵妃见他这样决绝,轻叹了一声,“母妃也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人,可事关你的前途,你要考虑清楚。” 穆余清起身,“还请母妃替儿臣向薛家提亲。” 柳贵妃拗不过他,虽然担忧还是点了头,她倒是并非认了,而是知道议亲过程漫长,况且就算是抬进了门也能废。 一个庶女而已,就算皇上抬举她做了县主,又能怎么样,靠着太医娘家还想着在王府作威作福?不可能! 出了临秋殿,穆余清不放心地拧起了眉,他知道薛亦晚现在和薛家的关系僵持,但他也从薛正平的嘴里知道薛家还是有能够制约薛亦晚的东西。 他嘴角扬了扬。 薛亦晚,本王要定你了! 这时候的薛家,因为薛安兰的事情又一次掀起了风浪。 薛安兰也知道自己是真的闯了祸,跪在了薛正平的面前,眼泪汪汪地哀求道:“爹爹,女儿知错了……” 薛正平挥手便是一个耳光,狠厉地开口道:“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屋子半步!” 薛安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脸,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被捧着,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陈氏心疼地要走上前,薛正平扫了眼陈氏,气愤地开口道:“就因为你的好女儿,我薛家好好的局势都毁了!” 陈氏也对薛安兰很失望,停住了步子,对着薛安兰说道:“回去好好地闭门思过!” 薛安兰心里仿佛被浇了一盆的冰水,愤恨地起身跑向了自己的院子。 “老爷!晋王府送了帖子来!” 这声音让薛正平两眼一亮,他脸色也猛地转好,“总算是来了消息!” 陈氏一愣,“晋王终于肯见老爷了?”她也激动起来。 薛正平有了一丝底气,瞪了眼陈氏,“夫人将这个薛家管好就是了。” 陈氏脸红了一瞬,又羞又恼,“老爷,妾身也是为了薛家着想。” 薛正平随意应和了两声,“我现在就准备去见王爷!” 很快,薛正平就换了身不显眼的常服溜进了一家茶楼。 三楼隐蔽的包厢内,穆余清已经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上久等了。 薛正平连忙行了大礼,“微臣叩见王爷!” 穆余清抬了抬手,“起来吧,这是在外面,本王也是想请薛太医前来商讨事情,不必见礼。” 薛正平听说晋王要和自己商量事情,眼前一亮,连忙凑上前去,讨好地笑道:“王爷这话就折煞微臣了。” 穆余清看了眼薛正平,心里还是满意的,毕竟薛家看起来好控制得很,除了一个棘手的薛亦晚。 “薛太医恐怕还不知道,父皇想为本王指婚一事。”穆余清瞥了眼薛正平。 薛正平受宠若惊地抬起了头,他何曾没有想过,只是那个时候是以薛亦晚手里的毒纲为条件才敢和晋王谈的。 现在薛亦晚和薛家差点就要闹翻了,人还在外头,他哪里敢多想这些事? 但瞧着晋王亲自把自己请出来,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难道晋王是看上了安兰?这样就最好了! 安兰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又是极好控制的,如果晋王愿意娶她,这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薛正平陪着笑道:“王爷身份尊贵,必然是要才貌上佳的女子才配王妃之位。” 穆余清瞥了眼薛正平,不痛不痒地开口道:“听闻薛家的小姐都待字闺中,理应此事不该本王亲自过问,只是本王的母妃最近身体不适。” 薛正平压住了突突的心跳,“王爷真是让微臣无地自容,微臣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女儿。” 他这么说着,却是心里都想好了怎么给薛安兰备嫁,怎么走稳柳贵妃那条道,再如何让薛安兰尽早生下长子,稳住地位! 穆余清眼眸幽深,开口道:“本王不再废话了,本王要娶薛亦晚,只要薛太医能将薛亦晚嫁于本王,那薛家,本王不会亏待一丁半点。” 薛正平仿佛心里一个惊雷炸开! 什么? 他还非要娶薛亦晚?! 第142章 坐收渔利 回到薛家,想着晋王的话,薛正平喜忧参半。 晋王已经答应,只要薛亦晚嫁过去,他就将薛安兰同样接进王府,虽然只能做个侧妃,可侧妃那以后也是皇贵妃的命啊! 再说了到时候把薛亦晚除掉,薛家还不是坐收渔利? 薛正平越想心里越激动,低着头一路疾行,他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把这件事做得对薛家最有利。 “老爷!妙春堂送来的帖子。” 门房处的一个婆子急匆匆赶来。 薛正平一听是妙春堂,立刻停住了步子,“快拿来!” 那到帖子,果然是薛亦晚送来的,薛正平算计地看着这张帖子,阴冷一笑。 没一会儿,薛正平就进了陈氏院子。 陈氏也在踌躇中,现在薛家处境不妙,要是能搭上晋王府,可谓是左右逢源了。 看到薛正平急匆匆赶来,陈氏立刻将下人都屏退,“老爷!如何了?!” 薛正平关上了门,开口道:“晋王透露了口风,皇上要选晋王妃了。” 陈氏两眼一亮,“这个时候叫老爷去,莫非这事情有薛家的份?” 薛正平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杯茶,“我们薛家虽然现在大不如前了,但底子到底不薄,再加上有皇上的器重,晋王这般考虑也不无道理。” 陈氏凑上前来,问道:“兰儿曾说过,晋王对她有意,这次莫非就是兰儿?” 说到这里,薛正平脸色微霁,他也希望自己这个嫡长女能被看上,那样对他来说也省事,薛家也会更有利,但谁让晋王就是死心眼地看上了薛亦晚呢? 想到当初自己还想着利用薛亦晚手里的毒纲骗来晋王的垂青,没想到事到如今拐了个这么大的弯,晋王还是要娶薛亦晚。 他淡淡和陈氏说道:“并非兰儿,晋王想娶的是薛亦晚。” 陈氏脸色一沉,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表情怪异了一瞬,随后不甘心地叫喊起来,“薛亦晚!又是薛亦晚!老爷!你当真是把她当成亲生的了?你就不怕她以后知道了真相回头来报复我们?!” 薛正平脸色大变,“你胡说什么?!这件事我已经说过了,不准再提!” 陈氏急了眼,恼羞成怒,“我偏要提醒你!薛亦晚是你算计来的,是你威胁了那个青娘,又设计害死她,你这样对薛亦晚,还要捧她上高位,你别忘了,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好控制的乖女儿了!” 这时候,窗外的薛安兰猛地一震,这屋里的字字句句都让她极糊涂,但又让她像是觉得有了什么希望! 只是听到晋王要娶的是薛亦晚,她还是忍不住捏住了拳,这种屈辱让她恨不得立刻掐死薛亦晚! 随后她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可再努力听却听不见里头的声响了,似乎人都进了内室。 薛安兰看着时候不早了,一会儿也应该有婆子要过来浆扫,连忙猫着身子离开了这里。 离开了主院,她回味着刚刚听到的消息,目光幽深起来。 薛亦晚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当初薛亦晚被接回来的时候只说是一个外室的女儿,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薛安兰突然又想到了她手里的毒纲,就为了这东西,自己的爹娘算计了多少年,甚至当初自己还要好声好气地骗着哄着薛亦晚。 听方才爹娘的意思,薛亦晚一定不是薛家的女儿! 薛安兰想明白了,可又不知道这薛亦晚究竟是什么人,她忍住了冲动,又溜回了院子。 她知道这一次要想扳倒薛亦晚就要在这上面好好地下功夫。这个时候,主院的内室,陈氏听了薛正平的话渐渐安静下来,她试探地问道:“晋王的话当真?” 薛正平轻哼了一声,“如何会是假的?” 陈氏还是拧着眉,“可薛亦晚也不是什么好控制的,要是她不愿意,这件事怎么办?再说了,她一个庶女做了正妃,薛家的嫡长女却去做侧妃,岂不是笑话?” 薛正平见好不容易说服陈氏她这会儿又犯倔性了,沉声道:“你还不知足?要是不答应这一点,你以为就凭我们薛家能把嫡长女嫁去晋王府?” 陈氏闷头不说话了,“薛家和陈家到底还是五大世家不是?” 薛正平哼了一声,“你们陈家除了银子还能拿出什么?你以为晋王一声令下,不会多得是人给他送银子么?” 陈氏再不说话了。 薛正平语气放缓,“夫人,虽然如此,但兰儿到底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能害她么?这晋王侧妃现在听着不好,以后可是皇贵妃!到时候想个办法除掉薛亦晚这个挡路的,我们薛家就是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 这话说得陈氏转忧为喜,“老爷,当真这样?” “前提是,薛亦晚这一次乖乖听话。”薛正平拿出了帖子,“明日她会回薛家,到时候想法子下药迷倒她,让她把契书签了,夫人那里不是还攥着她的庚帖么?这事万无一失。” 陈氏想了想,“用药?会不会不妥?” 薛正平摇摇头,“这次我会加倍小心,不会让她察觉到,夫人只要配合好就行。” 陈氏重重地点点头,“为了薛家,妾身明白的。” 不同于薛家的紧密算计,妙春堂这时候倒是欢声笑语一片。 从关外回来的封玉起看进薛亦晚异常亲切,抱了一把薛亦晚,“总算是见着你了,一路上听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都担心坏了。” 薛亦晚笑着拉她进来,“你这长途跋涉的,行礼还在外头,合着是想来我这里住了?” 封玉起狡黠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才不要住去那宅子,晚上阴森森的吓人的很。” 如意端着果盘过来,一听就来劲了,“阴森?封大小姐和我说说嘛,都怎么个阴森啊。” 薛亦晚戳了戳如意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惯来是古灵精怪的。” 封玉起见如意有兴致,拉着她就坐下,“你想听?我就和你说说那宅子晚上的声音好了,你可不知道,一到晚上,我那屋子就阴凉阴凉的,每次风一吹,窗子哐当一下就开了。” 说到哐当,外头的门也哐当一声,如意吓得就跳了起来往薛亦晚的方向跑。 封玉起笑得前仰后合,薛亦晚也笑得不行。 外头走进来的是穆子越,他看屋里这情况也来了兴致,“好啊,你们瞒着我说什么有意思的呢?” 封玉起指了指穆子越,大笑道:“如意恐怕是把你当成半夜敲窗子的孤魂野鬼了!” 薛亦晚也笑得不行,拉住了如意,调侃道:“知道她的厉害了?以后可别在送上门去了。” 如意扁了扁嘴,“封大小姐欺负人!” 薛亦晚拍了拍如意的肩,含笑道:“你先去厨房那里支会一声,今晚添些饭菜。” 穆子越知道薛亦晚这是要留封玉起吃饭,他也顺势坐了下来,不羁地挑了挑眉,“可别忘了我,我也要留下好好听一听,说不准还有什么妙事呢。” 封玉起性格大大咧咧,看不惯的都是那些矫揉造作的世家子弟,对穆子越这样性格的倒是合得来。 她把果盘随手往穆子越眼前一推,“宁王今日也是来蹭饭的?我们亦晚这里还真是热闹,我没来错地儿啊。” 穆子越笑眯眯地望着薛亦晚,“自然,这地方景好人美,用饭胃口也好。” 封玉起一把拉过薛亦晚,戒备地望着穆子越,调侃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我哥手底下逃出来的,自然得搬过来守着亦晚了,特别是要防宁王这样的闲散人员!” 薛亦晚被逗乐了,起身道:“你们就尽管闹吧,我去后头看一看药架。” 穆子越起身,轻咳了一声,斜斜一笑,“最近正好我也在研读医书,不如小晚儿就替我讲解讲解这药材一说。” 封玉起立刻凑上前去,惨兮兮地说道:“亦晚,你可得先考虑我,在边关我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再不学点医术我这日子可没法好好过了!” 穆子越瞥了眼封玉起,“本王先说。” 封玉起几乎黏在了薛亦晚的身上,得意地看了眼穆子越,“近水楼台先得月!” 薛亦晚哭笑不得,指了指方才那张石桌,“你们还是去那坐着吧,还闹我可不买账了,要学医术我去寻个正统的大夫来,跟着我这个半吊子可没什么好学的。” 封玉起扁着嘴坐下,她瞪了眼穆子越,“别耍赖,你也不能去!” 穆子越笑了笑,摇着折扇坐下,“听说封少将军也要来京都,封大小姐怎的一个人先来了?” 封玉起脸色变了变,“你听谁说的?我哥也要来?!” 薛亦晚看着二人闹起来,摇头一笑,掀了门帘出去了。 没一会儿,薛家的回帖送来了,封玉起一听说薛家恨恨地站起来说道:“薛家欺人太甚!当初万民庄一事还不是薛家和亦晚作对?历山的事情一发生还不是他们急着和亦晚撇清关系?现在又贴上来了?” 穆子越多看了一眼这帖子,他想的当然要比封玉起多一点,他望向得到消息走来的薛亦晚。 “小晚儿,何时去?” 封玉起惊得张大了嘴,“亦晚,你真的要去?” 薛亦晚拿起了这帖子,看到薛正平洋洋洒洒的笔迹,她嘲讽一笑,向来薛家是想好怎么算计自己了。 她抬眸一笑,“你们别担心了,我自然不是送上门去给薛家算计的。” 封玉起眼眸一转,“对奥,我差点就把你当成寻常女子了,我都忘了你可是投壶都能赢了我的人!” 穆子越则是起身走到她面前,状似无意地笑道:“我可是得了个有意思的消息,薛家和晋王府最近联系频繁,晋王可是瞄着薛家呢。” 第143章 扔了吧 薛亦晚想了想,之前也得到过这样的消息,但她一时真的想不出穆余清现在打得什么主意。 就连穆余清对自己的态度,也透着股诡谲。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穆子越目光幽深起来,这样被动的感觉他尝过,但他受不了的是要看他的小晚儿陷进去,然而他还没有能力直接带走她。 失身了一瞬,穆子越快速恢复了神情,他轻轻一笑,“这事情如果难办,我就带你去云圣宗,见见成志那小子,也躲过这里的吵吵闹闹。” 封玉起一听也来了劲儿,惊呼起来,“云圣宗?!是不是西岳那个云圣宗?听说云圣宗风景极好,有意思的很,只是我哥从不肯让我去。” 薛亦晚笑着点头,“好啊,我也正有去云圣宗的心思。” 穆子越咽下心里的无奈,目光锐利地望了眼窗口,他忍了这么多年,还没等到机会,他还必须隐忍。 第二日,薛亦晚刚要出门,穆子越的马车就停在门口了。 薛亦晚知道穆子越一向是习惯骑马的,迟疑地望着他,“这么晚了还过来?” 穆子越笑了笑,“上车!有好东西给你路上消遣。” 原来是要送她去薛家,薛亦晚回以一笑,“你这个朋友我可是交对了。” 穆子越垂眸隐下眼里的失落,对她来说自己是值得深交的挚友,可对自己而言,她却是值得放在心底的挚爱。 再抬头,穆子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笑意,拉了一把薛亦晚,斜斜一笑,“那可不是,你当初救我一命,现在可是知道好处了?” 薛亦晚可不买他这帐,微眯了眸子,“既如此,可把好处拿出来吧?什么好东西?” 穆子越爽朗一笑,“你啊,一点亏也不愿吃,行了,我认输,这是云圣宗那里得来的书信,本是初七写给你的,正好我的人过去了一趟,就带回来了。” “正好?”薛亦晚玩味地盯着他,“你派人跟着他们了?” 穆子越慵懒地斜倚在迎枕上,眸中蓄满了笑意,“小晚儿这质问的态度可让我上心了啊。” 薛亦晚扑哧一笑,“行了,这事儿我还得谢谢你。” 说完薛亦晚快速展开了信笺,她也是认得初七的字迹的,他虽然说自己没有读过书,可是这些字都是一学就会,甚至写得很好,还要一种独特的刚硬。 看完薛亦晚算是放心了一大半,这信显然是他们刚刚到云圣宗的时候写得,只是不知道穆子越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速度就得到了。 “怎么样,放心了?我就说那小子福气好,有你这个姐姐操持着必定一生顺泰。”穆子越笑眯眯地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的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前世真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姐姐,成志才…… 她猛地甩开这个想法,一切都已经变了! “小晚儿?!”穆子越担心地望着她。 薛亦晚快速地回过神,轻笑道:“没事,只是有点想成志了。” 穆子越目光放柔,“你就是太惯着这小子了,以后我可要帮你好好教一教他,他的身手到底还差些,却一心想着替你出头。” 薛亦晚笑了起来,“我就这一个弟弟。” 穆子越笑得目光绚烂起来,似是眼前的图景美不胜收。 “好好好,那我手下留情些,不过他可是憋着一股劲练武呢,以后你要是嫌这京都无趣,我就带你和成志去荆州瞧瞧,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铁马金戈。” 薛亦晚礼节性地谢过他,“这一点真是我疏忽了,纸上得来终觉浅。” 穆子越失落了一瞬,笑道:“我们不是挚友么?总是谢来谢去倒像是生疏了。” 薛亦晚刚要开口,马车停下了。 穆子越掀开车帘一看,外头已经是薛家的大门了,他替薛亦晚挑着车帘,“小心些,去吧。”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道你将我当做朋友不求回报,但对我来说你做的很多事真的让我感激。” 她转身要下去,没想到突然马儿嘶鸣着失控了! 车夫还来不及有反应就被甩到了马下。 薛亦晚也没有料到,她伸手拽住了车帘的衣角,可身体还是倒向了车辙! “小晚儿!”穆子越脸色一变,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吁! 这马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撒开蹄子就往前跑,薛亦晚像是被一股大力拉扯一般,整个人后仰。 穆子越要稳住自己的身体就没办法拉回薛亦晚,他心一横踩着木板跳出了车厢,抱着薛亦晚落在了一旁的街角。 砰地一声,穆子越的背重重砸在了街边的木板上。 他咬着牙抬起头,紧紧抱住了怀里的薛亦晚,“小晚儿?!有没有事?” 薛亦晚半晌才回过神,她紧紧盯着穆子越,蹙起了眉,“穆子越!你怎么这么蠢!怎么就这么跳下来了?如果没有这板子,你要是摔成了残废呢?!” 穆子越松开了薛亦晚的腰,强撑着坐了起来,灿烂一笑,“拜托,爷这条命可是你救回来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摔残废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薛亦晚按住了要站起来的穆子越,严厉地瞪了他一眼,“还想干嘛?我先看看你有没有事,万一伤着了再逞强,我看谁能救你?” 穆子越见她一本正经地按住自己,再多的逞强也化作了柔意,乖乖地坐在被撞断的木板上,看着低头检查的薛亦晚。 方才抱住她,保护她,他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薛亦晚大致查看了他摔倒的几个地方,蹙着眉道:“这些地方虽然没有外伤,你可别疏忽,今天是来不及了,你回去找大夫好好瞧瞧,明日我去给你制些外敷的药。” 穆子越望着她低头后纤长的睫毛,唇角扬起了笑。 “爷可是为了救你啊,只有外敷的药?”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好,内服的只要你不嫌多,我会多送些去,让苏陵监督你用药。”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穆子越会这么莽撞地直接跳车。 确定没有事,薛亦晚扶着他起身,“那马的叫声我听着有些不对劲,一会儿你好好查一查,别让有心人做了什么手脚。” 穆子越哎哟一声,靠在了薛亦晚的肩上,呲牙咧嘴的。 薛亦晚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还有哪里撞到了?” 穆子越心里偷笑,脸上却装得很像,“哎唷,我这脚……” “王爷!” 就在这时候,苏陵骑着马带了人快速赶来,“王爷!这是怎么了?” 薛亦晚看到苏陵,连忙让他过来,“苏陵,你扶着你家王爷,还有,让人去追方才受了惊吓的马,别让惊马扰了百姓。” 苏陵立刻会意,接受扶过了穆子越,然后让人去追马车了。 薛亦晚看着穆子越,不放心地说道:“我替你瞧瞧腿上?” 穆子越哪敢让她检查,忙缓和了脸色,“似乎还行,许是方才起身太急了,有苏陵在呢,没事。” 苏陵也是连忙躬身道:“二小姐放心!” 薛亦晚点点头,“这样就好。” 这时候,一旁的茶楼二楼窗口,却有一人的脸色越来越幽深。 从方才到现在,他看得真真切切,看到穆子越抱着薛亦晚跳下马车,看到薛亦晚为穆子越检查伤口,看到他们依偎在一起。 想到薛亦晚对自己始终存在的抗拒,穆君毅眼中的光芒晦暗不明起来,难道薛亦晚真的是对穆子越有意? 所以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 甚至,这猫儿张牙舞爪地对着自己,戒备而警惕,而面对着穆子越,她是真的关切和担忧。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垂眸掩下愠怒和失落。 情绪失控对他来说是种精心算计外不可触犯的禁忌,可显然他一次次地触犯了自己给自己划的界线。 他眼前放着的是一只长长的木匣,没有合上盖子,里头的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矜贵不已又透着清灵毓秀,很像薛亦晚的气质。 穆君毅轻抚着这支发簪,随后利落地收手,没有再看,“任寒,走吧。” 任寒不敢开口,躬身应了。 “殿下,这发簪怎么办?” 穆君毅没有回头,“无用之物,扔了吧。” 任寒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他再看窗外,已经空无一人,轻叹了一声,将木匣拿起跟上了穆君毅。 这时候的薛亦晚已经整好了衣衫走到薛家的正门,今天她是一个人来的。 没有带人是怕会有什么猝不及防的事,如果带了人来势必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甚至可能还会受胁迫,倒是一个人她把握大些。 门房处的婆子一看到薛亦晚连忙行礼,“老奴见过二小姐!” 薛亦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必,我如今已经不是府上的二小姐了。” 这时候薛府的管家李威匆匆赶来,他是得了薛亦晚的赏识和暗中相助才能坐稳了这个位置,对薛亦晚忠心耿耿。 他行了礼,“小人见过安和县主!” 一旁的下人见管家这个态度,连忙跟着跪下行了大礼。 薛亦晚看到李威脸色缓和了些,“李管家请起吧,今日我是登门拜访,无需多礼。” “谢县主!”李威起身,对着薛亦晚使了个眼色。 薛亦晚会意,提高了声音道:“这里有李管家一人带我进去便可,其他人都散了吧。” 李威也朗声道:“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县主呢,小人这就带路!” 第144章 最好的机会 到了僻静处,李威压低了声音,“县主要小心!今天老爷和夫人备酒菜的时候调开了小人。” 薛亦晚冷冷一笑,“原来是想对我动手?倒是有劳李管家来支会我了。” 李威连忙道:“小人知道县主厚待小人,这都是小人应尽的职责。” 薛亦晚从袖中取出一瓶瓷瓶,交给李威,低声道:“薛家素来有点熏香的习惯,你将这药混进各院的熏香。” 李威微楞,“县主,各院都要?” 薛亦晚点头确认,“今夜在薛家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威没有多问,躬身应了,经过薛亦晚多次脱难并稳立脚跟的事情,再加上薛亦晚对李家的帮扶和一定程度的恩威并施,李威早已经对薛亦晚忠心耿耿。 没一会儿,薛亦晚就看到了院门口站着的薛正平和陈氏,两人脸上挂着前世经常能见到的那种笑意。 薛亦晚如今才明白,这种笑的确有一部分的真心,是在有利可图的时候真心想要拉拢自己并利用自己。 陈氏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晚儿,以前母亲多有不对的地方,你是明白事理的人,这薛家人哪能胳膊肘就朝外了?” 薛正平满意一笑,“夫人说得对,关于晚儿的身份一事……” 陈氏忍住了不屑,笑道:“之前我那也是糊涂啊,晚儿这么好的女儿哪能不配嫡女这位?今日就回来,不单单是回薛家,还要添上一笔,以后晚儿就是嫡女!” 薛亦晚冷静的眼眸淡然若水,她扯出一抹轻笑,看不出喜怒情绪,“我担当不起。” 薛正平连忙笑道:“还在和父亲怄气呢?哪有当爹的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你啊,受了这么多苦,我们都知道。” 薛亦晚没有觉得半分感动,而是从心底散发出凉意。 她本以为就算自己身份低微,是外室之女,可好歹自己在薛家这些年是一心一意帮着薛家的。 可薛家是怎么对自己的呢?除了算计可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可言?哪怕是陌生人也能真心换得真心,然而在薛家,她只想自己和这里没有关系。 陈氏在薛正平的眼色下连忙要去拉薛亦晚,薛亦晚却闪身一让,“不必了,今日我来也是想说些事情。” 薛正平看她虽然没有接受可也没有一口拒绝,觉得微微放松了些,连忙将薛亦晚让进了屋子。 “今日父亲请了醉香居的厨子来,我们一家人也该好好聚一聚。” 薛亦晚没有见到薛安兰和薛安邦,倒是意外了一瞬,“怎的只有我们?” 陈氏脸色不好了,薛安兰在禁足,薛安邦则是整天萎靡不振的,不是在院子里喝酒作乐就是找不到人,还不能传出去让薛正平知道。 她上前解围,“兰儿上回糊涂冲撞了你,我和你父亲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她做错了事被罚禁足了。” 薛亦晚凉凉一笑,“原来如此。” 陈氏故意放低了姿态,本是想薛亦晚给个台阶下她就能顺势求情将薛安兰放出来的,没想到薛亦晚一点情面也不给,就这么忽视了! 可也没有办法,陈氏忍住了气,她想到今天的目的,稍稍才觉得气顺了。 薛正平哪里看不出陈氏打得什么主意,轻轻咳了一声,“别说这些了,今日是为晚儿接风洗尘。” 说完,薛正平端起了酒杯,眼里划过算计的颜色。 薛亦晚以袖遮过,将一杯酒倒在了帕子上,随后薛亦晚垂眸掩下了讽意,没有说什么,静静地落座了。 陈氏和薛正平又说了不少薛家的家事,还提到要将薛亦晚生母的墓迁到薛家祖坟附近,虽然不能入祖坟但也是莫大的荣耀。 薛亦晚心里止不住的冷笑,她怎么会让自己的生母葬去薛家祖坟附近?这对她都是一种嘲讽和侮辱。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薛亦晚轻飘飘地绕过这个话题,她已经渐渐闻到了熏香的味道,因为是在摆饭的时候,所以用得是很轻很浅的味道。 说着,薛亦晚瞄了一眼薛正平,“关于禁地的钥匙一事,着实是拖得够久了。” 薛正平就知道她会提到禁地的钥匙,早有准备,拿出了钥匙道:“这东西父亲本就是要留给你的,你的医术父亲也是放心的,只要你回了薛家主子这东西立刻就是你的。” 薛亦晚心中冷笑,果然是要当做条件了,只是不知道现在急吼吼地把自己弄回薛家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县主一位? 陈氏虽然不高兴但也勉强浮起笑意,“是啊,这东西自然得交给薛家的人。” 薛亦晚轻笑着起身,“我倒是还有些事不明白。” 薛正平连忙道:“何事?” “薛大人如今这样对我,就不怕明日我又成了阶下囚?”薛亦晚笑了笑,“毕竟也不过一纸状书的事,薛大人难道还不了解?” 薛正平脸色变了变,讪笑道:“晚儿,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状书?我听不明白。” 陈氏目光也闪了闪,“晚儿你糊涂,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薛亦晚冷冷一笑,“罢了,这事情我也不打算追究,只是今日这钥匙我是一定要拿走。” 薛正平脸色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亦晚伸手按在了他面前桌面的木匣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今日来,自然就是要拿走我该得的东西。” 陈氏厉声道:“你!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 薛正平目光也转冷了,“晚儿,我劝你不要糊涂,你现在还身处薛府!” 薛亦晚笑意不变,闻着空气中氤氲开的熏香,淡淡道:“我该拿的东西不会放过,我不想要的东西也不想去碰,薛家,我不会再回来。” 陈氏恨得咬牙,“贱人!你……”她刚要开口大骂就脸色一白,软倒在了椅子上。 薛正平见薛亦晚要拿走钥匙,急着站起身,可一下子也栽倒了! 薛亦晚瞥了眼那酒壶,“薛大人,这酒味道虽好,但不合我的胃口,但这香,你们却是可以消受的。” 薛正平发现自己进了薛亦晚套,气得满脸涨得通红,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薛亦晚打开木匣拿出了钥匙,立刻转身出了大厅。 这时候李威也赶来了,“县主,都确认过了,没有差错。” 薛亦晚点点头,“现在我要去一趟禁地,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情见机行事便可。” 李威听说她要去禁地,脸色微变,“县主三思啊!禁地那地方凶险的很,没有老爷亲自去,恐怕会有危险啊!” 薛亦晚蹙了蹙眉,“我已经想清楚了,今天是最好的机会,况且我曾经去过一次,大抵心中是有数的。” 李威劝不回她,只好是答应守在这里解决后顾之忧。 随后,薛亦晚捏着这把钥匙疾步走向了薛家的后院深处。 这个时候,东宫内的灯火通明。 从青州赶来的秦秋脸色不太好看,“殿下,这次青州的情况和上回在朔州的情况相仿,但我们用了同样的方法,还是止不住啊!” 穆君毅沉着脸,他如果还看不出是有人一次次地为难那也不可能。 “查得出线索么?这个人如果不能找出来还会一次次地搅乱计划。” 秦秋烦闷地摇了摇头,“但凡有一点法子属下也不会赶回京都禀告殿下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了脚步声。 任寒守着门,拦住了这个暗卫,“你做什么?殿下正在商讨事情。” 这暗卫是穆君毅派去跟着薛亦晚的,他行色匆匆,说道:“是关于薛二小姐的事情!殿下吩咐过有关薛二小姐的事情都要立刻禀告!” 任寒迟疑了一瞬,看今天殿下的脸色,仿佛是对薛亦晚失望了,那还要禀告么? 这暗卫急声道:“这真是急事啊!” 这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出了何事?!” 穆君毅一脸阴沉,但目光中还是倾泻出了担忧和急切。 这暗卫连忙禀告道:“殿下!薛二小姐今日去了薛府,她把薛家人全都迷晕了,现在一个人赶去禁地了!” 这下子连任寒都惊住了,“什么?她一个人去禁地了?!” 暗卫点头,“薛二小姐骗到了钥匙,可……可薛家禁地机关重重,上回还有弟兄差点回不来,属下担心会出事。” 他话音未落,眼前的穆君毅已经一闪身看不见身影了。 任寒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她真是殿下的劫。” 秦秋一脸迷茫,“怎么回事?什么薛二小姐?” 任寒如实说了,“上回朔州之围就是她解得。” 秦秋闪过一抹赞叹,“当真有这样的女子。” 任寒心里复杂难言,如果殿下真的把薛亦晚当成一颗棋子,只是利用的话多好。 可现在显然不是这样,殿下的心都被薛亦晚搅乱了。 他瞥了眼秦秋,“你道是福是祸?” 秦秋爽朗一笑,“殿下收个这样有本事的身边人,不是正好么?” 任寒瞪了他一眼,“哪天你试试这女子的厉害就不这么说了。” 此刻,薛家后院于后山交接的一处假山丛中,薛亦晚借着手中火折子的光亮回忆着曾经的步伐。 她上一回已经尽力记住这些了,可现在看来又是千变万化一般。 这假山丛明显是照着独特的阵法排列,她嘲讽一笑,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这里她今天闯定了! 第145章 我也不会放手 小心翼翼地仿着曾经的步伐,薛亦晚在一个拐角处两眼一亮。 她记得这个地方。 确定了方向后她疾步往前,果然传过了几座一人高的假山后就豁然开朗了。 她松了一口气,只要往南再走一段,应该就能看到禁地的一道铁门。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她就看到了一道铁门,正是上回自己跟着薛正平走过的。 她脚下一急,却没有注意到青石板路上隐约可见的纹路和深浅不一的。 钥匙入了锁芯,咔嗒一声。 薛亦晚抬起了眼眸,只要打开门就能走进薛家的禁地,也能知道上回自己觉得不妥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她伸手要去推门,可一点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她心里一紧。 可这时候要想再拉住铁门也不行了,那门缓缓朝里打开。 嗖地一声,利箭射出的声音在夜幕里清晰而透着寒意! 薛亦晚脸色一沉,没想到这禁地还有这样的机关!只怕是自己无意间触犯了! 她急忙后退闪身。 一道利箭射进了后面的石壁中间,居然消失不见了! 薛亦晚看清后心底一沉,那石壁像是第二个机关,刚刚的箭并非是针对闯入者的,这箭才是真正触犯机关的引子! “不好……”薛亦晚料想到了这地方被她低估了,转身要躲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嗖嗖嗖地声音在夜色里更加清晰。 突然,兵器相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还不等她回头已经被人紧紧揽在了怀里。 穆君毅用披风将她挡得严实,随后一边抵挡着箭雨,一边钻着空子不退反进,一跃进了禁地。 他猛地用长剑劈向了铁门后的铁链,嗖嗖的射箭声终于停下了。 刚刚的一跃对薛亦晚来说简直是天旋地转,她现在还紧紧勾着穆君毅的脖子,这样的动作让她的脸红得不行。 “你怎么会在这里,先放我下来。”薛亦晚的腰被他的手掌牢牢地按住,动弹不得。 穆君毅沉声道:“两个人的话,触发机关的几率会大两倍,你确定要下来?” 薛亦晚一时语塞,这话说的的确不错,可她这样缠在他身上,实在是…… 穆君毅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扬唇一笑,夜色衬托下俊美无俦。 他低头,气息萦绕在薛亦晚的头顶,“抱紧了,这段路还有蹊跷,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薛亦晚紧张起来,她也知道自己贸然进来已经失了先机,现在也只能牢牢地抱紧穆君毅了。 这样听话的薛亦晚让穆君毅心情大好,“替我指方向。” 这话让薛亦晚心里一揪,她刚刚真的差点就忘了,穆君毅是个看不见的人啊!她居然下意识间全身心地相信他了…… 那他呢?就这么相信自己了? 看她不说话,穆君毅不悦地拧起眉,“不相信我?” 薛亦晚释然一笑,又加紧了几分力气,牢牢地抱住了穆君毅,“我只是怕你不相信我,和我在这里丢了性命,岂不是太子殿下的耻辱。” 穆君毅低笑了一声,“伶牙俐齿,一会儿收拾你。” 这话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让薛亦晚一瞬间差点就失了神,她猛地甩开脑海里其他的念头,紧张地应对起了现在的局势。 穆君毅抱紧了她的腰,另一手牢牢握着长剑,“要开始了,我从树上绕道,你告诉我方向距离!” 薛亦晚一愣,惊喜地抬眸,“的确,从树上就能避开!” 穆君毅听出她语气里的惊喜,轻轻一笑,纵身跃上了第一棵树。 薛亦晚紧张地蹙起了眉,“东南方向三尺,同样的高度!” “西南方向二尺,再高一点!” …… 不同于他怀里紧张谨慎的薛亦晚,穆君毅一路都是扬着唇,最后他干脆真的闭上了眼睛,就听着薛亦晚的指令前进。 “可以下去了!”薛亦晚看到了曾经找药的地方,欣喜地抬头,冲着穆君毅一笑。 这笑容像是晃了穆君毅的神,方才两人互相信任的感觉像是种独特的体验,让他沉醉,无法自拔。 他无奈一笑,这女人就是他的劫,他注定是迈不过去了。 到了地面,薛亦晚见他还不松手,脸又红了起来,“我们安全了。” 穆君毅依然没有松手,挑眉道:“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 薛亦晚认真地蹙起了眉,现在她还能怎么报答穆君毅呢?他的身体已经在可控的情况下了啊,可除了医术方面她还能怎么报答? “笨。”穆君毅看着她认真思索的模样,宠溺一笑。 “啊?”薛亦晚不明就以地抬起了头,正好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穆君毅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头,低头狠狠地覆在了她的唇上。 薛亦晚一惊,可还来不及推他就被他强势地侵入。 唇齿间的纠缠让她脑海空白起来,紧紧揪住了穆君毅的衣襟,在这样的纠缠下,她似乎也学会了情绪的发泄。 她方才的担忧和惧意,以及对穆君毅突然出现的感动,这些都不是假的,她现在还不能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像是要把她整个理智摧毁,她用力地抱紧了穆君毅,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浮木。 感受到了薛亦晚的回应,穆君毅所有的克制也在一瞬间瓦解,就连先前的失落也一扫而光。 他感受她的甜美,侵占她的美好,宣誓主权般箍紧了她的纤腰。 等到穆君毅满足地停下动作时,薛亦晚睁开了眼睛,泛着些许雾气的眸子让穆君毅几乎沉沦。 薛亦晚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突然害怕了。 方才她是真的失神了,也差点就受不住自己的心了,可是,这是穆君毅啊! 她转过身,局促地开口道:“刚刚我只是……”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异样,穆君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还要躲着我?我就这么让你难以面对么?” 薛亦晚被他紧紧扣住手腕,只能站在他的面前,“你说过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 穆君毅拧起眉,“我并不觉得方才是强迫了你。” 薛亦晚的脸腾地红了。 “你分明就回应了,你分明不抗拒我,现在又在顾虑什么?”穆君毅心里划过一丝担忧。 薛亦晚看着他,冷静地回答,“可是你置我于何地呢?我并不想做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人,你可以随时随地找到这样的玩物,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穆君毅眸中一亮,这猫儿就是在顾虑这个? “你并不是因为心中有了他人?” 薛亦晚又涨红了脸,“如果我心里有别人,你还会这样对我?” 穆君毅一瞬间像是心里的烦闷统统不见,他扬唇笑起来,“你如果心里有别人,我也不会放手。” 他想要保护的就不会假以他人之手,更何况他清楚不是任何人都配得上这猫儿。 薛亦晚见他避重就轻,蹙起了眉,“太子殿下,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要的也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在谁的后宅里争风吃醋过一辈子。” 穆君毅听她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最怕这猫儿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甚至没有给他机会就在心里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你以为我需要侍妾?需要你在我身边争风吃醋?”穆君毅说着笑了起来,能看这猫儿吃醋的模样倒是不错,可他怎么舍得? 薛亦晚红着脸低头,“我……” “我身边只能也只会有一个女人。”穆君毅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薛亦晚一怔,紧张地攥起了拳,他在表达什么意思? 穆君毅感受得到她全身的僵硬,也知道她的戒备和心里难以放下的沉重,他轻叹了一声,“这话对你永远用效,但我也不会逼你。” 说完他松开了手。 薛亦晚却是因为突然而来的松懈心里一阵失落,她看着夜色中身姿挺拔的男人,心里的感觉很陌生。 她迟疑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走吧,我今天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只是,你要把我丢在这里?”穆君毅伸出了手。 薛亦晚感受到他对自己的这种宽容,心里像是融化了一块冰,她伸手握住了穆君毅的手。 穆君毅轻轻一笑,跟着她往前走去。 他有把握,最后会得到这猫儿的心,属于他的又怎能随意放手? 薛亦晚却是一路上心神不宁,几次差点崴了脚,都被穆君毅牢牢地扶住。 她是真的无法再回避自己的内心了,这件事就像是掏空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她必须尽早做出决断。 穆君毅就像一个深渊,跳下许是会万劫不复,可她总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悬崖边。 她猛地甩开这些想法,坚定地看着前方。 没一会儿,一座小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心里一紧,这屋子曾经被薛正平说是一座药库,可她却有怀疑! 薛亦晚拿捏不住穆君毅的想法,开口道:“我要过去看一看。” “我和你一道,别忘了我看不见。”穆君毅没有丝毫迟疑。 这样的态度让薛亦晚心里起了涟漪,她握紧了穆君毅,像是抓牢他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感觉到手心里小手的力度,穆君毅扬着唇笑得满足。 嗯,就这么走下去,永远也不放开她的手! 第146章 你这是趁火打劫 进了屋子,薛亦晚点起了火折子,她看到了几个烛台,一一点亮后整个屋子的格局都呈现出来。 药库?这屋子分明就有住过人的痕迹! 但也的确有股很冲的药味,她进了里面的内室,蹙起了眉,里面空无一人,但木桌上的烛台还在冒着一丝微弱的烟。 旁边还有一个药碗,她走过去摸了摸,还是温的! “这里有人,但是应该在刚刚听到动静的时候就走了!”薛亦晚心里惊疑起来,这禁地一定是很重要的线索,可结果这就是这样? 这里居然偷偷住了人。 她看了看四周,眉头再次紧锁,床板上有几根铁链! 她走到跟前掀开了棉被,更是一惊,底下就是一块木板,但上面有深深浅浅的铁链刮过的痕迹。 这里锁着一个人! 但这人已经不见了,是被人带走了? “这里有人住过,只是现在不见踪迹了,看样子是逃走或是被人带走了!” 薛亦晚怀疑地看了看这屋子的四周,她不相信一点痕迹也找不到。 穆君毅开口道:“药炉在何处?这药有古怪。” 薛亦晚立刻寻找起来,很快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药罐,里面的东西都倒干净了,但还隐约可以闻到奇怪的味道。 她用帕子擦了擦药罐最底下的一点药渣,随后放进了袖带,直觉告诉她,薛正平做下这些事不可能没有蹊跷,而她只有今天这一个机会了。 穆君毅看出她的纠结,沉声道:“我有办法找到逃走的人。” 薛亦晚猛地抬头,“如何做到?” 穆君毅笑而不语,“只用这药罐就可以。” 薛亦晚蹙起了眉,“这样就行?” 穆君毅问道:“除了这人,你还要找什么?” 薛亦晚进来的时候就心中没有什么数,她只知道这里藏着薛家的秘密,可她并不知道这秘密究竟是有关什么的,现在她更加不知道怎么继续查下去了。 这里藏过一个人,按照薛正平的行为举止他不会轻易藏着一个人在禁地,甚至还用铁链困住他。 她突然脸色微变,“看情况这人是没办法自己逃走的,这人既然可以带走被锁住的人还倒了药,一定是有所察觉,难道我们暴露了?” 穆君毅的反应比薛亦晚更快,他已经闻到了烟味。 “不好,这人放了火!”穆君毅将薛亦晚拉到了怀里,“带上药渣,先出去,找到这人我有办法。” 薛亦晚凌乱的心思蓦地平和下来,“好,先出去。” 两人刚要走,外头一棵倒下的树突然将门堵了个严实! 薛亦晚是见过外头的树的,根本不可能倒向这门,“不好!外面有人!” 穆君毅握住了剑,另一只手将薛亦晚牢牢地护在怀中,用披风将她遮住,“抱紧我。” 薛亦晚红着脸,像方才那样抱紧了穆君毅的脖子。 这烟愈演愈烈,穆君毅咳了两声。 薛亦晚暗道不好,这烟好像味道不对,似乎还掺杂了什么,她眸中一冷,看到外头的人是早有准备要让自己有来无回! 她从袖中取出两颗药丸,“这烟有问题,我的药可以抵挡片刻。” 她刚把自己那份放到嘴里就被穆君毅封住了唇,随后从她嘴里夺了那颗药,穆君毅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满意一笑,“那我就笑纳了。” 薛亦晚摸了摸自己的唇,心神一晃已经被带着跃起了,她连忙吃下本该给穆君毅的那份药。 然后继续脸红…… 穆君毅是从窗子出去的,一出去就有几道羽箭射来。 他利落地一个旋身,几根羽箭就钉在了窗子上。 薛亦晚倚在穆君毅的肩头,目光冷凝地盯着羽箭射来的方向,“往东走!” 穆君毅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要触发机关后搅乱这里! “正有此意。”穆君毅话音未落身影已经落在了青石板上。 几道羽箭急急射来,这方向也是薛亦晚算计了很久的。 穆君毅并不知道触发机关的石板是哪一块,只能放慢了脚步。 薛亦晚也蹙了眉,再不能行他们的目的恐怕就要暴露了。 穆君毅脚下微微一颤,他勾起了唇,随后身形一移已经跃上了树。 薛亦晚眸中一亮,“果然是这样!” 这机关极快地运作起来,无数地羽箭朝着西边而去,也就是方才那个射箭的方向。 穆君毅抱紧了薛亦晚,身影很快就在树影中模糊了。 出了禁地,李威候在那里吓白了脸,这里面又是刀剑声又是浓烟滚滚,他吓得不行又不敢贸然进去。 突然看到一个身影落下,李威吓得更是跪下了,他是见过太子殿下的,眼前这人不是太子殿下又是何人? “小人参见……” “李威,先别多礼了,你先起来,还有事情需要你做。”薛亦晚跳下了地,立刻走向了李威。 李威一愣。 穆君毅微微颔首,“不必多礼,起来吧。” 李威才站起来。 薛亦晚开口道:“那熏香你立刻毁个干净,不要留下证据,这里你见机行事,如果问起来你一概推脱便可,只一件事你要记得,薛家的反应事无巨细都要通知我。” 李威一一记下,“好,小人明白了!” 薛亦晚点点头,“这里你不用管,本来也不是你的职责范围。” 李威明白这意思,躬身离开。 薛亦晚从袖带里取出那沾染药渣的帕子,“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这人?” 穆君毅噙着一丝笑,“我说过我有办法不假,但我可没有答应帮你。” 薛亦晚脸一红,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男人如此无赖?!“你有什么条件?先前说过不逼我的事除外。” 穆君毅真是觉得自己拿她没办法,不过一点点将她骗到身边也是极有意思的事,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薛亦晚将信将疑地走到他面前,蹙着眉道:“究竟要说什么?” 穆君毅一把将她拉到怀中,在她耳边魅惑般一笑,低沉暗哑的声音透着诱惑,道:“给我做件衣裳,就帮你。” 他的气息就在耳畔萦绕,薛亦晚又觉得脸上火烧一般了,她迅速转过身,“你这是趁火打劫。” 真是不知自己屡屡在他面前失态,如果他看得见岂不是要取笑自己和那些无知女子一般?薛亦晚越想越郁闷。 穆君毅想到今天两次偷袭都亲到了她,回味起来便觉得心情十分畅快,“这条件比起你之前向我提的,可是不能再少了。” 薛亦晚想到自己曾经和穆君毅谈过的条件,这一件衣裳好像的确是不能再少了。 可她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不答应我这就走了。”穆君毅将剑收进剑鞘,眼底却含了一丝吃定薛亦晚的玩味笑意。 薛亦晚将帕子往他手里一放,“尽快!” 穆君毅扬起了唇,“那就有劳安和县主了,我的喜好安和县主应该了若指掌吧?” 薛亦晚见他这么说,羞恼道:“太子殿下看不见,还讲究喜好吗额?!” 穆君毅被她一噎,一时语塞。 薛亦晚却觉得痛快了不少,笑着转身,“那我就等着殿下的消息了。” 穆君毅笑意渐深,看着薛亦晚的身影走远,目光也深沉起来。 回到东宫,穆君毅将帕子往秦秋手里一塞,“让你的猎鹰找到这人,尽快。” 秦秋一脸的无语,“殿下,这青州的事……” 穆君毅一本正经地坐下,喝了口茶,淡淡道:“不把这人找出来,如何解青州之围?” 秦秋两眼一亮,“当真?难道青州的事和这东西的主人有关?!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 穆君毅目光深邃了一瞬,面不改色地没有否定。 本来可以直接让那猫儿和自己去一趟青州,可他却一时兴起让这猫儿为自己做衣裳了。 说来也是,不了结了这猫儿的心事,如何带她去青州? 这时候的秦秋却没有多谢,急冲冲地出了东宫。 穆君毅的消息还没来,薛家的帖子和下人却是一趟趟地往妙春堂跑。 “县主去封府做客了!” “县主进宫面见太后娘娘了!” “县主出去逛铺子了!” …… 最后薛正平铁青着脸坐在妙春堂的大厅里等着,他简直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禁地被毁于一旦的消息! 可他也不相信薛亦晚一人可以做到这地步,就算她有钥匙没有自己引路又如何能进得去? 可这一切都只能是他的猜疑,见不到薛亦晚他没办法下定论。 更被提那禁地还藏着他的秘密! 薛正平候在妙春堂的事很快传到了薛亦晚的耳边,她这时候正和封玉起在铺子里闲逛。 封玉起哼了一声,“这薛家人还敢来?” 薛亦晚却是知道薛正平急什么,她还没有穆君毅那里传来的消息,现在去见薛正平她怕处于被动的地步。 “没什么,我现在不会去见他。” 封玉起突然看到一家正在表演皮影戏的茶馆,惊叫起来,“我之前总是看不到!没想到今天碰见了!” 薛亦晚自然也不忍心扫她的兴,笑道:“这皮影戏的确有意思,走吧,去看看。” 这时候,茶馆二楼一个身着蓝衣锦服的男人目光锁定在了薛亦晚的身上。 一旁娇丽的女子嗔道:“表哥,你怎么了?方才同你说话呢,过阵子就是姑母的生辰了,我还不知道该送什么呢。” 穆余清蹙着眉,转头道:“你看着办便是。” 柳如烟噎了一下,“表哥……” 穆余清瞥了眼楼下看戏的薛亦晚,想了想还是站起身了,对柳如烟开口道:“我有些事,你在这里等我片刻。” 第147章 本王只想娶你! 大厅里,薛亦晚和封玉起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如意买了点心和茶水。 封玉起掂了掂手里的杯子,又拿了其他两个一样的杯子,冲着如意笑道:“怎么样,要不要玩点好玩儿的?” 如意两眼一亮,“封大小姐又有什么好玩的?”这几天如意被封玉起时不时拿出的稀奇玩意儿完全吸引了视线。 薛亦晚也来了兴致,“阿起又有什么鬼主意?” 封玉起挑眉一笑,“没有赌注就不好玩了,如意,你敢不敢玩?” 如意扁了扁嘴,“既然是好玩的,那说什么也要试试了。” 封玉起笑道:“输了的人不许吃糕点。” 如意撇了撇嘴,“小姐,你看封大小姐又想着法耍我呢。” 薛亦晚笑起来,“也是你这丫头愿者上钩,你若不想玩,阿起哪有发挥的余地?” 封玉起这时候却已经自顾自摆弄起来,她抓了颗花生放在桌上,随后用一只倒扣的杯子盖住,这时候桌上就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杯子。 如意看得很仔细,那花生就在中间那个杯子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那只杯子。 薛亦晚只一眼就知道如意今天是输定了。 封玉起勾着唇,双手的动作利落而凌乱,三只杯子也不断在交换着位置。 没一会儿,杯子停住了,如意晃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她笃定地望着自己看到现在的杯子,“就是左边的!” 薛亦晚失笑,“阿起,你明知道这丫头视点心如命呢。” 如意一怔,“不对不对!右边的!” 这回倒是封玉起笑了起来,“亦晚,你也太护短了啊。” 如意撇着嘴一屁股坐下,“肯定是中间的!” 薛亦晚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可看好了。” 说着薛亦晚起身将这三个杯子一一打开,桌面空空如也。 如意惊呼了一声,“那花生呢?!” 封玉起狡黠一笑,鼓了鼓腮帮子,“这花生炸的不错。” 如意又羞又恼,“封大小姐尽是欺负我!” 封玉起耸了耸肩,笑道:“我可没说花生一定在杯子下,况且,你家小姐这不是看出来了么?” 如意气急,抓了一把花生就往嘴里塞。 封玉起笑得不行,将一碟子的花生都推到了如意面前,然后喊道:“小二!再来两盘花生!” 薛亦晚笑着给如意倒了杯水,“你这丫头,我可是每次都提醒你别去招惹她,回回都吃亏不是?” 如意狠狠地嚼着花生,撇了撇嘴。 这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晚儿。” 薛亦晚脸色微沉,转过头就看到了穆余清走过来。 封玉起一向不喜欢穆余清,轻哼了一声,“晋王殿下,真是巧。” 穆余清看了眼封玉起,随后对薛亦晚道:“本王有话要和你说。” 封玉起小口地抿着茶,“今天是我请安和县主出来看戏,晋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带走人?” 薛亦晚也不希望封玉起为了自己惹恼穆余清,起身疏离地说道:“有什么事晋王殿下当面说就是了,我今日要陪着封大小姐。” 穆余清皱了皱眉,“本王要和你单独说几句。” 封玉起也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她平日里就不喜欢穆余清,虽然旁人都说晋王儒雅,她却觉得虚伪的很。 “晋王殿下,你究竟是想着做什么?仗势欺人么?”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她是知道穆余清的脾气的,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真想对付一个人是杀人不见血的。 “阿起,你等我一会儿。” 封玉起扁了嘴,“你别怕呀。” 薛亦晚心里一暖,拉着她道:“你在这里看一会儿戏,有你在呢,我不怕。” 封玉起点点头,瞪了眼穆余清。 穆余清也不再看其他,转头就往另一边僻静的角落走去。 薛亦晚离他始终保持了六步的距离,等到穆余清停下,薛亦晚便停下了。 穆余清有些恼意,“你就这么防着我?” 薛亦晚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究竟有什么事?” 穆余清走近,薛亦晚退了半步,“如果没有事,我这就走了。” 穆余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晚儿,上回的事是本王不对,可本王和你说的话都是本王的真心话。” 薛亦晚嘲讽地抬起了头,“真心话?” 穆余清感觉到她的嘲讽和冷意,紧紧皱起了眉,“你不信本王?本王可以亲手把晋王妃的位置捧到你面前!” 薛亦晚推开了他的手,望着他道:“你以为我要的是你的晋王妃之位?” 穆余清一怔,随后像是燃起了希望,开口道:“晚儿,我知道你心气高,如果你不愿意,我以后绝不纳侧妃!” 薛亦晚哭笑不得,前世自己站在他身后只守好自己,事事为他着想,倒是没想到现在他会跑到自己面前说这么一番话。 “晚儿,别再和我怄气了。”穆余清望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一般的薛亦晚,目光里也多了几分热切。 薛亦晚冷笑,她是真不知道这个虚伪的男人还能怎么说,“那薛安兰呢?你定是许了她什么吧?” 穆余清以为薛亦晚是吃味了,他心里一喜,急忙解释道:“晚儿,我只是利用她而已,她哪里能和你相提并论?只有你才配得上晋王妃的位置!” 薛亦晚惊愕的望着他,前世他为了薛安兰将自己害到那个地步,这一世又能为了自己将他曾经心爱的人踩到泥里,这样的男人,究竟他心里装了什么? 薛亦晚自嘲一笑,她对穆余清的这些事再没有任何兴趣了,“晋王殿下是真的误会了,以后也不要再提这事。” 说着薛亦晚转身就要往回走。 穆余清急声道:“本王已经和薛府说好了,聘礼明日就会随本王的庚帖送去薛府!” 薛亦晚脚步一顿,她难以想象穆余清到底要做什么! 她回头,冷冷道:“薛家?我现在并不是薛家人,殿下要是想娶倒是可以去娶薛家嫡长女!” “薛亦晚!你难道就不知道本王的心意么?本王只想娶你!” 穆余清这话落下,下了楼梯的柳如烟脚步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看着差点摔倒跌过来的柳如烟,薛亦晚回头对着穆余清讽笑道:“殿下能娶得人多得是,何必要执着于我?” 说完薛亦晚加快了脚步,疾步离开这里。 柳如烟脑海里炸开一般,她都听到了什么?! 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晋王妃啊!她以为薛安兰这一类人只是她表哥的玩物,她从来没有上过心。 可她压根没有想到过,这个薛亦晚居然在表哥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她心里乱的厉害! “表哥?你刚刚是说笑的吧?还是骗她的?”柳如烟捏紧了拳,可当她看向穆余清的神情时,心里的火都仿佛被一盆冰水浇熄了。 穆余清目不转睛地望着薛亦晚绝然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占有欲更加深切地燃起来。 他想要薛亦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想要! 穆余清没有再看柳如烟,转身道:“今天就到这里,我还有事,表妹自行回府吧。” 柳如烟一个踉跄,后背撞上了楼梯的扶手。 她不甘心! 她的父亲和兄长都不愿意自己嫁入晋王府,只有自己傻傻地坚持着,以为表哥心里是有她的。 可现在呢? 她又如何接受,表哥宁愿把自己求之不得的晋王妃一位亲手捧到薛亦晚那个贱人面前! 她稳下心神后咬了咬唇,她要趁着还来得及干净想办法,对!去找紫苏! 想着她立刻抬脚出了茶楼。 这时候薛亦晚也回到了封玉起和如意这里。 如意连忙站起来问道:“小姐,没有事吧?” 封玉起也关切地看了过来,“我都想好了,如果他敢乱来我就冲过去救你!” 薛亦晚失笑,“你们俩啊,我能有什么事,他不过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罢了。” 封玉起摇摇头,“怎么会呢?你不知道么,越是虚伪的人就越是不想轻易露出狐狸尾巴,一旦这种人开始动手,那一定是做好准备了。” 薛亦晚想了想,穆余清的确不像是骗她的,难道他已经和薛家说好了什么事?难道就是拿自己的婚事做条件了? 可是自己并不是薛家人啊…… 封玉起一看薛亦晚这个认真思索地模样,立刻蹙起了眉,“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亦晚,你可别瞒着我。” 薛亦晚抬起了眸子,“你说,如果他要娶我的话,这件事可行么?” 封玉起一愣,随后转为惊愕,再转为惊惧,“亦晚你可别糊涂啊!”说完她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嘴,“我真是胡说了,你哪会这么笨。” 薛亦晚坐了下来,“听他的意思,是和薛家说好了,可我现在并不在薛家族谱,薛家如何能奈何得了我?” 封玉起想了想,拍了桌子,“亦晚,如果他让皇上下了道旨意呢?” 薛亦晚眸中冷意一凝。 如意也惊呼起来,“如果是圣旨,不尊岂不是抗旨?!” 薛亦晚也一瞬间紧张起来,她不可能这一世再和穆余清有任何这样的牵扯了! 封玉起错愕地望着薛亦晚,“亦晚,你怎么办啊?要不然,先下手为强?” 如意双眼盯好了封玉起,“怎么个先下手?” 封玉起想了想,“先定下婚约不就好了?晋王他还敢抢亲不成?” 如意两眼一亮,“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不是太子殿下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么?! 薛亦晚一怔,蹙着眉道:“你们还胡说什么?为了这暂时还子虚乌有的事就把我给卖了?” 封玉起刚要说话,任寒疾步进了茶馆。 “县主,殿下有请。” 第148章 并肩而立 薛亦晚立刻起了身,问道:“可是那件事情有了消息?” 任寒点点头,“县主和我走吧。” 封玉起也起了身,“是要去东宫么?我也去,好久没见太子哥哥了。” 薛亦晚一怔,她又想到了前世传言,封玉起一直倾慕穆君毅,但穆君毅很奇怪,没有和封家联手的意思。 突然薛亦晚又想到了穆君毅对自己说过的话,她心里一阵复杂难言的感觉。 封玉起却已经拉住了薛亦晚,“亦晚,走吧,再耽搁下去都快过了饭点了。” 等到了东宫,封玉起拉着薛亦晚坐下,倒是先和穆君毅抱怨了好一通。 “太子哥哥,你可要帮我,我哥他可不能回来啊!” 穆君毅微微挑眉,“哦?” 封玉起连连点头,“我哥他在边关挺好的,你千千万万要让他好生在那里呆着,老想着来逮我这影响多不好啊,况且我现在住在亦晚那里,一切都好。” 她双手合十求了老半天,连薛亦晚都乐了。 穆君毅瞥了眼在一旁悠闲看着的薛亦晚,不悦地蹙起了眉,悠悠对封玉起道:“你哥昨日送了书信来,让我差人送你回去,如若五日之内没有你回去的消息,他就亲自来京都。” 封玉起脸色一变,闷闷道:“不是吧?我这才来住了几天啊,我哥太过分了吧。” 薛亦晚轻笑,“只怕是封少将军担心你。” 封玉起见穆君毅没有帮自己的意思,拉着薛亦晚磨道:“要不然,亦晚你处理完薛家的事情和我去边关看看吧,那里可好玩了,你不是想见见汗血宝马么?我哥有!” 薛亦晚失笑,刚要开口却被穆君毅打断了,“她哪儿也不去。” 封玉起扁起嘴,“怎么一个个都要和我抢人?!宁王就不说了,晋王也要插一脚,这会儿好了,太子哥哥你也来。” 穆君毅脸色极不好地阴沉下来,穆余清又去找薛亦晚了?! 薛亦晚这时候也真是无奈了,她是来说正事的,这么一闹下去还怎么谈? 她目光微转,想到了主意,“阿起,你忘了,这次回京都你是来陪伴太后的,太后如今身体还在休养,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 封玉起一下子没转过弯,“啊?我不是专门来陪太后的啊……”说完她明白了。 薛亦晚这是在教她怎么逃过被揪回去的命运呢,她眼睛一亮,“对对对!我是来陪太后的,你们不是还有事?我先去太后那里!” 临走冲着薛亦晚笑笑,“亦晚果然是我的福星!” 穆君毅摇头一笑,“你也纵着这丫头?” 薛亦晚心里竟然一乱,她试探道:“听闻殿下和封家关系亲厚,封家世代从武,实力强劲。” 穆君毅一把将她拽到了眼前,挑眉道:“你想说什么?” 薛亦晚想要推开他的手,“我只是在为殿下晓以利弊。” “还是在劝我靠着女人稳固地位?”穆君毅双手一个用力便将眼前的女人拽到了怀里,还不等薛亦晚反应过来,已经翻身压了上去。 薛亦晚一惊,“你做什么?” “既然你要劝我靠着女人,自然我也该想想怎么靠,靠何人?”穆君毅带了几分玩味的语气在薛亦晚耳边响起。 薛亦晚推着他,急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吃醋了。”穆君毅眸中隐着笑意,手指勾起了薛亦晚的头发,细细缠绕。 薛亦晚的脸一红,“胡说。” “嗯,我胡说。”穆君毅心情好起来。 他低声解释道:“封家和我的关系比你看到的还要深一些,这与我母后有关,并非你所想,至于阿起,等她出嫁之时我亦会作为兄长备上一份嫁妆,到时候还要你来操持。” 这是什么意思?薛亦晚如何听不明白,这男人将封家和他的关系都告诉自己了,甚至还解释了不会与封家结亲,最后那句话…… 薛亦晚想明白后,脸愈加红起来,“你备不备嫁妆,与我何干?” 穆君毅哑声一笑,拉着薛亦晚起来,“今日先放过你,还有事和你说。” 薛亦晚见他松开手,往角落缩了缩,“是不是那人有了下落?” 穆君毅微微勾唇,“离我那么远?” 薛亦晚正在着急,没想到穆君毅还在拿自己开玩笑,她蹙起了眉,“和你说正事。” 穆君毅见她当真要恼了,才算是真放过了她,“人已经找到了,我的人都埋伏好了,你打算怎么做?” 薛亦晚目光清亮,“几人?” 穆君毅道:“两人,如你所料,一人是被锁住的,还有一人像是在等人。” “薛家没有人过去?”薛亦晚仍是想不通这人和薛家的关系。 穆君毅微微摇头,“我也盯住了薛家,只是薛正平的举动显然是自乱阵脚,也并没有去找这人。” 薛亦晚蹙起了眉,“难道薛家的禁地后面还藏了什么背景?可薛家又是逃不过的。” “这人是抓住还是如何?”穆君毅将决定权全然交给了薛亦晚。 薛亦晚想了想,“再等一等,我想知道他在等谁。” 穆君毅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薛亦晚,“薛正平和晋王已经几次相见,你可想知道他们所谈何事?” 薛亦晚下意识地继续往后缩了缩,所谈何事?所谈的不就是她的婚事? 穆君毅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眼疾手快地拽过了要逃的薛亦晚,沉声道:“据我所知,你曾经是真的想做晋王妃。” 薛亦晚心里一跳。 穆君毅见她不说话,莫名有些郁结,“薛亦晚,回答我。” 这样突然冷下来的气氛让薛亦晚心里乱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穆君毅才好。 “你先放开我。” 穆君毅看得出她脸上的迟疑,可他也记得薛亦晚和穆余清曾经势同水火,“难道他给了你什么莫大的好处,才让你回头?” 薛亦晚回过头,诧异地望着穆君毅,“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头?” 穆君毅垂下了眼帘,“你只要告诉我你不会,我就信你。” 薛亦晚心里竟然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心乱如麻的感觉纠缠着她,这种感受很难捱。 “我不会对他回头,但这不能代表什么,并不是要对你证明什么,也不是要换取什么,我会自己解决这件事。”薛亦晚迅速低下了头。 穆君毅握紧了她的手腕,“你可知,他要去请赐婚的圣旨?” 薛亦晚闷闷地低下头,“那又如何,我不想做的事就算是圣旨又能怎样?” “你在暗示我么?”穆君毅又靠近了她三分。 薛亦晚一愣,“什么?” 穆君毅双手一揽,薛亦晚再次落入他怀里,“一个被我抱过、亲过、碰过的女人,被人觊觎,你说我应当怎么做?” 暧昧的气息渐渐升温,薛亦晚脑袋一片空白,还来不及拒绝又一次被他的气息占满唇齿。 薛亦晚竟然失神沉浸其中,她蓦地睁开了眼,按住了那只向她腰上游离的手,迷蒙的目光清亮起来。 穆君毅停下动作,在她耳边低声暗哑地似在点火,“不要拒绝我,晚儿。” 从未有人这么唤过自己,薛亦晚心里一动,从没有过的感觉在心里激荡。 “我只是一个庶女,但我宁做寒门妇,也不愿……” 这话被穆君毅堵住了唇,他惩罚一般轻轻咬了上去,沉声道:“我身边的女人只能有一个,性命相连,并肩而立。” 薛亦晚一震,他是在和自己表白立誓? 她红了脸,心跳也快了起来,连之前在心底压着的巨石也似是没了踪迹。 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穆君毅,穆君毅,穆君毅……”薛亦晚低低呢喃,最后决然一笑。 所以说,这三个字就是主宰自己情绪的钥匙,也是自己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的原因。 “亦晚!太后娘娘准了!太好了!” 封玉起的声音将在迷蒙边缘的两人迅速拉回。 薛亦晚猛地推开了穆君毅,穆君毅却是心满意足地缓缓起身。 一声惊呼,封玉起红着脸背过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薛亦晚的脸当真是红透了,她狠狠地瞪了眼穆君毅,“我先走了!” 穆君毅低笑着回味,他就知道,他的小猫儿动心了。 封玉起两眼放光,看了眼穆君毅,“太子哥哥,方才可是当真?不是我眼花了吧?” 穆君毅轻咳了一声,“再多嘴我即刻让你哥来京都叙旧。” 封玉起连连摆手,双手合十求饶道:“太子哥哥和亦晚天作之合,阿起凡夫俗子不敢随意置喙,他日一定去佛祖面前多多祈福祷告,祝太子哥哥早日抱得美人归!” 穆君毅微微扬唇,抬了抬手,“既如此,玉堂还是在边关好好守着为好。” 封玉起欢呼了一声,“好好好!我去追嫂子!” 薛亦晚托着腮呆呆坐在马车内,她越是回想越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居然对着穆君毅一脸的痴相! 这还是自己么?! 想必自己是中了毒,无药可救! 可随后穆君毅的话又浮上了脑海,“我身边的女人只能有一个,性命相连,并肩而立。” 她心里竟然觉得莫名地有些安心。 这是他给自己的承诺? “亦晚!不对不对,这会儿改叫未来嫂嫂了!”封玉起跳上了马车,挤眉弄眼地望着薛亦晚。 薛亦晚急忙转过头,“这会儿你也来取笑我了。” 封玉起笑了笑,“我是真为太子哥哥高兴啊,以前皇上将徐良娣塞到东宫的时候,我还和我哥怄气说要嫁去东宫整治这个徐良娣,结果被我哥赶去了边关。” 薛亦晚转过了头,这就是前世那个谣言的真相? 封玉起拉着她道:“亦晚,你是真的不知道,以往太子哥哥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他没有母族庇佑,在宫里又是人人的眼中钉。” 薛亦晚抿了抿唇,“可我如今连个庶女也不是了,这个县主之位不过是摆设。” 封玉起郑重地开口道:“那些世家小姐如何比得上你?” 薛亦晚失笑,随后心思却慢慢坚定起来。 她不是不敢交付真心,而是遇不到对的人。 那么,这一次呢? 她该不该放手一搏? 第149章 如果薛亦晚勾引皇上 这时候在婉贵人的明仁殿内,紫苏在窗外看了眼屋子里发脾气的婉贵人。 “算什么东西啊,居然敢拦着我去见皇上!”婉贵人转眼间又砸了一只杯子。 外头的侍女看到了紫苏,纷纷松了一口气。 紫苏推门而入。 婉贵人不说话了,坐在那里生闷气,“忍忍忍,你又是来劝我忍的?” 紫苏瞥了眼地上精致的瓷器碎片,踏了过去,“贵人沉不住气了?” 婉贵人别过脸,“如何沉住气?现在宫里各个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柳贵妃恨不得把我打入冷宫。” 紫苏将镜子放在了婉贵人的面前,“这般模样,你让皇上如何再次宠幸于你?” 婉贵人一把将镜子按在了桌面,“紫苏,你就说说吧,到底要怎么办,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紫苏坐在了她身边,淡淡道:“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我们只要等着便是了。” 婉贵人听不明白,再次问道:“你是有了主意对么?” 紫苏笑而不语,“我也好奇,会是什么人先来找我。” 这时候外头有人通报,“小主,柳大小姐递了拜帖来。” 婉贵人现在想到柳贵妃就厌烦,更别提是柳家人了,她蹙了蹙眉,“我不过是个贵人,她这帖子恐怕是送错了地方。” 紫苏倒是意味深长地抬起了眸子,婉贵人愚蠢,她可不蠢,柳如烟必定是要见她的。 那个宫女见婉贵人又要生气,连忙躬身退下。 婉贵人哼了一声,“她来我这里能有什么事?来看我过得有多凄凉?” 紫苏不说话,起身替她梳了发,半晌后低声道:“贵人这几日该往太后那里走一走。” 婉贵人眉一蹙,“你又想让我去自取其辱?上回在薛亦晚那个贱人手里吃的亏还不够?” 紫苏暗骂这婉贵人蠢笨,不过这样也好,便于控制,她继续循循诱导,“太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宫中了,柳贵妃又是贵人的死敌。” 婉贵人回头,惊疑道:“紫苏,你是让我引起太后和柳贵妃的不合?” “她们本就不合,贵人只需要在其中站对了位置。”紫苏取出一支海棠银簪为婉贵人戴上。 婉贵人又摇了摇头,有些不悦,“你这话让我不明白,要说站对位置我应该去讨好柳贵妃不是?太后成不了气候,早晚还得出宫去,到时候难不成我跟她去哪个荒野别宫养老?” 紫苏心里冷笑,要是没有自己在背后操控,这婉贵人在宫里大概活不过多久吧。 “贵人忘了,太后住的是延禧殿,现在连宁柔公主都让了太后一头,实则是柳贵妃让步了。” 婉贵人想了想,“好像还真是有点不对劲,太后又没有子嗣,皇上对她不过面子情,她怎么做到能和柳贵妃抗衡?” 紫苏笑了笑,“太后母族李家衰微,可如今梁家兴起,柳氏虽为五大世家之一,可到底是没有太多的实权。” 婉贵人站起身,“那我应当讨好太后,站在太后那里?” “如今还需要观望,贵人走动走动就是。” 劝完了婉贵人,紫苏想了个法子就出了宫。 没一会儿紫苏就和柳如烟会了面。 柳如烟急得不得了,她一进包间就皱起了眉,“紫苏,大事不妙!” 紫苏眉头一跳,“如今还能发生什么大事?” 柳如烟拉着她坐下,急声道:“晋王要娶薛亦晚为正妃!” 紫苏也猛地一惊,“你说什么?晋王要娶薛亦晚?这是怎么一回事?晋王如何会和那薛亦晚有这样的牵连?” 柳如烟立刻把方才在茶馆里听到的话告诉了紫苏。 紫苏心里恍然,她说呢,上回历山别宫一事为何会出纰漏,这件事她很仔细了,甚至为求稳妥找了晋王穆余清协商。 谁知道这个穆余清竟然脑子糊涂,看上了薛亦晚! 柳如烟见紫苏不说话,连忙又说道:“你也没了法子?这下可坏了,晋王要是去让皇上下旨,这可就是圣旨赐婚,谁敢忤逆?!” 紫苏自然不想让薛亦晚嫁给穆余清,这样的话穆余清这条路就被薛亦晚给走了,穆余清又怎么能继续和自己合作。 薛亦晚如果有朝一日查出自己暗害过她多次,就是利用晋王妃的位置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她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紫苏回过神,对柳如烟道:“薛亦晚自然是不能嫁给晋王的,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如意。” 柳如烟急声道:“可现在问题是表哥他非要娶这个狐狸精,也不知道表哥是怎么被这狐狸精勾了魂,要是圣旨一下,一切都完了!” 紫苏想了想,随后眸子阴狠地一眯,“圣旨?她也太过自信了,这一次我就让她尝尝肖想不该有的东西是怎么个结局!” 柳如烟大喜,“紫苏,你有法子了?快说说,我一定帮忙到底!” 紫苏轻笑,“不是害怕会有赐婚的圣旨么?如果皇上不可能下这道旨意呢?” 柳如烟摇了摇头,“紫苏你糊涂,这件事皇上为何不同意,现在薛亦晚又是他亲封的安和县主,再加上是我表哥亲自求娶。” 紫苏抬眸,“如果薛亦晚勾引皇上,行为不端,一个躺在龙床被捉住的女人,你说皇上还会把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么?” 柳如烟大惊失色,紧紧捂住了嘴,“你说什么?!” 紫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胆量?” 柳如烟拽住了她的衣袖,“紫苏,你可要想明白,这是算计当今圣上啊!” 紫苏轻蔑一笑,“被人知晓才是算计,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又是哪门子的算计?再说了,薛亦晚不守女德,妄图爬上龙床,和你我有何干系?” 柳如烟想着眸光也亮了起来,“若是天衣无缝,这实在是个好主意,紫苏,你觉得应当如何布局?” 紫苏想了想,开口道:“你想法子拖住晋王,两日后是柳贵妃的生辰,到时候就是天赐的好时机。” 柳如烟大喜过望,“好!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的,这下可好了,我一会儿就去姑母那里帮着商拟名单,添上安和县主也不为过,表哥那里就用柳家绊住他。” 紫苏点点头,“其余的事就交给我。” 柳如烟和紫苏谈妥,这才轻松地离开了这家茶楼,随后就往宫里去拜会柳贵妃了。 这时候薛亦晚在妙春堂看到了苏陵。 苏陵送了一些时鲜瓜果来。 薛亦晚有些奇怪,“今日你家主子不在?” 苏陵笑了笑,“王爷说有事情处置,今早出京都了。” 薛亦晚担忧地蹙起了眉,“他的行踪可被人盯紧着呢,怎么还这么乱来?” 苏陵压低了声音,“王爷说如果县主问起来,就说他是去沐阳。” 薛亦晚一怔,片刻后才想起来,沐阳是边城了,李赫早前就被便去了沐阳。 “你家主子去见李家人了?”薛亦晚真是觉得穆子越胆子太大了。 苏陵点点头,“县主放心,王爷有分寸,先前梁家的事王爷也是安然无恙地谈下来了。” 薛亦晚这才放心了,她笑了笑,“也是,我想多了,你家主子也不是个好惹的。” 苏陵也跟着笑了笑,“王爷说了,等他回来定要来向县主讨杯酒水。” 薛亦晚珉唇一笑,“这点东西我还是请得起的。” 苏陵走后,封玉起从外头赶回来,她一身男装俊俏不已,倒真像是个白面小生。 “亦晚,我从薛家那里走了一趟,花了十文钱买了一堆薛家的家事。” 薛亦晚给她倒了茶,惊疑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去兵器店打一把匕首么?” 封玉起狡黠一笑,“去兵器店只要说一声就是了,况且不去薛家打探打探情况,万一你这稀里糊涂就被嫁了,你让太子哥哥上哪哭去?” 现在封玉起是三句不离这个话题,薛亦晚见她伸手要拿杯盏,立刻夺了,“若是再提,我可真要恼了。” 封玉起立刻求饶,“别别别!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嫂子你可千万别赶我走!” 薛亦晚哭笑不得,“阿起!” 封玉起摸了摸鼻子,“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的,说正事。” 薛亦晚这才将茶盏往她面前一放,“到底如何?”薛亦晚也真的担心薛正平就这样把自己交代出去,可又想着他是没有法子的,故而一直心里七上八下。 封玉起喝了口水,说道:“现在薛老爷好像忙得脚不沾地,听说往后山跑的次数比回卧房睡觉的次数还多呢,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急不来你的婚事了。” 薛亦晚点点头,看来后山的事情对薛正平是真的很重要,或许这也是薛家秘密所在,知道了这一点她就更加不可能放过逃走的那人了。 封玉起又说道:“那个薛夫人倒是老是派人送信,听下人说是往陈家送信。” 薛亦晚嘲讽一笑,“陈氏向来看不起自己的娘家,如今失了势却想回头攀附关系,估计是难上加难。” 封玉起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还有呢,薛家的嫡长女如今可是每天都被关着,听说动不动就砸屋子打下人,可见这日子过得极不舒心啊。” 薛亦晚想到前世雍容华贵的薛安兰,倒是有些失神,前世她在陈氏的调教下拉拢自己,欺骗自己,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最后也如愿地踩着自己上位了。 这一世她大概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挫折,没有这个心气也接受不了现在的落差,只怕她是再没什么可以蹦跶的资本了。 封玉起见薛亦晚没有说话,好奇地问道:“亦晚,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彻底收拾了薛家?” 第150章 小心为上 薛亦晚摇摇头,“不用我亲自收拾,只要再等些时日,薛家自然崩盘。” 封玉起惊愕地看着薛亦晚,“当真?” 薛亦晚为她续了茶水,“自然,到时候就是连本带利去讨债的时候,现在我动手,未免操之过急了。” 薛正平手里已经没有可以拿得出台面的牌了。 这时候的晋王府中,穆余清本是要进宫定下和薛亦晚的婚约,这时候柳家的书信却不早不晚地进了府门。 柳如烟急切地拦住了换了朝服的穆余清,她心里明白穆余清这是要进宫面圣,她一定要拖住他的脚步才能谋划两日后的大事。 “如烟表妹?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穆余清不悦地蹙了蹙眉。 柳如烟拿出了书信,慌张地开口道:“表哥看一看吧!出事了!” 穆余清眉头一紧,“何事?”他接过了那封书信快速地打开浏览了一遍,随后脸色就变得比柳如烟还难看了。 “这怎么可能?柳家不是都做好了准备?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问题?”穆余清急切地看向了柳如烟。 柳如烟咬了咬唇,“表哥这两日的心思也不知道在哪里,要不是如烟盯着,恐怕就是李家复起表哥也一无所知!” 穆余清沉下了脸,“李赫举家迁去了沐阳,一时之间如何能把手伸到铁甲军内部?” 柳如烟急声道:“表哥难道忘了,倒了李家,还有梁家呢!以往李家和梁家不合,那都是因为两家各自为大,现在有了李太后出面,他们结盟是迟早的事。” 穆余清攥着这封书信,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柳家的人手都被揪出来了?” 柳如烟叹了一声,“都是我哥多日的心血,可现在不灭口只怕是要牵连柳家的,所以我哥在想法子清理门户。” 穆余清狠狠地甩了衣袖,怒声道:“这铁甲军就拱手让人不成?” 柳如烟眼眸微转,抬眸又是一副极担忧的模样,“表哥,如烟知道这件事对表哥的帮扶其实最大,哥哥那里也拿不定主意,况且这次铁甲军中的变动也不知究竟是何人的意思。” 穆余清脸色阴沉,如何还有谈婚论嫁的心思? 柳如烟知道他是有亲自去一趟的心思了,继续劝道:“表哥,听闻宁王近来行踪不明,还有人曾看到他出城了,要是他也为了这铁甲军……” 穆余清眸中狠色一闪而过,“我亲自去一趟定州!” 柳如烟望着返身往院子走去的穆余清,心里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她扬了扬唇,一个铁甲军算的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她坐上晋王妃的垫脚石! 等她回了暂时的府邸,宫里柳贵妃也派人送了暂时的名单来。 柳贵妃本是不打算办这次的生辰,可奈何柳如烟苦劝,再加上要借着机会在李太后的面前彰显主权,她想了想还是该大办一次。 名义半是为了生辰半是为了给太后接风洗尘。 柳如烟自然是自告奋勇要帮着柳贵妃拟定名单。 看了柳贵妃派人送来的初始名单,柳如烟也没别的心思,先在后面添上了薛亦晚的名字。 随后她随手丢给了身边的丫鬟,“检查一下吧,可还有京都的高门贵府被遗漏了。” 丫鬟看了看,疑惑地问道:“大小姐,薛家就只请安和县主一人?薛大小姐和薛夫人都不必请?” 柳如烟想到薛安兰就一阵烦,随口道:“薛安兰?不必了,她不是最近在闭门思过么,请了去破坏兴致。” 很快,这名单就被送了回去,当晚就送去了各门各户。 薛亦晚是和封玉起一道接到帖子的,封玉起扁扁嘴提不来兴致,“又是这样的宫宴,一群的女人围着几盆花评头论足,实则就是在争风吃醋。” 薛亦晚轻笑,“你啊,这京都城内千金难得的请帖倒是成了你眼里的无用之物。” 封玉起随手将请帖扔给了自己的丫鬟,“我还不如在亦晚这儿看看药草呢,宫里头的女人可不好看。” 薛亦晚笑起来,如意捧着点心走出来,“那依封大小姐来看,哪里的花好看,哪里的女人好看?” 封玉起抬手就拿了一块马蹄糕,咬了口就道:“这不是近在眼前?美景、美食、美人不可辜负也。” 如意大笑起来,“小姐,亏得封大小姐不是男儿身!” 封玉起起身勾住了如意的肩,故作轻挑地勾起了她的下巴,“怎的?让美人儿失望了?” 如意吓得跑到了薛亦晚身后,封玉起笑得前仰后合,“如意,你胆子越发小了!” 薛亦晚拿封玉起没办法,摇头一笑,“你啊,整日里闹腾,去宫里可要收敛些。” 封玉起想到曾经在宫里点名挑战薛亦晚的事情,笑道:“当初要是收敛了,我可就认识不了亦晚了,说起来还多亏了我这藏不住的性子。” 薛亦晚无奈一笑,当初和封玉起比投壶的时候自己本来也不应该进内殿,自己是被穆君毅拉进去的。 封玉起想到这事就缠住了薛亦晚,“亦晚,你那投壶的手艺究竟是怎么练成的,你和宁王那个老狐狸比试过没?” 薛亦晚想了想还真难回答,她这手艺是前世从穆子越那里学来的,可这一世自己还没来得及和穆子越接触到投壶。 “这不过是平时随便玩玩而已,那一日我运气好。” 封玉起嚷嚷道:“下次我一定要看你和宁王比试,杀杀他的威风!” 薛亦晚笑而不语,她和穆子越比的话,还真说不出谁会赢。 没多久,孙康成急匆匆地赶回了妙春堂。 薛亦晚正在为一个病患抓药,刚称好了几味药材要包起来,孙康成就过来压低了声音开口道:“二小姐,我从万民庄回来,路上撞见了晋王出城。” 薛亦晚听到穆余清的动静,不由地蹙起了眉,但想到他这个时候出城,想不明白了,“孙叔没有看错?” 孙康成摇摇头,“绝对灭有看错,看起来晋王似乎很急切。” 薛亦晚心里微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是穆余清这个时候利用手段真的定下婚事,她暂时还不想利用别人来摆脱这桩婚事。 “那就好,多谢孙叔了。” 孙康成点点头,“那我就去那里瞧瞧还缺了什么药。” 孙康成走后,薛亦晚又想了想,最后脑海里蹦出了李家的铁甲军。 一定是这样,穆子越为了李家这件事赶去了沐阳,也许铁甲军中也出了什么变故,这才让穆余清坐不住了。 可她身处京都,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暂时将这些事丢在一旁,想到李太后的药该用的差不多了,薛亦晚又起身去了后院配制药材。 很快就到了柳贵妃的生辰,因着这次生辰和为太后接风洗尘的意思混在一块儿,人人都不敢松懈。 另外,也是想探寻这后宫风向。 薛亦晚和封玉起反倒是最闲,薛亦晚对柳贵妃和李太后之间的事情很清楚,而封玉起则是因为真的没办法有兴趣。 听着薛亦晚讲了一段宫中的事,封玉起都快打哈欠了,她摆摆手,“进宫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吧,亦晚,我先睡会儿。” 薛亦晚哭笑不得,但又觉得真心地羡慕,封玉起这样直率的性格,日子也过得纯粹。 如意替薛亦晚倒了一杯清茶,“小姐,昨夜你一直在制药,喝点水歇一歇吧。” 薛亦晚接过了这小杯清水一饮而尽,“如意,今日进宫,小心为上。” 如意点点头,“我一定不乱跑,跟着小姐。” 薛亦晚刚要点头,突然马车猛地一停。 薛亦晚连忙拉住了躺在一旁的封玉起,这才拦住了滚下去的封玉起。 封玉起也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清醒了,“怎么回事?!” 随后,外头响起了咒骂声。 “薛亦晚你不要脸!你这个贱人!你害得薛家名声扫地!现在有什么脸面踩着薛家去攀高枝?!” 薛亦晚不用掀开车帘就知道是薛安兰,她冷下脸,自己还没有去收拾薛安兰,没想到薛安兰就送上了门。 封玉起一听就来气了,她一扯车帘就要下去,却被薛亦晚拉住了,“你和她这样的人动手?你岂不是将自己和她比了?” 封玉起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她好歹也是个世家小姐,虽然薛家没落是没落了些,也不用像个泼妇一样在这堵路吧?” 薛亦晚冷冷一笑,“她这是急了眼,想必是有人去她面前挑唆这次的宫宴请帖只给了我。” 封玉起抱臂往旁边一坐,“那怎么办,依我看,赶着马车冲过去,看她让不让!” “如此倒是甚好。” 薛亦晚这话让封玉起一愣,随后一噎,片刻后她惊愕地看着薛亦晚,“亦晚,你说真的啊?” 薛亦晚淡淡一笑,“怎么?你以为我是别人骂上门来还要笑脸相迎之人?我如此大度?” 封玉起狡黠一笑,“不愧是我看上的!” 如意拉了拉薛亦晚,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封玉起。 封玉起大笑起来,随后薛亦晚冷声吩咐道:“宫宴若是误了时辰谁人担当得起?停在集市是什么道理?!” 那车夫为难地说道:“县主,这泼妇挡道……” “你骂谁泼妇!薛亦晚!有本事你就下来!我要这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你不过一个外室所生的贱种!说不准连薛家的血脉都不是!你有什么资格代表薛家去宫宴!” 薛安兰越骂越气恼,可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喘,那马车猛地就冲她而来了。 “薛亦晚!你疯了!” 她连连后退,猛地摔在了路边的几个菜篮子里,全身都狼狈不堪。 薛亦晚对一个下人道:“将薛大小姐的行踪去薛家通知一声。” 封玉起还趴在窗边看着爽呢,回头问道:“怎么?” 薛亦晚垂眸淡淡道:“她必定是偷偷跑出来的,这一次回去想必是日子更难捱了。” 封玉起爽朗一笑,“亦晚你连面儿都不用出话都没有说就把这贱人治得满地找菜,此等手艺,阿起佩服!” 薛亦晚回头瞥了眼一身狼狈的薛安兰,果断地收回了目光,现在的薛安兰已经再也不配被自己当成对手了…… 第151章 快救救小姐! 进了宫,封玉起也收敛了不少,和薛亦晚并肩往里走。 生辰宴会摆在御花园后面的静然轩,薛亦晚倒是迟疑了一瞬。 封玉起看出她的犹豫,低声问道:“亦晚,怎么了?” 薛亦晚说出了疑惑,“从没有宫宴摆在静然轩的时候,这静然轩靠近好几座宫殿。” 封玉起看了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多心了吧,许是这柳贵妃想要彰显身份,就把宫宴摆在这里了。” 薛亦晚点点头,“很有可能,总之我们小心为上,若是可以早些离席就是了。” 封玉起点点头,“也是,这宫宴必定没有意思。” 进了静然轩,薛亦晚就找到了杏姑,随后将自己制得药都交给了她。 杏姑连连道谢。 薛亦晚又问了太后的近况,得知尚且还好这才放心,毕竟太后的蛊毒还没有除根,现在一切都是压制和缓解。 随后柳贵妃也带着宫妃来了,众人便都从四处聚集过来见了礼,随后一一落座。 柳贵妃和李太后都坐在了上首的位置,但李太后的位置偏东,明显高了一头。 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是眼睛极尖的,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一点,各个都在心里较量着自家该做的事。 柳贵妃虽然不悦可也没有办法,大庭广众地她也这个贵妃如何与堂堂太后相提并论。 薛亦晚和封玉起坐在了一处,斜对面坐着的是柳如烟。 封玉起轻轻推了推薛亦晚,“亦晚,那个柳如烟老是盯着你,怎么回事?” 薛亦晚抬起了眸,发现柳如烟立刻别过了视线,她想到那一天穆余清在茶楼里找自己说话时撞见了柳如烟。 恐怕柳如烟是记恨上自己了。 可是薛亦晚也奇怪得很,如果柳家要把柳如烟嫁给穆余清,老早就该动手了,薛贵妃也不会拒绝的,可为什么就拖到了现在。 “亦晚?”封玉起又喊了一声。 薛亦晚轻笑着回过神,“不必在意,只要我们不做了什么事别人拿住把柄,没人奈何得了我们。” 封玉起点点头,“也是。” 这时候柳贵妃开口道:“本宫备了不少的回礼,都是些小玩意,这一时也拿不进殿内,就让你们各自的丫鬟跟着彩月去一趟吧。” 众人纷纷起身谢过。 如意和封玉起的丫鬟杜鹃一道出了静然轩。 歌舞跳了两支,气氛爷活络起来,恭祝声不绝于耳,有祝太后的,也有祝柳贵妃的。 封玉起轻哼了一声,“这些夫人小姐精明着呢,谁也不肯得罪。” 薛亦晚笑了笑,“想要两边讨巧最后只可能竹篮打水。” 这时候丫鬟也都一个个地回来了,柳贵妃送的东西倒也别致,是江南时兴的小玩意儿,用竹叶和藤条编的花篮。 没一会儿,杜鹃也回来了,她惊愕地看了看薛亦晚身后,“如意不是走在奴婢前头的,她怎么还没回来?” 薛亦晚也蹙起了眉,“没事,杜鹃你别急,许是她走岔了路,她从小在宫里长大,不会迷路的,一会儿应该就来了。” 谁知过了半晌如意还没有回来,薛亦晚也正要起身出去,没想到一个宫婢急匆匆跑过来。 “这位就是安和县主吧?奴婢拜见县主,刚刚在湖边的小路奴婢碰见一个丫鬟说是伺候县主的,可是脸色看起来不好,她让奴婢来找县主。” 封玉起脸色微变,“亦晚,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别慌,还不知道什么事呢,要是闹起来谁的脸面都不好看,我去看一看什么情况,要是她身子不舒服我也能先诊治。” 封玉起点点头,“也好,你快去看看吧,那丫头胆子小。” 薛亦晚起身和一旁伺候的婢女说了一声,就出了静然轩。 看到薛亦晚只身出了静然轩,柳如烟拿起杯子喝了果酒,掩饰唇畔的笑意。 薛亦晚出来就看到了湖面,四处看了看果然有条小路蜿蜒着往里去。 走了不少时候,薛亦晚果然看到湖边蹲坐着一个丫鬟,看衣裳真是如意! “如意!”薛亦晚加快了步子就往湖边去。 可如意始终蹲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不见脸。 “如意,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舒服?”薛亦晚伸手要扶她。 突然薛亦晚的手腕被猛地握住,她一惊,如意不可能有这样的力气! “你是什么人?!”薛亦晚再想退也来不及了,她伸手就要往发间的发簪探去。 突然脖颈上一阵刺痛,薛亦晚紧紧握着发簪就软倒在湖边。 那“如意”回过头,竟是个男人所扮,他看了眼后面出针的女人,跪地道:“大小姐,下一步怎么办?” 后面的女人真是紫苏,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白瓷瓶,随后将薛亦晚翻了过来。 紫苏带着阴狠的笑意望着薛亦晚这张脸,“怪就怪你这张脸实在叫我不舒服,况且你还想要挡我的路,我留不得你了!” 随后她打开瓶塞,将药灌进了薛亦晚的口中。 随后她如弃敝履地把薛亦晚摔在了地上,“把她扔进清玉阁,那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 那男人吓了一跳,“大小姐,这药要是被查出来……” 紫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本小姐那么蠢会引火烧身?” 这时候柳如烟也疾步赶来了,她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薛亦晚就是一阵痛快,“紫苏!我过来看看是不是一切顺利。” 紫苏随意应了一声,“她的丫鬟我绑在柴房了,至于她?我灌了药,万无一失。” 柳如烟吓了一大跳,“紫苏!你疯了?到时候皇上追查起来万一查到了我们身上,岂不是……” 紫苏瞥了眼她,“这媚药可是我精心研制,无人抵抗得住,且发作后无迹可寻,又有谁知道她是被下了药?” 柳如烟这才放了心,“皇上已经过去静然轩了,我们赶紧的吧。” 紫苏点点头,吩咐一旁的男人将薛亦晚带去不远处的清玉阁。 柳如烟还是心神不宁,“清玉阁是皇上午睡的地方,戒备那么森严,你确定都打点好了?” 紫苏不屑地看了眼柳如烟,“你在怕什么?怕被人出卖?如果收买不了的人,或者是担心反咬自己一口的,那就除去好了,留下后患才是叫人心烦。” 柳如烟被她这语气吓得一个踉跄,“那……那我们现在……” 紫苏没有理她,悠闲地往回走,“我现在可要回去等着看戏了,你随意吧。” 柳如烟咬了咬唇,“我不太放心,我要去清玉阁亲眼看着那个贱人翻不了身。” 紫苏厌恶地蹙了蹙眉,她对柳如烟亦或是薛安兰这样的蠢笨后宅女人厌恶的很,总觉得她们不仅没有脑子,还无知狂妄。 “随你了,我的人已经把那里安排好了,你去看看就离开,否则惹祸上身我也不会出手救你。” 柳如烟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走路都觉得手在颤抖,她看了眼紫苏,随后就往清玉阁走去。 这时候,柴房里的如意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是被砸晕了扔进来的,借着一点光亮她看清了这里是柴房! 随后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身上已经不是来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裳了,她脑海一空。 在宫里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又突然有了个不好的想法,难道那人这么做是为了装成自己?! 那么,目的只可能有一个,就是对付自家小姐! 如意心里一凛,随后拼命挣扎起来,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探了探松紧,随后一点一点纠缠起来。 她慢慢从里衣的衣袖里挪出了一根绣花针,随后凭着感觉解开了绳子。 松绑后如意冷着脸推了推锁上的门,折弯了那根绣花针,毫不犹豫地捅进了门锁。 出来后如意就看到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过来,手里还拿着自己的衣服,她迅速闪身又将门锁锁上,躺回了原地,装成被绑好的样子。 那男人打开门将衣服扔在如意身上,冷哼了一声,“晦气,你主子都要死了,恐怕你也活不过今天了。” 如意心里大惊失色。 不好,得赶紧想办法通知太子殿下! 等到那男人一走,她立刻重新开锁出了柴房,急忙就往东宫跑。 东宫内,穆君毅正在内殿,胧月拿着怀靖公主送来的书信念给穆君毅听。 “出事了!太子殿下!快救救我家小姐!” 如意都来不及和外面伺候的吉祥说,直接推开了吉祥,往里面就闯。 “太子殿下!” 如意刚冲进去就看到了胧月郡主,她急急忙忙行了个礼,“奴婢有要紧事要和太子殿下说。” 胧月郡主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薛亦晚的侍女,她忍下了不悦,起身道:“君毅哥哥,既然有事情我就先出去看看院里的海棠。” 穆君毅瞧见如意这么慌张,连忙对胧月郡主点头,“你先出去吧。” 胧月郡主更是心里波澜起伏,她觉得这个薛亦晚简直就是要把穆君毅的心整个都霸占了! 她捏着衣袖出了内殿。 如意急忙将宫宴的事情和穆君毅说了,“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就怕会害了小姐,现在还不知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奴婢问过送菜的婢女了,小姐不在静然轩啊!殿下快救救小姐吧!” 穆君毅脸色一变,厉声道:“任寒!” 第152章 救我 很快,任寒就带着一路人马悄无声息地搜起了宫里。 没一会儿,任寒就带了个消息回来,“殿下!刚刚我们的人得知清玉阁的人手似乎调动异常,可清玉阁是皇上经常去的地方,我们的人不敢轻易闯进去。” 穆君毅蹙了蹙眉,凌厉的目光带着怒意,“派人盯着些静然轩的动静,本宫要去一趟清玉阁。” 清玉阁雕梁画栋一派华丽景象,只是今日这里格外地安静。 柳如烟急急地走到窗外,正好碰上先前见过的紫苏的手下,她迟疑了一瞬,随后又认为这很正常不过,毕竟紫苏哪里像一个一般的宫女? “人呢?”柳如烟急急地问道。 那人得过紫苏的命令,对柳如烟回道:“回柳小姐,人已经扔进去了。” 柳如烟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那人躬身让开,“柳小姐尽快离开为好。” 柳如烟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知道了,里面不过是个要死之人罢了,还能翻身?” 说完她趾高气扬地进了清玉阁。 清玉阁的装饰华丽不凡,处处透着皇家气派,柳如烟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扬唇笑起来。 薛亦晚还想着做晋王妃? 只怕她这心愿是没办法实现了。 看到榻上没有动静的薛亦晚,柳如烟心里一阵快意,伸手扯下了薛亦晚的外裳。 “薛亦晚,本来我不想这么快收拾你,只可惜,你这绊脚石让我烦得很。” 她看着薛亦晚这张明艳精致的小脸,嫉恨之心顿起,抬手就要打上去。 可她突然转念一想,自己这是太糊涂了,如果这巴掌印被发现了,少不得还得生出祸端来。 “罢了罢了,反正你也是个要死的人,我不和你这般计较,以后表哥会知道什么人才是最适合他的。” 柳如烟说完就要起身。 突然脖颈间一道寒气。 感受到了利刃抵在脖子上,柳如烟猛地睁大了眼,颤抖着喊道:“什么人?!” 还不等她回头,旁边一根木棍就把她打晕了。 穆君毅一把抱起了榻上不省人事的薛亦晚,对任寒道:“这里交给你处理了。” 说完穆君毅就迅速离开了这里。 任寒望着地上软软躺着的柳如烟,急坏了,“这可怎么办?!” 如意疾步跟了进来,喘着气道:“怎么回事?!我家小姐呢?在哪里?” 任寒开口道:“殿下已经将县主救走了,只是这该怎么处理?” 如意低头一看,“柳大小姐?这事情是她做的?她想干嘛?!” 任寒瞥了眼这清玉阁,皱着眉说道:“清玉阁是皇上经常偶尔来休憩的地方,今天宫宴摆在不远处的静然轩,皇上大概是会过来的……” 如意猛地明白了,她一脚踢了上去,将柳如烟踢得翻过身来,“这贱人是想害小姐!还是这样的罪名,这不仅要小姐的命,还要小姐身败名裂啊!真是让人恶心!” 任寒也不悦地看着地上的柳如烟,这么做的确是让薛亦晚没有任何办法翻身。 “那现在怎么处理?把她扔出去?” 如意连忙拦住了任寒,恨恨道:“把她扔出去?那也太便宜她了!她不是想要在龙床上塞女人么?那就顺着她的意思来!” 任寒嘴角微抽,果然,这女人都是不好惹的! 如意挥挥手,恨得咬牙切齿地撸起了袖子,“你先出去望风,这里我来处理。” 任寒还有什么好说的?乖乖出去把风了。 如意气不打一处来,将柳如烟扯到了榻上,把她衣服都扯了个光,“让你这贱人敢谋害小姐!” 她想着柳如烟既然笃定小姐会吃亏,一定是安排好了,她也就不怕,肆意动起手来。 最后如意掂了掂手里的一根绣花针,“这药可是药宗里的好东西,便宜你了,要不是等着看你的好戏,我可不会浪费在你这个毒妇身上。” 做完一切,如意把这清玉阁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才猫着腰出了清玉阁。 任寒看到如意出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吧,这里被调开的人手马上就该回来了。” 如意点点头,“只可惜,不能第一时间看到这出好戏了。” 任寒一个踉跄,这柳如烟是柳家嫡女,是柳贵妃的亲侄女啊,这出戏,精彩万分啊! 这时候的东宫偏殿,穆君毅探了探薛亦晚的脉象,随后试着唤醒她。 “君毅哥哥!你在这里吗?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胧月郡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穆君毅刚要开口让胧月进来看看薛亦晚的情况,可他刚转身就被拉住了衣袖。 “晚儿……”穆君毅再次低头就发现了不妥之处。 薛亦晚的脸颊开始泛红,紧紧蹙着眉彰显着她的极不舒服,这面若桃花的模样魅惑无比。 她小手抓到了穆君毅的手腕便死死不肯放,迷蒙而带着诱惑的眸子几乎让穆君毅要发疯了。 “下了药?!该死!”穆君毅按住了薛亦晚不安分的一双小手。 “君毅哥哥!”外面的胧月郡主也急切地敲起门来。 “我这里没事,胧月,你先回去吧。”穆君毅看着眼前这幅让他血脉喷张的情景,几乎要控制不住。 胧月郡主听着有些不对劲,蹙着眉道:“君毅哥哥你是不是旧疾犯了?胧月不放心你!” 穆君毅刚要开口,可一个不慎就被薛亦晚拉着缠到了他身上。 “好难受……”薛亦晚低喃着,没有半分平时的冷然,脸颊酡红眉眼朦胧。 “忍一忍,晚儿,再忍一忍,现在不行。”穆君毅声音已经暗哑起来,他按住了薛亦晚的手,将她放在榻上,可薛亦晚委屈的表情让他一个失神。 解脱开桎梏,薛亦晚更是难受起来,她找不到排解这种难受的出口,只能死死地拉着眼前的人,像是落水者找到了浮木。 “我好难受……”低喃声几乎要将男人的理智焚毁,现在的薛亦晚就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眸中写满了委屈。 穆君毅被她拉着难以脱身,又不能伤到她,额前都出了汗。 突然,薛亦晚一个翻身差点就要摔下去,穆君毅接住她却被她拽着滚落下榻。 砰地一声,穆君毅的背砸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外面的胧月郡主更是脸色难看了,“君毅哥哥!到底怎么了?!胧月要进去了!” “殿下,属下来晚了!”正在她推门之际,任寒紧赶慢赶地总算是赶来了,他一看这情况就有点头疼。 里面穆君毅一边要想办法按住薛亦晚四处点火的小手,一边又要稳住气息,脸色都沉下来几分。 “任寒,送胧月回去。” 胧月郡主蹙起了眉,可她听得出穆君毅是真的不想她进去,想到刚刚如意跑来说的让救人,她心里蓦地一跳。 难道,薛亦晚在里面? 任寒看胧月郡主有点失神,提醒道:“郡主,今日殿下还有要事,小人送您先走。” 胧月郡主咬了咬牙,跟着任寒走了。 屋里,穆君毅好不容易将薛亦晚抱上了榻,可就在薛亦晚咬上他耳垂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崩溃在理智的边缘了。 “救我……”薛亦晚紧紧地攀附在他身上。 穆君毅整个人都和她摔在了榻上,可薛亦晚却浑然不知这情况的危险,仍然在寻找着可以让自己解脱的办法。 薛亦晚的小手透过外裳伸了进去,落在穆君毅的后背时,穆君毅终于是忍不住了,他蓦地压了上去,扳起了薛亦晚的下巴。 “薛亦晚,你听好了,给了我,你再没有其他退路,做我的女人,我把自己这辈子都赔给你。” 薛亦晚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她眼眸中的迫切和委屈以及体内四处流窜的邪火烧的她找不到理智。 “救我……”薛亦晚勾住了穆君毅的脖子。 穆君毅低头,擒住了她的唇掰,深深地侵入,强势地占有她的所有气息。 嘤咛声响起,简直让穆君毅无法克制,他伸手托住了薛亦晚的头,秀发缠绕在他指尖,就这样加深了距离。 “殿下!不好了!静然轩传来消息,说是找不到安和县主,要搜宫!” 这话让差点和薛亦晚一样失去理智的穆君毅猛地清醒,他眸中褪去欲念,清醒起来。 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现在要了她,只会毁了她的清誉。 她现在根本就不清醒,醒来后,如果她会恨自己呢? 可这边穆君毅的动作一停,薛亦晚就又无比难受起来,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蓄着委屈,双手也紧紧地在穆君毅身上继续纠缠。 穆君毅按住了她的手,怜惜地蹙起了眉,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头在她耳边柔声哄道:“以后你想如何都给你,今天不行。” 薛亦晚紧紧揪着穆君毅的里衣,轻咬着唇的模样极致魅惑,让他差点又一次丧失了理智。 这时候任寒也回来了,他也不敢贸然进去,急声禀告:“殿下,清玉阁那里来了消息,事成了大半,一会儿应该搜宫的人都会被吸引到那里去,殿下,县主怎么样了?如果还不能出面只怕会引起怀疑。” 穆君毅神色凝重地望着被自己按住的薛亦晚,随后快速地一把将她抱进了净室。 他提高了声音,语气冷如寒霜,这次的这一笔账他记住了! “如意,进来伺候!” 门外候着的如意本来都快急死了,听到这声音才算是放松了一口气,连忙推门进去。 第153章 柳家的家丑! 等到穆君毅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的衣裳,墨衣加身掩去了方才的凌乱。 他压下了心底的其他情绪,脸色暗沉的可怖,“这件事背后还有人,柳家嫡长女一人决不能做到。” 任寒暗暗擦了把冷汗,“殿下,的确很可疑,可宫里人多眼杂,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个究竟。” 穆君毅冷着脸道:“清玉阁如何了?” 任寒如实禀告,“如意将柳大小姐代替了县主,成与不成只等消息了。” 穆君毅微微挑起了眉,“若是柳家嫡女,兴许可保一命。” 任寒嗟叹道:“柳大小姐可是柳贵妃的侄女,这柳家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穆君毅冷冷道:“柳家必然会改了嫡长女的族谱,名正言顺送进宫。” 任寒一时语塞,那对柳贵妃来说,这就不知是好还是坏了。 此时的静然轩真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先是薛亦晚没了踪迹,随后柳如烟也不在了,现在柳贵妃又得了信急匆匆离开。 两个好事的夫人凑在了一块。 “哎哟,指不准是出什么事了!” “不会吧?不过还真说不准,方才贵妃走的时候走得多急啊。” …… 封玉起听到这样的话,不悦地蹙起了眉,可却迟迟等不来薛亦晚。 她急得站起身,寻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小姐在外面走走就好,可别往南边去,听说是出了事,贵妃娘娘也过去了呢。” 一个宫女好心地提醒了封玉起,随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封玉起吓了一跳,难道是亦晚出事了?她抬脚就往南边的方向跑去。 这个时候的清玉阁外,柳贵妃阴沉着脸。 不远处站着不动声色的紫苏,自然,柳贵妃是她想办法引来的。 众人都沉着脸站在外面,自然是有原因的,这里头传来的声音简直让那些宫女面红耳赤。 柳贵妃厉声道:“秦升呢?!” 这个时候秦升紧赶慢赶总算是赶来了清玉阁,他喘着气跪下道:“娘娘,奴才回养心殿去取圣上的药了。” 柳贵妃怒视着他,“圣上不是喝醉了过来小憩么?里面还有什么人?!不会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贱人勾引皇上?!” 秦升哪里知道,他心里叫苦不迭,可也没有办法,“娘娘,奴才实在不知道啊!” 柳贵妃也不敢贸然闯进去,要是惹怒了昭文帝,她也捞不着什么好,但她气不过居然在这宫里还有女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爬上龙床! 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一旁的紫苏勾唇一笑,看柳贵妃的模样就知道,薛亦晚活不过今天了,她隐在一群宫人之中,目光却是在柳贵妃的身上打转。 清玉阁里的声音越来越激烈,柳贵妃气不打一处来,转身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一些宫人连忙告退。 清玉阁外只剩下柳贵妃宫中的宫人,还有紫苏。 紫苏看着时候不表态也不行了,款款上前屈膝道:“娘娘恕罪,奴婢还以为这里进了贼。” 柳贵妃没好气地瞥了眼紫苏,看到她也是个容貌不俗的,立刻就来了气,“你们倒是一个个的心思活络,想着法地露脸。” 紫苏知道自己这是挑起了柳贵妃的怒意,她高兴得很,“是!奴婢告退!” 柳贵妃轻哼了一声,“今天的事你最好掂量着,小心说错话本宫拔了你的舌头!” 紫苏装作害怕的模样,躬身而退。 清玉阁内的声音渐渐平缓,柳贵妃瞧着差不多了,对秦升道:“还不快去伺候皇上?皇上这些日子龙体欠安,不宜过于劳累。” 她自然要等昭文帝离开才能收拾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了! 秦升连忙爬起来往里走,到门口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皇上,可要奴才进去伺候?” 里面没有回应。 柳贵妃一急,“推门进去!” 秦升也怕有什么意外立刻推开了门。 屋里的味道让柳贵妃脸色一沉,她目光转向了榻上。 昭文帝盖着薄被睡得正沉,一旁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背对着柳贵妃。 想到昭文帝今天喝了好几杯酒,柳贵妃知道他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冷声道:“给本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带出来!” 柳贵妃身边的宫女彩月也是气得不行,自家主子都这么小心谨慎了,没想到还有狐媚子这么正大光明地爬上龙床! 彩月几步上前拽起了床上裸着身子的女人,可她把人翻过来就是脸色大变,随后白着脸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 柳贵妃本来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宫女,谁知道彩月过去居然是这个模样,她心里一紧。 几步走过去,等到柳贵妃看清了榻上睡着的人,她差点惊厥过去! “如烟!” 柳贵妃一个踉跄,被爬起来的彩月急忙扶住,“娘娘小心!” “好啊,好啊!没想到这是我柳家的家丑!”柳贵妃气得全身发抖,“给我把她带出来!” 柳贵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屋子。 彩月连忙上前去推柳如烟。 “大小姐!大小姐醒一醒!” 昏昏沉沉间柳如烟被腿间的酸痛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彩月。 “彩月?”柳如烟刚喊完就发现自己的喉咙都哑了,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 转过头,她居然看到了熟睡的昭文帝! 她刚要开口尖叫就被彩月一把捂住了嘴,“大小姐,娘娘在等你过去。” 柳如烟心里陡然一冷。 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只是在这里看薛亦晚的,她明明看到薛亦晚这个贱人没有意识地躺倒在里面! 明明就是薛亦晚啊! 不可能!这是她做梦么?! 可是被人紧紧捂住的嘴让她不得不清醒。 这怎么可以,她是要嫁给表哥穆余清的啊!她是要做晋王妃的!她理应是未来的国母! 彩月复杂地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柳如烟,“大小姐真是好生糊涂啊!” 可现在呢?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薛亦晚又去了哪里? 柳如烟脑海里似乎要炸开一样,她愣愣地被彩月套上了衣物,面无表情地被她带去了柳贵妃的面前。 “跪下!”柳贵妃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柳如烟被打的回过神来,她已经失了贞洁,还是在龙床上! “你这柳家逆女!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柳贵妃气得跌坐在椅子上。 虽说不是嫡亲血脉,可柳如烟是她名义上的侄女啊! 柳如烟恍然醒悟一般,捂着脸的手都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去,“姑姑,我不知道!是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啊!” 柳贵妃怒视着她,“谁敢在这宫里害你?还将你害到皇上的床上?!你倒是说说!” 柳如烟陡然发觉自己根本是说不清的,她突然一惊,抬起了头,满脸泪痕道:“姑姑,我一定是被人下了药,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糊涂!” 柳贵妃一瞬间也迟疑起来,她却是容不得事情不清楚,直接开口道:“彩月,去叫李太医来。” 这时候封玉起也到了清玉阁外,她拉住一个要往外走的宫女,“你见到安和县主了么?” 那宫女急着去请太医,哪里愿意理封玉起,“这里没有什么安和县主,皇上还在里面休憩,你赶紧离开吧。” 封玉起总算是放下了心,她就怕薛亦晚要是冲撞了皇上这可不是小事。 可薛亦晚不在这里又能在哪里?封玉起急得直踱步,最后干脆往东宫跑去。 没一会儿,清玉阁的花厅内就进来一个太医。 李太医对柳贵妃见了礼,随后问道:“可是贵妃娘娘身子不适?” 柳贵妃指了指梳洗好的柳如烟,“去看看,她有无不妥?” 柳如烟全身一颤,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药,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看着走过来的李太医,再看向眼里满是质疑和冷意的柳贵妃,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柳如烟的一辈子毁了…… 李太医探完了脉象,摇摇头,“小姐身子很好,并无不妥。” 柳如烟心底一凉,瘫坐在了椅子上。 柳贵妃忍着怒意道:“李太医,你下去吧。” 李太医看着这个场景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背起药箱就匆匆离开。 柳如烟立刻跪倒在地,“姑姑信我啊!我怎么会如此糊涂做这种事!姑姑是知道我的!我……我一心只想着表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啊!” 她不说其他还好,可一提到“表哥”二字,柳贵妃脸色一变,怒声道:“够了!本宫向来偏疼你,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现在还想着往余清那里泼脏水!” 柳如烟一愣,她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再喘,她向来只见识过柳贵妃教训宫人,如何被这般对待过,她涕泗横流间恨不得将这个害了自己的人千刀万剐! 柳如烟见柳贵妃一脸怒容,求饶道:“姑姑……” 柳贵妃再看柳如烟的眼神都充满了冷意,她开口道:“彩月,立刻派人去备马车,把她给我送回柳家去!” 柳如烟身体一晃,瘫倒在了地上。 彩月连忙叫来两个心腹宫女,把柳如烟拉了出去。 随后柳贵妃和彩月说道:“这件事消息都封锁住没有?!这是柳家的丑闻,也是本宫的丑闻,决不能露一点半点的风声!” 彩月心里一凛,“是!” 这事情让柳贵妃再没了半点心思去办什么宫宴了,她开口道:“把宫宴散了吧,就道本宫身子不适。” 没一会儿,彩月急匆匆赶过来,“娘娘,都办妥了,只是……” 柳贵妃看她这语气就没好气道:“还有什么更糟的事?” 彩月迟疑了一瞬,“安和县主之前没了踪迹,现在封大小姐也不知所踪,到现在还没找到。” 柳贵妃猛地摔了杯盏,一脸怒容,“荒唐!两个来参加宫宴的丫头片子还能失踪不成?!派人去给找啊!” 突然她心里一阵怀疑,难道柳如烟这件事真的是被人设计?如果是这样的话,离开宫宴多时的薛亦晚就拖不了干系! 第154章 怎么对我负责? 正在悠闲地等着消息的紫苏却迟迟等不到柳如烟的人,她不耐烦地打发了一个宫女去寻柳如烟。 没一会儿,这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紫苏姐姐,找不到柳大小姐,倒是有个嬷嬷和我说,柳大小姐被贵妃娘娘送出宫了!” 紫苏猛地起身,“什么?你再说一遍?!” 宫女又重复了一遍。 紫苏讶异地起了身,柳如烟怎么会突然被柳贵妃送出宫? 宫女又小声地补充道:“我劝姐姐还是远着些柳大小姐吧,听那位嬷嬷的意思,柳大小姐是惹恼了柳贵妃!” 说完这个宫女就离开了。 紫苏百思不得其解,这个节骨眼上正是要利用柳贵妃置薛亦晚于死地的时候,这柳如烟怎么会失心疯去惹恼柳贵妃呢?! 正在这个时候,一群宫人急急忙忙小跑着过来。 紫苏正站在明仁殿的门口,看到一群人向着明仁殿跑来,她蹙着眉望向领头的嬷嬷,似乎是柳贵妃身边的人。 “怎么回事?小主刚刚回来,已经歇下了。” 那嬷嬷走到近前,打量了紫苏一眼,“我这是奉贵妃娘娘之命,来问一声婉贵人可曾见过安和县主?” 这个问题让紫苏一愣,“什么?你们在寻安和县主?!” 她心下大惊,薛亦晚不是在清玉阁?柳贵妃也过去了,现在又找什么薛亦晚? 难道说…… 那嬷嬷急声道:“贵妃娘娘正在着急着呢,安和县主也不知人在何处。” 紫苏镇定下来,恢复了神色,“嬷嬷寻错地方了,我家小主和安和县主只是点头之交,今日也并没有在一处。” 那嬷嬷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去那边的宁贵人那里问问了。” 紫苏心里摸不准,开口道:“嬷嬷留步。” 那嬷嬷又回过身,“还有什么事?” 紫苏含笑道:“柳大小姐之前说过要来小主这里看一看睡莲的,可却还没有来,是不是在贵妃娘娘那里?” 那嬷嬷脸色一变,扫了眼四周,沉声道:“柳大小姐突然恶疾,已经送回燕城了,你让婉贵人不必等了。” 紫苏还想再问,那嬷嬷已经转身带着人走了。 可方才这嬷嬷的表情就告诉紫苏,这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突然恶疾?骗别人可以,骗她可不行! 紫苏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去。 柳贵妃把柳如烟急匆匆送出宫,现在又在找薛亦晚,难不成…… 她猛地停住步子,难不成薛亦晚并不在清玉阁,而是柳如烟被换了进去?! 这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的东宫内,浴池里的薛亦晚迷迷糊糊地睁开眸子。 一旁的如意喊道:“小姐!小姐!快醒醒!” 薛亦晚意识还很模糊,却猛地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自己找到的如意是假的,有人想在宫里对自己下手! 这时候一阵阵蚀骨般的难受再次袭来,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泛凉的池水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这种感觉,她干脆整个人沉进了池子里。 如意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拉。 封玉起拦住了如意,“她似乎是恢复一些意识了,让她想办法清醒些吧,不然可是瞒不过去了。” 两个人守在浴池边,看着时间不对了,才立刻伸手将薛亦晚拉了出来。 “亦晚?!”封玉起用薄毯将薛亦晚裹了个严实。 薛亦晚眼神清亮了一些,只是脸颊还泛着红,她看到封玉起和如意,这才放心了不少。 “这是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薛亦晚撑着额头,但记忆却是支离破碎的。 封玉起连忙说道:“亏得你清醒了,这事儿八成是柳如烟这个贱人做的,你放心,我绝对饶不了她!” 如意看着薛亦晚迷蒙的脸色,解释道:“小姐,你被人下了药送进了清玉阁,多亏我及时来东宫找殿下帮忙,不然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清玉阁?”薛亦晚蹙起了眉,“怎么回事?” 如意脸色一沉,“小姐不知道,清玉阁是皇上小憩的地方,柳如烟是要给小姐安上勾引皇上的罪名!” 薛亦晚心里一沉,她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方才中的那是……媚药! 封玉起越想越生气,“真是够了!这个贱人心肠歹毒哪里配得上做世家嫡长女,我杀了她都不够解气!她这是要把你往死里逼啊!” 薛亦晚想到是穆君毅救了自己,安心地垂下了眼帘,的确,自己这是太过疏忽,没有想到柳如烟胆敢在宫中对自己下手。 “那柳如烟人呢?这件事如何收场的?” 如意抬起头,哼了一声,“小姐,我把柳如烟打晕了扔在清玉阁了,现在只怕是柳贵妃已经收拾了她。” 封玉起才知道这回事,她笑着搂过如意,“怪不得柳贵妃带着人围上了清玉阁,原来还有你的手笔,如意你可真是教我刮目相看!这招太妙了!让她自掘坟墓!” 薛亦晚刚要说话却觉得身体里又一阵不适扩散开,她想都没想从封玉起的发间抽出一支极细的发簪,“借我用一用。” 封玉起一怔。 薛亦晚毫不犹豫地刺进了手心。 如意想拦也晚了一步,“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封玉起也没料到,“亦晚,那药效还没过去?要不要传个太医来,你这样怎么好?” 薛亦晚摇摇头,放了些血后她眼神越加清明,“如意,你去把我衣裳取来,袖带里还有些药可以应急,只怕一会儿柳贵妃要派人寻我们了。” 封玉起拍了拍脑门,“糟了,方才我只顾着寻你,忘记编个借口了。” 薛亦晚抿了抿唇,“你来东宫必然是被人瞧见了,就让殿下再帮个忙吧。” 封玉起转忧为喜,“是是是,是我多虑了,有太子哥哥罩着我们不是?” 薛亦晚换好了衣服后,如意又给她包扎好了手心。 任寒在外面说道:“殿下来问县主情况如何?” 封玉起推了一把薛亦晚,“还不快去?你在这里不少时候了,只怕那里等急了。” 薛亦晚脸色一红,“这个时候了还来打趣我?” 如意拿了外裳来,惊呼道:“小姐怎么又脸红了?不会那药又……” 封玉起拉住了如意,笑道:“你这丫头什么眼神?你家小姐现在是在想应当如何报答太子相救之恩。” 如意也跟着笑起来,“这有什么好想的,反正殿下……” “如意!阿起!”薛亦晚瞪了她们一眼,理好衣衫后疾步出了偏殿。 东宫的正殿内,穆君毅正端坐在小几后,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 薛亦晚看到他冷峻的模样,倒是心里反而安心了不少。 穆君毅虽然性子冷清,有时候看着还觉得疏离,可就偏偏让薛亦晚心里沉静安宁。 “谢谢。”薛亦晚停在了书架旁,不敢再往前。 穆君毅早就看见了她走进来,开口道:“你过来。” 薛亦晚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刚要开口就看到了他脖子上隐约露出了一点红痕。 这似乎唤醒了她某些记忆…… 看着薛亦晚复杂难言的神情,再加上她视线的方向,穆君毅也猛地回想到了方才让他几乎无法自控的场景。 “我不清醒的时候,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什么……”薛亦晚的声音越来越低,一些简直让她面红耳赤的画面浮现在她脑海。 穆君毅眼底一抹幽深,噙着笑挑眉问道:“你想问的什么是什么?” 薛亦晚脸红得更厉害了,“你应该早点想办法给我解了药性,我那时候实在不清醒。” 穆君毅故作为难地拧起了眉,“你可知道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薛亦晚如何想听,她连连摇头要后退,却被穆君毅先了一步揽住了腰。 “如果是十分出格之事,我就此道歉……”薛亦晚声音越来越矮,记忆中完全是自己纠缠着穆君毅! 这药简直就是过分!薛亦晚咬紧了牙。 穆君毅扣住了她的纤腰,缓缓道:“十分出格?我倒觉得不止,莫非你都忘了?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薛亦晚猛地一惊,“不必!” “那你准备怎么对我负责?”穆君毅的声音暗哑起来,低沉中透着一丝笑意。 薛亦晚只觉得自己是跳进了他挖的陷阱,可这陷阱又是自己一头栽进去的! 薛亦晚一抬头就看到他脖子上的印记,瞬间一堆大义凛然的话咽了下去,她无奈又窘迫,现在应该说什么好? 穆君毅看着她这幅模样,唇畔浮着浅笑,“莫非安和县主是事后不认账的人?” 薛亦晚又是一阵羞恼,可对着穆君毅这个被自己“毒害”过的受害者她还偏偏无话可说。 “我没有!” 穆君毅恍然般点头,“哦?那就是负责了?” 薛亦晚只觉得自己在穆君毅面前全然找不到冷静和理智。 半晌,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压下了心里的烦乱,故作冷静地开口道:“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先查出起因再追究我的罪责。” 穆君毅看着薛亦晚明明紧张的要死还装着冷静的模样,心里愉悦的很,可面儿上却不买账,“这事情的起因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自己好心相救却被安和县主……” 这话只说了一半,却够让薛亦晚面红耳赤的了,她咬了咬唇,想反驳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她破罐子破摔道:“那你想怎么样?” “怎样都行?”穆君毅步步相逼,丝毫不让。 第155章 后面还藏着一人 “启禀殿下,柳贵妃派了人在找县主和封大小姐!” 门外通报的声音让薛亦晚猛地推开穆君毅,起身退到了小几前,“柳贵妃必然是疑心于我。” 穆君毅显然对着打断自己的消息很是不悦,“就道本宫旧疾发作请了县主过来,人都在东宫。” 薛亦晚想了想,说道:“我必然是要去一趟的,不然说不过去。” 穆君毅微微颔首,“晚些有事和你说,先过去吧。” 薛亦晚点点头,逃一般快步出了这里。 外面封玉起挤眉弄眼地看着薛亦晚,“怎么样了?” 薛亦晚心里滋味难言,一把拉过她,“还在关心别的事?先把一会儿要去见柳贵妃的话说一说吧。” 封玉起这才收敛了,苦着脸道:“我最讨厌和这些人弯弯绕绕的了。” 到了秋临殿,薛亦晚再次看了眼封玉起,“一会儿随机应变。” 封玉起也收起了玩笑之意,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殿内,柳贵妃刚写完一封书信,冷着脸把封好的书信交给彩月,“派人快马送去燕城。” 彩月连忙应了。 不一会儿,一个嬷嬷赶来通报,“娘娘,安和县主和封大小姐来了。” 柳贵妃想到这两人就脸色更差劲了,她拿起锦帕擦了擦手,“她们从哪里过来的?” “回娘娘的话,安和县主和封大小姐是从东宫过来的,好多人都瞧见了。” 柳贵妃惊疑地抬起头,“东宫?” “是,娘娘不知道,是太子殿下旧疾犯了,安和县主曾经诊治过太子殿下,这次就被请去了,封大小姐没有寻找人,后来也找了过去。” 柳贵妃摆摆手,“也罢,东宫那里总是寻医问药的,你派人送些前阵子江南送过来的进补药材去东宫,别让人说本宫苛待了那里。” 她想了想,还是得见一见。 余清不知道看上了这薛亦晚哪里,铁了心想要娶,可薛亦晚的确不是她心里最满意的人选,况且薛亦晚不好控制,这一点柳贵妃很清楚。 可她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就闹僵,如果薛亦晚实在是个对她来说没什么阻碍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着她也一时拿不准主意,开口道:“让她们进来吧。” 薛亦晚和封玉起进来后行了礼,柳贵妃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雍容华贵,很有一番气派。 她打量了薛亦晚一番,客气地笑道:“倒是本宫疏忽了东宫那里,让亦晚见笑了。” 薛亦晚摇头,态度打着太极道:“皇上曾经下过旨,这都是亦晚该做的,况且事发突然,娘娘又要料理宫宴,哪能分心其他事?” 这话让柳贵妃倒是感慨,毕竟和聪明人说话总是省心的,可不妙的是这个聪明人太过聪明,捉摸不透。 她浅笑,“都是亦晚体谅本宫,要是传出去,指不准让人以为本宫漠视太子呢。” 薛亦晚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正色道:“亦晚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样的事也不足为道。” 柳贵妃见她拎得清,点点头,“太子的病情如何了?本宫也甚是担心。” 薛亦晚摆出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又感慨万千地开了口,“娘娘切莫担心,太子殿下常年体弱,哪能说好就好了,但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够慢慢恢复的。” 对太子,柳贵妃心里还是放心的,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大起色,她是不相信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就给治好了。 柳贵妃叹道:“这就好,本宫也送了不少的药材过去,就生怕东宫缺什么。” 说着她又望向了薛亦晚,试探道:“如今亦晚被封为县主,也是有封号有食邑的,本宫可以去和皇上说一声,让皇上撤了这道旨意,毕竟太医院有的是太医可以调去东宫。” 薛亦晚含笑道:“多谢娘娘为亦晚打算,只是亦晚这个县主是太后慈爱才赏了,亦晚如何能居功甚至自视甚高?那岂不是愧对皇上的抬举。” “况且太子殿下那里,亦晚虽然医术不精也能尽一份心意。” 薛亦晚的话处处滴水不漏,找不出丝毫错处。 “既如此,也好,倒是你有心了。”柳贵妃多看了薛亦晚两眼,这样小的年纪能有这份心气很是难得,若是不能为己所用,以后说不准真是个祸患。 且看日后如何,反正还来得及拿捏她。 想着,她看向一旁的封玉起,“玉起,你母亲也好久不曾进京了,本宫都好多年没见着她了。” 封玉起笑了笑,“多谢娘娘关心,我母亲身体很好,她喜欢关外,不太习惯京都的水土了,这几年怕是不会。” 柳贵妃笑意微僵,心里暗骂封家这一家老小都是软硬不吃的麻烦,“既如此,你回去代本宫向她问好。” “多谢娘娘了。”封玉起说完就不说话了。 柳贵妃也烦得很,揉了揉额头,“既然今日没出什么事本宫就放心了,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别忘了支会本宫一声,到底这宫中规矩多。” 薛亦晚和封玉起再次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出了秋临殿,封玉起松了一口气,扁着嘴道:“我母亲和她可没这么好的交情。” 薛亦晚低声道:“现在诸皇子都成年了,储君之位又如此不稳固,她自然是想拉拢封家。” 封玉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们封家可不吃这一套,那晋王有什么好的?还不是个绣花枕头。” 薛亦晚真切地高看封玉起不少,自己当初可没看出来穆余清的真面目。 封玉起看薛亦晚的神色似是不信,拉着她喋喋不休起来,“亦晚,你可不知道,这晋王从小就是个闷声不说话的,可他一般都是直接动手,我就看到过他亲手要掐死一个宫女!” 薛亦晚眉头一蹙,“他亲手要掐死一个宫女?这从何说起?” 封玉起见薛亦晚听住了,继续说道:“几年前的事啊,那时候我在宫里小住,结果碰见了晋王私会一个女人,但不知道是谁,后来我不小心碰到了窗子,他几乎把那地方全翻了一遍要找出人来,那宫女只是路过……” 薛亦晚心里微沉,“看来他是和人私会不想被发现。” 封玉起没好气地说道:“外表儒雅清俊,还什么京都大家闺秀人人盼着嫁的如意郎君呢,这样的人,枕边人也不会放过吧?”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掩去眼底的冷意,虽然封玉起平时行事莽撞,可这话说的很透彻。 穆余清的城府很深,虚伪的外表下嵌着蓬勃的野心。 这时候走到拐角处,薛亦晚和封玉起正好碰上了杏姑。 杏姑瞧见薛亦晚上前行了一礼,薛亦晚忙扶住她,“姑姑怎么来了?太后那里有什么事?” 杏姑忙道:“是太后娘娘担心县主,就让奴婢来瞧瞧,所幸县主安然无恙。” 薛亦晚听着这话有几分深意,微蹙着眉头道:“姑姑,太后是知道了什么?” 杏姑走近了一步,“县主,柳贵妃今天处置了柳家嫡长女,是在清玉阁处置的,但太后在清玉阁附近安插的人手碰见了封大小姐急急忙忙往那里去,又想到县主当时不见了,所以才格外担心。” 薛亦晚正色道:“姑姑和太后说一声,亦晚没事,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改日会去延禧殿的,还望姑姑让太后帮着查一查这柳家嫡长女一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处置结果。” 这么一说,杏姑心里也有几分明白了,这事情是和薛亦晚有关的,只是没有出事。 她点点头,“奴婢会转告太后。” 薛亦晚谢过了杏姑。 出了宫,薛亦晚和封玉起坐上了马车,这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薛亦晚也开始想起这件事的内在了,她开口道:“我知道柳如烟记恨我,但如果说让她在宫里做出这样的事,我觉得她凭借一己之力是办不到的。” 封玉起这时候也渐渐回过神了,“对哦,她虽然是柳家嫡长女又是柳贵妃的亲侄女,但在宫里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况且这件事柳贵妃是不可能帮她的。” 薛亦晚质疑地抬起眸子,“看来这后面还藏着一人。” “可惜柳如烟被送回去了,不然我拿着刀吓吓她,保管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封玉起哼了一声,“亦晚,你说她会被怎么处置?” 薛亦晚还真是猜不出,如果说送进宫,可这就是柳家的笑柄了,可要是不送进宫,那柳如烟还能做什么?出嫁做姑子去? 柳家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嫡长女如何舍得就这么废了? 她压低了声音,猜测道:“大抵是要想法子将她送进宫的。” 封玉起惊疑道:“不会吧,柳家还真敢这么做?南陵还没有姑侄共侍一夫的前例吧,这……这也太荒唐了。” 一旁如意看好戏地凑上前来,“我就是想着要她好好地臊一把,让她以后再想着害人!” 封玉起拍拍如意的肩,“如意可教也!” 薛亦晚却是语气微凉,“你们这么想就太早了,柳家也不笨,柳如烟如今和皇上有了牵扯,不送进宫就只能被送去寺庙,世家的嫡长女都是寄托着家族希望的,岂会这么简单就折了?” 封玉起皱着秀眉道:“不会吧?那还能成为举国笑柄?” 薛亦晚心里一动,开口道:“她可以是柳氏嫡长女,也可以不是,她可以是柳贵妃是侄女,也可以不是。” 封玉起被绕得晕乎乎的,求饶道:“亦晚你可别绕我了,赶紧说吧!” 薛亦晚抬眸,正色道:“柳家可以更改她的身份,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柳家想,柳如烟的身份就是被改成柳贵妃的族妹也不难。” 封玉起一拍脑门,惊呼道:“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是啊,把她在族谱里移个位置的事啊,那……那柳家会这么做么?” 第156章 纳她进宫 柳贵妃的书信先柳如烟一步送到了燕城柳家。 柳家现任家主柳长英一身习武窄袖长衫英姿飒爽,虽至中年更是俊朗成熟,听到宫中来了消息,他疾步迈入书房。 看完了书信后紧紧捏起了拳,连额头的青筋都突显起来,“荒谬!真是荒谬!”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了通报声,“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让他即刻到书房来!”柳长英捏着这封信满脸铁青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柳风轻刚要出门就被拉到了书房。 他一头雾水,进了书房就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这么急着找我。” 柳长英怒视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去京都找如烟?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柳风轻急着帮紫苏做事,哪有闲心去关心自家妹妹回不回来,他讪讪一笑,“父亲,妹妹在京都有姑姑照应着,她又是我们柳家的嫡长女,哪里会吃亏?” 柳长英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说得好听,你倒是来看看这封信!” 柳风轻脸色微变,“什么信啊?”他接过信后急忙看起来。 看完信,柳风轻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不可能吧?!这信说的事情怎么会是真的?!妹妹她前几日还好好的!她怎么会在宫里……” “你是怀疑娘娘这封信的真伪?”柳长英狠狠一拍桌子。 柳风轻步子一个踉跄,满脸的不可思议也变成了惊惧,“那妹妹人呢?!这事情怎么处置?” 柳长英沉着脸,眼底闪过一丝悲意,“娘娘的意思是由我们柳家拿主意,看来她是生了如烟的气。” “这怎么办才好?本来是要将妹妹的婚事尽早定下的,定远侯那里都快送来庚帖了,这事情怎么办?总不能将妹妹送去家庙吧?她可是柳家唯一的嫡女啊!” 柳风轻虽然是个很少管家事的人,但这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他也没办法置身事外。 柳长英按着桌面站起来,“看信里的意思,没多久如烟也该到燕城了,要尽早想个办法处置了这件事,否则对我们柳家实在不利。” 柳风轻也没了心思出去,无精打采地坐在了书房。 这时候的宫中,紫苏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也联系不到柳风轻,烦躁地喊来了手下。 “大小姐……” 紫苏抬脚就踢了上去,“废物!当初让你们守着清玉阁,怎的出了这些个事情!” 那手下栽在了地上,利落地爬起来跪着回话道:“大小姐消气,是小人疏忽了,但如果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们也不可能连个毫无意识的女人都看不住啊!” 紫苏怒声道:“那还不快去给我查!” 她从来都是玩弄他人于股掌之中,哪里容得下在薛亦晚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吃暗亏。 那手下犹豫地开口道:“大小姐,请恕小人多嘴,公子吩咐过要大小姐一切谨慎,可如今大小姐行事确有不妥……” 紫苏扬手就是一针刺入了他的肩头,“还敢多嘴?本小姐行事哪里容得你说三道四?” 那手下不敢再说,捂着肩头退了下去。 紫苏烦躁地坐了下来,可哪里静得下心? 方才的手下又提到了哥哥,这又让她想到薛亦晚的那张脸,她几乎是要坐不住了。 柳风轻说是去查了,可一直都没有消息传过来,薛家也难以下手。 她一口气堵在心口,猛地掀翻了榻上的黄梨木小几,“全都是废物!” 这时候一个嬷嬷在外头急声道:“紫苏姑娘快去小主那里劝劝吧!” 紫苏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那嬷嬷说道:“小主去养心殿,回来就在发脾气。” 紫苏咽下了怒气,起身出了门。 婉贵人的确是一如既往在发脾气,她看到紫苏来,急忙站起来,“紫苏!方才我去养心殿,结果碰到柳贵妃和皇上争执起来,我好心要劝,没想到被皇上撵了回来!” 紫苏脑海里一顿,柳贵妃最是擅长做端庄之态了,她怎么会和皇上争执起来? “怎么回事?贵人说错了话?”紫苏盯着婉贵人。 婉贵人委屈地别过脸,“我能怎样?还不是顺着皇上的意思来?谁知道皇上就像是吃了火药一样,分明是柳贵妃惹恼了他,他偏偏冲着我撒气。” 紫苏宽慰了她几句,可却越加怀疑起来,她寻了个借口出去后便往柳贵妃的秋临殿而去。 这时候,燕城柳家门口,一辆马车从角门进去。 马车停在垂花门外,下马车的正是柳如烟,她精神恍惚神情恹恹,一双眼睛都没了往日的神采。 “逆女!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柳长英走上来就是一个耳光,打得柳如烟整个人跌在了地上。 一旁又有哪个下人赶去扶,一个个都赶忙溜走了。 柳风轻上前来劝道:“父亲,你现在就是打死妹妹也无济于事了,还是赶紧把事情弄清楚啊,还要给姑姑一个交代。” 想到这件事,柳如烟死死地咬着牙,最后失声痛哭道:“父亲,女儿是被人害了啊!” 柳风轻年轻气盛,一掌拍在了柱子上,“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人看我柳家不顺眼!竟然用这样恶毒的招数,等到把这人揪出来,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为妹妹报仇!” 柳长英却哼了一声,“被人所害?在宫里有娘娘庇佑你,谁敢这么害你?况且你在宫里出行身边跟着的下人呢?你的丫鬟人在何处?!” 柳如烟吓得一个哆嗦,她的丫鬟,自然是活不到此刻了…… “父亲,女儿真的是被冤枉的,女儿就是再糊涂也不会想要算计当今皇上啊!况且他还是我的……是我的……姑父。”说到最后柳如烟恨不得将薛亦晚掐死。 一定是薛亦晚设了局,一定是薛亦晚! 不然没有任何可能了,薛亦晚不在那里,自己却成了替罪羊! 柳长英一脚踢了上去,“孽障!你还知道这桩丑事!以后我柳家如何立足?!你让娘娘的脸面往哪里搁?” 柳风轻也看不过去,扶起了柳如烟,“父亲,现在不是考虑贵妃娘娘的时候,我们柳家嫡长女就能够随意被人欺辱了?况且现在木已成舟,还是尽快想办法盖过去啊。” 柳长英甩了衣袖,“说得轻巧,那人是当今皇上!你说还能如何?被皇上碰过的人,除了进宫就是进寺庙。” 柳如烟闻言身子一软,瘫倒在柳风轻的身上,她摇着头,“不,我不要进宫,我也不要去庙里,我心里只有表哥啊父亲!” 柳长英听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人都可以,为什么他这个女儿偏偏想着余清呢?!简直就是荒唐! 柳风轻也脸色一变,他知道父亲提到这件事就发怒,这事情都快成为柳家的禁忌了。 但他也不想知道到底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反正现在也没有再商议的可能了。 “风轻,你把她给我关进院子里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门!” 柳如烟哭喊着要挣脱,“父亲!您平时最疼爱烟儿了啊!” 柳长英狠狠一甩衣袖,“就是平日里太纵着你了,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在宫里少拿你那些心眼,你斗得过别人么?!” 说完,柳长英扬长而去。 柳风轻叹了一口气,“妹妹,这次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也怪不得父亲狠心,不然柳家也要受牵连。” 柳如烟也知道她再没有什么选择了,进宫……她那个姑姑表面上温婉端庄,又岂是这么好说话的? 那就只能被关进家庙了…… 她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没多久,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妙春堂内封玉起送来了一个消息。 “亦晚,还真是被你说中了,这件事我可是想了好些主意才打听来的。” 封玉起拉着在晒药材的薛亦晚到了石桌边,“你可知道柳如烟被送回燕城了,本来柳老爷都打算要她去家庙剃发修习了,谁知道宫里去了旨意,要柳老爷解决了柳如烟的身份,送进宫去。” 薛亦晚眸中冷意一闪,“这必定并不是柳贵妃的主意。” 封玉起点点头,“那自然了,柳贵妃看着和善,可哪里愿意宫里多一位如花似玉地美人儿,虽然是亲侄女,可谁知道柳如烟会不会生下皇子?到时候柳家帮谁还不一定呢。” 薛亦晚想了想,“看来她是被皇上看上了。” “哼,倒是她命大,我本想着,这件事借了柳贵妃的手,她不死也得脱层皮,谁知道阴差阳错的,皇上居然要纳她进宫!” 封玉起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叹道:“亦晚,你说这是好是坏?” 薛亦晚摇摇头,“虽说她可以进宫,可到底也不是柳家嫡长女的身份,在宫里只有圣宠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柳如烟虽是世家嫡女,可有时候想法过于片面,在宫里的境遇很难说。” 封玉起这么一听就开心了,笑道:“看来我们还有机会看她的笑话呢,我更想看她那个好姑姑如何待她。” “表面上必定是安抚拉拢,实则戒备。”薛亦晚摇头冷笑。 这时候如意笑着进来,捧着一只小巧的木盒,“小姐,有礼送到!” 薛亦晚抬眸,错愕道:“没有过节,哪来的礼?” 如意掩嘴一笑,“恐怕是讨小姐欢心的有心人相送咯。” 封玉起立刻附和,一脸地我明白我不戳破,“哦哦哦,这么个礼啊,看来我们得暂且回避啊!” 薛亦晚瞪了她们一眼,心里却是瞬间明白了,这大概又是东宫送来的东西。 第157章 没有那么简单 薛亦晚打开木匣,是一只白玉耳坠。 那日回来后就发觉少了只耳坠,原来丢在了东宫。 她取出耳坠,唇边浮起一抹轻笑,随后将耳坠捏在了手心。 如意笑着笑着,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刚刚任寒害带了一句话,说是殿下让小姐尽快去一趟东宫,又要紧的事情。” 薛亦晚突然想到穆君毅在自己临走前说的话,他说有事和自己说,可语气间不急不缓,自己就把这件事忘了。 “既然这样,你去送了消息,我明日会早些进宫。” 如意连连点头,笑着出去了,她现在是觉得殿下和自家小姐越来越亲厚了,就等着什么时候两人在一起了! 封玉起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干脆就跟着薛亦晚打理药材。 第二日一大早,薛亦晚就去了东宫,她如今仍然有圣旨在身,再加上身份变成了县主,更是连宫门的守卫也客气了不止一点半点。 今天封玉起一大早就拉着如意说要去逛铺子寻些新式点心,薛亦晚也乐得她有事情做,干脆自己一人进了宫。 到了东宫,薛亦晚和胧月郡主碰了个正着。 胧月郡主是来送药材的,看到薛亦晚,她脸色复杂了不少,原先的笑意也渐渐收起了。 “亦晚见过郡主。”薛亦晚行了礼,随后要走。 胧月郡主掩过眸中不悦,浅笑道:“亦晚现在已经是皇上金口玉言封的安和县主,比我这个蒙受祖荫的郡主风光荣耀,怎的还要来做这样的活儿?是不是君毅哥哥忘了这回事?” 薛亦晚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含笑道:“郡主谬赞了,这是亦晚奉旨行事,皇上的意思亦晚不敢推脱。” 胧月郡主最不喜欢的一点就是薛亦晚这样滴水不漏找不出错处的态度了,她眸光微暗,随后上前道:“君毅哥哥昨日旧疾犯了,我送了些补药来,只是不知道亦晚用得上么?” 薛亦晚道谢,“郡主有心了,用得上的药材我一定会物尽其用。” 胧月郡主望着薛亦晚,柔柔一笑,“这没什么,君毅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别说是药材了,就是要把整个王府拿来换君毅哥哥的健康我也是愿意的。” 薛亦晚心里微微一动,“听闻太子殿下和平南王府交情不浅,今日听郡主一言果然如此。” 胧月郡主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把穆君毅对自己的好归功于王府,她再看薛亦晚就越看越不舒服,想到昨天的事情,她愈加怀疑这个薛亦晚有问题。 虽然如此,胧月郡主还是一派端庄柔雅,“我和君毅哥哥从小就相识,自我父王过世后君毅哥哥一直都在照顾我,只是我经常在西岳罢了。” 薛亦晚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这个胧月郡主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她蓦地想到她给穆君毅送的那件衣裳。 虽说穆君毅是因为平南王府格外待她亲厚,可她这些举动,甚至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总是透着敌意。 “我刚刚想起来君毅哥哥爱喝雨前龙井,正准备去一趟茶庄呢,亦晚你还有事的吧?我就不打扰了。” 胧月郡主轻盈一笑,转身往殿门走去。 转过身,她脸上的柔雅之意就浅淡下去,随之换上的是隐隐的不悦和不安,“嬷嬷,你一会儿让巧萍盯着些君毅哥哥那里,我总觉得这个薛亦晚心思不简单。” 一旁的嬷嬷躬身应了。 这边,薛亦晚也看了看胧月郡主的背影,随后抿着唇往穆君毅的内殿而去。 走到内殿门外,薛亦晚竟然听到了箫声,她脚步停住,凝神听了起来。 但随着她脚步的停顿,那箫声也停住了。 “在外面做什么?”穆君毅的声音几分清澈,一点缓和。 薛亦晚倒是惊叹于他的耳力了,她推门而入就看到窗边站着的穆君毅了。 他背对着门口,一身浅青色的长衫素雅清灵,从背后看倒像是个水墨画里的清俊书生。 露出衣袖的修长手指中握着一支箫,颜色古朴光泽柔润,一看就是陈年旧物。 “原来你会箫。”薛亦晚倒是意外,随后她一眼瞥见桌上放着的一管通体翠绿色的箫笛。 上面挂着的丝绦明丽而柔婉,她脱口道:“桌上这箫笛太过阴柔,不会是殿下的吧?” 穆君毅转过身,“今日胧月拿了这箫笛来请教,她抚琴多年却没有碰过箫笛,这箫笛必定是她临走时忘了拿。” 薛亦晚微微蹙了眉,随后不再去看桌上那管箫笛,正色道:“叫我过来可是有了线索?” 穆君毅临窗而坐,将手中的箫随手放在腿边,“和薛家禁地逃走之人有关,等了几日,终于有人接近那屋子了。” 薛亦晚心思全然转到了这件事,“如何?是什么人?” 穆君毅开口道:“人已经在密牢之中,只是嘴硬了些,身上只搜出来一封蜜蜡所封的丝绸信。” 薛亦晚抬眸,“可有线索?” 穆君毅道:“就在小几后的暗格内。” 薛亦晚立刻走到了小几后,打开暗格取出了那块丝绸,可这丝绸极小,比手心大不到哪里。 她望着上面的几个字蹙起了眉。 “想把人带去青州?” 青州,那着实是很远了,而且离西岳边境很近,这样的话很可能还和西岳有关了。 穆君毅微微颔首,“屋子里的两个人暂时还没有动静,应该是在等这密信,你的意思如何?” 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任寒的通报声,“殿下!上回抓到的那人,在牢里自尽了!也不知他是哪里带了毒!” 穆君毅不悦地蹙起眉,“本宫吩咐过盯紧了。” 薛亦晚开口道:“算了,这些人都是死士,就算他没有办法自尽也不会泄露消息的。” 说完,她再次看了眼手中的丝绸,“现在就是把剩下的人抓起来也没有办法了,不如就顺藤摸瓜吧。” 穆君毅微微垂下眼帘,“青州近来一直不太平。” 薛亦晚惊愕地望着穆君毅,她还没明白穆君毅突然这么说的原因。 “我的人手在青州出了和当日朔州相似的事情,只是这次早有防范之心,并没有十分严重。”穆君毅对这件事带着怒意,声音也冷冽了几分。 薛亦晚接道:“那一直堵也不是办法,看来是有人刻意针对了,能用这种法子针对他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 穆君毅点头,“所以,我打算亲自走一趟。” 薛亦晚一惊,“你要去青州?!”青州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南陵和西岳的边境,自然是不安稳的。 穆君毅拿起竹箫,手指轻轻拂过,声音放柔了几分,“这次,和我去青州吧。” 薛亦晚眉头一蹙,“去青州?你想清楚了?” 穆君毅淡淡一笑,开口道:“这人是想把我逼出面,再不去会一会他,只会让他更嚣张。” 薛亦晚没有话能反驳,她想了想,说道:“现在京都同样不平静,晋王和宁王也都出了京都,这个时候你再离开……” 穆君毅起身,走向了薛亦晚,“你在担心我?” 薛亦晚伸手虚扶了他一把,平静地说道:“你想拉我下水,就不允许我多为自己打算?” 穆君毅见她伸手要扶自己,心里不是一般的受用,抓住了她的手腕,“你不是一直想着要怎么报答我么?青州一行就可以抵消。” 薛亦晚一抬头就撞进了穆君毅那双极深邃的眼眸,她迅速低下头,“我不保证一定可以替你解围。” 穆君毅失笑,“你自己不也想知道这丝绸上所书一事究竟背后有什么人么?就当是你我顺道同行罢了。” 薛亦晚怀疑地看了眼这丝绸,“这真的不是你派人造的?” 穆君毅笑意更浓,“你的意思是,我为了把你骗去青州不择手段?” 薛亦晚脸一红,“也不是这个意思。” 穆君毅挑眉笑道:“那就是想好了要和我去青州?如今这般密谋,倒像是有几分私奔的意思。” 薛亦晚呛声道:“那殿下倒是想多了,殿下一无荣华富贵许我,二无权势地位赠我,我这就私奔,只能说亏之大矣!” 穆君毅轻轻一个用力,将薛亦晚抱了个满怀,低声笑道:“这是你要的聘礼?虽然难了些,我倒是愿意替你挣一挣来。” 薛亦晚红着脸推开他,“胡说什么?不是在商榷正事么?” “终生大事便不是正事么?”穆君毅笑意不变,一张俊脸神采飞扬。 薛亦晚词穷,转过身,“再不正经我可就走了,等到殿下有心情商讨正事的时候再来。” 穆君毅只好是退了一步,握着箫开口道:“你手里的丝绸暂且留下,我想法子送去,到时候跟着他往青州去便是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那一小块的丝绸,对于穆君毅的办事效率她倒是不怀疑的。 随后她又问道:“还有一事,昨日,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柳如烟做不到这么多。” 穆君毅想到这件事脸色就阴沉下来,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过去呢?这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他开口道:“我已经在让任寒详细调查静然轩和清玉阁了,在宫里想做这么大的手脚而不露出蛛丝马迹,实在是很难的事情。” 不知怎么的,薛亦晚突然脑海里闪出一张脸。 那个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 她蹙眉问道:“你还记得林嬷嬷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么?” 第158章 活该! 穆君毅眼底微暗,沉声道:“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婉贵人身边这位大宫女的身份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那就是有备而来。”薛亦晚抬眸继续道:“没有痕迹可以查下去?” 穆君毅摇头,“她的身份是冷宫出来的宫女,冷宫那种地方,生死都轻贱得很,,无人关心的地方,极难彻查。” 薛亦晚心里一凛,“如果这个女人可以在宫里将身份伪造得如此完美,那她必定不是旁人,她身边一定还有帮手。” 穆君毅微微颔首,缓声道:“我派了人盯着她,有线索便告知于你。” 薛亦晚点点头,又问道:“去青州的事,你考虑清楚了么?” 穆君毅垂眸轻轻一笑道:“在担心什么?” “难道你就这么笃定去青州会有收获?”薛亦晚反问。 “不去怎么知道?” 穆君毅低头望着薛亦晚,看她认真在计较得失的模样,唇畔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离开东宫,薛亦晚去了延禧殿。 李太后现在气色稍微好了一些,但还很是瘦削,如今身着浅色的锦衣华服,倒是气势再不同往日了。 看到薛亦晚,李太后显然是久等了,她屏退了宫人后开口道:“宫宴上哀家走得早,倒是不知道后来生出了那么些事。” 薛亦晚行过礼后将昨日的事说了个大概,“让太后担心了,所幸昨日的事并没有牵连到我。” 李太后感慨道:“总是这样,哪怕你不争不夺,也会有人在背后想要你一败涂地,这次柳家的丫头实在是太过分了。” “柳如烟这么做我并不奇怪,但她能做到却让我想不明白。”薛亦晚抬眸道:“太后如何看?” 李太后想了想,开口道:“你这么怀疑也是对的,柳如烟哀家虽然不熟悉,但柳家的能力哀家还是可以想象得到,在宫里柳家并不能一手遮天,更何况,柳如烟只是个区区嫡女,她手里能有什么势力?” 薛亦晚点头,“所以先前亦晚让杏姑托太后查一查宫中这件事的风声。” 李太后微微颔首,“哀家昨日就派人去秋临殿和静然轩问了伺候的宫人,倒也得了些线索,静然轩那一日,先行离开的不仅仅是哀家,还有明仁殿的婉贵人,听说这婉贵人离开时身边伺候的宫女也换了。” 薛亦晚对有关婉贵人的消息都格外地留意,一听到这个消息,她问道:“可有确凿的证据?” 李太后道:“守门的嬷嬷看得真切,由于跟着婉贵人来宫宴的宫女生的着实好,她还多看了两眼,只是婉贵人走的时候身边的宫女瞧着只是个一般般的容貌。” 薛亦晚更是疑心上了这个宫女,她问道:“太后可知道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是什么来历?” 李太后摇摇头,“这宫女哀家也查了,但查来查去都是冷宫熬出头的小宫女,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这结果就和穆君毅的差不多了,线索也就此断了,薛亦晚蹙着眉头,面容却是一片清冷。 李太后突然又说道:“还有件事倒是差点就忘了,哀家还得到一个消息,柳如烟宫宴的前几天曾经给婉贵人送过拜帖,晚丫头也应该知道,婉贵人和柳贵妃一向不合。” 薛亦晚也听出了这里面的不妥当,她问道:“婉贵人可是见了柳如烟?” 李太后摇摇头,“自然是没有,但听闻随后这叫做紫苏的大宫女出了一趟宫。” 薛亦晚直觉地绷紧了心里的弦,她总觉得有些什么要浮出水面一般,这个紫苏看来是真的大有文章。 薛亦晚谢道:“这些消息都甚是难得,多谢太后了。” 李太后摆摆手,“你能用得上就好,只可惜哀家的人手还没办法查到更多的消息,但凡你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开口。” 随后,薛亦晚又给李太后诊了脉,没有查出问题才放下心,李太后体内的蛊毒已经趋于平缓甚至像是休眠。 “太后暂且还是服药调养,亦晚过几日许是要出趟远门,走之前会再送足够的药进宫。” 李太后担忧地问道:“怎么要出远门?” 薛亦晚轻笑,“没有大事,太后不必担忧,这也是和太子殿下商量过的事。” 提到穆君毅,李太后虽然放心了一些,可又有另一种不放心,她低声问道:“晚丫头,哀家要问问你的心意,如今薛家不能为你做主,哀家却是可以,这样的事对于普通女子来说都是任凭父母做主,但你不是一般的女儿家,故而,哀家想知道你对太子究竟是何想法……” 她心底却是不希望薛亦晚进宫蹚进这趟浑水,虽然她已经知道太子不是如外表所见那般病弱无能,可到底是身处逆境很难翻身。 况且,她知道薛亦晚看着平静淡然,实则内心倔强坚韧,如何能忍受宫廷里的风霜刀剑?穆君毅如果翻了身,那是要做帝王的! 在李太后目光下,薛亦晚心里一动,垂下了眼帘,“太后可是要听亦晚一句真心话?” 李太后拉住了她的手,“自然,哀家也曾年轻过,知道这终生大事对女子的重要,走错一步则一辈子后悔。” 薛亦晚心里又何曾放松过,两世为人,她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冲动的薛亦晚,她拥有的是更冷静平和的理智。 但这种理智只要一遇到穆君毅就会崩溃,她知道这是种危险的预警,但她又没法逼着自己忘却穆君毅对自己的好。 不知不觉,这个名字都在心里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印记了。 但是以后呢?她也说不好,如果她真的选择了穆君毅,那就是一条比前世更难走的路吧。 “太后,亦晚明白太后是在担心亦晚心里糊涂选错了路,亦晚也明白自己如今的选择会影响自己的一辈子,如果他没有太子的身份,我不会有这么多的顾忌……” 薛亦晚抬眸,继续说道:“但如今,他是身处险境的太子,亦晚只是个连家族依靠都没有的普通女子,他救过我多次,我并不能无视这些事情,我也知道报恩和感情并非是一件事,我只是还不能确定我的心里到底对他是什么感情。” 李太后轻叹,“当局者迷,任何事都是这样,但旁观者又能体会几分?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想清楚。” 薛亦晚咬了咬唇,“如果我当真非他不可,那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顺境逆境结局如何我都无怨无悔,如果他……心里并不是真的有我,那我也不会再回头。” 李太后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肩,“哀家知道,晚丫头有自己的想法,太子虽然看不见,但却有着几个皇子中难得的秉性,只可惜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在其位谋其路,哀家自然希望晚丫头选一个安逸的未来,可要是能够自己看清自己选择,才是最好的。” 薛亦晚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和李太后说着这些,她笑道:“亦晚要多谢太后今日这些话,让亦晚明白了很多事。” 安逸和权势地位是众人都趋之若鹜的,但能站在心里所爱之人身旁,又何须计较身处何地。 只是,穆君毅是那个人么? 被这些事缠绕,薛亦晚总也平静不下来,回了妙春堂,她才记起快到生母的祭日了。 青姨说过自己的娘亲葬在了极遥远的家乡,所以自己在城郊的寒山寺为自己的娘亲点了长明灯,每年都会去祭拜。 虽然日子还没到,但过些时候她应该要去一趟青州的。 以往她都是一个人过去,这次倒是还有封玉起和如意。 去往寒山寺的前一天,柳家的马车也到了京都。 封玉起对柳如烟恨得很,早就派人去打探了,回来后绘声绘色地说道:“柳家可真是脸大,柳如烟的身份都改成了柳家旁支的嫡女,辈分都抬了一辈,你说说,这柳贵妃以后要叫自己的侄女妹妹,这场景还真是让我想看!” 薛亦晚冷冷一笑,“若是柳如烟得了圣宠,再怀有皇嗣,只怕柳贵妃会夜夜难寐。” 封玉起哼道:“最好别让我失望,要是柳如烟过得太好,我可是不答应!” 薛亦晚想了想,说道:“按照惯例,这柳如烟应当是安排在柳贵妃身边,只是不知道柳贵妃的态度了。” 封玉起一拍桌面,看好戏地扬起唇角,“我看柳贵妃是忍不下这口气的,指不准她还会把这一笔算在柳家头上,我就想不通了,柳家早早地把柳如烟塞进晋王府不就万事大吉了,非要闹到现在这个地步,真是活该!” 薛亦晚对这件事也很难想通,“说起来,这的确是柳家让人想不通的举动,但柳贵妃多年来也并未透过这种意思,就是对柳如烟也没有多一分亲厚,这倒是让人匪夷所思。” 封玉起惊疑道:“难道柳贵妃还有什么靠山不成?” 薛亦晚最清楚这事了,穆余清当初是利用了自己的毒术和柳家的兵器相结合,要说其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和柳家并肩的势力。 “罢了,柳家的事我们一时也看不明白,静观其变自然有一日会明白其中的蹊跷。” 封玉起点点头,又想到了寒山寺,说道:“我们明日不是要去寒山寺么?我才知道原来寒山寺虽不如皇恩寺有名气,但也是福泽深厚的佛家宝地,有不少的达官贵人都在寒山寺捐过功德。” 薛亦晚拿过一旁的针线,又挑了灯芯,“的确,寒山寺的风水极佳,景致也很好,我娘亲一生苦楚,在那里为她点一盏长明灯也是希望她可以安息。” 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娘亲,但想到薛亦晚还是会心底涌起暖意,这种感觉和对薛家是全然不同的。 青姨说过,娘亲是有苦衷的。 娘亲如果也是被薛正平算计了呢?会么? 薛亦晚心里一紧,手里的针都刺破了手指。 第159章 终会柳暗花明 秋临殿。 柳贵妃正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威严端庄,目光里却始终带着一丝怒意。 跪在柳贵妃面前的正是被送走后又送回来的柳如烟。 柳如烟的傲气都被磨了个光,只是眼底明显摆着不甘心,她现在再也不是风光不二的柳家嫡长女了,一个旁门别枝的小小嫡女身份简直就是她这辈子的耻辱! 气氛沉闷了好一会儿,柳贵妃冷硬地开口,“皇上既然还没有旨意,你就暂且留在秋临殿吧,没有封号本宫也不好擅自做主。” 柳如烟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她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多谢娘娘。” 柳贵妃冷冷地抿起唇,“以后在宫中要想着柳家,不要再生事端,否则,本宫也不会轻易饶过你。” 柳如烟身子一僵,咬紧了牙低头跪伏下去,“多谢娘娘教诲。” “彩月,将她带去偏殿。”柳贵妃说着就要起身,不耐烦地瞥了眼柳如烟。 她上回差点因为这件事和皇上争吵起来,虽然皇上为了柳家的颜面着想还是让了一步,可谁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心思? 柳如烟刚要起身,外头却传来了脚步声。 “奴才给娘娘请安,给小主请安。” 来人是秦升。 秦升隐隐一笑,望了眼柳如烟,“小主在给娘娘请安呢?那奴才来的可是巧。” 柳贵妃坐回了主位,有些怀疑地蹙起了眉,这个时候秦升怎么会来,“秦总管怎的亲自来本宫这里?” 秦升笑道:“奴才来给娘娘贺喜,皇上给新进宫的小主封了贵人的位份,赐居宁和殿东殿,可不是喜事一桩?” 柳贵妃一听就变了脸色,“如烟还未侍寝就封为贵人,这于理不合,况且她可以住在本宫这里,宁和殿位置偏远。” 最主要的是,柳如烟住到宁和殿,自己还怎么插手控制她?柳贵妃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从这件事她也越加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秦升笑着摇头,“娘娘这可就是为难奴才了,这都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奴才怎么敢随意揣测。” 柳如烟倒是听了这道旨意后松了一大口气,能够离开秋临殿也就意味着自己安全了几分。 她能感受到这个姑姑对自己的态度以及完全改变了! “如烟接旨!”柳如烟对着养心殿的位置磕了三个头。 秦升扶起了柳如烟,“皇上怕小主这初来乍到会不太方便,特地让秋嫔娘娘多加照顾小主,贵妃娘娘到底是要在后宫理事的,皇上唯恐娘娘会对小主顾及不周。” 柳贵妃心里一股怒意派遣不出,冷着脸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原来皇上都为本宫考虑好了,倒是本宫多虑了。” 秋嫔是什么人?在宫里她一无子嗣二无强势的娘家,不过是个唯唯诺诺怕事之人罢了,柳贵妃倒是不怕秋嫔敢做什么。 想到这里,柳贵妃稍微解了一丝气,她望着柳如烟道:“你到底也是柳家的女儿,与本宫同气连枝,有什么难处本宫也会尽力帮衬着。” 秦升笑了笑,“娘娘,那奴才这就带小主去宁和殿走一走,也好尽快安置下来。” 柳贵妃点点头,“彩月,送秦总管。” 等到人走了,柳贵妃立刻崩了脸色,她紧紧蹙起眉,“皇上这是想做什么?” 她想了想还是要把穆余清喊来商量,可是她转念又想起了穆余清偷偷去了沐阳。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要去一封书信。 当夜,昭文帝驾临了许久不去的宁和殿。 宫中的风声比秋风还要来得快,新得势的贵人是柳家送进宫的,这消息如同炸开了锅。 各种传闻添油加醋地散播开来,也有不少送礼想要拉拢这位烟贵人的,但宁和殿的门却极难进得很。 秋嫔这些日子也是惴惴不安,她打听来的消息是柳贵妃和这位同族的烟贵人感情并不深厚,这就让她在摆立场的时候犯了难。 柳贵妃也暗地里传了意思来,要让自己看着烟贵人,而那个烟贵人的态度又是晦暗不明。 最后秋嫔干脆是报了有病在身起不来床的借口。 宁和殿更是被传得绘声绘色。 这时候,京郊的官道上封玉起也在说着新鲜得到的小道消息,她一手拿着马蹄糕,一边吃一边说,“如今这宁和殿可是东边日出西边雨啊,听说秋嫔一病不起,找了好几个太医去诊脉了。” 薛亦晚正在瞧着自己手抄的经文,抬头回道:“秋嫔?我听说过,平日里很是安静的一人,想必是不想牵扯到这风波里。” 封玉起点点头,“也是,要是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明白,谁知道风到底往哪里吹呢?” 薛亦晚嘲讽一笑,“柳如烟如何甘心只做个贵人在宫中蹉跎?她必然会争。” 封玉起掰了一块马蹄糕放进嘴里,“可是柳贵妃有晋王,难道柳家还能犯糊涂?” 薛亦晚抬起了清亮的眸子,“皇上是在柳如烟一进宫的时候去秋临殿传得旨,自然是做给柳贵妃看的,随后柳如烟得宠自然也是应该的,如果我猜的没错,柳家是引起皇上的猜忌了。” 封玉起一时没绕明白,“亦晚,你这是什么意思?皇上现在猜忌柳家?所以就干脆宠幸柳家另一女?这样能做什么?柳家难道会因为柳如烟得宠就疯了去放弃晋王?” 薛亦晚轻轻一笑,“你如果是柳家,面对的一个是成年有手段的皇子,一个是年幼待扶持的皇子,你会选择什么人?” 封玉起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我就选择那个年幼的,然后我就可以独揽大权。” 薛亦晚目光微微冷冽下来,“没错的话,皇上也是要柳家内乱,必定是穆余清的什么举动引起了皇上的猜疑。” 封玉起不悦地蹙起了眉,扁着嘴道:“按这个意思的话,岂不是那柳如烟还要继续受宠了?万一她在后宫步步高升这岂不是恶心人?” 薛亦晚摇了摇头,“伴君如伴虎,在皇上的眼里,这些女人大多是权衡朝政的棋子。” 说完她也一愣。 宫中的女人的确大多如此,为朝政和权势所牺牲,一辈子活在清冷的后宫中为家族争夺,受家族牵连。 她心底一酸。 蓦地她想到了穆君毅。 如果选择这条路,以后自己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女人?和人明争暗斗,一辈子不得安宁。 “亦晚?亦晚,你怎么了?这经文都快被你攥坏了。”封玉起连忙喊她回神。 薛亦晚抬起头,仓皇一笑,“方才走神了,没事的。” 封玉起以为她是想娘亲了,也没好意思追问,岔开话题道:“亦晚,太子哥哥真的要带你去青州?” 薛亦晚点点头,“不过是我们各有目的,正好同行罢了,我会等他的消息,一旦确定就会启程。” 封玉起咬了咬唇,拉着薛亦晚的手臂求道:“亦晚,你就把我扔在京都了?你知道的,我和那些人都合不来,你就和太子哥哥求求情,算我一个嘛!” 薛亦晚倒是有些为难,“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况且青州并不妥当,你……” “哎呀,亦晚,我还会功夫呢!太子哥哥也不方便时刻保护你嘛。”封玉起继续缠着薛亦晚。 薛亦晚无奈,“封少将军若是不同意?” 听到自家哥哥,封玉起脸上的热情顿时消退了大半,别提了,绝对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亲自来把自己绑回去。 她扁了扁嘴,“我去求太子哥哥,反正他要是不同意还是得告诉我哥。” 薛亦晚失笑,劝她道:“其实也不会去太久,只是说不准。” 封玉起闷闷地应了一声,叹道:“那我可就又要难捱了。” 说着说着一路的美景总算是冲淡了封玉起的糟糕情绪,她一活泛起来整个马车都欢声笑语。 “前面就是寒山?那个冒出头的塔楼就是寒山寺的小楼吧?”封玉起两眼放光,惊呼起来。 远看那塔楼就像是长在悬崖边上,在风中摇摇欲坠却又稳若磐石。 薛亦晚看着这样的美景心里也放空澄澈起来,她轻笑,“那座楼是寒山寺的藏经阁,里面的经书都是几代传下来的典籍,这藏经阁本身也够精巧,藏在悬崖边。” 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总算是停在了寒山寺的门口。 今日寺庙很是清静,门外只有三三两两几辆马车随意停放着,几个小沙弥挑着担往山下走去,一派宁静之象。 封玉起用力吸了一口气,随后跳下了车,“这里的清晨倒是教人觉得清爽。” 随后如意也扶着薛亦晚下了车。 薛亦晚捧着一匣子的经书,此刻在寺门外也觉得清灵澄澈,心里的烦乱不安都减少了许多。 “女施主,许久不见了。”一个年纪不小的和尚缓步而来。 薛亦晚也有一点印象这人必定是见过的,她将装经书的匣子暂时交给了如意,双手合十和这个和尚还了一礼。 那和尚道:“施主几年来的早了好几日,可是有何变故?” 薛亦晚如实相告,“过几日要出远门,唯恐耽误了祭拜家母,这就先来了。” 那和尚会意一笑,讳莫如深地望着薛亦晚,“施主这趟远门要多加小心,凡事终会柳暗花明,回来必定是有所收获。” 薛亦晚也没有深究,佛法到底是深不可测的,她充满敬意地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大师吉言。” 那和尚手指动了动,眸中的深意更甚,“凡事虽说都有定数,一旦生变,天翻地覆……” 第160章 胧月心里很高兴 到了供奉长明灯的大殿,封玉起没有跟进去。 薛亦晚一个人捧着经书进了大殿。 前世,穆余清为了哄自己开心在皇恩寺点了一盏最大的长明灯,大部分人都是为生者而点,穆余清这一举动让自己很是感动却忘了本心。 起先,自己不过是因为从未见过娘亲,所以执意要为她点一盏长明灯,像是在心里她仍然还活着。 薛亦晚将一卷卷的经书引燃在长明灯前一一烧毁,跳动的火焰映在她眼底,闪着坚毅。 “娘亲,多年未曾来这里了,你一定还是喜欢这里的清幽吧?以后亦晚也不会再做糊涂的事情了。” 薛亦晚低低呢喃,手中缓缓往铜盆内放着经书。 一卷卷的经书都是字迹隽秀而有力,刚柔并济。 薛亦晚烧完了这些抄录的经书,磕了头这才起身。 按照惯例她来祭拜都是会再做一场法事,可今日来接待的小沙弥却吞吞吐吐地没有接过银子。 “施主不知道,今日来了贵客,方丈赶去为贵客做法事去了,不如施主的法事推到明日吧。” 薛亦晚微微蹙起了眉,“先前我曾派人来寺中打过招呼,怎的又出了变故?” 那沙弥也不明就以,“往常有贵客要来都是提前半个月就通知寺内,可这次来得急。” 薛亦晚也没有为难他,“罢了,小师傅去忙吧。” 这时候封玉起也走了过来,“亦晚,怎么回事?” 薛亦晚将原委说了一遍,“看来今日是没法做法事了,你不是不曾来过?我陪你走走看看吧。” 封玉起点点头,“也行,你也不用着急,法事可以明日再做,你娘亲也知道你的心意。” 薛亦晚暖暖一笑,“走吧,我带你去前面看看。” 前面不远处隐约传来了吟诵声,隔着极远也听得真切,封玉起好奇地说道:“也不知是哪门子的贵客,做场法事倒是排场不小,亦晚,我们去瞧瞧?” 薛亦晚失笑,“也好,虽是别家的法事,到底也是佛门福地,清心静气之下总会蒙受福荫。” 到了前院,封玉起更是叹为观止,这场法事得是召集了全寺庙的人了吧? 佛经的吟诵声倒是让薛亦晚心里平和。 法事要做两场,很快第一场就结束了,还有一场是午后了。 薛亦晚看了看天色,“阿起,我们一会儿还是先下山为好。” 封玉起回过神,“也是,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贵客来,说不准寺中也吃不上斋饭,我们逛一会儿就走吧。” 她刚要转身突然目光一凝,“诶?!” 薛亦晚也停住了步子,“怎么了?” 说着薛亦晚也不开口了,她已经看到了院内的人。 白衣如雪的女子浅浅笑着,推着的轮椅上同样是一袭白衣长衫的男子,从树下走过宛如画中人一般。 穆君毅今日一身长衫白衣,不同于以往的冷冽肃穆。 半束乌发的温润玉簪柔和了他的清冷,更显俊美,整个人如同谪仙一般。 而后面推着轮椅的正是胧月郡主,她一身月白衣裙清灵而柔雅,娇美的面容上挂着盈盈笑意。 远看如同一双璧人。 “君毅哥哥,谢谢你陪胧月过来,每次胧月想爹娘了就想到这里来,今天有君毅哥哥在,胧月心里很高兴。” 胧月郡主含着一丝羞怯的笑意,语气也是轻柔端雅。 穆君毅想到了平南王府,脸上浮起惋惜,“我答应了王爷和王妃,会照顾好你。” 胧月郡主浅笑道:“要是胧月不回西岳了,有君毅哥哥在胧月也不怕。” 不远处,封玉起蹙起眉,“怎么又是她……” 看到这样和谐美好的画面,薛亦晚心里一阵阵止不住的难受,又酸又涩,似乎自己先前的纠结和苦恼都是无意义的。 她拉住了封玉起,用异常冷静的语气说道:“我们走吧。” 封玉起憋着一口气,“亦晚,凭什么啊,是她抢了你的法事,现在还抢了……” 薛亦晚打断了她,“阿起,这是佛门清净之地。” 封玉起扁着嘴咽下接下来的话,“好,我们走,不看她了。” 薛亦晚转身后的脚步异常的快,像是要逃离这里。 她以为自己在穆君毅眼前是不一样的,原来还是自己想错了,冷静一点考虑,虽然自己是两世为人。 可对于穆君毅来说,自己不就是个对他来说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他那些话许是冲动许是鲁莽。 平和下来的心境猛地又波澜起伏,薛亦晚看着佛寺中的一草一木都觉得心里烦乱。 封玉起看了眼后面跟着的如意,如意蹙着眉摇摇头,封玉起这才放下开口的心思。 就这么一路走着,薛亦晚再次抬头竟然发觉到了寺门口。 迟疑地顿了下脚步。 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在佛门清净之地恼怒起来。 可随着胧月郡主和穆君毅在一起的画面回想起来,薛亦晚又沉下了心,“阿起,如意,我们走吧。” 封玉起试探地拉着薛亦晚说道:“亦晚,你可千万别为那个胧月郡主生气,她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太子哥哥只是因为平南王府才格外照顾她。” 薛亦晚心里是苦笑,面上却是笑出了声,“我怎么会和她较真?我同她并无交集。” “还说不是?你这话里都带着酸味呢。”封玉起拉住了薛亦晚,看她要恼,连忙逗她,“哎呀,她不就是会装么?我也会啊,你看看像不像。” 薛亦晚还没开口,封玉起学得活灵活现,还用手捂着了嘴,声音尖细而谄媚,“有君毅哥哥在胧月也不怕……” 如意扑哧一笑,弯着腰差点跌在薛亦晚身上。 薛亦晚拉过了封玉起,脸上也一瞬间破了功,“真是拿你没办法。” 封玉起见她笑了,总算是放了心,“亦晚你放心吧,要是太子哥哥想娶她,早就该订婚约了。” 薛亦晚脸色微沉,“阿起,先别说这件事了,我和他不一定会走到一起,胧月郡主其实也是很好的选择。” 封玉起惊疑地说道:“亦晚,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薛亦晚甩去心里复杂难言的情绪,“他救我多次,但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报答他……” “你不喜欢太子哥哥?”封玉起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沉默了良久,这个答案就是说不出来。 这时候一个小沙弥走上前来,“施主,方丈派小僧来请你们去用斋饭,我们寒山寺没有让贵客在饭点不用饭就走的规矩。” 封玉起呛道:“贵客?贵客不是还在寺庙里好好地么?我们这些做不了法事的凡夫俗子如何与贵人一道?”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阿起,这是方丈的一番好意。” 封玉起扁了扁嘴。 如意劝道:“下山还有半个多时辰,再到城里只怕是要饿肚子了,不如就在这里用些斋饭。” 薛亦晚点点头,“也是。” 封玉起自然也没有意见,只是没有好脸色地瞥了眼小沙弥,把所受的气都撒了。 用饭的厅堂设在后院,景致比前厅精致幽雅。 斋饭也是十分香甜,封玉起都夸了两句。 薛亦晚拿起筷子又放下,总觉得没有胃口,如意给她盛了些汤,“小姐,总要吃些东西的。” 薛亦晚抿着唇用了一口汤,刚要放下汤碗却猛地停住了步子,她用筷子在汤碗里捣弄起来。 “有些不对劲,先别用饭。”薛亦晚看着筷子上沾着的一点菜叶,神情转为凝重。 封玉起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亦晚,怎么回事?” “这汤似乎不对。”她佯装无事唤了个门外在走动的沙弥来,“今日厨房换了人手?” 那小沙弥摇摇头,老实地回道:“没有啊。” 薛亦晚下意识地警戒起来,但又怕是自己多心,她对那小沙弥道:“你能带我去厨房看看么?” 那小沙弥摸了摸脑袋,“施主,厨房这个时候还忙着呢。” 薛亦晚却是执意要去,这个小沙弥只好是指了个方向。 封玉起虽然不明白但是下意识地相信薛亦晚,她顺手拿了根不粗不喜的木棍,跟着薛亦晚往厨房走去。 厨房在最西边,远远看过去的确炊烟袅袅。 可走近了,封玉起一惊,“这是烧菜呢?还是烧房子呢?” 那冒烟的竟然是窗子! 薛亦晚心里一紧,“快!我们去看一下!” 封玉起向来是习武之人,跑得也更快,她走到近前心里咯噔一声,这门锁了。 正常情况下大中午的谁家厨房会锁门? 封玉起一而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了门,里面一阵浓烟溢了出来。 封玉起连忙将薛亦晚拉着后退了一步,她咳了好几声,“该死的!这什么情况啊!” 薛亦晚忍着熏人的烟往前走了几步,隐约看到一个和尚栽倒在地上,他的裤腿都已经陷在火中了,这样都没有反应,必定是没了气息。 “不好!厨房被人动过手脚了!快!如意你去喊人来!” 薛亦晚说着看到了一旁的水缸,拿起木盆就要救火,封玉起看到里面有人,虽然凶多吉少也不忍心不救,也跟着端起水来。 封玉起一个转身,突然见到一个身影在窗子旁一闪而过。 “什么人?!”封玉起丢下木盆就要去追。 哗啦一声,水声被倒进火海的声音格外刺耳。 火势猛地窜上来。 薛亦晚一惊,冷声喊道:“阿起别追了!这是油!” 话音未落,火势猛地席卷了整个屋子。 第161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些都什么人啊?!”封玉起狠狠骂了句。 薛亦晚心里一沉,“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她一怔,想到了同在寺庙的穆君毅,“不好!穆君毅!”她想起来方才都没看到任寒等人。 封玉起也猛地吓了一跳,“我的天!” 薛亦晚扔下了木盆,立刻跑向了前院。 封玉起追了上去,“亦晚,你等等我!” 前厅,胧月郡主推着穆君毅往院子里走,“君毅哥哥,你过几日一定要走?不能让任寒去么?” 穆君毅摇了摇头,“到底事关重大。” 胧月郡主想到这件事就随着想到得来的消息,君毅哥哥会带着薛亦晚一起去。 胧月郡主手指用力地收紧。 虽然看不起这个庶女出身的薛亦晚,但胧月郡主却不得不提醒自己。 君毅哥哥从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过。 这个时候,薛亦晚和封玉起赶到了前厅外。 突然院墙外那棵茂密的古树上一群鸟扑楞着翅膀四散开。 薛亦晚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一回头她眼眸一紧,“树上好像有人!” 封玉起缓了口气,回头拉住了薛亦晚,警戒地望向了院墙,但一排枝叶繁茂的树上看不出什么究竟。 “亦晚,你是不是搞错了?”封玉起紧紧蹙着眉,可又看不出什么。 薛亦晚心里一阵不安,她快步跑向了院门,可刚要推门的时候就听到了像是拉弓的声音。 她立刻望向了院墙,竟然看到了弓箭的一角! 猛地推开门,薛亦晚已经看到了院中的人。 “穆君毅!快让开!” 嗖地一声。 一支羽箭猛地射向了院中。 穆君毅已经意识到了,他眸中冷意一凝,这刺客倒是太小看他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迅速地挡在了穆君毅身前。 “君毅哥哥!”本来能被躲过的一支箭,直直地落在了胧月郡主的肩上!白衣迅速映出鲜红的血迹。 脸色骤然惨白,胧月郡主软软地倒在了穆君毅怀中。 “胧月!”穆君毅抱起了她,厉声开口:“来人!” 不远处的几个暗卫纷纷赶来,那带着弓箭的黑衣人身形极为矫健,迅速往后山跑去。 薛亦晚也错愕地站在了原地,她完全没有想到胧月郡主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挡住这箭。 “君毅哥哥……你别担心我。”胧月郡主艰难地伸出手,抓住了穆君毅的衣袖,失去血色的脸颊显得异常柔弱无依。 穆君毅神色凝重,透着担忧,“胧月,你不会有事的。” 薛亦晚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但她还是压下了其他情绪。 她快步走到了穆君毅面前,没有抬头看他,异常冷静地开口道:“让我看看吧,毕竟我是大夫。” 穆君毅声音透着一丝急切,“胧月素来体弱。” 薛亦晚看着穆君毅怀中脸色苍白的胧月郡主,点点头,“我知道了,跟我来吧,我知道寺中哪里有药。” 因着寺中出了这样的事,方丈也是脸色铁青,刚处理完厨房的火灾又听说有贵人受伤了,立刻赶来了禅房。 薛亦晚和一个和尚说了自己要用的药材,那和尚也知道事态紧急立刻去取药了。 胧月郡主额前出了一层冷汗,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可她始终拉着穆君毅的衣袖,嘴里呢喃着,“君毅哥哥,你别走……好不好,我好怕。” 薛亦晚让出了一些位置,没有去看穆君毅,背对着他说道:“她的伤口在肩上,有点深,贸然拔箭可能会失血过多。” 穆君毅眉眼间的冷意更深了,胧月郡主双手费力地抬起,拉住了穆君毅的手掌。 “好疼……君毅哥哥,像从前月儿生病的时候一样陪着月儿好么?月儿害怕再也看不到君毅哥哥了……” 穆君毅放缓了声音,“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月儿有事的。” 封玉起站在一旁,也说不出话来,她也完全没想到胧月郡主会挡这一箭。 薛亦晚逼着自己全然做一个局外人,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只是做着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 可听着胧月郡主嘴里的低喃,她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涩。 一个愿意用性命为穆君毅挡箭的女人,还和穆君毅有那么多年的情谊,她凭什么以为穆君毅会放弃胧月郡主而选择自己呢? 方丈带着人送来了各种用得上的东西,薛亦晚动手前看了眼穆君毅,“一定要尽早拔箭,不然久则生变,也不能确定箭头是不是有毒,你按着她。” 胧月郡主很是虚弱,但还是往穆君毅的怀中缩了缩,紧紧握着他的手,“君毅哥哥……” 穆君毅抱紧了她,示意薛亦晚动手。 薛亦晚重重地深吸一口气,摒去了所有杂念,伸手探向了胧月郡主肩上的伤口…… 半个时辰后,一切都处理妥当,还好这箭头的倒刺并不是十分锋利,伤口也没有失血太多,薛亦晚为她处理好后又让她的贴身嬷嬷去煎了药。 胧月郡主也着实是疼晕了过去好几次,她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打湿了,一张小脸更显楚楚可怜。 薛亦晚额前也是出了一层汗,她擦干净手中的血迹,转身就要出去。 “晚儿。” 穆君毅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薛亦晚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脸上是一瞬间的怔然,口中却是倔强依旧,“她现在最好不要随意挪动,你陪着她吧,我该走了。” 穆君毅还要再开口,怀中的胧月郡主迷迷蒙蒙间又醒过来,低喃道:“君毅哥哥,别走……月儿怕……” 薛亦晚心里微沉,没有再说话,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封玉起追了上去,“亦晚,怎么样了?” 薛亦晚道:“暂时已经没有危险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走吧。” 这时候如意也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她急声道:“刚刚我碰到任大人了,他说没有追到刺客,那刺客不知道躲在哪里了!” 薛亦晚蹙了蹙眉,“倒是有些奇怪,听之前的小师傅说了他们过来是临时之举,这刺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消息。” 封玉起摸了摸鼻子,“许是跟着许久了?又或者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好在太子哥哥没有事。” 薛亦晚淡淡地应了一声,“我们下山吧。” 回到妙春堂,封玉起一进门就蔫了。 里面坐着的正是封玉堂。 “哥,你怎么来了啊?!”封玉起打了招呼就要往薛亦晚身后躲。 封玉堂起身,向薛亦晚拱了拱手,“安和县主,别来无恙。” 薛亦晚还了一礼,“封少将军太过客气了。” 封玉堂看了眼封玉起,又对薛亦晚道:“这些日子多谢县主照顾阿起了。” 薛亦晚浅笑,“少将军这么说就让亦晚当担不起了,阿起陪着亦晚才是。” 封玉起撇了撇嘴,“哥,你又是来逮我回去的?” 封玉堂在薛亦晚面前又绷着脸,被封玉起这话一问,倒是笑出了声,“你这丫头,要是我不来亲自带你回去,指不准你还要惹出什么乱子来,你还想去青州?” 封玉起不说话了。 薛亦晚也知道这是封家的家事,她不便开口,便将这前厅让了出来,带着如意去泡茶去了。 没一会儿,封玉起乖乖地让丫鬟去收拾行李了。 “亦晚,你到了青州可要给我送信,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人接你去定远。” 薛亦晚笑着点了头,“好。” 将封家兄妹送走,已经是傍晚了,薛亦晚回到妙春堂的时候看到了久候的任寒。 任寒看到薛亦晚疾步走了过来,“县主,人已经上钩了,看着是要动身走了。” 薛亦晚将他让进了后院,“那人没有怀疑?” 任寒点点头,随后有说道:“还有,我们的人手装成了附近的街坊住户接近过那间屋子,里面似乎有个女人。” “女人?”薛亦晚想到了那个被锁住的人,难道那是个女人? 任寒问道:“县主,可是明日跟着他?” 薛亦晚有种直觉,这件事她一定要搞清楚,“好,明早。” 说着,薛亦晚又唤住了任寒,“你家主子回来了?” 任寒迟疑了一瞬,还是如实说了,“殿下现在还在王府,也是殿下让属下过来和县主说这件事的,殿下明日也会动身。”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郡主如何了?” 任寒回道:“已经有太医赶过去了,应该没有大碍,只是郡主从小体弱,还没有清醒。”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晓了。” 任寒看了眼薛亦晚,见她面色如常般镇静,皱了皱眉,“县主,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薛亦晚意外地看着他,在她的印象中任寒对她是有一些偏见和敌意的,倒不是故意针对自己,只是怕她的存在影响到穆君毅吧。 这么想来,任寒是要告诉自己有关穆君毅的事情了,薛亦晚不可控制地心里一紧。 “你说吧。” 任寒紧紧皱着眉,“县主应该知道,平南王是为了殿下才身受重伤不治而亡的,随后平南王妃也追随而去。” 薛亦晚蹙起了眉,“这些,我都知道,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任寒迟疑了片刻,说道:“胧月郡主和殿下从小有过婚约,只是后来先皇后入了冷宫病逝,平南王和王妃十年前又相继过世,这婚约再也没人提起。” 薛亦晚抬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寒拱手道:“任寒知道殿下放不下县主,我也知道现在和县主说这些对县主也不公平,可如果有这道婚约在,殿下可以得到西岳权势诸侯的相助。” 薛亦晚心底一凉,转过身去,“你错了,我并不能左右他的心意,如果他觉得他需要这条路,我也不会阻拦,你高估了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也低估了我的心思。” 第162章 凭什么让?! 任寒心里一凛,再次拜了下去,“我知道说这样的话过分,原本我以为胧月郡主和殿下互相都没有情意,可现在胧月郡主对殿下情深意重,我希望县主可以……” “成人之美?”薛亦晚蓦地抬起了头,转过身望着任寒,“你不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任寒一愣,“县主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听的是他穆君毅的决定,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薛亦晚转身就要走。 “你对殿下究竟是什么态度,如果想要利用殿下的话,早点收手吧。” 薛亦晚凉凉一笑,“你走吧,我和穆君毅之间的事不需要旁人插手。” 她想要听的是穆君毅亲口告诉自己,哪怕他是说曾经那些话都是过眼云烟。 薛亦晚闷闷地回到制药的屋子,一声不吭地为李太后准备起了之后的药。 任寒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发了会儿呆,抬脚要走的时候,被人喊住了。 如意一改往常的嬉笑模样,缓缓走了过来,眼底几分不悦,“我都听见了。” 任寒别过脸,“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你以为你可以替殿下做决定?任寒,你僭越太多了。”如意伸手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 任寒一惊,“你想做什么?” 如意掂了掂这把剑,叹了一声,“你就像这把剑,只知道怎么朝前刺,却不明白握剑者的意图。” 任寒脸色一沉,“你跟着她,所以就忘了初衷?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能够效忠的只有殿下!” 如意轻哼了一声,将这把剑冷冷地丢给了任寒,“冥顽不灵,今天的事情我不告诉殿下,但你也要知道,殿下根本不屑于走你说的那条路,任寒,你好自为之吧。” 任寒望着一瞬间又活蹦乱跳笑脸盈盈往内院跑去的如意,目光中晦暗不明。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殿下从小异常艰难,撑到了今日,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他从小跟着殿下,只希望殿下可以实现先皇后的遗愿,登上帝位,执掌江山。 可薛亦晚是个极大的变数,他知道殿下心中有薛亦晚,可如果殿下为了薛亦晚毁了多年心血呢? 任寒离开后,如意到了薛亦晚身边,笑道:“小姐,我刚刚在外面碰见李管家了,李管家告诉我不少薛家的事情,小姐听不听?” 薛亦晚手中在揉着几味药材,问道:“李威?他如今怎么样了?” 如意笑嘻嘻道:“他还不是想着小姐的好?说是现在薛家一团乱,老爷整日不在府里,夫人也无心管家,终日在屋里静养,似乎还经常喊大夫,大少爷没人管教更是连南阳也不去了,整日里饮酒作乐。” 薛亦晚一声冷笑,“薛家本就一团散沙,现在更是散的彻底了。” 如意笑道:“也是,听说大小姐被罚禁足后整日哭闹,恍恍惚惚地,还有人传言她有些魔怔了。” 薛亦晚想到那日冲到街上发疯的薛安兰,倒是真有几分病态,“她如今怕是事事不顺,迷了心智。” 如意点点头,“我看薛家是废了。” 薛亦晚倒不这么认为,她现在好奇的是薛正平在忙着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眼底隐隐闪过一丝算计,也该在走之前逼一把薛正平了。 不然又怎么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底牌。 “如意,去和孙掌柜说一声,上回那件事可以办了。” 如意点点头,灵机一动,问道:“小姐要告薛家了?” 薛亦晚点点头,“这就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我不在倒也避了嫌。” 如意笑道:“好,我这就去和孙掌柜说。” 第二日清早,平南王府却是又打破了平静。 郡主的闺房内,贴身伺候的魏嬷嬷苦劝道:“郡主这样实在不值得啊,难道非要为了和一个地位低贱的女人相争而损伤自己的身体?” 床上虚弱的胧月郡主摇摇头,低声道:“嬷嬷,你不懂,我不能没有君毅哥哥,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 魏嬷嬷叹了一声,“郡主,要是王妃还在世,会心疼的。” 胧月郡主咬着牙忍住了痛楚,“如果父王和娘亲还在……”她充满希冀的双眸微暗,“嬷嬷,你不懂,如果父王和娘亲还在,君毅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魏嬷嬷怜惜地望着胧月郡主,“郡主,老奴心疼郡主啊,这样的伤口几个女儿家能受得住的。” 胧月郡主眼底升腾起一抹偏执的光,她不在乎,她只想得到君毅哥哥的心,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要让她赔上平南王府最后的家底她也无怨无悔! 有一阵痛意袭来,胧月郡主蹙起了眉,“嬷嬷,君毅哥哥在哪里?方才不是还在这里的么?” 魏嬷嬷迟疑了一瞬,说道:“殿下守了大半夜也累了,方才有人送信来,殿下出去了。” 胧月郡主紧张地睁大了眼眸,“又是为了那个薛亦晚?!” 魏嬷嬷心疼地摇摇头,“怎么会呢,郡主多心了,殿下对郡主这样好,那个女人如何比得上?” 胧月郡主摇着头,“君毅哥哥是不是要走?他要和薛亦晚去青州……” 魏嬷嬷刚要开口否认,这时候一个丫鬟在门口通报道:“魏嬷嬷,太子殿下派人来说了有事要先行离开,让嬷嬷好生照顾郡主,太子殿下还将梁太医留在了王府。” 胧月郡主急得攥紧了床单,“不行,君毅哥哥不能走!” 她强撑着身体要坐起来,吓得魏嬷嬷连忙扶住了她,“郡主万万要当心,这伤口禁不住折腾了啊!” 胧月郡主推了她一把,“嬷嬷,去追上君毅哥哥,告诉她,我情况很不好,危在旦夕!” 魏嬷嬷一愣,“郡主……” 胧月郡主拿过了床边的一只瓷瓶就我那个嘴里倒,“快去!” 魏嬷嬷暗暗一叹,起身往外去了。 这时候,妙春堂中,薛亦晚也起了身,因着要赶路,她未施粉黛,只简单地用碧玉长簪绾了个圆髻。 一身浅青色的罗裙简洁而清灵。 她安排好了妙春堂,又确定了要带的行装,“都妥当了,就这样吧。” 可穆君毅的消息还没送到。 如意都往门口去了好几趟了,“怎么还不来?” 薛亦晚虽然坐在圈椅上,可也是蹙着眉望着门口。 最后来的是任寒。 如意在门口重重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对薛亦晚道:“小姐,任大人来了!” 任寒进了门,因为昨天的事他有些愧疚,拱手道:“县主,我带了人来,护送县主先行启程。” 薛亦晚抿了抿唇,“他人呢?” 任寒刚要开口就被如意用眼神重重剜了一刀,他迟疑地回道:“殿下还有事情要处理。” 薛亦晚没有回应,起身往外走去,“既如此,启程吧。” 她心里有点凉,不知是突然凉下来的天气使然还是为何。 刚要上马车,突然又有一辆马车赶来,一个嬷嬷下了马车,看似恭敬,眼底却带了丝喜意和炫耀。 她走上前来,行了一礼,“老身是平南王府伺候郡主的。” 薛亦晚也见过她,她是胧月郡主身边的贴身嬷嬷,这个时候过来,目的就值得玩味了,“嬷嬷有什么事?” 那嬷嬷看了眼任寒,“太子殿下昨夜赶来王府照顾郡主,实在是太过劳累,本来今早是要离开,可郡主的高热又加重了,老身是来支会任统领一声。” 原来如此,他是连夜赶去照顾胧月郡主了,现在也为了胧月郡主失信于自己。 或许,孰轻孰重已经有了结果。 那自己又何必执着于一个问题的答案?就算他亲口来说又能如何? 想明白这些,薛亦晚攥着衣袖径直上了马车,“任大人,既然如此,你大可不必随我一同上路,我先走一步就是。” 任寒和平南王府的嬷嬷打了个招呼,打马追上了缓缓启程的马车。 如意掀开车帘看到追上来的任寒,冷冷扯了扯嘴角,目光更是十足嫌弃。 任寒视若无睹,虽然他怀疑薛亦晚,甚至不希望薛亦晚和殿下在一起,但他想尽力保护薛亦晚,或许是因为薛亦晚曾经救过他的命吧。 在这个时候,宫中的宁和殿内,柳如烟也见到了紫苏。 早在紫苏的祸水东引下柳如烟深切不疑地把自己的怒火都转到了薛亦晚身上,对紫苏是更加信任和依赖,甚至明着暗着给她切实的好处。 紫苏又送来了最新的消息,是有关薛亦晚离开京都的事情。 柳如烟眼底闪着一抹疯狂,像是看到了自己大仇得报,她抓着贵妃榻的扶手,冷笑道:“这可是机会来了!” 紫苏淡淡一笑,看着柳如烟这个模样,她倒是觉得薛亦晚逃过清玉阁一劫是个好事,这不又多一个宿敌? “如烟,现在你吃了大亏,也该明白了,薛亦晚不仅仅是表面这么简单,她懂得审时度势,还知道如何利用身边的人,太子,晋王,宁王,哪个不是和她牵扯不清的?” 紫苏这话让柳如烟听进去的只有那个“晋王”二字,她冷意更甚,“是!她就是个下贱的荡妇!没有男人她算个什么?!” 在紫苏的引导下,柳如烟自然是深信不疑那日在清玉阁发生的偷天换日一事是有人接应,甚至和薛亦晚合谋害了自己。 紫苏叹道:“说到底也是她的本事,你如今过得也不差,皇上待你比婉贵人也好上几分,不如你就忍一忍,让她一头算了,不然要是她再对你下手……” 柳如烟猛地抬起头,恨意深深地刻于眼底,“我一辈子都被她毁了!怎么让?凭什么让?!我恨不得要她不得好死曝尸荒野!” 第163章 我有自己的打算 紫苏看似劝慰,实则心里笑得志得意满,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既如此,这事情怎么处理你可是想好了?薛亦晚狡诈的很,恐怕机会是不多的。” 柳如烟心一沉,“我不会放过她的,紫苏,你还愿意帮我么?” 紫苏故作为难之态,“你也知道,我不像你,有柳家做后盾,而且,上回的事你也看到了,若是再出了岔子,这样的责任我担当不起。” 柳如烟这才记起一开始自己还痛斥了紫苏祸害自己,她讪笑着拉住了紫苏,“早前是我不对,我糊涂,居然把气转到了你身上,都怪那该死的薛亦晚,让紫苏受委屈了。” 紫苏叹了一声,“我也是为你着想,不然我为何非要与她作对?” 柳如烟更觉得愧疚了,拉着紫苏陪着笑道:“都怪我,是我糊涂。” 紫苏这才缓和了些脸色,“也罢,这件事你也吃了大亏,但你要想,这后宫如今并非全无机会。” 柳如烟心里一时哪里愿意想这些,从出事到被送回柳家,再到接旨改族谱,随后送进宫,她几乎觉得是在做梦一般。 梦醒了,现实冰凉。 “我的路我会好好考虑,只是想在我不想薛亦晚好过!”柳如烟阴狠地抬起了头。 紫苏坐近了一些,“你的手里没有人手,但借刀即可,哪里需要亲自动手?” 柳如烟听住了,但没有缓过神,“你的意思是?” 紫苏微勾唇角,“你哥哥手里可是有人的。” 柳如烟脸色微暗,没有底气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哥向来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情,他怎么会帮我?” “柳公子不愿意出手那是因为他认为这是不值得的事情,若是对他有好处,他怎么会不帮你?” 柳如烟想不明白,“那依你的意思,应当怎么办?” 紫苏贴近她的耳边,细细说了一番。 柳如烟恍然,“紫苏,多亏了有你!” 紫苏垂下了眼帘,“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可我现在身边也没有信得过的人。”柳如烟苦恼地咬了咬唇,她身边都是一些柳贵妃暗查来的人手,就是她今日和紫苏会面之事也是费尽心思调开了那些人。 紫苏轻叹,“只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了,柳公子那里我倒是愿意走一趟。” 柳如烟感激地起身,“紫苏,真是多亏了你。” 紫苏摇摇头,“这件事和我也有关系,若不是我没有想到薛亦晚如此阴狠,你也不会……” 柳如烟更是从心底信任了紫苏几分,“这件事不怪你,都是她薛亦晚太过恶毒。” 出了宁和殿,紫苏扬了扬唇角,这种玩弄别人于掌心的感觉她甘之若饴。 她大可以直接去找柳风轻,可她不愿意太早暴露出自己,倒是借了柳如烟的手在背后看戏。 不一会儿,一个从东宫打探消息回来的宫女走到紫苏身边,“紫苏姐姐,东宫的香儿说太子殿下昨天半夜就去平南王府了,听说是平南王府的小郡主受了伤。” 紫苏想了想,问道:“那太子殿下未曾回来?” “还不曾。”那宫女说完就走了。 那就是说,薛亦晚现在是一人出城了,紫苏眼底闪过狠意,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这时候,平南王府内,胧月郡主面容憔悴的躺在床上,额前密密地出了一层汗,紧紧蹙着眉。 梁太医看过之后对一旁的穆君毅回禀,“殿下,郡主的伤口有感染的趋势,加上郡主常年体弱,老臣无能……” 穆君毅脸色一沉,刚要开口,胧月郡主手指动了动,抓住了穆君毅的衣袖,“君毅哥哥,别怪太医了,月儿的身体月儿明白。” 一旁的魏嬷嬷跪下对穆君毅道:“殿下,恐怕只有将郡主送去云圣宗了啊!” 穆君毅要起身,胧月郡主双手紧紧拉着穆君毅,“君毅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穆君毅对梁太医问道:“梁太医,她可受得住车马劳顿?” 梁太医拱手道:“速度放慢的话,应当可以。” “既如此,稳妥起见,梁太医随行吧。” 穆君毅说完后胧月郡主才算是放了心,她不要再等了,这次回西岳她要定下婚约。 等到胧月郡主睡下,穆君毅的暗卫也来禀报了薛亦晚已经出发的事情。 穆君毅心有担忧,“任寒跟着了?” 暗卫点头,“任统领带着人和安和县主一道走的。” 穆君毅微微颔首,“告诉任寒,本宫晚几日会追上他们。” 暗卫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穆君毅的口信送到时薛亦晚一行人已经远远离了京都。 如意说了好多趣闻,薛亦晚笑了笑,手里继续捻着药材。 “小姐,我们路上是要路过南阳的吧?” 薛亦晚点点头,“从南阳走也安全些,再说,南阳还有陈家在,顺道去看一看紫苓表姐和表哥,当初在历山的时候爷多亏了她的药庄,更何况我还答应了要为表哥诊治。” “表小姐倒是人很好,表少爷虽然没见过,我想也是好人吧。”如意对比了陈家和薛家,真是觉得陈氏能嫁到薛家也算是物以类聚了。 薛亦晚会心一笑,的确,陈家虽然是只有财力,但家教严谨,比起薛家更加和睦。 任寒收到了穆君毅送来的口信,想了想还是和薛亦晚说一声。 他骑着马赶到马车旁,“县主,殿下送了消息来,几日后会追上我们。” 薛亦晚笑意微敛,心里说不出的一乱,片刻后她开口道:“不必了,你告诉他,我自己也有自己的打算,不需要靠他去青州。” 任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说起了他们一路上跟着的那个人。 “县主,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那人,不会跟丢,不如放缓进度吧。” 薛亦晚看了看天色,“我要去南阳,还是快一些吧。” 任寒微微一怔,“南阳?县主不走殿下安排的路?” “我有自己的打算。”薛亦晚说完便放下了车帘。 任寒愣了神,半晌后已经落在了马车后头。 他只是奉命来保护薛亦晚的,也的确做不了主,更何况他听得出薛亦晚的语气中是和殿下疏离之意。 他应该庆幸的,但却又高兴不起来,任寒猛地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拎不清。 到南阳城外的时候已经天色很黑了,因为送了消息,陈家特地在城门口相接。 陈紫苓和陈衡之亲自带着人来了。 薛亦晚下车和他们互相见过礼。 陈紫苓很高兴,“没想到回到南阳还能再和亦晚相聚。” 薛亦晚看到陈紫苓也很高兴,“表姐客气了,我不是答应过么?有空一定要来为表哥医治的。” 一旁的陈衡之听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上前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亦晚表妹来到南阳就是陈家的贵客,怎么还要行医?” 陈紫苓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求亦晚表妹来为哥哥看病的。” 陈衡之听到这样的事有些愧疚,拱手道:“亦晚表妹,是我们失礼了。” 薛亦晚望着被陈氏鄙夷嫌弃的陈家人,百感交集,其实陈家的门风高过薛家不止一点半点,可薛家就凭着在京都立足眼高于顶了。 她回了一礼,“表哥这样我可是受之有愧,紫苓表姐帮过亦晚大忙,何况都是亲戚,何来的失礼一说?” 陈紫苓拉过薛亦晚,“就是,哥哥你就是太过守礼,亦晚路途遥远早就累坏了,还是赶紧回府。” 陈衡之又是一阵愧疚,“是是是,是我唐突了,忘了天色已晚。” 回到陈府,又见过了陈老爷和夫人郑氏,薛亦晚的落落大方和进退有度也让陈家人很是喜欢。 郑氏亲自去吩咐厨房又重做了晚饭。 陈紫苓陪着用过了饭,这才细细问起了历山的事情,“那时候家中有急事,我和哥哥就赶回了南阳,倒是回了南阳才得知药庄也出了事,我担心得不得了,后来又传出了历山别宫被烧的事情。” 薛亦晚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些事,“那家药庄也是受了鱼池之殃。” 陈紫苓感慨万千,“倒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你和太后没事就好,那难道就不追查这事情的真凶了?” 薛亦晚摇了摇头,“追查下去也没有意义,太后回宫了就好。” 她并不能直言这是皇上的意思。 陈紫苓也是心思通透,她点点头,“也好,我父亲也悄悄处置了药庄的事情,我们陈家势单力薄,不能卷入这些事情里。” 薛亦晚理解陈家的处境,“这么做就很好,况且陈家虽然不在官场显扬,但也是有地位的。” 这时候陈衡之也到了,“表妹,你带来的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薛亦晚起身谢过,陈紫苓笑道:“亦晚你可千万别和我哥较真,他一会儿又该没完了。” 陈紫苓这么一说,气氛活络了不少,陈衡之拘泥地坐下。 薛亦晚道:“我这次来也是专程为了表哥的身体,马上天凉,表哥感觉如何了?” 陈衡之刚要推脱,陈紫苓回道:“前阵子可不是又请了大夫来府上,倒是没想到亦晚留的方子让那个大夫看得入迷,最后还是用了亦晚你的方子。” 陈衡之道了谢,“多亏了表妹的方子。” 薛亦晚微蹙起了眉,认真地抬起了眸看着陈衡之,“我看一看表哥的脉象吧。” 陈衡之脸色微红,“这真是……” 陈紫苓看着,掩嘴一笑,“哥,人家是大夫,不看脉象怎么诊治啊?” 第164章 不能弄丢这个女人 陈衡之本就清俊,拘泥起来多了几分局促,“有劳表妹了。” 薛亦晚探了他的脉象,心里大抵是有了数,“表哥小时候寒气入体且郁积,伤了心脾,这么多年来应该是风寒不断。” 陈紫苓重重点点头,“哥哥体弱,常年寻医问药,若是亦晚有法子,我们陈家感激不尽!’ 陈衡之也抬起了头,再没有那种让小姑娘医治自己的窘迫,他眼底浮现一丝希冀,“表妹,我的病还能根治么?” 薛亦晚如实说道:“表哥的病要想根治,很难,不能一蹴而就,只可慢慢调理着养好身子,南阳天气偏冷,更要注意。” 陈紫苓急切地问道:“亦晚,真能养好么?我母亲日日都为哥哥着急。” 薛亦晚也能明白陈家二老的心境,毕竟陈家只有陈衡之一个嫡子,并无庶出儿女。 “我写几张方子,天气转凉就该温补,等到入春的时候就可以试着去一去病根。” 陈紫苓立刻让人送来笔墨纸砚,薛亦晚凝神写下了三份方子,分别是不同时候用得上的。 写完后她问道:“南阳我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白蔹,这草难寻,如果可以找到作为药引,事半功倍。” 陈紫苓一刻也坐不下去了,也不顾这天色已晚她起身就道:“我现在就去问清楚。” 陈衡之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让表妹见笑了,紫苓她总是这样。” 薛亦晚摇头,将几张药方递给陈衡之,“表姐是太过担心了。” 陈衡之看见她的字,当即怔住了,不像普通女子的隽秀柔雅,倒是有几分刚柔并济,笔锋更是透着一股独特的韵味。 字如其人,陈衡之脑海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没一会儿陈紫苓就回来了,她急切道:“我问了好几个年岁较长的嬷嬷和管事,倒是都没听说过。” “看来南阳是找不到白蔹了……”薛亦晚只觉得有些可惜,如果要从别的地方找到再运来南阳,这白蔹也就不新鲜了。 这时候郑氏亲自赶来了,她急声道:“紫苓,方才听说你急吼吼地要找白蔹,怎么回事?” 薛亦晚见郑氏亲自过来了,连忙起身行了礼。 陈衡之要起来,被郑氏按住了,“你的病刚好,就不要这么拘泥于这些礼数了。” 陈紫苓见郑氏过来,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亦晚说了,白蔹做药引的话更好。” 郑氏一听对陈衡之的病情有利,比陈紫苓更是激动,“白蔹……我似乎听说过。” 陈紫苓连忙扶着郑氏坐下,“母亲,你快想一想,是不是在南阳?” 郑氏突然抬起头,“是了,是这么回事,几个月前我同李夫人去孔府做客,那时候孔夫人还带我们去园子里逛,有一处地方是用水浸着,孔夫人说那花晒不得干不得闷不得,娇气的很,似乎就叫白蔹。” 薛亦晚一听就知道是了,“应该没错,白蔹难寻的原因就是极难栽培。” 陈紫苓先是一喜,随后担忧道:“孔家?和我们也只是泛泛之交,哪会愿意把白蔹给我们?” 郑氏起身道:“既然是对衡之的病情有利,我这就去和老爷商量。” 郑氏走后,陈衡之也跟着走了,陈紫苓摇了摇头,“我看现在去孔府一定行不通。” 薛亦晚不明白,“孔家是大儒之家,如何会这么点忙都不愿意出手?” 陈紫苓走近了一些,说道:“亦晚你不知道,孔家这些日子烦着呢,孔家有个嫡女嫁去了洛州梁家,前阵子不知道怎么了带着女儿回了孔家,孔家闹得一团乱。” 薛亦晚一听就想明白了,这孔家嫁去梁家的嫡女不就是在宁王府斥责自己的那位孔氏么? 她的女儿也就是梁家的嫡女了梁宁,李太后收到的消息里曾经提到过,她因为和穆余清的关系差点害的梁家丢了铁卷丹书。 当时自己就出了主意将事情交给梁胜自己做主,没想到梁胜也不是个能管事的,居然闹得孔氏带着嫡女回了娘家,这事情传出去又是一桩笑话了。 “这孔氏我曾见过,并无孔氏百年大儒之风。”薛亦晚苦笑,这么说也是给了孔家脸面了。 陈紫苓点头,“孔氏绵延百年,可如今还不是只剩个空架子了,孔先生高风亮节,可孔家其他人却很是勉强,要不是孔老先生尚在,只怕孔家也要败落了。” 薛亦晚不无感慨,很多百年积聚的大家族都是如此,蒙受这祖荫就忘了初衷,最后从内部瓦解。 尽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没了精气神,再如何的空架子也会散。 “这件事情经孔老先生之手,应该可以。” 陈紫苓攥着衣袖,“希望如此。” 第二日,薛亦晚起身后任寒先是送来了前面的消息。 往青州潜逃的这人也是费尽了心机,光是马车就换了好几辆,要不是派出去追踪的都是鬼杀的高手,恐怕真能被他掩过。 这么一来倒是暴露了他带着的那个女人。 任寒道:“他的确带着一个女人,只是那个女人神志不清,时而昏迷不醒时而任其摆布,很是蹊跷。” 薛亦晚对这个女人的身份更加怀疑了,“薛家囚禁着这么一个女人已经够奇怪了,现在这人的举动像是绕开了薛家,看来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很复杂。” 说着,薛亦晚目光凌厉起来,她开口道:“必要的时候杀了那人,不能弄丢这个女人。” 任寒被薛亦晚一瞬间的气势所震,竟然晃了神,果决而狠厉起来的薛亦晚,倒是和殿下有一点相像。 任寒离开后陈家家主陈敬俞和郑氏亲自来了薛亦晚这里。 薛亦晚正在翻着医书,没想到如意慌慌张张来说:“陈家人好像全都来了啊!” 薛亦晚放下医书起身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陈老爷和郑氏带着陈衡之、陈紫苓走了过来。 “亦晚有失远迎了。” 郑氏上前亲自扶起了薛亦晚,“好丫头,是我们要来求你了。” 薛亦晚不解,陈紫苓上前道:“亦晚,这事情也是我们做的不妥当,我母亲去了孔家,没曾想孔夫人不相信白蔹可做药引,非要看一看药方,我母亲就拿了出来,谁曾想这药方被孔老先生看见了……” 薛亦晚不解地问道:“孔老先生看见了?他怎么说?” 陈紫苓无奈道:“孔老先生非要见一见你。” 郑氏讪讪地低了头,“我知道,我们陈家已经算不上是晚丫头的亲戚了,可现在事关衡之的病情,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只好来求晚丫头了。” 陈敬俞斥责道:“夫人,如今亦晚已经是县主的身份。” 薛亦晚眼见着郑氏要拜下去,连忙一把扶住她,“你们可要折煞我了,孔老先生要见我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紫苓很是不好意思,“亦晚,不会耽误你的行程吧?” 薛亦晚摇摇头,“没有关系,我的事情都安排得妥当了,去拜会孔老先生不会耽搁太久。” 郑氏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来,陈衡之扶着郑氏,感激地看着薛亦晚,“都是我这不成器的身体连累表妹了。” 薛亦晚郑重地说道:“表哥虽然体弱多病,但心里是耿直康健的,有的病是可以医治痊愈的,但心里的病却是药石难医。” 陈敬俞再次高看了薛亦晚一眼,心里不无惋惜,这样的人居然是庶女出身,而且还是在薛家,实在是可惜了。 薛亦晚到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她当即就递了拜帖去孔府。 孔老先生看到是安和县主,更是多了不少兴趣,他虽然不在朝野但门生众多,也是知道京都的事情。 关于这安和县主一事,他也有所耳闻,没想到这胜过男儿的一手好字竟然是出自这个丫头之手。 更别提这个奇妙的药方了。 孔老先生当即亲手回以一贴,日期则是空空如也,送信的管家都是一愣,“老爷,这日子怎么是空的?” 孔老先生按耐不住想一见人才的心思,“她何时上门,老夫就何时见她。” 这管家心里一凛,更是高看了这个安和县主一眼,要知道孔老先生可是南陵了不得的人物,皇子见他都要提前递帖子。 回帖到了薛亦晚的手上,薛亦晚倒是很意外,这帖子是孔老先生亲手所书,纸上寥寥几句但却力透纸背,彰显着这位名动南陵的大儒之风雅。 陈家人都放心了,甚至都引以为傲了,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薛亦晚笑道:“老先生待后辈宽厚,我随时都可以去孔府。” 陈紫苓看着帖子,还真的没有写日期,她笑道:“可是吓了我一跳,看来孔老先生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见一见你罢了。” 薛亦晚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可以相送的,不如就送一点亲手制得药,也算是心意到了。 要走的时候,任寒见她要出门快步跟上。 薛亦晚回头道:“任统领不必来了,我去去就回。” 任寒不放心,“殿下交代过,任寒要随时保证县主的安全。” 薛亦晚听到穆君毅,心里微沉,没有再回话,上了马车。 如意上去前瞪了任寒一眼,“让你说的时候不说,不该说的时候你可劲儿地说,迂腐!” 任寒目光复杂地看了眼马车,翻身上马。 他能做的也就是保护好薛亦晚。 第165章 别被她骗了 到了孔府,管家一听是安和县主立刻亲自赶来前厅相迎。 “有劳管家了,我是来拜会孔老先生的。” 看着容貌艳绝而气质上乘的薛亦晚,孔府管家更是恭敬了几分,他在孔府多年,达官贵人见得也不少了,真正有气势有内涵的人却很难得。 更何况这还只是个未嫁的女子,以后必定不简单啊。 “县主跟着我走吧,老爷已经知道县主来必定是高兴的。” 薛亦晚谢过了他,“我是晚辈,路过南阳本该前来拜会,没曾想还是孔老先生先开了口,我心里愧疚才是。” 管家听着这番话,笑道:“县主实在是客气了。” 没一会儿就到了孔老先生的书房,管家通报了一声,“老爷,县主到了。” 这时候书房里面却有女人说话的声音,薛亦晚想着或许是碰到孔府家眷了,她客气地后退了半步,“看来我来的不巧。” “我要见的客人到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孔老先生沧桑却深厚沉稳的声音响起。 “老爷,你也要为自己的外孙女着想吧。” “父亲,女儿现在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啊。” “先出去。”孔老先生的语调里多了几分威严。 脚步声响起,薛亦晚让到了一旁。 “是你?!”走在一旁的孔氏一眼就看到了薛亦晚。 薛亦晚倒没想到自己一来孔府就碰见了孔氏,她想着孔老先生和孔夫人都在,孔氏也不敢再放肆,于是见了一礼,“亦晚来拜会老先生。” 孔氏本就一股气郁结在心,又想到打探来的消息是李太后身边就是这个薛亦晚在出主意,再联想到梁家对自己和宁儿的态度突变,她立马变了脸色。 “薛小姐真是好大的脸面,我父亲岂是你一个无名晚辈可以见得?”孔氏上前走了一步,怒视着薛亦晚。 一旁的孔夫人不明就以,望向了管家,“这是怎么回事?老爷不是在静养,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她看着薛亦晚只是个稚嫩的丫头片子,没有想到这就是孔老先生看了药方立刻要见的人。 管家刚要开口,孔氏已经憋不住了,她拉着孔夫人道:“母亲不知道,她是太后身边的人,梁家如今的事也有她一份。” 薛亦晚听着这话不像话,微蹙起了眉,“梁夫人慎言。” 对孔氏,薛亦晚也是无奈了,孔家世代大儒,却教出这么个糊涂的嫡女,她又如何能坐稳梁家主母的位置,也难怪梁老夫人不肯放权。 孔氏却没有这种觉悟,她憋屈得不行,现在还被一个晚辈用这种态度对待,她又气又羞,涨红了脸。 “你敢说这件事你没有插手?太后本该依仗梁家,没有来拉拢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撺掇着我家老爷和我作对,连梁家嫡长女都不要了!” 孔老夫人也听着不像话了,冷下脸来,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嫁了人后还是心里不清不楚的。 “别再说了,跟我走。” 孔氏更是气了,“母亲!” “你也太不像话了,这是什么地方,怎可和外面的骂街妇人一样?”孔老夫人说着也冷冷地瞥了眼薛亦晚。 “管家,送客吧。” 管家这时候也不敢轻易开口了,在旁边杵着像个雕塑。 “老夫倒要看看,谁敢赶走老夫的贵客。” 孔老先生背着手走了出来,脸色铁青。 孔老夫人一愣,惊愕地看向了薛亦晚,管家连忙上前解释,“夫人,这位就是老爷请回来的安和县主,也就是那药方的主人。” 孔老夫人意想不到地看着薛亦晚,她也是见过世面的,那药方是真的写得极妙,更别提那个格外有神韵的字迹了。 孔氏见人人都捧着薛亦晚,脸色猛地崩了,“父亲,你别被她骗了!她不是什么好人啊!” 薛亦晚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高低立现。 孔老先生脸上也挂不住了,“还不快把她送回院子里去!丢人丢到这里!” 孔老夫人也脸色一僵,“先和我回去。” 孔氏不依不饶,“她去一趟梁家就把梁家毁成那样,现在又要来孔家了,谁知道她有什么目的!我不能坐视不理!” 孔老先生脸色更差了一分,“管家,给我把她带回后院去!” 这时候得了消息的梁宁也赶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赶来却看到自己的母亲要被外公赶回后院。 “外公外祖母!”梁宁扶住了孔氏,红着眼眶看向了孔老先生。 薛亦晚看这样子是没办法好好说话了,再说这也是孔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不好再留下去,于是躬身道:“今日晚辈来的不巧,不若改日再登门。” 孔老先生对着孔夫人甩了衣袖,“真叫老夫扫兴。”说完他抬脚往薛亦晚的方向走去。 “丫头既然来了,如何能说走就走,我们孔府没有这样的道理,走吧,这里喝不了茶,去老夫的三思园。” 这话落下,掷地有声。 薛亦晚却不明白。 孔府的三思园是孔老先生孔集曾和先帝对饮畅谈之地,先帝逝世后就很少有人能进去了。 这下子孔氏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了,梁宁也是满目惊愕。 孔老夫人望了她们一眼,“走吧,还杵着?” 梁宁咬了咬唇,扶着孔氏往后院去了,她不是没有听孔氏痛斥过薛亦晚,但没想到第一次见就是在这种场合。 屋子内,梁宁终于等不及了。 “娘,外公怎么会……”梁宁简直不敢置信,她知道自己的外公向来高风亮节,怎么会和这种阴暗狠厉的小人在一块儿。 孔氏心里的忧患意识更浓了,她现在婆家娘家都没有好日子,这么下去哪里还有立足之处? “宁儿,以后娘只有靠你了。”孔氏长叹了一声。 梁宁眼眶倏地红了,“是不是外公也不帮着娘?娘……都是宁儿不好,宁儿连累娘了。” 孔氏握着她的手,摇摇头,“如果晋王真的对你有意,那娘受这点委屈又算得上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身份,不然你就算进了王府也没办法立足。” 梁宁潸然泪下,“娘……” 孔氏为她擦了擦泪,“也没什么的,如果没有晋王,就凭你父亲的心意,恐怕是要将你嫁去李家,那李家哪里比得上王府?宁儿,你做的没错。” 梁宁的愧疚心理终于烟消云散,她狠狠点头,“女儿知道的,晋王对宁儿很好,如果可以嫁去晋王府,宁儿一定可以立足的。” 孔氏宽慰一笑,“你外公若是不松口这件事,娘就不走,娘一定要为宁儿铺好前路。” 这时候的孔老夫人则是细细打探了薛亦晚的事情,得知她的确是偶尔路过南阳,她这才放下心。 恐怕这件事真的是她那个糊涂女儿说胡话了。 管家硬着头皮说道:“夫人,依小人看来,安和县主不像是大姑奶奶说的那样。” 孔老夫人眉头皱着,摆了摆手,“我都知道了,你去老爷那里伺候吧。” 她想到自己的糊涂女儿,心里就一阵烦乱,那个晋王府哪里是好相与的?柳贵妃最是伪善之人。 可她偏偏要把梁宁往晋王府推,怎么劝也劝不住。 想到这里,孔老夫人也是只能暗暗叹一声。 而这时候的三思园内,孔老先生先是给先帝上了香,“丫头,这是先帝曾经和老夫思辨道德经之地。” 薛亦晚这才明白自己是造次了,她跟着也恭敬行了一礼。 对于先帝她曾听闻过事迹,先帝是个胸怀天下的伟岸人物,一生为南陵南征北战,平乱后又大力提携寒门子弟,南陵的盛世多半归功于先帝。 孔老先生上了香,回头看向薛亦晚,“丫头可知道自己的字迹,像什么人?” 薛亦晚浅笑,“练过齐派和颜派的字,但晚辈总觉得有些不合心意,就顺着自己的意思胡乱改了改。” 孔老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丫头很老实,当年先帝爷就和老夫说到齐派和颜派的字,老夫觉得这两派已经是难得的飘逸不凡,可先帝爷总觉得不妥。” 薛亦晚抬起了清亮的眼眸,试探地问道:“先帝爷可是觉得凌厉不足,没有张扬之力。” 孔老先生爽朗一笑,“可惜了,可惜了,当年老夫没有想到,先帝爷志在四方,眼中的字也是该有这气魄,没想到时隔多年,在看到这般风格,竟然是你一个女娃娃。” 薛亦晚有点拘谨地垂下了眼帘,“老先生谬赞了,晚辈如何能与先帝爷相提并论,只不过晚辈和先帝同样习过齐派和颜派的字而已。” 孔老先生笑而不语,不一会儿一旁的水开了,薛亦晚手边正好是水壶和茶盏,于是顺道倒了茶。 孔老先生眉眼舒展地坐下,要知道以往这等泡茶一事可不能别人轻易动手的。 “丫头的药方写的很妙,生于薛家而超脱其中,老夫听说薛家将丫头除族了?” 薛亦晚放下了茶壶,没有丝毫戾气,笑道:“让老先生见笑了。” “丫头倒是洒脱,这一手医术看来和薛家是没有关系了,倒着实是妙得很。” 孔老先生抿了口茶,心情舒坦多了。 说到了药方,薛亦晚笑道:“那药方是为了亦晚的表哥所写。” 孔老先生放下了茶杯,“哦?药引是白蔹?” 薛亦晚点点头,“白蔹性温和,正好与其中寒凉的药材互补,能避免伤了元气。” 孔老先生起了玩味之心,笑道:“丫头猜一猜,老夫给不给你这药引?” 第166章 穆君毅,你在哪里? 薛亦晚起身一拜,“老先生乃是当世大儒,孔家也是一直与人为善,陈家同样是礼仪之家,又同在南阳,晚辈认为老先生没有不出手的理由。” “丫头伶牙俐齿。”孔老先生爽朗一笑,“几株白蔹老夫倒是无所谓,只是,丫头拿什么来换?” 薛亦晚倒没想到孔老先生竟然这么说,她蓦地一笑,“晚辈知道老先生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索性就带了几瓶自己做的药来,虽说没有见面礼送药的规矩,晚辈献拙了。” 没想到孔老先生格外有兴趣,又哄着薛亦晚写下了药方,对着字迹不住点头称赞。 随后孔老先生又想到自己书房里有一幅画没有题字,让薛亦晚来试一试倒是正好。 薛亦晚笑着答应了,随后让如意先将白蔹送去陈家宽了他们的心。 等到薛亦晚出了孔府,已经是临近傍晚了。 任寒候在马车旁,看见薛亦晚出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薛亦晚对他微微点了点头,“走吧。” 任寒等她上了车,这才上了马,由于之前送如意回陈家,现在只剩下车夫和任寒在了。 由于孔家喜静,祖宅建在了南阳最东边,离城门更是不远。 马车出了孔府往回走,要经过很长一段人烟稀少的地方。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任寒灵敏地察觉到了后面跟了人! 他贴近了马车一些,“县主,我们好像被跟踪了。” 薛亦晚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冷不防地睁开了眼睛,她掀开一丝车帘看了看,后面稀稀落落地跟了几个骑马的人。 这么看倒是没有问题,可这几个人始终跟在马车后面不远处,虽然看起来并不相识,可却时不时互相使着眼色。 薛亦晚心底凛然,“绕路,看看这几人跟不跟。” 任寒点点头,随后和车夫交代了。 马车本该走直线,现在绕向了一旁的岔路。 薛亦晚看了眼马车后面,那几个人果然在路口停顿了片刻,随后又追了上来。 “他们必定是在前面设了埋伏,本以为我们是要过去的,没想到我们绕了道。”薛亦晚冷静地分析着,但眼底却映出一丝紧张。 她还不能确定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派来的,贸然对上凶多吉少。 任寒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他心里一股气在酝酿着,他这条命是薛亦晚救下的,就是死也得还了这份人情。 马车的速度加快了,后面的马蹄声也骤然加快。 薛亦晚冷冷地蹙着眉,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她离开京都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宣扬开的大事,能知道自己行踪并且这么快派追兵来的必定是和自己有过节的人了。 “县主,前面!” 薛亦晚的思绪被打断,她一怔,抬眸就看到这条路的前面被堵了起来,一群手拿武器的人骑在马上。 车夫也慌了,不知道是加速还是减速,回头喊道:“县主!这可怎么办?!” 任寒已经准备拔剑了。 薛亦晚看了看左手边的灌木丛,喊道:“前面左边有条小路,先避让过这些人。” 那车夫有些犹豫,“那是出城的路!” “那就出城。”薛亦晚看着后面的追兵,心里一沉。 马车速度又加快了,薛亦晚看着渐渐尾追来的一群人,心里隐隐有不妙的感觉。 这些人看着是些不成气候的市井无赖,可实际上看他们手里握着兵器的动作就知道是练家子了。 任寒打马追在马车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城东的城门此时正是交班的时候,只有依稀两个老兵在墙边打盹,一行手持武器的人逼近也没惊起什么水花。 薛亦晚急声道:“看来暂时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任寒,你别再跟着了,不然我们就是命丧于此也没人知道!” 任寒如何愿意这么做他纵身跳上了马车,将车夫一把推向了自己马匹的位置。 车夫也是有一点身手的,歪歪扭扭地也坐稳了。 任寒厉声道:“一会儿我绕进树林,你先躲在一旁,等到机会就立即回城,通知可以来的人手!” 车夫知道失态紧急,点了点头。 “驾!”任寒又加快了马车的速度,他有点担忧,“县主撑着些!” 薛亦晚紧紧攥着马车的车门,“没事,不必顾忌我。” 任寒听出她语气里的勉强之意,又连忙稳住了马车,减少了一些颠簸,随后等到一个空档隐入了树林里。 这树林是山脚下的一片林子,有许多枝叶茂密的地方,小路弯弯曲曲,任寒看到一个地方,对车夫道:“尽快通知人手来!” 那车夫也机灵,换了个方向和马车几乎背道而驰。 薛亦晚盯着后面的情况,“有马蹄声逼近了,这里我们不熟悉的环境,恐怕落了下风。” 任寒咬紧了牙,前面只剩下上山的路了,“前面……只能上山了!” 薛亦晚看这个情况,也只能先上山了,“上山吧,或许有别的机会。” 已经临近傍晚,山中的光线也暗淡了几分,薛亦晚喊道:“弃车吧,否则山路危险,要是遇上了悬崖更是没有办法。” 任寒一勒缰绳,跳下了车。 薛亦晚扶着马车也跳了下去,“后面的人速度不比我们慢,这里已经看不出路了。” 任寒目光凌厉,拔出了剑,“我答应过殿下一定会保护县主安全。” 薛亦晚背对着他已经开始判断方向了,“我如果出事的话,对你来说,你的主子岂不是安全了?” 任寒背一僵,眼中流露出了愧疚,他心里也明白,对薛亦晚他根本没有资格指责。 甚至薛亦晚帮过殿下,还救过自己,如果仅仅因为殿下对她的感情就恨上她,这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 “对不起,之前的那些事,是我……” 薛亦晚偶然间一回头却看到了手持弓箭的人已经追来了,她打断了任寒,“小心!” 任寒也意识到了,他下意识地挡在了薛亦晚的身前。 薛亦晚猛地一推他,“你想挡箭?我现在可没有时间用来救你!”她将任寒一把推到了大树后面。 嗖地一声,一支羽箭钉在了树干上。 “快走!”任寒一手握剑,一手推着薛亦晚。 后面也不再有马蹄声,而是窸窸窣窣得树叶摩擦声,很快起风了,声音都挡在了风声下。 这也是机会。 任寒将剑鞘递给了薛亦晚,薛亦晚领了他这份情,握住了剑鞘。 两人速度更快地往树林深处跑去。 “不好,没有路了!”任寒气恼地一掌劈向了树干。 薛亦晚也拧起了眉。 “那边是山坡?”薛亦晚抬脚往南走去。 任寒心里一惊,跟了上去。 有点向断崖的山坡隐在树丛中,薛亦晚看了眼这山坡,“顺着藤蔓往下吧。” 任寒一愣,“这行么?!” “信我一次吧。”薛亦晚当即试探地拉了拉藤蔓,还算很牢,她前世就见识过这种藤蔓,在极陡山坡上,藤蔓会异常坚韧。 脚步声在头顶上方响起,薛亦晚忍着一头一脸的灰土,缓缓向下。 夜色缓缓覆盖下来。 任寒看着这个模样的薛亦晚,却没有丝毫觉得她的容貌有损,他似乎觉得在灰暗中他第一次看清了薛亦晚。 分明同胧月郡主一般纤柔的女子,可薛亦晚她偏偏坚韧至此,从初次见她就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茫然失措的狼狈,也没有一点惧意。 虽说他是个出生入死多年的男人,可现在这个情况下也不由得动容。 “小心!”薛亦晚看着任寒脚下的石块松了,猛地拉住他的剑鞘。 任寒一个失神,衰落下去,一手拉住了藤蔓,一手被薛亦晚拉住了剑鞘。 可这样的动静却惊动了本来要走的一帮人。 “在下面!人在下面!拿火把来!” “是!” 薛亦晚猛地变了脸色,可现在离下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直接跳下去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任寒更是自责不已,他费力地爬到了薛亦晚身边,又开始往上爬。 薛亦晚一把拉住了他,“任寒你要做什么?!” 任寒咬了咬牙,“我上去引开这些人。” “你魔怔了?上去是送死!”薛亦晚冷冷瞪着他。 “是我的错,连累县主了。”任寒还要继续向上。 薛亦晚知道他是因为愧疚不敢再继续面对自己,冷着脸道:“你分明是想推卸责任,你上去送死,我的死活你便再不用再操半点心,甚至我救你一命的事你也想顺道赖了?” 任寒没有想到薛亦晚会在这个时候这么说,停住了动作。 这时候光线一亮,有人拿了火把来。 薛亦晚看到火把忽明忽暗的光亮,心里一紧,今天这一劫真是难过了。 “人都在下面,弓箭手准备!主子说了,不要留活口!” “是!” 任寒眸中杀意顿现,他虽然表面上跟在穆君毅身边忍气吞声,可暗地里也是雷厉风行不曾手软过得,没想到今天被人围在山里这么侮辱! 薛亦晚冷着目光看了眼下面黑黢黢的灌木丛,“跳吧。” 任寒惊愕地望着薛亦晚。 拉弓的声音响了,薛亦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世过得比前世艰难,但她却没有丝毫后悔,前世糊涂一生庸碌一世,而这辈子她做了很多值得的事。 甚至,在这样的时刻,她才清醒地意识到,和穆君毅重新相识是她觉得最意外但绝无后悔的事。 她倔强,心里迟迟不肯认定,但实则她早就在表面的倔强下认输了,人总是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心。 穆君毅,你在哪里? 薛亦晚闭上了眼睛,松开手。 任寒在放手前一把揽住了薛亦晚,下落的瞬间他用背挡住了上面的的视线,耳边划过长箭,割破了脸颊。 “他们跑了!” “愣着干嘛?!找路下去追啊!” …… 第167章 安和县主人呢?! 一直落到地面,由于枝叶和藤蔓全被任寒挡住,薛亦晚没有受什么伤。 虽然如此她还是最后一撞下晕了好一会儿,等到回过神她咬牙撑着身体扶住树干站了起来。 任寒为她挡去了大部分的撞击,晕倒在原地还没清醒。 “任寒!”薛亦晚摇着他,却又沾了一手的血,她这才发觉任寒的手臂上有被箭擦伤的痕迹,她看了看这个天色,紧紧蹙起了眉。 不能点火,不然那些人就能轻易地找到他们,薛亦晚借着月光用剑撕下一截衣角帮任寒简易地包扎了一下。 这里暂时也没有药,只能凭着她的感觉找一些可以止血的草药来敷上。 任寒依然没有醒来,薛亦晚看着枝叶间漏下的月光,拧起了眉。 虽说车夫回去报信了,可就是即刻来人在这深山里也很难找到他们,薛亦晚坐着养了一会儿神,还是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她试了试任寒的额头,好在还没有发热。 薛亦晚用力拖着任寒往一旁枝叶繁茂的角落而去,让他斜倚在了树干上,虽然往前去探路。 这是半山腰的林子,虽然可以借着月光,但由于树枝横陈,林子里很是阴暗。 薛亦晚确定了前面没有问题就返身来拉着任寒往前。 突然任寒有了意识,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薛亦晚在费力地拽着自己往前,他心里一惊忙要起来,可腿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一声压抑的闷哼让薛亦晚停住了动作,“你醒了?” 任寒再次要起身,可依然是动弹不得,薛亦晚也发现了,她快速地按向了任寒的腿。 “再乱动,你这腿就要废了。”薛亦晚神情凝重地看着任寒,随后起身寻了一些比较硬的树枝,用锦帕扯成条将他的腿以树枝固定住。 任寒脸色涨得通红,声音里都带了一丝颤意,“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是大夫。”薛亦晚做完了手里的活,随意地坐在了一旁。 任寒低下了头,“你一个人应该可以走得出去,现在天黑那些人不熟悉地形恐怕不会贸然追来,你不用管我,走吧。” 薛亦晚也不理他,“你的伤势不轻,在这里耽搁下去的话,就算大难不死也会留下不小的后遗症,还是说,你打算死在这里?” 任寒没有吭声。 薛亦晚也没有继续开口,拿着他的剑转身走了。 任寒复杂地望着月光下模模糊糊远去的身影,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薛亦晚这样的人,不应该悄无声息地在这种地方挣扎,她就像一件珠宝应该被人呵护。 这样的念头让他心里一阵战栗,他猛地敲了敲自己的头。 对于薛亦晚,他不能也不应该有任何越矩的想法。 由于伤势,很快任寒就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薛亦晚已经取了水来,并且不由分说地就要往任寒的嘴里灌。 “我不渴……” 任寒刚要反抗就被她威慑性的眼神震住了,“纵然你是习武之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喝水不吃东西你撑不住的,我不想看到我治过的人死在我眼前。” 山风越来越寒凉,薛亦晚再次确认了没有追兵的痕迹,这才生了火。 任寒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纵然身处再危险的场合总是冷静如初,就像当初被殿下的剑抵着,她都能迅速判断出局势扳回一局。 现在,看着薛亦晚认真地生火,任寒一阵愧疚油然而生。 “想说什么?”薛亦晚将火势控制好就伸手将任寒挪到了火堆旁。 任寒摇摇头,随后又问道:“你不怕?” 薛亦晚失笑,比起在深山老林里求生,曾经的她辗转军中,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皱过眉头。 “可能是人都觉得,人生在世,最坏的结果就是一个死。” 任寒望着跳动的火焰,“难道不是么?” “死很简单,活着却很难,世人都怕死,殊不知活着最是艰难,要争要夺,更有甚者,要为了一斗米一壶水艰难度日。” 薛亦晚眼底映着火焰,明艳异常。 任寒别过脸目光,“那……对你来说,什么最艰难?” 薛亦晚脸色凝重下来,她没有回话,将手里的一根树枝引燃,看着火焰渐渐逼近自己的手指。 知道感受到了烫,她依然没有放手,任寒惊呼起来,“你在做什么!” 薛亦晚这才松开了手,一小截树枝落入了火堆中,她平静地说道:“对我来说,放弃最艰难。” 这时候,在前往南阳的官道上,一行人速度飞快,突然一只鹰隼盘旋着落在为首的青衣男子肩头。 “吁——” 一行人纷纷勒紧缰绳,有人已经跳下马点起了火把。 火光映照下,为首的青衣男子侧脸的轮廓深邃而完美,透着几分冷峻,寒意逼人。 这正是赶来的穆君毅。 穆君毅从鹰隼的脚下取出小巧的竹棍,倒出了里面封着的信笺。 “是柳家的人?” 一旁都是鬼杀的人手,黑袍加身面罩遮面,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柳家少主这些日子在京都动静不明,前几日曾和人密会。” “主子,要不要属下现在去京都查明柳风轻的动静?” 穆君毅眸中一冷,冷声道:“柳风轻……他倒是有胆量。” “主子,兴许柳家的人手还没有动手……” 这时候一匹快马从正前方赶来,同样也是一袭黑袍。 “主子!不好了!任统领和安和县主失踪了!” 穆君毅冷意骤起,对着一旁的两个鬼杀门徒道:“立刻回京都,把柳风轻给本宫带来!” 众人都是一凛,他们从没有见主子发过这么大的怒气,直接抓柳家的少主,这…… “主子,柳风轻到底是柳家的……” “本宫不想再说第二遍!” 说完,穆君毅马鞭一扬,身影快速地湮没在夜色中。 鬼杀的速度和能力都是一流,不到一个时辰,柳风轻已经被打晕用麻袋装了扔在马背上了。 等到颠簸到了南阳,已经天色蒙蒙亮了。 穆君毅不方便出面,坐在马车内和陈家来的人手在山下碰了面。 陈衡之也赶来了,他望着被人簇拥住的马车,心里一惊,拉住了要上前去的陈紫苓。 “这不是我们陈家招惹的起的人,只要他不是伤害表妹的人,我们就退让一步吧。” 陈紫苓也是一脸急色和担忧,她点点头,站在了一旁。 这时候,接了命令的一个鬼杀快步走来,“我们主子需要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引路,希望陈家行个方便。” 陈衡之问道:“敢问你家主子意欲何为,我们陈家也是要进山找人。” 那个鬼杀沉声道:“我们主子同样要寻人。” 很快,两路人马都进了山。 而此时,薛亦晚弄灭了火堆,又用草药给任寒重新敷好伤口,一个晚上后任寒有点不清醒了,额头也烫了起来。 薛亦晚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她半扶半拉的将任寒拽了起来,身体扛住了他大半的重量,艰难地往前挪着。 一夜未睡,加上疲惫,薛亦晚的脚步也越来越重,最后只能用剑顶着地面往前一点点挪动。 任寒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跌跌撞撞地任由薛亦晚拖动着。 “别管我了,快走……”任寒用力起推开薛亦晚。 薛亦晚一个不稳,和任寒都跌在了地上。 任寒再次晕了过去,薛亦晚费力地爬起来站起身,用长剑撑着。 再这么下去,她和任寒都走不出这里。 也不知道来找他们的人会不会想到他们在这深山之中。 山脚。 穆君毅调开了陈家的人,跳下了马车,他紧紧蹙着眉望向眼前这片深山老林。 得到了薛亦晚一行人后面被人跟上后他就立刻派人调查,随之也启程赶了过来。 可谁知道,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虽然有任寒在,可他还是没办法想象那个丫头受苦受委屈。 马蹄声响起,快马加鞭赶来的两个鬼杀将麻袋扔在了地上。 穆君毅点点头,一旁的鬼杀打开麻袋,里面的柳风轻被黑布条遮住了眼睛,嘴里还塞着棉布。 快马加鞭赶来南阳,他颠簸地脸色苍白,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穆君毅对一个鬼杀示意,那人立刻上前踢了柳风轻一脚,“你好大的胆子!” 柳风轻手脚都被绑着,也看不见说不了话,只能蜷缩起来,嘴里呜咽一样地哼着。 那个鬼杀一把拔下了他嘴里的棉布。 柳风轻吓得真是不轻,他是睡梦中被打晕的,一睁眼就在马背上了。 “我是柳家人!你们要银子的话可以派人去柳家送信!” 那个鬼杀抬脚又给他一下,“你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 柳风轻心里一紧,“好汉饶命!你们到底要什么?!” “你抢了我们的活计,现在怎么放过你?” 柳风轻大惊,“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 “一派胡言,我看还是把他扔到山里喂狼!” “别别别!”柳风轻吓得直挣扎。 “安和县主人呢?!说!” 柳风轻全身一僵,连求饶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他这件事做得是极小心极谨慎了,怎么会被人察觉? “还不肯说?来人……” “别别别!我什么都说!”柳风轻感觉到有人要抬自己,立刻扭动着大喊大叫起来。 “我的人还没有消息送回来,我也在等!我身上有一枚信号弹,可以把人聚集到这里!” 第168章 有靠山的感觉? 不多时,柳风轻就听到了手下的声音,他喊道:“人呢?!人呢?!”他最怕的就是人已经死了! 那些手下本来没认出柳风轻,听到声音都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地上那个被绑起来的是他们少主! “少主……这人……我们也不知道……” 穆君毅背对着他们,一身清贵冷冽,不开口也产生了一种极强的压迫。 鬼杀纷纷抽剑,都对准了柳风轻。 柳风轻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听得清楚,还感受到了寒意逼人的剑气,他大吼道:“废物!你们跟到这里了还不知道人在哪里?!找不出来你们统统别想活了!” 柳风轻的手下看清了形势,纷纷丢下剑,颤颤巍巍地说道:“那两人掉下山崖了……我们也没有找到……” 因为这些人已经找到了崖下的路,穆君毅等人直接绕过山腰到了山的另一边。 山中,薛亦晚半拖半拽地将任寒往前挪,很快就耗光了力气,脚下一空摔在了地上。 任寒也被摔着清醒了一点,“我欠你一条命,再欠下去就还不了了,你走吧,这个时候应该有人来寻了。” 薛亦晚撑着身体坐起来,“还有力气说话就忍着些。” 任寒不忍心再去看薛亦晚,别过了视线。 “你死了,你的主子可就少了心腹,到时候我这祸水可没办法让你瞑目。”薛亦晚说着又撑着要去拉他。 任寒低下头,“殿下心里有你。” 薛亦晚手里的动作一顿,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任寒,“你想说什么?” 任寒往后面退了退,忍着伤口恶化的痛楚镇定地说道:“你先走吧,找到人再来救我。” 薛亦晚也知道两个人很难一起走出去,她果断做了决定,拔出剑站起身,“任寒,你听好了,给我撑住了。” 看到薛亦晚离开的背影,任寒心里松了一口气,无力地向后倒去。 薛亦晚握着剑,一步也不敢松懈,判断着方向,向前走去。 最后,眼前都模糊起来,她也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迈着步。 渐渐地,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穆君毅那张极熟悉的脸,和往常的他很不一样。 这个穆君毅没了矜贵和清冷,眉眼间尽是焦急和担忧,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薛亦晚嗤笑,穆君毅现在应该还在京都,自己这是已经出现幻觉了? 她扔下剑,对着幻觉中的穆君毅抬起了手,却始终没有能够挥下去,她苦笑,“我输了。” 穆君毅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眸中尽是痛苦,“晚儿!” 是他来晚了,是他让她屡屡受委屈,明知她倔强,却不曾真正走进她心里,用手段去留住她的人,却偏偏没有给她安全感。 穆君毅抱紧了怀中的薛亦晚,转身就要离开。 薛亦晚手指拉住了他的衣襟,“往前继续走,把你的人救出来。”说完,她真的是累极,就这么昏睡过去。 薛亦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间陌生的屋子内,古朴的红木家具典雅清贵,但却让她不安地蹙起了眉。 这里是哪里? 她还记得自己在山里走了很久,任寒还生死未卜。 门咯吱一声响了,进来的是如意,她端了一碗药,看到薛亦晚醒来异常高兴。 “小姐终于醒了,再不醒那几个大夫可要遭殃了。” 薛亦晚看到如意才算是放了心,她问道:“任寒呢?你们找到任寒了?” 如意还没开口,门口又走进来一人,月白衣袍如谪仙般不染尘埃,面容俊美气息清贵。 薛亦晚心里一紧。 她见过穆君毅,只是她以为那是梦中,极其不切实际的梦。 可谁知道他此刻就这么站在自己眼前,没有初见的冷冽,也没有一次次胁迫自己的强势霸道,第一次见他这样,像清风朗月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看着穆君毅,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如意放下药碗,“小姐,殿下这几天几乎没有合眼,一直亲自照顾小姐。” 薛亦晚拉都拉不住如意,只能干瞪着眼看她一溜烟跑了,还关好了房门。 穆君毅已经坐在了床边,微微垂着眼帘。 薛亦晚捧着药碗,想了片刻,问道:“任寒呢?” “他还剩下一口气,我已经派人送他回去了,药宗自有人手治他。”穆君毅拿出一块玉牌放在了床上。 “这是任寒的生死状。” 薛亦晚惊愕地看着穆君毅,“你做什么?” “以后你就是他的主子。” 薛亦晚没有拿,“是他的意思?他这是憋了一口气要和我犟下去?” “这是我的意思,他已经不是碧影门的门徒了,我也不再是他的主子。”穆君毅握住了薛亦晚的手。 薛亦晚不解,“任寒对你始终忠心耿耿,你这是何意?” 穆君毅将药碗放在一旁,揽过了薛亦晚,轻抚着她的头发,“他立过军令状,如不能护你周全,以命谢罪,他这条命现在是你的,你做决断便可。” 薛亦晚睡了太久,现在晕晕乎乎地又被任寒的事情绕了进去,她神情凝重地思索着,最后才发觉自己在某人的怀里已经动不了了。 感觉到了薛亦晚的挣扎,穆君毅抱紧了她,“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因为倦意,穆君毅的声音中有几分暗哑,格外地低沉,却落在了薛亦晚心底,她放松了身体靠在他怀中,阖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想到她看见自己那一刻想要挥上来的手和那一句“我输了”,穆君毅心里一紧,这种感觉让他迫切地想要抱紧这个女人。 “我也输了,彻底地认输了。”穆君毅低笑,“我想你,想你想得快要受不了,担心你,更担心再也见不到你。” 薛亦晚心跳快了起来,她被按在穆君毅的怀中,声音也是闷闷的,“是你丢我一人上路。” “我的错。”穆君毅眸中闪过懊悔。 薛亦晚反倒是没有话可以说了,她问道:“那胧月郡主如何了?” 穆君毅抬起她的下巴,“我派人送她去云圣宗了,早前的事太过意外,我没办法抽身。” 薛亦晚微微红了脸,“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 “你是理直气壮,有一个为我吃醋的太子妃,不好么?”穆君毅搂紧了薛亦晚,“别再拒绝我了,否则我控制不住自己,一定不择手段地得到你。” 薛亦晚又气又羞,拍了他一掌,“没发现你这么无赖,我现在后悔了。” “晚了,我请旨的书信已经拟好送去京都了。”穆君毅眼底浮起笑意。 “穆君毅!我还没有答应你就请旨?你想逼婚?”薛亦晚一把拽过他的衣襟。 穆君毅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在她措手不及之时用吻堵住了其他一切话语。 这个吻承载了太多。 失而复得,思念…… 薛亦晚感受到他异样的温柔,融化其中不能自拔。 她心底越加坚定起来,这条路她选择了,就会好好地走下去,前路是荆棘遍地又如何,和想要一起的人走下去,又有何妨? 等到穆君毅松开她的时候,薛亦晚双目潋滟,脸色绯红,直看得穆君毅眼底都幽深起来。 他别过了目光,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伤到她。 随后他珉起了唇,关乎于自己的最后一个秘密,也该告诉这丫头了吧? 不然,在她面前这么装下去,虽然有时候很占便宜,但他也想得出真相出来的时候这猫儿一定会炸毛的。 他垂眸,低声道:“晚儿……” 薛亦晚回过神,抬眸看着他,下意思地蹙起了眉。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殿下,柳家的人找上门了!” 穆君毅只好收起了这个话题。 薛亦晚则是不解地望着穆君毅,“柳家?这事情和柳家有什么关系?” 穆君毅说道:“追杀你的是柳家少主柳风轻,柳如烟的哥哥。” 薛亦晚了然,冷笑道:“原来是因为柳如烟这件事,柳家倒是动作快得很,这么快就要我的命了。” 穆君毅道:“柳风轻还提到了一件事,关乎于一桩交易,杀了你,得改良兵器的良方,这后面不仅仅有柳家的意思。” 薛亦晚也挑起了眉,“后面是什么人?和宫中对我下手的人是同一个?” 穆君毅脸色阴沉下来,他的人这么被人惦记着实在让他手痒得很,“柳风轻还不肯说出这人。” 薛亦晚跳下了床,对着外面穆君毅的手下吩咐道:“柳家来要人的人想拖着。” 她说完看向了穆君毅,心情不错地弯着唇角道:“柳风轻就让我来会一会他吧,不过他是柳家少主,要是失手伤到了,殿下如何看?” 对付不想开口的人,用惯了毒术的人都不想和他废话。 穆君毅看着精神多了的薛亦晚,微微扬唇,“你开心就好,他的命也抵不过你分毫,出了事有我收场。” 薛亦晚灿烂一笑,“这算不算肆无忌惮?这是不是有靠山的感觉?” “嗯,任你靠。”穆君毅低笑着拉她坐下,“把梳子拿来。” 薛亦晚微楞,拿来了一旁小几上的玉梳。 穆君毅将她拉到怀中,修长的手指握着玉梳也没半点失了风仪,反而多了一丝柔情。 他小心地给薛亦晚梳着长发,如同前两日每天都做的事。 薛亦晚想起来如意说的话,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她脸色微红,“你会给女人梳头?” 穆君毅捏了捏她的脸颊,“别乱想,只你一个。” 薛亦晚脸色更红了,她哪有这个意思?! 第169章 我等的好苦 熟悉好用过了清淡的粥菜,过了不一会儿,薛亦晚已经进了关着柳风轻的屋子。 柳风轻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人绑了自己,但他也不怕自己会有性命危险了,不然早在找到了人的时候自己就没命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因为黑布蒙着眼睛,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光亮。 薛亦晚也没有说话,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甚至还让人端了茶水进来。 “不杀我,也不放了我,难道你们想关着我一辈子?”柳风轻语气明显是不耐烦了。 薛亦晚只是静静地喝着茶,也不理会他。 柳风轻越发的急切起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不知道了!” 薛亦晚放下了茶盏,轻碰桌面的声音让柳风轻的心里一顿,他闭了嘴。 “据我所知,柳大公子甚少牵扯进党派之争中,甚至在自己的妹妹吃了亏的时候都没有出手,现在跑来追杀我,舍近求远,自找麻烦?” 柳风轻一愣,这是个女人! 随后他瞬间听明白了,这就是那个被自己派人追杀的薛亦晚! 这件事说起来和自己的妹妹有关,但也和紫苏有关,他怎么能将紫苏暴露出来? 他收起了惊愕,沉声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为我妹妹出一口气,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我并没有多说什么,柳大公子这么急切地为他人逃脱干系,莫非是心里有鬼?”薛亦晚看着柳风轻不太好看的脸色,心里更是认定了这后面一定还藏着一人。 柳风轻别过脸去,“反正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在我身上下功夫了,大不了你杀了我。” “柳公子,你这是在威胁我?”薛亦晚的声音清澈悦耳,此刻却带了冷意,让柳风轻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他暗暗骂道自己没有出息,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有了怕意,“如果你觉得这是威胁,那我无话可说,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 薛亦晚轻笑,“死很简单,柳公子这是小看我了。” 她将柳风轻面前的茶盏倒满了茶水,随后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放了几滴在茶盏中。 纤手轻轻摇晃,清澈的茶水都微微泛成了浅绿,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容而优雅,仿佛只是在泡一杯茶。 “你想做什么?!”柳风轻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可他也看不见,这种恐惧感很快就逼得他呼吸都困难了。 “薛亦晚!我是柳家少主!你最好想想清楚了!”柳风轻想要后退都没有办法,他的双手被紧紧绑在了扶手上,挣脱不开。 薛亦晚站起身,“柳公子,你我并无恩怨,至于柳如烟的事,你也应该想得明白,再不开口,我没有更多的耐心了。” 柳风轻满心都是紫苏,紧紧咬着牙关,“我不知道,你别胡说了,是你自己胡编乱造!” 薛亦晚端着这杯茶走到他面前,“这茶名唤销魂,柳公子大可一试。” 柳风轻拼命挣扎起来,“你做梦!我不喝!”喊完他就死死地咬住了牙。 薛亦晚冷笑,“这茶不喝也可。”她握着茶盏直接从柳风轻的脖子上倒了下去。 分明是温热的茶水,可流过身体就开始起了反应,灼烧感和刺骨的冷意交织纠缠,柳风轻喊叫着挣扎起来。 “这茶稀罕,解药同样稀罕,一个时辰内不用这解药可就废了,到时候就算柳公子想和我说实话,我或许也要看愿不愿意再制解药了。” 薛亦晚说完就转身往门外去了。 她关了门,吩咐外面守门的人看紧了。 这时候如意跑了过来,“小姐,怎么样了?” 薛亦晚扬了扬手里的瓷瓶,“不肯说,不如就给我试药了。” 如意大呼解气,“这柳家真是够了,居然一个接一个地来作死!” 薛亦晚也觉得造化弄人,前世她和柳家还是合作的关系,柳如烟虽然暗恨自己嫁给了穆余清,但她家中无人支持,最后只能远嫁他乡。 至于柳风轻,则是个不管家事的主,柳家做主的全是家主柳长英,自己和柳长英打得交道比较多。 柳家的兵器制造的确是很难超越的,加上自己提供的毒术,这就为穆余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柳家的人来要人,虽不知这件事和殿下有关,但多半是知道我了,恐怕这个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薛亦晚这么想着,倒也觉得轻松不少,柳贵妃必然不会再同意穆余清的想法。 不管穆余清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娶自己,这种恶心自己的事还是早一点结束的好。 的确,这件事传到了柳长英的耳中,他得知的消息就是柳风轻被安和县主扣下了。 连派去的人都被拦下了,这样的情况也很少见。 毕竟柳家的身份在当朝可不低,皇室依赖柳家的兵器,宫中又有一位皇贵妃,别说一个小小的县主,就是公主也不敢和柳家作对啊! “这个安和县主实在是过分,也不知道和风轻是怎么回事?”柳长英头疼得很,干脆一封书信送去了京都。 他知道这个安和县主在京都城内争议颇深,柳贵妃必定是知道些许消息的。 柳贵妃收到这书信时着实恼怒不已,虽然对柳风轻她并无好感,但柳家是她的娘家,这么一闹如果传开了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正在发怒,宫女匆忙来报,“娘娘,殿下回来了!” 柳贵妃总算是转怒为喜,起身就往门口张望。 穆余清一身风尘仆仆,急切地走进了内殿,“儿臣拜见母妃!” “快快起来!”柳贵妃扶起了穆余清。 两人都坐下后,柳贵妃脸面问起了沭阳的情况。 穆余清回道:“让母妃担心了,李赫那里儿臣旁敲侧击了很久,看样子,李赫是没办法插手军中的事务,这些日子看来,李赫也着实没办法手伸到那么远。” 柳贵妃急切地皱起眉头,“不是李赫,那又怎么可能?柳家的人频频受困,甚至还有好些人被拉下了马,不是李赫又是什么人能做到?” 穆余清阴沉着脸摇摇头,“现在还很难说,儿臣这两日要去一趟柳家,和舅舅好好商议。” 柳贵妃听到这里又想起了柳长英寄来的信,她叹着气拿出了这封信,“你看看吧。” 穆余清惊愕地接过信,看完后皱眉道:“晚儿扣下了风轻?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柳贵妃神色凝重地和他说道:“薛亦晚不是个普通女子,你还当做她是个只会绣花的女儿家?她的心思连母妃也看不透彻,你可要想清楚再做决定,更何况,她还得罪了柳家,你的母族!” 穆余清神色冷下来,他低着头不说话。 柳贵妃继续劝道:“母妃知道你心里倔,可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你父皇的身体日渐衰弱了,这个节骨眼上你还要出岔子?” 穆余清敏锐地抬起头,“母妃,父皇他……” 柳贵妃神色凝重地点点头,“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母妃,你父皇的情况不太妙。” 穆余清眼底燃起了野心和欲念,是,他当务之急是那把万人之上的椅子,得到了皇位,他什么不能抢来。 薛亦晚再不一般也是个小女子而已! “好,儿臣听母妃的。” 柳贵妃会意一笑,“如此甚好,母妃也就不担心你会因为女人而乱了方寸,得了江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穆余清道:“那儿臣明日就去燕城一趟,替舅舅解决了这件事。” 柳贵妃喊住了他,迟疑了片刻后郑重地说道:“余清,你要记住,只要你舅舅才是真心助你,你要用好柳家这把利刃。” 穆余清有些怀疑地看着柳贵妃,“母妃,你今天是怎么了?” 柳贵妃错愕一笑,“没什么,只是看着你一晃都这么大了,一时之间晃了神。” 穆余清正色道:“儿臣必定让母妃一世荣尊。” 等到穆余清离开,柳贵妃恍惚地走到了梳妆台前,打开最隐秘的匣子,取出了一支玉簪。 这玉簪古朴贵气,是男人才会使用的款式。 她将玉簪贴近了心口,喃喃道:“长英,我等得好苦……” 出了殿门的穆余清却和来请安的柳如烟撞了个正着。 柳如烟看到穆余清,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连行礼都忘了个干净。 倒是彩月反应快,在穆余清开口前低声提醒,“殿下,这是宁和殿的烟贵人,来给娘娘请安的。” 柳如烟被彩月的话拉回了思绪,红着眼眶满目含情地行了一礼,“给殿下请安。” 穆余清错愕地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明白过来但却也并不可惜,反正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柳如烟,从前那一套不过是表面功夫。 因为对柳如烟不上心,这件事在他心里不过留了个怀疑,转身就走了,倒是柳如烟脉脉含情地看着穆余清的背影,一副泫泫欲泣的表情。 彩月看着不像话,冷不丁地提醒道:“烟贵人,还请安么?” 柳如烟慌忙回过神,跟着往里走去。 等到柳如烟离开,彩月将这件事告诉了柳贵妃。 柳贵妃怒气翻涌,“不知死活!”她更是暗恨了柳如烟几分。 “娘娘,幸好今日没有外人在,可以后保不齐再发生这样的事,到时候连累到了殿下,可怎么是好?” 柳贵妃胸口快速地起伏着,对柳如烟的恨意简直达到了顶峰。 柳如烟是杨氏的女儿,本就不得她的待见,更何况这个柳如烟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地缠着余清! 现在柳如烟可是余清的庶母,居然还想着勾引,真是和杨氏一样恬不知耻! 这一点让柳贵妃想到就气恼。 真是冤孽! 她冷声道:“多派些人,看住了她,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第170章 现在后悔也晚了 而这时候的青州,关押柳风轻的屋子满是惨叫声,门口那两个鬼杀门人都皱起了眉。 薛亦晚站在回廊下,清浅的背影仿佛不受半点影响。 她语气清澈,全然不像在审讯,倒像是寻常间的问候,“柳公子想到了什么就说吧,时间也不多了。” 那两个守卫莫名地崇拜起来,这就是未来的主母?果然与众不同! “我……我不知道!”柳风轻咬紧了牙,虽然他身上并没有伤口,但这种痛楚却胜似以往受过的任何伤。 屋里屋外继续在僵持,薛亦晚也不急,她看着青州特有的木棉书,失了神。 “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柳风轻到底是忍不住了。 薛亦晚被他唤回了神,转身往屋里走去。 那两个守卫眼睛都看直了,原先这个柳少主凭着自己是柳家的少主,就算是被绑了,也什么都不肯说,谁知道这未来的主母一杯茶就搞定了! 这个主母,他们认了! 这时候的薛亦晚推开屋门,也不急着给他解药,缓缓坐了下来,“既然如此,柳公子就和我说说吧,要是这话编不圆了,恐怕是敷衍不过去的。” 柳风轻早就痛得忍耐不住了,但心里又记挂着紫苏,一时之间更是心如刀绞,冷汗湿透了全身。 薛亦晚见他又迟疑了,取出解药在他身上洒了一点。 这种痛极后缓解的片刻的感觉让柳风轻急切起来,可片刻后又恢复了原样,这样的折磨比一直痛下去还要让人发狂。 “我说了!我什么都说了!有人让我杀了你,用你的命换铸剑良方!” “那又是什么人?”薛亦晚看着他。 柳风轻迟疑了一瞬,“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柳公子,我不是三岁小儿,你也不是,连什么人都不知道就动手?”薛亦晚语气冷了下来。 柳风轻心里一紧,还想要再编。 薛亦晚冷笑,“柳公子和宫中有过联系,想必此时和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不必拿柳如烟来搪塞我,她想杀我不假,可你不会因为她的意思对我下手,况且,你已经说出了铸剑一事。” 柳风轻这才觉得身体的痛意都抵不上心里的冷汗了,这个薛亦晚真的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宫里面,和我有过节的人并不多,除去柳如烟,只剩下婉贵人了吧?然而,柳家和婉贵人向来不合,想必能让柳公子动手的必定不是婉贵人。” 薛亦晚的话让柳风轻怔在了原地。 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算计好了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借口都一一堵死,他还能怎么选?! “说吧,不然我也能查到,倒是白白浪费了柳公子的时间。”薛亦晚取出解药放在了他手里,可他的手背绑着,动弹不得。 这样的诱惑和逼迫终于让柳风轻彻底认输了,他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这件事,和紫苏有关,但她也是为了帮如烟,你不用多想,紫苏和那些人不一样,对她下手,你想都不要想!” 薛亦晚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了那张面孔,“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 柳风轻点点头,“她只是看不惯你而已!再加上你多次为难如烟……” 薛亦晚的重点却不像柳风轻这样婆婆妈妈,她冷声道:“这个紫苏究竟是什么来头,篡改身份潜伏在宫中有什么目的?” 柳风轻哼了一声,“你还不够格问她的身份。” 薛亦晚更是起了疑心,这个紫苏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柳风轻都这么说? 这些暂且不提,但这个紫苏,看着可不像是什么行侠仗义之人,再说,为了一个柳如烟就蹚浑水?这像一个费心潜伏的人么? “不说?那我只能亲自试一试她的身份究竟有多高深了。”薛亦晚无所谓地说道。 “你别乱来!你这是找死!”柳风轻一下子急了。 薛亦晚看着他自乱阵脚,说道:“怎么?如果她的身份够硬,你这么慌张是为了什么?” 柳风轻憋红了一张脸,“你这么做,忘忧公子不会放过你的!” 这一句话让薛亦晚脸色微变,“忘忧公子?她和忘忧公子是什么关系?!” 忘忧公子是流传于南陵而又超然于南陵的存在,盛传他是五大世家之中最隐秘的明家现任家主。 明家曾经辉煌一时,可不知道什么原因销声匿迹了,世间偶尔有忘忧公子的消息透出也是扑朔迷离。 这个明家,薛亦晚也是有所耳闻,甚至很想接近的,原因就是明家所涉足的正是毒术。 天下再没有比明家更擅长毒术的家族了,如果找到明家,说不定还能问道有关毒纲的一点线索。 这也是有关自己娘亲身份的线索。 柳风轻又被一阵冰寒席卷,整个人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薛亦晚拿起解药泼了上去。 “紫苏是明家人是么?”薛亦晚盯着缓过一口气的柳风轻。 柳风轻晕晕乎乎,点了点头。 “你见过忘忧公子?” 柳风轻摇了摇头。 薛亦晚知道他现在说的话不会掺杂假话,她放开他站起身,蹙着眉想着紫苏对自己莫名的敌意。 按道理不应该,自己和明家并没有半点交集。 随后她心里一沉,如果这个紫苏是明家的人,那么她的毒术也是极为精湛的。 在宫中她完全可以对自己下手! 难道她才是躲在柳如烟身后的那个人? 或许柳如烟只是个幌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这个紫苏才有问题! 这时候,一旁昏昏沉沉的柳风轻拉住了薛亦晚的衣角,“不许伤害紫苏!” 薛亦晚苦笑地看着柳风轻,或许在柳风轻眼里,紫苏是善是好,而自己是奸是恶? 薛亦晚挣脱了柳风轻,走出了屋子,和两个守卫道:“去请一个嘴牢一点的大夫来。” 那两个守卫恭恭敬敬地应了。 等到薛亦晚回到主院,听到了一阵箫声。 她嘴角微扬,推开了门。 果然窗边正站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她心里也蓦地沉静下来,仿佛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都能暂时抛开了。 走到穆君毅身后,薛亦晚环住了他的腰,低声道:“别停。” 穆君毅嘴角微弯。 一曲结束,穆君毅蓦地转过身,将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累着了?” 薛亦晚放肆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清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虽然累,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穆君毅抱起她,“看着路。” 薛亦晚搂紧了他的脖子,错愕道:“往哪里去?” “床上。”穆君毅清冷而含笑的语调暧昧轻佻,薛亦晚猛地捂住他的嘴,“外面还有人呢!” 说完,外面一串渐渐跑远的脚步声…… 薛亦晚错愕地红了脸,“都怪你!传出去成了什么样,你放我下来!” 穆君毅抱得更紧了,简单霸气地回道:“不放。” 等到薛亦晚被扔在了床上,穆君毅也跟着坐了上去。 “你做什么?”薛亦晚往后退,差点撞在了墙上,被穆君毅捞回到怀里。 “怕什么?”穆君毅低沉的声音在薛亦晚头顶处响起。 薛亦晚微红着脸,推了推他。 穆君毅揽过她躺好,“陪我睡一会儿。” 薛亦晚抬起头才看到他脸上的倦意,想起如意的话,他应该是两日没怎么好好睡了。 想着,薛亦晚也不再乱动了,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就算明天有再多风浪,这一刻,享受平静吧。 等到薛亦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偷偷抬起头就看到穆君毅熟睡的侧颜。 上天真的将一切精巧都赋予了这张脸,微暗的光线下穆君毅的五官更加深邃,冷冽被柔化,只剩下俊美和一点温润。 薛亦晚伸出手指,落在他额头,缓缓向下,最终停在了他的唇畔。 还不等她收回手,手指却蓦地被轻咬住。 薛亦晚一声低呼,“原来你早就醒了?!” 穆君毅弯起唇角,“还累么?” “我睡饱了。”薛亦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不早了,再不用饭恐怕真的没有了。” 现在他们住的是青州一处民宅,厨房很简陋,过了饭点那些守卫巡逻的巡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做饭的人也没了。 “如意!” 薛亦晚穿了鞋走到门口。 不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走来一个守卫,“禀告县主!如意姑娘出去逛铺子了,说是要给县主买一些东西。” 薛亦晚点点头,“有人跟着么?”毕竟是青州,她不放心。 那个守卫笑道:“门口那几个弟兄都不放心,就一起去了。” 薛亦晚这才放心,让他离开了。 穆君毅低低一笑,“看来当真是被你说中了。” 薛亦晚挑了挑眉,“倒也不是全然如此……” 半个时辰后薛亦晚拉着穆君毅溜进了厨房。 厨房果然是黑灯瞎火,她点起了烛台,看了看,“有南瓜,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有南瓜粥喝。” 薛亦晚挽起了袖子,回眸一笑。 穆君毅借着烛光看着她,眼底都是极暖的笑意。 简陋的厨房中,两人虽然一身锦服弄脏了,可却没有半点拘泥。 当两碗南瓜粥摆在桌上时,薛亦晚错愕地笑了,她哪里想得到,自己会和穆君毅出现在这样的场景里,看着他喝自己做的南瓜粥。 “知道你不喜甜食,这粥不是很甜,你试试?”薛亦晚坐在了他对面,看着他一身矜贵坐在厨房里,虽然很不和谐但却异常地柔和。 穆君毅干脆是想在交代前享受完特权,他抿了抿唇,一脸正经地说道:“你喂我。” 薛亦晚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坐到了他身边。 可举起的汤匙停在了穆君毅的嘴旁,薛亦晚挑眉道:“这个太子妃似乎累得很,本县主可要考虑考虑。” 穆君毅握着她的手,就着喝了一口,低笑道:“现在后悔也晚了……” 第171章 是你么?妹妹 第二天,薛亦晚早早就起身了,梳洗后她问道:“殿下呢?” 如意端来了清粥和小菜,“殿下一大早就去柳家公子的院子了。” 薛亦晚随意用了几口粥便出了院子,等到她走到关着柳风轻的院子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一个守卫正在锁门,看到薛亦晚恭敬地行了礼,“见过县主。” 薛亦晚点点头,“殿下呢?” “殿下放了柳少主就和秦大人出去了。” 薛亦晚没有怎么听说过这个秦大人,也没有多问,“柳少主已经走了?” 守卫点点头,“按照殿下的吩咐已经把人放走了,县主放心,殿下这件事已经处理好了。” 薛亦晚心里是明白的,穆君毅必定是和柳风轻说了什么,不然就自己做的事,柳风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到了天色暗下来,穆君毅还是没有回来,薛亦晚不安地看着院门。 突然院门有了动静,可进来的却是秦秋。 秦秋虽然不曾见过薛亦晚,可他一看就认出了薛亦晚,“秦秋见过县主。” 薛亦晚蹙着眉点点头,“殿下呢?” 秦秋连忙说道:“属下正是来请县主的,殿下现在人在城外的军营中,军营里情况有变。” 薛亦晚脸色凝重起来,她是知道的,穆君毅来青州是为了军中的事情。 而她是为了薛家禁地中的那两人,现在任寒还没回来,她也没有消息,还要等待。 “好,我和你走。” 薛亦晚和秦秋各自上了一匹马,往城外去。 军营中,莫名有几十人昏迷不醒了,军医都束手无策,穆君毅则是脸色沉着,等着新的消息。 秦秋和薛亦晚进来的时候,又倒下了几人。 穆君毅开口:“先将这里封锁起来。”如果这是传染性的,不封锁只会让周围的军营统统遭殃。 薛亦晚走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军医看到一个小姑娘来了,吓得一愣。 穆君毅沉声对军医道:“你们跟着她。” 几个军医脸色一变,谁甘心跟着一个小丫头做事? 薛亦晚却不多说什么,对军医道:“几位前辈应该是知道些情况的,和我说一说吧。” 一个有些年迈的军医也顾不上什么,急声道:“姑娘不知道,这病来得蹊跷!前阵子有些苗头,我们几人都看过了,也都开了药,本以为就没事了,谁知道今天一下子就倒下了几十人。” 薛亦晚认真地听着,随后道:“带我去看看吧。” 一旁几个军医连忙拦着,“姑娘,这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姑娘这样冒失万一……” 秦秋冲着那几个军医道:“你们忘了朔州一事?安和县主可是解围之人!” 那几个军医当即脸色又是一变,连忙行礼,“失礼了!” 薛亦晚也不计较,“别耽搁了,走吧。” 看过了刚刚倒下的一人,薛亦晚心里大致有了数,“虽然不能说个完全出来,不过我大致也明白了,几位军医之前的药方拿来我看看。” 现在谁还敢小看这个薛亦晚,连忙奉上了药方。 薛亦晚看了看,点头道:“这药方倒是能用,但是还得加几味药,再给他们灌下去。” 现在自然是没人怀疑薛亦晚的话,立刻就有人递来了笔墨纸砚。 薛亦晚写完后连忙递给一旁的军医,“快一些吧,这些人也撑不住太久的。” 等到军医离开,穆君毅也走了过来,他揽过了薛亦晚的腰。 薛亦晚推了他一把,“你就不怕这病传染?” 穆君毅揽得更紧了,“不是还有你在?我怕什么?” 薛亦晚被他这么一说也笑了,随后她恢复了凝重的神态,“我看,还真是有人暗中和你作对,这不是病,还是毒。” 说起这毒,薛亦晚倒也觉得奇怪,和她毒纲中的一种毒方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她的毒纲里更显得不成熟。 如果不是自己经过两世的锤炼,恐怕还解不了。 穆君毅脸色也阴沉下来,“的确,朔州一事恐怕也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没多久,军营里有了新药的消息传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庄园内。 庄园的最高处的亭台内,一个素衣公子迎风而立,衣玦翩翩,宛若画中风流的书生。 只是往近处看才看得到,他手里捏着一只精致的瓷瓶。 他把瓷瓶内的药汁轻轻倒在了面前的一株未开的牡丹上。 牡丹随即缓缓开放,艳压满园。 可随后,开的明艳的牡丹渐渐衰微,花掰也片片凋落。 素衣公子随手放下了瓷瓶,他已经听到了后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怎么了?太子那里有了什么新消息?” 前来报信的是一个普通百姓打扮的男人,但却神情凛然,丝毫不敢放松。 他的主子是让江湖闻之色变的忘忧公子! “公子,军营里出现了新药方,本该死的人都活下来了!” 忘忧公子俊美如玉的面容一冷,“什么?” 男人吓得跪下了,“公子,的确是这样!昨天,军营里来了一个女人,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忘忧公子手一挥,那瓷瓶摔在了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药汁渐渐流淌到草丛中,很快,一片花草都凋零了。 “公子,要不要小人再去打探?” 忘忧公子身形一动已经落在亭台外面的小路上了,“不必了,本公子要亲自去看一看。” 军营的附近有一个药园,是驻扎前就有的,薛亦晚一大早就独自一人去了药园。 她昨天的方子只是暂且压住了毒性,要想解毒甚至防着这人再下手,她需要尽快出一个完全的方子。 这个药园本来无人打理,几个军医这阵子派人来收拾了,现在倒也像个样子了。 药园的门外也是有守卫的,薛亦晚放心地走了进去。 当她看到角落里的一株小小的草,眼眸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正当她伸手的时候,几滴水落在了那棵草上,她敏锐地缩回了手,果然,不到片刻,那株草就迅速枯萎,最后只剩下灰烬! “什么人?!”薛亦晚凌厉地抬起了头。 院墙上站着一个白衣男人,一袭白色素雅温润。 可他脸上的沉稳却在看见薛亦晚的一刹那崩溃。 这个女人的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而这个女人的轮廓,和他的母亲更是相像…… 薛亦晚远远地看到一袭白衣闪过,可再找却找不到人了。 虽然没有看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可想到他隔着那么远都能对自己手下的一株草下毒,很可能他和军营里的毒发事件有关! 这时候守卫也纷纷赶来了。 “县主!怎么了?!” 薛亦晚沉住气,“你们去外面找一找,有没有一个白衣男人。” 几个守卫吓了一跳,连忙冲出了药园,可没有人找到。 穆君毅听到这个消息也赶来了。 薛亦晚宽慰他,语气轻松地说道:“看来那人是沉不住气了,他能自乱阵脚,我们占了先机。” 穆君毅拉过她到自己怀里,沉声道:“以后不许独自一人。” 薛亦晚点点头。 这件事,穆君毅自然是提高了警惕,守卫也增加了一轮,可这人却像是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众人的警惕不减,可那人不来也没有办法,青州这么大,除了白衣这个线索再没有其他了。 薛亦晚也有要紧事忙,暂时抛开了这件事,没多久,药方也就定下来了,那些倒下的士兵也纷纷好转。 军医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些绝望中等死的士卒也有了希望。这一来,军心都稳住了。 事情稳定后,薛亦晚也没有回去那个院子,而是暂时留在了军营中守卫戒备的小楼里休息。 入夜,她并没有睡得很沉,当窗子轻微一响的时候,她立刻就清醒了。 有人来了? 不知为什么,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举止奇怪的白衣男人。 那天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息。 她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戒备地往里面缩了缩。 “外面有上百人守着,我随时可以叫人进来。” 薛亦晚的声音响起,果然窗子那里寂静了片刻。 随后那人也开了口,“你喊进来的人都会死,除了你,对这里的人,我手下不会留情。” 这个男人的声音清澈如水,倒不像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这样的人,更加危险。 的确,随便喊人进来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更严重的是,军心会乱,但她要想办法争取时间,最好能够通知穆君毅! 薛亦晚迅速坐起身,并且披上了外衣,站起身和他对峙着,“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窗台前人影一闪,一道白影利落地落于窗前,他缓缓道:“跟我走一趟,你自然就知道了。” 薛亦晚后退了半步,目光冷冷地看着窗前的人影,“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和你走?这里守卫众多,你最好快离开!”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和神色,薛亦晚心里警戒,伸手要去摸刀。 谁知道那个白衣男人身形更快,一瞬间已经拉过了薛亦晚,将她手里的刀夺下,随后点了她的脖颈后一下。 薛亦晚没有办法避开,瞬间失去了意识。 白衣男人低头在黑暗中细细地看了她的五官,冷然的脸色也柔和起来。 “是你么?妹妹……” 随后他抱起了薛亦晚,快速地从窗台翻下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172章 所谓的天命? 天蒙蒙亮的时候,薛亦晚眉头蹙了蹙,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自己身处的地方像一个园子里的小亭子,可当她站起来才发觉不对劲,这园子像是悬崖边的一处孤岛。 亭子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这么奇特的地方,可以看出主人也不是一般人。 薛亦晚心里一紧,那个白衣男人把自己扔到了这个地方是想做什么?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亦晚对着四周喊了,可没有人回应。 不远处的巨石掩映下,一处小小的竹楼内,忘忧公子正在一脸凝重地看着手里的信件。 “薛亦晚,薛家庶女,被除族后因救太后有功被封安和县主……” 他问眼前恭敬跪着的人道:“她的生母呢?” 那人也没有结果,摇了摇头,“事情太过紧急了,只能得到这么些线索,但可以肯定的是,安和县主的生母不在薛府,据说是个没有地位的外室,已经过世了,安和县主是三年前被接回薛家的。” 忘忧公子不耐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那人迟疑了一瞬,问道:“那……安和县主那里……” “本公子自有打算。”忘忧公子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封信,心里却是没办法散掉那个念头。 自己找了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下落,他甚至以为他的妹妹已经死了。 可没想到看到了薛亦晚,他一双剑眉紧紧蹙着。 悬崖边,薛亦晚紧紧握着栏杆,她没办法越过栏杆跳到几丈远的小路上,这个男人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困在悬崖边。 他想做什么? 蓦地她想到了穆君毅,他是不是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 心里烦乱起来,薛亦晚知道自己这是自乱了阵脚,于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甚至还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 远看花丛中的女子娴静而美好,如诗如画。 忘忧公子走近了,望着薛亦晚坐在亭子里并没有惊惧的模样,他眼底的赞赏越加浓郁。 这个薛亦晚,果然有些特别。 薛亦晚余光扫到了那个方向,她倏地起身,蹙眉望着远处的男人。 “我现在一时也走不了,还不打算和我说出你的目的?” 忘忧公子脚尖一点便翩然而起,转眼已经落在了亭中,他背对着薛亦晚。 清澈澄净的声音在悬崖也有一种高山流水的气息,“这里美么?” 薛亦晚错愕地怔在了原地,她看着这个白衣男人清瘦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虽然素不相识,可就是从心底不排斥他。 忘忧公子扶着栏杆,指了指四周的花,“你不觉得奇怪么?这些花都是怎么长在悬崖边。” 薛亦晚被他这话转移了视线,她走到亭子边上,往下看才发觉那些花是从岩石缝隙里长上来的。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些娇弱的花,难以相信都是岩石中长成的。 “可惜,她们的寿命只有三日,三日后便会凋零。”说着,忘忧公子抬起手,将瓷瓶里的液体轻轻洒在花朵上。 薛亦晚明白了,“是你的药养成了这些花,但时间万物都应该顺应天命,你这样做,自然是没办法如意。” 忘忧公子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悲意,随后是压抑不住的恨意,他蓦地转身,“天命?你也要告诉我天命不可违?” 在他转身后,这么近地看到他的容貌,薛亦晚有一瞬间的失神,这张脸很熟悉。 尤其是眉宇间,还有那双眼睛。 真的很熟悉。 薛亦晚错愕地摸着自己的脸颊,这个男人的容貌竟然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你究竟是谁?”薛亦晚心里暗涌纷呈,脸上却依旧是冷静。 忘忧公子敛起了怒意,坐了下来,“先说说你是怎么解了我下的毒吧?” 薛亦晚蹙起了眉,“果然是你做的,朔州一事也是你的手笔?” 忘忧公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你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薛亦晚微红了脸,却没有失态,冷静地开口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这是你和他的过节,但与我无关。” “既然你也知道朔州的事情,看来那一次也是你解得毒,为什么?” 薛亦晚抿了抿唇,“我是大夫,解毒治病有什么不对?” 忘忧公子微微眯起了眸子,“既然如此,那太子会不会来救你?” 薛亦晚心底一沉,“你想利用我来控制他?” 忘忧公子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控制?我只是想看看你在他心里有多少重量罢了。” 薛亦晚看着这张和自己有些像的脸,想恨都恨不起来。 可她也清楚,这个男人不可能和自己有关系,不管是在薛家还是青姨口中,自己都再无这样的亲戚。 也许,只是世上的巧合? 薛亦晚这么想着,表情也冷了几分,“你休想。” 忘忧公子抬起头,打量而思索的神态和薛亦晚尤其相似,都是看似平静而眼底深沉。 “那就试一试吧。”忘忧公子浅浅一笑,起身打量了薛亦晚一眼,随后身形一动就跃出了亭子。 “桌上的醉兰香是我亲手所酿,不怕有毒你可以试一试。” 薛亦晚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神色凝重地坐了下来。 她自然不怕这个男人给自己下毒,现在看来他要把自己当成是对付穆君毅的筹码,只是他还不清楚自己有没有价值,所以要试探穆君毅。 她烦躁地倒了一杯茶。 没想到这茶虽然冷了但却味道清雅,透着自然的香甜,有兰花的雅,有茶水的淡然。 这茶是他泡的? 薛亦晚抿了一口,淡淡地入口却是悠久地留香。 这么一个男人,很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对手。 想到这个男人的样貌,薛亦晚又为难地拧起了眉。 军营内,因为安和县主突然的失踪,整个气氛都再次凝重起来,小楼外的守卫统统领了军棍。 穆君毅一脸的凝重和急切,走进来的秦秋都不忍心再看了,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失态的殿下? “殿下,属下在附近都布下了人手,搜索范围也扩大了。” 这意思就是还没有消息,穆君毅猛地起身,一掌拍向了身边的小几。 那张小几承担了他大部分的怒火,狠狠地折断了。 秦秋全身一僵,这一掌要是落在身上,可是要去掉半条命的吧? 这时候一支羽箭猛地从秦秋耳边划过。 快地连秦秋都没有反应过来。 穆君毅眸光一凝,手指翻飞之际便接下了这支“羽箭”。 谁知道低头一看才发觉这是一支绑了信笺的发簪! 这发簪穆君毅自然不眼生,这是薛亦晚发间的一支海棠点翠簪! 秦秋连忙冲出去安排人按照发簪射进来的方向去搜寻,穆君毅没有说什么,有这样接近军营不被发觉甚至还扔出发簪的能力,这人绝不可能被一般人搜到。 打开绑在发簪上的信笺,穆君毅脸色更加阴沉了,果然这人带走了薛亦晚。 没一会儿,秦秋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殿下!找不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人的身手真是深不可测。” 穆君毅沉声道:“不必找了,他等的是本宫。” 秦秋一噎,“殿下!你要亲自过去?!” 穆君毅烧了那张信笺,“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本宫亲自走这一趟。” 秦秋想拦也不敢,看着这个脸色的穆君毅,他识相地后退了。 一个时辰不到,薛亦晚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道白影,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那个男人来了。 “倒是让我意外。”忘忧公子眸中闪过一抹厌恶,对于南陵皇室他恨不得亲手覆灭。 薛亦晚抬眸,沉声带着怒意道:“你将他骗来了?” 看着薛亦晚这张脸为了南陵太子对自己发怒,忘忧公子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你这么在乎他?那我如果杀了他呢?” “那你最好连我一起杀了,不然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安稳度日。” 薛亦晚站起身,丝毫不让。 “你爱上他了?”忘忧公子眯起了眸子。 薛亦晚的目光没有闪躲,坦然望着他,“这是我和他之间是的事情,你无权干涉。” 忘忧公子心里一揪。 这就是所谓的天命? 如果薛亦晚是他的妹妹,可他的妹妹却爱上了南陵的太子! 他压抑地垂下了眼帘,握紧的拳泄露了他的情绪。 片刻后忘忧公子一把揽住薛亦晚,“跟我走。” 不一会儿,两人落在了一处真正地悬崖边。 忘忧公子看着这个悬崖,目光复杂。 薛亦晚察觉得到他的异样,镇定地站在了一边。 忘忧公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回眸望着薛亦晚那张脸,神情也柔和下来,“我在这里等过很久,也找过很久。” 薛亦晚心里居然没来由地一紧。 她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可就是牵扯着她。 “这里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一瞬间就是覆灭。”忘忧公子的声音依旧澄澈,却带上了一丝低沉和悲哀。 薛亦晚看着这个悬崖,心里却没有那种下意识就会存在的警惕和戒备,仿佛她心底对这个男人是没有敌意的。 “你带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忘忧公子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他望着不远处的小路,淡淡道:“等人。” 薛亦晚蓦地睁大了眼眸,“你约了穆君毅在这里会面?” 忘忧公子身形一动,已经落在了薛亦晚身边,“接下来,你就好好地听一听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吧。” 薛亦晚不解地转头,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在眼前一挥衣袖。 忘忧公子接住了软倒在他怀中的薛亦晚,深沉一笑,将她抱到了悬崖边。 “你不能动,却可以听得到。” 第173章 宁弃天下 “放开她。”无声无息间,穆君毅的身影已经落在了悬崖边。 忘忧公子背对着穆君毅,脸色微沉,“凭什么?” 穆君毅右手一动,剑已经出鞘。 忘忧公子冷笑,“你就是杀得了我,她也会就这么睡一辈子。” 穆君毅放下了剑,冷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忘忧公子缓缓地开口,“南陵太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以身犯险,这倒是让本公子刮目相看。” “你三番五次和本宫作对,朔州和青州都是你的手笔吧?这次你想用她来交换什么?”穆君毅眸中染了愠怒。 忘忧公子瞥了眼一旁睡颜安详的薛亦晚,“这要看这个女人的命值多少了。” 穆君毅含怒出剑,剑锋直指忘忧公子的脖子,忘忧公子身形微移,右手过肩夹住了剑尖。 穆君毅抿着唇一收一放,忘忧公子意识到不对劲,一个后仰闪过了剑气,一丝头发飘飘而落。 忘忧公子没有料到穆君毅有这样的身手,恐怕和他对起来也难以讨到便宜。 他退到了薛亦晚的身旁,穆君毅蓦地收起了剑。 “你究竟想怎么样?!”穆君毅怒意彰显。 忘忧公子冷笑,“听说南陵太子是个羸弱眼瞎的废物,穆君毅,这么多年,你装的真是天衣无缝,这个女人是你想要利用来上位的?” 穆君毅剑眉一蹙,“你在说什么?” 忘忧公子眼底是恨意,语气却异常轻松,“你的毒是这个女人替你解得吧?不然你早就解了,至于你的眼睛,大概是瞒着她的吧?” 穆君毅冷意一凝。 “不用急着否认,本公子既然可以说得出,就不是莫须有的事情,你宫殿的那些毒草,是经由本公子的手卖去的,而你体内的毒……和本公子倒也有一点关系。” 忘忧公子冷冷一笑,“太子殿下,你这储君之位坐的这么摇摆不定,居然都撑下了十年,倒是让本公子意外。” 穆君毅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隐忍到了极致,压抑到了边缘,他面如表情地看着忘忧公子的背影。 “你是明忘忧。” 忘忧公子嗤笑,“难为南陵皇室也有记得本公子的人,真是意外。” 穆君毅紧紧握着剑,“本宫才是你要找的人,放了她,本宫愿意替她服下毒药。” 忘忧公子有些错愕,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太子殿下是疯了不成?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要把自己赔给本公子?” “在本宫心里,她值得这个价。”穆君毅举起了剑,“给你考虑的时间也不多。” 忘忧公子微微侧过了身体,斜睨着穆君毅,“这么多年你处心积虑要的是万人之上的地位吧?” “本宫要的是什么,不需要你来揣测。”穆君毅冷意更甚,本就冷峻的面容越发透着寒霜之意。 他望着一旁躺着的薛亦晚,只觉得心里都空了一块,江山锦绣又如何,冷硬如刀的时候他只求踏过荆棘万人之上。 可如今,这个小女子早就占据了心里空缺的地方,他的谋划和城府都将她纳入了以后。 以后可以是共赏江山,亦可以是闲云野鹤,不管权势地位,无论身处何方,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只能是她。 忘忧公子像是不敢置信,沉默了一瞬,随后他沉声问道:“你爱上这个女人了?” 穆君毅没有回答他,只是握着剑极快地接近。 忘忧公子也拔出了腰间的软剑,一白一青两道身影极快地纠缠在了一起。 穆君毅强势而凌厉,招招透着怒意。 敢伤害他的人,就要承担他的怒火! 而忘忧公子则是身形步伐变幻莫测,一把软剑和难测的动作几乎融为一体,招式难解,步步诡谲。 这时候,悬崖边又出现了一道纤细的紫色身影。 紫苏在巨石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她看着忘忧公子为了一个薛亦晚居然亲自出面,甚至不惜暴露自己要和穆君毅动手! 她看着一旁的薛亦晚,眼中燃起了浓浓的怒火,忘忧公子身边去京都查探的人被她在路上截住了。 得知忘忧公子要查薛亦晚的身世,紫苏慌了,她不能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薛亦晚不能是明家流落在外的女儿! 自从自己六岁被忘忧公子从青楼救出后,她觉得世上最好的人就是待自己如亲生妹妹的忘忧公子。 忘忧公子宠着她,偏爱她,一切都给她最好的。 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忘忧公子寻找的那个亲生妹妹,可是她不是!她只是个低贱地从青楼走出的女子。 一旦薛亦晚回到她的位置上,那么明家又怎么还会有她紫苏的一席之地?! 妒意和怒火烧的紫苏几乎要丧失了理智,她在巨石掩映下慢慢接近了薛亦晚躺着的地方。 看着睡得安详的那张脸,她更是心里填满了嫉恨。 这张脸和忘忧公子很像,尤其是眉眼间的神韵。 “只怪你这张脸挡了我的路……” 紫苏一把拉住了薛亦晚就往悬崖的边缘拽。 穆君毅余光扫到了那里,手中的剑都乱了阵法,一个不慎肩上被忘忧公子的软剑刺到了! 穆君毅猛地用剑将忘忧公子手里的软剑困在了岩壁地缝隙,随后疾步冲向了薛亦晚的方向。 紫苏意识到了有人来,猛地狠狠一推。 “住手!” “住手!” 忘忧公子离着稍远,只看到穆君毅跟着,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一愣,手里的软剑倏地掉在了地上。 紫苏一阵快意从心底蔓延开,可在她目光撞上忘忧公子的那一瞬,她猛地一个战栗。 “哥哥……如果这次穆君毅和薛亦晚都死了,那哥哥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南陵就要大乱!到时候……” 一根银针一瞬间刺入了紫苏地肩膀,她顿时动弹不得地倒在了地上,“哥哥!” 忘忧公子连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可今天居然对她下手了!还封了她的经脉! 紫苏一阵慌张涌上心头,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这个薛亦晚! 她死了,她一定要死!她绝对不能活下来! 忘忧公子脸色极冷,“来人!把她关起来!” 紫苏瞪大了眼睛,带着哭腔喊道:“哥哥!我在帮你啊!哥哥!你不要紫苏了?” 忘忧公子猛地扳过她的下巴,眸中的阴狠升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都做了什么?!” 紫苏全身一颤,最后被忘忧公子如弃敝履地推在了地上。 此刻,悬崖下的半山腰,穆君毅紧紧抱着薛亦晚,长剑深深地嵌在了岩壁上,最后卡死在了一处缝隙。 他看到了下面不远处有个山洞模样的地方,猛地抽剑又迅速钉入了岩壁的缝隙。 最后穆君毅抱着薛亦晚跳进了山洞,这个山洞下方雾气重重看不见深浅。 抱着薛亦晚靠在悬崖边,穆君毅才算是心里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就以为要永远失去她了。 好在自己抓住了她,抱紧了她。 他轻抚着薛亦晚的眉眼,低声道:“知道方才我想了什么?江山和美人,我宁弃江山。” “本以为,这辈子唯一的事就是隐忍、蛰伏、布局、谋划,却没想到,计划中藏了变故,遇到你这个意外。” “想要得到你,甚至想要用那些手段,将你留在身边,看到你对别的男人笑,我会忍不住会控制不了,可我知道,你的特别。” “你的聪慧,你的倔强,你的故作镇静,你的步步为营,我统统都喜欢,只要是你。” 澄澈清冽的声音在山洞中显得低沉而醇厚,柔和地落入薛亦晚的耳中。 直到她的手指可以动了,直到她微微睁开了眸子。 感受到了手心覆上了的小手,穆君毅眼中掩不住的惊喜。 薛亦晚恢复了一点力气,却是挡住了他探过来的手,“那你骗我的事,又该怎么算?” 她冷然地望着他,扶着岩壁自己站了起来。 穆君毅要伸手,却被她挡住了,“穆君毅,你真狠,从你看到我的那一刻,一直到今日,你装得是不是很过瘾?” 穆君毅抿了抿唇,这方面他理亏在先。 “要不是这件事,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薛亦晚突然想到了那时候,在东宫的院墙上,两人一起看的那一出春宫! 还有他借着看不见为名骗了自己做过多少事?! 还有喂他吃饭,拉他走路! 薛亦晚脸色越来越红,也越来越阴沉,极其复杂地后退了一步。 “穆君毅!这笔账我们没完!” 穆君毅一把将她拽到了怀里,语气十足地宠溺,“我罪不可恕我罪大恶极,任凭你处置可好?” “处置?你现在自身难保拿什么给我处置?!”薛亦晚又羞又恼,过去的一幕幕都出现在自己眼前。 没想到他居然装得这么过瘾,还使唤自己推轮椅! “你放开我!” 薛亦晚狠狠地推他。 “不放,一辈子都不放。”穆君毅牢牢地抱着她。 薛亦晚一口咬上了他的肩,却察觉到了血腥味! “你受伤了!”薛亦晚更用力地推他,“你先放开我!” 穆君毅死死地抱着她,“除非你原谅我……” “穆君毅!你无赖!”薛亦晚真是对这个男人无奈了。 穆君毅低下头,将她抵在了岩壁上,“是,我无赖,我的病没有好,不能把你困在身边,也许是好不了的。” 薛亦晚脸一红,声音也矮了下去。 “再不放手,你这胳膊就是废了我也不管了……” 第174章 妖精,把我的魂收好 第二日,薛亦晚是在穆君毅的怀中醒来的。 她确定穆君毅的伤口没有大碍才放下心,随后看向了山洞外,雾气散了。 这里离着地面已经不远了。 穆君毅揽着她,柔声道:“这时候倒是希望这雾晚一些散了。” 薛亦晚重重看了他一眼,“你的伤口还需要再处理,军营里现在必定是军心涣散,还有秦秋想必也在寻你。” 穆君毅直接用行动表现了自己的潜在话语,用唇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薛亦晚心跳赫然加快,闭上了眼睛。 穆君毅轻轻咬了她一口才肯松开她。 薛亦晚红着脸推开他,“无赖!” 穆君毅沉沉一笑,“晚儿脸红的模样倒是难得的好看。” 薛亦晚见他气定神闲地调笑着自己,微微挑眉,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勾唇一笑,“我却觉得你还是装作眼瞎好看些。” “回到京都,还要太子妃替我遮掩。”穆君毅失笑,知道这丫头是恼了,顺势环住了她的腰。 薛亦晚倚在他怀中,轻哼了一声,“太子殿下,先将你欠我的银票如数奉上。” 银票虽然是在薛亦晚的手中,但是银票都是缺了穆君毅的私印的,她根本用不了。 而上回去找穆君毅讨债的时候,他还是借口看不见,让自己从他脖子上取下的私印! 薛亦晚脸色微沉,斜睨了穆君毅一眼。 穆君毅低低一笑,“坐稳了太子妃的位置,还愁得不到太子的私印?” 薛亦晚探向了他的脖子,果然摸到了那枚私印,“上回太子殿下如何骗我,我还历历在目。” 穆君毅取下了那枚私印,趁着薛亦晚错愕之际将私印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薛亦晚眉一蹙,伸手要拿下,“我不能收。” 穆君毅按住了她的小手,“这东西与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薛亦晚微微红了脸,瞪了他一眼,“以后少了银子是不是要来问我的罪?” 穆君毅低下头,眼底透着一丝邪魅的光华,声音低沉,“可以肉偿。” 薛亦晚脸腾地红了,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男人变得比无赖还要无赖! 这时候,山林间疾行的一行人停下了步子,一个探子单膝跪地禀报道:“公子,太子的人也赶来了,来的不少。” 忘忧公子脸上的急切之意缓和了一些,“既然已经确定了他们没事,就将人引去那里吧。” “公子不去找了?” 忘忧公子这时候已经转身,沉默了片刻,“先回忘忧谷。” 在忘忧公子的安排下,秦秋等人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山洞附近,穆君毅耳力好,在听到声音后就带着薛亦晚跳下了山洞。 因着树木和藤蔓的遮挡,两人轻飘飘地落了地。 赶来的秦秋看到穆君毅和薛亦晚安然无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累得倚在了树干上。 “殿下再不回去,可都要军心大乱了。” 薛亦晚也知道这事情紧急,她拉着穆君毅的衣袖道:“军中的事情更为紧急。” 穆君毅点点头,“明忘忧只怕也离开了,你若不放心就让秦秋派人搜一遍山。” 薛亦晚想到这个忘忧公子,心底总是有种凝重的感觉,她点头,“找一找线索吧。” 穆君毅吩咐了秦秋找忘忧公子,随后带着薛亦晚赶回了军营。 回到军营,薛亦晚就看到如意和一个黑衣常服的男人正在对视着,一脸怒容。 薛亦晚走近才看出是任寒! 任寒看到薛亦晚来了,跪下拱手道:“县主,任寒来请罪。” 如意怒其不争地一掌拍了过去,“要不是你,小姐怎么会受苦?你还来请罪?!” 任寒一言不发,等着薛亦晚的回应。 薛亦晚知道他的意思了,从袖中掏出了那枚玉牌,“这个东西还是物归原主吧,我不需要。” 任寒跪伏在地,“如果县主不肯收下,那任寒只能以死谢罪。” 如意一脚踢了上去,“冥顽不灵,小姐你别搭理他,他们天杀的人都是一个个的老顽固。” 说着,如意一顿,她居然这么说出来了! 如意连忙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讪笑着遮掩过去。 薛亦晚只是看了如意一眼,并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知道天杀的事情。 如意敛了怒意,开口道:“小姐,殿下已经下了死命令,任寒不能跟着小姐的话,的确只能以死谢罪。” 薛亦晚收起了生死状,郑重地问道:“你愿意跟着我?” 任寒虽然跪伏在地,却眼中升起惊喜,他以为薛亦晚会恨上自己,却没想到她愿意收下自己。 “以后,任寒这条命就是县主的。” 薛亦晚看着任寒,有些惋惜,她知道,像任寒这样的人,从小跟着一个主子,心里只有主子的安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以后。 她暗叹了一声,将生死状收好,等到尘埃落定,她就毁了这个生死状,让任寒自己决定他的以后。 这时候穆君毅也让秦秋送了东西过来。 是一把剑。 任寒面有愧色地接过这把长剑,对着穆君毅所在的方向行了礼。 秦秋叹了一声,“任寒,你该明白,殿下这么决定并非弃了你,而是交给了你更重要的事。” 任寒郑重地点了头,“任寒明白。” 到了午后,任寒收到了他派出去的眼线的回信,立刻疾步走向了薛亦晚的屋子。 如意在门口拦住了他,随后冷着脸扔给他一瓶药,“这么急着赶来,不想要恢复好腿了?小姐可不需要一个瘸子保护。” 任寒抿了抿唇,挤出一个,“多谢。” 如意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冥顽不灵。” 薛亦晚正在做秀活儿,看到任寒便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有消息了?” 任寒点点头,“那人带着车里的女人去了云圣山的方向。” “云圣山?”薛亦晚微微一想就明白了,“是云圣宗所在的云圣山?他已经出了南陵?” 任寒点头,“是,他们已经出了南陵。” 薛亦晚蹙着眉,“云圣宗,莫非这件事和云圣宗有关?” 任寒也不知道,沉默地站在了一旁。 “这样吧,你先下去,这件事我要和殿下商量。”薛亦晚也着实是想去云圣宗了,她已经好久没见着薛成志了。 任寒拱手告退,薛亦晚看到他有些不稳的步子,蹙眉道:“慢着,你的伤还没好全就赶来了青州,这会儿应该是伤势复发了?” 任寒回身摇摇头,“不碍事,我现在就去军医那里。” “梁军医擅长骨伤,他今日在西边的军营。”薛亦晚说完,继续拿起了手里的针线。 任寒瞥了眼衣料上的竹纹,退了出去。 以后能够用命来保护她,已经是上天对他的眷顾了。 出了屋子,他摸到了袖袋中如意扔来的药,突然发觉薛亦晚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受了伤。 这药是如意给自己的。 任寒抬头正好和来送茶的如意撞了视线。 如意噘着嘴不理他,进了屋子。 任寒捏着药瓶,却是心里一暖。 薛亦晚绣完了袖口的滚边,用了口茶就问道:“殿下可在?” 如意点头,“殿下在和秦大人商量事情,似乎是京都传来了急报。” 薛亦晚有些不安地起了身,“京都来的急报?”她说着就往外走了。 薛亦晚到的时候,秦秋脸色凝重地退到了一旁。 穆君毅手里捏着一张信笺,神色不必秦秋好多少。 “这是怎么了?”薛亦晚倒是很少看到穆君毅这个模样。 看到薛亦晚,穆君毅缓和了一些,他将信笺递给薛亦晚,“你瞧瞧吧。” 薛亦晚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她紧紧蹙起了眉,“皇上病重……朝中无人主持,多数朝臣上书要选出监国的人选,其中,晋王的呼声最响。” 秦秋急切地看向了薛亦晚,“县主可有什么想说的?” 薛亦晚则是看着穆君毅,“青州暂且不会出乱子,忘忧公子人去园空,一时也不可能再添乱,你回京都吧。” 穆君毅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意思,握住了她的手,“你不回去?” 薛亦晚也握住了穆君毅的手,缓缓道:“我要去一趟云圣宗,薛家禁地那个神秘人大概就去了云圣宗,二来,我也该去看一看成志了。” 穆君毅望着她,刚要开口就被她用手指堵住了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白前辈是成志的外祖,亦是我认下的师父,你不必担心。” 看到这个场景,秦秋不等穆君毅的眼风扫过来,疾步退下,连行礼都自行省略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关门的声音惊到了薛亦晚,她一回头就发现屋子里早就只剩她和穆君毅两个人了。 穆君毅将她抵在了桌前,将她抱上了桌面,目光也深邃起来,“又要离开我?” 薛亦晚心虚了一瞬,含笑往后退了退,“你回京都也是有要事处理……” 穆君毅低头噙住了她的唇,将一切失落和不舍都融进了这个悠长的吻中。 她的味道让他迷恋,让他不忍罢手,这次分别,恐怕最早也要一个月后才能相见了。 加深了这个吻,穆君毅汲取着她的甜美。 感受到他的热切和强势,薛亦晚咬住了他的唇,但最终被融化进了这个深深的吻中。 就像波澜中抓住了浮木的落水者,紧紧地抱住他。 睁开眼睛的薛亦晚,眸中水光潋滟,穆君毅几乎难以自持,他搂紧了薛亦晚的腰,低低地说道:“妖精,把我的魂收好。” 薛亦晚心里一动,泛红的脸颊更是添了一丝勾魂夺魄的风韵,穆君毅将她牢牢地困在怀里,手掌也游离起来…… 第175章 胧月郡主住在这里? 敲门的声音惊醒了两人。 穆君毅望着衣衫有些乱的薛亦晚,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理好了衣襟,“下一次就不停了。” 薛亦晚羞得低头不理他,什么叫下一次就不停了?! 敲门的是秦秋,打扰殿下的好事,这可是危机四伏的活计啊。 他此刻冷汗连连,可还是急声通报道:“殿下,又来了一封急报,柳家蠢蠢欲动,晋王行踪诡异,京都现在乱成一片了!” 穆君毅眸中的潋滟收起,他轻轻拂过薛亦晚的墨发,“一路小心,到了云圣宗派人给我报个平安。” 薛亦晚跳下了桌面,环住了他的腰,“你也是,小心行事。” 最终,穆君毅还是将薛亦晚送到了城外再走,任寒下马拱手道:“殿下放心,任寒必定以命相护县主。” 薛亦晚取出那件连夜赶好的衣裳递给了穆君毅,“欠你的。” 穆君毅接过衣裳,凝视着薛亦晚,点了点她的鼻尖,轻笑道:“欠我的,用你这辈子来还。” 薛亦晚羞怯一笑,提着裙摆转身疾步走向了马车,上车前又回头看了穆君毅一眼。 这是她认定的归宿。 如意在一旁忍着笑意,“小姐,没多久我们就回京都了,别看了。” 薛亦晚点了点如意的额头,“我何时又看了?” 如意装作惊愕,“哎呀,殿下……” 薛亦晚一时没防备,下意识地回了头。 如意已经吃吃地笑了起来。 薛亦晚脸色一红,“好啊,你敢打趣我。” 如意装作求饶的模样往任寒身后躲,“小姐,如意再也不敢了!” 任寒从没见过这般小女儿情态的薛亦晚,一时看痴了,他极快地敛起了目光。 他心里却是高兴的,替她高兴。 很快,一行人上了路,因为青州本就在南陵边境,云圣山也不远,一天一夜的路程也就到了。 薛亦晚托着腮想着什么,如意则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县主,附近没有人烟,今晚只能在树林将就一晚了。”任寒有些愧疚地对着马车说道。 薛亦晚也不计较这些,一旁的如意醒来就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不得了,“今晚是不是可以吃野味?考篝火?” 薛亦晚笑着打趣她,“你可算是遇着好事了。” 如意高兴地跳下了马车,笑盈盈对着任寒道:“任寒,我想吃烤鱼。” 任寒应了一声就转身了,如意满意地咧着嘴笑了,她倒觉得任寒这个冷死人不偿命的性子有时候还是很好的。 薛亦晚也跟着下了马车,笑道:“你倒是会出难题,方才最近的一条河也隔着好远了。” 如意倒是没想到这一点,等到火烧了起来,任寒还没回来,她开始急了,不一会儿就走到路口去看,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不会掉河里了吧?” “不是吧,早知道不吃鱼了……” “怎么还没回来?” 如意拿着根树枝望眼欲穿地看着远处。 一个人影出现,她惊喜地站了起来,没想到来的是另外的守卫,打回来的是兔子。 “我不吃!”如意扁着嘴往前走去,心里却是在暗骂这个任寒不省心。 薛亦晚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如意的背影,似乎这个小丫头对任寒很不一般,可惜任寒这个性格真是……和穆君毅比起来有过之而不及。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如意的声音总算是远远传来了。 “任寒你的身手都喂了鱼?就这么几条鱼而已,你就搞的像落水一样!” “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等到如意和任寒走来,薛亦晚笑道:“都回来了就好。” 如意哼了一声,“小姐偏袒他。” 薛亦晚拉过如意坐下,“还不是你要考篝火吃野味的?现在怎的不高兴了?” “没有,哪有不高兴呢。”如意瞥了眼任寒,闷闷地烤着火不说话了。 薛亦晚看着低头处理烤鱼不说话的任寒,心里大致有了数。 一直到出了南陵到云圣山的脚下,如意还是闷闷的,薛亦晚干脆让她看看医书养养性子,谁知道她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县主,云圣宗宗主来了!” 薛亦晚微怔,随后眸中一喜,“怎的现在就来了?”她虽然送了消息,可也只是想打个招呼,未免自己来的太过突然。 白及笑眯眯地从树上跳下了,拍了拍任寒的肩膀,“你这小子怎的跟着薛丫头了?你家主子不要你了?” 任寒正色道:“任寒如今的使命是保护县主的安危。” 白及点点头,“回头我给你拿几幅药,你这腿留下后遗症的话老夫可不放心你来保护薛丫头。” 如意终于捂着嘴笑了。 薛亦晚也笑了,“师父倒是大方。” 任寒也回过神,立刻道了谢,“多谢宗主赐药。” 云圣宗的药可不是寻常人可以得到的。 白及随意挥挥手,“一点小事而已。”他随后笑眯眯地走向了薛亦晚,“为师可是等了良久了!” 等到上了山,已经是靠近饭点了。 薛亦晚没有见到薛成志和初七。 白及笑得神神秘秘,“和为师来。” 薛亦晚跟了上去,没想到薛成志和初七正在练武场对练着。 她一急,“成志已经痊愈了?怎的这么心急就练武了?” 白及笑道:“薛丫头可是小看我的外孙了,况且云圣宗的药可是流水般送去他屋里,连他泡脚的都是西岳皇室少有的珍品,你说说他能不能痊愈?” 薛亦晚松了一口气,“是亦晚着急了。” “这次他中毒倒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本来他从小体弱,这次调养后可是不输初七这个小子。” 白及满脸都是骄傲,“到底是我的外孙,在薛家那个破地方长大还是不减威风。” 看着不远处的薛成志,薛亦晚笑意更甚,的确,成志的体格更好了,现在能和初七不相上下真的让她觉得惊喜。 白及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重重地咳了两声,“成志!初七!看看谁来了?” 两人同时收手,后退了一步缓冲,随后齐刷刷看了过来。 “二姐!” “姐姐……” 成志疾步奔了过来,扑在了薛亦晚怀里。 薛亦晚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眼眶微红,“这么久没见,没想到,成志长高了。” 成志扬着笑脸站直了,果然,已经和薛亦晚差不多高了。 “我要快快长高,保护二姐!” 初七也走了过来,他现在也养得很好,脸颊上有了一点肉,更显得清秀。 “姐姐。” 薛亦晚也拉过他好好看了一番,欣慰地笑道:“初七也长高了,可见这里的水土养人。” 初七红了脸,低头一笑。 薛成志撞了初七一拳,“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打倒你了。” 白及爽朗一笑,“果然是我的好外孙,有志气!” 薛亦晚失笑,“师父,你就惯着他吧,初七的身手可不是一般的,恐怕平日里还让着成志几分呢。” 初七错愕地抬起眸,薛亦晚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你在,我才能放下心。” 薛成志拉着薛亦晚不依不饶了,“二姐,你可是我的好二姐,怎么尽偏心初七啊。” 白及笑呵呵地开口道:“不在这里耽搁了,今儿点了状元楼的席面!” 薛成志惊喜地拉着薛亦晚往前走,“状元楼的菜特好吃,二姐,可算是等到你来了!不然我要让人送去南陵了!” 白及伸手弹了薛成志一下,“送到南陵,你那菜都长毛了。” 薛成志呵呵笑起来。 薛亦晚看着这个情景,再多的烦恼都化为乌有,心情也跟着明媚不少。 用过饭,薛成志又拉着薛亦晚在云圣宗里到处乱逛。 现在薛成志是白及的心头宝,整个云圣宗无人不知他,见到他都一一行礼。 薛成志倒是没有骄纵的性子,一一都还了礼。 薛亦晚看了打心底里高兴,她最怕的就是白及将成志给惯坏了,也不是她多心,白及有时候就像个老顽童,成志也是个停不下来的脾气。 现在看来她倒是可以放心了。 这时候薛成志指着一个院子笑道:“二姐,那个院子里有南陵的木棉,没想到长在云圣宗还能开出五彩的花来!” “哦?”薛亦晚也起了雅兴。 两人走到院门口却发觉院门锁了。 薛成志顿觉扫兴,他经常来这里,从来都是直接进出的,下人也都知道他喜欢这里面的木棉,向来都是看见他就主动引路了,哪里遇到过闭门羹呢? “怎么回事?”薛成志扁着嘴看了看四周,可巧这个点没什么下人。 薛亦晚倒是不急,缓声道:“我们晚些再来好了,这树也不会长腿跑了。” 薛成志皱了皱眉,“这个院子没人住的,要不是外公让我住到他的院子里,我就住进来了。” 他敲了敲门。 薛亦晚笑道:“既然没人住,许是下人锁了门走了。” 没想到里面居然传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 看到来人,薛亦晚一怔。 开门的人也是一愣,“薛小姐?” 这人正是胧月郡主身边伺候的贴身嬷嬷,魏嬷嬷。 薛成志不认得她,却见她认得自己的二姐,于是在一旁没有说话。 薛亦晚点了点头,又惊疑地问道:“嬷嬷怎的在这里?” 魏嬷嬷已经恢复了平静,屈膝行了一礼,“老奴自当是伺候主子的。” 薛亦晚看了眼她身后,有些不敢置信,“胧月郡主住在这里?” 第176章 逐出师门 魏嬷嬷脸色微沉,没有让开路,正色道:“郡主在这里养伤,县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薛成志看魏嬷嬷对自己的二姐不客气,脸也沉下了,“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一出院子前几日还是空的,是谁批准给你主子的?” 魏嬷嬷也没见过薛成志,并不把他当回事,“郡主金枝玉叶,想住哪里还需要请示于你?” 薛成志冷哼了一声,“这院子我前阵子还想用来养花,突然就被人占了去,难道我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他眼里可没有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就是公主欺负他二姐,他也不给她好脸色! 况且在云圣宗,皇室反而是有求的那一方,所以薛成志自然养成了不畏权势的性格。 薛亦晚倒是对成志刮目相看,他这一番话既不卑微又不狂妄,又占了一个理。 魏嬷嬷一愣,她哪里想得到这个小小少年有这个资格。 薛亦晚拉住了成志,点到即止,轻笑道:“既如此,还望魏嬷嬷去向宗主说清楚了。” 连薛成志都不知道的事情,看来白及也不知道了,薛亦晚知道平南王府对穆君毅有大恩,并且胧月郡主对穆君毅也有挡箭之情,她不会为难胧月郡主。 薛成志有些不甘心,回头看了眼这个院子。 薛亦晚拉着他道:“一棵木棉罢了,要是想看我们去寻更好的。” 薛成志低下头,“二姐,本想哄你开心的,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薛亦晚笑了起来,“看到成志,二姐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薛成志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胧月郡主也从魏嬷嬷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她顿时白了脸,又想起了穆君毅为了薛亦晚将自己弃在了路上的事。 魏嬷嬷也是不忿,“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她。” 胧月郡主紧紧攥着拳,“如果不是她,君毅哥哥不会抛下我的,不会的!” 魏嬷嬷不忍心,劝慰道:“郡主,你的身子还没好全,不能动怒啊。” 胧月郡主摸着伤口上的纱布,咬紧了唇,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就是不能比过这个薛亦晚?! 好不容易镇静下来,胧月郡主抬眸问道:“嬷嬷,师父他还是没空来看我么?” 魏嬷嬷哪里敢说实话,宗主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应人情收下的徒弟,世人谁不知道云圣宗的宗主一生不羁,皇室都奈何不了他。 “郡主,云圣宗这么大,宗主哪能顾得过来,他不是让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弟子经常来看郡主么?宗主有空一定会来的。” 胧月郡主点点头,渐渐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魏嬷嬷暗暗叹了一口气,平南王府已经凋敝了,西岳虽然有王妃的娘家,可到底和郡主不太亲厚,如果郡主不能嫁给太子,还真是难想到什么更好的归宿啊…… 替胧月郡主盖好了被子,魏嬷嬷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 没多久,窗外两个侍女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 “哎呀!红云姐姐,你还没有去前面瞧过?那里的拜师仪式好热闹!听说宗主收了个好徒弟,高兴地不得了,见者有赏!” “呀,真的呀?宗主不是只有郡主一个徒弟吗?怎么突然又收了一个?” “你轻点!我和你说,郡主能拜宗主为师,那都是因为侯爷的人情,实则宗主什么也没教过郡主,这次的徒弟可不一样,你去南陵的时候听说过安和县主么?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人啊!” “安和县主?那个救了太后的?!我的天,她来云圣宗了?听说长得极美,没想到宗主收了她为徒……” “哎呀,别再这儿浪费时间了,郡主伤得重,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我们快去前面看看!” “好……” 屋子内的床榻上,胧月郡主瞪大了眼睛,捏着被子的手颤抖着。 师父居然收了薛亦晚为徒?! 这怎么可能! 她才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啊…… 那个丫鬟的声音仿佛又响了起来。 郡主能拜宗主为师,那都是因为侯爷的人情,实则宗主什么也没教过郡主…… 是啊,什么也没有教过自己。 胧月郡主紧紧咬着唇,一张柔顺乖巧的脸都阴暗起来,她努力了这么久的东西,轻易地被薛亦晚所夺走! 这时候的云圣宗正堂内,薛亦晚跪地三拜。 白及笑吟吟地扶了她起来。 比起那个无人问津,甚至不被宗主承认的胧月郡主,这个小小的南陵县主简直就是集宗主的偏爱于一身啊! 云圣宗其他的长老们和各辈徒弟都看呆了,按照规定薛亦晚是要一一和各位前辈见礼。 这个情景下谁愿意落了下风,一个个都拿了见面礼出来,奇珍异宝甚是夺目。 只有一人姗姗来迟,也没有多看薛亦晚一眼,淡淡地说道:“恭喜师兄了,又得一个好徒弟。” 白及脸色放了下来,“何来的又?” 人人都知道,白及是不承认胧月郡主的,但敢于直接说出来挑衅的,也就只有这个和白及不对盘的姜晟了。 姜晟地位也不低,仅次于白及,可二人水火不容。 白及看也不看他,“师弟今日出关?又想着法地研究了什么好东西讨好皇室那些人?” 姜晟脸色一沉,“我姜晟哪里需要讨好皇室?!” 人群中已经有人掩嘴笑了起来,姜晟和皇室走得近是云圣宗公开的秘密,只是姜晟不愿意被说成是讨好皇室之人,所以听到这个就跳脚。 他哼了一声,“话已经送到,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白及看也不看他,笑呵呵对薛亦晚道:“那是你师叔,病得重,你就不用去拜会了。” 这话一落下,走到门口的姜晟差点就撞在了门上。 他压下了怒火,白及,走着瞧! 薛亦晚也大致明白了云圣宗的内情,白及和姜晟虽然是师兄弟,可这么多年来意见不合,性格也不和,早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她也不会在云圣宗呆太久的,于是浅笑道:“师父说笑了,我虽然拜了师,可却没办法长期留在这里,自然是不会乱走。” 白及叹了一声,“可惜你还得回南陵那个破地方去操心,罢了,这些日子你先和为师学一学解蛊吧,不然那南陵太后的事又得缠着你。” 薛亦晚大喜,躬身一拜,“亦晚多谢师父。” 白及脸色蓦地好转,有个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的徒弟是什么感受?就是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带出去谁敢小瞧他白及,谁敢说他过时?! 而这时候,出了正堂的姜晟愈加气愤,他简直一日也忍受不了白及了。 很快,他的大弟子赶来,附在他耳畔道:“师父,人已经到了,我让人把他们藏在山脚的一户庄户家里了,怎么处置?” 姜晟阴测测一笑,白及啊白及,任你再怎么厉害也想不到我早就对你设了局。 他得意一笑,“那个男人是西岳的杀手,也不知道心在哪里,不必留了,找个机会杀了,嫁祸给那些南陵人就是了。” 他的大徒弟眼睛一亮,“师父果然好谋略!” 这个时候,拜师仪式结束后,薛亦晚就和回来的任寒碰了头,任寒低声道:“县主,有人和那个男人接了头,他们现在要往南边去,但看着不像是要离开云圣山。” 薛亦晚心里微动,“有人接应,果然应了我的猜测,这件事后面另有人在布局,恐怕薛家也只是其中一颗棋子罢了,你多派一些人去盯着,我怕不等我们下手就有人想灭口了。” 任寒郑重地点点头,领命而去。 这时候胧月郡主在魏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来,本来要散的人群一下子就有了关注点,纷纷停了脚步。 这可是个大热闹。 胧月郡主也是个少有的美人胚子,现在养伤期间更是如同弱柳扶风,好一番别致的风韵,不少的云圣宗弟子都是眼睛盯着的。 可当胧月郡主走到薛亦晚身边的时候,这些弟子们才蓦地发觉,还是宗主的新徒弟美得自然而内敛,冷中带着一点明艳,静静站着就是一处让人移不开眼的风景。 而原先看着美的胧月郡主现在和她一比好像就没什么看头了。 胧月郡主要行礼,白及摆了摆手,“郡主身上还有伤,不必向我这个糟老头子行礼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以往白及还留了几分颜面,今天居然直接不给面子了,这么说的话是要将胧月郡主逐出师门了? 胧月郡主脚步一晃,差点跌在了地上,魏嬷嬷紧紧扶着她,“郡主!” 薛亦晚虽然不太喜欢这个胧月郡主,可念在平南王府的恩情,她不得不敬让几分。 可薛亦晚刚要去扶她的时候,却被魏嬷嬷重重地看了一眼。 胧月郡主也脸色白了一瞬,“安和县主,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白及对胧月郡主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感觉,况且他就不喜欢这个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心里比谁想法都多的人。 “本来答应收你为徒是应了你外祖父的求情,况且那个时候老夫还没有徒弟,郡主天资聪颖,老夫也教不了什么,书信已经给你外祖父送去了,在痊愈之前郡主就好生在这里养伤吧。” 说完,白及转身进了后院。 整个前厅的人都沸腾起来。 议论纷纷下,胧月郡主脸色惨白,她转身看着薛亦晚,柔弱的双目中都掩饰不住恨意。 看到胧月郡主肩部映出的一抹殷红,薛亦晚微微蹙起了眉,“郡主还是先养伤为好。” 胧月郡主笑得冰凉,“养伤……薛亦晚,你的话说得真是轻巧。” 第177章 穆君毅我不会让 薛亦晚本无意和胧月郡主相争,她甚至之前都不知道胧月郡主拜在了白及门下。 可她也知道现在胧月郡主没办法对自己冷静下来,于是退让了一步。 胧月郡主见她要走,更是觉得收到了嘲讽,重重捏着衣袖,脸色煞白。 魏嬷嬷护主心切,怒声道:“县主三思而后行,一定要事事都和郡主争么?有些东西争得来,有些东西又岂是可以争到的?” 薛亦晚眉头蹙了蹙,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倒是薛成志忍不住了,他转过身冷着脸道:“不明白么?我二姐根本不屑于争。” 胧月郡主怒气攻心,身子一晃软倒在地。 “郡主!郡主你醒醒!”魏嬷嬷吓得脸色大变,跪在地上喊道:“快来人帮帮我!” 薛亦晚回过头看到胧月郡主晕了过去,连忙转身疾步走过去。 魏嬷嬷见薛亦晚过来,怒视着她,“薛亦晚,你现在满意了?” 薛亦晚伸手要去看胧月郡主的脉象如何,魏嬷嬷一把推开了她。 薛成志扶住了薛亦晚,怒气冲冲道:“二姐,别理她们了,不识好人心。” 薛亦晚拉住了薛成志,“成志!” 薛成志不满地闭了嘴。 几个云圣宗的女弟子帮着魏嬷嬷将胧月郡主抬上了一个软轿,这才离开了前厅。 等到人走了,议论声更是大了起来。 薛亦晚蹙着眉离开了,心里却是有些烦乱,胧月郡主对穆君毅的情谊加上白及拒绝收她这两件事都让她恨上了自己。 可平南王府确实是对穆君毅有大恩…… “二姐,你怎么任由她们欺负?”薛成志恨得牙痒痒。 薛亦晚摇头一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尽到了自己的本分问心无愧即可。” 没多久,胧月郡主暂时住着的院子里来了一位常客。 魏嬷嬷看到姜晟才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姜长老可算是来了!” 姜晟客气一笑,担忧道:“我听说郡主今日在前厅晕倒了,这是怎么回事?” 魏嬷嬷看了眼屋子,低声道:“不知怎么的,白宗主居然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丫头要赶走我们郡主,郡主如何放得下,这才晕了过去。” 姜晟大致心里有了数,叹息道:“师兄他到底是老糊涂了,可惜了郡主,只可惜师兄他现在也听不得我的话了。” 魏嬷嬷叹道:“郡主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一下子如何受得了,姜长老去劝劝郡主吧。” 姜晟点点头。 屋内,胧月郡主已经醒了,正倚在圈椅上发怔。 姜晟走了进来。 胧月郡主看到姜晟起身微微行了半礼,姜晟虚扶了她一把,“郡主何来的这么多礼节。” 胧月郡主含泪道:“虽然师父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我逐出师门,不过今日我还是该喊一声姜师叔的。” 姜晟感慨地劝慰道:“你师父当真是糊涂,居然为了一个低贱的庶女就委屈了你。” 胧月郡主心里一凛,脸上的柔顺也是一僵。 姜晟又添油加醋道:“现在那个薛亦晚在云圣宗可都要横着走了,我虽然身为云圣宗长老,却也是说不上什么话的,那薛亦晚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来拜见过我,可想而知她的狂妄了。” 胧月郡主抿了抿唇,恨意更浓。 姜晟又劝道:“郡主也别和她作对了,暂避其锋芒吧,我开些药给郡主补一补。” 胧月郡主抬起了眸,“她如何能在云圣宗一手遮天?我明日就下战书,同她一决高下,她若是输了这辈子都不能踏入云圣宗一步!” 姜晟达到了目的,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面上却是继续劝道:“郡主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啊,那薛亦晚可是有你师父的偏袒!” 胧月郡主执拗地看着姜晟,“有劳姜师叔帮胧月一回了,这次胧月想在全云圣宗的人面前和她比试。” 在所有人面前,只要薛亦晚输了,没有人能够当众偏袒她! 姜晟叹了一声,“郡主想明白了?” 胧月郡主点点头,“要我就这么离开,我不甘心输给一个卑微的庶女。” 姜晟走近了一步,低声道:“郡主,这妖女说不准是妖言惑众迷惑了你师父,依我的看法,还是借着这个机会为云圣宗清理门户为好。” 胧月郡主一惊,瞪大了眼睛,清理门户?杀了薛亦晚? “郡主心慈手软,可惜薛亦晚却不领情呐,现在她抢了郡主的地位,以后呢?” 姜晟的话突然让胧月郡主想到了穆君毅,如果薛亦晚不死,君毅哥哥一定会娶她的,到时候自己哪里会有立足之地? 到时候薛亦晚再使些手段让君毅哥哥疏远自己,自己就真的没办法了……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的父母为了君毅哥哥而死,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孤苦伶仃地长大,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会嫁给君毅哥哥。 她不在意君毅哥哥的眼疾和身体是否康健,她只想要永远守在君毅哥哥的身边。 可是薛亦晚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她心里清楚地感受到君毅哥哥在远离自己! 想着,她心里渐渐坚定起来,“师叔,好,胧月听你的。” 第二天,薛亦晚看着成志和初七练完了剑,刚要带着他们去用些点心,没想到几位云圣宗的长老就赶到了。 薛成志和初七下意识地把薛亦晚护在了身后。 薛亦晚失笑,拍了拍成志和初七的肩,走到了一旁,行了一礼,“诸位皆是我的师叔师伯,是我失礼了。” 姜晟笑了笑,眼底是轻蔑,他拿出了一张信笺,“今日老夫替胧月郡主来送挑战书。” 薛亦晚蹙起了眉,“郡主怎么会?” 姜晟手一挥,那纸笺利落地刺向薛亦晚的方向,成志一转身,手指夹住了这封信笺,他一撇就顾不上斥责姜晟仗势欺人了。 “要在全宗面前比试?输了的人一辈子不得踏入云圣宗?”薛成志将信笺递给了薛亦晚。 薛亦晚草草看完,眉头蹙得更紧了,“我和她并无这样大的过节,这挑战我不接受。” 姜晟轻蔑一笑,“云圣宗的规矩,只要有人敢下这样的战书,对方不能拒绝,除非郡主收回战书。” 薛亦晚抿了抿唇,她如何和胧月郡主比试,那她们之间岂不是撕破脸了? 她摇了摇头,“我去见郡主。” 薛成志看她往前走了,连忙追了上去,他可不放心自己的二姐去白白受欺负! 院子内,胧月郡主仿佛知道薛亦晚要来,已经坐着久候了,她依然是柔顺而温婉的模样,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薛亦晚将挑战书放在了她面前,“我不接受,我们没有比试的必要,若是你真的在乎宗主门徒这个地位,我明日便退出。” 胧月郡主看着她冷然的模样,心里更是觉得气恼,薛亦晚分明是看不起自己。 “我不需要你让出来,该是我的我会亲手拿回来,这个位置是这样,人也是一样!总之,这挑战书我是不会收回的。” 薛亦晚怔怔地看着她,初遇的时候,她看到的是乖巧柔顺的胧月郡主,在穆君毅面前她同样温婉。 可现在,胧月郡主是真的被恨意和恼怒遮住了眼睛。 薛亦晚蹙着眉道:“难道我们之间一定要你死我活?郡主,我无意和你相争。” “那你就离开这里,离开君毅哥哥,永世都不要回头!”胧月郡主站起身和她对视,眼底透着一丝希冀。 薛亦晚沉默了一瞬,转过身,“抱歉,什么都可以让,穆君毅我不会让,并非和你相争,有些事是争不来的,他把你当做亲生妹妹,你这样的感情只会让他为难……”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了君毅哥哥,我失去了父母双亲,我从小都在西岳的外祖家长大,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支柱就是君毅哥哥!我不能没有他……” 胧月郡主红了眼睛,喊叫的模样让她的面目都狰狞了起来,再没有一分温婉的样子。 薛亦晚心里是可怜她的,她活在阴影中甚至歪曲了心中的感情,在她的心底大概觉得只有得到穆君毅才能弥补她那些阴影。 “郡主,你太过偏执了,平南王府的牺牲,穆君毅心里从未忘却,只是,你利用穆君毅对你的愧疚,实则也是利用了平南王府而已,你心里对亲人的执念早就变了质!” 胧月郡主脸色煞白,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了薛亦晚的手臂,“你骗人!你胡说!你滚!没有你君毅哥哥不会离开我,他从来都不会抛下我……” 听到了胧月郡主的尖叫声,魏嬷嬷连忙冲了过来。 薛亦晚要扶起胧月郡主,可压根没有注意到魏嬷嬷已经冲了过来。 “二姐小心!”成志看到魏嬷嬷伸手,立刻拉过了薛亦晚。 胧月郡主一时没了支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魏嬷嬷怒视着薛亦晚,怒吼道:“薛亦晚你还是人么?!太子殿下如果知道你这么作践郡主他不会饶过你的!” 薛亦晚刚要开口,就被胧月郡主那双充满恨意的眸子紧紧盯着了。 有些事,注定是无法改变,正如她认定了穆君毅,就不会更改,更何况,穆君毅心里对胧月郡主根本就没有情。 她愿意为了穆君毅迁就忍让着胧月郡主,可要让她放手,不可能! “你不会放手是么?”在魏嬷嬷怀中的胧月郡主喊住了要走的薛亦晚。 薛亦晚脚步微顿,没有开口就走了。 胧月郡主笑得眼泪簌簌而落。 她冷身道:“两日后,天逸台,你若是输了,立刻就给我滚……” 第178章 开始吧 薛亦晚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我不想与你为敌。” “别再说了!”胧月郡主尖利的声音响起,“你如果不来就是认输!”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一旁的成志感觉到了薛亦晚的压抑,小心翼翼地说道:“二姐……” 薛亦晚看着他,轻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二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如果不想赢,就和她平手好了,要是故意输了,外公只怕会生气,他一生气,这什么郡主恐怕也落不着好。” 薛亦晚拍了下成志的肩膀,弯起了唇角,“倒是聪明得很。” 成志嘀嘀咕咕道:“二姐,你要嫁去东宫么?” 薛亦晚的脸不自然地红了一点,她轻咳了一声,“小孩子说什么呢?” 成志两眼一亮,“二姐,那都是外公骗我的是不是?外公说你嫁去东宫就不会管我了。” 薛亦晚真是对白及的教育方式无语了,她认真地看着成志,说道:“二姐不管去哪里,以后做什么,都不会不管成志,二姐还要看成志做将军保护二姐不是?” 成志满意地眯着眼睛笑了,薛亦晚也跟着笑了起来。 突然,成志狡黠一笑,往一旁跳了一步,道:“那二姐就是不喜欢那个太子了?二姐,西岳也有好多皇子世子,好多人都经常来云圣宗呢,二姐要不要……” 薛亦晚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我可要喊初七明日下手重一些了!” 成志连连讨饶。 前面突然出现了白及的身影。 “臭小子,又在胡闹。”白及笑嘻嘻地一掌拍了过去。 成志都玩腻了这一套,一跳就躲过了,“外公,你这都是老招式了!” 白及笑意更甚,一反手拎起了成志,“你这臭小子!” 成志没料到自己一下子就被制住了,脸色一下子垮了。 薛亦晚在一旁笑着。 白及放下了成志,笑道:“最近养的不错,又重了。” 成志脸一红,“不和你说了。”说完就跑远了。 薛亦晚含笑道:“成志现在和师父很亲。” 说到这里,白及满脸骄傲,“到底是我白家的人,和那薛正平可没有半点关系。” 薛亦晚也不反驳,任由他高兴。 白及突然想起来正事,“晚丫头,去见过胧月了?” 薛亦晚脸色微微沉下了,“见过了。” “我都听说了,她下了挑战书,哼,倒是不自量力。”白及半点面子都没有留。 当初他为了西岳关平侯的一个人情承下了这件事,他也不是没有把胧月郡主当做徒弟看待,只是他认为胧月郡主不适合为医,再加上一个郡主身份,她也不需要凭这个手艺做什么。 薛亦晚道:“我本无意和她比试,只是她太过执着。” “她面相温婉,只是心里却不是这样,只怕是为了穆君毅那个小子吧?你看看,可别走错了路,他那条那可是一抹黑的。”白及吹胡子瞪眼地不服气。 这穆君毅有什么好的?在西岳到处都有对他客客气气的青年才俊,有权有势有钱有颜的也不少,怎么就一个个看上了穆君毅? 薛亦晚抿着唇不说话了。 白及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是不掺和了,我可只嘱咐一句,你不能输。” 说完,白及大步地离开了。 薛亦晚抬头看了眼南陵的方向,目光柔和起来。 入夜,姜晟胧月郡主的院子里来了人。 胧月郡主本意是要他临阵再为自己讲一讲药材的辨认,这场比试已经定下了比辨药。 姜晟却只是随便说了几句就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罐,“这是连宗主也分辨不出来的毒药,郡主拿着吧。” 胧月郡主手一抖,可还是接住了,她控制住了微微颤抖的双手,“真的能杀死她?” 姜晟郑重地点点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郡主放心,我也不希望云圣宗的名声毁在一个臭丫头手里,这恶人就让我来做。” 看着胧月郡主有些迟疑,他又煽风点火地说道:“这是查不出来的,到时候郡主除掉了心腹之患可就高枕无忧了。” 想到穆君毅,胧月郡主握紧了瓷罐,眼神也坚定起来。 很快,两天后的比试就到了。 薛亦晚一身极浅极淡的烟青色长裙,缓步走上高台,裙摆迎风拂动。 眉目如画,艳若桃李,素淡的一支玉簪便和衣裙衬托地相得映彰,吸引了不少视线。 另一边走上高台的是弱柳扶风一般的胧月郡主,她一身紫衣郡主规制的衣裳多了些雍容华贵,本意是要压过薛亦晚的低贱,可却反而落了下风。 她捏了捏袖中的瓷罐,除掉薛亦晚这个祸水的念头更是坚定不移了。 人群中,姜晟尽在掌控中的笑着,杀了这个薛亦晚,使得白及大乱,逼得白及动手,然后用那个女人激怒白及。 他一定要拉白及下水! 看台上,白及点点头,“既然都到了,就开始吧。” 胧月郡主却开口道:“慢着,再把规则说一遍吧,师父。” 白及不悦地蹙起了眉,“我已经不是你的师父了。” 胧月郡主紧紧咬着唇,知道唇掰都失去了血色,“如果我输了我立刻就走,如果我赢了,她就要被逐出师门,立刻离开!” 这并没有什么不妥,挑战书上就是这么写着的,但是胧月郡主这样强调也是不给自己和薛亦晚留一点半点的后路了。 要知道,被云圣宗赶走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再做大夫了。 薛亦晚拗不过她,点点头,“好。” 胧月郡主嘲讽一笑,“薛亦晚,你一定会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后悔。” 薛亦晚蹙了蹙眉,“郡主,开始吧。” 胧月郡主珉起了唇,再次摸了摸袖中的瓷罐,这才放下心。 在天逸台举办的比试只有一轮,由对方出题,猜对对方制得药中所含药材的人获胜,如果都对,则平手。 比试平手的话,云圣宗不会再让这两人比第二次。 白及亲自在看台上也是少有的事情,所以下面的众人都是睁大了眼睛。 胧月郡主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在云圣宗多年,虽然没有得到白及的亲自教授,可其他的长老都给关平侯面子,也是悉心教导了。 再加上胧月郡主对味道敏感,辨药很占先机。 而对于薛亦晚,众人就只知道宗主对她是独一份的爱护,能力应该不会差,宗主不是那种愿意为了其他事在医术上将就的人。 这一场比试倒是充满了变数! 这时候,薛亦晚和胧月郡主各自接过一只瓷碗。 薛亦晚取出瓷瓶,倒了几滴,随后加了一点清水,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做完了。 底下的人都是惊呼了一声,每次上天逸台的人最早也要一炷香的时候,就怕别人看出自己的药材。 可这个宗主的新徒弟就这样然后就收手了?难道她真的是个花瓶空架子? 一旁的胧月郡主在瓷碗中加了不少,她抬头看了眼早就停下动作的薛亦晚,狠狠地咬了唇。 薛亦晚是在嘲讽自己? 她狠下心伸手摸向了那个小小的瓷罐。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胧月郡主也停下了动作。 白及点点头。 一旁的药童上前交换了两人的瓷碗。 “开始吧。”白及说完就坐回到了椅子上。 薛亦晚端起了瓷碗就微蹙起了眉,胧月郡主果然对自己敌意很深,这一碗丝毫味道也没有,几乎算得上是无色无味了。 拿到薛亦晚的瓷碗,胧月郡主也发觉这个真的不简单,她咬着唇细细地闻着,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过了没多久,她开口道:“拿笔墨来。” 一旁的药童连忙取了来。 下面的人群又开始一边倒地倒向了胧月郡主,再看薛亦晚那里,虽然美人养眼,可似乎不太管用啊。 总有一些怀疑,薛亦晚虽然不想怀疑胧月郡主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试一试。 她想到了指甲上的药汁,随后极快地用指甲碰了一下水面,完了她一看指甲心里一跳。 指甲上微微泛青。 这碗里的药材她不尝是没办法知道的,可里面的毒她却知道,摄魂散。 如果不是手握毒纲,她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这样一种毒药,中毒的人没有丝毫征兆,毒发也不像是其他的猛药,而是在睡梦中痛苦死去,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回天乏术了。 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知道中了什么毒。 如果不是成志好奇那医书里的以为药材,薛亦晚就不会接触,也不会染在了指甲上。 所以,胧月郡主是想要自己死! 薛亦晚放下了瓷碗。 胧月郡主心里一跳,有些不好地预感,看到薛亦晚没有尝,她微微白了脸。 薛亦晚直视着胧月郡主,没有说话。 胧月郡主急了,大声质问道:“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你是要认输了么?” 薛亦晚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模样,对她失望了。 本以为胧月郡主只是小孩子脾气,加上对自己嫉恨才会口出恶言,可没想到她居然心思歹毒。 “拿纸笔来。”薛亦晚淡淡地对着一旁的药童开口。 胧月郡主一僵,她分明没有看到薛亦晚尝药,她不可能猜得到这瓷碗内是什么的。 难道她是在耍花招? 胧月郡主想着就算毒不死薛亦晚,起码也要赢了她,这才安心下来。 薛亦晚提笔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随后折好。 云圣宗有关天逸台比试的规定,答案是交给对方来看的,倒也不怕对方咬死答案是错的,毕竟不服的话全场都是人证可以重新验。 而这样,也是给门徒一点颜面。 胧月郡主控制住了双手的颤抖接过了薛亦晚递来的纸条,薛亦晚捏住了纸条,低声道:“有些事,郡主最好三思而后行,不要将自己推进泥潭。” 一旁的魏嬷嬷看着薛亦晚接近胧月郡主,连忙护住了她,瞪着薛亦晚,“你还想怎么样?!” 薛亦晚也不和她计较,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看了眼胧月郡主的答案,随后将纸条按在了桌上。 看到她要说话了,底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第179章 也该一笔笔偿还了 “不如郡主先看了我的答案吧。”薛亦晚淡淡地说道。 底下的人一阵唏嘘,这薛亦晚是被猜出来后想要玩什么花样吧? 胧月郡主咬着唇打开了那张纸,看了一眼后瞬间白了脸。 她颤抖着手将纸条合上,按着桌面稳住了自己的身体,随后抬起了头,眼中一片灰败。 “我输了。” 一旁的魏嬷嬷大惊失色,“郡主!” 胧月郡主拉住了她,“走吧。” 这一变故让看台下的众人大惊失色,怎么的,胧月郡主就这样直接认输了?! 一旁的白及也是摸不着头脑。 薛亦晚并没有得意忘形的举动,而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胧月郡主走下高台。 胧月郡主回头,眼神中的灰败也变成了执着的恨意。 薛亦晚目光深沉,移过了视线。 胧月郡主很快收拾了行李,姜晟一脸惊愕地冲了进来。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能直接认输?薛亦晚碰了那毒没有?!” 胧月郡主一脸阴沉,低着头道:“姜长老不必费心了,愿赌服输。” 姜晟一怔,“不可能啊!难道……难道她发现了?!” 胧月郡主紧紧掐了自己的手心,那纸条上什么药材都没写,只有短短一句话。 此毒杀人于无形。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现在就走。” 姜晟望着离开的胧月郡主,脸也阴沉下来,看来白及找来的这个死丫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还好,他手里还有一张底牌。 云圣宗的大门口,薛亦晚喊住了胧月郡主。 胧月郡主没有回头,“现在你满意了?但我要告诉你,这里的东西我可以让,但君毅哥哥,我不会放弃。” 薛亦晚目光一沉,也不和她计较,“我只是要提醒郡主,那毒不是寻常的东西,恐怕郡主也被人算计了。” “你管得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你恨不得我自食其果吧?不揭穿我……你以为我就会上了你的当听你的话?” 胧月郡主眼底掩饰不住厌恶。 一旁的魏嬷嬷也气愤地冲着薛亦晚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教郡主?你以为你是谁?在西岳你什么都不是!” 薛亦晚叹了一声,胧月郡主离开就是了,总有人会庇佑她的,不管是她的外祖,还是穆君毅,自己当真是多心了。 胧月郡主心烦意乱地上了马车,“走吧。” 一行人快速地离开了云圣宗。 “二姐,她可算是走了!”成志松了一口气。 薛亦晚苦笑,“只是她对我的偏见又多了一分。” “那又怎么样?平南王府无人支撑,她不思进取自食其果。”成志没好气地看了眼马车消失的方向。 薛亦晚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没过多久,胧月郡主的马车就出了云圣宗,她冷冷地望着车帘发呆。 魏嬷嬷疼惜地劝慰道:“郡主,侯爷的意思还是让郡主回侯府住下……” 胧月郡主不甘心地攥起了拳,“君毅哥哥已经回京都了,我再也不想远远地呆在西岳了。” 魏嬷嬷怜惜地看着她,“可是郡主在南陵一个人孤苦伶仃,老奴看着也心疼啊。” “胡说!君毅哥哥说过他会照顾我的……”说着,胧月郡主红了眼眶,“嬷嬷,他不能骗我啊……” 魏嬷嬷搂住了胧月郡主,劝道:“太子殿下被狐媚子勾了魂,他早晚会知道只有郡主才是真心对他。” 胧月郡主咬住了唇,忍住了哭声。 一声嘶鸣,突然马车猛地一停。 魏嬷嬷紧紧地护住了胧月郡主。 “怎么回事?!” 突然外面一片死寂,没有一个守卫回话,魏嬷嬷心里发凉,伸手要去挑车帘。 胧月郡主也紧张地看向了车帘。 蓦地,车帘被人一把拉开,一个黑衣人提着剑将魏嬷嬷拽出了马车,“我们主子要见胧月郡主。” 魏嬷嬷没有防备就看到了一地守卫的尸体,吓得瘫软下去。 胧月郡主瞪大了眼睛,蜷缩在角落,“你们是什么人?!我外公是关平侯,你们休得放肆!” 那黑衣人也不理睬她,直接一掌劈晕了她。 “带走。” 半个时辰后,胧月郡主就被抬进了一间布局极其雅致的屋子,上等的红木构造出了主人高等的品味。 上首的位置上,以为白衣公子静静地在用着上好的秋茶,俊逸的面容在这样雅致的地方显得更是温润如玉。 “就是她要害薛亦晚?”忘忧公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机。 手下连连点头,“都查过了,胧月郡主是为了云圣宗宗主的弟子位置和安和县主比试,在药中下了剧毒。” “为了一个云圣宗的弟子位置?”忘忧公子轻蔑地挑起了眉。 那手下又迟疑地说道:“胧月郡主还和安和县主争执过,好像是为了南陵太子。” 忘忧公子脸色一沉,“荒谬!” 她的妹妹竟然为了南陵皇室的人和别人争风吃醋?!真是可笑! 手下吓得不行,连忙捡好听的说,“公子,多亏了安和县主本事了得,无色无味的毒药也能轻易地分辨出来。” 忘忧公子的脸色果然好了一点,微微扬唇,宠溺一笑,“以后喊大小姐。” 那手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是是是!大小姐本事了得!” 忘忧公子瞥了眼胧月郡主,突然有了主意。 他自然是不同意薛亦晚和穆君毅在一起的,可是他也知道薛亦晚性子倔强。 如果利用这个胧月郡主呢? “将她泼醒。”忘忧公子淡淡吩咐。 那个手下取了一点水来,泼向了胧月郡主的脸。 胧月郡主猛地睁开了眼睛,戒备地看着四周,没想到是一处幽静雅致的屋子。 “你是谁?”胧月郡主极快地发现了上首位置上坐着的忘忧公子,看着这个男人容貌过人、气质清傲,她蹙起了眉。 忘忧公子看了眼手下,“先退下吧。” “是!”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忘忧公子和胧月郡主了。 “就是你,要对付薛亦晚?”忘忧公子微微挑眉,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怒。 胧月郡主目光微转,抿着唇没有立刻回答,“你究竟是谁?我外公是西岳的关平侯,你不怕得罪他么?” 忘忧公子轻蔑一笑,“郡主真是好大的口气,可惜,明某对西岳什么劳什子关平侯不感兴趣。” 明某?胧月郡主顿时心里警铃大响,是一向行迹神秘诡谲的明家人?! 自己怎么会被明家人盯着呢?胧月郡主害怕地盯着忘忧公子,“明家和我无冤无仇,你放了我,我当做没发生过这回事。” 忘忧公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郡主记性不好,我可不是,不同郡主说废话了,不如谈一谈我们都感兴趣的事情。” 胧月郡主只好压着心里的惧意坐稳了,“你要说什么?” “郡主这么恨薛亦晚,是为了南陵的太子吧?”忘忧公子步步紧逼。 胧月郡主心里一沉,攥紧了衣袖,“与明家没有关系。” “可惜我就是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忘忧公子微微挑眉。 胧月郡主低头不说话。 “我和郡主目的相仿,若是郡主同意……我还可以顺道推郡主一把,只是我要一些切实的好处罢了。” 忘忧公子的话让胧月郡主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会想得到明家的人把自己费尽心思弄到这里来就为了这件事? “我怎么相信你?”胧月郡主虽然还有狐疑,可心里却是有着激动,如果有明家这样的帮手,她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忘忧公子也不急着摆条件,只是缓缓道:“我也只是觉得郡主比起薛亦晚来,更适合坐那个位置,如果成功了郡主再向我兑现承诺,谁也不会吃亏。” 胧月郡主有一点心动,看着忘忧公子道:“你想要什么?” “南陵边境的一座城池。”忘忧公子的声音清淡落下。 胧月郡主两眼一亮,“就这么简单?一座城池?” 在她心里,一座城池算的了什么?只要能嫁给君毅哥哥,十座城池她也愿意给! 忘忧公子微微颔首,“明家自然不缺什么,我只要一座城池。” 胧月郡主起身,最后还有一点迟疑,“你当真会帮我坐上太子妃乃至皇后之位?” 忘忧公子微微一扬唇,“南陵皇室在明家眼里也不过尔尔,一个皇后之位有何难的?况且,这些事情还需要郡主明着做,我也不过暗中相助罢了。” 胧月郡主沉思了良久,反正也是一个承诺而已,成功了才需要给明家兑现诺言,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稳赚不亏的事情。 “好,我答应。” 忘忧公子心里嘲讽,这个胧月郡主还想要扳倒他的妹妹?就这样的脑子只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嫁入南陵皇室的,不如顺水推舟帮这个没脑子的胧月郡主一把。 送走了胧月郡主,忘忧公子就接到了南陵京都的急信。 本来穆余清已经要暂时代执朝政监国,可没想到这时候穆君毅站了出来,甚至还治好了眼睛! 朝政一团乱,一些老臣都是坚定不移地站在穆君毅这边,支持穆余清的大多是一些没有实权的文官。 穆君毅一改孱弱的模样,手段雷厉风行甚至更甚穆余清,情况很快平分秋色。 “倒是有几分意思了。”忘忧公子冷笑着,南陵要乱了,他的机会也就到了。 南陵皇族穆氏欠了明家的,也该一笔笔偿还了。 第180章 以后她就是你嫂子 云圣宗看似平淡下来,薛亦晚一心钻研着解蛊毒,倒是很少出去走动,渐渐云圣宗的众人也就打消了疑虑。 本以为这个一进来就大出风头的薛亦晚一定是轻狂之辈,没想到都等着她没事找事的时候,她居然一头扎进了屋子里钻研医术,就不出来了。 不管外面的议论纷纷,薛亦晚倒是没有那么多的闲情去管,她暂时并没有长留在云圣宗的打算,学会了解蛊后她也该回去了。 李太后的病需要她,这一点无可厚非,以防薛正平狗急跳墙,这薛家也得盯着,另外更重要的是,她要回去和穆君毅并肩而立,帮着他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有了薛亦晚在这里,成志习武的劲头也更足了,白及每日都是心情大好,一边是前途无限的好外孙,一边是样样都好的好徒儿。 如意和任寒则是始终“水火不容”一般,自从任寒跟着薛亦晚后,如意更是想着法地折腾她,薛亦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如意。 任寒虽然为人冷峻寡言,对如意也当真是容忍,甚至算得上是纵容了。 薛亦晚每每看到他二人站在一起的画风,就在心里偷笑,兴许,他二人真的合适吧,如意虽然看着浮躁,内里还是沉稳的,不会当真无理取闹。 而任寒看着冷肃,其实心里执着坚定,不是无情,还是轻易不会动情。 一方面,薛亦晚在云圣宗习医,而那边南陵京都的消息也时不时传来。 关于穆君毅和穆余清的明争暗斗,薛亦晚也是经常有所耳闻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能看透穆余清了,这么想着回去的心思也重了几分。 “小姐!有礼物!”如意眉开眼笑地进了屋子,随后开窗消散连日来的沉闷。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药罐,抬眸道:“礼物?何人所送?” 如意贼兮兮一笑,“西岳不管是谁送的礼都被宗主拦住了,只这一位待遇特殊,毕竟,小姐等着呢。” 薛亦晚心里明镜一般,蓦地就明白了,是穆君毅送来的东西。 她脸色微红,笑骂道:“死丫头,越发胆子大了,我看我也该早点将你嫁出去,让你祸害别人去。” 如意惨兮兮地求饶道:“小姐可饶了我吧,我可是一路抱着这么重的东西回来。” 薛亦晚也发觉这匣子是真的重,她打开才看到这竟然是整整一箱各种各样的水果。 她有些哭笑不得了,就为了这些果子,让人长途跋涉送过来,真是亏得他想得出来,虽然这么想,但她心底还是甜的。 如意更是起哄般笑了起来,“殿下当真是甜的掉牙啊,大概是怕小姐吃不惯西岳的东西吧?可千万别被宗主看到了,不然可要炸了!” “哼,这事儿还能瞒过我?”说着白及就吹胡子瞪眼地进了屋,“穆君毅这小子真是太过分了,把老夫这里当成是丐帮了?就是丐帮也不缺这几个果子!” 薛亦晚抿嘴一笑。 “薛丫头还笑?老夫这就派人去南陵,运他一马车的果子来!”白及说完就气冲冲地出了门。 如意笑得前仰后合,“殿下这下要遭殃了,按照宗主的脾气一定要去敲竹杠的!指不准这一车果子还得殿下费钱费力地运过来!” 薛亦晚也弯着唇角笑了,“也罢,师父他性格直率,由着他吧。” 最后这一箱子的果子薛亦晚送了一半去成志和初七那里,剩下的挑了些西岳没有的送去了白及院里。 看到徒弟想着自己,白及这时候脸色才好一些。 没几日,穆子越的书信也送到了云圣宗,他人依旧在沭阳,这信还是孙康成派人往云圣宗送的。 薛亦晚是真的有些担心穆子越,拿到信就迅速看了一遍,好在穆子越已经稳住了李家人,甚至还得到了李赫的信任前往铁甲军的阵营了。 李赫自然是个不服气的人,哪里愿意自己经营几十年的铁甲军落到柳家的手里,但苦于儿子还在休养期间不能胜任任何职位,身边也无人可用。 穆子越一去控制住局面后两人一拍即合。 穆子越虽然看着像个纨绔子弟,办事能力可也不是盖的,薛亦晚自然是知道他的能力。 这样的话,和前世来比,穆余清就显得相当被动了,想到这里,薛亦晚有些担心起来。 她是知道穆余清的性格的,一旦被逼到死角他一定会反扑的。 这么想着,薛亦晚下定决心要加快动作了,她要早点赶回去。 没过几日,没成想传来一道圣旨。 据闻,昭文帝的病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三日前居然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的内容更是让人瞠目结舌。 昭文帝分别为穆君毅和穆余清指了婚,这很符合时宜,也能让南陵冲一冲喜气,可这人选却让整个朝堂都惊住了。 被薛家除族的安和县主指给了太子穆君毅,而昭文帝将薛家嫡长女薛安兰指给了穆余清! 这圣旨一下,穆余清当堂反驳,可昭文帝一气之下又病重了…… 朝臣在惊愕之余也在观察,在他们眼中,同样被随意指婚,太子则沉稳得多,不仅有条不紊地谢了恩,还丝毫没有怨言。 要知道,他可是储君啊,不给他指个一品大臣之女,那也得是个手握重兵的将军之女吧? 结果,指了个虽然懂点医术长得也美,但身份背景完全没有看点的薛亦晚。 可人家太子就是淡淡地站着,连一丝不高兴都没有啊。 再看回穆余清,他好歹娶得是五大世家之一的薛家的嫡长女吧,可那脸黑的简直像是要谋权篡位一样,简直就是高下立现啊。 一时间,又有不少中立的朝臣偏向了太子一党。 穆余清则是有苦不能言,他对薛安兰这个没用的花瓶哪来的兴趣,他想要的是薛亦晚啊! 本以为他可以先缓一缓这件事,没想到这圣旨居然把薛亦晚指给了穆君毅! 他怒视着一旁静静立着、一身清雅的穆君毅,“皇兄就没有意见?” 对于穆君毅,穆余清也是频频失算,他没有想到穆君毅的眼睛会好,更不知为什么。 这些也就不提了,可穆君毅和薛亦晚之间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穆余清一脸怒气地看着穆君毅。 穆君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安和县主治好了本宫的眼睛,她自然有资格入主东宫。” “你说什么?!”穆余清握紧了拳,是薛亦晚治好了穆君毅的眼睛?!这怎么可能,他常年的眼疾就这么容易治好? 穆君毅依旧淡然,对着穆余清道:“本宫认为父皇为本宫做主的婚事很合适,自然没有意见。” “你怎么会愿意娶一个被除了族的庶女?”穆余清怀疑地看着穆君毅,他本以为穆君毅会娶胧月郡主的,这样西岳的关平侯就一定会扶持穆君毅。 可现在变了,但穆余清也没有感觉到那种轻松。 他求之不得的薛亦晚,居然要嫁给穆君毅了! 看着穆余清这样的脸色,穆君毅也微微沉了脸,语气冷冽下来,“以后她就是你的嫂子。” 穆余清握紧了拳,压下了喷薄而出的怒意。 而同时,在云圣宗也是风声四起,谁都知道薛亦晚成了准太子妃,不过羡慕者少,倒是等着看笑话的人多。 花园里,几个女子笑着闲谈。 “你说那南陵太子当真面如冠玉貌比潘安?” “长得好有什么用,你看看我们西岳的太子,威风凛凛,有权有势,南陵的太子?我看连个侯府世子都不如,之前又是一身病,还看不见,你说说,这样的太子,你愿意嫁么?” “别别别,我可不想守活寡。” “诶,不是说南陵的太子眼睛被那位准太子妃治好了吗?” “行了,别嚼舌根了,别被听到,你忘了胧月郡主的下场?那位准太子妃可是阴暗得很。” 这时候,树丛后头的薛亦晚对着一旁的成志自嘲一笑。 成志撸着袖子就要去教训这帮长舌妇。 “好了,你打她们一顿有什么用?若是天下人都骂我呢?你也去一个个地打倒?”薛亦晚拉着成志就要走。 本是句玩笑话,可成志却极认真地回应道:“若是天下人都敢欺负二姐,我就领兵打服这些人!全天下又怎么样,我不怕!” 薛亦晚一怔,有些惊愕地看着成志,随后莞尔一笑,“谢谢成志。” 成志拉着薛亦晚低头一笑,“我说过,我要保护二姐。” 等到他们走到白及的院子里,又听到白及在指桑骂槐了。 这次遭殃的是送消息的一个小弟子。 “这种信你也敢给老夫拿来?这什么纸啊?简直扎了老夫的手,这什么字啊,简直辣眼睛!” “是是是,宗主您息怒,我这就去扔了!” “扔了?扔了就算了?这东西简直就是可恶!” 成志捂着嘴笑道:“你赶紧出去吧,我外公心里不痛快,逮谁撕谁呢!” 那小弟子看到是薛成志,立马就像得了特赦令,一溜烟跑了。 白及怒意冲冲,“你二姐呢?” 薛亦晚从门外走进来。 白及指着那封信,开口就骂,“你看看穆君毅那个小子,他是怕我扣下你不还给他了?这么急着搞出圣旨赐婚来,他想干嘛?!” 成志挠了挠后脑勺,使劲儿给薛亦晚使眼色。 薛亦晚无辜地弯了唇角,顺着白及的话道:“师父说的是。” 成志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白及立刻揪住了成志,“你小子现在还不好好练功夫,以后你姐夫欺负你姐的时候,你就只能送上去和你姐一块儿挨打!到时候老夫可不去救你!” 成志哭丧着脸,这可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么? 薛亦晚失笑,她还真的没办法想象穆君毅打她和成志的情景。 成志喊道:“我明日多练一个时辰!争取以后打的过姐夫!为二姐撑腰,为外公扬眉吐气!” 白及这才被顺下了气,撇撇嘴,“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气魄。不过要想打的过那个小子,估计十年之内我是看不着了……” 成志脸又垮了下来,“外公,你到底帮着谁啊?” 第181章 不打自招 入夜,薛亦晚正在捣着几味药,这时候任寒急匆匆地赶来。 “县主,那处小屋被人围住了,似乎是云圣宗的什么人做的,现在怎么办?” 薛亦晚脸色凝重地看向他,“什么?有没有查到具体是什么人做的?” 任寒摇摇头,“这人很是狡猾,每次追到云圣宗内就不见踪迹了。” “看来的确是云圣宗人,不然不会这么熟悉地形,可围住了屋子是想做什么?”薛亦晚蹙起了眉。 任寒道:“我已经派人埋伏在附近了,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来通报。” 薛亦晚却有些不放心,她抬眸道:“等下去似乎是没有进展了。” 任寒一怔,“那县主的意思是?” “先下手为强。”薛亦晚又吩咐了几句。 第二天,薛亦晚醒的很早,但一起身就听如意说任寒已经久等了。 她心里有数,立刻赶了过去。 任寒在一间花厅内左右踱着步,看到薛亦晚立刻停下了步子,“县主!人已经劫来了,走的是成志少爷说的小道,无人发现,我还设计引他们往西岳边境去了。” “做得好,那些追兵也要盯着。”薛亦晚看了眼门帘,“在里面?” 任寒点点头,“那个女人一直睡着,没有醒过,那个看着她的男人被锁在了成志少爷的院子里。” “你先去成志那里,想办法多派些人手盯着云圣宗各个地方,我要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的意思。” 薛亦晚吩咐完,任寒躬身而退。 等到没了旁人,薛亦晚挑开门帘进了里屋,榻上平躺着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满是污垢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薛亦晚蹙了蹙眉,上前去探了探她的脉象,脉象很平稳,平稳中又有一点不寻常的缓慢。 但看起来她不像是中了毒,薛亦晚给她施了针也唤不醒她,只好作罢。 “如意!” 外面的如意也进来了,看到这个女人也蹙起了眉,“小姐,这是谁啊,这么脏……” 薛亦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如意,不要走漏了风声,你想办法帮她清理下吧。” 如意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薛亦晚说完就去了成志那里。 成志正在偏院里教训那个嘴硬的男人,薛亦晚来的时候还听到成志的骂声。 门外初七在守着,看到薛亦晚来了忙咳嗽示意。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了,成志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 “二姐,这人嘴硬得很,你可别被气着了。” 薛亦晚点头,“我去看看吧。” 进了屋子,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是个女人,兴趣索然地继续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那个女人是谁?”薛亦晚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个男人理也不理薛亦晚,垂着头不说话。 “还在为你的主子保守秘密?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 薛亦晚说完就看到这个男人捏紧了拳头,看来是被她说中了,必然是有人用什么当做把柄威胁了他。 既然是这样,那么事情是简单一些了。 薛亦晚起身从他身上扯下了一块造型别致的腰牌,她知道像这样刀尖上舔血的人是不会在乎什么装饰品,在他们身上出现的东西多半是证明身份和认尸所用。 那男人依旧不理不睬。 “想必你的主子见了这东西是不会疑心其他了,若是他以为你和我同谋背叛了他,你的家人会如何呢?” 薛亦晚的声音清灵悦耳,却让他猛地抬起了头,“你敢?!” “你人就在我手里,那女人也在我的手里,若不是你和我同谋,又是如何?”薛亦晚轻轻一笑。 那男人咬紧了牙关,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你杀了我!” “我杀了你,同样可以利用你。”薛亦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男人眼底涌起盛怒,“你到底要做什么!” “从薛家禁地到西岳,追了你这么久,你说我想做什么?”薛亦晚掂着他那块腰牌,“说说吧,你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那男人咬着牙还是不肯说。 “我的耐心有限。”薛亦晚瞥了他一眼,“告诉我,起码你的家人不会有事。” 最后,那男人低下了头,“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现在还有资格怀疑这句话?”薛亦晚起身就要走。 “别走!”那男人急切地喊住了薛亦晚,“我说!我说!” 薛亦晚停住了步子,“我给你的时间不会太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从屋子里出来,成志慌慌张张跑过来,“二姐,怎么样?他有没有伤到你?” 薛亦晚失笑,“他如何还能伤到二姐?” 成志摸着后脑勺笑了。 薛亦晚随后神色凝重了一些,“成志,你看着这人,我要去见你外公。” 成志点点头,“好。” 薛亦晚很快就赶到了白及所在的院子里。 白及正在为一幅字画费神呢,薛亦晚走过来的时候他还不等薛亦晚开口就急声道:“刚想去喊晚丫头过来,赶紧来帮我看看,这字画有什么名堂?” 薛亦晚本想先说正事,但看到这幅画也有些惊异,“雪中海棠?” “晚丫头看得懂?” 薛亦晚点头,“碰巧见过而已,似乎是西岳名家之手,具体并不懂,但在南陵,此物视为不吉。” 白及嘴一撇,“就知道姜晟安不了安心。” “此事和姜长老有关?”薛亦晚眉一跳。 “他送的礼,我还在想哪来的好心给我送幅画。”白及随手卷了卷,往多宝阁上一扔。 薛亦晚开口道:“正巧我今天来也是为了姜长老的事。” 白及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说道:“他又怎么了?” 薛亦晚郑重地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这人我已经抓住了,他只说出一个名字,宁峰。” 白及脸色沉重起来,“你怎么知道宁峰和姜晟的关系?” 薛亦晚轻轻一笑,“还要师父饶过亦晚自作主张查了姜晟。” 白及点点头,“你向来聪慧,这点事倒是不用我担心的,的确,宁峰是姜晟当年赶出云圣宗的大弟子,事情都过去很多年了,我记得那一年我为了找……找我的妻女,不在云圣宗。” 说到这里,白及目光沧桑悲痛起来。 薛亦晚曾经听到过这段旧事,她垂眸叹道:“师父,节哀。” 白及苦笑,“罢了,这么多年了,本以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想到还有成志,我知足了。”说着,他眼底也亮起了光。 薛亦晚心里也是欣慰的。 “师父,实则宁峰和姜晟并没有断绝来往,他们私下里多年来一直通着消息,我怀疑这件事和姜晟有关,不过具体目的……我还不明白。” 白及也在思索着,“姜晟当年输给我以后沉寂了多年,我倒是一时看不穿他了。” 这时候成志慌慌张张跑来,“二姐!那人死了!” 薛亦晚一惊,“什么?” 白及也一愣,“谁死了?” 薛亦晚起身道:“就是我抓住的那个男人。” 但他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成志跑到薛亦晚面前,皱着眉,“原本初七还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呢,谁知道后来进去的时候他就死了,好像是毒发。” 薛亦晚看了眼白及,“师父,我去看一眼。” 白及摆摆手,“我也去吧。” 没一会儿,三人已经赶到了,却不曾想初七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他抓着一块瓦,“上面曾经呆过人。” 薛亦晚紧紧蹙起眉,“不好,看来是我失算了。” 白及推门而入,果然看到柱子上那个男人七窍流血而亡,往上看去,正好缺了一块瓦。 “看来那人是从上面投了毒,大抵是接触即死的剧毒。” 成志一阵恶寒,“在云圣宗居然会有这么恶毒的毒药。”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成志,你要记住,医毒不分家,最好的医者也可能是最强的使毒者。” 成志有点不忍心再看,抿着唇点点头。 薛亦晚看出他的异样,对他道:“成志,你先出去,让人将院子搜查一遍。” 成志点点头。 这时候初七走了进来,“刚刚那个人我看着有点眼熟。” 白及和薛亦晚对视了一眼。 薛亦晚示意他说。 初七道:“我在前厅碰见过,很嚣张,一旁的人说是姜长老的弟子,我记得他的步伐和动作。” 白及握紧了拳,怒声道:“看来他是不打自招了。” 薛亦晚下意识地喊道:“不好!那个女人还在我院里!” 白及推开窗子就往薛亦晚的院子赶,薛亦晚从门外走,到底慢一些。 没想到等到薛亦晚赶回院子的时候就看见白及目瞪口呆地站在院中,像是痴了一般。 “佩蓉……” 薛亦晚再看前面,如意正拽着那个女人,洗干净后她眉眼清丽,只是岁月的痕迹很浓重,一看就是过的很差,甚至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喝!我不喝……” 那个女人蹲下来,紧紧抱住了头,痛苦万分,满目惊慌,“我不喝!我不要……” 白及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薛亦晚看着这个女人,大概是三十上下的年纪,骨瘦嶙峋,看着沧桑老态。 可怎么也不可能是白及的结发妻子,年龄根本对不上,况且白及的结发妻子已经死了多年。 突然一个念头猛地从脑海炸开。 当年那个坟墓中消失了的婴孩? 白及跌跌撞撞地靠在了柱子上,目光悠远像是跌进了回忆。 薛亦晚再看这个地上惊慌失措满目惊恐的女人,当真和白及有几分相似。 “师父,她就是……” 白及走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喊道:“知秋?” 第182章 成志不见了 那个女人猛地就往后退,连如意也拉不住她。 白及拉住了她,手都有些颤抖,“知秋,你是知秋……” 和佩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他从没有见过她,可这种血浓于水的感觉却没有办法忽视。 “你别过来,我不喝!不喝……不……不!” 薛亦晚帮着白及扶住了这个女人,“师父,她真的是您的女儿?” 白及老泪纵横,“是她,一定是她,我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的女儿了……” 见到白及和薛亦晚围上来,知秋猛地推开他们,尖叫道:“求求你,不要过来!” 白及悲痛万分地攥紧了拳,“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 薛亦晚心情也沉痛起来,她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女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被关在薛家禁地已经不知道多久了,都被折磨成了这样,再想到那些铁链…… 薛亦晚紧紧蹙起了眉。 因为太过激动,知秋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白及心里悲痛沉重,抱起了她,“这笔账,我会和姜晟好好地算!” 这时候成志也赶到了,他看到这个场景惊住了,张了张嘴,最后看向了薛亦晚。 薛亦晚走到他面前,对白及道:“师父,你先走,我和成志说。” 白及点点头,极快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他需要更好的环境来医治她。 成志总觉得心跳得极快,他白着脸道:“二姐,那是什么人?” 薛成志对如意道:“如意,你先出去一会儿吧。” 如意也明白,出了院子。 成志更是紧张起来,眼底还透着一点希冀,紧紧地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按着他的肩,“成志,先答应二姐,认真听完再做决定。” 成志郑重地点了点头,“二姐,我答应你。” 薛亦晚缓缓道:“那是你的娘亲,也就是薛家那个被抹去痕迹的宋氏。” 成志怔怔地站在原地,虽然面无表情,可是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擦都擦不掉,“怎么可能?嬷嬷都骂我是克死亲娘的丧门星,我从小没有亲娘……” 薛亦晚用帕子替他擦着泪,对于薛家这件事,的确是太过分了,她沉声道:“成志,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二姐不想再瞒着你,这是薛家欠你的,以后,二姐会为你讨回来,你自己也应该要明白。” 成志咬着唇忍住了哽咽,虽然带着哭腔但还是坚毅无比,“二姐,是薛家害了我亲娘是吗?是他们骗了我……” 薛亦晚揽过了他,轻拍着他的背,“都过去了,你娘亲还在,你外公会治好她。” 成志趴在薛亦晚的肩上痛哭出声。 良久后,薛亦晚和薛成志赶到了白及的院子。 白及正在屋子里,一个药童进进出出端着各种药材和药罐。 成志想进去又不敢,咬紧了牙呆呆地站在院中。 薛亦晚拍了拍他的肩,“在这里等一会儿。” 进了屋子,薛亦晚帮着拿了几种药,“师父,情况如何了?” 白及额前都出了一层汗,脸色也是铁青一片,“知秋她常年被喂毒,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医治。” 薛亦晚也是一惊,“所以我之前探脉没有一点线索。” 白及既悲愤又心痛,“姜晟欺人太甚!” 薛亦晚抿了抿唇,“此事不知薛家参与了多少,恐怕还要从姜晟的身上下手。” 白及收回了金针,擦了一把额前的汗,“先出去吧,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解不了毒,只能暂且让她平稳些。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跟着白及走了出来。 白及正好撞见了回廊下痴痴站着的成志,他重重地拍了拍成志,“小声些,去看看你娘吧。” 成志用手背猛地擦了划过脸颊的泪,不发一言地进了屋。 薛亦晚神色凝重地问道:“师父打算怎么办?” 白及长叹了一声,“姜晟既然派人杀了那人,恐怕是知道事情不可挽回了,必定会来找我,毕竟,知秋身上常年喂的毒和他脱不了干系!” 果然,还没有一个时辰,姜晟就带着几个弟子冷着脸到了院门口。 “师兄。” 白及脸色铁青,一掌就拍向了姜晟的胸口,姜晟没有躲闪,接下了这一掌,被几个弟子扶住。 一口鲜血吐出,姜晟笑着擦去了血迹,他大笑道:“师兄已经多年没有这般动怒了,看来这一次是愿意把我当成对手了。” 白及冷冷地看着他,怒声道:“你疯了是么?!怎么对付我都随你高兴,你这么对我的女儿,你以为我还会饶了你?” 姜晟大笑,“本来她还要晚一些见光的,没想到,被你这个碍事的徒弟破坏了好事。” 薛亦晚冷眼瞥了眼姜晟,道:“为了威胁师父,这一步棋你走了多年,现在也该说出目的了。” 姜晟笑着看向白及,“你倒是找了个好徒弟,可惜,都晚了,你已经看过了?她被我喂了多年的毒,只怕是你出手也难治吧?” 白及抬手又要挥上去,姜晟随手拉了一个弟子挡了一掌,随后他推开那个中了一掌的弟子,冷笑道:“不继续喝药,她撑不住的。” “姜晟!” 姜晟冷笑,“宣告天下你离开云圣宗并且永世不得踏入,否则,我要你这个抛妻弃女的名声扬名天下!” 不等白及回应,姜晟冷冰冰甩袖,“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不过师兄你是知道的,我的耐心没有那么好。” 白及脸色冷凝,“姜晟,多年来我一直忍让你一步,你却得寸进尺!” “行了师兄,这些场面话我们就不用说了,现在我只要达成我的目的,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姜晟头都没回,走远了。 薛亦晚看着白及,“师父……” 白及摆了摆手,“这是我和他的冤孽,的确也该算一算了。” 薛亦晚眉头一蹙,“师父可有主意?” 白及悲喜交加,人也仿佛一瞬间老了不少,“罢了,这件事和晚丫头也没有关系。” 这时候成志红着眼眶站在后面,紧紧握住了双拳。 薛亦晚回到了院子,心不在焉地用了饭,等到再问成志的时候,初七找了一圈,回来告诉薛亦晚成志还守在白及的院子里。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薛亦晚让如意去送了一些热过的点心。 入夜,薛亦晚看着医书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没成想被一串脚步声惊醒。 初七着急慌忙地赶来,如意刚想拦,初七喊道:“不好了,成志不见了!” 薛亦晚猛地站起身,疾步走出屋子,“怎么回事!” 初七也是一脸焦急,“我想去找宗主,可是宗主出去采药还没回来,我也是才发现成志不见了,但是附近都找遍了,还是看不到他的身影。” 听到这里,薛亦晚紧紧蹙起了眉。 一旁的如意也惊得捂住了嘴,“成志少爷怎么会不见了?这可怎么是好?” 初七急声道:“我去山下找一找!” 薛亦晚突然喊住了他,“慢着,我想我知道他会在哪里了,初七,快和我去一趟姜晟那里!” 初七一愣,“怎么会!” 薛亦晚也顾不得解释了,成志的性格就是容不得身边的人受一点半点委屈,他知道这件事是姜晟的算计,一定会为他娘亲报仇。 可姜晟为人阴狠狡诈,成志只怕是会吃了亏! 初七这么一想也神色凝重起来,脚步也加快了。 如意看着,更是吓得不轻,她拔脚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这时候,还是得把任寒找来! 姜晟的住所是在云圣宗的最南边,薛亦晚和初七赶到的时候还是一片寂静,薛亦晚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她又提心吊胆起来,屋檐上那个身影不正是成志么?! 初七也看到了,“不好!” 薛亦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声道:“初七,有火折子么?你现在就去厨房想办法点着火!越大越好!” 初七脑子一转就明白了薛亦晚的意图,他点头,转身而去。 随后薛亦晚也靠近了这一处宅子。 初七的动作很快,再加上厨房里有油,他提着油桶还引燃了厨房旁的柴房和杂物间,瞬间火光冲天。 屋檐上的黑色人影一惊,转头就看到了院墙外的薛亦晚。 他咬了咬唇,摇着头还要往前走。 “县主!任寒来迟了!” 任寒到的时候这里面已经乱做了一团,他也看到了屋檐上那个黑色的身影。 “成志少爷?!” 如意拍了他一掌,“还废什么话,快去帮成志少爷,最好是把那个贱人姜晟一刀毙命!” 薛亦晚知道,如果直接强行将成志带回来,只会让他心里郁结。 她对任寒道:“有危险即刻将成志带回来,任寒,多谢了。” 任寒心里一动,抿着唇纵身跃入了夜色。 另一边火光冲天而起。 薛亦晚紧紧抿着唇,靠在了院墙上。 如意扶着她,“小姐,你放心,任寒的伤都好的透透的了,一定能把成志少爷安全带回来的。” 这时候初七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薛亦晚抬眸看了看他,确定他安然无恙才放下心,“里面怎么样?” 初七道:“都去救火了,但没有见到姜晟。” 如意嗤之以鼻,“他自然是不会出面。” 薛亦晚看着附近的小路,“成志还没有出来,这火瞒不住的,想个法子拖延时间,不然等到云圣宗的人都来了,事情难以收场。” 初七也看向了那条小路,点了点头。 第183章 真正的惩罚 一个时辰后,薛亦晚和薛成志相视而坐。 如意沏完茶就出去了。 薛亦晚为成志包扎好了伤口,板着脸没有说话。 “二姐……我知错了。” 成志低下了头。 “这般鲁莽,兵书里如何评价?” 成志嗫嚅着唇道:“必败。” 薛亦晚给他递了一碗热茶,“幸亏任寒赶到,不然事情闹起来,你如何收场?” 成志懊悔地咬着唇,“二姐,是我没有考虑清楚。” “况且,你的剑也落在了那里。”薛亦晚看着他。 成志急声道:“我用的是新剑!” “所以我应该夸奖你?”薛亦晚瞥了他一眼。 成志再次低下头,“二姐,我真的知错了。” “这事情是瞒不住太久的,你去找到你外公,把这件事说清楚。” 薛亦晚说完,成志拉住了她的衣袖,“二姐,别告诉外公好不好?” 薛亦晚重重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想瞒过去?云圣宗的事情我并不熟悉,若是你的把柄被姜晟拿住,就会处于被动。” 成志起身,低着头,“二姐,我这就去。” “等一等。”薛亦晚喊住了他,“脸上一片狼藉就出去,是要摆明了你今晚做了什么?” 成志回过头,薛亦晚用帕子沾了热茶替他擦干净脸颊,“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别再用这种法子了,除非你能保证对方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懂么?” 成志点点头,“二姐,我知道了。” “去吧。”薛亦晚看着他离开,这才见了任寒。 任寒沉声道:“虽然成志少爷是莽撞了一些,可是姜晟也的确受了伤。” “逼他狗急跳墙没有什么好处,云圣宗现在只怕是乱起来了吧?既然这样就不要浪费了好机会,任寒,你帮我做几件事。” 薛亦晚目光微转,几个主意浮上心头。 任寒靠近了一步,“任凭县主吩咐。” 薛亦晚压低了声音,“也该逼一逼那些想要明哲保身的长老们了。” 等到薛亦晚吩咐完赶到白及那里,正好看到成志在白及面前被训话。 “臭小子,剑就练成那样?你姐姐都给你点火帮忙了,你就一剑刺到他手腕?” 成志哭丧着脸,这骂的比自己二姐还狠。 看到薛亦晚走过来,白及才停住了,“晚丫头,你也是个胆子大的。” 成志几步躲到了薛亦晚身后。 薛亦晚问道:“师父别再责怪他了,他的性子我清楚。” 白及往后院走去,“成志在院里面壁思过,晚丫头跟我来。” 薛亦晚回头看了眼成志,“坐着歇会儿去,一会儿如意该送早饭来了。” 成志羞愧地低下了头,本来就一团乱了,他还捅出这样的篓子来。 薛亦晚跟着白及去了后院。 白及道:“我本是想再退让一步,可成志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这样的退让没有意义。” 薛亦晚点头,“师父如何打算?” “他能够这样给我设局,我自然不可能这么多年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知秋的身体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我并不是没有把握治好她,倒是姜晟……他同明家的交易一旦曝光,翻身就难了。” “明家?姜晟和明家有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提到明家,薛亦晚心里跳的都快了一些。 白及点头,“自然是躲不过我的眼睛,我也不打算给他留后路了,他触犯云圣宗的门规,早就该清理门户了。” 一个时辰后,众人就都积聚在宣布大事才会开的前厅正堂了。 因为白及突然间板着脸,也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任寒回来,在薛亦晚的耳边说了几句,薛亦晚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没一会儿,几个脸色不太好看的长老都进来了,一个个面有疑色。 薛亦晚淡淡地坐在外围一圈,冷眼旁观着。 不一会儿,姜晟气冲冲地赶来了。 看到这个阵仗,他先是一惊,随后沉住气迈入了大厅,看到上首坐着的白及,他想了想,得意一笑。 白及恐怕是认栽了,这是要宣布退出了吧? 这么想着,姜晟的步子都轻快起来,这个宗主之位,他已经等了太久。 等到白及和姜晟都出现在前厅,几个长老又脸色惊疑起来,今日绝对是不平静的。 薛亦晚静静地坐在一旁,她身边坐着成志,成志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道:“二姐,外公真的有法子对付他?” 薛亦晚看了看周围,同样低声回道:“且看着吧。” 姜晟忍不住地扬着唇角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一脸笑意地看向白及,“师兄,今日是什么日子?这既不是过年过节又没有什么大事,你喊来所有人,是要做什么?” 白及看都没看他,对全厅的人道:“今日将你们全都喊来,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姜晟笑意更甚,大事?自然就是白及的退位了。 白及对一边捧着木匣的弟子道:“将东西传阅下去。” 那弟子躬身应了,转身走向众人。 姜晟摆摆手,“不必递给老夫了。” 那弟子一份份传阅了下去,很快整个大厅都响起了唏嘘声。 那几个长老因为听了之前薛亦晚散布的传言,再看到这份铁证,心知姜晟是没办法翻身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后都点了头。 白及对姜晟沉声道:“师弟还是看一眼吧。” 姜晟气定神闲地瞥了眼议论纷纷的宗内众弟子,没成想所有人都诧异地盯着他。 “都看我做什么?!”姜晟恼羞成怒,瞪了眼众人,随后随手扯过一份纸笺。 可是,只看了一眼,他就白了脸。 “只是什么东西!简直一派胡言!白及你欺人太甚!” 姜晟盛怒之后心里沉着了几分,指着其他几个长老,“几位长老也是云圣宗的老人儿了,这种事情难道也相信?!” 其中一个长老捏了捏手里的证据,起身道:“三年前,云圣宗曾经丢失过大量的药材,当初我本要禀报宗主,可姜长老你却压下了这件事,恐怕这里面当真有猫腻。” “胡扯!”姜晟一边反对,但冷汗却开始出了。 有一个长老站了出来,“这件事我可以作证,而且丢失的药材数目不小,后来仓库内罚了不少的弟子,但还是时常发生。” “你们收了他多少好处!”姜晟涨红了脸,指着那两个站出来的长老。 这还是,人群中站出一个衣着古朴的老人,“我也可以作证,姜长老的账本有问题,还总是试图遮掩一些数量巨大的银两来往。” “原来姜长老监守自盗!” “云圣宗的宗规不可废!” “查明真相!必须严惩!” …… 白及走到了姜晟面前,“既然我有这个底气提出来,师弟就不要担心证据的问题了。” 姜晟几下就撕烂了那张纸,“白及!你太过阴险!当年是你阴了我才得到这个宗主之位,现在又要赶尽杀绝,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白及脸色一沉,“我的确瞒下了师尊的遗言,但你一定不会想要知道。” “你说啊!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又怎么赶把真相公布于世,今天是你要撕破脸,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姜晟猛地一拍桌面。 白及朗声道:“来人,去把祖庙的金板取来。” 金板记录了前任宗主的遗言,本是要公布于世,可是白及违背了这个规定以及多年了。 人群中沸腾起来,今日必定是云圣宗的大日子。 姜晟见白及这么理直气壮,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很快,金板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弟子扛来了前厅。 白及一只手轻飘飘一带就使得金板立在了桌面,他手指一转,刻有遗言的那一面就转向了众人。 “继位者,白及,逐出师门者,姜晟。” 看到这几个字,姜晟身形一晃,他怒吼道:“不可能!白及你欺师灭祖不得好死!连师尊的遗言你都敢伪造!” 白及一字一句道:“师尊早就知道你心术不正,和西岳皇室私下有过不少交易,尤其是后宫那些阴私的交易。” 姜晟跌跌撞撞地往后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 “师尊怎么会,他不会的,不可能!我是他的……” 白及冷哼了一声,“就算你是师尊的亲生儿子那又如何,你应该知道在师尊的眼里,这个云圣宗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而你,让他蒙羞,让云圣宗蒙羞!” “白及!我杀了你!”姜晟猛地拔剑。 白及连手都没抬,一脚踢向了一张太师椅,用椅子腿架住了姜晟,“我以云圣宗宗主的身份宣布,罪人姜晟从今日起和云圣宗没有任何关系,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云圣宗半步!” “白及!”姜晟挣脱不开,满目狰狞地看着白及。 白及别开了脸,“我给过你不知道多少次的机会,我也曾想过把宗主之位让给你,事实证明,你不配。” “白及!你这个阴险小人!是你阴了我!是你!” 白及看他还要动手,猛地用这张太师椅撞向了他的丹田,废去了他的身手。 姜晟一声惨叫,瘫倒在地上。 白及看了眼门外已经久候的几个弟子,“把他带走。” 几个弟弟躬身应了,进来拖走了姜晟。 成志跑了出来,厉声道:“外公!就这么饶了他?” 白及轻叹了一声,“他是师尊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赶尽杀绝。” 成志咬着唇,倔强地站在原地,“可他害过我娘!” 薛亦晚揽住了成志的肩,“现在对他来说,死只是一个解脱,只有让他一无所有地活下去,尝尽他自作的恶果,才是真正的惩罚。” 第184章 想我不曾? 姜晟被带走后,白及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朗声道:“还有一件事,我决定退位。” “宗主三思啊!” 几个长老猛地起身,异口同声地劝阻白及。 白及摆摆手,“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说完,他继续道:“至于宗主之位,你们自行商议即可。” 白及说完后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剩下的一整个大厅的人一脸的错愕。 几个长老也是连连被惊,还没从姜晟被逐的事情里缓过神来,这边宗主居然要走人了…… 薛亦晚拉住了成志,“成志,让你外公暂且静一静吧。” 成志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天过后,白及从知秋的屋子里走出来,脸色沉沉,他叹了一口气,和门外的薛亦晚道:“我决定明日就启程,这里不适合医治知秋,只怕我要出一趟远门了。” 薛亦晚点点头,“亦晚心里明白。” 白及道:“虽然我教会你的东西暂时不多,不过你的悟性强,又心思通透,早已经超过了云圣宗的一般弟子,至于解蛊之术,你学的也暂且够用了。” 薛亦晚躬身一拜,“亦晚多谢师父。” 白及扶起她,“能收到你这样的弟子,是我的运气。” 这时候成志跑来,气喘吁吁地擦着汗,“外公,你要离开?” 白及笑眯眯地按住成志的肩膀,“这里面躺着的是你娘亲,也是你外公这辈子唯一的女儿,外公拼尽这条老命也要治好她。” 成志站定,坚定地说道:“我要和外公一起走。” 白及微怔,失笑道:“臭小子,舍得和你二姐再分开了?” 成志脸色微红,看着薛亦晚道:“从小,我没有娘亲照顾,没有人关心,直到几年前二姐来了,二姐在我眼里和娘亲是一样的地位,我想多陪一陪娘亲。” 薛亦晚轻笑,“也好,现在京都的局势不明朗。” 白及看着成志,会心一笑,“到底是我的好外孙,外公这回就带你去闯荡闯荡!” 薛亦晚一脸黑线,“师父,成志的志向并非闯荡江湖,您多和他讲一讲兵法。” 白及摸了摸额头,“好好好。” 一旁初七也走过来了,成志看到初七,皱了皱眉,“初七,你是和我同去还是随二姐回京?” 初七看着薛亦晚,“我跟姐姐回去。” 成志撇撇嘴,“你可不许一人霸占我二姐,等我回去。” 初七也笑了起来。 因着担心京都的局势,再加上解蛊的方法已经学了九成,薛亦晚也打定主意第二日就动身回京。 第二日,白及和成志带着还在昏睡的知秋趁着清晨的第一抹朝霞下了山。 薛亦晚和如意刚刚收拾好了东西,没成想外面就动静大了起来,如意跑出去一看就乐了,“小姐!小姐你快来!” 薛亦晚放下手里的一沓医术,蹙着眉头出了门。 等她看到来人时,眼底划过喜色,又多了一抹嗔态,冷然清澈的面容上也多了娇俏可人。 “你怎么这个时候往这里来?简直就是胡闹!”薛亦晚转身就往屋里去,唇角却蓦地弯成了极好看的弧度。 如意挤眉弄眼地说道:“殿下,我去泡茶,小姐这阵子可担心您了。” 穆君毅的神色愈加柔和,笑意映于眼底,长腿一迈跨进了屋子。 门外,如意撞了一下任寒,笑眯眯道:“任寒,没想到你还知道通风报信?” 任寒脸一红,“我没有……” “好了好了,我不和小姐说,你这不算判主,你这是帮忙,不对啊,殿下怎么来的这么快?”如意眨了眨眼睛,看向任寒。 任寒轻咳了一声,转身就走。 如意追了上去,“哎呀!你说说嘛!难不成前几天你就通知殿下了?不对呀,你前几天怎么会知道小姐要走?” 任寒终于被她缠得没法子,回头道:“殿下本就是要来接县主的,昨日在半路上得了信后快马加鞭赶来了。” 如意恍然大悟,抿嘴一笑,“原来如此。” 这时候,在屋内,薛亦晚背对着穆君毅在收拾几本医书,故作镇静道:“京都情况还好么?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穆君毅看着她手里翻来覆去那几本医书,蓦地扬唇一笑,他怎么发现他的小猫儿愈加害羞了? 从背后环住了薛亦晚,穆君毅用力地呼吸着,感受她身上淡雅的药香,“想你了,就来了。” “胡闹……”薛亦晚红着脸,责怪的声音低沉而软糯,像极了撒娇。 穆君毅抱紧了她,“想我不曾?” 他扳过了薛亦晚的肩,勾起她的下巴,深深凝视着她。 薛亦晚羞怯地挣脱开他的手指,“穆君毅!” “几日不见,倒是多了点口是心非?”穆君毅拦腰抱起她,挑眉一笑,“再不说我可不客气了。” 薛亦晚见他转身,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惊叫起来,“你做什么?” 穆君毅扬唇,“你现在是圣旨加身的太子妃,作为苦守太子之位多年的我,不能提前行使一点权利?” 薛亦晚失笑,在他怀中喊道:“怕了你了,想了。” “有多想?”穆君毅继续往床榻走去。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求饶,“太子殿下高抬贵手,今日暂且饶了我。” 穆君毅还是不满意,要把她往床上放了。 薛亦晚失笑,“很想,很想还不行么?” 穆君毅将她捞起,清冽的声音带着笑意,“今日暂且饶过你。” 薛亦晚从他怀中跳下,脸上依然红的发烫,“无赖!” 穆君毅转身,眉眼含笑,冷峻的轮廓都透着几分温润,“我不介意再名副其实一遍。” 薛亦晚疾步又远离了他一些,“还不说说么?京都如何了?” 穆君毅这才敛起了一点笑意,“穆余清不满和薛家的婚事,正在想法子。” “怎的和我说起他来?”薛亦晚心里却是唏嘘的,前世他和薛安兰将自己视为阻拦,恨不得要自己不得好死去成全他们。 可这一世穆余清却对薛安兰厌恶至此。 穆君毅手臂一展揽过了薛亦晚,“你不是一直在等机会,这次只要坐等他替你对薛家动手。” 薛亦晚狐疑地看着穆君毅,“皇上那道旨意,不会是被你篡改了吧?” 不然怎么会造出对他这么有利的局势。 穆君毅眼中闪过赞叹,也只有他的小猫儿才会有这样的胆量和气魄,他宠溺地刮了刮薛亦晚的鼻子,“知太子者,太子妃也。” 薛亦晚哭笑不得,瞪着他,“你真是胆大包天。” 穆君毅扬唇,“一会儿收拾好了就回京都,在这里我难以分心护你周全。” 薛亦晚点头,她也知道很快局势会更乱的。 紧赶慢赶,回到京都已经是五天后了。 马车停在了城门外,薛亦晚这才发觉,前面站着等的人,竟然是胧月郡主! 胧月郡主看着更加瘦弱了,一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迎风飘舞更显身形纤细。 她含笑走上前,娇滴滴地喊道:“君毅哥哥,嫂子,你们回来了。” 薛亦晚疏离而冷淡地点了点头,她见过胧月郡主恨不得弄死自己的模样,自然是对她现在的伪装没有半点感觉。 但她还是给了胧月郡主一点颜面,说到底,还是为了平南王府。 穆君毅微蹙起了眉,“胧月,你的伤还没好全,怎么出来吹风?” 说着穆君毅不悦地看向了一旁的随从。 魏嬷嬷立刻请罪,“是老奴照顾不周!” 胧月郡主忙上前拉住了穆君毅的衣袖,“君毅哥哥,这不关她们的事,都是我担心你和嫂子,就来这里等着。” 薛亦晚咽下了冷笑,扶过胧月郡主,顺势将她挤到了穆君毅的前面,“郡主受过伤,吹不得风,不然要是落下了病根,恐怕是会复发的。” 胧月郡主暗中瞪了一眼薛亦晚,可还是装作感激地低头道谢,“多谢嫂子了。” 薛亦晚应了一声,“这一声嫂子我就应下了。”说着她对如意道:“如意,拿备好的见面礼来。” 胧月郡主错愕地看着薛亦晚,没想到她居然要在君毅哥哥面前装贤惠还要给自己见面礼。 自己要是高高兴兴地收下了,不就是当众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咬紧了唇。 可她要是不接受,又会让君毅哥哥对自己的印象差了一分。 在她纠结的时候,薛亦晚已经拿来了一对玉镯,替她带上,“这是上好的海棠羊脂玉。” 说完,薛亦晚回眸对着穆君毅浅笑,“会不会我这个嫂子太过小气?” 穆君毅揽过她的肩,轻笑道:“晚些我再替你补一份礼,算作我们的心意。” 胧月郡主只觉得手腕上的玉镯冰凉刺骨,嘲笑着她。 “郡主赶紧上车吧,不然我和你君毅哥哥都要自责的。” 薛亦晚淡淡地看了眼魏嬷嬷,“嬷嬷也是郡主身边的老人儿了,怎的连伺候都做不好?” 魏嬷嬷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低着头,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薛亦晚。 穆君毅对着胧月郡主点点头,示意以薛亦晚的意思为准。 胧月郡主眼底闪过深深的失落,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君毅哥哥,可惜,这样的君毅哥哥不是对自己这般…… 等到众人将胧月郡主扶上了马车,薛亦晚的笑意才缓缓敛起。 穆君毅轻抚着她的后背,随后一个用力将她收到了怀中,随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用最直接最热切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而这时候,马车内,胧月郡主看着这样一幕,紧紧攥着衣袖,随后狠狠摔下了车帘,“走!快走!” 第185章 不是一直喜欢么? 回到京都,薛亦晚本是要在妙春堂下车,穆君毅拦腰抱住了她,随后吩咐道:“继续走,去县主府。” 薛亦晚惊喜地回眸看着他,“府邸修好了?” 因着太后赐给她的县主府是曾经前朝一座闲置的公主府,需要大规模的修缮才能入住。 穆君毅轻轻一笑,“自然,太后赐给你之前就已经在修缮了。” 薛亦晚闻言眉头一蹙,“什么意思?太后赐给我之前?难道……这件事也和你有关系?” 穆君毅拥着她,“这座府邸我想着你会喜欢,就留着了,倒是苦于没有机会,就和太后提了。” 薛亦晚珉了珉唇,半是嗔怪半是说笑道:“给了我一座山庄,又送我一座府邸,穆君毅,你想做什么?” 穆君毅勾起她的下巴,声音低沉暗哑起来,“唤我君毅。” 在他这样深邃的目光下,薛亦晚像是连魂儿也飘荡起来,一种害怕失控也要靠近的感觉从心底漾起。 她反手勾住了穆君毅的脖子,任由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温热的感觉让她感受到两人的距离这么近。 “君毅……” 这一声低喃几乎要让穆君毅用完了所有的自控能力,他紧紧按着怀中小人儿的背。 马车缓缓停下。 薛亦晚推了穆君毅一把,“到了。” 穆君毅轻扬着唇,“要我放手,总得给一点好处。” 薛亦晚嗔了他一眼,“外头都是人,你这个太子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穆君毅侧过脸颊,含笑道:“本宫名正言顺。” 薛亦晚拿他没办法,红着脸轻吻了他的脸颊一下,没想到穆君毅快速地捧住了她的脸,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 “无赖。”薛亦晚推开他,率先下了马车。 随后穆君毅也缓缓下了马车。 马车是停在县主府的前厅外头,下了车就看到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湖泊。 就算是东宫,也没有这么大的湖,更何况是湖上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远看就像是多个小岛错落地分布在湖中。 薛亦晚回头瞪了一眼穆君毅,“但凡有人来,一进门就看到这景象,指不准以为我这小小的县主如何吃定你了。” 穆君毅含笑搂住她的肩,带着她往前走,“这府邸本是公主府的规制,旁边正好有座新侯府,干脆买下打通挖了这湖。” 纵然是见多了大场面的薛亦晚也无语了,她一个小小的县主住了公主府也就罢了,还要买下隔壁的侯府打通了挖湖?! 南陵百年历史上有这么骄奢淫逸的县主么? “你不是想看看江南风光么?暂时我没有空陪你去江南的,于是挖了这湖,种上了一池荷花,来年入夏你可以坐船去亭子赏荷。” 此刻,穆君毅含笑缓缓说着以后,没有半点往日的寒凉,薛亦晚轻笑,“来年我也能继续住在这里?那来年的来年呢?” 穆君毅转身,将她环在了怀中,低头道:“等你及笄后,还想着了然一身?那我怎么办?” 薛亦晚抿嘴一笑,狡黠地望着穆君毅,“太子殿下也会愁身边没有红颜知己?” 穆君毅刮了她的鼻子一下,“调皮。” 随后,穆君毅拉着她往后院走去,“主院旁边留了一个空园子,周围一圈种了墨竹,里面留给你种药材。” 薛亦晚看着这个陌生的府邸,心里却是沉甸甸地安全感,她站在这个清幽雅静的园子中,回眸浅笑,“谢谢你。” 穆君毅望着阳光下含笑而立的薛亦晚,眼底浮起心满意足的笑意。 妙春堂内的行李很快就由如意、初七和任寒送了过来,薛亦晚让如意喊了人牙子来,挑了一部分下人,这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入夜,杏姑就亲自上门了。 薛亦晚连忙起身来迎。 杏姑也带了不少李太后送来的合理,她看着焕然一新的县主府,先说了贺喜一词。 薛亦晚谢过后,将她迎进了花厅。 杏姑看着花厅内,摆着钧窑月白釉紫斑莲花式碗,一旁的案桌上有一只哥窑鱼耳炉和一只哥窑五足洗,还有多宝阁上的哥窑弦纹瓶、哥窑双耳三足鼎和官窑簋式炉。 杏姑笑道:“怪不得太子殿下不需要太后来管这县主府的修缮,就算是太后亲自来管也找不来这么多好东西啊,更何况还是个小小的花厅,县主好福气。” 薛亦晚羞怯一笑,“姑姑说笑了。” 杏姑又闲话了几句,随后道:“不知县主明日能否入宫?太后在宫里无趣的很,就盼着县主回来呢。” 薛亦晚笑道:“自然,我安顿好了就该去拜见太后了,更何况,太后的病根也该除了。” 杏姑两眼一亮,“县主,此话当真?” 薛亦晚点头,“自然。” 杏姑连忙起身拜谢,“奴婢谢过县主!” 薛亦晚起身扶起了她,“姑姑不必客气了,太后和我虽然并无血亲关系,可我敬重太后,也自视是晚辈的身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杏姑依然是千恩万谢才肯走。 第二日,薛亦晚一大早就准备好了进宫。 到了延熹殿,薛亦晚却碰见了一个眼生的宫装女子正在陪着园子里的李太后说话,看起来那女子并不是宫妃,倒像是一个公主。 可宫中的公主并不多,能来这里走动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杏姑低声介绍道:“县主,这是怀靖公主,太子殿下的胞妹,昨夜刚回到宫中,今日是来给太后请安的。” 薛亦晚蓦地明白了,这就是那个从小跟着李太后长大的怀靖公主。 走上前,薛亦晚一一按照礼数见了礼,李太后看到薛亦晚是当真很高兴,亲自拉过了薛亦晚和怀靖公主道:“这就是你未来嫂嫂。” 走近了薛亦晚才看清怀靖公主,她长得倒是娇丽,一副纯真稚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从小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这一点也真的是李太后优待她了。 怀靖公主没有开口回应,珉了珉唇,打量着薛亦晚,有些不高兴的模样。 她心里暗暗讶异,本以为自己的哥哥一定会和胧月姐姐在一起的,这个长得美艳却看起来很难接近的女人是哪里来的。 怀靖公主到底也是有些涵养的,对着薛亦晚行了半礼,却没有喊“嫂嫂”,而是问杏姑道:“这是哪家的小姐?” 杏姑有些尴尬,回道:“公主,这是太后封的安和县主。” “那原先呢?”怀靖公主非要问个究竟了。 杏姑看了眼李太后,薛亦晚看得出李太后和杏姑都有些为难,自己上前一步说道:“亦晚出身自薛家。” 怀靖公主蹙了蹙眉,“皇祖母,我昨儿看见薛家的嫡长女了,听说是薛家唯一的嫡长女啊。” 薛亦晚笑意微浅,但还是维持着礼节性的笑,“亦晚是庶出。” 怀靖公主眼底有了一些不屑,“我怎么听说薛家只有一个被除族的庶女呢?皇祖母,父皇是不是搞错了?” 李太后脸色微沉,“怀靖!” 怀靖公主扁着嘴不再说了,可眼睛还是斜睨了一眼薛亦晚,知道是这样一个不齿的女人勾引了自己的哥哥,她满心的不欢喜。 再和温婉大方,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胧月郡主比起来,这个什么薛家庶女简直就是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李太后看气氛不好,沉声道:“杏姑,你先带着怀靖去宫里别处请安,哀家和晚丫头还有话要说。” 杏姑也是巴不得赶紧带走这个小祖宗,忙点头应了。 怀靖公主见李太后为了这个薛亦晚居然不给自己好脸色了,更是讨厌起了薛亦晚。 她重重地看了一眼薛亦晚,转身跟着杏姑走了。 李太后叹着气道:“都是被哀家惯坏了,晚丫头千万别往心里去,怀靖她本性不坏,只是从小和哀家在别宫里住着,对世态人情看不透。” 薛亦晚摇了摇头,“亦晚如何会和一个小丫头置气呢?况且怀靖公主养得很好,看得出太后对她很好,才养出了她这样直率纯真的性子,这样很好。” 李太后怜惜地看着薛亦晚,“你也不过比她大了一两岁而已。” 薛亦晚摇头一笑,没有说话。 她不会拿自己去和别人比较,没有必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都需要走自己的路,冷暖自知,又如何比的出来好坏优劣? 怀靖公主从小失去母亲,跟着李太后避开了宫中的喧嚣,却也少了公主真正应该学得那些人情世故和礼仪规制,她是幸运的。 但这份幸运也是需要经营的,但愿她能遇到宠自己一世的人,不必长大,纯真下去。 随后,薛亦晚给李太后把了脉,还好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她跟随者李太后现在的身体状况又改了药方,等到调节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解蛊了。 这个时候,刚刚去给柳贵妃请过安的怀靖公主就遇到了入宫来的胧月郡主。 看到胧月郡主,怀靖公主眼前一亮,几步就小跑着到了胧月郡主面前。 “胧月姐姐!可算是见着你了!还说要和哥哥一起来接我的,你可是失约了!” 怀靖公主半是嗔怪半是惊喜的模样惹得胧月郡主一阵唏嘘,她低下头,柔声道:“都是我不好,本是要和君毅哥哥一起去的,没想到路上有了变故。” 怀靖公主心思一动,“胧月姐姐,你是不是生了哥哥的气?这赐婚是父皇的意思啊,不是哥哥想要的。” 胧月郡主拦住了她,眼神暗淡道:“怀靖,别说了,我要出宫了。” 怀靖公主急了,拉住了她,“胧月姐姐!你不是一直喜欢哥哥吗?难道因为一个女人你就不要哥哥了?” 第186章 不如,逃走吧? 胧月郡主拉住了怀靖公主,低头道:“怀靖,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一般,只是君毅哥哥现在眼里只有薛亦晚,我不想争也争不过。” 怀靖公主一阵怒气涌上来,“我哥哥从来都不会被狐狸精迷惑,她一定是耍了什么手段!” 胧月郡主叹了一声,“怀靖,你别再管这件事了,要是君毅哥哥为了她责怪你,我会自责的。” 怀靖公主更是一阵难过,再想到以往胧月郡主对自己的好,对薛亦晚也更加恨了几分。 看怀靖公主这个脸色,胧月郡主是心知肚明了,薛亦晚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讨好这个小姑子,自己在怀靖身上花的功夫可不是她一天两天可以替代的。 “怀靖,我先走了,你若是得空就来王府找我,我也不方便总是来宫里,若是被她看到,也许还会误会我对君毅哥哥……罢了,不说了,我走了。” 看着胧月郡主委委屈屈地离开,怀靖眉头紧紧蹙起,对一旁的侍女道:“秋菊,你去打听打听,那个薛亦晚究竟是怎么接近哥哥的。” 秋菊会意地躬身应了,手里握着一块刚刚胧月郡主给的金锭,她早就是胧月郡主安排在怀靖公主身边的人了。 午后,暂住在东宫偏殿的怀靖公主就听到了一系列薛亦晚勾引穆君毅的故事。 “她当真如此?!”怀靖公主不齿地扁起了嘴。 秋菊自然又是一番添油加醋,“公主不相信就去问一问东宫那些伺候的宫人,听说安和县主自从有了那道旨意时不时就往东宫跑,就连晚上也不例外!” 怀靖公主脸一红,“你胡说什么?!”她嘟囔道:“许是哥哥晚上旧疾发作了。” 秋菊连忙道:“可是太医都没有听到消息,反倒是宫外的安和县主先赶来,回回都是这样,公主,奴婢觉得这个安和县主一定是布了不少眼线,也不知道一个被除族的庶女怎么做得到……” 看着怀靖公主也怀疑起来,秋菊说得更是绘声绘色,“公主,会不会,她背后还有什么人,就是要控制太子殿下?” “岂有此理!哥哥已经这么不容易了!”怀靖公主拍桌而起,“我要去告诉哥哥,他一向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一定是被这个妖女那张脸迷惑了!” 秋菊记得胧月郡主的吩咐,连忙拦住了怀靖公主,急声劝道:“公主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啊!要不然就是如了那个妖女的意!” “此话怎讲?”怀靖公主看着秋菊,“你快说。” 秋菊缓缓道:“太子殿下应下了这门婚事,也就是说对这个妖女是认可的,这一定是那个妖女都做好了手脚,太子殿下这么英明的人都查不出来,难道公主这个常年不在宫中的人就能查到?” 怀靖公主听住了,站在原地看着她,“你继续说。” 秋菊继续说道:“公主现在去不仅不能揭穿她,还会坏了太子殿下和公主的兄妹之情,到时候那个妖女再使些手段,太子殿下将公主再送去西岳怎么办?” “她敢?!皇祖母都在宫里,本宫哪儿也不去!” 秋菊又循循善诱道:“公主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让太子殿下信任公主,然后公主得和胧月郡主站在一块儿,等着那个妖女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一举绊倒她。” 怀靖公主珉了珉唇,“你说的很对,本宫现在去闹事反而会让哥哥以为本宫不懂事在胡闹,对付这样的人就该等着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 秋菊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柔声道:“公主这么想就对了。” 怀靖公主赞赏地看了眼秋菊,“你替本宫送些好东西去平南王府吧,就说本宫过两日就去王府看胧月姐姐。” 秋菊点点头,心里又激动起来,胧月郡主得到了自己的目的,这些好东西自然就会顺手赏给自己,怀靖公主不识货,她可是识货的,这些都是太子殿下送来的番外进贡的珍品。 秋菊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进宫的穆余清,她行了一礼就快步出了宫。 穆余清蹙起了眉,问一旁临秋殿的大太监,“这大宫女是哪儿的?” 这太监道:“殿下不知道,昨儿怀靖公主回来了,今日已经去给贵妃娘娘请过安了,这宫女奴才见过,就是怀靖公主身边伺候的。” “怪不得,不像是宫里学过规矩的。”穆余清不屑地撇了撇唇角。 太监笑了笑,“殿下眼里好,奴才佩服。” 穆余清本来心情也不好,为了和薛家退婚一事,他是没少进宫,可这事情就是没办法实施。 进了临秋殿,柳贵妃正在接见柳如烟。 柳如烟听到晋王殿下到,身子一颤,这样的举动自然没有逃过柳贵妃的眼睛。 柳贵妃轻蔑地看了眼柳如烟,“烟贵人退下吧。” 柳如烟缓缓起来,就想着时间可以再慢一些,可以让她见到穆余清。 可穆余清目不斜视地从她眼前走过,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留下。 柳如烟一怔。 柳贵妃不悦地开口道:“烟贵人迟迟不走,莫非对本宫有什么不满?” 柳如烟连忙屈膝,“娘娘,如烟只是一时晃了神,这就走。” 等到柳如烟失魂落魄地离开,柳贵妃看向了急匆匆赶来的穆余清,“还是为了婚事来?” 穆余清抿了唇,不说话。 “母妃已经说了,你就是退了婚,也娶不到薛亦晚,不如就顺着你父皇的意思来,你父皇也撑不过多久了,你急什么?” 穆余清想到穆君毅和薛亦晚的关系就不好受,“母妃,这婚事儿臣一定要退。” 柳贵妃怒其不争地看着他,“你看看你,为了女人争风吃醋,连前途也不管了!” 穆余清蹙起了眉,“母妃,和薛家绑在一起,只会让我们处于被动之地,母妃分明就察觉到了薛正平的异样了,怎么还没有防范之心?要是东窗事发,连我们也要赔进去?” 柳贵妃一惊,“你发现什么了?!” 穆余清脸色沉下来,“儿臣发现早已经有人在暗查薛家的底,薛家在太医院的卷宗也被人动过了,薛正平一定有问题。” 柳贵妃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现在你父皇是薛正平主治的,若是他有问题……” 柳贵妃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这可怎么办?” 穆余清冷冷一笑,“依儿臣看,这不是件坏事,倒是我们可以做手脚的时候,到时候一切脏水泼到薛家,既可以让儿臣摆脱和薛家的婚约,也可以将薛家扳倒……” 他顿了顿,语气一冷,“最重要的是,父皇在位一日,儿臣就不放心一日,现在太子势力不弱,柳家的行动要加快了。” 柳贵妃猛地跌坐在椅子上,久久缓不过神,她等着这一天太久了,可是眼前可以看到的时候,却又有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感觉。 “余清……你都想好了?!”柳贵妃看着穆余清。 穆余清眼底尽是阴冷和对权势地位的渴望,他要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要薛亦晚臣服在自己脚下,求着自己宠幸她! 他要让薛亦晚看清楚,谁才是她应该选择的! 柳贵妃看着穆余清,眼底也浮起了欲念,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能够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好。”柳贵妃站起身,“就照你说的做,只是一切都要小心,薛正平也是只老狐狸,一定要切断他所有后路!” 穆余清点头,“儿臣明白的,父皇那里,还要母妃多下功夫,最好让父皇不要再清醒了。” 柳贵妃手一颤,最后还是坚定地握起了拳。 这时候,薛家自然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铺天盖地的大网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但薛正平还是焦头烂额一片的,他没有药方,也接近不了薛亦晚,现在连禁地里的女人也弄丢了,藏在背后的西岳那位主子也不可能再来帮他了! 陈氏走进了书房,小意奉承道:“老爷,我们兰儿早晚是要嫁进王府的,老爷怎么也不高兴高兴,整日里关在这书房中,那贺礼都堆了整个前厅了。” 薛正平哪里来的高兴?现在昭文帝还躺在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要是他用错了药,这昭文帝驾崩的罪责就全落到了他薛正平的头上! 可昭文帝的身体早就是不行的,要不是那些秘药吊着,早就撑不下去了,可现在,时过境迁,可怎么办呢? 薛正平转过头去,看也不看陈氏,“嫁妆一事也要我来操持?” 陈氏被他这话一噎,可还是笑道:“老爷这话可是说笑了,兰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不是?” 薛正平摆摆手,“夫人先出去吧,我静一静。” 陈氏蹙起了眉,“老爷……” “你难道不知道皇上还在那里躺着?”薛正平这句话让陈氏无话可说,沉着脸退了出去。 等到陈氏一走,薛正平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在南陵,他是再难有机遇了,甚至还可以送了命。 不如,逃走吧? 逃去西岳! 想着,薛正平豁然开朗,心里的巨石也缓缓落了地,只是他自然是不能带陈氏和薛安兰走的,倒是薛安邦他要早作安排。 只要有儿子在就好,其他什么的他不在乎。 而这个时候的薛安邦,正在和一些狐朋狗友喝着花酒。 几个世家的旁支嫡子拿他开玩笑,纷纷祝贺他,“薛世兄可是春风得意,京都城第一人啊!一个妹妹要嫁给太子,另一个妹妹要嫁给晋王,国舅可是躲不过去的!” 这话看着像是贺喜,实则是嘲讽。 国舅?那要看是谁登基啊,万一是穆君毅呢? 他登基的话,薛亦晚已经和薛家一刀两断了,他当个球的国舅爷,那时候晋王也没有好日子过了,更别说他们这些晋王党羽了。 “去去去!你们尽拿我取笑!和你们喝酒就是没意思!”薛安邦说着起身就要走。 那两个混子立马一左一右缠了上去,“哎呀,薛世兄可千万别恼,这事在人为,薛世兄如今大好机会都摆在眼前了,还不是任自己选择么?” 薛安邦看着他们,“什么意思?” “我们也知道那准太子妃和薛世兄有些过节,这有什么难办的?找个法子让她身败名裂,这个太子妃还怎么做呀?” 第187章 你比古人还古人! 薛安邦这一顿饭吃得心里蠢蠢欲动,一旁两个人极力劝说着,刺激着薛安邦。 等到薛安邦醉醺醺地出了酒店,两人就收起了谄媚的笑意,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急冲冲就往二楼跑。 二楼那间包间外站着一个体格英武的随从,看到是这两个人转身开了门。 里面是一架大插屏,看见里头的人。 “事情都办完了,那我们的报酬……” 穿银红色长袍的公子哥盯着那插屏。 里面是一个有些年迈的女人的声音,“你们身后的木桌上有二百两,分了吧,等到事成,我家主子自然会兑现承诺。” 那两个公子哥明显有点不乐意了,“那薛安邦是个蠢材,我们都这样煽风点火了,他保准就乖乖听话了。” 里面的人声音一沉,“你们如果有意见,就先试试自己能不能走出这里。” 那两个公子哥到底是没有什么后台撑腰的,被这么一胁迫就怂了,悻悻地拿了二百两出去了。 插屏后面走出一人来,正是胧月郡主身边的魏嬷嬷。 她吩咐了门外的随从不敢几句后便小心翼翼地迈出了酒楼上了一辆马车。 这时候,酒家外,一个蓝衣少年目光灼灼地看着那辆马车走远。 那个婆子是平南王府的,他曾经见过,可这婆子行迹诡异。 初七看了眼这家饭馆,疑惑地摇了摇头,随后走了进去。 这时候,里面一个说书先生正在绘声绘色地说着话本。 “嘿!你们可不知道,这失明的太子爷遇上了狐妖以后居然突然看见了!宫中人人是躲之不及呐,没成想这太子爷竟把狐妖当成宝,有一天夜里,一个宫女看到东宫有个白衣女子捉住了一个太监,长长的指甲猛地戳进了他心口……” 一群在吃糕点的人脸色大变,却又不舍得张口骂,一个个盯着那个白衣说书先生,“怎么着了怎么着了!” 那说书先生狡黠一笑,摸着胡子起身收起了一套物什,“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片叫骂声充斥着大堂,掌柜的却高兴地眯起了眼,“大家稍安勿躁,明日继续明日继续!百里先生会连来十日,日日精彩!” 说书先生立刻冲出重围往门外跑。 初七手一转就揪住了他的衣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拿聊斋改编就算了,还非要编造当朝太子妃,你是什么人?” 那说书先生一愣,随后盯着初七,再然后极快地恢复了神色,笑眯眯道:“聊斋是什么,可以吃么?” 初七脸一黑,拎着他就往巷子里去。 那说书先生和初七差不多高,被他拎着连地都够不着,“你做什么?!我不搞基!你放开我!” 初七把他往墙上一扔,“你是哪里来的?” 那说书先生哼了一声,“你想干嘛,说出个聊斋来就想套我的底?你以为我这么好糊弄?现在怎么就没有聊斋了?” 初七更加确定他的身份了,他揪住了这个说书先生,“聊斋是什么朝代所纂,需要我给你补一补历史?” 那说书先生绷不住脸了,随后两眼一亮,“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着,你当你的大侠,我说我的书,我俩这是在外地漂泊的同乡人,应该互帮互助不是?要不然下一本我就说说你?帮你扬名立万?” 初七瞪了他一眼,随后一把扯掉了他的胡子,“我不管你说什么人,不许再编造太子和太子妃。” 那说书先生摸着刺痛着的人中和下巴,苦着脸道:“你没看到都在等后续啊?” 初七冷着脸,“你这是诽谤!” 那说书先生乐了,笑得前仰后合,“你去告我去啊!去哪儿告?衙门里可不管说书人说故事!” 初七一把揪起了他,“要是被我再遇到你胡诌太子妃,我见一次打一次!” “别呀!我们才是老乡啊!你和那太子妃什么交情啊?诶,太子妃长得好看么?真的像狐狸精?” 初七一把将他再次甩到墙上,随后转身要走。 那个说书人爬了起来就追了上去,“诶!你倒是说说啊!你住在哪里?混得怎么样了?我看你穿着绸布,肯定不便宜吧?身手也不错,扔我的时候动作那么流畅,你不会是官差吧?” 初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凭什么?这大路朝前的,只许你走啊?”说书人又继续道:“我叫百里不知,自己取得艺名,怎么样,是不是古色古香,超一流?” 说书人见初七不理自己,继续道:“你别呀,我们应该抱团的呀!这世界那么大,你还能碰见几个自己人啊?” 初七停住了脚步,回头冷冷道:“我不需要自己人。” 百里不知一噎,“诶!你还是不是21世纪的啊?你比古人还古人!活该你穿到这破地方!” 初七又不理他了,这时候已经走到县主府的门口了。 百里不知看见他要往县主府走,惊愕道:“哎呀,你想干嘛去!告发我啊?!不是吧?你是不是男人啊?” 初七都不想理他,他本就是个对现代没有丝毫留恋的人,他敲了敲角门。 百里不知吓得瞪大了眼,虽然衙门不管这事儿吧,可要是正主知道了,他也是可能被狠狠打一顿的。 要是打了个半身不遂爬着去茶馆,那不是古代版孔乙己?! “别呀别呀!我和你谈条件行不行?我银子给你?!要不然,要不然……以身相许行不?!” 初七脸一黑,刚要说话角门开了。 百里不知苦着脸站在一旁。 开门的是如意,她是在等去买零嘴的任寒,没想到回来的是初七,她笑眯眯道:“初七,你可算回来了,小姐给你和成志少爷各做了一套衣裳,正在找你去试呢!” 一旁的百里不知一惊,“什么?你是县主府的人?!”他仿佛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少年这么维护准太子妃了。 里面的如意走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被揪得凌乱、看起来像是个书生的少年,“你是什么人?” 到底吃的是嘴皮子的饭,百里不知立刻回道:“我和初七兄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这才相送至此,既然已经平安到了,在下这就走了!” 如意刚要开口挽留,初七立刻就往里面走了。 如意看了眼外面的百里不知,眨了眨眼,“进来喝杯茶么?” 百里不知一听就有料,立刻眨巴着大眼睛跟了进去,哪有半点茶馆说书时老成的模样,现在被扯掉胡子后更像个清丽秀气的小书生。 跟着如意到了里面,百里不知真是只恨自己只有一双眼睛,“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还不觉得奢侈的地方!” 如意掩嘴一笑,“我们小姐性子淡,太子殿下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百里不知一副秒懂的神色,如意也是觉得和他聊起天来格外地有意思,这一路上两人都从宫廷秘史聊到了民间野史。 到了薛亦晚的院子,初七刚换了衣服,一套湖蓝色的长衫充满了少年的英气和朝气,衬托着初七更加俊朗阳光了一些。 一进来,百里不知就忍不住了,“原来你这么穿挺好看的,刚刚那套太老气了。” 说完,百里不知捂住了嘴,上首坐着的那个女人,应该怎么形容?他说书这么多年,居然也会有语塞的时候! 四大美人什么的弱爆了吧…… 就是各种花楼里所谓的艳绝京都的卖艺头牌也没有这样的姿色吧? 看着惊住的百里不知,薛亦晚看向了如意,“这是什么人?” 如意笑道:“初七的朋友,我请他进来喝茶,他是说书的,我看看能不能合了小姐的胃口,省的小姐天天看医书,伤了眼睛。” 初七用眼神暗暗警告了一遍百里不知。 百里不知立刻会意,冲着初七眨了眨眼睛,他也爱绝色美女啊!啧啧,看看着太子妃,比自己故事里那个勾魂夺魄的狐狸精也不遑多让吧? 百里不知连忙行了礼,“小生乃是芜湖县人,因着上了几年学堂识得几个字,这才说书为生。” 薛亦晚含笑点了点头,她听到是跟着初七回来的,倒也觉得新鲜,初七的性格就是冷硬了些,要是真能交些朋友也能磨一磨性子。 “我看你年纪很小,怎么不继续读书考取功名?”薛亦晚让如意上茶,又让百里不知坐下。 百里不知叹了一声,“小生家里穷,除了小生还有三个妹妹,若是小生不能放弃读书,恐怕……三个妹妹都要饿死了。” 薛亦晚蹙起了眉头,“竟如此艰难?” 百里不知感慨了一声,刚要继续编造,初七狠狠瞪了他一眼,百里不知语锋一转,“索性,小生的三个妹妹都争气,都定下了不错的婚事,不需要我这个哥哥费心。” 薛亦晚看了眼如意,“既然是请来说书的,就将定金备下吧,正好我这几日闲了。” 百里不知巴不得多在这儿待几天,他完全感受得到,这个冷美人面冷心善啊!这都不是事儿,给赏赐就行! 再说了,太子殿下对她好,这里好东西肯定不少,搞不好随手拿块地砖都是镶金镶银的! 初七却脸色不太好,趁着百里不知出去的时候堵住了他,“你接近县主想做什么?” 百里不知瞪了他一眼,“你家县主难道是我能随便糊弄的?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帮我糊弄下身世吧,现在我和你已经是一条船上的,我保证你家县主会去查我的身份。” 他在江湖混了这么久,看人眼色的本事倒是不浅,刚刚虽然薛亦晚没说几句话,也没表达什么,可目光却是透着戒备和打量,绝不是什么人装装可怜就能糊弄的。 初七一把拎起他的衣襟,“你!” 第188章 让你夫君怎么替你报仇 “你再不放开我,可别后悔,我刚刚正好想起了一点事,可是和你家县主有关,在茶楼里听见的,怎么样?感兴趣不?” 百里不知冲着初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初七脸色微变,他想起了那个匆匆离开的魏嬷嬷,“你知道什么?” 百里不知挑开他的手指,笑眯眯道:“求人办事也得有个态度吧,所谓入乡随俗,这个地方可没有那么多活雷锋。” 初七脸色又阴下来了,“你想要银子?” “我呸!我随便诌点野史艳史风流史就银子滚滚来了,我就巴望着你这点银子?你赶紧想办法把我的身份混过去,我就在这里待几天玩玩儿。” 百里不知说着就要转身进去,初七一把拉住了他,“几天?” 百里不知看他服软了,笑得挑起了眉,“这才对嘛,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老乡,我就呆一个礼拜,保证不泄露半句你的身份,你想装谁就装谁,我还能给你提供助攻……” 不等百里不知说完,初七已经阴着脸往外走了。 百里不知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果然,师父算得没错,在南陵的京都,自己可以遇到这个人。 第二日,初七办完了事就堵住了在园子里赏花的百里不知。 “究竟是什么事?” 百里不知一惊,手边的一朵海棠都被不小心揪掉了,他连忙捧起来,“真是作孽!” 初七真是不想搭理他,可看起来他是真的知道什么。 百里不知捧着那朵海棠,低声道:“你这么快就办妥了?看来你在这里吃得很开啊,要不然想办法帮我也……” “你到底说不说!”初七脸色铁青。 “说说说……”百里不知求饶地双手合十拜了拜,“大侠饶了小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初七冷哼了一声。 百里不知神色正经了一些,“我上回看到李家两个混小子勾搭着薛安邦,就是薛家老大,他们喝酒提到了薛亦晚,关键是薛家老大一走,那两个混小子就往楼上跑,我正好知道一间屋子能偷听,就听了几句。” “说了什么?”初七紧张起来。 “让我多留一阵子嘛。”百里不知又双手合十求了求情。 初七冷着脸,“再不说我现在就让人赶你走!” 百里不知撇了撇嘴,“我劝你啊,去盯着李家那两个小子吧,那里面的人还不肯放过他们,肯定是还要他们做点什么的。” 初七听完,立刻就往外面赶。 百里不知一愣,“诶!你跑这么快干嘛!李家家教严,今天是不能出来浪的!” 初七脚步一顿。 “不然我昨天就跟你说了,怎么样,够意思吧?”百里不知撞了一下初七,“你帮我想想办法嘛,我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 初七冷冰冰地看着他,“你为什么缠着我。” 百里不知脸色一红,瞪了一眼他,“谁缠着你了,诽谤!你不是不希望我去外面编造你家县主的黄段子么?你养着我呗,我保证不去抛头露面。” 初七心里一阵怪异,脸色越来越难看,什么叫养着他?自己有这么不正常么? “胡说八道。”说完,初七疾步离开了。 “哟,小小年纪就这么冷酷腹黑啊,要不要姐姐在这遥远的南陵时代来一个少年养成系列?” 百里不知看着初七少年初长成的背影,狡黠一笑,最后笑得前仰后合。 这几日,薛亦晚不是去宫里给李太后治病就是在县主府听百里不知说一些奇闻异事。 百里不知也是越来越喜欢薛亦晚了,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薛亦晚这张美的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惊艳绝伦的脸,看着下饭,喝茶有味,养眼啊! 突然,薛家一个老管事前来拜见。 百里不知也是个识趣的,立刻退了出去,她看了看院中正在浇花的如意,嘴甜地喊道:“如意姐姐今儿的裙子好看,和发簪真配,这颜色只有如意姐姐穿着好。” 如意立刻笑盈盈了,“莫非说书人都这么嘴甜?” 百里不知真诚地望着她,“我是少有的实诚的人!” 如意笑出了声。 这时候百里不知走近了几步,“怎么没看到初七,这两天他去哪儿了?” “初七啊?他一大早就往外去了,说是要去李家,你是他朋友,知道李家这回事么?” 百里不知轻咳了几声,“知道的,知道的,他这是做正事去了。”看来,这初七是真的对薛亦晚很好的。 百里不知摸着下巴,看来自己也可以提供一点助攻。 没一会儿,那个花厅里的薛家管事就退下了。 薛亦晚喊来了如意,“如意,一会儿我要出一趟门。” 如意一惊,“小姐,难道是薛家怎么了?” 薛亦晚点点头,“陈氏要找我说一件事,说是和我的身世有关,我想,陈氏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如意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小姐,殿下不是说了晚上要来一同用膳?” 薛亦晚珉了珉唇,“早去早回就是了。” 很快,夜色微微沉下来。 百里不知托着腮坐在正堂外面的台阶上,一个丫鬟跑来,“百里先生,要不要先用饭?” 百里不知摇了摇头,笑道:“有劳小姐姐给我送一点垫肚子的点心。” 百里不知的故事新奇有趣,整个县主府的人都喜欢和他打交道,更别说点心这种小事了,那丫鬟红着脸应了,转身就跑走了。 看了看自己这一具发育不良导致前后一样平的身体,百里不知叹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百里不知端着点心碟一边吃一边看着前面,“怎么还不回来啊?” 脚步声突然响起,百里不知放下了碟子,果然看到了初七跑来。 “怎么才回来?” 初七看着他,“小姐呢?” 百里不知指了指门外,“出去了,说是……陈氏要找她。” 初七脸色一变,“我刚从薛府打探了消息,陈氏昨天就回了陈家,今天还没有回来。” 百里不知也是一僵,“什么?陈氏不在?你说真的假的啊?!李家那两个小子是不是和薛安邦商量了什么事?” 初七想到李家那两个公子的行踪,心里暗道不好,转身就要冲出去,百里不知一把拉住他,“你蠢啊,你知道她去哪儿了?!” 初七一愣,脸色阴沉得可怖,继续往门外跑去,“那就找。” 百里不知暗骂了一声,追了上去。 门口,正遇到穆君毅的马车停下。 初七看到穆君毅立刻冲了上去,“殿下!小姐可能被人设计了!” 穆君毅下了马车,脸色倏地一变。 初七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穆君毅神色冷厉起来,立刻让手下牵了匹快马,“在这里等着,若是她回来了,消息送去城南赌坊!” 说完,他翻身上马,一袭黑袍在夜色中显得愈加暗沉。 一旁的百里不知又一次看愣了,这风度万千霸气十足的男人就是南陵的废太子?被自己无数次编成柔弱小白脸的南陵太子?! 不是吧…… 这时候,穆君毅极快地到了城南赌坊,一盏茶的时间还没到,已经派出了上千人。 放出去的一大批鹰隼朝着四面八方的方向极快地冲出去。 穆君毅骑着马,穿梭在京都夜色弥漫下的巷子中,神情冷凝。 他的女人,谁敢碰?! 这时候,一只鹰隼极快地划破了夜幕落在穆君毅的手臂。 穆君毅目光微沉,手臂一挥,随后跟着这只鹰隼极快地扬鞭疾驰。 夜色中,马蹄声利落而冷冽。 一间小小的杂货铺后院,黑漆漆的屋子里,如意和薛亦晚背靠背被绑在了一起。 木门被开了一下,薛亦晚迅速装着昏睡,等到木门合上,她伸手探到了袖中一把极精巧像发簪一般的小刀。 这时候,她和如意的手碰到了一起。 如意的手里是一根极其锋利的金针,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但都同时继续分工割起了绳子。 绳子很快断裂,薛亦晚掏出一颗药丸,没有多问什么,递给了如意,如意服了这颗药,清醒多了,也恢复了力气。 门外有了声音。 “薛世兄,今晚可是要大功告成了,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好好吃一顿!” 薛安邦也得意忘形起来,“我让你们去找了最脏最下贱的一群男人来,都办妥了?” 那两个李家公子哈哈大笑起来,“这有什么难的,人都带来了,就在偏院,保证里面那两个娘们管够,我们可就看明日的好戏了。” 屋子里,薛亦晚是明白了,原来是薛安邦利用薛家的管事来骗自己,她冷冷一笑,这一次,她还真的不打算放过这个薛正平和陈氏眼里的宝了。 这时候窗子轻微一响,一个黑影已经落在地下。 薛亦晚惊异地回过头,当她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亮看到穆君毅时,只是清浅一笑,完全不像是身处危险之中。 “这么快就找来了,看来太子殿下的手笔不轻。” 穆君毅揽过她,“调皮,准备让你夫君如何替你报仇?” 一旁的如意摸了摸额头,“小姐,殿下,我晕血,先撤了!”她说着就翻了窗。 薛亦晚重重看了眼穆君毅,“这笔账我们晚些算。” 穆君毅知道她说的是如意的事,但也知道她其实没生气,宠溺地弯了弯唇角,低声道:“遵命。” 薛亦晚目光微转,掏出了一瓶药,“调开那两个旁人,把这个给薛安邦灌下去,我去一趟别院。” 穆君毅一把拉住了她,眸中升起薄怒,“偏院?我怎么记得那里有别的男人?” 薛亦晚无奈地看着他,“好好好,全都让你来好不好?” 穆君毅这才满意地抿嘴一笑。 第189章 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等到穆君毅揽着薛亦晚的肩出了院子的时候,外面任寒和穆君毅的手下已经在候命了。 穆君毅淡淡吩咐道:“这里围起来。” 说完,他回身将薛亦晚的披风又拢了拢。 任寒拱手道:“都来得急,不曾备马车,我这就去。” 穆君毅道:“不必了,本宫亲自去一趟。” 随后,穆君毅抱着薛亦晚上了马,骏马疾驰而去。 “怎么找到我的,和上次的法子一样么?”薛亦晚靠在他怀中,疑惑地问他。 穆君毅在她耳边道:“明日送一只鹰给你,让任寒教你。” 薛亦晚笑起来,“追你的行踪也可以?” 穆君毅单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揽着薛亦晚的腰,“想我的时候也可以送信给我。” 薛亦晚静静靠在穆君毅的怀中,晚风中,她被温暖环绕。 回道郡主府,如意已经备好了热水,薛亦晚沐浴更衣后发现穆君毅还在花厅内坐着。 如意笑盈盈道:“殿下一定是等小姐吃晚饭的。” 薛亦晚看着他,“还没有用饭?” 穆君毅起身,“自然。” 这一顿晚饭简单而淡雅。 用过晚饭,穆君毅的手下就赶来通报急事了,薛亦晚起身送他到了院门口。 “我这里没有事,后面我都考虑好了,不必担心我。” 穆君毅低头拥住了她,良久后转身而去。 薛亦晚站在院门口望着灯笼的光芒洒在他挺拔的背影上,目光愈加柔和。 没一会儿,任寒和如意都到了花厅里,薛亦晚大致说了情况,如意拍手叫好。 “这下可好了,薛安邦还想着害小姐,这次让他好好享受下!” 任寒觉得解气的同时,有点觉得胆寒,一群被下了药的男人,和一个被灌了药的薛安邦,明天大概会很精彩吧? 薛亦晚冷冷一笑,“本来不想这么早下手,既然他先动手,就不必客气了,明早的事都安排好了,都去睡吧。” 第二日,薛亦晚如往常一般梳洗后看了看医书。 任寒疾步走进院子,“县主,一切都是按计划的,薛安邦……大概是废了。” 薛亦晚缓缓放下了医书,“他本也不是可造之材,陈氏这些年的指望怕是提前落空了,薛家去了?” 任寒摇头,“城南的百姓都在看热闹,也有人去薛家报了信,还没人来。” 薛亦晚嗤笑,“继续盯着吧。” 薛家,最先收到消息的是薛正平,他如遭雷击般顿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那个随从吓得跪在了地上,“老爷!是真的!大少爷还在城南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薛正平狠狠一摔袖子,“荒谬!备轿!” 城南,一群百姓围着一处院子指指点点,院中,两个薛家的随从要抓住衣不蔽体的薛安邦,可他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拼命地在院子里躲闪。 “哟,这是怎么回事啊?!” “昨晚上你听见动静没?后半夜那声音,叫的那叫一个惨……” 一阵嬉笑声,“什么惨叫,我看是这薛家公子私会男人!” 一群妇人掩面而笑。 “真的假的?薛家公子竟然有这个癖好?” “可不是,我就在茶楼经常看到薛家公子和其他男人喝酒作乐,今早这里可是出去好几个又高又壮的男人!” …… 一时间,薛安邦的风风雨雨闹得城南无人不知。 薛正平帘轿子都没下,脸色铁青,吼道:“李威!给我把这个逆子绑回来!” 说完,薛正平坐着轿子逃一般离开了城南。 薛正平来的事自然是逃不过薛亦晚的眼线。 不一会儿,这个消息就送到了薛亦晚耳边。 初七如意解气地说道:“薛家这次可是丢了大脸,只怕薛安邦再也不敢出来了。” 薛亦晚淡淡地开口道:“我还留了后手,且等着薛家的动静吧。” 薛家,陈氏着急慌忙地赶了回来。 “老爷!邦儿呢?!邦儿怎么样了?!” 陈氏抹着眼泪就往薛安邦的院子跑,薛安兰也得了消息,抚着陈氏。 薛正平一脸铁青地在薛安邦的院子里站着,看到陈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养的好儿子,把我们薛家的脸都丢尽了!” 陈氏抹着泪,“老爷!你的嫡子在外面受了欺负,你不去找那些设套的人为邦儿出气?居然还这么责怪我……” 薛正平别过脸,“这件事闹得城南人人尽知!现在谁都知道我们薛家有个和男人厮混的嫡长子!” 陈氏脸一白,“究竟怎么回事……是谁在害邦儿!” 一旁,薛安兰听到什么和男人厮混,脸色涨得通红,退出了院子。 薛正平甩袖就走,“你自己好好去问一问他!” 陈氏也顾不得其他,推门就往里面去。 床榻上,薛安邦已经晕晕乎乎地清醒了一些,他看到陈氏,痛哭流涕起来。 陈氏扑了上去,“我的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把你伤成这样了?!” 薛安邦想到今早清醒后看到的情形,那些男人就压在自己身上…… 他又是一个哆嗦,自己是中了薛亦晚的计了! 他吼道:“娘!是薛亦晚害了我!是她那个贱人!她才应该千人骑万人压!我不会放过她的!” 他喊着就要下床,谁知道脚一沾地,直接软倒在地了,他不敢置信地使劲儿拍着自己的腿。 “我的腿……我的腿!”薛安邦再次受了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氏也是一愣,随后惊叫着喊道:“快来人!” 很快,薛正平也来了,虽然他发怒,棵薛安邦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看过薛安邦的腿,薛正平冷下了脸,如果他这个儿子真的废了,不仅不能传宗接代,还双腿残了,他还要继续保住这个儿子吗? 突然,陈氏喊道:“邦儿说了,是薛亦晚害了他!会不会邦儿的腿也是被薛亦晚所害!她一定是来报复的!” 薛正平皱了皱眉头。 陈氏一把拉住了薛正平,“老爷!邦儿是你唯一的嫡子啊!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邦儿变成残废吗?” 薛正平心烦意乱地甩开陈氏,“我自有主张。” 说完,薛正平疾步就离开了这里。 陈氏抹着眼泪站了起来,“来人,备车!” 这时候,薛家的丑闻也传到了晋王府,穆余清冷笑道:“想要去招惹薛亦晚,薛家人真是自找死路。” 手下季平不解,“王爷,这事情和安和县主有什么关系?” 穆余清缓缓坐下,“这件事,实则薛安邦也是个挡箭牌,背后另有其人。” 季平略有些明白,“有人要借薛安邦的手害安和县主?” 穆余清微微颔首,“排人去送一样东西,本王要她看看清楚,跟着穆君毅可讨不着什么好。” 很快,季平就送了一只小小的木匣去县主府。 薛亦晚见是晋王府送来的东西,蹙了蹙眉头,“替我向王爷说一声,心意我领了,东西,不必留下。” 看着薛亦晚要走,季平连忙说道:“县主留步!王爷说了,县主一定需要这东西。” 薛亦晚回头看着季平,“什么东西?” 季平低声道:“和城南一事有关。” 薛亦晚结果了木匣,打开后先是二百两的银子,她闻到了血腥味,仔细看那银子上沾了血迹。 “这是什么?”薛亦晚面有薄怒,望着季平。 季平道:“这是李家偏房的两个嫡子得来的银子,正是这两人和薛安邦串通,设计要害县主。” 薛亦晚啪的合上了木匣,“这些事情,我自然会自己彻查,用不着晋王府的人操心,东西带上,恕不远送。” 季平急声道:“县主就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薛亦晚瞥了他一眼,“我想知道自然会有我的办法,就不劳晋王府的人来担心了。” 季平回去后将薛亦晚的原话带到了,穆余清猛地一掌劈向了案桌,“胡闹!” 随后他眼中黯淡下来,薛亦晚是恨极了他的,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愿意领情。 “王爷,这东西……” “扔了!”穆余清甩袖而去。 这时候的县主府内,任寒带回了一只刚刚长出羽毛的小鹰,薛亦晚记得穆君毅说过要送给自己一只。 如意最是好奇,看着那么一点点的肉团般的小鹰,立刻就去找鸟食了。 任寒放下了小鹰后,和薛亦晚道:“县主,我查到了一些线索,不过……” 薛亦晚逗弄着那只还没有半点凌厉之气的雏鹰,说道:“不必顾忌什么了,说吧。” 任寒道:“魏嬷嬷曾经和两个李家的少爷接触过,事发之前,这两人和薛安邦关系匪浅。” 这时候初七也急匆匆赶来,任寒停住了话题。 薛亦晚看着神色匆匆的初七,问道:“怎么了?” 初七站定后说道:“我追查李家那两人好几日了,可他们突然发丧了,据说这么急着发丧,是横死。” 薛亦晚看了眼任寒,任寒也知道了初七在追查,索性也就说了。 “是不是那个嬷嬷像要杀人灭口?”初七皱起眉。 任寒也是这么想的。 薛亦晚摇了摇头,这事情自然是和穆余清脱不开关系,她倒是没想到,穆余清居然一直在盯着这件事。 “魏嬷嬷会这么做,也真是恨极了我,不过她到底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件事是晋王做得,他应当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让我揪住。” 任寒犹豫地看向薛亦晚,“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殿下,毕竟和胧月郡主有关,况且胧月郡主和县主有过误会……” 薛亦晚摇了摇头,“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第190章 关于你的身世 平南王府内,魏嬷嬷得了消息后目瞪口呆地顿在了原地,一旁,胧月郡主也捏紧了衣袖,“嬷嬷,怎么办?!一定是薛亦晚发现了,她要是告诉君毅哥哥怎么办?” 魏嬷嬷扶住了胧月郡主,“郡主先别慌张!” “不!君毅哥哥如果知道了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他再也不会喜欢我了!”胧月郡主颓然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候,忘忧公子落在了花厅外,手一挥,红木门应声开了。 胧月郡主看到他,下意识地往魏嬷嬷身后躲。 魏嬷嬷行了一礼,护住了胧月郡主。 忘忧公子冷冷瞥了眼魏嬷嬷,“出去吧,别让本公子说第二遍。” 魏嬷嬷看了眼胧月郡主,胧月郡主后退着撞到了柱子,才算是清醒了一些,她和忘忧公子是合作的关系! “嬷嬷,你先出去吧。” 魏嬷嬷只好先退出去。 忘忧公子一把揪住了胧月郡主的衣襟,温润的外表下是冷绝狠厉,“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擅自对薛亦晚动手,否则,我一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胧月郡主再多的说辞也化作了惊惧和错愕,白着脸望着忘忧公子,“我只是想简单一点……” 忘忧公子如弃蔽履地甩开她,“不要自作聪明,薛亦晚不是你一人可以对付的。” 胧月郡主勉强稳住了身体,攥紧了衣袖才冷静下来,“我……” “再有下次,我们之间的合作就不必再提了,我也不会再帮你。” 忘忧公子瞥了她一眼,返身而去。 胧月郡主吓得跌坐在了椅子上,颤抖着捏住了衣袖。 魏嬷嬷疾步冲进来,安慰着胧月郡主,“郡主,没事的,没事的。” 胧月郡主白着脸看着她,“嬷嬷……” 这时候,几个侍女抬了一箱子的奇珍异宝进来,“郡主,这些是怀靖公主送来的。” 胧月郡主总算是镇定下来了,“放下吧。” 对,她还没有输。 这时候,县主府内,陈氏已经候了多时了,迟迟却看不见薛亦晚的人影,她哪有心思喝茶,简直如坐针毡。 这时候,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猛地抬头就看到了薛亦晚。 虽然薛亦晚一身素净并无什么华丽的装饰,可看上去就是光彩照人熠熠生辉。 陈氏压下了心里的愤恨,起身道:“我是来问县主一件事的。” 薛亦晚倒也不想和她拐弯抹角,“为了薛安邦的事,是么?”说完,薛亦晚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陈氏窘迫地站在花厅内,她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这样,薛亦晚为尊自己却站在她的面前受辱。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还要求着薛亦晚! 想到了薛安邦,陈氏压住了所有的怒火,“县主,邦儿他曾经也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薛亦晚瞥了眼陈氏,“你可知道他想做什么?” 陈氏不用想也知道,她那个儿子肯定不会对薛亦晚太客气的。 薛亦晚嗤笑了一声,“薛夫人,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你今日是来做什么的?斥责我心狠手辣?” 陈氏的脸色涨得通红,“县主……我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来恳求你高抬贵手,如果邦儿得罪了你,我可以送他离开京都,甚至可以让他永远不踏入京都。” 薛亦晚冷笑道:“薛夫人凭什么认为我会轻易放过薛家?” 陈氏被噎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着薛亦晚想骂又不敢骂。 薛亦晚起身,“薛安邦最好还是不要留在京都了,毕竟,这件事给薛家蒙的羞只怕让薛大人很是不悦吧?” “可邦儿的腿!”陈氏紧紧盯着薛亦晚。 薛亦晚冷冷一笑,“那是他应得的,薛夫人请回吧,我提醒薛夫人一句,三日之内最好将薛安邦送走,否则,我会追查到底,到时候,他惹上的就是亵渎皇威一罪。” 陈氏愣在了原地,可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如意,送客吧。” 薛亦晚转身就走。 陈氏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薛府,一回到薛府她就往薛正平的书房疾步而去。 “老爷!求求您!救救邦儿吧!”陈氏涕泗横流地说了薛亦晚的话。 薛正平更是心里一阵波动。 薛安邦究竟捅了多大的篓子!他恨其不争地皱起了眉。 行程都打点好了,很显然他没办法带一个残废离开。 更何况,现在盯着薛安邦的人太多了,单一个薛亦晚就急难对付,更别说她背后还有太子的支持! 他厉声道:“还不送他走,你想害死我们薛家?!” 陈氏一怔,像是从没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分明,自己和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 “老爷……那是你唯一的儿子啊!” 薛正平别过了脸,“为了一个儿子,就要薛家倾其所有来陪葬?怪就怪他命不好。” 陈氏闻言一阵气血上涌,顿时瘫软下去。 薛正平都不愿伸手去扶,喊道:“来人!” 等到陈氏醒来,一把抓住了丫鬟,“邦儿呢?!我的邦儿呢?!” 那丫鬟结结巴巴道:“妇人别急,老爷将大少爷送去林州的祖宅了。” 陈氏身体一晃,差点栽倒下去。 那丫鬟吓得不行,连忙喊道:“快来人!夫人又晕了!” 薛正平不理会后院这些个琐事,安排好了自己走后遮掩行踪的事后,趁着月黑风高,带着薛家暗中积下的钱财偷偷离开了京都。 第二日,陈氏还没醒来,一群官兵就围住了薛府。 乒乒乓乓的声音搅得薛安兰怒火上涌,她一出门局傻了眼,一群拿着刀剑的官兵迅速围了上来。 “薛家人统统下狱!薛家的下人一个也不能放过,统统带回去!” 薛安兰吓得脸色发白,尖叫道:“你们别过来!别碰我!我是未来的晋王妃,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 一个官差冷笑道:“你们薛家暗害皇上,天理难容!你还在做晋王妃的白日梦?!来人!带走!” 陈氏也被直接揪下了床,只披了件披风就被锁住了手脚。 “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薛安兰吓得瑟瑟发抖。 陈氏神情恍惚,久久不能回过神。 “薛正平不在府中!” “到处都搜不到!” 为首的官差喊道:“回去禀报大人,薛正平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这时候,消息传到了薛亦晚这里,她一惊,“什么?皇上病重,查出是薛太医的药有问题,薛家全家下狱?” 任寒是急匆匆赶来的,他点点头,“县主,薛府已经被封了,集市上满是薛太医的通缉令,千真万确!” 薛亦晚蹙起了眉,“虽说薛家下狱与我无关,但事有蹊跷,我要想办法进宫去问清楚。” 因为奉命医治太后,薛亦晚进宫很是顺利。 李太后这里却也是迷迷糊糊的,“晚丫头,这件事哀家着实不清楚,现在养心殿也是柳贵妃在操持,哀家已经去看过了。” 薛亦晚听到了柳贵妃,心里更是泛起了怀疑,近来穆余清的动作频频,柳贵妃又这么快想要在后宫翻盘…… 虽然薛正平并无起死回生之术,可按照他的秉性就算是不用药也不会轻易用会被人揪出的把柄。 薛亦晚没有得到线索,随后去了一趟东宫。 穆君毅这阵子越来越忙了,加上这次昭文帝的病进一步加重,朝堂中的争端正是没有停过。 薛亦晚看到他的时候只觉得他憔悴了几分。 “没有睡好?”薛亦晚心疼地拥住了他,“你体内还有些余毒没有清干净,禁不得过度劳累。” 穆君毅反手搂紧了她,“无妨。” 薛亦晚靠在他怀里,低声说道:“皇上的病重查明是薛家所为,薛家已经全家入狱了,我却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穆君毅轻轻抚着她的背,“的确,没有破绽反而就是最大的破绽,但薛正平畏罪潜逃是一项定了的罪名,薛家难以脱罪。” 薛亦晚点点头,“我想见一见薛家人。” 穆君毅顺着她的腰缓缓上移,最后手掌停在了她的胸前,在她嗔怒的目光下碰了碰她带在胸前的那枚私印,“用我的私印,不会有人拦你。” 一个时辰后,薛亦晚到了大理寺的衙门,冯远一时半会儿估摸不出薛亦晚的来意,但因为穆君毅的关系,他还是亲自来迎了。 薛亦晚取出了那枚私印,“我要见一见薛家的家眷。” 冯远略微迟疑了一瞬,最好还是自己想办法带着薛亦晚进了牢房。 薛亦晚再看到陈氏和薛安兰的时候,她们已经是狼狈不堪的阶下囚。 陈氏接收了连连的打击,已经是神智有些模糊。 薛安兰紧紧抱着膝盖,怒视着薛亦晚,“你来干什么,看我们的笑话?!你滚!” 薛亦晚理也不理她,看向了陈氏,“不出意外,你们一个也逃不开死字。” “胡说!我爹没有逃!他会回来的!他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安兰怒吼着,现在做了阶下囚,她的王妃梦也破裂了…… 薛亦晚看向了薛安兰,“你猜猜,晋王府的退婚书几时送到大理寺?” 薛安兰死死地瞪着薛亦晚,“胡说!王爷不会的!” 薛亦晚不想同她争辩,看向了陈氏,“既然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就这样吧。” 薛亦晚转身之际,陈氏突然凄厉一笑。 她像是从一个悠长的梦中醒来了,薛正平对她的欺骗和冷清狠心像是一个重重的巴掌将她打醒了。 这个男人是无情的,对自己,对他的嫡子嫡女统统都是狠心到极点的! 他逃了,而自己,却要和自己唯一的女儿替他去死! 她恨自己才看清了这一切,她一身都在争,却在最后被自己的枕边人设计了! 她不会放过薛正平的,她要让他一辈子不得善终! “慢着,有一件事,你一定想要知道,关于你的身世……” 第191章 你甘心么? 薛亦晚停住了步子。 陈氏大笑起来,“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什么外室之女,什么生母低贱,薛正平恐怕都没有见过你的生母!” 薛亦晚蓦地回头,神情冷肃,“你说什么?” 陈氏看着她,笑道:“薛正平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十五年前,他亲自去了宜川,带回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我本以为那真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没想到却偷听到了他以你的性命威胁那个女人。” 薛亦晚捏着衣袖的手微微一颤,“青姨……” 陈氏嘲讽一笑,“薛正平见瞒不过我,就说了他的目的,利用这个女人,得到一本毒纲,重振薛家。” 薛亦晚神色冷凝下来,“你还知道什么?” 陈氏凄厉地笑起来,“我们都是被他玩弄于股掌的棋子,薛家的禁地,他不许任何人靠近,在薛家,都是他用来追名逐利的棋子!” 一旁的薛安兰听的愣住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亦晚望着陈氏,厉声问道:“青姨的死,也和薛正平有关是么?” 陈氏大笑起来,“自然,你不是一向聪慧么?怎么会想不到,不除去那个碍事的女人,他怎么将你瞒天过海地带回薛家,利用你?” 薛亦晚心里一阵恶心。 真假,她自然会去查验,但她也知道,这是陈氏最后设的套了,她想要自己替她报仇,替她纠缠薛正平。 “你说的,可有证据?” 陈氏颓然地靠在了石壁上,“薛家有个嬷嬷曾经被派去宜川照料过你,薛正平本想杀了她灭口,我念在她是我的陪嫁份上,将她送回了陈家,你自己去查吧。” 闭上了眼睛,陈氏喃喃道:“我不想再和你谈什么条件,我也不想再有什么机会了,我这辈子已经毁了……如果可以,你代我向薛正平说一句话。” 陈氏苦笑。 “告诉他,我死也不会放过他。” 一旁的薛安兰只觉得一阵胆寒,她突然冲上前抓住了铁杆,“薛亦晚!求求你!你救救我吧!我不要呆在这里!我是要做王妃的!我是要做王妃的!” 薛亦晚想到了前世,自己和薛安兰的位置转换,自己是那个低贱的阶下囚,她雍容华贵地践踏着自己。 那时候,她拥有穆余清的宠爱,有恃无恐,而现在,她一无所有,再没有半点光彩,连眼神里都是空洞。 薛亦晚连报复的心都不屑有了,她转身,“好自为之吧。” 出了大理寺的牢狱,薛亦晚沉默地回到了县主府,随后将查陈家旧仆的事情交给了任寒。 如意见薛亦晚闷闷不乐,将那只雏鹰抱了来,“小姐,他还没有名字呢。” 薛亦晚碰了碰他的头,“就叫追影吧。” 如意笑道:“这个名字好,追影长大了一定厉害。” 这时候,杏姑居然来了。 薛亦晚将追影抱到了一旁的偏厅。 杏姑进来后急声道:“县主还是赶紧和奴婢进一趟宫吧,今日后宫闹起来,太后娘娘在养心殿被人误伤到了,太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可太后娘娘瞧着不太好。” 薛亦晚一听立刻跟着杏姑进宫去了,路上还详细地询问了后宫发生的事。 杏姑无奈地说道:“养心殿现在几乎是柳贵妃在把持,太后娘娘养病期间也不愿意争这些,谁知道今日不少妃嫔嚷嚷着要去养心殿为皇上侍疾,柳贵妃不同意,这才闹了起来。” 薛亦晚蹙起了眉,“那养心殿的事怎么个结果?” 杏姑叹了一声,“现在,哪有人能轻易斗得过柳贵妃?听说烟贵人杯打入了冷宫。” 柳如烟?薛亦晚也并不感觉奇怪,柳如烟本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只怕是现在被逼急了,想要剑走偏锋赌一回,谁知道柳贵妃直接弃了她。 想到这里,薛亦晚倒是觉得自己可以去试探一下这个柳如烟,她犹豫了很久后宫中的这些妃嫔,能用的人……最合适的莫过于柳如烟了。 到了延禧殿,薛亦晚看过了李太后,还好,她只是被这一推气血不稳了,开了药方后杏姑即可就亲自去煎药了。 李太后强撑着精神和薛亦晚说了一会子的话,告诉她近来后宫的局势。 薛亦晚猜也能猜到,现在必然是柳家一家独大,可是她暂时也想不出扳倒柳家的办法,比较,前世自己虽说和柳家合作,却因为穆余清的关系,并没有亲自去过那些柳家的秘密据点。 她想了想,问道:“太后可以帮亦晚想一个法子去见一见烟贵人么?” 李太后很是不解,“柳如烟?她可是害过你的,你去见她做什么?” 薛亦晚眼帘微垂,“亦晚想要试探一下,她能不能为我所用。” 李太后惊愕地看着薛亦晚,光是这一份的胸襟和大局为上的气魄,她真的觉得薛亦晚身为女子是多么的可惜。 “好,你就奉哀家的口谕去一趟吧,柳贵妃现在还不敢贸然和哀家作对。” 薛亦晚谢了恩,退出了延禧殿。 冷宫处于西六宫,位置偏远,阴森可怖,今日天气阴沉沉的,连通往冷宫的小道都凉飕飕的。 如意替薛亦晚披了一件披风,薛亦晚这才觉得好一些。 “到底是宫中的冷宫,寒凉至心底。” 如意抿了抿唇,“小姐,进了冷宫的人,还能出来吗?” 薛亦晚眸光微暗,“要看这个人还有没有能被人利用的价值,如果真的被人彻底踩进了泥潭,这辈子,就只能捱下去了。” 前面引路的侍女也是有些瑟瑟发抖,带到了一处小院落后她就停在了门口,“县主请吧。” 门口几个婆子怀疑地看着薛亦晚,那个侍女亮了延禧殿的牌子,“太后娘娘口谕,准许安和县主探视烟贵人。” 因为皇上还没有醒来,柳贵妃也不好做得太明显,柳如烟的封号还没有被夺去。 那几个婆子确认了以后才让开道。 里面很杂乱也很狭小,脏乱的环境一览无遗。 薛亦晚看了眼如意,“外头等我。” 说完,她一个人走了进去。 最阴暗的小屋子里,柳如烟蜷缩着躲在角落,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在看到薛亦晚的那一刻跌坐在地。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柳如烟别过了脸,不再看薛亦晚,可眼底却映着仇恨的光。 薛亦晚替她打开了窗子和门,这屋子亮堂了许多,可破破烂烂的装饰也露出了真面目。 柳如烟红着眼,怒视着薛亦晚,“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强行送进宫!” 薛亦晚冷笑,“若不是你收人挑唆,就不会给我设局,也不会自食其果。” 柳如烟身体一颤,她无法反驳,事实就是这样。 “在你背后为你出这个主意的人可曾真切地帮过你?”薛亦晚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强大的压迫就已经让柳如烟几近崩溃。 紫苏已经多日不见了,婉贵人也在寻她,可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来自何处,现在身在何方。 这一切就像一个大大的笑话。 柳如烟恍惚了,自己一心想要嫁入晋王府,她是柳家的嫡长女,嫁给表格做晋王妃简直再合理不过,可柳家硬生生地斩断了她的路。 她自己谋划,却落得这么个下场,本以为表哥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可事情发生后,表哥再没有和自己说过半句话! 柳如烟凄厉地看着薛亦晚,“我现在自食其果,自生自灭,你满意了么?” 薛亦晚嗤笑,“你从来就不该将我当做假想敌,对晋王府我没有半点心思。” 柳如烟黯然地低下了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已经被打入冷宫,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薛亦晚让开了身子,让光亮洒在柳如烟的身上,“从柳家嫡长女沦落到冷宫废人,柳如烟,你甘心么?” 虽然今日是阴天,可这一点点的光亮已经足够让柳如烟燃起不甘。 她从没有过非分之想,可现实却一直在压迫着她! 现在,柳家无人再管她的死活,她曾经慈眉善目的姑姑亲手将自己打入冷宫…… “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了,你走吧。”柳如烟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薛亦晚关上了窗子,下一刻,屋子又阴暗可怖起来,“如果还想要重来的机会,就这么一次,我并非帮你,而是想用利用你,你自然可以继续厌恶我,但想要烂在这个冷宫还是想要出去,你自己决定吧。” 从光亮中猛地回到黑暗中,柳如烟只觉得心里仿佛又被切割了一遍。 她的确不甘心啊!她才十八岁,她还没有孩子,就这么烂死在冷宫中,何等地不甘心…… 如果薛亦晚真的可以拉自己一把呢?就算是被她利用,也好过自己死在这里! “别走!” 柳如烟喊住了她。 “为什么选择我,我曾经害过你。” 薛亦晚回头,看着眼神中亮起不甘的柳如烟,满意一笑,“选择你,是觉得你还有价值,与你我之间的过往无关,只要我们的目的相同,有什么不可以?” 柳如烟全身颤抖起来,“你真的可以救我离开这里?” 薛亦晚看着她,“自然可以,但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你这条命,归我所有,你愿意么?” 柳如烟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她这条命早就废了!再坏,还能怎么样? “好,我相信你。” 第192章 姐姐,让我去吧 离开了冷宫,薛亦晚去了延禧殿,商量了柳如烟的事情。 李太后倒不觉得有什么难的,“这件事也亏了柳贵妃当初的借口用了哀家,哀家就将这个烟贵人讨来延禧殿伺候着,量她柳贵妃也不会多说什么。” 薛亦晚再次谢过李太后,李太后拉住了她,“要说谢,哀家可就和你算不清了。” 出了宫,薛亦晚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没想到一掀车帘就被一股力气一把拉了上去。 她错愕地跌倒在了穆君毅的怀中。 “在想什么?以往可没有这么容易被吓到。”穆君毅拥着她,微蹙起了眉。 外面的如意反应很快,走向了要上马的任寒,“任寒,殿下在马车内,你带我一程。” 任寒有些窘迫,“不合适,我再去牵一匹马来。” “宫门口,你去哪儿牵马?还愣着干嘛,再不走赶不上了!” 如意说着就翻身上了马,任寒牵着缰绳死活不肯动。 半个时辰后,任寒牵着马,如意骑在上头,就这样回了府。 如意哼了一声,跳下了马,“老顽固!” 说完,也不再看任寒,扭头进了门。 任寒见她进去,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居然紧张地手心全是汗。 院子内,穆君毅亲自泡了一壶茶,倒了一杯给薛亦晚。 薛亦晚心不在焉地伸手就要去碰,被穆君毅一把握住了手,“怎么了?还是心神不宁的?” 薛亦晚抬头看着他,眼中浮起一抹担忧,“君毅,如果没办法扳倒柳家的话,穆余清始终是倒不了的。” 穆君毅惩罚般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在一个男人面前提另一个男人,不怕我吃醋?” 薛亦晚斜睨了他一眼,“醋常有,好茶难得。” 穆君毅失笑,“你真是上天派来克我的。” 薛亦晚看着他,“宫里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不可能袖手旁观的,我看柳家的态度很悬,莫非他们准备动手了?” 和前世比起来,早了太多。 穆君毅轻抚着她的手背,缓缓道:“柳家动作频频,自然是因为坐不住了,还有一点就是柳家底气不足。” 薛亦晚恍然,柳家如果真的和前世一样,招兵买马后又结合了自己的毒术,那才真的是有备无患,全然是在无声无息下包围了京都。 这一次,显然仓促了太多。 “你的意思是,柳家有破绽?”薛亦晚望着穆君毅。 穆君毅轻笑道:“是狐狸,就会露出尾巴,范围已经在慢慢缩小了,现在柳家得到了风声,动作也开始藏匿了。” 薛亦晚凝神道:“和柳家有关的人都要彻查,最好可以得到柳家谋逆的证据,将柳家提前曝光。” 穆君毅看着一脸严肃认真的薛亦晚,笑道:“我倒是娶了个能独支门户的妻室。” 薛亦晚立马破功,红着脸嗔了他一眼,“说正事呢!” 用过了晚饭,穆君毅才离去,薛亦晚随后就想起了柳如烟的事情,李太后将她从冷宫里捞出并不费太大的功夫,但要把这颗棋子用好,不简单。 第二日,薛亦晚早早地进了宫,李太后的行动很快,柳如烟已经搬进了延禧殿的偏院。 给李太后诊治后,薛亦晚去见了柳如烟。 柳如烟彻底看清了柳家的面孔和无情冷血的程度,她也不想再为这样一个舍弃自己的家族犯傻了。 薛亦晚坐下后,柳如烟支开了照顾她的两个侍女,从冷宫出来,她才真正开始恐惧,她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地方受折磨。 “我答应和你合作,自然也会拿出我的诚意,我要告诉你的是柳家一件秘闻,我曾经查过,千真万确。” 薛亦晚示意她继续说。 柳如烟开口道:“我的姑姑和我的父亲并不是兄妹。” 这句后真的让薛亦晚一时缓不过神,柳贵妃和柳家家主居然不是亲兄妹?! 柳如烟继续说道:“我父亲是柳家的远房亲戚那里抱养来的,为的是支撑柳家的门户。” 薛亦晚大为震惊,蹙着眉道:“这件事瞒得紧?为何毫无痕迹?” 柳如烟嗤笑,“祖父为了柳家的基业,自然是做了一番功夫,知道这件事的,地位卑微的都不在世上了,除不掉的也封了口,知道这件事的寥寥无几,但我父亲是一清二楚,我姑姑也是。” 薛亦晚有些不好的念头浮起,“你不会无缘无故和我这么说的。” 柳如烟放低了声音,“我不管你信不信,说了是我能做到的本分,我曾在临秋殿碰见过我姑姑和我父亲私下通信,还暗通过信物不知道商量什么!” 薛亦晚真是觉得这个念头有些疯狂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如烟有些疯狂的脸。 柳如烟笑得都笑出了眼泪,“是不是觉得我像个笑话?整个柳家也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件事薛亦晚在心里埋下了问号,但也留着对柳如烟的怀疑。 柳如烟自然知道薛亦晚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相信她,她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我的诚意,我知道薛家有一处暗桩在私造兵器,虽不知运往何处,但绝对是瞒天过海。” 这话却是让薛亦晚紧张起来,她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揪住柳家的把柄! 私造兵器就是绝佳也是最合适的罪名! 柳如烟继续说道:“你派人去益州,找到城隍庙,伪造一份陈家的玉牌就能混进去。” 说完,柳如烟拿出了玉牌,“在柳家,女子是没有资格拿到这种玉牌,这是我仿造的,但玉质不对,真正的玉牌用的是整块的羊脂玉。” 薛亦晚微微颔首,收下了这块玉牌,她看着柳如烟道:“你想好了?我出宫后就只有扳倒柳家这一个目的了。” 柳如烟冷冷一笑,“现在我是不是柳家人已经没人关心了,我只是一枚废子,只可惜,我不想就这样死去,接下来我也要为自己做点什么,哪怕去牺牲这个我恨都来不及的地方。” 望着深陷仇恨不可自拔的柳如烟,薛亦晚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要走。 柳如烟捏着衣袖要送她,“现在呆在这里,我应该做些什么?” 薛亦晚缓步朝外走去,“等,柳家出事后柳贵妃会措手不及,那是你唯一的机会,接近皇上,留在养心殿侍疾。” 柳如烟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也没有再多的奢望了,她不傻,皇上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这一点在床榻之上她也早就感觉到了。 现在,皇上病重,是最后的一点机会,不然她一个五子的妃嫔,除了任人践踏外没有别的生机。 “好,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做的。” 薛亦晚出了宫,带着玉牌赶到了天香楼,说到仿制的手艺就非天香楼不可了,但是这件事又不能泄露分毫,她亲自画了图纸,隐去了字迹。 天香楼的人哪里敢怠慢这尊佛,要知道这可是未来的主母,尤其是掌柜,生怕一点半点惹到了薛亦晚不高兴。 倒是薛亦晚觉得不对劲,拿了图纸就要走。 掌柜的吓得就要求饶,这更是让薛亦晚奇怪了,她坚决要走,最后掌柜哭喊道:“太子妃可饶了我们这些当差的吧!要是太子殿下知道我们惹着了太子妃娘娘,我们哪儿有活路啊!” 薛亦晚一怔,她蹙眉道:“这天香楼是太子殿下的产业?” 掌柜一愣,合着未来主母还不知道这回事?!他涕泗横流地求情道:“太子妃不知道?这天香楼是太子殿下的!” 薛亦晚看向了如意,如意再多的遮掩和托辞也在薛亦晚的眼神下化作了浮云,她乖乖点了头。 自己早就暴露了,只是小姐不和自己计较罢了…… 薛亦晚干脆撕了图纸,那掌柜吓得都要跪下了,薛亦晚虚扶了他一把,“既然是太子的地方,我就不必忌讳了,那图纸也不必了,按照我这块玉牌做一枚一模一样的,要整块羊脂玉,成色旧一些。” 那掌柜连连点头。 不出一个时辰这事情就传到了穆君毅耳中,他正在处置这几封军情急报,听到天香楼的急报,弯了唇角。 这猫儿折腾起来连自己都要让这道不是? 听到是有关柳家的事,他更是笑意浓了,这说明,他的猫儿是在关心他,替他分忧? “传令下去,让鬼杀的人手连夜夺一块真的玉牌来,伪造的到底比不得真的。” 就这样,一块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还有些旧的恰到好处的玉牌送到了薛亦晚的手中。 她验了良久都看不出破绽,刚要开口这掌柜憋不住了,拱手行礼道:“县主,这是殿下派人连夜从益州取来的,因为路途遥远,这才耽搁了一天一夜。” 薛亦晚握着手里的玉牌,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果然什么事情被他穆君毅知道了,就小事化大,大事急做了! 她虽然是嗔怪的心思,可却忍不住眼底映了笑意,这感觉就像是无论她做了什么,总有人给她撑着腰。 她可以无所畏惧,哪怕闹翻了天。 穆君毅就是能给自己所有安全感的人…… 有了这块玉牌,薛亦晚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只要挑一个合适的人潜入柳家内部即可。 这个人选却有些让她头疼。 这时候,初七站了出来。 “姐姐,让我去吧。” 薛亦晚如何愿意,“初七,你年纪还小,这件事我不同意。” 一旁莫清初七底细的百里不知捂着嘴咽下了笑意,年纪小?这外表阳光少年的人内心可不简单。 按理来说,这卧底的事交给他还真是找对了人! 初七坚持要去,难得的固执让薛亦晚犹豫起来。 “姐姐,初七不是鲁莽的人,也不会为了邀功去做没有把握的事,姐姐如果相信初七,就把这个机会留给初七。” 第193章 等你平安回来 最后,这件事还是交给了初七,薛亦晚亲自将他送到了城外,又关照了他许多要注意的事情。 初七虽然心里都明白,还是细细地听了这些。 看了眼马车内的薛亦晚,初七毅然跳下了马车。 等他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后,才发现百里不知居然坐在了里面。 “你胡闹什么?”初七掀开车帘就要赶他走。 百里不知一把扯住初七的衣袖,“益州我曾去过,我带路能快一倍!” 初七还是沉着脸,“我不是去玩的。” 百里不知哼了一声,“我也不是,不就是去柳家么?你知道柳家内部的消息么?凭着一块玉牌就像混进去,你以为你有枪啊?” 初七别过了脸。 百里不知连忙和车夫说:“还等什么?赶紧走,按我刚刚说得路线。” 初七侧倚在车厢内,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百里不知看他没有赶自己下车,笑眯眯道:“去益州帮你完成任务啊。”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百里不知也不管他,“你就继续嘴硬吧。” 这时候,县主府内,李威一身长衫进了花厅,他行了大礼,感激地说道:“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他本以为自己是逃不过的,没想到竟然被带了出来。 薛亦晚开口道:“起来吧,你在薛家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自然不会忘了你,现在你自己做决定吧,离开京都我会给你一笔产业,留下的话我也不会拦你另寻东家。” 李威立刻跪伏在地,连连磕头道:“县主!小人想留在县主身边继续为县主办事!” 薛亦晚微微颔首,“也行,但凡我在一日,就会庇护你一日,如今你也是管家的位份了,这县主府暂时也没个人操持,李威,你就依然做管家的事情吧。” 李威连连道谢,“多谢县主成全!” 李威离开后,一封陈家的书信送了进来。 薛亦晚看完后弯起了唇角,这信是陈紫苓送来的,“如意!” 如意从外头进来,急声道:“小姐,怎么了?” “收拾一处院落,过两天紫苓表姐和陈夫人要来。” 如意点点头,“小姐,表小姐怎么会来京都?” 薛亦晚收好了那封信,“许是喜事吧,镇国侯夫人大寿。” 帖子其实早就送到了县主府,薛亦晚也是愿意前往镇国侯府的,她也知道,陈紫苓和镇国侯世子是有一段姻缘的。 这一次,不出意外的话,陈紫苓的婚事应该可以定下来,镇国侯世子方尽临容貌过人、文武双全,又是品行端正的君子,两人也是般配的。 这信收得有些晚了,第二日傍晚,陈紫苓和陈夫人就到了。 薛亦晚接了她们进府,又安排了药浴以解舟车劳顿,用过晚食三人去了园子里。 快要中秋了。 陈夫人是感慨颇深的,她也知道薛家没落这件事,甚至很快就要定罪了,到时候,谁能逃的过去。 陈紫苓很担忧地看向了薛亦晚,问道:“亦晚,这次薛家的事情我和母亲很为你担心,要是薛家一族没落,你虽然身为县主,可并没有人能扶持你,以后嫁去皇家你该怎么办啊?” 薛亦晚神色未变,镇定地替陈夫人和陈紫苓续了茶,“薛家本也不是真心助我,就算薛家不倒,我也讨不着便宜。” 陈夫人叹了一声,“亦晚,你吃了这么多年苦,实在是委屈了。” 陈紫苓拉着薛亦晚,“常听人说,女子嫁人后会受委屈,以后你要是受了委屈怎么办?” 薛亦晚失笑。 这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一个清冽中含着笑意的声音,“本宫自然不会让晚儿受委屈。” 薛亦晚一惊,这才看到走来的穆君毅。 陈夫人和陈紫苓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起身行了礼。 薛亦晚嗔了他一眼,“怎的没人通报。” 陈紫苓屈膝道:“殿下恕罪,方才臣女失礼了。” 陈夫人和陈紫苓想到刚刚的话,都拘谨地低着头,穆君毅缓声道:“无碍,方才本宫先听了墙角,况且,你们担心晚儿在前,何错之有。” 看着穆君毅这样的神色,陈紫苓心里是松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这个瞧着冷冰冰的太子看向薛亦晚的时候,眼神里尽是温柔。 她拉了拉陈夫人,“娘,我们赶路也累了,还是先告退吧。” 陈夫人也是立刻会意,连忙点头,“对对对,我们也是赶了一天的路,也该歇息了。” 薛亦晚哪里不明白她们的意思,送她们到了园子外头,又喊了侍女来。 陈紫苓贴近薛亦晚,笑道:“良辰美景,切莫辜负。” 薛亦晚红着脸瞪了她一眼,陈紫苓却已经欢快地转身而去了。 转身回去园子里,薛亦晚望着坐在自己方才位置上的穆君毅,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赶来了?” 穆君毅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口后含笑道:“自然是来讨一杯茶水,顺道,赏一赏美景。” “美景何在?”薛亦晚坐在了他对面,继续喝茶。 穆君毅目不转睛地望着薛亦晚,“我的美景自然在我眼里。” 薛亦晚脸一红,低下头,低骂了一声,“不正经。” 穆君毅笑出了声,缥缈的月色轻洒在他的五官上,俊美无匹。 “我要去一趟朔州,这次,大概要半个月。” 薛亦晚恢复了正色,看着他道:“半个月?”她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并非她一惊一乍,而是现在这个时机着实不妙,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震荡。 穆君毅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杯盏的边沿,“这次,我会拿下朔州,堵住边关蠢蠢欲动的几支军队。” 薛亦晚蹙起了秀眉,精致的脸庞上浮起担忧,“会动手么?” 穆君毅含笑握住了她的手,“在担心我?” 薛亦晚别过了脸,“哪有?” “还说不是?不说实话我可要严刑逼供了。”穆君毅加重了一份力气。 薛亦晚见他真要拽自己,蹙着眉重重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这么危险的事,不能不亲自去么?” 穆君毅知道她是关心则乱了,抚着她的手背道:“又再胡担心什么,我很快会回来,到时候也该到你的及笄礼了,我怎么舍得不赶回来亲自看着?” 薛亦晚看着他,郑重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我在京都等你平安回来。” 穆君毅笑意渐深,虽然就这一句话,他却完全体会了薛亦晚的心思,他起身拥她入怀,“等我回来。” 薛亦晚伸手抱紧了他,从决定走上这一条路,她就知道自己是没法像寻常女子一样静静地呆在闺房内绣嫁妆待嫁的。 她的如意郎君不是世上普通的男子,他要走的是一条荆棘之路。 自己要与他并肩而立,同他一起走到最后。 穆君毅的离去在紧张的局势中无疑像是湖面投下了一颗不小的石块,波澜起伏。 穆余清一党的众臣都开始了试探和蠢蠢欲动,可穆君毅布下的局也不是那么容易击溃,两边依旧是对持着,僵持着。 镇国公夫人的大寿也算是这个肃穆时期的一点喜意了,但因为宫中的局势紧张,愿意出席的人少之又少。 镇国侯夫人也是豁达之人,并没有计较那些请了却不来的人,而是一一送了过寿的喜饼。 大寿当日,陈紫苓母女和薛亦晚同乘一车到了镇国侯府。 恰好遇到了吏部尚书的夫人柳氏。 柳氏出身于燕城柳家,也是柳贵妃的族姐,她向来清高,看不起人。 看到陈家母女她嗤笑了一声,“陈夫人就为了镇国侯夫人过寿远道而来,看来,别有什么用意吧。” 陈紫苓脸一沉,她是知道这个尚书夫人的,一向尖酸刻薄,对陈家看不起,她不卑不亢地走到了柳氏面前。 “尚书夫人,我们是接到了请帖正大光明走进了侯府,同尚书夫人一样是侯府的客,要说有什么尊卑高下,请恕我分不出。” 薛亦晚也走了过来,因为她到底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县主,一旁本要符合柳氏贬低陈家的夫人也闭了嘴。 薛亦晚轻笑道:“尚书夫人,今日是侯夫人的大寿之日,您这般堵着路,是要挡了喜气?”这话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可内在含义却是柳氏接不起的,她到底也是官夫人。 陈紫苓也笑了起来,明媚的面容也愈加灿烂,“尚书夫人,还不让道?不然这别有用意的名头我们陈家可不敢抢。” 虽然得了没脸,柳氏还是讪笑着退到了一旁,暗暗地瞪了眼陈家母女。 在她眼里,这商贾之家的陈家,简直就是五大世家里的笑话,更别说是个唯一在京都没有门户的家族了。 薛亦晚和陈紫苓抚着陈夫人往里而去,这般的给陈家脸面让旁人都一时不敢再造次。 不远处,一个面容清俊而英朗的男子目光落在了陈紫苓的身上,虽然薛亦晚更加夺人目光,可他却偏偏看向了薛亦晚身边的陈紫苓。 隐忍时不卑不亢,反击时灿若朝霞。 一旁的小厮低声道:“世子爷,那个陈家的姑娘就是夫人上回提到的,您看怎么样?” 方尽临瞪了眼这小厮,“你什么时候管起这等事了?”骂完他转身就走,目光中却透着笑意。 那小厮追了上去,“世子爷,夫人一定是看上了陈家的小姐啊,不然这请帖怎么就特意送去了大老远的陈家,要知道,孔家可都没有送啊。” “多嘴。”方尽临脚步更快地远远而去。 第194章 意图谋反?! 寿宴伴随着几场热闹的折子戏很快过半。 柳氏凑上前来,挤开了被唤道前面的陈夫人和陈紫苓,和上首坐着的镇国侯夫人笑道:“方夫人,我们可有一阵子没见了,上回在皇恩寺见过了一回吧,那时候我们可还都为儿女求过姻缘。” 陈夫人蹙眉看着柳氏,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有两个嫡女还没许下人家。 上首坐着的镇国侯夫人一身绛紫色的华服,雍容华贵,她也没有因为柳氏突然过来说话而变了神色,依旧是笑脸相迎。 “王夫人客气了。” 柳氏见状一屁股坐在了陈夫人该坐的位置,然后捏着帕子道:“今日是方夫人大喜之日,我倒是有意来个锦上添花,都知道方世子是文武全才,又生得一等一的好,也该定一门亲事才好。” 旁边几个有些名望的夫人都不说话,含笑看过来,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对柳氏却是鄙夷了,大家主母怎能和媒婆一般嘴碎。 镇国侯夫人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笑道:“我那儿子可是个让我操心的,这婚事上,我可是操碎了心。” 柳氏急声道:“那方夫人怎么不赶紧寻一门好亲事?” 镇国侯夫人心里不悦,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王夫人也是为人母的,恐怕是和我一样着急吧?” 柳氏叹了一声,“那是自然了,我那两个女儿也都快及笄了,这上门求亲的人也多,可我却觉得都不合心意。” 这时候,围观的人群里传出了一阵议论声。 原来是几家上门过的人家,这会儿听到柳氏这么说,一个个都放下了脸色,本来这事也就算了,合着这王夫人压根就没看上他们! 薛亦晚看着也明白了几分,心里暗笑这个柳氏得不偿失。 这时候,陈夫人紧紧捏着衣袖,压下了怒意,她心里早有一些预感,镇国侯夫人同她吐露过的意思也是要让紫苓嫁过去,可这柳氏横插一脚,吃相太难看。 柳氏看气氛冷了些,讪讪一笑,“这事儿倒也不急,过两日我带着我那两个女儿来拜访方夫人。” 这话简直就是不能更直接了,几个夫人都掩嘴笑了,柳氏瞪了一眼那几个捂嘴的,扭头走了。 镇国侯夫人看着话是说不下去了,借口身子乏了回了后院,没一会儿又派了贴身嬷嬷来请了陈夫人。 陈紫苓不放心,等到陈夫人走后,她问道:“亦晚,这怎么回事?方夫人找我娘去做什么?” 薛亦晚含笑望着陈紫苓,“表姐急什么?兴许是好事呢?” “能有什么好事?”陈紫苓看了眼陈夫人离开的方向。 “表姐可还比我大两岁呢。”薛亦晚笑意深了几分。 陈紫苓的脸疼的红了,“哎呀,你打趣我!” 薛亦晚笑着躲开了,“表姐信我一次,必定是好事!” 陈紫苓也是听闻过方家这位世子爷的,方尽临早年丧父,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撑起了侯府,只待成家后袭爵了。 这样的男人,她是钦佩的,但从没想过自己一个商贾之女可以如此高嫁。 她摇了摇头。 薛亦晚却是笑而不语,虽然镇国侯夫人和陈夫人说了什么她猜不到,但是其中必然有些她不知道的渊源,镇国侯夫人也是个眼光好的,陈紫苓的确堪当方家未来的主母。 至于那个柳氏,恐怕是没办法如意了,柳家没落后只怕她这个王夫人的位置都会动摇。 寿宴过后,柳氏和陈夫人都成了镇国侯府的常客,陈紫苓也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追问下陈夫人还是说了。 陈紫苓不敢置信地问道:“娘,我们陈家如何争得过尚书府,再说了,方家对我来说,实在是高攀了。” 陈夫人拉着她,缓声道:“紫苓,这婚事是你的缘分,能不能成娘都要尽力,再说了,镇国侯夫人也很喜欢你。” 陈紫苓微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到了晚上,陈紫苓把这些话和薛亦晚说了,薛亦晚却是没什么太大的惊愕,反而笑盈盈地看着陈紫苓。 “我可说对了,表姐的好日子要到了。” 陈紫苓轻推了她一把,“你还打趣我,这件事如果不成,我没脸面也就罢了,横竖也就这样,可我爹娘也要丢了脸面,还事关陈家。” 薛亦晚握住了她的手,“表姐可真是想多了,横竖就看几天后吧,兴许,柳家落了难,连陈家也比不上了呢。” 陈紫苓失笑,“你可真会安慰我,柳家失势?亦晚你也真敢说啊。” 薛亦晚笑而不语。 过了没有五日的样子,初七一身风尘仆仆地从益州赶来,带回来的是柳家私造兵器的罪名,还有上报朝廷的假账罪名。 初七也将百里不知查出假账并设计夺得账本的事说了,薛亦晚亲自设宴为他二人接风洗尘。 百里不知依旧是笑呵呵的,还绘声绘色地说了夜闯柳家的惊险过程,唬得如意一惊一乍。 薛亦晚看向初七的目光也郑重起来,也许,她应该再推一把他了,当初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初七是个潜力很大的可造之材。 拿了罪证,薛亦晚沉思了良久,最后找来了冯远。 冯远听了这件事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县主,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薛亦晚点点头,“正是如此我才请了冯大人来,现在太子不在,朝中的情况我不是十分明朗,一时难以找出这人选。” 冯远是个藏匿于朝中风波的中立派,实则是穆君毅布下的一颗极隐蔽的棋子。 薛亦晚找到他也是考虑了这些因素。 冯远想了片刻,开口道:“如果县主相信下官,下官心里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薛亦晚双眸一亮,“冯大人尽管说。” 冯远含笑道:“此人名唤朱岑,曾经是柳家门徒,不过因为犯了柳家的忌讳被逐出了燕城,现在穷困潦倒,在吏部尚书王正业的府上做了一个门子,此人重利却也讲义。” 薛亦晚想了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再合适不过,这本就是柳家的罪证,由一个在柳家待过且不显眼的人来揭露最合适不过。 “此事谢过冯大人了,还要再麻烦冯大人一回,将此人送到这里。” 冯远巴不得自己不掺和进去,他现在还不到摆明立场的时候。 “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冯大人客气了。”薛亦晚起身相送。 还没有一个时辰,一个衣着寒酸的下人就被带到了县主府。 薛亦晚瞥了眼朱岑,“你就是朱岑?” 任寒厉声道:“还不给跪下?” 朱岑一看这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又看到这么个绝世美人,早就愣了,被任寒一吼,冷不丁栽在了地上。 薛亦晚也不介意,淡淡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 朱岑摇了摇头,慢慢地也镇定了一点,“小人在王府混口饭吃而已,从来没与的罪过什么人。” “我且问你,你可是在柳家待过?”薛亦晚看着他。 朱岑皱起了眉,“回贵人的话,小人以前是柳家的书童,因为得罪了老爷被赶出燕城。” 薛亦晚点点头,“朱岑,我查过你的身世,你在临安还有父母妻儿,小儿子刚刚三岁。” 朱岑脸色一变,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很久才战战兢兢问道:“贵人想要小人做什么?” “既然你是个聪明人,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这里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做成了,我送你们全家去西岳,一千两的银票和两处宅子,如果事不成……我保你家人安宁。” 朱岑白了脸,瘫坐在地上。 任寒冷着脸道:“我家主子将差事交给你是看得起你。” 朱岑连忙跪伏下来,“贵人饶了小人吧,小人发过誓,做伤天害理的事就不得好死!” 薛亦晚淡淡道:“如果是让你告发柳家的罪证呢?” 朱岑突然抬起头,“告发柳家?!” 薛亦晚点点头,示意任寒将那两份罪证摆在朱岑的面前,“你也曾是读书人,看看吧。” 朱岑颤抖着拿起两份罪证仔仔细细地看完了,随后脸色复杂起来。 “考虑考虑吧,我给你一个时辰。”薛亦晚说完就出去了。 任寒问道:“县主,这人看起来狡猾的很,他会同意么?” 薛亦晚轻笑道:“他会同意的,既然冯远推荐了这个人,这其中必然是有缘故的,冯远害怕自己被拖下水,就会想办法帮我做成这件事,所以我才这么放心,不疑心这个人的虚实。” 任寒恍然大悟。 还不到一个时辰,朱岑就推门而出了,“我会去告发柳家!” 薛亦晚也不意外,将事情的详细安排吩咐妥当了,大理寺那里有冯远看着,也出不来岔子。 第二日,一份折子就摆上了御书房。 因为昭文帝仍然卧病在床,穆君毅又自发地去巡边,这折子就落在了穆余清的手里,他看了一眼,差点就跳了起来。 但他也没办法瞒过去,他暂理这些事情,凡事不管巨细都要由秦升念出来众朝臣一道商议。 “王爷,将折子交给奴才吧。”秦升已经提醒了第三遍了。 穆余清黑着脸,紧紧捏着折子不肯撒手,下面的议论声也渐渐大了,尤其是那些不待见穆余清的,一个个都开始质疑。 穆余清脸色铁青,紧紧攥着拳。 在这个节骨眼上,支撑他的最大助力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谋逆这个罪名,如何改变?! 可他居然没有提前收到一点消息,连个防备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更是处于被动的处境。 秦升看了最后奏折,也结巴了一瞬,随后磕磕绊绊地念了下去。 奏折念完,御书房一片死寂。 柳家意图谋反?! 第195章 弑君? 平静过后,御书房炸开了锅。 拥护穆余清的众臣开始为柳家伸冤,甚至一个个都要请命去彻查此事,要把给柳家泼脏水的人揪出来。 而对立的那些朝臣大多是平时很少说话,但一开口就威慑十足的。 尤其是安国公直接站出来平息了纷争,最后选出了几位立场不同的朝臣共同去益州彻查。 安国公返回身去请示穆余清,“王爷意下如何?” 穆余清沉着脸,他本就该避嫌,如何还能指手画脚,于是只得微拱手让了一让,“安国公所言甚是,虽然柳家是本王的母族,但若是真的犯了这样的大罪,本王亦不会轻易姑息!” 下了早朝,穆余清立刻到了秋临殿,柳贵妃这时候也得到了前面的消息,立刻站起身。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舅舅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派人去查了吗?究竟是谁干的!” 穆余清扶住了情绪激动的柳贵妃,“母妃先别急,罪名还没定下来,想必这时候舅舅已经在想办法补救了,前去彻查的几个朝臣中也有我们的人。” 柳贵妃稍微得到一些安慰,被扶着坐了下来,“真是不省心,这么大的事怎么会出岔子,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我看你还得去一趟燕城,和你舅舅好好地合计合计。” 穆余清点点头,“等到京都的事安排妥当,儿臣立即去找舅舅商议这件事。” 柳贵妃又问道:“大理寺卿冯远一向是个万事不沾身的老狐狸,你可要盯着些他,指不准他那里也有什么线索,这人必定是被他藏起来了。” 穆余清也眯起了眼眸,“冯远向来不掺和这些个事,看来,这次和他也有些牵扯,儿臣这就去查!” 这个时候,在县主府的薛亦晚正在自己下着围棋,黑白二色的棋子很快就要铺满了棋盘。 一旁,任寒在说着大理寺送来的消息,“县主,晋王的人盯上了大理寺,现在冯远也是自身难保。” 薛亦晚缓缓落了一字,淡淡地开口道:“你太小看这个冯远了,穆余清是没办法扳倒他的,这件事他想的比我们长远,不必担心他。” 想到冯远,薛亦晚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万民庄的事情,冯远给她的印象留得很浅,但却让她不得不重视。 冯远这个人,处事圆滑,习惯隐匿,举止稳重而步步为营。 任寒又道:“县主,我们留在益州的人手不多,万一柳家和晋王的手下被逼急了,会不会直接毁了那里?” 薛亦晚摇了摇头,沉思了许久后落下一颗白子。 “我们留得人少,但却是牵扯在这组织里,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柳家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就是做贼心虚,只怕是想用拖字诀。” 任寒皱眉,“那怎么办?益州到底隔着远,而且情况复杂。” 薛亦晚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抬眸道:“你去向冯远讨个主意,不必过问我,按他说的办。” 任寒有点惊愕,“县主会不会太鲁莽了!” 薛亦晚摇了摇头道:“你去吧。” 任寒走后,薛亦晚自己又收起了黑白二子,垂着眼帘想着下一步该做的事。 等到她眼前的棋盘空了,她提高了声音道:“如意,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由于柳家的事情被人检举,柳贵妃如坐针毡,哪里还有心思管着养心殿? 薛亦晚问清楚了这一情况,和李太后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由李太后带着柳如烟去养心殿。 临走前,薛亦晚拦住了柳如烟。 “害怕么?”薛亦晚看着她。 柳如烟摇摇头,“在冷宫的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现在还有机会翻身,最多也不过再回到冷宫,我不怕。” 薛亦晚点点头,“现在养心殿有很多柳贵妃的人,你要一一找出这些人,想办法除掉。” 柳如烟心里一跳,但还是镇定地应下了,“我记住了。” “柳贵妃现在忧心于柳家的变故,暂时腾不出手来管你,你放心去吧,自己想法子在养心殿站稳了,秦升这个人,你要小心。” 柳如烟一一记下了,要走的时候她回头向薛亦晚行了一礼,恭敬而端正。 “谢谢你。” 薛亦晚点点头,“去吧。” 回来的时候自然是李太后一人。 薛亦晚谢过了李太后。 李太后扶起了她,“晚丫头,你当真觉得这个柳如烟堪当此任?” 薛亦晚笑了笑,“她现在无依无靠,我也不过给了她一个机会而已,看她能不能抓得住吧。” 没过几日,益州就传来了风声,一场大火来的蹊跷而诡异,柳家百口莫辩,最后柳长英被带回了京都待审。 消息传到薛亦晚这里,任寒百思不得其解,“县主,这火是什么人放的?” 薛亦晚拿着针线正在绣着一件长衫的领口,她淡淡道:“冯远。” 任寒又是一阵惊愕。 薛亦晚对他说道:“现在柳贵妃只怕是急了,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要进宫一趟,去备车吧。” 入了宫,薛亦晚先去了延禧殿,李太后大致说了宫中的情况,和薛亦晚预料的也是大差不离。 借着柳如烟的关系,薛亦晚混进了养心殿。 柳如烟虽然曾经鲁莽傲慢,可经过这一场浩劫也算是学聪明了,养心殿里柳贵妃的人都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地一干二净,甚至还推到了别人身上。 薛亦晚看见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见一见重病的昭文帝。 柳如烟一愣,但还是咬着牙应了,“我先去想办法调开寝殿那几个医女。” 薛亦晚点头。 很快,柳如烟带着薛亦晚进了昭文帝的寝殿,“时间紧,你快一些吧。” 薛亦晚只是想确认下昭文帝的身体情况,也用不了多久时候。 没到一炷香的时间,薛亦晚就跟着柳如烟退出了昭文帝的寝殿。 柳如烟是真心关切昭文帝的身体情况,倒不是因为别的,她现在是昭文帝的妃嫔,一旦昭文帝驾崩,她处境堪忧。 薛亦晚抿着唇想了很久,“我猜柳贵妃已经先动手了,但我一时也看不出是怎么个法子。” 柳如烟大惊失色,“她怎么敢?!这是……是……弑君啊。” 薛亦晚看了她一眼,“弑君?这个君不死,她怎么成为高高在上的太后?” 柳如烟黯然,“那怎么办?要是她真的成了太后,恐怕饶不了你,也不会饶了我。” 薛亦晚看着她,“从现在起,寝殿里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看仔细了,有任何不对劲的东西或是多余的东西就想法子送出来,太后会在暗中助你。” 柳如烟也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薛亦晚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匆匆又去了延禧殿。 这件事告知李太后之后,李太后也吓了一大跳,“本以为她是借机行事,没想到她这是先下手为强,只怕要不是柳家出了事,这会儿皇帝也该腾出位置了。” 薛亦晚抿着唇沉思了片刻,“我有个法子,但还需要等上几日,这宫中……还望太后能够把持住,尤其是养心殿。” 李太后点头应了,“你放心。” 出了宫,薛亦晚当即就去了妙春堂,吩咐孙康成出了趟远门采药。 等到回到县主府,已经是傍晚了。 薛亦晚正好和回来的陈夫人碰着了,薛亦晚笑道:“姨母这是从侯府回来?” 陈夫人面有喜色,拉着薛亦晚道:“可不是,马上我要先回南阳了。” 薛亦晚瞧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和镇国侯府的婚事八九不离十了,“那亦晚就恭喜姨母和表姐了。” 陈夫人知道薛亦晚聪慧,笑道:“果真瞒不过你啊。” 薛亦晚是未嫁女,也不好多说婚事,浅笑道:“姨母过奖了,我去瞧瞧表姐。” 陈紫苓正好要找薛亦晚一同用饭,没想到薛亦晚就来了。 两人用了饭一同去后院散心。 “亦晚,我也不瞒你,我的婚事许是要定下了,可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像是做梦一般。” 薛亦晚浅笑,“那也是好梦成真。” 陈紫苓看着薛亦晚道:“亦晚,你知道的,我是个连被薛家人都瞧不上的商贾之女。” 薛亦晚打断了她,“表姐这话可是错了,镇国侯府和薛家不同,镇国侯夫人和陈氏不同,陈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在南阳,也是家教礼仪不俗的家族,只有虚荣伪善之辈才会只看表面。” 陈紫苓眨了眨眼睛。 薛亦晚笑道:“表姐不知道,镇国侯世子成亲后就要袭爵了。” 这话一说,陈紫苓满脸通红。 她嫁过去就是一品侯夫人了。 “你还打趣我?”陈紫苓别过脸。 薛亦晚收起了笑意,正色道:“表姐,镇国侯府和其他高门不同,镇国侯世子是在军中建功立业的,表姐嫁人前还有好几个月的时候可以思量,不急。” 陈紫苓像是安心了一些,步子也轻快不少。 送走了陈夫人和陈紫苓后,薛亦晚就收到了李太后送来的东西,打开木匣是一把熏香灰烬。 看了字条薛亦晚才知道这东西是柳如烟从养心殿的香炉里弄出来的。 薛亦晚脸色凝重起来,进了屋子后就查起了这熏香。 半个时辰后,她毁掉了熏香灰烬,即刻送了一封书信道延禧殿。 很快,薛亦晚的意思就传到了柳如烟的耳里,这件事果然被她猜对了,可要顺着线索找出这人,她一时没了主意。 第196章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就在柳如烟头疼的时候,薛亦晚到了养心殿。 柳如烟这才觉得有了主心骨,“这可怎么办?这里的人我都暗暗查过了,可是没有头绪。” 薛亦晚不愿意再等了,“去把秦升叫来吧。” 柳如烟一愣,“薛亦晚你疯了?秦升可是皇上的人!” 薛亦晚看着她,“既然连你都查不出来,这件事一定和秦升有关,你说得对,秦升是皇上人,只有他做的事才能这么没有破绽。” 柳如烟恍然大悟,“我这就去!” 很快秦升就被请到了一处偏僻的花厅。 看到薛亦晚的时候,秦升有点失神,“安和县主?县主怎么会在这里?!” 薛亦晚盈盈一笑,“我来见秦公公自然是有要事相商。” 秦升戒备地看着薛亦晚,“县主还是快走吧,现在皇上还没醒,养心殿乱做了一团,奴才就当做不曾见过县主私闯皇上寝殿。” 薛亦晚就知道秦升不是个好对付的,一开口就拿私闯寝殿为由堵住了自己。 薛亦晚也是有准备的,她含笑道:“私闯寝殿?私闯前殿的罪名可比擅自放人进寝殿为非作歹轻,秦公公是皇宫中的老人儿了,不会拎不清吧?” 秦升脸色一变,“奴才不明白县主在说什么?” 薛亦晚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秦公公,我们都是聪明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皇上的身体情况相比秦公公也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就是秦公公背主的原因之一吧?” 秦升脸色一白,“县主冤枉奴才。” 薛亦晚轻笑,“秦公公不必再推脱了,秦公公也是择良主而从,我没有资格妄议,只是,这谋害皇上的罪名可不简单。” 秦升连衣袖里的手指都颤抖起来。 “我能找秦公公来,自然就不是想和秦公公作对……” 薛亦晚的话让秦升迟疑地抬起了头,还是没有表态。 薛亦晚倒是不介意,秦升这样混迹皇宫中还屹立不倒的老人儿都是老谋深算的,他现在只怕是在想怎么干净利落地除掉自己。 “秦公公,我可要提醒你一句,皇位更替的时候,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走错了路可以回头,选错了人可就一条路走到死了。” 薛亦晚清灵的声音让秦公公一个激灵,他讪笑着回过神,“县主,奴才还有事……” “急着打听柳家的情况?秦公公大可不必这么折腾,柳家的事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自然就是太子的。” 薛亦晚缓缓落座,现在她也不怕秦升还敢轻易就跑了。 秦升果然立刻回了头,“县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不明白。” “不明白?那么我就和秦公公好好地捋一捋,柳贵妃现在只怕是没空见秦公公了,这几日养心殿的人也都撤得七七八八了,秦公公也不敢轻举妄动,想必是在观望。” 薛亦晚看着他脸色一点点地变差,继续说道:“现在太子殿下和晋王都不在京都,只怕让秦公公更是头疼了吧?” 秦升手一抖,“县主,奴才绝不敢……” “都是聪明人就不必绕弯子了,秦升,柳家是翻不了身的,你指望着靠柳家这棵大树恐怕是行不通了,不信你就再等两日。” 薛亦晚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秦升心头大震,他嗫嚅着唇,皱眉道:“几位朝中大臣已经赶去益州了,柳家的罪名还不曾定,县主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 薛亦晚轻笑起来,“益州?你觉得我会把罪证留在那里任由柳家去毁尸灭迹?” 秦升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风轻云淡般在笑着的绝色佳人让他毛骨悚然。 “县……县主。” 薛亦晚起身,看着他,“秦公公是个聪明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很简单,只需要秦公公提供一些微乎其微的线索就够了,就算柳家可以兴起,也不伤大雅。” 秦升额前都出了汗,“县主到底想怎么做?” “养心殿的熏香是柳贵妃做的,但追根溯源,这事儿少不得有秦公公的手笔,我说的没错吧?” 秦升脚步一晃,认栽了。 见过了秦升,薛亦晚和柳如烟说了一会儿,柳如烟立刻眸子亮了起来,转身就出了寝殿。 薛亦晚则是走向了昭文帝的龙床。 接下来要做的事,她上辈子都没有这样大胆过,是,她本就是逆天之人,又怕什么逆天行事? 她叫来秦升支开附近的人,随后在龙床上点起了更多的烛台,照的寝殿亮如白昼。 一排排长短粗细各异的金针已经备好了。 薛亦晚用熬好的药汁浸染了金针,随后起身确认外头没有多余的动静,锁上了寝殿的门。 一根根的金针一一刺入昭文帝体内,刺激着他陷入休眠状态的经脉,加上猛药浸染,昭文帝的额头很快就出了一层薄汗。 薛亦晚目光灼灼,手上的动作利落十足。 很快,昭文帝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金针所密布,大小经脉都一一灌进了强效的猛药。 一炷香之后,薛亦晚在昭文帝的口中塞进了一颗药丸。 做完了一切,薛亦晚才气定神闲地擦拭了额头的汗珠。 她知道昭文帝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与其让他拖着沉睡着,不如下猛药逼醒他。 这也是当初走了扳倒柳家那一步的后续,也是没有和穆君毅提过的。 她希望自己不是依附于他的菟丝草,她想要和他真正地并肩而立,和他一道越过荆棘。 等到薛亦晚出了寝殿,夜色已经蔓延下来,有了秦升做事,薛亦晚在养心殿也自在多了,她吩咐了秦升如何继续照料昭文帝后转身就要走。 秦升忍不住喊住了她,“县主……皇上真的还可以醒过来?” 薛亦晚冷笑道:“自然,你做的事如何撇干净,我不会插手。” 秦升对着薛亦晚拜了下去,“奴才多谢县主。” “不必客气了,你我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秦公公既然选择了与我合作,我也不会让秦公公吃亏。” 薛亦晚说完就离开了。 第二日,薛亦晚一早就到了养心殿,算时间也快到了,她又给昭文帝施了一遍针,随后让秦升照着说好的安排一步步进行。 柳如烟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等在了寝殿,她很紧张地拉住了要走的薛亦晚。 “我……我有点担心,万一……万一皇上发现……” 薛亦晚打断了她,“不要想着我会给你留后路,你这条路是回不了头的,前面是翻身,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柳如烟身体一颤,“可是……” “柳家也要倒了,你还有其他选择么?”薛亦晚轻轻一笑,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殿内传来了柳如烟尖细而柔弱的哭泣声,听着柳如烟声泪俱下的哭诉,薛亦晚抿了抿唇,走了出去。 昭文帝疑心重,现在最冒尖的就是柳家,再加上柳如烟和秦升,柳家岌岌可危之际,这就是最后一点推倒他的力气。 昭文帝醒来的事情震惊朝野,众臣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商讨,一道彻查柳家的旨意就下来了。 甚至,直接命大理寺卿冯远亲自带人前往燕城,彻查! 这一个“彻查”包含地再多隐形因素都被冯远慢条斯理的步子碾碎了。 皇上是大怒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传到秋临殿的时候,柳贵妃已经来不及派人追上冯远了。 她一急,直接厥过去了。 太医全都聚集到了养心殿,彩月连太医都找不来,只好用帕子冰醒了柳贵妃。 “长英……”柳贵妃呼喊着惊醒。 彩月一愣,“娘娘,您醒了!娘娘说什么?” 柳贵妃想到自己梦中喊出来的名字,蓦地变了脸色,“胡说什么。本宫什么都没说,殿下还没有消息传来?” 彩月摇摇头,“娘娘,要不要去养心殿求求皇上,皇上一向宠爱娘娘。” 柳贵妃双眸一亮,“是!本宫要去养心殿!” 换好了衣服的柳贵妃被搀扶着要出门,可没想到在门口被秦升和柳如烟拦住了。 “娘娘请留步。”秦升手里高举着圣旨,笑意淡淡。 柳贵妃狠狠地瞪了眼秦升,可她忌讳着,还是屈膝接旨了。 秦升咳了一声,“柳贵妃行为不检,有违宫规,罚禁足,面壁思过,宫中事务暂时交给烟昭仪协理。” “什么?!”柳贵妃身子一晃,被彩月一把扶住。 “你这个刁奴!”柳贵妃指着秦升就要骂。 柳如烟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屈膝行了一礼,“贵妃娘娘还是省一些力气吧,皇上现在不想见姐姐呢。” 柳贵妃气得脸色煞白,“柳如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 突然她意识到了圣旨中的“烟昭仪”,她猛地盯住了柳如烟,“昭仪?!” 柳如烟盈盈一拜,“姐姐,没错,妹妹现在升了位份。” “你凭什么?!”柳贵妃冲上去就要抓住柳如烟。 在她看来,柳如烟能在宫里活下去已经是自己莫大的施舍了,可现在这条被自己施舍过的狗居然升了位份,还要来踩自己一脚! 秦升拦住了柳贵妃,“娘娘慎言,昭仪娘娘升了妃位是皇上亲口下得旨意,娘娘不服就是藐视皇威,恐怕这就不是禁足的事情了。” 几天之前秦升还来秋临殿求自己,可短短几日,他居然背叛了! 柳贵妃瞪着秦升,“好啊!你居然……” 秦升打断了柳贵妃,“贵妃娘娘还是回宫吧,奴才还要回去复命。” 柳贵妃气急,大喊道:“秦升!你就不怕本宫把事情告诉皇上么?!” 第197章 本王就毁了你! 秦升想到薛亦晚砍断了自己的后路,干脆也不管不顾了,他笑眯眯道:“贵妃娘娘,奴才是皇上的人,从来都是为皇上着想的,贵妃娘娘难道要为了诬陷奴才搭上自己?” 柳贵妃脸一僵,“好一个狗奴才!” 秦升也不再看她,转身引着柳如烟要走,“来人,守着秋临殿,除非皇上下旨,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 柳贵妃气得脸色铁青,却没有办法,她甩手推开彩月进了内殿,她要等穆余清回来。 没一会儿,养心殿外,薛亦晚和柳如烟碰了面。 柳如烟吓了一跳,“别让人看见。” 薛亦晚轻笑,看了眼后面的秦升,柳如烟才反应过来,连秦升都被薛亦晚收买了,养心殿里还有什么人敢放肆? 这一刻,柳如烟无比庆幸自己在冷宫的时候放下莫名的仇恨选择和薛亦晚结盟,虽然本质上是为薛亦晚卖命。 可现在,柳贵妃被禁了足,柳家要倒台,可自己却没有受到波及,甚至还成了昭仪,协理后宫之事,现在皇上可是大大地抬举了自己。 薛亦晚将他二人喊到了僻静处,直截了当地开口道:“证据上再动一些手脚,我想要挖出来的不知是秋临殿,最好……直指晋王府。” 秦升脸色大变,“县主三思啊!晋王这些年的势力可不容小觑,况且太子殿下还没有回来呢,这样做万一逼急了晋王……” 柳如烟也是害怕地看着薛亦晚,“我知道你胆量大,可这会不会太冒险了,表哥……晋王他是真的这些年集聚了很多势力,很多都是你不知道的。” 薛亦晚心里冷笑。 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穆余清有几斤几两,前世大部分的势力她都可以猜出来,那些朝臣中一部分人也不是死忠于他的,很多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罢了。 她只要把这风刮大了,她要穆余清身后这些势力内部大乱! “我自有打算,这件事拖不得,慎刑司抓住的那些人都看紧了,宫里还会有很多眼线,坐以待毙可不是柳贵妃的行事准则。” 秦升也拦不住,只好是自我安慰着,这薛亦晚本事通天,还有太子相助,搞不好真的就扳倒了晋王和柳贵妃呢? 柳如烟见薛亦晚打定主意,也心里一横,她本就对穆余清因爱生恨,现在又有风言风语说是南阳孔集要把外孙女嫁给他做正妃,恐怕柳家不出事这婚事都成了。 再这么想着,柳如烟直接说道:“好,我反正是豁出去了。” 秦升也点点头,“奴才尽力为县主办事。” 两天后,薛亦晚就收到了晋王府外的眼线传来的消息,晋王府被围住了。 薛亦晚自然是不意外的,这都是自己计划之中的事情,只是她不知道穆余清会如何反击,对穆余清的了解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她不能出什么岔子影响到远在朔州的穆君毅。 入夜,秋意渐浓,薛亦晚捧着医书披着披风在窗边坐着,突然烛火一晃,她警惕地看向窗子。 下一刻,窗子被推开。 “如意!” 一个蓝色的身影跳了进来,“不用喊了,本王用了迷药,你的人都倒下了。” 薛亦晚看到穆余清的一刻,眼底下意识地涌上恨意,她戒备地拿起了桌边的匕首,站起身和他对峙着。 穆余清看着眼前倔强而警戒的佳人,心里居然莫名有些酸涩,自己已经为了柳家的事几天没有合过眼了,按理说,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做的他就该毫不啰嗦地一刀杀了那人。 可现在,他看到薛亦晚对自己只有恨意和戒备,他居然心里一凉。 “我母妃被困在深宫,我舅舅逃向西岳,现在晋王府都被父皇怀疑上了,薛亦晚,你就这么恨我?” 穆余清苦笑着关上了窗户,走向薛亦晚。 薛亦晚后退了一步,蹙着眉冷声道:“你我已经立场不同,还有什么好说?” “你想要的我一样可以给你,为什么你连一个笑脸都不愿意给我?薛亦晚,你真的好狠。” 穆余清的颓废昭然若揭,丰神俊朗的脸颊上冒出了胡茬,风尘仆仆留下的灰尘显得他有些狼狈。 薛亦晚冷意不减,如果穆余清还是前世那个穆余清的话,他恐怕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狠。 比起自己的狠,穆余清和薛安兰更加狠辣! “那一切都是我做的,今天你杀不了我的话,我还会那么做,这天下你休想得到!” 薛亦晚冷肃的模样带着绝然,让穆余清心底一抽。 “你想要天下,我可以捧到你面前,你不想要,我可以放弃,我们就不能回到过去么?我不需要你像以前那样低微,只要你回头……” 穆余清往前走了一步。 薛亦晚毅然地拔出了匕首,“别过来!” 穆余清冷笑,“你爱上他了?” 薛亦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穆余清,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只看得到你,我有我的选择。” “你看得懂他么?一个没有生母和母族庇佑的太子,在深宫中的明枪暗箭下活到现在,他的心机城府有多深你知道么?!你以为他会真心对你?他也不过利用你而已!” 穆余清迸出了怒意,紧紧握住了拳。 薛亦晚冷声道:“他和你不同,利用我的时候,他不会借用感情来控制我,当初你接近我,难道不是想要我手里的东西?穆余清,你没有资格说别人。” 穆余清怒声道:“我承认!我错了,可我现在爱你爱的干干净净,为什么你眼里只有那个废物!你早晚会后悔!” 薛亦晚嗤笑,“穆余清,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江山是这样,人也是这样,你敢说你的爱没有掺杂一点杂质?如果我是一无所有的贱民,你还会这么想么?” 穆余清脸色冷下来。 “你只会把我当成一个花瓶而已,穆余清,你根本不爱我,你也不会爱任何人,所有人都是你脚下的垫脚石,现在你只不过觉得我这块垫脚石脱离了控制而已。” 薛亦晚紧紧握着匕首,冷眸望向他。 穆余清怒意上涌,伸手拔出了佩剑,“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 薛亦晚轻笑,“就算杀了我,这局我也早就布好了,京都这一局,你已经输了,你将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会让你连后悔的时候都没有。” 穆余清唰得抽出长剑,直指薛亦晚,“既然得不到,本王就毁了你!就算败了这一局,穆君毅他永远也得不到你!” 薛亦晚心底一揪。 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她再也见不到穆君毅,她答应了要等他回来,说好的及笄礼还没有筹备。 自己总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可现在…… 她苦涩一笑。 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本来只有仇恨,活在痛苦中,现在能有一个穆君毅让自己体会到真正的感情,这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薛亦晚干脆地闭上了眼睛。 穆余清举剑的手意外地颤抖起来。 面对一个字字句句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他居然狠不下心。 如果自己真的是那样唯利是图,眼里只有她利用价值的人,为什么自己会狠不下心,为什么自己会被她搅乱所有的心思。 为什么? 为什么她轻易地就可以做到…… 穆余清狠狠地挥剑,却始终停在了薛亦晚的肩上,一缕青丝滑落,他眼疾手快地接住。 就在这一瞬间,一把长剑利落地穿过窗户,直指穆余清的咽喉。 穆余清身体一移,为了那缕青丝被伤到了左肩。 薛亦晚猛地睁开眼,下一刻已经被穆子越揽在了怀里。 “穆子越?”薛亦晚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穆子越碰了碰薛亦晚的鼻尖,“谁敢欺负我的小晚儿,我可不饶了他。” 穆余清冷着脸看着穆子越,“你也要与我为敌?” 穆子越勾唇一笑,“晋王现在处境艰难还要抽空来女子的闺房夜探,需要我故意作对么?” 穆余清脸色更差了,他看向薛亦晚,可却再也得不到丝毫回应,他手里还握着那缕她的青丝,心里冷得可怖。 “还不走?”穆子越斜睨了一样穆余清,“京都城可不适应晋王久留。” 穆余清狠狠地看了眼穆子越,翻身出了窗子。 薛亦晚看着窗口消失的人影,心里空了一块,和感情无关,像是上一世的恩怨揪着她让她一直痛苦,而现在,这抹仇恨已经渐渐淡了。 等到自己彻底扳倒他,那一刻,她要把所有的仇恨抛去,她这一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为了穆君毅…… “小晚儿可是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动秦升那个老东西了?”穆子越的声音还是含笑的,可眼神却是责怪。 薛亦晚给他倒了一杯茶,轻笑道:“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万全的准备?那今晚发生的事呢?”穆子越盯着她,目光也变得炽热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帮穆君毅,他的小晚儿需要以身犯险做这些事么?! “婚约的事我听说了,你是真心的还是被他所逼?现在做的事是为了他?”穆子越收起玩笑之意后,眼神暗沉了几分。 薛亦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希望在京都替他扫平前面的障碍。” “你在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穆子越心里堵得慌,更多的是他无法不承认的嫉妒。 他居然无比嫉妒起曾经觉得可怜的穆君毅。 这么多年默默的陪伴,最后,还是没能抵得过一个穆君毅。 穆子越拿起手边的茶盏,闻到茶香后,心里一涩,笑道:“小晚儿,从前,你从不喝白茶的,你说这种茶太过清冷。” 而上等的祁川白茶,只有东宫才有。 薛亦晚抿了一口这茶,缓缓道:“从前我不知道想要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也未必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但我希望你能早点明白。” 穆子越一口饮尽杯中的白茶,“如果我说我清楚得很自己想要什么呢?” 第198章 我好想你 薛亦晚抬起了眸子看着他。 穆子越笑了笑,站起身,“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推开窗,一轮上弦月像是勾住人的心魂。 “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他勾唇一笑,像是往常一般朓达而洒脱。 “我可是自由散漫惯了,罢了,我先走了。”穆子越转过身想要伸手,却还是收回了手,最后扬唇一笑,跳了下去。 薛亦晚抿着唇站在窗边,看着虚无的黑暗,轻叹了一声。 对不起,穆子越…… 此时的秋临殿,柳贵妃看着穆余清,含泪抱住了他,“余清,你可算是回来了!” “母妃,儿臣这次是潜进皇宫……” 柳贵妃松开了他,惊愕地看着他,随后惊惧地放开手,“你疯了!” 穆余清沉声道:“母妃,父皇现在已经围住了晋王府,儿臣在京都不能久留。” 柳贵妃紧紧捏着衣袖,“怎么办?怎么办?!你舅舅呢?!” “舅舅已经去西岳借兵了。” 柳贵妃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她瞪大了眼睛,“你们要……要造反?!” 穆余清冷笑道:“父皇已经动手了,儿臣不能再坐以待毙。” “不会的!你父皇一向是看好你的!他怎么会对你动手?!”柳贵妃本以为等着儿子回来就能翻身,可谁知道等来的是这样的消息。 穆余清望着柳贵妃,郑重地说道:“母妃,父皇心里从来就没有合心意的皇子能够坐上那个位置,本以为儿臣可以做到,可惜……父皇派的大内高手可是下得死手!” 柳贵妃身子一晃,跌坐在了椅子上,“怎么可能……” 穆余清转过头,“不能再等了,母妃,今日儿臣就要接你离开这里。” 柳贵妃重重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走!” 穆余清看着柳贵妃,“母妃!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是堂堂正正嫁到宫里的,我现在是宫中位份最高的贵妃,我怎么能逃走?!”柳贵妃别过脸,“我不会走的。” “舅舅让儿臣务必要带走母妃。” 想到柳长英,柳贵妃心里一软,可又紧张起来,她看着穆余清道:“我不会走的,只要你不死,母妃就不会死,告诉你舅舅,我唯一的心愿就是他要竭尽全力扶持你。” 穆余清凝重地看着柳贵妃,“母妃!” “别说了,我心里自有分寸,快走吧,再不走守夜的太监就要巡夜了。” 柳贵妃一把将他推到了窗口。 穆余清回头看了眼柳贵妃,“母妃,保重!” 柳贵妃点点头。 没过多久,晋王和柳长英逃走的消息就传到了宫中,昭文帝更是气得再次倒在了床上。 柳如烟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更是同柳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昭文帝很快就下了旨意,升柳如烟为妃位。 薛亦晚来的时候正好是秦升宣旨的时候,“烟妃娘娘,恭喜了。” 柳如烟的确春风满面,但她哪里敢造次,她就算现在做到皇后的位置也没用,她又没有儿子,以后这江山还不是穆君毅的? 现在还是讨好薛亦晚来得简单点。 “亦晚,没有你的帮忙我算个什么?早就在冷宫里死得透透的了,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借了你的光。” 薛亦晚浅笑着没有回应,“娘娘是个有福之人,只要伺候好皇上,自然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秦升也在一旁连声道恭喜。 这时候一道尖利的声音传来。 “薛亦晚!” 薛亦晚转头看去,原来是婉贵人。 秦升看着情况还是先行告退了。 柳如烟则是不屑地看了眼现在要什么没什么的曾柔婉,自从紫苏不见以后,这个曾柔婉就再也不能折腾出什么水花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紫苏当时会帮着曾柔婉,现在想想还是要趁着自己有权势,把这个敌人早些除掉为好。 “婉贵人,如今养心殿可不是你能够擅自闯进来的。” 薛亦晚淡淡地瞥了眼婉贵人。 婉贵人气得脸色都绿了,她在明仁殿等的都快要发疯了,可紫苏找不着,皇上见不到,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听说烟贵人步步高升了! 看着一身雍容华贵宫装的柳如烟,她嫉妒地都快要发狂了,“薛亦晚,你不过是个外人,还是个被除族的贱人,你又凭什么资格站在养心殿!” 她说完又看向了柳如烟,“柳如烟!我要是你就一根绳子吊死了,你自己做了什么打量别人不知道么?!你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么?!你勾引……” 啪得一声。 柳如烟毫不客气地打了上去,“婉贵人,本宫念在你是旧相识的份上忍让多时,没想到你死不悔改,还敢满口污言秽语,污蔑安和县主和本宫的清白!” 婉贵人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柳如烟,脚下一个踉跄,“柳如烟!你真把自己当人物了?!现在柳家都倒台了!你还装什么?!你现在连我都不如!” 柳如烟现在只庆幸自己跟了薛亦晚,不然就是被曾柔婉这个贱人踩在脚下的烂泥了。 她走上前,毫不犹豫地又给了她一巴掌。 “曾柔婉,本宫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本宫让你死的更难看!” 婉贵人气得几乎要发狂了,“你!” “来人!婉贵人冲撞皇威,污言秽语藐视宫规,本宫如今奉皇命协理后宫就容不得这样的人在后宫兴风作浪,给本宫把她抓起来!掌嘴二十!” 婉贵人尖声喊道:“柳如烟!你敢?!” “不服?打完就从明仁殿搬出去吧,西六宫的永宁居赏你了。” 西六宫的永宁居,是冷宫的尽头。 柳如烟说完就转头和薛亦晚道:“亦晚,让你见笑了。” 薛亦晚看了眼愣在原地的婉贵人,一旁的嬷嬷已经按住了她,“婉贵人,保重。” 婉贵人还要再骂,被一个嬷嬷用腰带塞住了嘴,随后就左右开弓抽了上去。 清脆的耳光声音在养心殿的门口响彻。 等到打完,婉贵人已经没有力气了,直接瘫倒在了地上,柳如烟看了眼那个嬷嬷,“把她送去永宁居,回来领赏。” 那个嬷嬷连忙跪下谢恩。 这一闹,烟妃的地位也在后宫稳固了,谁都知道柳家的贵妃倒了,可柳家偏房的烟妃却得了势。 薛亦晚看了眼养心殿,对柳如烟道:“没有多少日子了。” 柳如烟心里一跳,“亦晚,是不是太子殿下要回来了?” 薛亦晚看着她,“放心吧,以后你的路自己选择,要留下还是离开,我不会干涉。” 柳如烟心里这才真正地放下心,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 薛亦晚扶起了她,“回去盯着皇上吧,久病的老虎也有余威,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尽可能支会我一声。” 柳如烟看着如此淡定的薛亦晚,心里也坦然了,全天下的女人,恐怕再没有谁敢和薛亦晚一样监视一个皇帝了。 等到薛亦晚回到县主府,心里居然空落落的。 如意和任寒出去了,初七也不在府中,县主府的下人一向不多,今日只能看得见扫地的两个婆子在远处的小径扫着落叶。 “深秋了……” 也快要中秋了。 薛亦晚走到了一棵梧桐树下,踩在梧桐落叶上,咯吱地响声让她心底沉淀了下来。 她靠着树干坐在了落叶上,随手捡起一片梧桐叶,枯黄的梧桐叶煞是明艳。 突然眼前的阳光被遮住,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人一把横抱起。 “轻了,可见是不听话,我可要罚你。” 薛亦晚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地一张俊脸,“回来了?” 穆君毅抱紧了她,闻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再多的风尘仆仆也化为温馨。 “恩。” 只是简单地一个回应,却像是默契十足。 薛亦晚含笑抱住了他。 梧桐叶簌簌而落,掉在两人的身上,为这幅图景抹上绚烂地色彩。 “还不放下我?”薛亦晚看向附近,没想到原先在打扫的下人都走得没有踪影了。 穆君毅笑出了声,“我的晚儿害羞了?” “胡说什么?!”薛亦晚推了他一把。 穆君毅抱着她继续往前走,“陪我走走。” “你倒是放我下来走。”薛亦晚蹙起眉,说不出的娇俏。 “不放。”穆君毅含笑抱紧了她。 “放我下来!”薛亦晚笑道。 “不放!” “穆君毅!” “在。” “我好想你。” …… 入夜,穆君毅和薛亦晚一道入了宫。 养心殿外,穆君毅对任寒道:“这殿内的所有暗卫,一个不留。” 薛亦晚没有意见,她知道,这些人注定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这就是一种现实地残忍,穆君毅没有错,那些人也没有错,但谁死谁活就是这么残忍。 薛亦晚拉住了穆君毅手,“走吧。” 这时候柳如烟和秦升也出来了,对这穆君毅恭敬地行了一礼。 几位朝中重臣也在偏殿候着了。 穆君毅一身太子朝服,将本就俊美的容貌衬托地更加如同神祗。 薛亦晚替他理了理衣襟,温柔无言。 穆君毅在她额上轻轻留下一吻,“等我。” 薛亦晚轻笑了一声,“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御史吕建躬身将穆君毅隐进了昭文帝的寝殿,薛亦晚望着他的背影,眼底都是温柔和笑意。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199章 你不懂我 富丽堂皇的养心殿内,明黄色的龙床上,昭文帝重重地咳了几声,抬了抬手,却说不出话来。 柳如烟做到床沿上为他顺了顺气,“皇上保重龙体。” 昭文帝指着内殿的门,“外面……” 柳如烟佯装不知,“臣妾这就去看看。” 昭文帝又合上了眼睛。 柳如烟往外走,对穆君毅行了一礼,随后继续退下了。 吕建也停住了步子,“太子请吧。” 穆君毅握着圣旨走了进去。 听到不一样的脚步声,昭文帝猛地睁开眼,却看到是穆君毅! “你怎么来了?”昭文帝不悦地皱起了眉,可却连起身都没力气。 穆君毅淡淡道:“皇上龙体抱恙,恐怕是撑不住多久了,儿臣来请旨。” 昭文帝大怒,他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种话!他不愿意把自己手里的权势交出去,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你滚!”他看着当初被自己留了一条贱命的穆君毅,气得额头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他以为留着穆君毅一条命可以既挡住那些朝臣的口实,又确保自己的地位,可现在,这个最没用的儿子居然想要篡位! “秦升,伺候笔墨。”穆君毅不再看昭文帝了。 “奴才遵旨。”秦升立刻走了进来。 昭文帝愕然地看着唯命是从的秦升,怒声道:“狗奴才!你疯了!” 穆君毅淡淡地瞥了眼昭文帝,径直走向了一旁的龙案,提笔写下了传位诏书。 昭文帝猛地翻身下床,却根本站不起来,他早已经油尽灯枯了,“穆君毅,你敢!这天下,是朕的!” 穆君毅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这天下是慕容氏助你夺得,你当初废后、以莫须有罪名残害慕容一族时,可曾想过今日?” 昭文帝身体一颤,“朕不该饶你这条贱命!早知今日,朕一定亲手杀了你!” 穆君毅冷冷一笑,在传位诏书上盖上玉玺。 随后他走到了昭文帝的面前,“你死后也不配同我母后归于同穴。” “你!”昭文帝心口一凉,喉咙一甜,径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穆君毅看了眼秦升,“伺候着吧,这里的人手太多了些,由烟妃酌情安排。” 门外,柳如烟连忙进来,跪地便拜,“妾身遵旨。” 昭文帝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穆君毅!你!” 说完,一口气噎着,倒了下去。 这时候,穆君毅手握圣旨走出了养心殿,一众朝臣一一跪倒。 秦升朗声宣读了传位诏书,这时候纵然是原先站在穆余清那一边的人也认清了现实,跪伏在地不敢吱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夜,太子领旨登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后宫,柳贵妃将自己锁在了屋子里,她知道自己要等! 而昭文帝的其他妃嫔,有子的还算是安心,其他人都只能等着被发落出宫。 后宫仍然是由烟妃掌权,实则便是由薛亦晚说了算。 如何处置其他妃嫔,柳如烟自然是来问薛亦晚的意思。 “亦晚,你看那些妃嫔应该怎么处置?” 现在昭文帝还未驾崩,按理说这些妃嫔没有子嗣的应该殉葬或是守陵。 薛亦晚想了想,倒是乐于卖那些朝臣一个面子,“将那些无子嗣的妃嫔送去皇恩寺吧,如果族中愿意有所安排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至于有子嗣的,封地一事倒是可以缓一缓。” 柳如烟得了准信也安下心了,“那柳贵妃呢?” 薛亦晚冷笑,“她自然是要等着的,晋王和柳家人还没有动静呢。” 柳如烟神色凝重起来,“亦晚,柳贵妃看起来像是有几分把握,你还是防一防吧。” 薛亦晚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先回养心殿吧,也用不了多久了。” 柳如烟知道这话的意思,昭文帝是撑不了多少时候的。 回到县主府,如意问道:“小姐,今日是登基大典,小姐怎么不去呀?” 薛亦晚低着头,检查着一件长衫上的竹纹,“不必了,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如意笑道:“殿下……不不不,现在要叫皇上了,等到小姐及笄,这婚事……” “如意,先去沏壶茶吧。”薛亦晚居然心里乱了起来。 如意咬了咬唇,有些担心地看着薛亦晚,见她沉静自若,这才起身去沏茶。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长衫,她居然忘了,穆君毅已经登位,又怎么还会穿这件衣裳? 皇上…… 一心一意要助他登位,现在怎么觉得心里这么酸涩了。 想到柳如烟来问那些妃嫔的下场,她似乎有点明白自己的情绪从何而来了。 她苦笑了一声,自己还真是太过贪心了,难道还要一个帝王不纳妃? 她也明白,有时候后宫之中进来的新人也只是为了前朝的牵制,这些道理她都明白。 可现在,这件事摆在她眼前,她却心里退缩了。 明明决定了要和他并肩而立,也曾想到过以后的艰难,但现在这件事就这么实现了,薛亦晚才发现自己是没办法不介意的。 突然手指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针刺进去了。 血珠落在那件长衫的领子上,她干脆将这长衫丢在了地上。 “若是心烦就别做针线了。”清朗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薛亦晚一抬头就看到了穆君毅,他依然是一身烟青色的长衫,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发间那支象征帝王身份的九龙玉冠。 现在的穆君毅俊美中更显英朗,周身的气息清冽而高贵,像是神祗不可侵犯。 薛亦晚回过神,将手指藏在了衣袖中。 愣了片刻,她还是屈膝了。 穆君毅一把拉住了她,“如果这个位置换来的是你对我的生疏,那意义何在?” 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仍在渗血的伤口,用帕子替她包住了,“晚儿,你我之间不会变。” 依然是淡淡的药香,薛亦晚熟悉他的怀抱,没有任何理由就能够心安。 “好,我会一直信你。” 穆君毅弯起了唇角,“方才在想什么?莫非是急着嫁给我?” 薛亦晚脸一红,“胡说什么,只是觉得,那件衣服白做了。” 穆君毅修长的手指堵住了她的唇,“怎会白做了,我等了那么久。” 这句话简简单单,却能够抹平薛亦晚所有的不安,她浅浅一笑,回抱住了他。 这时候如意进来,屈膝行了一礼,“奴婢参见皇上,奴婢只是送茶,现在就走!” 薛亦晚一怔,窝在穆君毅的怀中笑出了声。 接手了南陵,国事到底繁忙,穆君毅陪着薛亦晚用过了午膳就匆匆回了宫。 而这时候,穆子越包下的客栈内,苏陵也是没法子了,眼睁睁看着自己主子日夜彻醉,连正事也不办了,他索性去了县主府。 薛亦晚这才知道这几天穆子越是怎么过的。 “他以前虽然荒唐可却不糊涂,苏陵,你任由他胡来?”薛亦晚蹙着眉就要走。 苏陵低着头,“小人实在是劝不住,主子的脾气向来如此,实在没有办法了小人才来求县主的。” “走吧,我去见他。” 到了客栈,薛亦晚就闻到了浓浓的酒气,还有两个伙计要把酒往楼上扛。 “慢着!” 薛亦晚拦住了这两个伙计,“别再送酒了。” 那两个伙计看着苏陵的眼色,连忙放下了酒坛。 薛亦晚越往上走越觉得酒气扑面而来,她推开门就看到桌边作画的穆子越,从侧面看他还是那个潇洒自如的宁王。 “小晚儿来了?”穆子越笑眯眯地放下了笔墨。 薛亦晚看着桌上那幅海棠,替他倒了一杯茶,“为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作践自己?” “作践?”穆子越笑着摇了摇头,却因为宿醉步子不稳,差点栽倒。 薛亦晚扶住了他,“还胡来?你明知道现在这时机对你有利,你把自己关在这里能得到什么?!” 穆子越敛起了笑意,“小晚儿,你想做皇后么?”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没有回答,“穆子越,我是真的希望你可以抓住机会,我知道你不想要被困在洛州。” 穆子越朗声笑了起来,“小晚儿,你不懂我。” 薛亦晚任由他摔着坐在了椅子上,“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这么多年做的事,是为了什么?!” 穆子越看着薛亦晚,眼神也渐渐迷蒙了,“小晚儿,你就让我醉一回吧,清醒的时候很多事就变了。”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她走到了桌子边,看着一枝跃然纸上的海棠,心里一酸。 她拿起了被搁在一旁的毛笔,凝神落下了笔锋。 等到薛亦晚离开,穆子越站起身恍恍惚惚地走到了桌边。 白纸上,海棠远在天涯,郁郁葱葱的林子里山花烂漫。 他释然一笑。 “你啊……还是这样……”穆子越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张纸,一点点吹干。 “苏陵!” 门口候着的苏陵连忙走进来。 穆子越把这画交给他,“拿去裱起来。” 苏陵大大地送了口气,“这就去!” 穆子越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疾步走到了窗子边,依稀还能看到县主府的马车远远而去。 其实,得不得到她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她过得好,只要自己还有能力护着她。 不管她在哪里,天涯还是海角,自己最初的决定是保护她,现在也是,以后也不会变。 至于遗憾和失落,就随着这一场宿醉,埋在心底吧。 第200章 以后不许替他 第二天,薛亦晚得到苏陵送来的消息,穆子越离开了京都,去了沭阳。 薛亦晚放心了一些,她知道穆君毅登位,这是穆子越的机会,如果把握不住,他这个宁王是做不安稳的。 苏陵心里也是觉得遗憾的,本以为自己的主子可以达成所愿,可是没想到变成了这样。 “王爷说了,这一次可能要去好几个月,希望县主好好保重。” 薛亦晚喊住了要走的苏陵,“你等一等,我这里有一些药,比外面那些药材铺子里的好用些,你带着。” 苏陵拱手道谢,“多谢县主。” 苏陵走后,没一会儿宫里就来了信儿,太皇太后有请。 现在李太后已经坐到了太皇太后的位置。 薛亦晚略作府里的安排就上了宫里来的马车。 一进延禧殿,薛亦晚行了一礼,“见过太皇太后,早些日子亦晚身子不适,也没有参加册封大典。” 李太后让杏姑扶起了薛亦晚,“晚丫头现在越发是和哀家生分了,以后成了哀家的孙媳妇,还这般?” 杏姑掩嘴一笑,“奴婢去沏茶。” 薛亦晚红了脸,坐在了下首的位置,“您又打趣亦晚。” 李太后现在身子调理过来了,脸色也好多了,看着都年轻了许多,她笑道:“这次喊你来,也是为了过阵子的宫宴,这次南陵新帝登基,附近的小国总是要来我朝表示一下的。” 薛亦晚神色凝重起来,“您可是折煞亦晚了,亦晚只是个外人,哪里可以插手这些宫中事务?这件事您应当和皇上商议。” 这时候外头又来了一人,正是从养心殿赶来的柳如烟,她现在已经是太妃的位份了。 “亦晚可是谦让了,这件事我着实是不懂,太皇太后还非要赶鸭子上架,我只能是拉你一块儿了。” 柳如烟笑着坐在了薛亦晚身边,“要说这宫里谁有资格管这事儿,还不是你?” 薛亦晚失笑,“这是设了局给我跳呢。” 李太后也笑起来,“你就说说看吧,横竖也是要商议的。” 薛亦晚也不好推脱,起身道:“以我看来,这事还得做得滴水不漏才行,虽然这是例行的事,不过这礼数还是该到位,至于这些礼数,朝中自然是有人能当此重任,依我看不如将宫宴的安排也一并交由前朝,也不至于前朝朝臣在安排时顾虑太多。” 李太后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笑道:“哀家还真想着入神了,合着还是被你这丫头忽悠过去了。” 薛亦晚笑着讨饶,“您就饶了亦晚吧。” “罢了,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一会儿哀家就派人去御书房送个信儿,只是这宫宴……到时候可少不得要你来帮忙的,宫里头无人主事,哀家也是隐居久了的人。” 李太后这话听在柳如烟耳里,她更是明白了,李太后是要把宫里的权一点点交给薛亦晚。 虽然现在薛亦晚才定了婚约而已,但她虽然母族微弱,以后嫁进宫来也吃不了亏! 柳如烟真是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现在昭文帝的哪个妃子能有自己这个境遇? 她索性站起身来,掩嘴笑道:“太皇太后要让人去给皇上送消息?这面前不是好端端的人选?” 李太后一怔,随后恍然,“对对对,哀家真是糊涂了,这事儿还得交给晚丫头。” 就这么说着,薛亦晚直接被撵去了御书房。 如意也是一脸笑眯眯地神情,“小姐,要不要送点吃的去?” 薛亦晚瞥了眼她,“只是去传个话而已。” 如意扁了扁嘴,“小姐,刚刚杏姑说了,厨房煮了银耳羹,刚刚起锅,既然不要带上,那我就去回了。” 薛亦晚抿了抿唇,“那带上吧。” 如意笑道:“好勒!我这就去!” 到了御书房门口,薛亦晚就看到了秦升,可总觉得秦升表情有点怪异,薛亦晚心思聪慧,瞥了眼里面,“可是有人在里头?” 秦升讪讪一笑,“怀靖长公主在里头呢。” 薛亦晚点点头,“既然是怀靖长公主在里面,那我就先走了,这银耳羹你替我送进去,有劳秦公公了。” 秦升笑着凑上前接过了,小声道:“县主,这怀靖长公主虽然年幼,小孩子脾气重,可是孩子不都是容易被哄着的么?万一什么人不愿意见着县主好,可不就找到条路了?” 薛亦晚眉一蹙,琢磨着秦升的话。 这时候门咯吱响了一声。 一个粉衣宫装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看到了薛亦晚,轻哼了一声,“秦公公,现在是什么时辰,什么外人都可以随意接近这里?那本宫的皇兄还怎么清净?” 秦升笑而不语,躬身退在了一旁。 怀靖长公主看了眼如意手里捧着的食盒,“送吃的?真没意思,后宫里个个都是送吃的,我都看腻了。” 说完怀靖长公主直接转身走了。 薛亦晚沉默了一瞬,再想到秦升说得话,看来这个怀靖长公主是没少给自己下绊子。 现在人也走了,秦升立刻进去通报。 没想到御书房的门直接开了,看到一身杏色龙袍的穆君毅直接走了出来,秦升连忙跪下,“奴才知罪!” 薛亦晚迟疑了一瞬,跟着屈膝要行礼,可还没弯下腰就被一股力气拽了过去。 等她回过神,御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脸一红,“大白天,皇上这是……” “是什么?”穆君毅逼得她一步步后退,知道顶在了柱子上。 看她说不出话来的羞怯模样,穆君毅阴郁的心情一扫而光,不自觉地弯起了唇角,“怎么过来了?想我了?” 薛亦晚别过脸,“我是那种为了儿女私情擅闯宫闱的人么?” “我准许你是……”穆君毅捏着她的下巴,“应该这么说,我希望你是。” 说完,已经直接了当地用最简单地方式结束了话题。 薛亦晚是真的脸越来越红,脑海里不住地跳出那几个词。 红颜祸水、搅乱君心…… 肃穆的御书房,淡淡地龙涎香,让她几乎控制不住呼吸。 松开她,穆君毅浅浅一笑,“从延禧殿过来的?” 薛亦晚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迅速地往旁挪了挪,“太皇太后让我来传话的,门外还有一碗银耳羹。” 还没说完,薛亦晚已经再次被他扯进怀里了。 “我还没说完……” 穆君毅贴在她耳畔,“银耳羹耽误了这么久,想必是凉了,你确定不要用自己来弥补下?” 薛亦晚红着脸推他,“这是御书房!” “不喜欢?那我现在送你回去。” 穆君毅这种高贵却轻佻的语气让薛亦晚连耳根都红了,可偏偏看上去穆君毅依然是一脸清雅的模样,狼狈的每次都是她自己! “我可不做祸水。”薛亦晚用手指堵住穆君毅的唇,“皇上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穆君毅笑意更浓,“祸水红颜?就算拿江山换你这一池祸水,我也心甘情愿。” 薛亦晚脸色凝重地堵住了他的唇,“我不许你这么说!” 前一世,穆君毅的结局她是不知道的,但是对待自己都能那么狠,穆余清还能怎么对他手下留情,况且他就算有再多的准备,也没办法洗脱那个不齿的罪名。 依照穆余清的性子,一定会让他身败名裂后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薛亦晚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还有一丝庆幸。 幸好,上苍给了她这个逆转错误的机会。 这个江山是她欠穆君毅的,她要他得到他应有的一切,他值得,他配! 穆君毅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拥紧了她,“晚儿,怎么了?” 薛亦晚顺势也抱紧了他,“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太皇太后让我来传话,过些日子的宫宴还是交由前朝商议规制,后宫便不插手了。” 穆君毅静静抱着她,“好。” “穆余清还是没有下落么?”薛亦晚突然不安起来。 穆君毅拧起了眉,“还没有。” “你要小心。”薛亦晚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穆君毅一把横抱起了她。 薛亦晚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陪我呆一会儿吧。”穆君毅抱着她走到了案桌后,桌上的奏折堆了很高,批完的才不多一小部分。 薛亦晚点点头,“好,我陪你。” 穆君毅拥她在怀里,“睡一会儿吧。” 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这里太过安静,薛亦晚居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瞥到了桌上那封沭阳送来的急报。 “醒了?”穆君毅放下了朱砂笔,替她揉了揉手腕,“现在李赫虽然不在军中,可却比以往掌握的权力更大了。” 薛亦晚倒是有些意外,她以前和李赫的交集也不深,只是因为李赫的嫡子病重,李赫要拿薛家泄愤的时候自己和他赌了一回。 李赫虽然没人凶悍,但是敢作敢当,愿赌服输,这样的人带出的兵很难被他人瓦解,再加上柳家现在自顾不暇,倒是给了李赫大好的时机。 “我将李家军的权分给了穆子越一半。” 穆君毅淡淡地一句话却让薛亦晚睁大了眼,“你给了他兵权?” 穆君毅微微颔首,“李家军的兵符,有一块在穆子越手里。” 薛亦晚看着穆君毅,眼中有不解。 穆君毅轻笑,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已,如果他斗不过李赫,这次机会也就作废了。” 薛亦晚释然一笑,“我替他谢谢了。” “不许。”穆君毅扳过她的下巴,“以后不许替他……” 薛亦晚愕然,随后会意,挑眉道:“皇上,民女哪里做错了?” 穆君毅见她这副模样,直接箍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桌上一推,旋即压了上去,扬唇道:“不知道么?” 第201章 跟我走 “臣有要事禀告!” 门口吕建的声音打断了御书房内的两人。 薛亦晚跳下了桌子,重重看了眼穆君毅。 穆君毅忍着笑,一脸坦然。 等到出了御书房,薛亦晚对吕建点了点头,一脸正色地走下了台阶。 “小姐,御书房好玩儿么?” 如意忍着笑,凑了上来。 薛亦晚看了眼如意,“不如你再去送一碗银耳羹,顺道去瞧瞧好不好玩。” 如意连忙收起笑,摇着头,“小姐,天儿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今天初七回来呢。” 这时候,迎面而来的人让薛亦晚微微蹙起了眉。 如意更是哼了一声,她看着这个一脸楚楚可怜的胧月郡主就觉得烦。 胧月郡主看着薛亦晚过来的方向,也脸色沉了下来。 “郡主,别来无恙。”薛亦晚先开了口。 胧月郡主掩饰不住眼底的嫉恨,面无表情道:“你高兴得太早了。” 薛亦晚见她又要纠缠,直接道:“郡主好自为之吧,我先告辞了。” 胧月郡主拦住了薛亦晚,“薛亦晚,你把自己太当回事了,你能为他做的,和我平南王府的牺牲如何比得上?” 薛亦晚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如意,我们走吧。” 如意瞪了眼胧月郡主,跟了上去。 魏嬷嬷连忙扶住胧月郡主,“郡主,薛亦晚现在正是得意之时,郡主万万不可和她再多生事端。” 胧月郡主脸色白了一瞬,“君毅哥哥心里真的还有我么?” 魏嬷嬷急声道:“郡主糊涂了,王爷和王妃当初为了皇上倾其所有,皇上对郡主多年来的好,老奴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薛亦晚勾住了皇上的魂,皇上哪会……哪会冷落了郡主。” 想到种种过去,胧月郡主捏住了手中的帕子,“去通报一声,我要见皇上。” 魏嬷嬷点点头,派了个侍女往御书房去了。 很快,皇上正在议事的消息传来。 胧月郡主想到刚刚薛亦晚得意满满地离开,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走吧,趁着天色还早,出城。” 魏嬷嬷一怔,“郡主要出城?” 胧月郡主咬着唇,“我要去见忘忧公子!” 城外山脚的庄园恢弘大气,雕梁画栋间彰显华贵。 胧月郡主忐忑地等在园子里,比起对忘忧公子喜怒无常的害怕,她更加恨薛亦晚抢走了穆君毅! “怎么?穆君毅一坐稳皇位,你就等不及了?”一袭白衣的忘忧公子缓缓落在了湖心亭内。 胧月郡主提着裙角小跑着进了亭子,“你说过的,会帮我。” “本公子自然记得。”忘忧公子缓缓为自己倒了杯茶,“薛亦晚还没有及笄,你何必如此心急?是你的自然会是你的,就算被人夺走,我也能帮你拿回来。” 胧月郡主心安了一瞬,“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再等下去,等到君毅哥哥真的坐稳南陵的江山,我们还怎么在他眼皮底下对薛亦晚动手?” 胧月郡主这股怨气让忘忧公子不悦地拧起了眉,片刻后他已经恢复了神色。 “薛亦晚及笄之日,便是最好的机会。” 胧月郡主咬了咬唇,“如果失手,那岂不是……” 一道掌风从耳畔划过,胧月郡主下意识地闭了嘴。 忘忧公子轻轻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本公子说过的事,就不会失手。” 他才不想自己的妹妹陷进南陵的皇室之中。 胧月郡主点点头,“那就多谢公子了。” “先别急着谢本公子,今天既然你来了,本公子倒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忘忧公子缓缓起身,扶着栏杆,望着湖心的睡莲,“西岳五皇子,现在人在南陵。” 胧月郡主心里一跳,“赫连辰?!”她快速地平复了心情,“他和我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忘忧公子笑道:“恐怕他是记得自己和郡主的关系。” 胧月郡主脚步微晃,“他怎么会来南陵?不可能!” 忘忧公子转身看着她,“你当初让他帮你,拿去交换的是什么?” 胧月郡主别过脸,“我只是说说而已,他怎么能当真,况且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就算我愿意,我外祖父也不会同意将我嫁给他!” 忘忧公子笑出声,“郡主,这个世界并非绕着你转。” 胧月郡主涨红了脸,“你帮我也只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而已。” 忘忧公子手里的象牙折扇轻点着栏杆,“郡主,好自为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赫连辰以绝后患。” 胧月郡主被他轻飘飘的一句杀人吓得撞在了柱子上,“他是西岳的五皇子!” “那又如何?你想做的不是南陵的皇后么?西岳区区一个皇子而已,你怕什么?” 忘忧公子说着就往外走去。 胧月郡主脸色渐渐白起来,“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手杀他?” 忘忧公子笑道:“你猜猜,如果他和郡主曾经的交易被穆君毅知道了,郡主还是不是还在穆君毅心中纯如白纸一般?” 胧月郡主低下了头,“我答应你。” 忘忧公子嗤笑地弯起了唇角,“郡主这般心志坚定,本公子就放心了。” 三日后,南陵附近的几个小国都纷纷派了使臣先行,奉上了朝贡,最令人惊愕地是西岳的消息。 西岳居然派了个皇子来南陵! 这件事情传到县主府,薛亦晚也想不通,按理来说,西岳和南陵的关系很疏远,更别说是来一个皇子了。 任寒倒是打探了更清楚的消息,“县主,来的是西岳五皇子,并不受西岳皇帝的待见,这次来南陵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薛亦晚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个五皇子不简单。” 如意也凑上来,“小姐,你搞错了吧,这个五皇子应该是被排挤了才来南陵受辱的吧?” “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个五皇子。”薛亦晚对任寒道:“任寒,你去再打听打听,我想知道西岳皇室的情况。” 任寒点点头,“这也不难,我回碧影门一趟。”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这一次的中秋节格外热闹,京都城的夜晚都亮堂起来。 如意从中午就一直缠着薛亦晚去看灯会,虽然中秋的灯会不如元宵那么盛大,可也是别具一格的。 薛亦晚想着手头也的确没事了,放下了药材就换了一身常服。 如意看着薛亦晚一身白衣,笑道:“小姐要是抱上一只兔子就更像了。” 薛亦晚见她打趣自己,回头看她,笑道:“还敢打趣我?今日我看还是留在府中算了。” 如意双手合十,“大慈大悲的嫦娥娘娘,饶了小的吧!” 薛亦晚噗嗤一声笑了,“走吧。” 因为中秋的习俗,夜晚比白日里更加热闹,各色琉璃灯亮着柔和的光芒,比月色更美。 “小姐!兔子!” 薛亦晚一回头,只见一只兔子径直撞在了她的脚边,她俯下了身子抱起这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可四周都是人流,也看不出是谁丢了兔子。 这时候,人群突然乱了起来,薛亦晚因为抱着兔子,被撞到了河边,她伸手要握住桥边的栏杆,却手边一滑。 突然腰间一紧,她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怎么这般不小心?” 薛亦晚松了一口气,看到穆君毅,她极快地找到了说辞,笑道:“有你在啊。” 这句话直接抚平了穆君毅蹙起的眉。 “跟我走。” 薛亦晚刚想说如意还在,一回头就看到如意笑得见牙不见眼,还在不住地眨眼睛。 等到停下,已经人群外最高的一处桥上了。 四桌的寂静,眼前灯火辉煌,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那轮明月,薛亦晚回眸一笑。 穆君毅揽着她的肩,“喜欢?” 薛亦晚背靠着石柱,看着月色下穆君毅那张极俊美的脸,浅笑道:“虽然好看,可月亮那么远,好看的东西总是摸不着的。” 穆君毅微微挑眉,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最高的地方。” 薛亦晚一怔,随后就被卷到了穆君毅的怀中,还没来得及开头就被他抱着纵身跃进了夜色中。 看着离皇宫越来越近,薛亦晚攥紧了穆君毅的衣襟,“要去哪儿?” 等到停下,两人已经在宫中最高的一处藏书阁的屋檐。 薛亦晚握着穆君毅的手,最后还是笑出了声,“这算是夜闯皇宫么?” 穆君毅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低声道:“被发现,我一人顶罪。” 薛亦晚抿了抿唇,“带人来这里看月亮,皇上这是以权谋私。” “为了你这池祸水,朕也认了。”穆君毅拉着她坐下。 薛亦晚怀中的那只兔子往薛亦晚的衣袖中缩了缩,薛亦晚笑道:“恐怕它是冷了。” 穆君毅揽住了薛亦晚,“宫中的中秋总是冷清,每年我都来这里。” 薛亦晚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一轮明月没有任寒阻碍地呈现在眼前。 “这里的月亮很美。”薛亦晚靠在他肩上。 穆君毅低头望向她的眼睛,眸中映出柔和的月亮。 “第一次见到你,就在那里。”穆君毅指向了屋檐下可以看见的一处园子。 薛亦晚看了过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得见亭台楼阁。 想到那时候,自己被他劫持着、威胁着,薛亦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活了两世,可那一次也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甚至还……还和他一起坐在墙头上看了一出好戏。 “东宫那一出戏,本以为你看不见,现在想来你也是看的很有兴致呢?” 薛亦晚挑着眉转过头,眼底透着狡黠。 第202章 你是谁? 突然,一片瓦片滑落。 清脆的碎地声引来了不少的宫中守卫。 薛亦晚蹙着眉,推了推穆君毅,“跑么?” 穆君毅被打断了兴致,不悦地瞥了眼下面的守卫,身为帝王被捉住在屋顶私会…… 薛亦晚看着穆君毅胸有成竹的模样,松了一口气,“你有法子了?” 穆君毅揽住了她的腰,低着头叹了一声,“南陵律法有没有写皇帝可以与人在屋顶私会?”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那走吧。” 薛亦晚一怔,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送你回府。” 落在院中的时候,薛亦晚跳下了地,调侃道:“当今皇上来我这寒舍还不能走正门,实在是怠慢了。” 穆君毅竟然是径直往她的闺房走去,“既然知道怠慢,还不快好茶伺候?” “穆君毅!”薛亦晚看了看两旁没见着下人才放心,快步追了上去。 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事儿,登基后手握江山的穆君毅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泡好了一壶茶,屋子里被茶香浸染,薛亦晚倒了一杯茶放在了穆君毅的面前,“这次连西岳的五皇子都来了,可有什么打算?” 穆君毅云淡风轻地先接过了杯盏,用了一口茶才开口说道:“西岳是在试探。” 薛亦晚也顺势坐下了,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宫宴还是照旧例?定在哪一日?” “五日后。”穆君毅看着薛亦晚。 薛亦晚点点头,“这次宫宴也能稳定民心。”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县主,任寒有事禀告。” 薛亦晚看着一旁继续大模大样毫无芥蒂在喝茶的穆君毅,“任寒你晚些……” “进来。” 薛亦晚无奈了,她也捧起了茶盏,比穆君毅更加悠闲自在地喝起了茶。 听到声音,任寒心里一惊,他没听说皇上来了啊! 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更是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了。 “为了西岳五皇子的事?”穆君毅瞥了眼任寒。 任寒拱手行了礼,忙回道:“五皇子突然下落不明,碧影门的鬼杀已经往边境去了,通报的人现在也而应该到御书房了。” 穆君毅放下了茶盏,“下落不明?” 薛亦晚也惊异地抬起了眸子,“怎会突然不见了?还是在南陵境内发生的事。” 她和穆君毅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眼底的怀疑。 “五日后的宫宴要不要往后延迟?”薛亦晚抿着唇,“这件事如果在宫宴的时候传开,恐怕西岳会生事端。” 穆君毅淡淡一笑,“且看着吧,宫宴不变。” 薛亦晚怀疑地看着他,“你有法子了?” “自然还没有,只是觉得这大概是一出好戏,既然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演,那就不妨照单全收。” 说着,他周身冷意一凝。 这时候,南陵边境的某个小镇内,一所不起眼的屋子里一男一女对坐着,僵持着。 “你把东西还我!”封玉起瞪着对面那个脸色苍白,比曾经的穆君毅还要再病弱几分的男人。 可她就想不通了,自己顺手救下这个男人后,这个男人居然就这么赖着她了! 还抢了封家的玉牌。 那男人一身紫衣,只是血迹抹去了衣裳的贵气,可饶是如此狼狈,他一张俊脸依旧似笑非笑。 “带我走。” 封玉起几乎要跳起来了,“你有病啊?!” 要她带着一个这副模样的男人走,万一传出去她封家大小姐豢养男宠…… 她还嫁不嫁人了! “是,我有病,你有药么?”那男人手里捏着那块玉牌,目光炯炯地盯着封玉起,“带我去京都,否则我毁了这玉牌!” 封玉起不信,瞪了他一眼,“你吓唬我?” 那男人立刻将玉牌往地上砸。 “别别别!”封玉起吓得就要扑上去,却见那男人的手比自己更快,先自己一步碰着了玉牌。 “你!”封玉起气得脸都绿了,“搞清楚好么?我救了你,你现在居然恩将仇报!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去京都做什么?” 那男人也不说话,盯着手里的玉牌,“带我走。” 封玉起一圈打在棉花上,一拍桌子背对着他坐下,“你让我带你走我就带你走?你想的也太美了吧,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或者……我干脆杀了你!” 封玉起抽起一旁的佩剑,利落地把剑抵在这男人的脖子上,“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男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块玉牌,“封家有祖训,除了在战场,不杀无辜之人。” 封玉起手一抖,剑嵌进了那男人的皮肉中,可他连眉都没蹙一下。 封玉起扔下剑,“见鬼!你究竟是什么人!”她看着他脖子上渗出的血珠,衬托着那张脸更加妖冶,又是一阵气急败坏。 一个男人这么妖孽干嘛! 她粗鲁地拿出帕子给他堵上了伤口,“你调查过封家?” “要来这里,自然要了解下。” 封玉起冷静下来,看着这个男人的目光也复杂起来,没想到自己救下的这个所谓“路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谁会来南陵就查到南陵武将的祖训? 她沉声道:“你是谁?” 见她终于语气松缓了,这男人微微抬眉,“赫连辰。” 封玉起扁了扁嘴,“什么连城不连城的,晦气。” “尽早出发,五日之内要赶到。”赫连辰直接开口吩咐。 封玉起手里一用力,又引起伤口流血了,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愧疚心理了,开口就骂,“你还拿本小姐当车夫了?为了救你,本小姐和手下都走散了,你让本小姐怎么出发?背你走啊?” 赫连辰脸色略微难看了一瞬,“我不需要女人背。” “我呸!你还真好意思考虑这个方法啊?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那些人手里。” 封玉起气呼呼地坐下,“五天之内就要赶到京都?你赶着干嘛去?” “自有我的缘故。”赫连辰闭上了眼睛,倚在床边的墙上。 封玉起气得也不再看他,摔门而去。 她真是觉得自己活见鬼,想回京都那是为了去扬眉吐气、作威作福,现在倒好,成了别人使唤的丫头。 可想到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她也不想真的杀了他,万一他有什么问题呢? 这么想着,封玉起加快了脚步,她要赶紧找到自己的手下,的确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也不知道亦晚收到我的信没有?”封玉起扁了扁嘴,认命一般地往外走去。 很快,封玉起的书信就到了县主府。 “小姐,封大小姐怎么来信了?”如意凑上来。 “她这次要回来,如果时间赶得巧还能赶上那场宫宴。”薛亦晚收起了信,“现在封家也在一点点壮大势力,想必她回来也是为了面圣。” 如意笑道:“封大小姐来那可就热闹了。” 薛亦晚也跟着笑起来,“她拿你寻乐子的时候可不许喊我帮忙。” 如意想到封玉起那些歪点子,吐了吐舌头。 这时候,李威来了,“县主,大理寺冯大人送了消息来,说是陈氏自尽了。” 薛亦晚笑意一凝,“自尽了?她死了?” 李威点点头,“冯大人就传了这么个消息过来,他正头疼怎么办这事,所以来向县主讨个主意。” 薛亦晚蹙着眉若有所思,“薛安兰呢?” “冯大人没有提到。”李威说完就站在了一旁,等着薛亦晚的吩咐。 “这样吧,备车,我要去大理寺一趟。” 薛亦晚很快就到了大理寺,现在冯远比以往更忙了,薛亦晚表面不提,心里却是明白的,冯远必定是暗中接手了什么事。 冯远也是刚刚要出门的样子,他看到薛亦晚连忙疾步赶来了,“县主怎么来了?” 薛亦晚回道:“为了陈氏而来,冯大人,陈氏是怎么死的?确定是自尽?” 冯远迟疑了一瞬,缓缓道:“应该是自尽无疑了,仵作看过了,说是活活撞死的,死相极惨,县主还是别去看了。” 薛亦晚心里愕然,没想到上回去大牢就是和陈氏的最后一面,陈氏揭露了薛正平对自己做的事,就是希望自己代替她让薛正平不得好死。 可是,说来也是奇怪,薛正平这么一走,竟然是半点消息都查不到,要说他无人接应,必定不可能。 薛亦晚收起了思绪,问道:“薛安兰如何了?” 冯远皱了皱眉,“这两人是关在一起的,只怕薛安兰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现在神志不清,满口胡言乱语,就是唯恐她冲撞了县主,下官才没有请县主过来。” 薛亦晚摇了摇头,“冯大人,还是让我去看一看吧。” 冯远为难地看着薛亦晚,“县主,这……” “既然她只是胡言乱语,也没什么可怕的。”薛亦晚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现在薛亦晚不仅仅是县主的身份,还是未来南陵的国母,冯远自然不敢怠慢,带着人在前面引路。 薛亦晚对这大牢不陌生,进去的时候心境都平和如常了。 但等她看到薛安兰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 薛安兰比起上回更加疯癫了,蓬头垢面的模样没有半点往日的美艳,灰败的脸色密布着惊恐。 看到来人,她尖利的叫声让狱卒都堵住了耳朵,可因为薛亦晚在这里,没人敢多说什么。 薛亦晚站在牢门外,看着薛安兰蜷缩在墙角,“薛安兰。” “别过来!别来找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做王妃了!不做嫡女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第203章 这人什么身份 “薛家的案子进展如何了?”薛亦晚问道。 冯远摇了摇头,“抓不到主犯,只能先压着,县主有何高见?” 薛亦晚看了眼薛安兰,“薛家死的死,散的散,这件案子早日结了吧。” 冯远点点头,“也好。” 其实这案子还不是看薛亦晚的眼色行事,冯远倒是看得开。 “走吧。”薛亦晚转身要走。 她却没有看见,这一瞬,墙角的薛安兰怨恨的眼神,还有一抹满意的笑意。 出了大牢,薛亦晚问道:“按照律法,她该判流放是么?” 冯远点头,“县主说得对,流放三千里。” “既然这样,早一点判案吧。” 薛亦晚说完,离开了大理寺。 现在薛家是真的构不成什么威胁了,薛正平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再回来了,陈氏也死了,薛安兰疯了。 而当初被自己废了的薛安邦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五大世家之一的薛家,是真的毁了。 可自己的身世还一时没有头绪,薛亦晚微蹙起了眉,前世自己一无所知,可现在她却有种浓浓的遗憾。 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完整的家,父母疼惜,和睦恬淡,哪怕只是平凡的小门小户,那也是一种福气。 “小姐?你看,那个竹篮好看,买给追影当窝吧!”如意眼巴巴地看着薛亦晚。 薛亦晚笑了笑,吩咐停车,“买两只来,小白也能用。” 小白就是中秋那日捡到的兔子,现在干脆和追影养在了一块儿。 没一会儿,如意就捧着两只小巧精致的竹篮回来,薛亦晚刚要开口,没想到马车前突然喧闹起来。 如意一掀车帘,“小姐,是告示啊。” 薛亦晚派了个随从去看了看,没一会儿就明白了,是减少苛捐杂税的告示。 想到那一日在御书房大概看到了减税的草拟文案,没想到这么快就贴出了告示。 的确,这样是最高效地安稳民心的办法。 薛亦晚含笑道:“走吧,回府。” 三日后,任寒送来的消息依然是没有西岳五皇子的下落,薛亦晚想着过两日的宫宴,一时没了头绪。 如意捧着竹篮,逗着里面的白兔,愁眉不展道:“这好端端地丢了一国皇子……” 薛亦晚慢慢喝着茶,“的确蹊跷。” 突然李威赶来,“县主,来了一个婢女,说是封大小姐派来的。” 薛亦晚抬眸,“怎么回事?人呢?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一个婢女就匆匆走了进来,“奴婢给县主请安。” 薛亦晚忙道:“别多礼了,怎么回事?你家小姐呢?” 那婢女皱着眉,支支吾吾道:“我家小姐让奴婢来请县主帮忙……” 半个时辰后,薛亦晚已经赶到了一间客栈。 “小姐,县主来了。” 门咯吱一声开了。 封玉起一看到薛亦晚几乎要扑上来了,“亦晚,你赶紧地来看看!” 薛亦晚被她拉着就往里面去,“到底怎么了?这么急,怎么还留在客栈了?” “一言难尽啊!”封玉起一把拉开床上的纱帐,“你看看吧。” 薛亦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床上躺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仔细看他伤痕累累,看起来奄奄一息。 “我的天,阿起,这是谁?”薛亦晚惊愕地站在了原地。 “我也不知道啊,我路上顺手救得路人啊,他非缠着我把他带到京都,可刚到他就晕过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也不敢轻易去请大夫,万一这事儿传开我哥非得来教训我不可。” 封玉起一脸郁闷。 薛亦晚立刻和如意说道:“这里没有药有些麻烦,如意,你现在去妙春堂一趟,让孙叔带应急的药箱来。” 如意连连点头,疾步往外去了。 薛亦晚走到床边替这人把了脉,还好还有气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阿起,这人什么身份?” 封玉起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也不说,我只知道他叫什么……什么连城?” 薛亦晚摇摇头,“看着不像是个普通人,衣裳也是云锦所织,这玉看着很是熟悉。” 薛亦晚从这人的腰带上取下了一块玉佩,上面的花纹和南陵的风格格格不入,她顿时想起来,在西岳的云圣宗时见到过西岳的贵族佩戴过。 “这人应该是西岳来的。” 封玉起想了想,“应该吧,那地方靠近西岳边境。” 薛亦晚把玉佩放回去,“他只身一人?” “他的手下全死了,要是我出手晚一点,他也没命了。”封玉起摊了摊手,“现在怎么办?亦晚。” 薛亦晚哭笑不得,“总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吧。” 封玉起扁了扁嘴,“我可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没想着招来一个麻烦啊,看他这身板我还得给他找人伺候着。” 薛亦晚无奈地摇头一笑,“罢了,我府中空的院子也很多,让他先住进去吧。” “亦晚,我可不能保证他是好是坏啊!”封玉起想到穆君毅,讪讪一笑。 要是穆君毅知道自己给县主府带了个男人去,万一立刻把自家哥哥招来,那自己也没好日子了。 薛亦晚看了眼床上的男人,“我会派人盯着他,现在他也没有能力做什么了,现在西岳和南陵的关系微妙,他的身份还是留意些好。” 封玉起一拍额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万一他是什么探子或者细作,那我岂不是惨了。” 薛亦晚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现在知道怕了?你也赶了几天的路了,先回县主府去,院落给你收拾好了,这里交给我。” 封玉起一幅大恩不言谢的模样,就差给薛亦晚作揖了,“不瞒亦晚,我现在就想沐浴,然后睡他一天一夜!” 薛亦晚笑着把她送到了门口,让马车先将她送了回去。 很快,孙康成就赶来了,他看是家客栈,微微一愣,不过看到薛亦晚后他就忙走上前来了。 “县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薛亦晚把他往里引,“跟我来吧。” 等到薛亦晚回到县主府的时候,封玉起已经睡下了,薛亦晚知道她是累坏了,也没有去打搅,只是吩咐厨房温着一些吃食。 很快,那男人也被送进了偏僻的院子里,薛亦晚让任寒安排了十几人守着院子,的确这人是敌是友还没个定论,小心为上。 用过了午膳,杏姑就来了,“县主,太皇太后让奴婢来请县主。” 薛亦晚让如意留下照料府中,起身和杏姑出了门。 一路上,杏姑说了这几天宫中的事,提到了宁柔公主。 薛亦晚想到了这个宁柔公主,她是柳贵妃的小女儿,现在日子想必是不好过的。 “宁柔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杏姑脸色更差了,“宁柔公主还是住在春和殿,一应衣食也没有亏待了,只是天天哭闹要去秋临殿,太皇太后自然是不准。” 薛亦晚点点头,“柳贵妃还是没动静?” “是,柳贵妃也是沉得住气,听说请了一尊佛像,日日礼佛,前阵子还向太皇太后递了书信,说要一心礼佛,想要搬出秋临殿。” 薛亦晚唇畔勾起一抹讽笑,柳贵妃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太皇太后允了么?” 杏姑点点头,“太皇太后趁着这次机会,就将秋临殿的人手减了一半,让柳贵妃在秋临殿清净礼佛。” 薛亦晚没有再说话,她想到了那一日穆余清出现在她的屋子里,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安。 没一会儿就到了宫中,薛亦晚一进延禧殿就听到李太后和柳如烟在商议着宫宴。 看到薛亦晚,柳如烟忙起身相迎,“亦晚可算是来了,方才太皇太后说了要把宫宴办在御花园东边的向翠轩,你觉得如何?” “御花园的向翠轩?”薛亦晚大致有了一些印象,好像是竹林旁,“之前听秦公公说,秋菊阁的菊如今开得不错,现在又是秋季,不如赏菊。” 李太后笑道:“的确,还是赏菊好。” 柳如烟也点了头,“那就办在秋菊阁,到时候让内务府再挑些花重新布置下。” 正说着,外头又响起了哭闹声。 薛亦晚不解地回了头,却见杏姑拦住了一个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她是认得这张脸的,宁柔公主。 “皇祖母!求求您了,让我见一见母妃!”宁柔公主被拦着进不来,索性跪下了。 杏姑也没了法子,站在一旁。 李太后不悦地看了眼外头跪着的宁柔公主,“你母妃如今静心礼佛,你回去吧。” 宁柔公主哭喊着摇着头,“求求皇祖母,让我见一见母妃吧。” 柳如烟哼了一声,她本就不待见柳贵妃,别说宁柔公主了。 宁柔公主也是个没眼色的,见太皇太后不理自己,转头求起了柳如烟,“表姐帮帮宁柔吧!” 柳如烟脸色一变,紧紧攥着帕子的手都颤抖起来,她现在最恨的就是别人提到她的身份。 “公主,本宫帮不了你。” 宁柔公主抹着泪,就是不肯起来。 薛亦晚蹙着眉,“杏姑,带公主回去吧,别哭坏了身子,现在地上也凉的狠。” “不用你管!”宁柔公主瞪了一眼薛亦晚,爬起来转身就跑开了。 柳如烟撇了撇嘴角,“果然是没教好。” 李太后也揉了揉额头,“这宁柔公主多大了?” 杏姑想了想,“应该快要及笄了。” “派人去和皇上提一声,早些定下婚事。” 薛亦晚点了点头,“能嫁出去,这也是她的造化了。” 第204章 西岳皇室 这时候,平南王府内,胧月郡主得知赫连辰消失了,是死是活都不能确定的消息后,阴沉着脸砸了手里的胭脂盒。 魏嬷嬷连忙上前劝道:“郡主,没有消息也许是死在没人知道的地界儿了呢。” 胧月郡主不安地坐下,“嬷嬷,万一他没死呢,忘忧公子说得对,既然我打定了主意要嫁给君毅哥哥,其他人都应该处理干净了。” “郡主,就算他没死成,边境离着京都十万八千里,他一个受了伤的病秧子,怎么来京都?郡主太过小心了。” 胧月郡主捏着帕子,“嬷嬷,我很怕,如果他把事情都说出去,把我利用他做的那些事都说出去,君毅哥哥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魏嬷嬷拉住了胧月郡主,“郡主!你糊涂啊,现在能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些事都是郡主做的?就算五皇子真的来了,他说得话又有多少人相信?” 胧月郡主转过头,半信半疑地看着魏嬷嬷,“嬷嬷……” “郡主只要安心地等着,等着忘忧公子替郡主出手。”魏嬷嬷替胧月郡主倒了一杯茶。 胧月郡主喝了一口茶,伸手摸向了肩上的伤口,为了君毅哥哥,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没一会儿,一个婢女通报了一声,“郡主,宫里送了东西来。” 胧月郡主脸上立刻浮起了笑意,“是不是皇上派人送得?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来?” 那婢女笑道:“自然是皇上派人送得,都是江南进贡的好东西,还有不少补身的药材,皇上可不是一向待郡主那么好?” 胧月郡主笑意扬起,“把东西都送进来吧。” 魏嬷嬷见胧月郡主神色好起来,这才放心。 “郡主,马上宫宴要举办了,一会儿不如去挑一身衣裳。” 胧月郡主含笑点头,“好,都听嬷嬷的,颜色要淡一些的,君毅哥哥不喜欢那些浓艳的。” 魏嬷嬷抿嘴一笑,“好好好。” 这时候,外头又响起了动静,没一会儿一个婢女通报道:“郡主,怀靖长公主到了。” 胧月郡主一听怀靖来了,站起身道:“还不快迎进来?” 比起胧月郡主,怀靖公主就是一脸的不开心,她走进来就直接坐下了,“胧月姐姐,宫里实在是没意思,本来还想去给皇祖母请安,没想到薛亦晚竟然在那里。” 胧月郡主想了想,问道:“她怎么会在那里?” 怀靖公主越想越觉得心烦,说道:“还不是为了过两天的宫宴,现在皇祖母什么事都要和薛亦晚商量,还真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胧月郡主脸色微变,顺势关上了手里的匣子,抬眸道:“宫宴的事,皇上让薛亦晚办了?” 怀靖长公主撇了撇嘴角,“哪里是皇兄的意思啊,还不是皇祖母,也不知道这薛亦晚是哪里好。” 胧月郡主委屈地低下了头,“太皇太后一向是偏疼薛亦晚的。” 怀靖长公主听出胧月郡主语气变了,连忙劝道:“胧月姐姐,你千万别难过,今天我还听说皇兄把江南进贡的东西马上就送来你这里的,我可都没有呢。” 胧月郡主心里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君毅哥哥一向都是这样……” 怀靖长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胧月姐姐你可千万别轻易认输,薛亦晚除了那张脸哪里都及不上姐姐半点好。” 胧月郡主摩挲着那支上好的红木匣子,轻轻一笑,“我会等君毅哥哥回心转意……” 这时候,在京都城内一家不起眼的茶馆二楼,一袭白衣的忘忧公子坐在了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手边的茶盏内空空如也。 “客观要喝什么?” 忘忧公子看了眼身边的侍女,“白玉,泡茶。” 店小二一愣,刚要开口就被那看起来娇弱的侍女一眼瞪得捂着嘴不敢开口了。 很快,白玉就捧着泡好的茶放在了忘忧公子的面前,“公子,请用。” 忘忧公子看着窗外人来人来的场景,目光都有些恍惚,“京都城倒是没有变化。” 他已是多年不曾来这里了。 白玉迟疑了一瞬,问道:“公子,这次胧月郡主办砸了事情,要不要派人去找到五皇子以绝后患?” 忘忧公子清雅地用了一口茶,眉宇间尽是温润,“不必,本公子也好奇,这五皇子有什么本事。” “可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再进宫的日子前赶到京都。” 忘忧公子浅浅一笑,“如果他来了呢?” 白玉脸色微变。 忘忧公子看着窗外的场景,目光悠远起来。 “忘忧谷一切都好?” 白玉连忙回道:“公子放心,只是有一事,奴婢不明白。” “说。” 白玉抿了抿唇,“大小姐已经被关了好一阵子……” 忘忧公子周身冷意微起,“你和紫苏的人接触过了?” 虽然忘忧公子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白玉还是吓得不轻,她连忙跪下,“公子恕罪,奴婢没有,奴婢只是认为大小姐一直以来都是对公子忠心耿耿,虽然大小姐只是公子带回来的外人,可她从没有背叛过公子!” 忘忧公子没有开口,缓缓地品着茶,“以后她不再是明家大小姐。” 白玉一怔,“公子?” 忘忧公子瞥了眼白玉,“再说下去就自己领罚。” 白玉连忙跪伏下去,不敢再开口。 忘忧公子放下了杯盏,起身离去,他倒是想去看看薛亦晚了。 不对,他重重地在心里纠正过来,薛这个姓氏可恶的很,居然敢冠在自己唯一的亲妹妹身上。 这个薛家,他想到就觉得厌恶。 这时候,县主府内,薛亦晚和封玉起正在一所院落的院子里。 孙康成从屋子里出来,“县主,封小姐,他已经没事了,只要再调理调理就好。” 薛亦晚点点头,“有劳孙叔了。” 孙康成连连摆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时候封玉起已经忍不住踢门进去了,她想想就憋屈,自己救了这人,现在还要好吃好喝地养着他。 进了屋子,封玉起就看到床上倚着的赫连辰了,“喂,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来京都想干嘛?” 赫连辰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还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封玉起左看右看都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干瞪着眼。 这时候薛亦晚也进来了,“阿起。” 封玉起哼了一声,“亦晚,他还是还是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说?”薛亦晚瞥了眼床上这男人,神色不变,悠悠道:“既然这样,我派人将他送回西岳。” 床上的男人蓦地睁开眼。 封玉起暗中竖了大拇指,到底这种事还得脑子活泛的人来干。 薛亦晚拉着封玉起在隔着一道月洞门的桌子边坐下,背对着赫连辰,慢悠悠地喝起茶。 “现在府里也养不起闲人,但送一个人去西岳还是简单得很。” 封玉起挑了挑眉,“我看就从哪里来送哪里去吧,就边境随便找个村子丢下算了。” “我要见胧月郡主。” 这话音落下,封玉起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要见她?”封玉起满脸不乐意,“你和胧月郡主什么关系?” 薛亦晚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张口要见胧月郡主。 可赫连辰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强调,“我要见胧月郡主。” 封玉起转过身指着他,“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小姐辛辛苦苦把你从那鬼地方救到京都,一开口就要见那种人!” 赫连辰眼眸一转,冷冷地看着封玉起,“你没资格说她。” “我呸!”封玉起气得白了脸,“亦晚,我们走,管他死活呢。”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阿起,等一等。” 转头看向赫连辰,薛亦晚淡然问道:“平南王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的,你有何凭证进去?” 赫连辰垂下眼帘,“报我的名字,她会见我。” 封玉起瞪了一眼赫连辰,“这么丢脸的事我可不去。” 薛亦晚看着赫连辰,“你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见一面胧月郡主?除此之外别无目的?” 赫连辰微微蹙起了眉,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美如花瓶的女子不像外表那样好糊弄。 “你们救了我,我自会还了这份人情,我的目的,恕不能泄露。” 封玉起一甩手就扔了手边的杯子,“什么人啊!” 她说完伸手道:“你已经到京都了,把玉牌交出来。” 赫连辰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玉牌,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随后转过头去再没有开口。 封玉起拿了玉牌拉着薛亦晚就离开了这里。 “真是脑子有问题,亦晚,难道我们还怎幺去平南王府给他牵线搭桥啊?” 薛亦晚抿了抿唇,“按理说,他和胧月郡主有关系也不足为奇,胧月郡主常年是住在西岳的,可能这人也是非富即贵。” 封玉起哼了一声,“非富即贵?他可别忘了他现在身无分文流落在此,还是亦晚你收留了他,我看不如扔去平南王府吧。” 薛亦晚眼眸微转,“不如去平南王府试一试。” “啊?怎么试?”封玉起看着薛亦晚。 “用他的名字。” 封玉起想了良久,“他好像叫……赫连辰!” 薛亦晚微微一怔,“赫连?这个姓好熟悉。” 封玉起盯着薛亦晚,“亦晚你想到什么了?” “我要问一问任寒。” 很快薛亦晚就唤来了任寒,“任寒,西岳皇室的姓氏是什么?” 任寒连忙回道:“县主怎么会问这个?西岳皇室普遍姓赫连。” 薛亦晚和封玉起对视了一眼,都是惊愕。 这人是西岳皇室?! 第205章 道哪门子的歉 薛亦晚突然心思一动,她对任寒道:“去问一问,西岳五皇子叫什么,有何特征。” 任寒一头雾水,还是转身疾步离去。 封玉起一愣,“西岳五皇子?亦晚,你说他是西岳五皇子?” “我不能确定,只是前几日西岳的五皇子在南陵境内失踪,下落不明。”薛亦晚想了想,十分怀疑这人。 封玉起还不知道这件事,又追问道:“怎么西岳的皇室会出现在南陵?” “你应该还不知道,这次西岳五皇子来访南陵,只是目的不明,本来早就该到京都了,谁知前几日突然没了踪迹。” 封玉起一声低呼,“不是吧,我救下的是西岳的五皇子?那他既然可以出访他国,是不是备受西岳国君看重?那我可是得狮子大开口。” 薛亦晚似笑非笑地往前走了,回头道:“正好相反,这西岳的五皇子是最不受西岳国君宠信的皇子,没有之一。” 封玉起笑脸一僵,“我看还是把他打包扔回边境算了。” 薛亦晚摇了摇头,“虽然他没什么地位,可以后的事谁说的请,如今西岳国君也年近半百了,争储之事只会比南陵更加激烈。” 封玉起应和着点了点头,“我听说,西岳皇室是有名的男多女少,皇子可是一大把。” 越想越觉得没戏,封玉起叹道:“刚刚还以为捡到了一个香饽饽,没想到一瞬间变成了一个臭篓子,西岳的皇子,比北均的皇女还廉价啊。” 薛亦晚失笑,“若是来的是西岳太子,你便肯嫁?” 封玉起吐了吐舌头,扬着下巴道:“若是我救了太子,他以身相许不是应该的事?” 随后她立马笑场了,“反正来的不是太子,随我说嘛。“ 薛亦晚笑而不语,若是这赫连辰真是五皇子的话,逆袭的可能性并非没有。 在深宫之中,没有真正懦弱无能还可以存活下来的人,表面越弱,很可能蛰伏越深。 没多久,任寒就带来了一系列消息,西岳五皇子赫连辰,体弱多病,常年养在别宫,前两年被召回宫后懦弱无能。 五皇子之下的六七个皇子都一一娶了皇子妃,可就是这五皇子,迟迟无人问津,连国君也视而不见这个儿子。 封玉起啧啧称奇,“皇子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白白浪费了出身。” 薛亦晚问道:“他可有什么辨认的法子?” 任寒一愣,“县主,难不成五皇子人在……在……” 封玉起叹了一声,“别猜了,搞不好,人就在你家主子这里呢,你快想个法子确认下吧。” 任寒惊愕过后想了想,“不如我现在去碧影门找几个在西岳待过的人来。” 薛亦晚点头,“此事紧急,任寒你快去快回。” 任寒点点头,疾步出去了。 封玉起双手托着下巴,一脸郁闷,“是或是不是都没什么意思了,反正就他这样,也不可能给我什么好处,估计会去的银两都没有。” 薛亦晚笑了起来,“阿起也太悲观了,你怎知道这五皇子当真没有本事翻身?” “他?翻身?亦晚你糊涂了吧?他又比不上君毅哥,身板一推就倒,要不是我顺手救了他,搞不好都死了好几十回了。” 说到这里,封玉起一怔,“这样的废材也有人下血本追杀啊?” 说到这个话题,薛亦晚也想不明白,“这要看想杀他的人是哪一边的,可能性很多,如果是西岳的人,很可能是想栽赃于南陵,若是南陵的人,这里面也牵扯很大。” 封玉起头都快听大了,“好啦好啦,我听得都快困了,咱们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吧。” 薛亦晚望着她,“好好好,你大老远赶回来,我自然是奉陪到底。” “不如……我们去马场吧,你看你现在整日里被关在这小小的县主府,都快关瘦了,咱们去骑马,顺道比试下骑射!” 看着封玉起眼底亮起的光芒,薛亦晚就知道自己是陪定了,谁让封大小姐不爱红妆爱这些呢。 还好自己还有些底子。 一听薛亦晚答应了,封玉起立马来了兴致,让丫鬟杜鹃去城外的跑马场打了招呼。 两人分别换好了衣裳,一青一蓝娇俏不已。 到了地方,封玉起挑了两匹黑马,笑道:“我可是和军中的副将学了一手相马的本事,这两匹是这里最好的。” 薛亦晚自然是信她不疑,让随从牵了那匹马。 封玉起翻身上马,将头发用丝带一束,娇俏中带了一点英气,笑得张扬洒脱,“亦晚,你快些啊!” 薛亦晚拿她也是没办法,接过了缰绳就要上马。 “呵,今天真是晦气。”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薛亦晚一回头就看到了怀靖长公主和胧月郡主两人并肩走来。 封玉起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走来的两人,“哟,郡主和长公主也有这样的兴致?” 薛亦晚看着胧月郡主和怀靖长公主一脸的敌意,无奈至极。 怀靖长公主和封玉起不对盘,现在看着封玉起和薛亦晚玩在了一块儿,更是鄙夷,“封玉起,你一向自吹自擂是什么将门之女,还不是和某些人一路货色。” 封玉起马鞭一扬,一旁的梧桐树簌簌直落叶子,“长公主最近倒是看起来憔悴的很,看来这京都不如别宫适合长公主。” “你什么意思?封玉起,你和什么人混在一起,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怀靖长公主站在胧月郡主身前,一脸替她鸣不平的怒意。 封玉起嗤笑了一声,“亦晚,我看近日这马场实在是没意思,不如我们还是走吧,别坏了兴致。” 薛亦晚点点头,她和胧月郡主没什么好说的,怀靖长公主再如何也是穆君毅的亲妹妹,她虽说没必要讨好,也不想轻易和她闹开。 “慢着!敢不敢比一场?”怀靖长公主看了眼胧月郡主,胧月郡主点了点头。 “封玉起,薛亦晚,你们敢不敢?”怀靖长公主握着马鞭,扬着下巴,看向封玉起和薛亦晚。 封玉起翻身下马,哼了一声,“没有兴致。” 薛亦晚看了眼怀靖长公主,“长公主,我们先行告辞了。” “连骑马也不敢比?薛亦晚,你有什么资格站在皇兄身边?” 怀靖长公主这话让封玉起一股怒火上来,她自然知道薛亦晚的骑术还是不错的,倒是怀靖长公主,自小在历山别宫长大,她逞什么强? “长公主当真想比?我奉陪就是了。”封玉起挡在了薛亦晚的面前。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笑道:“这事儿你也要替我?” 封玉起低声道:“自然要替你出头,我还想教训教训她呢,越来越笨了,还真把那胧月郡主当成宝了。” 薛亦晚还真担心封玉起没个轻重,拉住了封玉起,“我有分寸。” 怀靖长公主盯着薛亦晚,“怎么?不敢啊?”她看着薛亦晚也不觉得她能有什么骑术,恐怕比自己还要像个花架子。 薛亦晚上前一步,“长公主想要怎么比?” 怀靖长公主伸手对一旁的侍卫道:“给本宫把十支缠了丝绸的羽箭射到尽头的靶子里。” 一旁的侍卫连忙领命。 封玉起低声道:“她居然想玩这个,也不知道是谁跟她说得,亦晚,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这时候,胧月郡主也上前走了一步,“封小姐,一起吧。” 封玉起一怔,怀疑地看着胧月郡主,“郡主一向娇惯,还是别了吧,我怕我不知轻重伤到了郡主。” 胧月郡主蹙着眉吩咐一个侍女牵来了一匹白马,“敢玩,自然就不怕。” 封玉起扬唇笑了,“既然这样,倒是有意思了。” 随后,封玉起详细地和薛亦晚说了规则,这并不是单纯的赛马,而是南陵皇室之中偶尔会玩的游戏。 参赛的不仅仅要跑完规定的圈数,还要夺得缠了金丝的羽箭,数量最多者获胜。 而绕场跑马是不能回头的,所以每次只有一次机会。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亦晚,我们这次赢定了,一会人下个重点的赌注,我看就让她们抄十份女戒吧。” 封玉起想着都要笑场了,这比当面打脸还要爽,让这两位抄女戒! 薛亦晚也笑了,“你鬼主意就停不下来。” 没一会儿,四个人都走到了场地内,薛亦晚和封玉起各牵了一匹黑马,而怀靖长公主和胧月郡主则是都选了白马。 听了封玉起的赌注,怀靖长公主不由地嗤笑,“那如果我们赢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薛亦晚要当众向胧月行礼道歉。” “道哪门子的歉?”封玉起脾气又上来了。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长公主此话是什么道理?” 怀靖长公主扫了眼薛亦晚,“在云圣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分明是你故意的,你多次为难胧月,难道不该道歉?” 胧月郡主拉住了怀靖长公主,委曲求全地说道:“怀靖,我已经没事了,还是别了,万一君毅哥哥知道了……又该怪你了。” “就应该让皇兄知道她都对你做了什么。”怀靖长公主拉住了胧月郡主,“胧月姐姐别怕,这次既然被我碰上了,我一定替你出头。” 薛亦晚看着胧月郡主,“郡主可是真想让我道歉?” 胧月郡主后退了一步,抿着唇,垂着眼帘,一幅被逼迫的模样,“怀靖,还是算了吧,没必要追究了。” 怀靖长公主越见胧月郡主这模样越是不依不饶,“不行,赌注就定这个,不改了!” 第206章 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封玉起拉住了薛亦晚,“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吧。” 她就不信了,自己将门出身还斗不过这两人! 薛亦晚瞥了眼胧月郡主,返身走向了自己的马,她不是个一味退让的人。 既然要比试个高低,那就用实力说话。 上了马,封玉起低声道:“亦晚,一会儿我掩护你,夺箭的事你来。”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几个零零散散的靶子上散布着两种颜色的羽箭,红色和绿色,薛亦晚看了眼全场红色羽箭的分布,心里大致有了数。 她和封玉起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旁,胧月郡主和怀靖长公主也换好了衣裳,纷纷上马。 怀靖长公主有点担心地看向胧月郡主,“胧月姐姐,你身子受得住么?” 胧月郡主郑重地点点头,余光扫向了薛亦晚那边后更是添了分复杂。 “开始吧!” 封玉起马鞭一扬,率先冲了出去,薛亦晚紧跟其后。 胧月郡主和怀靖长公主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四匹马疾驰着朝前冲去。 薛亦晚看了眼封玉起,“阿起,那边。” 封玉起点点头,缰绳一转,薛亦晚跟着往右。 一旁,胧月郡主被这么一逼,只得退到了一旁,怀靖长公主气得白了脸,用力一扯缰绳。 薛亦晚伸手握到了羽箭,可一拔,手心猛地一阵刺痛,她咬着牙低头一看,手心已经蹭破了。 这羽箭钉进靶子极深。 她再看怀靖长公主轻松地拔下了一只绿色的羽箭,心里大致也有了答案,这箭是故意的。 封玉起看她脸色有异,放满了速度,“亦晚,怎么了?” 薛亦晚捏了捏手心,现在停下来基本上就输定了,她摇摇头,“没事,我们快些吧。” 封玉起没想其他,加快了速度赶上去。 很快,薛亦晚已经取下了五只羽箭,也绕了三圈了。 封玉起看了眼怀靖长公主和胧月郡主二人,加起来也不过四支,“亦晚,拿下那一支我们就赢定了!” 薛亦晚抿着唇点点头,“好。” 前方的一只靶子上,红色和绿色的羽箭并排钉在上面。 薛亦晚俯下了身子,渐渐靠近了靶子。 这时候怀靖长公主马鞭狠狠一甩。 薛亦晚避之不及,差点摔下了马,她紧紧握着缰绳坐稳了,可却被怀靖长公主反超了。 一旁的胧月郡主也追了上来,她淡淡地看了眼薛亦晚,却没有加快速度。 封玉起气得咬牙,“耍赖啊?”她猛地加速冲了过去。 薛亦晚害怕出事,也加快了速度追上去。 后面只剩下胧月郡主。 她看着三人越靠越近,反而饶有兴味地眯起了眸子。 突然,就在薛亦晚靠近怀靖长公主的时候,怀靖长公主突然一声尖叫。 此时离得最近的是封玉起,可她哪里想得到怀靖长公主在下一刻居然会朝着一旁栽了过去! 薛亦晚伸手去拉,可只拉到了怀靖长公主的衣袖,眼睁睁地看着怀靖长公主倒了下去,薛亦晚喊道:“来人!” 她猛地一拉缰绳,还没停稳就跳下了马。 而这时候,怀靖长公主已经被马蹄踢着滚到了一旁,停下后一动不动了。 封玉起也连忙跳下了马,一脸晦气,“怎么回事啊?!” 薛亦晚摇了摇头,上前要查看情况。 “不准碰怀靖!”胧月郡主下了马,拦住了薛亦晚。 薛亦晚看着她,严肃冷然道:“郡主,你我恩怨在这时候就暂且放在一旁吧。” “只是你我恩怨?怀靖她怎么会倒下去,这一点你还没有洗脱嫌疑!”胧月郡主执意不肯让开。 薛亦晚推开她,“胡言乱语,让开。” 封玉起蹙着眉,走过来拦住了胧月郡主,“你够了没?挑事的也是你们,出事的也是你们,现在还要多生事端?” 胧月郡主冷冷扫了眼封玉起,“你自然是帮着她的。” “废话,本小姐还没眼瞎!”封玉起没好气地顶了回去。 这时候薛亦晚蹲下看了看怀靖长公主的伤势,可一时也不敢动她,生怕她伤到骨头。 还好看脉象怀靖长公主并没有性命之忧,暂时也找不到什么明显的外伤。 几个看守的侍卫看到动静不对劲立刻赶来,可当他们看到怀靖长公主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时,几乎吓晕了。 这可是皇上的亲妹妹啊! “来人!抬软轿来,恐怕她现在不能回宫,派人去请太医来!”薛亦晚就算愿意医治也没办法在这地方动手。 胧月郡主怒声道:“薛亦晚!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薛亦晚眉头蹙着,“现在怀靖长公主伤势不明,你待如何?” 胧月郡主冷笑道:“你们现在自然是要撇清关系了。” 封玉起一听就怒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们做什么了?我们有什么必要对她下手?吃饱了撑着?” 薛亦晚拉住了封玉起,“阿起,别说了,先等太医来。” 这时候,胧月郡主突然红着眼哭道:“是我对不住怀靖!薛亦晚我不会放过你的!” 薛亦晚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胧月郡主突然冲过来的动作撞得步子一晃,封玉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薛亦晚。 可胧月郡主却一声哀呼摔在了怀靖长公主的身上。 薛亦晚顾不得其他,忙要拉开胧月郡主,若是现在又砸到怀靖长公主很可能会加重一些内伤。 “怀靖!”胧月郡主的哭喊声一瞬间响起。 薛亦晚一抬头,竟是看到了穆君毅带着手下赶来了。 看到这场景,穆君毅脸色也微微一沉,疾步走来,“来人!宣太医。” 薛亦晚倒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躺在地上的是他的亲妹妹,“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现在不要碰她比较好,我怕会有骨伤。” “你别再说了……”胧月郡主哭得几近要晕厥过去,“你到底是哪里见不得怀靖好!” 穆君毅拧起了眉,“胧月!” 胧月郡主抬起了头,泪流满面的模样楚楚可怜,“君毅哥哥!是胧月不好,胧月说想要散散心,怀靖……怀靖她是为了陪我才来这里的……可没想到一眨眼……” 穆君毅扶起了胧月郡主,“胧月,你还有伤在身,这里交给朕处置。” 胧月郡主摇着头,拉住了怀靖长公主的衣袖,哭道:“不!我害怕,我怕我一走,怀靖就会出事……”说着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薛亦晚。 封玉起忍不住,开口呛声道:“你够了!亦晚她什么都没做!我可以作证!” 胧月郡主吓得身子一晃,径直倒在了穆君毅怀中,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薛亦晚捏紧了手心,似乎觉得手心越来越黏腻,像是血迹又开始弥漫了。 穆君毅扶住了胧月郡主,声音也带了一丝怒意,“来人!太医呢?!” 这时候几个年迈的太医被几个侍卫拉着都快摔倒了,气喘吁吁地差点跌坐在地上,可一看到皇上这个脸色,立刻憋住了。 薛亦晚别过了脸,不再去看穆君毅和胧月郡主,她知道胧月郡主和平南王府在穆君毅心里的地位。 这时候软轿也抬来了,薛亦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帮着几个侍女把怀靖长公主小心地挪上了软轿。 几个太医急急忙忙地跟着软轿去了里头的屋子。 侍女也纷纷跟着太医赶去,穆君毅身边都是侍卫之流,只得抱起了脸色惨白的胧月郡主,他望向薛亦晚,可却看到薛亦晚早已转身往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封玉起攥着拳,心里堵得慌,可想到今天这事分明指向薛亦晚更多,她惭愧地平息了怒火,低声道:“对不起,亦晚,我不知道会这样……” 薛亦晚反手握住了封玉起的手背,“别担心了,今天的事我们谁都预料不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怎么会全是你的错。” 封玉起余光一扫就看到了穆君毅抱着胧月郡主匆匆进了里屋。 薛亦晚自然也看到了,她垂下了眼帘,没有多想。 她不是那样为了莫须有的事情就斤斤计较的人,心里不舒坦也是正常,可是她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 “亦晚,你别多心,皇上他善待平南王府也是为了平南王的面子而已。”封玉起生怕薛亦晚误会,急得忙劝她。 薛亦晚劝慰地望着她,点点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了,他不去,难道让你我二人来么?” 封玉起一脸嫌恶地摇了摇头,“我才不要抱她。” 说着,封玉起低声问道:“亦晚,依你看怀靖长公主她有没有事?没什么外伤倒是真,可是那脸色白得吓人。” 薛亦晚也说不好,在外面她不能细细查看,“看太医的意思吧。” 封玉起狠狠一摔袖子,“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们分明就没有动她,她怎么就在你身边摔倒了,那胧月郡主最可恶,直接将脏水泼在了你身上!” 薛亦晚也蹙起了眉,“那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羽箭上,没有注意到原因。” “我就说怀靖长公主不适合玩这个,她非要来比试,能怪得了谁?”封玉起闷闷地看着屋子。 薛亦晚抿着唇不说话,心里也闷闷地沉得慌。 如果自己没有应下怀靖长公主的比试,恐怕也出不了这事,现在怀靖长公主伤势不明,若是她有什么事,自己如何面对穆君毅? 这时候,穆君毅走了出来,封玉起连忙急声道:“真的不是亦晚的错,这比试也是我应下的,别怪亦晚。” 薛亦晚心里一暖,拉住了封玉起,“阿起,如何能是你一人的错?你我是一起的。” 穆君毅抿着唇,“玉起,你先回去。” 封玉起担心地看向了薛亦晚。 薛亦晚点点头,“你先回去,府中也得有人照料着。” 封玉起转头对穆君毅道:“真的和亦晚无关。” 穆君毅微微颔首,看向了薛亦晚,但他看不出薛亦晚丝毫的情绪变化。 他知道,这丫头向来是什么都隐在心里,他缓声道:“和我来。” 第207章 不用多想,早些睡 薛亦晚拉住了他的衣袖,“你信我么?” 穆君毅回身,一把将她扯到怀里,声音低沉却清澈,“胡思乱想什么。” 只一个拥抱,一瞬间,薛亦晚似乎觉得心里那些杂乱的思绪都被抚平了。 她轻轻在穆君毅怀中蹭了蹭,“走吧,进去看看长公主,她受伤也有我的不是。” 穆君毅揉了揉她头发,牵着她进了屋子。 这时候太医也检查完了,行了礼后说道:“长公主伤到了筋骨,要好好调理,是否还有其他病症要过几日才看得出。” 怀靖长公主隐隐有些清醒了,看到了穆君毅便哽咽道:“皇兄……” 穆君毅温言道:“好好休息。” 这时候她看到了一旁的薛亦晚,脸色顿时不好了,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薛亦晚没有回应,看了眼穆君毅,“还是尽快让长公主回宫吧,这里到底条件有限。” 穆君毅点点头,吩咐人将怀靖长公主挪上了回宫的马车。 这时候胧月郡主还没醒来,魏嬷嬷跪在了穆君毅面前,一个劲儿地赔罪。 薛亦晚开口道:“还是先将郡主送回王府。” 魏嬷嬷看向了穆君毅,她知道皇上对郡主是不一样的,方才不是还亲自抱了她过来。 可穆君毅对一旁的侍女吩咐了将胧月郡主送到马车上,薛亦晚抿着唇不说话,瞥了眼穆君毅一眼。 出去的时候,穆君毅拉住了薛亦晚,“方才,情急之中。” 薛亦晚莞尔一笑,“我都明白。” 如果穆君毅对胧月郡主真的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哪里还轮得到自己遇见他,胧月郡主从小和他相识,还是处于那样的感情基础。 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不顺至极,薛亦晚也累得很,由着穆君毅将自己送回府便回房休息了。 没一会儿,却听说封玉起和赫连辰打起来了。 她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如意也是一脸的惊愕,说是打起来了,其实不就是封大小姐暴揍了一顿赫连辰…… 薛亦晚也顾不上休息了,换了身常服就赶去了偏院。 封玉起这时候还在怒声斥责着。 “你什么意思啊?!怎么我就说不得她了?!她害的我今天憋屈了一整天,怎么着我还得把她供起来啊?!” 赫连辰则是直接了当,“她不会。” “不会你个死人脑袋!是不是她这种人只要一抹眼泪,你伸着脖子给她砍?”封玉起骂累了,一屁股坐下。 可想想还是不解气,一脚踢翻了一个凳子。 薛亦晚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屋子里一片狼藉,赫连辰站着的角落碎片满地。 就连赫连辰本人也是多了好几处伤。 “阿起?”薛亦晚对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连忙上前和薛亦晚一道将封玉起劝了出去。 薛亦晚又吩咐了几个丫鬟婆子进屋收拾妥当。 就在薛亦晚要走的时候,赫连辰喊住了她,“你们今日见到她了?” 薛亦晚回眸,见他眼底的殷切,同他的隐忍和毅力完全格格不入,她倒是心里愕然,难不成他对胧月郡主有情? “见到又如何?”薛亦晚语气依然是风轻云淡,一点破绽都听不出。 可是赫连辰从刚刚封玉起的骂声和举动中也猜出了猫腻,“你们为难她了?” 薛亦晚不悦地蹙起了眉,“正如你那句话,与你无关。” 赫连辰步子还有些不稳,直冲冲地走到门口,“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见她。” “在我证实你的身份之前,很抱歉,你哪里都不能去。”薛亦晚说完就踏出了屋子。 赫连辰再想往外闯也敌不过屋子外一排的侍卫。 外头小道上,封玉起还在狠狠踢着石子。 薛亦晚走来,笑道:“封大小姐这是受了委屈拿他出气?” “谁说我要拿他出气了,他算什么,给我当出气筒都不够格,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幅模样。” 封玉起扁了扁嘴,“我看他还不知道胧月郡主的心思呢,她心可大着呢,怎么会和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来往,不信走着瞧。” 薛亦晚珉唇一笑,“好好好,走着瞧。” 封玉起被薛亦晚这么一劝火气也消散尽了,“亦晚,你今天都不生气啊?” “我气什么?摔得也不是我,我至多是为她可惜罢了。”薛亦晚淡淡说着。 “你说,事情怎么会这么巧,万一有什么猫腻?”封玉起看着薛亦晚。 “怀靖长公主虽然看不惯我,可是她从小跟着太皇太后长大,只是心思过于简单罢了,若说要她故意摔下马陷害我,这恐怕有点牵强。” 薛亦晚摇了摇头。 可另一个想法又浮上心头,如果是胧月郡主做了什么呢? 她眉一蹙。 胧月郡主在云圣宗的时候就想过要致自己于死地,只是被自己察觉了,本以为她只是受人挑唆一时糊涂。 这次呢?有可能么? 她虽然不希望事情这么发展,可还是留了心眼,毕竟对于别人的算计,她不想一再退让。 “阿起,你先回去,我还有些事。” 薛亦晚找到了任寒,正好任寒带了碧影门几个人过来,薛亦晚点点头,“让他们去偏院,任寒你跟我来。” 任寒安排完就跟着薛亦晚到了安静的花厅,薛亦晚把今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任寒,你现在就去马场一趟,详细彻查一遍,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尤其是马。” 任寒知道失态的严重性,领命而去。 这时候,宫中,几个太医都一刻不敢松懈地守在怀靖长公主的寝殿外,生怕她的病情会突然恶化。 一个太医借口煎药出了内殿,很快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在那里望风的宫女匆忙将一张字条塞给了他,“郡主让你看完立刻毁了。” 太医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才打开字条,看完消息,他冷汗直冒。 那宫女看着太医毁了字条,这才放心地离开。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平南王府。 魏嬷嬷安慰着胧月郡主,“皇上心里还是有郡主的,不然也不会那么心系着郡主安危了。” 胧月郡主苍白的脸色都微红了一瞬,“君毅哥哥真的当着薛亦晚的面抱我进去的?” “自然,老奴怎么敢编胡话?”魏嬷嬷又给胧月郡主倒了小半碗的补汤,“郡主前阵子身子太弱,眼见着好日子不远了,多补补身才是。” 胧月郡主珉唇一笑,“好。” 正用着补汤,一个侍女进来通报宫里的消息。 魏嬷嬷听说那太医收到了消息,开口道:“郡主,这么做会不会有点冒险?万一查出来……” “那郭太医一家老小都握在我手里,就算被查出来也不敢胡乱开口,现在不下猛药逼一逼君毅哥哥,他是不会认清薛亦晚的。” 胧月郡主咬着唇,“怀靖我也不会亏待了她,以后我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魏嬷嬷这才点了头,“怀靖长公主是郡主最好用的助力。” 胧月郡主放下了瓷碗,“嬷嬷放心,我都明白。” 这时候的县主府内,很快赫连辰的身份就被确定下来,倒也不出薛亦晚所料,这人就是前几日失踪的西岳五皇子。 她也总算是放心了,起码明日的宫宴这一点不会成为南陵和西岳之间的变故的导火索。 没多久,薛亦晚就将赫连辰请到了正厅,以皇室之礼待之。 赫连辰也猜到了,不紧不慢地坐在主客的位置,“是我应该先谢过安和县主这两日的照料。” 薛亦晚见他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先前戒备十足的模样,神色不变,“五皇子客气了,按理说五皇子是我的贵客,倒是我怠慢了。” 赫连辰也拿不准薛亦晚想干什么,缄口不言,等着她先开口。 薛亦晚也不准备绕弯子了,“既然五皇子已经在南陵了,明日的宫宴还是请准时到吧。” 赫连辰垂下了眼帘,“我还要养伤,恐怕出席宫宴有些勉强。” “参加宫宴圆过你遇刺一事,我能有办法让你单独见胧月郡主一面。”薛亦晚这么威胁的话,说得格外坦然。 赫连辰眉头一拧,他原以为她会和自己继续绕弯子,没想到直接就把条件摆上了台面。 的确,就算他去参加宫宴,也是和来南陵的诸国来使在一道用宴,根本没法子见到胧月郡主。 而现在,自己又被困在这里…… “你这么在意我去参加宫宴,为什么?”赫连辰反将问题抛了过去。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杯盏,“于情于理,我这个要求不过分,五皇子既然是我这里的贵客,就好好养伤便是,我会找个说辞对外宣称。” 赫连辰站起身,他是完全看不透这个眉眼如画的女人,可他也完全没办法拒绝这个条件。 况且,他来南陵除了为了月儿还有正事要办…… “好,我答应你。”赫连辰说完就往外走去。 这时候正好和赶过来的封玉起碰了个正着,封玉起警惕地看着赫连辰,“我警告你……” 赫连辰看也不看封玉起,转头就在几个侍卫的近身保护下往偏院走去了。 “你很吵。” 封玉起黑着一张脸走进了正厅,“亦晚,他没气到你吧?” 薛亦晚摇了摇头,“我只是让他准备好明日的宫宴,也答应了让他单独见胧月郡主一面。” 封玉起皱起了眉头,“他们倒是绝配。” 薛亦晚再严肃也忍不住笑了,“你啊……” 不过薛亦晚也没时间浪费,她是知道穆君毅想要利用这件事查一查这背后的牵扯,现在五皇子阴差阳错的找到了,这个计划也要改一改。 想着她没有耽搁,立刻让人去宫里传了信。 这侍卫送回来的是穆君毅的亲笔书信,打开倒是很简单的一张纸笺。 不用多想,早些睡。 薛亦晚是真不知道该气还是笑,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居然还想着让自己早些睡…… 第208章 不会忍着 第二日一大早,任寒就按照传来的吩咐将赫连辰暗中送到了御史吕建的府中。 薛亦晚知道是穆君毅的计划,也没了顾虑。 梳洗后薛亦晚换上了县主规制的服饰,只是仍然选了一身素雅不显眼的颜色。 封玉起也没心思为宫宴花什么功夫,对她来说宫宴枯燥无味地很。 “亦晚,赫连辰呢?”封玉起见县主府平静的很,倒是关心起了赫连辰。 薛亦晚让人摆早饭,开口道:“是皇上的意思,已经暂时离开了,宫宴后还会回来。” 封玉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里嗤笑自己关心这种人还真是浪费时间。 用完早饭也不早了,薛亦晚和封玉起就上了进宫的马车。 先是到了太皇太后的延禧殿,今日忙得很,一到这里薛亦晚就被柳如烟拉着去看秋菊阁的花摆的对不对了。 封玉起也无聊得很,跟着就去了。 柳如烟一路拉着薛亦晚,絮絮叨叨地问了昨天的事情,薛亦晚大致说了个粗略。 柳如烟一脸不敢置信,“那长公主没什么大碍吧?” 薛亦晚想着昨日的情况,摇了摇头,“许是伤到了筋骨,养一阵子会恢复。” 柳如烟见薛亦晚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说,聪明地跳过了,三人闲聊了几局秋菊阁的布置,时间也过去了良久。 因着前殿才是外臣设宴之地,后宫都是女眷,倒也不需要避讳什么。 很快宫宴也就开始了,怀靖长公主的位置是空着的,因为养伤,胧月郡主也没有出席。 一个侍女匆忙过来说了胧月郡主正在怀靖长公主的寝殿陪着,倒也没人说什么。 封玉起扁了扁嘴,低声道:“亦晚,皇上没有怪你吧?” 薛亦晚摇了摇头,“没有。” 宫宴因为几盆邻国送来的时兴秋菊倒是热闹了一番,但很快就被怀靖长公主的寝殿传来的消息打乱。 几个侍女匆匆赶来,在太皇太后和柳如烟身边说了几句话。 柳如烟和太皇太后都是神色一变。 倒是柳如烟反应快,让人即刻把这消息传给了薛亦晚。 “县主,娘娘让奴婢告诉县主一声,怀靖长公主病情加重,现在太医院的人全都赶过去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好,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自己的医术也能起到作用。 封玉起一听也愣了,“昨天不是说没事么?这……” 薛亦晚摇了摇头,“还不清楚,我打算去看一看。” “不是吧……亦晚,我和你一道去。”封玉起放下碗碟就要起身。 薛亦晚也拗不过她,两人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筵席。 柳如烟是先一步赶到的,她站在内殿门口,脸色很不好看,见到薛亦晚来了,她拉住薛亦晚。 “亦晚,情况似乎不妙……” 话还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了胧月郡主的哭喊声,“怀靖!你醒一醒!” 封玉起脸色一僵。 薛亦晚想了想,“还是让我进去看看吧。” 柳如烟急忙拉住她,“亦晚你糊涂了,这时候如果你去碰她,这一会儿有个什么闪失,可就全都在你身上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胧月郡主在里面呢。” 薛亦晚点点头,“我都知道,不过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公主出事,我进去看看。” 柳如烟拦不住她,只好派了几个侍女进去盯着,顺带还不时地向里面的太医询问情况。 薛亦晚一进内殿就看到一群太医围在床榻前,都是一个个愁眉不展的模样。 看到薛亦晚,胧月郡主冷声道:“你还有脸来见怀靖么?!” “郡主懂医术?”薛亦晚一句话就问得胧月郡主哑口无言。 薛亦晚也不再看她,“来人,把胧月郡主请出去。” 柳如烟派来的侍女自然是听薛亦晚的差遣,几个人将胧月郡主请了出去。 “薛亦晚!”胧月郡主还要开口,却被封玉起拽住了衣袖,“长公主没事也被你哭出事了!” 胧月郡主被拉得一个不稳,跌在了椅子上。 魏嬷嬷连忙冲过来护住了胧月郡主。 柳如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咳一声,“郡主,现在太医正在里面诊治,郡主还是稍作休息。” 封玉起这才觉得清静了。 里面,几个太医交头接耳了片刻,都给薛亦晚让出了一条路,“长公主突然发起了高热,我等还发现长公主盆骨受了伤,许是昨日没有查出……” “盆骨受伤?!”薛亦晚紧紧蹙起了眉,她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的怀靖长公主,低声道:“几位太医借一步说话。” 到了一旁的花厅,几个太医详细地说了病情,薛亦晚惊愕,“怎会如此?” 这几个太医都是一脸惊惧,“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长公主这伤说不好,恢复得好可以站起来,但以后恐怕会……会导致……以后无法有孕。” 这时候胧月郡主推开封玉起冲了进来,“你们胡说什么?!怀靖她还没有嫁人,怎么能被毁了!” 薛亦晚疾步往里走去,她要亲自确诊! 胧月郡主看薛亦晚往里走去,直接推开了她,“你别再假惺惺的了!怀靖这样全是你的错!她才十四岁,你就毁了她一辈子!” 薛亦晚蹙着眉站稳,没说话走到了床前,没想到怀靖长公主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们说什么?”她脸色比方才还要白,颤抖地盯着胧月郡主和薛亦晚。 胧月郡主先一步拉住了怀靖,含泪哽咽道:“怀靖,你听我说,不会有事的,太医治不好还能去民间找大夫,再不然还能去西岳的云圣宗,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毁了的。” 怀靖长公主脸色骤然一变,满目恨意地望向了薛亦晚。 薛亦晚沉声道:“我要替长公主确诊。” “你滚!是你害了我!”怀靖长公主全身颤抖地撑起了身体,可下身的痛楚让她冷汗连连。 这种感觉加上方才迷迷糊糊听到的话,她知道,自己可能会站不起来,甚至以后再也没办法有孩子了! 她还没有嫁人,这事情传出去,谁还敢娶她…… 她毁了……毁了! 怨怒和恨意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就在薛亦晚低头的一瞬间,她猛地伸手抓起一旁小几上的瓷碗,猛地砸向了薛亦晚的额头。 啪得一声,瓷碗从薛亦晚的额头砸落,狠狠砸在了地上。 听到声音,封玉起冲了进来,“亦晚!” 薛亦晚错愕地捂着额头,可是怎么也堵不住滚落下的血珠。 “太医!太医!” 怀靖长公主狠狠地瞪着薛亦晚,“你该死!你死了也补偿不了我对你的恨!” 封玉起一脚踢翻了那张小几,扶着薛亦晚出了内殿。 太医又是一阵惊惶。 这样大的动静,柳如烟也把控不住了,很快这事情就传到了前殿,穆君毅即刻赶来后宫。 可还不等他开口,胧月郡主已经含泪跪在了他面前,“胧月有罪。” 穆君毅蹙着眉,扶起了胧月郡主,“胧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胧月郡主急忙引着穆君毅到了怀靖的屋子里,怀靖一见穆君毅来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皇兄……我好怕!父皇和母后都不要我了,我身边只有皇兄和胧月姐姐……” 穆君毅轻拍着怀靖的后背,拧起了眉,“究竟怎么了?太医呢?!” 一个太医连滚带爬地进了内殿,“皇上恕罪!老臣已经尽力了!” “到底怎么样了?!”穆君毅眸中蓄起怒意。 胧月郡主掩面而泣,“怀靖伤到了盆骨,现在情况更严重了,就算以后可以恢复如常,恐怕也……也不能有孩子了。” 怀靖长公主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皇兄……是薛亦晚,是她害了我!皇兄……治她的罪……” “怀靖,冷静一点,皇兄不会让你有事,况且此事并非她的错。” 穆君毅的话让怀靖长公主更加愤怒,她扭过头,哭喊道:“让我走!我要去母后的陵墓,皇兄再也不要我了,皇兄为了一个女人再也不要我了,我反正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就去替母后守一辈子的陵!” 胧月郡主一把抱住了怀靖,安慰道:“别说胡话,怀靖,会好的,都会好的……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怀靖长公主靠在了胧月郡主地肩上,嚎啕大哭。 穆君毅对胧月郡主微微颔首,“胧月,多谢了。” 胧月郡主摇了摇头,“君毅哥哥,我们之间说什么谢,我会一直守在这里陪着怀靖,你放心吧。” 此时的偏殿,薛亦晚额头因为那只瓷碗被磕出了一道口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但因为失血她脸色苍白。 封玉起愤愤不平,握着拳道:“这事本就和你无关,她太过分了!” 反倒是薛亦晚,平静地有些异常。 很快,秦升来了。 “县主,皇上那里焦头烂额地,让奴才先送县主回府。” 薛亦晚抬眸,“长公主怎么样了?” 秦升一脸为难,“县主,长公主一直在让皇上治罪,不过县主放心,皇上心里都明白,只是这一次,长公主伤得重,皇上暂时脱不开身。” 薛亦晚平静地点了点头,“你转告皇上,我没事,如果长公主这里需要我帮忙,随时告诉我。” 秦升连连点头。 封玉起憋闷地说不出话,扶着薛亦晚走了出去。 此时正好宫宴也散了,出了秋菊阁的各府夫人小姐都看到了头上缠着纱布的薛亦晚。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封玉起狠狠瞪了一眼人群,刚想劝薛亦晚,可转头一看,薛亦晚平静如初,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亦晚……”封玉起慌了。 薛亦晚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封玉起咬住了唇,“你分明受了委屈,还要忍着。” 薛亦晚抬眸看了她一眼,“如果我觉得我受了委屈是不会忍着的,我会查清事实,用证据证明自己。” 封玉起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 薛亦晚淡淡地回眸看了眼,“走吧,回府再说。” 第209章 拿你怎么办才好 回到县主府,薛亦晚再次处理了额前的伤口。 封玉起让人去煮了一碗红枣姜茶。 等到封玉起回来得时候,赫连辰也回了县主府。 “何时让我见她?” 封玉起一股火冒上来,一把扯着赫连辰就往门外摔,“不用急,等我去找她算账的时候一定带上你。” 赫连辰拧着眉,站稳了身体,“满口胡言,你究竟想做什么!” 封玉起看都不看他,啪得一声,门猛地关上。 薛亦晚额头隐隐作痛,也着实不想再想这件事,她对封玉起道:“过两日我想办法将胧月郡主约到宫外,这件事早点了断也好,我现在乱的很,不想再考虑。” 封玉起随意点点头,“这事我来就好,反正这人也是我惹来的麻烦。” 说着,封玉起又问道:“亦晚,方才在宫里你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薛亦晚喝了一口清茶,慢慢理顺思路,“要看任寒带回来的消息如何了,我怀疑那天在马场有问题。” 封玉起不敢置信地低呼了一声,“可是那天我一直都在,也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的。” 薛亦晚伸出手,“拔箭的时候,我以为只是一个小手段而已。” 封玉起紧紧蹙起了眉,“亦晚,你怎么不说?!” 看着薛亦晚手心的伤,封玉起一阵怒火又起来了。 “我没什么大事,第一次去碰的时候我发现羽箭钉得极深,随后我也小心了。” 薛亦晚想了想,又道:“等一等吧,任寒那里也应该有消息了。” 红枣姜茶端来的时候,任寒也赶了回来。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姜茶,抬眸看着任寒,“怎么样了?” 任寒刚要开口就看到了薛亦晚额头的伤,他急声问道:“县主这伤势怎么回事?!” 封玉起叹了一声,“别提了,在宫里被长公主砸的。” “先不说这个了。”薛亦晚看着任寒,“我的伤不重要,马场那里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任寒目光担忧地看着薛亦晚,还是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回答道:“县主可能猜的不错,马场内侍卫少了几人,详查下去这几人是临时被调走了,都是连夜离开京都的,至于马……数量不对。” 封玉起一拍桌子,“真是可恶!” 薛亦晚实在是累了,她强撑着说道:“任寒,马一定是没有踪迹可寻了,但人最好可以找出来。” 任寒点点头,迟疑了一瞬,又问道:“县主,长公主的事,皇上有没有下令详查?” 薛亦晚微怔,她咬了咬唇,“不知道,我现在也不知情,你先去吧。” 任寒心里急切,可也不能说什么,疾步离开了。 封玉起看薛亦晚真的很累的样子,喊了如意来伺候,自己也暂时离开了。 薛亦晚是真的太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可睡梦中仍然微蹙着眉,额前也细细地渗着汗珠。 如意守在门外,突然看见穆君毅,她忙要行礼,穆君毅摇了摇头,示意她安静退下。 如意连忙让出了门口的路。 穆君毅走到了床边,缓缓坐下,望着薛亦晚额前渗着血迹的纱布,心里一揪。 他看薛亦晚额前有些出汗,拿起了一旁的帕子,沾了茶水后又拧干,一点点替她擦拭着。 感觉到了额前的缓解,薛亦晚眉宇微微舒展。 穆君毅替她盖上了薄薄地锦被,动作极轻极柔,生怕弄醒了她。 就在他要收手的时候被一只小手突然间握住了,他停住了动作,仍由薛亦晚握着他的手。 “分明委屈,还这么安静,你这样的女子,该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穆君毅语气极轻,另一只手替她理好了鬓发。 “晚儿,说好的相信我。”穆君毅轻抚着她的脸颊,一向冷冽的眸子也温柔起来。 低低地呢喃声像小猫一般,从她的嘴里模糊不清地发出。 “我也会害怕……但我不能软弱……” 穆君毅心底一紧,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犯什么傻,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 可薛亦晚再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像是又睡熟了。 穆君毅渐渐发觉她的身体烫了起来,他连忙探向了她的额头,果然很烫。 “来人!” 如意就在门口守着,听到动静连忙冲了进来,“皇上!怎么了?!” “打一盆井水来,再取两块干净的帕子来。” 如意连忙疾步出去了。 很快井水也打来了,如意刚要去碰那帕子就被穆君毅抢先了一步。 “取煎一副退烧的汤药温着。” 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当今皇帝挽起衣袖伺候起了自家小姐。 穆君毅瞥了她一眼,“府里可有药?” 如意这才回过神,“有有有!这就去!” 穆君毅将井水泡过的帕子拧干,又包了一层干净的帕子,这才放在了薛亦晚的额头,她额头有伤,不能碰水,只能时时用手挡着。 好在高烧来得快去的也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退了不少。 如意也紧张地守在了屋子里。 “让她好好睡一觉,退烧药要一直温着,若是久了就重新煎一副。” 穆君毅看她额头的温度差不多了,这才取下了帕子。 这时候一个暗卫在门口通报。 穆君毅起身走了出去,很快就离开了县主府。 如意不放心,也不敢去睡,便守在了床边。 等到薛亦晚醒的时候已经是天蒙蒙亮了,她强撑着坐了起来,可还是觉得头疼得很。 她靠在了迎枕上,发出的动静让如意一下子醒了。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哦……等一等,半个时辰前药重新煎了一次,现在还温着,正好可以喝!” 如意说着就扶着床柱站起来往外赶。 薛亦晚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全身都提不起力气,想到额头的伤,她估摸着自己是因为外伤引起了发热。 很快,药端了来,薛亦晚喝了一半便喝不下去了,她倚在迎枕上,声音有些干哑,问道:“什么时辰了?” 如意回道:“小姐,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 薛亦晚阖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又躺了一个多时辰,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如意忙取来了干净的纱布和膏药。 “小姐,这是皇上刚刚送来的新膏药,说是不会留下疤痕,对了,昨夜皇上来过了……” 薛亦晚抬起了眸,“他来过了?” 如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姐发热,一直是皇上亲手照顾的。” 薛亦晚只觉得昨夜身体一阵一阵地难受,像是要溺水一般,没法躲开地沉下去,又好像有人拉住了自己。 想到了穆君毅,她心境平和多了,“换药吧。” 如意抿嘴一笑,“皇上可担心小姐了,昨天小姐可把皇上吓着了,幸好退烧了。” 薛亦晚有些微怔,他现在为了国事已经忙得走不开了,再加上怀靖的事情,居然还在昨夜赶来这里。 心里一暖,薛亦晚心里的不安也淡化了。 换好了药,薛亦晚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还不见阿起?” 如意也有些奇怪,一般每天早上封大小姐都是雷打不动来这里用早饭的。 “小姐,我去问一问。” 如意出了屋子,正好碰上封玉起派来通知的小丫鬟。 “如意姐姐,我家小姐一大早就出府了,说是有重要的事。” 如意一怔,“怎么回事?封大小姐一大早能去哪里?” 那小丫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走之前我们小姐说要去偏院找赫连公子。” 如意更是糊涂了,她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回到屋子里,如意把那丫鬟的话转述了一遍。 薛亦晚也是一时没想明白,转瞬她心里一紧,昨天封玉起气头上还说过要带着赫连辰去找胧月郡主算账。 “如意,你快去偏院看一看赫连辰还在不在!” 如意惊得张大了嘴,“不会吧……我这就去!” 如意跑到偏院,门口守着的侍卫正围在一块儿用早饭,看到如意一一都站了起来。 “县主有什么吩咐?” 如意看了眼屋门,急声问道:“里面的人还在么?” 一个侍卫惊愕地问道:“不是县主让封大小姐把人带走了么?” 如意一拍脑门,连忙往回赶。 听说赫连辰和封玉起都不见了,薛亦晚也躺不下去了,她坐起身,“去门房问一问情况。” 如意连忙点点头。 很快门房处就送来了消息,封玉起是带了几个侍卫和赫连辰坐了一架马车离开的。 如意劝道:“小姐放心吧,封大小姐身手那样好,又带了人,不会有事的。” 薛亦晚总觉得有点不安,点了点头,“如意,派些人去京都各个茶楼和酒家寻一寻。” 这时候,封玉起坐着的马车却已经出了城,她掂了掂手里的一把匕首,“你可别玩什么花样,我一点也不稀罕你这条命。” 赫连辰也不理她,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不出思绪。 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音此起彼伏。 封玉起看了眼车帘外,已经是城外了,她也不怕胧月郡主会耍什么手段,她带的人都是封家以一当十的精兵。 “赫连辰,我倒是好奇,你这么想见她,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有私情不成?”封玉起嘲讽一笑。 赫连辰黑了脸,“胡言乱语。” “那你和她非亲非故,从西岳追过来,还真是痴情。”封玉起再次嘲笑。 “我来南陵有正事。”赫连辰说完,再也不理她了。 “我信你才有鬼。”封玉起说完也扭过了头。 第210章 我什么都可以做 马车停下,封玉起一把掀开车帘,“下车。” 马车是停在一户庄子外的,封玉起没好气地看了眼赫连辰,“你的好情人就这般见不得人,只敢在这里见你?” 赫连辰冷冷看了眼封玉起,“与你何干,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不盯着你,万一你跑了呢?”封玉起背手而立,带着人走在了前面。 开门的是一个中规中矩的管家,他已经得了消息,这个时辰来的就是客,于是把人迎到了正厅内。 封玉起没那么多的耐心,“胧月郡主人呢?” 那管家低头在倒茶,抬起头后恭敬地说道:“主子还没到。” 封玉起冷哼了一声,坐下了。 赫连辰却没有坐下,只是望着门口。 这个时候,在出城的路上,一辆马车内正坐着胧月郡主。 她得到忘忧公子的吩咐才将人约到了城外,现在得知的确是封玉起和赫连辰单独到了庄子里,她松了一口气,极快地部署好了一切。 跟着胧月郡主的并不是魏嬷嬷,而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侍女,正是忘忧公子身边的奉茶侍女白玉。 胧月郡主开口问道:“公子会来么?” 白玉面无表情道:“公子怎会屈尊来解决这种小事,如果郡主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公子一定会失望的。” 胧月郡主心里一紧,收回了嘴里还没说完的话。 很快,马车到了,白玉拉住了胧月郡主,在她身上撒上了药粉,随后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胧月郡主心有余悸,连衣袖都不敢多碰,明家可是以毒闻名的世家,随便一个什么毒都够自己喝一壶。 白玉冷冷拿出一颗药丸,说道:“解药。” 胧月郡主连忙服下,这才进了庄子。 白玉并没有跟过去,“毒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发作,奴婢在外面等着消息。” 胧月郡主点点头,底气十足地走向了正厅。 正厅内,最先看到胧月郡主的是赫连辰,他迈步而出,“月儿……” 胧月郡主压下了心底的一抹厌烦,她对赫连辰只有利用,除了穆君毅又有什么人值得她爱慕呢。 “五皇子殿下。”胧月郡主清浅一笑。 “你总算肯见我了,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不找我?”赫连辰眸中愈加柔和。 胧月郡主低下头,“我打算留在南陵。” “月儿!南陵不适合你,在西岳有我在,有你外祖父在,可在南陵谁能护你周全?”赫连辰急切地蹙起了眉。 胧月郡主向前走了一步,哀婉的模样让赫连辰心里一顿,“月儿,和我回西岳,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们和从前一样,好么?” 胧月郡主心里实在是厌烦,可她想到身上的毒粉,掩面道:“阿辰,南陵才是我的家,在西岳,我总是格格不入的,外祖父在,还能宠着我疼着我,可以后……” 她柔弱的声音让赫连辰目光都痛惜起来,他上前抱住了胧月郡主,“月儿,是我不好,我如果早一点醒悟就能早一点保护你,以后我不会再糊涂了。” 这时候封玉起从正厅走了出来,嘲笑道:“真是教人感动,赫连辰,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带走她?” 赫连辰怒视着封玉起,“够了!欠你的本皇子会还清。” 封玉起一噎,还清?他这条命拿什么来还? 胧月郡主则是一脸害怕地推开了赫连辰,走到了封玉起面前,哀求着拉住了她,“封大小姐,我和阿辰是清白的……” “你够了吧!”封玉起抬手就要甩开胧月郡主,可胧月郡主就在这个空档揪住了封玉起的衣襟,一推一拉地整个人撞了上去。 “月儿!”赫连辰疾步上前抱住了胧月郡主,一把推开封玉起,“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了?!赫连辰你眼瞎啊?!”封玉起最恨不过被冤枉,她出手就是一拳。 赫连辰用背护住了怀中的胧月郡主,直接挡住了这一拳,可因为伤势的缘由嘴角溢出了血。 胧月郡主尖叫着推开了赫连辰,捂着胸口站到了一旁。 赫连辰用手撑着柱子,怒目而视着封玉起,“封玉起你疯够了没?!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与月儿无关!” “你的好月亮在我眼里就是破沟渠!”封玉起别过头,“行行行,你好自为之,我走。” 她看了眼胧月郡主,“你不是死缠烂打非要嫁进宫?现在你的好情人来了,怎么着,动摇了?” 胧月郡主掩面像是在哭泣,赫连辰重重看了眼封玉起,将胧月郡主护在了身后。 封玉起抬脚就要走,这幅场面只让她恶心,她要赶紧回去告诉亦晚这件事! 可走到门口,她又蹙起了眉,赫连辰怎么办?他不会真的死缠烂打留在胧月郡主身边了吧? 她愤怒地回头,没想到这一回头居然看到了胧月郡主从衣袖掏出的一把匕首! 什么?!封玉起下意识地冲了过去,“蠢货!让开!” 赫连辰看到封玉起又回头,不悦地皱起了眉,可还没开口就被封玉起从腰际推开。 封玉起的手掌正好擦着刀尖过去,一串殷红的血珠滚滚落下。 赫连辰一愣,“月儿……” 封玉起手上吃痛,抬脚踢开了胧月郡主的那把匕首。 “贱人!你居然想杀人!”封玉起看着赫连辰满眼的不相信,心里暗骂自己干嘛不让胧月郡主杀了赫连辰算了,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胧月郡主却并没有丝毫反应,她揉了揉手腕,居然清灵地笑了起来,一脸温婉柔媚。 “只可惜,你们还是逃不掉的。” 封玉起一听就火了,“贱人你说什么?!” 她抬手就要一个耳光甩上去,没想到被赫连辰抓住了手腕,“别碰她。” 封玉起反手就是一掌,狠狠地拍在了赫连辰的脸上,“你脑子被驴踢了,这个女人刚从拿着刀除了想杀你还有第二种解释么?!” 赫连辰不敢置信地看着胧月,“不可能!月儿……你为什么……” 胧月郡主缓缓走到赫连辰的面前,明媚一笑,“阿辰哥哥,你不是说了愿意做任何事么?在西岳你不过是个没有希望的废物而已,为了我的幸福而死,不好么?” 封玉起不可思议地后退了一步,“什么鬼东西!姑奶奶不奉陪了!” 可她一转身,居然全身一软,完全控制不住地跌倒下去,除了渐渐模糊地意识,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了。 “赫连辰!你这猪!” 赫连辰死死地撑着站在原地,“月儿,有人逼你这么做是不是?!” 胧月郡主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阿辰哥哥,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会记得你的好,只是,我爱的人不是你,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放弃。” 她轻轻一笑,“你知道上回的我的箭伤是怎么来的么?弓箭手是我安排的,这箭伤是我自己做的,我想要他留在我的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付出。” 赫连辰身体一晃,“月儿!” “赫连辰,上回在边界没有能够杀了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真的不想亲手这么做,毕竟……你待我就像哥哥一样好。”胧月郡主声音柔婉清灵,可字字句句狠毒至深。 赫连辰周身都浸入冰窖一般。 胧月郡主伸手一推,赫连辰也栽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这两人捆起来扔进衢江!” 现在是衢江涨水的时候,连熟悉水性的人掉下去也可能爬不上来。 这时候拍手的声音在胧月郡主身后响起。 “郡主果然没有让本公子失望。” 竟是忘忧公子亲自来了。 胧月郡主低下了头,“公子,胧月已经做到了,还请公子尽快动手。” 忘忧公子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两人,淡淡道:“一个是朝中重臣之女,一个是对你有恩的西岳五皇子,看来郡主对南陵皇帝是痴心一片。” 胧月郡主心里一紧,她曾经以为嫁给君毅哥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她只要长大就可以。 可现在,为了达成心愿她一次次地设局,一次次地害人,现在面对着这一切,她再没有半点迟疑。 为了君毅哥哥,她什么都愿意,挡在她面前的是什么她都容不下! 忘忧公子对着自己的手下道:“按照郡主的意思,把这两人捆起来扔进衢江。” 几个黑衣大汉连忙应了,动作利落地抬走了赫连辰和封玉起二人。 “公子!”看忘忧公子要走,胧月郡主急忙要追。 白玉拦住了她。 忘忧公子缓缓摇着折扇,“郡主,还没有到最好的时机。” 胧月郡主捏着手心,紧紧咬着唇,“还要等多久……” “连这么一点耐心都没有,郡主以后在深宫会很无趣。”忘忧公子扬了扬唇,脚尖一点便跃上了屋檐,片刻过后,已经没了踪迹。 没多久,一天的时间都要过去了,县主府内也陆续派出了第六波人了,可还是没有封玉起和赫连辰的下落。 薛亦晚总觉得情况不妙,她立刻让任寒会碧影门想法子找出二人。 任寒也不敢耽搁,立刻赶去了碧影门。 “如意,让李管家去宫里一趟,想办法见上秦升一面,我要知道胧月郡主的行踪!” 薛亦晚暂时没有别的法子,打算从胧月郡主开始查。 如意连忙去办,可半个时辰后传回来的消息居然是胧月郡主一整天都在怀靖长公主的寝殿陪着,哪儿也没去! “小姐,这怎么可能?封大小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带着五皇子离开的!”如意根本不信。 薛亦晚脸色凝重起来,“还有一种可能,胧月郡主布好了局,所以没有破绽。” 第211章 嫁给我吧 不知是过了多久,封玉起从全身的酸痛中缓缓醒来。 她似乎觉得听见了自己哥哥的声音。 自己还没死吧?她惊悚地想要撑起身体,可一动就是全身的痛楚,她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鬼……”她借着朦胧的光线大致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简陋的木屋,陈旧的摆设,无一不透着陌生阴森的气息。 她心里一紧,这是什么地方! 突然门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封玉起心里一顿。 “赫连辰,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这是哥哥的声音!胧月郡主刚要喊,可她突然觉得不对劲,自己失去意识前分明是和赫连辰一道在胧月郡主面前。 哥哥怎么会来?他不是还在边关? 封玉起忍着痛下了床,轻手轻脚地靠近了那道木门。 “封将军,令妹的性命是我目前能给的见面礼。”赫连辰长发以丝绸随意一束,尽管看起来凌乱仓促,可因为眼睛里的气势,没有落了下风。 封玉堂冷冷望着他,“赫连辰,你想要我封家鼎力助你,自然也要给出合适的筹码。” “自然……”赫连辰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玉佩,泛着光泽的玉佩通体晶莹,“这是西岳皇室每人出生时都会戴着的玉,也是最郑重的聘礼。” 封玉堂一怔,“你……” “我愿意迎娶封大小姐为原配正室。”赫连辰干脆利落的话语传进了木门内,让封玉起差点撞在了木门上。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心里堵得慌。 赫连辰不是对胧月郡主痴情么?一眨眼怎么又要来娶自己了,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封玉起紧紧攥着木门的把手,她心里叫嚣着,恨不得立刻一个耳光甩上去,她不是赫连辰可以侮辱的对象。 可是她同时又是封家的嫡女,承担着不能退让的责任,她从小就清楚,自己的婚事是整个家族的事。 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任性,可这件事她没办法。 封玉起屏住了呼吸。 封玉堂看着赫连辰,皱眉道:“你可是想清楚了?这个许诺太重了,你押上的筹码远远大于封家愿意赌上的。” 赫连辰嘴角微扬,将玉佩扔给了封玉堂,“我自然想清楚了。” 自己也该有个正妃了,虽然封玉起为人嚣张了些,可是他不排斥这桩婚事。 木门后,封玉起咬紧了唇,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酝酿。 她应该是讨厌赫连辰的,可就在胧月郡主要杀他的时候又突然间地动手救下了他。 当初看见他,只觉得他病怏怏的一个人,还那么大的脾气,讨厌得很。 封玉起伸手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心里一团乱。 门外,封玉堂接过了玉佩,“这件事我们封家需要时间商议。” 赫连辰点点头,让开了,“算时间,她也该醒了。” 说完,赫连辰缓步离开了。 封玉堂皱着眉看向了这间木屋,木门咯吱一声开了。 “哥……”封玉起靠着木门,委屈地喊了一声。 封玉堂看到这么狼狈的封玉起,心疼地脱下了披风将她裹了个严实,“阿起,还有哪里不舒服?” 封玉起摇了摇头,狠狠吸了吸鼻子,“哥,你会答应他么?” 封玉堂一愣,“阿起,你都听见了?” 封玉起点了点头,“都听见了。” “如果阿起不愿意,还可以再找封家其他的嫡女,哥哥不会让阿起受委屈。”封玉堂揉了揉封玉起的头发,“阿起放心。” 封玉起一向都是和自己的哥哥闹别扭或是吵吵闹闹,现在居然红了眼圈,“哥,封家和他结盟是个好机会。” “你愿意嫁给他?”封玉堂看着封玉起,目光迟疑。 封玉起心里突地一跳,自己愿意嫁给他? 她仓皇地抬起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哥,我想和他单独说清楚。”封玉起心里一横。 没一会儿,赫连辰和封玉起一前一后走到了湖畔,今夜的月色忽明忽暗,湖面也是时而闪起波光,时而阴沉。 “我们怎么会没死,还出现在这里?”封玉起先问了这个问题。 赫连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用力地砸向了湖面,“她身上的迷药对我没有作用,我也有自己的安排,他们会认为我们已经死了。” 封玉起不服气地弯腰捡了块石头,更快更狠地砸过去,和赫连辰砸过去的石块落水点不差多少。 “原来你知道,还演什么深情不悔。” 赫连辰苦笑,“我只是怀疑过,但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杀我。” 他低头捡起一块石头,更用力地扔出去。 封玉起也不甘示弱,挑了块石头握在手心,毫不犹豫地扔出去,“你喜欢她?” “喜欢过。”赫连辰继续扔了石块。 “很显然,她背叛了你,而且,你在她眼里还是一块挡路的石头。”封玉起再次扔了过去,可这次追不上赫连辰了。 “那你呢?有喜欢的人?”赫连辰随手扔了一块,近了许多。 封玉起也扔过去,几乎在同一地方落下,“没有。” “那不如我们在一起。”赫连辰转头看向她,“其实……你话少的时候也很耐看。” 封玉起手里的石头直接砸在了赫连辰身上,“我话少的时候一般喜欢直接动手。” 赫连辰只是蹙了蹙眉,随后爽朗一笑,“嫁给我吧。” “这么随便?”封玉起又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赫连辰闪身躲了过去,随后走向了封玉起,“嫁给别人,相夫教子,隐于后宅,你愿意么?” 封玉起蹙着眉,“我怎么觉得你不怀好意。” 赫连辰笑得依旧,“西岳有块草原,广阔无垠,汗血宝马就出自那里。” 封玉起扬起下巴,“你在贿赂我?” 赫连辰一把拉住了她,“我只是觉得比起珠宝首饰,你更喜欢这些。” 封玉起猝不及防地摔在了他身上,被他一把抱了起来,“看起来重,抱起来也不过这样。” 封玉起见他往湖面走,吓得揪紧了他的衣襟,“赫连辰你干什么!” 赫连辰脚步不停,几乎踏在了水里,“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如果不能一笔勾销,不如同归于尽。” “你疯了吧?!我才不信……”封玉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噗通地水声,赫连辰这个变态居然真的往水里走了! 水离她的裙摆越来越近…… 这时候,封玉起居然笑了起来,“赫连辰,我才发现,虐起自己来,你有种!” “我有没有种,你可以试一试。”赫连辰依然笑着,“现在想通了么?” 封玉起勾住他的脖子,“我有条件。” “洗耳恭听。”赫连辰站在水中,牢牢地抱着封玉起。 “以后我要打的人就是你要打的人,我想杀的人就是你想杀的人,你能做到么?” 封玉起扬着下巴,一脸的嚣张跋扈都在月光下想的熠熠生辉。 赫连辰爽朗一笑,“阿起,你真叫我意外。” “这场婚事只是交易,我自然要在牺牲的同时拿到好处。”封玉起挑眉,“本小姐脾气不好,有个靠山和帮手也不错。” 赫连辰往上掂了掂她,笑道:“这场交易看起来我很亏。” “喂,本小姐哪里让你亏了?”封玉起瞪了一眼他。 赫连辰看了眼她的胸前,“到底轻了点。” 封玉起恼羞成怒,一拳砸了上去,“去你的!” 等到赫连辰一身湿漉漉地带着封玉起到了封玉堂面前,封玉堂一脸错愕。 封玉起上前一步,“哥,我们说好了,我愿意嫁给他。” “阿起!”封玉堂还要开口,赫连辰说道:“少将军,如今我给不了阿起太多的承诺,只一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封玉起瞪了他一眼,“如果我想嫁的就只能是西岳国君呢?” “不是很难,你先把皇子妃的位置坐稳了吧。” 这样的对话,封玉堂真希望自己是还没清醒,他怎么就没发现这赫连辰某些地方和阿起如出一辙地……让人无言以对,噎得慌! 封玉堂皱着眉想了片刻,“我……” “哥,你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和族人说是西岳五皇子亲口求娶我。” 封玉堂一噎。 赫连辰失笑,“很重要?” “噎死那些认为我嫁不出去的长舌妇,你有意见?”封玉起慢悠悠地瞥了眼赫连辰。 赫连辰笑出了声,“我回国后会亲自上门求娶,给足你脸面。” 封玉起满意地点了点头,“聘礼要够夸张够奢侈,你银子够吗?” 封玉堂眼角一抽,他这个兄长简直可以就地消失了,阿起啊阿起,全南陵谁家的女儿是自己站在男人面前谈婚论嫁还问别人银子够不够…… 赫连辰望着封玉起,眸如星辰,一笑更是透着俊美不凡,“银子不多,恐怕只够娶一次。” 封玉堂咳了咳,“我明日会赶回封家商议此事,阿起……” “我还要去一趟亦晚那里,她该担心了!”封玉起一拍脑门,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 封玉堂皱起了眉。 赫连辰上前一步,“没事,我也要回京都,我同阿起一道回去。” 封玉起刚要嫌弃,突然眼前一亮,“好啊,就让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贱人们好好地看看,我封玉起活得好好的!” 封玉堂再次拧起了眉,“有劳五皇子了。” “没什么,应该的。”赫连辰看着笑得狡黠的封玉起,心底的阴霾又散了些。 第212章 你倒总是让我意外 薛亦晚看到封玉起安然无事总算是放下了心,之前若不是有人来送消息,她还真以为出事了。 “你说什么?!嫁给赫连辰?!”可还没高兴一会儿,她就愣住了。 封玉起拉住了她,手指挡在唇上,“你别喊呀!” 薛亦晚把她按在了椅子上,“你可赶紧和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我真要被你逼疯了。” 封玉起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封家要和赫连辰合作,我可以明白,要联姻我也能明白,何必要用你的终身大事来做交易?阿起,你可要想清楚,这不是儿戏。” 薛亦晚一脸凝重,“若是你没法子,我可以帮你,除了拿你的婚姻大事来做交易,有的是别的法子。” 封玉起抿了抿唇,“亦晚,我觉得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嫁给谁都是过差不多的日子,可是如果是赫连辰,我觉得更自由一些,他给我应有的地位和体面,封家助他上位,我和他是平等的。” 薛亦晚望着封玉起。 如果两人之间地位平等,感情中不分伯仲,的确是没有谁会落了下风,封玉起虽然有时候刁蛮任性,但她并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 就算单单从这件事来看,她其实理智而清醒。 最起码,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妥协,甚至主动去定义自己想要的。 但薛亦晚你始终是不放心的,赫连辰是个不甘于庸碌的人,这一点薛亦晚可以看得出,但他适不适合封玉起,这一点她没办法看得出。 等到封玉起和如意高高兴兴地去厨房倒腾晚饭的时候,薛亦晚到了赫连辰的院子。 “安和县主,别来无恙。”赫连辰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亦晚对他点点头,“我只是来请教一些事情。” 赫连辰笑着坐下,“希望我不会让县主失望。” 薛亦晚神色淡淡地开了口,“选择了封家,我不得不承认,五皇子很有眼光,也很明白南陵局势,但我不明白,五皇子对胧月郡主,如今是何想法?” 赫连辰珉唇一笑,“县主心思玲珑,什么都看得透彻。” “对于感情,我从来不敢说自己看得透。”薛亦晚望着他。 赫连辰释然一笑,“对胧月郡主,我曾以为自己是要保护她一辈子的,不过,现在……物是人非事事休,仅此而已。” “你想见她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想杀你的人,就是她。”薛亦晚清澈的目光倒是让赫连辰一怔。 “之前,只是怀疑而已,当她对我拔刀的时候,我才确定了,很讽刺吧?” 赫连辰惬意慵懒地倚在了椅子上,“县主,我知道你为了阿起而来,这一点完全不必担心,我能给她的都是我愿意给她的。” 薛亦晚抬眸,“你喜欢阿起?” “我不讨厌她,也不排斥她,她是我心中最合适的人选。”赫连辰扬唇。 薛亦晚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赫连辰这样的人,对阿起来说,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你可以恪守诺言。”薛亦晚起身。 “她是个简单纯粹的人,就在匕首刺过来的时候,只有她这个傻瓜会冲过来……” 赫连辰垂下了眼帘,唇角却是弯着的。 薛亦晚似乎是真的明白了,也放心了。 就在薛亦晚要迈出屋子的时候,赫连辰又开了口,“安和县主,我帮胧月做过一些事,包括……她当初中的那一箭,是我的手下按照她的吩咐做的。” 薛亦晚猝然回头,“你说什么?” 赫连辰抬起眸子,“我只是提醒你,她看着柔弱,但狠下心来没有不能做的,她从小眼里就只有穆君毅一人。” 薛亦晚笑了起来,“你在劝我放手?” 赫连辰迟疑了一瞬,“平南王府牺牲了所有,胧月的地位在穆君毅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你和她争,很难赢。” 薛亦晚摇了摇头,“我从不觉得自己在和她争什么,我认为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强求,我也分得清他们之间的感情。” 赫连辰拧起了眉,“我以为你是个冷静清醒的人。” 薛亦晚失笑,迈步往前走,没有回头,说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薛亦晚刚出来就看到了封玉起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亦晚,他没气着你吧?要是他犯浑,我就去教训他!” 薛亦晚再次失笑,“我突然发现你们真的很合适?” 封玉起一愣,“为什么?” 薛亦晚笑而不语,已经往前走了。 “亦晚!你故意的!”封玉起说着已经追了上去。 就在京都城内传起西岳五皇子在京都城失踪的消息时,之前五皇子在到达京都前莫名没有踪迹的事情也被传了出来,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封玉起一边嗑瓜子一边听百里不知讲着茶馆里的故事。 “不是吧?都传出一堆江湖爱恨了啊!没发现啊,赫连辰你很有能耐啊,不过现在可是人人都盼着找到你的尸首呢。”封玉起抓起一块糕点就放进了嘴里。 赫连辰也不生气,扶着杯沿垂着眼帘。 百里不知看清楚形势,现在得以封玉起的喜好为准,于是继续讲起来。 封玉起听到自己被编进去的时候忙喊道:“打住打住!什么叫我为了贪图美色追着他出城?” 百里不知摊了摊手,“我这可是转述,要尊重原著。” 封玉起拧起了眉,“看来这事和胧月郡主逃不开关系!这贱人还准备怎么编排我抹黑我?!” 百里不知一僵,这后面就是封家大小姐求爱不得杀人于荒郊野外…… 她这是说还是不说? 赫连辰悠悠道:“后面是封家大小姐逼迫西岳五皇子就范不成,怒而下手,不料两人落水,生死不明。” 封玉起手里的瓜子嘎嘣一声呗掰断了,“你也知道?” “昨晚去茶馆听了一遍,还给了赏钱。”赫连辰慢悠悠地用了一口茶。 “还不是你的……”封玉起呸了一声,“你说怎么办?” 百里不知一看这形势严峻,立刻挤眉弄眼地站起来,“哎哟,我这肚子不争气,我先撤了!” 封玉起看人走了,站起来走到了赫连辰面前,“你还喝什么茶,我俩都被人说死了!” “我们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不仅现在活得好好地,一会儿还能好好地去京都城逛一逛,封大小姐,你可要尽地主之谊。”赫连辰挑眉。 封玉起一愣,“现在你还有心情要去逛一逛?” “这倒是个好主意,现在外头的谣言传得厉害。”薛亦晚走了进来。 封玉起扁了扁嘴,“我觉得还不如去找那个散布谣言的算账。” 薛亦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现在,将你们行踪不定的缘由摆在明面上,也为联姻交代一下。” 封玉起这才醒悟,她看着赫连辰,“你是这么想的啊?” 赫连辰笑而不语,站起身对薛亦晚道:“有劳县主了。” 薛亦晚摇头,“不客气。” 封玉起脸红了红,“我讲究就事论事,没有那么多心思想那么远。” 薛亦晚失笑,“带五皇子出去逛一逛,晚些一道去宫里给太皇太后请安。” 封玉起疑惑地看了眼赫连辰。 赫连辰点点头。 等到两人出了门,薛亦晚给宫里送了个消息。 很快,穆君毅的亲笔信就来了,薛亦晚看完后收了起来,浅浅一笑。 穆君毅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 只是关于怀靖的事情,他们现在都避而不谈,但薛亦晚想来也会心口闷的很。 如意抱来了追影,“小姐!小姐你看看!追影长羽毛了!” 追影的确是开始稀稀拉拉地张羽毛了,原来想个软绒绒地一小团,现在开始有些模样了。 薛亦晚摸了摸追影的头,笑道:“果然是长大了。” 如意疑惑地问道:“小姐,那小白怎么办?” “你猜猜。” 如意抱着追影追了上去,“我觉得追影不会伤害小白的,他们天天呆在一块呢!” 薛亦晚也说不清,她看着追影还很稚嫩的眼睛,蹙了蹙眉,“也许吧,深情还不及久伴呢。” 如意笑得咧开了嘴,举高了追影,“追影,你可得争气点。” 这时候,封玉起和赫连辰排场极奢华地走在了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再经过了第五家茶馆的时候,赫连辰总算是忍不住问道:“别的女孩子逛两家铺子就歇了,你这都十家了。” 封玉起扬着下巴望向他,“拜托,今天这样的排场不好好用起来,躲去茶馆那也太浪费了吧!” 赫连辰愕然,虽然笑起来,“你倒总是让我意外。” 封玉起眨了眨眼睛,“别说话,看到前面那群人没有?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都看着我点头!” 赫连辰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前面是一家古玩珍宝店,聚集了一批高门子弟和大家闺秀。 还不等他开口,封玉起已经拉着他往那里走了。 封玉起用这辈子最温柔的声音开口道:“你说去面圣的时候,我带什么好,我缺一只簪子,你买给我吧?” 这声音果然极快地吸引了铺子里的所有人。 “那不是……不会吧……昨天我还听说西岳五皇子出事了,怎么好端端地在这儿呢!” “你会不会看重点啊!那站在他旁边的是封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母老虎啊……” …… 封玉起笑脸盈盈地走在赫连辰旁边,对一旁惊愕的视线视而不见,“你给我挑一支簪子嘛。” 赫连辰宠溺一笑,带着她走进了铺子,“你用的自然要最好的,老板,只拿最贵的簪子出来即刻。” 一瞬间,铺子里其他的高门贵女都掩嘴惊呼了,这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西岳五皇子,宠起人来,简直让人受不了好不好! 等一等,宠起人来? 这不是封家那个动不动就揍人、声名远播的封玉起么?! 第213章 很失望是不是? 封玉起扬着下巴扫了眼店内其他的人,“各位,不好意思了,麻烦让一让。” 她走到一个满脸不愤的红衣女子面前,一脸才看到她的模样,故作惊愕道:“呀!这不是黄大小姐嘛?真是巧,听说黄大小姐刚刚订了婚事,也来挑首饰啊?”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翠柳,我们走。” “哎,这就走了?”封玉起笑着看过去。 红衣女子走到门口,刚要迈出去,封玉起又提高了声音,“黄大小姐,你头上那簪子不会不付钱就想走吧?” 这声音立刻让几个伙计走了过来。 红衣女子羞得满脸通红,她这才想起来刚刚的确是在试簪子。 她一个耳光打在了婢女脸上,“贱婢!你是不是故意要我出丑!” 那婢女捂着脸不敢说话。 红衣女子一把扯下头上的发簪扔给了伙计,“这发簪实在是不堪入目!” 那伙计讪笑了一声。 封玉起啧啧称奇,“不堪入目的东西,刚刚黄大小姐戴着很合适嘛。” “封玉起!”红衣女子瞪了眼封玉起。 封玉起看也不看她,转过头和赫连辰笑了笑。 赫连辰极宠溺地望着她,“还要簪子么?要是觉得挑着累,不如全买回去?” 封玉起唇角一弯,“真的啊?” 赫连辰对一旁愣住的伙计动了动手指,“这些全包起来,用最上乘的红木匣装。” 铺子里一阵低呼声。 居然有人愿意为封玉起一掷千金,还是如今南陵座上宾——西岳的皇子! 封玉起总算是觉得心理舒畅了,对赫连辰暗中使了个眼色,贴近他说道:“你演技不错啊,本小姐很满意。” 赫连辰回以一个浅笑,伸手替她把乱了发拨了拨,又引起一阵惊呼。 封玉起扬着下巴,笑道:“一会儿还要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呢,我们先去陈记坐一坐吧,那里的茯苓酥京都一绝。” 赫连辰点了点头,“走吧,我陪你去。” 等到两人出了铺子。 里面立刻炸开了锅。 “不是吧?!我不是看错了吧?!” “还要一同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天呐!” “哎!我看前阵子的谣言都是胡说八道,你看刚刚他们,搞不好过不了多久,这婚事都要定下了!” “真是没想到啊,封家那个母老虎还可以找到这么好的婚事,皇子妃……以后就算做不到皇后也能做王妃啊!” …… 将议论声甩在身后,封玉起一脸阳光明媚。 “感觉如何?”赫连辰回头看她。 “够痛快!”封玉起靠近了他一点,“一会儿去宫里,应该怎么样?” 赫连辰勾住了她的下巴,“站在我身后,不管我说什么,点头即可。” “你会说什么?”封玉起拍开了他的手指,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赫连辰笑而不语,走在了前面。 “哎!你倒是先和我说呀,不然万一我说错话……”封玉起追了上去。 到了宫里,封玉起跟在他身后,“先去御书房?” 赫连辰没有回话。 封玉起蹙起了眉,“和你说话呢。”还没来得及再说,封玉起一抬头看到了胧月郡主。 她顿时噎得说不出话了,拉住了赫连辰的袖子,压低声音警告他,“我警告你啊,你可别这个时候反悔!” 赫连辰眼底一暗,可很快就恢复自如,他趁着封玉起拉着自己衣袖的时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封玉起一怔,还没来得及缩手就被他攥了个严实。 赫连辰笑着走向了惊在原地的胧月郡主。 胧月郡主本是要去御书房,可在看到这两人的时候脸色猛地变得惨白。 她狠狠掐了自己手心一把,这才确定真的不是自己出现幻觉,这两人居然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吓得倒退了一步,要不是被侍女扶住差点就摔下了台阶。 “郡主,别来无恙。”赫连辰牢牢握着封玉起的手,走向了胧月郡主。 封玉起用指甲掐了他一把,随后也冷笑起来,“怎么着,郡主也来面圣?御书房怎么就成了闲杂人等想来就来的地方?” 要不是被赫连辰拉着,封玉起恨不得立刻杀了胧月郡主这朵有毒的白莲花! 可是她却没办法这么做,要是真能一剑杀了她倒好,可到时候受连累的反而是亦晚。 封玉起恶狠狠地瞪了眼胧月郡主,“该算的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郡主……我奉劝你一句,做多了亏心事,晚上门窗锁紧点!” 胧月郡主脸色惨白,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们……” 封玉起翻了个白眼,“怎么着?很失望是不是?那就不好意思了,本小姐福大命大,就是被贱人所害也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赫连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和当初在胧月面前担忧紧张的人判若两人。 胧月郡主紧紧咬着唇,脸上血色尽失,“不可能!” 封玉起扬起了下巴,“今天本小姐没空和你磨叽。”她刚要走就看到胧月郡主走了过来。 赫连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阿辰哥哥,对不起……”胧月郡主含泪要伸手。 封玉起一阵恶心,抬手就推开了她,“谁是你哥哥?”说着,封玉起一阵心虚地看向了赫连辰。 要是这时候赫连辰拆自己台的话那她丢脸丢大发了。 她暗暗掐了赫连辰一把。 赫连辰又握紧了她一分,随后冷冷道:“我们还要面圣,郡主好自为之。” 封玉起松了一口气,立刻瞪了眼胧月郡主,“别以为你就没事了,我们的帐,改日一起算。” 说完,封玉起拉着赫连辰就往御书房走。 等到两人渐渐走远,胧月郡主心里猛地一揪。 居然没死!怎么可能! 而且,赫连辰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恨上自己了…… 这下糟了! 胧月郡主哪里还有心情去见穆君毅,她连忙回头要往宫门口走,“去备车!我要出宫!” 御书房内,封玉起老老实实地站在了赫连辰的身边,赫连辰将前两日和封玉起出去游玩的借口冠冕堂皇地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了一遍。 虽然其中有些漏洞,可奈何穆君毅点了头,谁还敢找茬? 赫连辰说着拱手弯下了腰,“还有一事,希望皇上可以为我做主。” 穆君毅眼眸微抬,“说。” 赫连辰回头看了眼封玉起,“既然封大小姐的清誉因为我而受损,我愿意负责。” 封玉起心里突然加快跳了起来,第一次有男人这么对自己,还郑重地在众人面前说要负责…… 虽然赫连辰只是为了和封家的结盟,可是这种感觉却让她几乎沉浸其中。 如果,是真的,该有多好? 这时候所有人突然都看向了她,她一愣,抬起头。 赫连辰含笑道:“皇上问你呢,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封玉起想起来赫连辰说过,只要点头就好,她连忙点头。 御书房一阵哄笑声。 赫连辰也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看见了,你可是不能反悔了。” 封玉起捏了他一把,急声道:“刚刚皇上说的什么啊?!” “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去西岳拜见我父皇,然后我们一道回封家。”赫连辰低头看着她。 “啊?我没答应啊!”封玉起红了脸,她现在说不去还来得及吗? 这婚事成了大半,穆君毅自然是乐见其成。 南陵和西岳的关系一向冷肃,如果扶赫连辰上位,利大于弊。 而现在又有封家这一层关系在里面,更是有了保险。 和封玉起去拜见了太皇太后,赫连辰被穆君毅留在了宫中,大摆宫宴。 赫连辰和南陵交好这一事实是再无人怀疑了。 这消息很快随着封玉起传回了县主府。 薛亦晚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打趣道:“我看你高兴得很,还在这一脸不情愿?” 封玉起哼了一声,“我有什么高兴的,我这是下嫁!又不是高攀。” 薛亦晚笑了起来。 封玉起想了想,又问道:“亦晚,你说西岳的草原真的那么好玩?” 薛亦晚失笑,“你还惦记着玩?” “那当然,赫连辰答应我要送我一匹汗血宝马,我总得有地方试马吧。”封玉起说着,双眼一亮。 薛亦晚扬唇笑道:“你去过不就知道了,我只听所西岳的西边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地方不与他国接壤,没有战争威胁,自然是好。” 封玉起更是期待了,“那就好!” 随后,封玉起又问道:“亦晚,你真的不打算和皇上说胧月郡主的事么?” 薛亦晚笑意敛起,微微蹙起眉,“如何说?现在还没有铁证,况且,平南王府对于他来说意义不同,我拿不准主意。” “可是她一心就想着害你啊!就算你怕皇上为难,你总得做点什么吧?依我看,她绝对不能留在南陵,把她打法去西岳好了!”封玉起眼睛一亮。 自己不是也要去西岳么?让自己来收拾这个贱人就方便多了! 薛亦晚微微垂下了眼帘,“容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万全。” “亦晚,哪有那么多万全之策,有得必有失,你再犹豫下去,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封玉起想到胧月郡主就全身不舒服。 薛亦晚目光一沉,“等我查出证据,必定不会再等下去。” “亦晚,就算我和赫连辰的事皇上不信,那如果怀靖的事能查明白再告诉皇上,胧月郡主还能怎么狡辩?”封玉起恨得牙痒痒。 第214章 她到底哪里好? “她现在消耗的就是平南王府曾经积下的福德,总有一天会消耗殆尽。” 薛亦晚冷冷地望着手中的一盏茶,“如果长公主的事真的是她一手促成,我不会善罢甘休。” 封玉起点头,“你没必要忌讳什么,她是自作自受,就算你不和她算账,我也要动手的!从小到大能够算计我的人还真的少之又少。” 至于封家和胧月郡主之间,薛亦晚也不便插手。 这几日,薛亦晚依旧是冷静淡然,因为没有其他事反而更加静心钻研从云圣宗带回来的几本医书。 很快,封家的人手就到了京都,西岳也派了不少人来。 封玉起和赫连辰架势十足排场宏大地出了城。 薛亦晚送到了城门外。 “亦晚,你可要小心些,有什么事记得派人告诉我。” 薛亦晚被她一把抱住,笑道:“好,你也是,这一趟去西岳必定要一路顺利。” 封玉起眨了眨眼睛,“放心,我是什么人呐,你该为那些不长眼想要算计我的人担心,我可是等着找人撒气呢。” 薛亦晚被她逗笑了,转头吩咐如意将备好的木盒捧了来,“都是一些应急的东西,还有若是水土不服,这里面有陈记的梅子。” 封玉起两眼一亮,“哎呀!我怎么都忘了,还好亦晚你懂我!” 说着又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时候赫连辰也走来了,对着薛亦晚笑着点了头,“放心吧。” 薛亦晚回以一笑,“自然是放心的。” 看着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薛亦晚和在车上回头的封玉起再次挥了挥手。 如意看着风渐渐大了,劝道:“小姐,还是回车上吧,这里风大。” 薛亦晚倒是觉得闷得慌,“不必了,我在外面透透气。” 一阵马蹄声渐渐靠近,如意先回了头,惊喜地喊道:“皇上来了!” 薛亦晚错愕地回头,果然看到穆君毅一身常服骑马而来。 她望着穆君毅翻身下马,问道:“不是说了今日不来?怎的又来了,人都走了。” 穆君毅看她被风吹得翩跹的裙角,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自然是来看你的。” 薛亦晚低头一笑,“正好想要走一走。” 穆君毅回头吩咐几个随从等在原地,握住薛亦晚的手道:“走吧,这几日宫里闷得很,也好久没有这般轻松地散过心了。” 被他的披风裹得严实,再加上他掌心的温热,薛亦晚连一点凉意都感觉不到了,“长公主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穆君毅应了一声,“太医说稳定了,过些时候我打算送她去云圣宗。” 薛亦晚点头,“也好。” “看你这阵子一直闷闷不乐,这件事有我在,怕什么?”穆君毅回头望着她。 薛亦晚咬了咬唇,斜睨了他一眼,“你当真不曾怀疑过这件事?” 穆君毅眼底的迟疑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淡然,“还在胡思乱想?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知道和你无关。” 薛亦晚还想再说,穆君毅已经捧起了她的脸,“下个月,你的及笄礼也该到了。” 薛亦晚一晃神,她居然都快忘了,前世及笄礼是在薛府热热闹闹地办的,自己从早笑到了晚,只记得脸都快笑僵了。 也正是那一日,穆余清前来送了聘礼,自己成了全京都艳羡的对象。 可也是那一日,自己彻底被拖入了泥潭。 她释然一笑,这次陪在身边的是对的人,她握紧了穆君毅的手,抬起眸,“打算怎么为我过及笄礼?” 穆君毅微挑了挑眉,“由我说了算?” 薛亦晚失笑,“皇上还有管不了的事?” 穆君毅笑着揽住了腰,手臂一收便将她紧紧贴向了自己,“你的事,皇帝也不敢管。” “我当真有这么可怕?”薛亦晚扬起了下巴。 穆君毅笑而不语,捏了捏她的鼻尖,“在宫中办吧,你早晚也要入宫的。” 薛亦晚脸色微微一红,下意识要推开他。 “好了不闹了,走一走吧,一会儿天凉下来就送你回去,及笄礼的事还有些日子可以商议。” 穆君毅低头温和一笑,拉住她的手缓缓往前走。 薛亦晚弯起唇角,迈步跟了上去。 只不过一场及笄礼而已,她不在乎形式,也不想如何华丽,只要和对的人在一块儿,在哪里办都好。 这时候一辆马车缓缓进了城,车帘被一只嫩白的手握得几乎发皱。 里头坐着的正是胧月郡主,尽管收回了视线,可她还是觉得眼前晃着的都是薛亦晚和君毅哥哥亲昵的样子。 她一把甩开了车帘,一旁的魏嬷嬷连忙扶住了她,“郡主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胧月郡主红了眼眶,“嬷嬷,我真的快要忍不了了!” “郡主!已经只剩最后一步了,难道郡主愿意功败垂成?”魏嬷嬷轻轻拍着胧月郡主的背。 “郡主,输赢都是最后才能揭晓的,现在一时算不得什么。” 胧月郡主紧紧捏着衣袖,“她到底哪里好……” “她不过一个庶女出身的女人罢了,现在薛家全族没落,她连郡主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郡主为她生什么气。”魏嬷嬷一阵好劝才让胧月郡主平息了怒火。 “这次忘忧公子已经答应了要不留后患,这也是我能等的最后期限了!” 胧月郡主想到怀靖这里这么重的棋都下出去了,可还是没有能够撼动薛亦晚的地位,她是真的害怕了! 过了没几天,薛亦晚又收到了陈紫苓的书信,她暂时是来不了京都了,但下一次来就应该是过门的时候了。 薛亦晚倒是意料之中,毕竟陈紫苓和方尽临前世就是成了一家人。 “如意,去库房里挑几件寓意好的东西来,还有上回那一支点翠红珊瑚,拿出来吧。” 如意正在抱着兔子逗追影,突然听见要拿这些,忙问道:“小姐,怎么了?一听就是好事情啊!” 薛亦晚扬了扬手里的信,笑道:“陈家和镇国侯府的婚事定下来了,过几日就要送聘礼了,这贺礼也该准备了。” 如意惊呼道:“真的呀?陈大小姐可算是有了着落,镇国侯世子可是声名远扬地君子啊。” 薛亦晚笑了笑,“这门婚事的确好。” 如意放下了小白,“我这就去挑几样贺礼。” 薛亦晚点点头,“小心些。” 这时候,任寒回来了。 薛亦晚见他有些急切,忙问道:“可是有了什么线索?” 任寒点点头,“幸好县主让我追查那几个侍卫,我派出去的人追到了冀州,在那几个侍卫要被灭口前救下了一个,已经往回赶了。” 薛亦晚微松了一口气,“有线索就是好的,这件事如果真有隐情,就这么翻篇的话实在是可惜。” “县主,要不要我去通报皇上?” 薛亦晚想了想,摇摇头,“暂时先不要这么做,等我查清了这件事的原委。” 任寒有点担心,“县主,可是如果胧月郡主真的另有居心,她现在还能接触长公主。” 薛亦晚蹙起了眉,“我也考虑过,如果她真的要对长公主下手,没有证据贸然提出只会逼她更快动手,现在长公主病情不轻,太医也都盯着,又是在宫中,她不会犯险,也没必要。” 任寒心里叹了一声,“可是县主被冤枉,还被长公主伤到了,这些难道也要忍下?” 薛亦晚额前的碎发挡住那个疤痕,细看才能看得出。 “我自有分寸,那侍卫一定要严加看管,我要亲自审。” 任寒点点头,走了出去。 可越想他越不放心,他觉得薛亦晚不该平白受这种委屈。 “任寒!”如意看任寒一脸杀气地往外走,心里一惊。 任寒一回头就看到如意被绊了一跤,手里的珊瑚滑落出去,他疾步冲了过去,牢牢地接住了珊瑚。 “哎呀我的天!差一点就毁了!”如意拍了拍胸口,“谢谢你啊。” 任寒把珊瑚交还给她,“我要出门一趟。” 如意疑惑地看着他,“这都天黑了,你要去哪里?” “有急事。”任寒说完就疾步离开,等到出了县主府就往宫中去了。 没一会儿任寒已经在御书房跪着了。 “皇上,事情就是这样,县主吩咐过我在彻查清楚之前不能通报皇上,可我不放心。” 穆君毅手里的折子重重一放,冷冽地开口,“当初朕说了,但凡有事必须立刻来报。” 任寒低头不敢说话,“属下知罪。” 穆君毅冷冷地抿着唇,“那侍卫到哪里呢?” 任寒想了想,“明日夜里应该会到京都。” “朕等不了那么久,你现在就快马加鞭赶去,把他带到密牢,朕明早要亲自审。”穆君毅扫了眼任寒,“退下吧。” “是。”任寒躬身退下。 等到任寒离开,穆君毅对这眼前的空白淡淡道:“胧月郡主今日的行踪。” 一个暗卫立刻现身,“皇上,胧月郡主今日出城了,去了一趟城郊的庄子,这庄子属下只能查到不是平南王府的产业。” “拿朕的手谕,去户部查。”穆君毅干净利落地吩咐。 暗卫得了确信,立刻拱手应下,“属下明白!” 等到御书房内空无一人,穆君毅淡淡地垂下了眼帘。 很明显,这些事情背后站着的人,已经把目光盯在了薛亦晚的身上。 一个可能性在他心里浮出。 这次伤到晚儿的若还是明家,他不会再因为南陵皇室犯下的错而对明家再次留情。 第215章 总算是等到了! 第二日,穆君毅从密牢出来,暗卫首领吴明跪地道:“启禀皇上,昨夜属下连夜去查城郊庄子,可已经人去楼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地契是伪造的。” 穆君毅冷冷一甩衣袖,“牢中的侍卫,即刻给朕彻查,最后一条线索若是断了,你这位置也不用再继续坐下去了。” 吴明一头冷汗,跪下道:“属下遵旨。” 这时候御书房外,胧月郡主已经等了很久。 秦升看到穆君毅缓缓走来,连忙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 胧月郡主也惊喜地抬起了头,“皇上,胧月可算是等到你了。” 穆君毅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胧月郡主,神色如常地开口道:“身子不好就不要在门外吹风。” 胧月郡主低下头,浅浅地娇羞一笑,“怀靖的身子好一些了,我也是太过高兴了,这才急忙赶过来。”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穆君毅坐在了案桌上,“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在怀靖的身边。” 胧月郡主摇了摇头,“我从小就将君毅哥哥和怀靖看做亲人一般。” 穆君毅看着她,“你父母的事情,是我穆君毅欠下的债,我答应过你父母,会护你一世周全。” 胧月郡主心里一跳,蓦地抬起了眼睛,“君毅哥哥……” “我向来将你和怀靖同等对待,以后也会让你不受半点委屈,风光送你出嫁。”穆君毅淡淡地目光透着一丝疏离。 胧月郡主只觉得心里一窒,“君毅哥哥,别这么说……” “胧月,你父母一世清明正直,无愧于天下,平南王府在南陵的地位也因此长盛不衰。” 穆君毅若有若无的视线让胧月郡主整个人僵住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恐惧一瞬间席卷而来,她不能失去她的君毅哥哥! 可为什么,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君毅哥哥!”胧月郡主站起来,“我有点累了,怀靖还在等着我……” 说完她逃一般地离开了御书房。 “盯着她,找出和她接触的人。”穆君毅垂着眼帘淡淡吩咐。 “是。”一个人影快速地出了御书房。 随后宫中的大事就是薛亦晚的及笄礼了,穆君毅开了口,自然无人敢反驳这及笄礼办在宫中的决定。 柳如烟最是高兴,她巴不得薛亦晚感觉嫁进来一步登天,她也算是有个稳固的靠山。 现在昭文帝半死不活地一口气吊着,哪一天驾崩了也是必然的事。 薛亦晚已经为了挑选点心亦或是着装一事被召进宫五六回了,太皇太后和柳如烟两个闲人凑到一块儿反而是有意思,每日里闲下来就凑在一块儿商议。 薛亦晚礼服都试了七八套了,还是没一个人人满意的。 太皇太后看着镜子前明艳婀娜的少女,实在是嫌弃那一身平庸的服饰。 她灵机一动,说道:“杏姑啊,去把哀家库房里那一套碧烟罗所织的金丝白纹海棠凤尾裙拿来!” 杏姑一怔,立刻笑了起来,“还是太皇太后想得周到,那一套礼服可是当年几位南陵最巧的绣娘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先帝爷赐下的那些个好东西织造起来的,恐怕南陵再难有第二件了。” 薛亦晚连忙婉拒,“太皇太后您得好意亦晚心领了,只是这衣裳这么贵重,还是先帝爷所赐,亦晚实在不能接受。” 李太后故意板起了脸,起身走到了薛亦晚身边,“你若是都嫌弃了,这衣裳让哀家这个老婆子还怎么穿?这衣裳是个好东西,可如果没人消受,在库房里早晚也是要腐烂的。” 薛亦晚知道拗不过李太后,只得诚恳地道了谢。 李太后笑了笑,“这才对,一会儿让绣娘来瞧瞧,要是有什么要改动的也来得及。” 很快杏姑就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套礼服来了。 “幸好这套衣裳保存得好,不然真要可惜了。” 李太后看见这衣裳真是觉得恍如隔世了,她摩挲着衣裳柔软顺滑的料子,释然一笑。 “这衣裳和亦晚才合适。” 柳如烟笑着凑上前来,“赶紧去穿上才好呢。” 薛亦晚跟着杏姑进了内室,很快就换好了这一套凤尾裙。 因着是礼服的设计,这套金丝海棠凤尾裙华贵中带着端庄,但碧烟罗的料子又赋予这件华服不一般的明媚娇丽。 杏姑忍不住掩嘴惊呼,这情景比当年太皇太后试穿的时候还要惊艳。 碧烟罗的料子只有气质清华的人才能撑出一种淡雅不乏高贵的气息,这一点,薛亦晚实至名归。 她的五官实则明艳,平日里素净惯了,今日略施脂粉就显得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走出,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夸起了太皇太后,这件衣裳真是比之前任何一件都要合适。 柳如烟走上前来替薛亦晚看了看需要改动的地方,笑道:“还真是差不多合身,可见太皇太后从前也穿得这么好看,让我羡慕的不行。” 李太后目光也悠远起来,“当年哀家只试穿过一次,随后先帝爷就去了,这衣裳也封存了起来,今日能穿在晚丫头身上,总算是值当了。” 薛亦晚再次行礼道谢。 李太后扶起了她,“你穿着很好,哀家瞧了也高兴。” 很快,一个绣娘进来看了看尺寸,定下了一些需要略作修改的地方,随后薛亦晚便换下了这身衣裳交给了绣娘。 及笄礼的准备也算是完成了大半。 柳如烟笑道:“及笄礼过完可就要准备另一件大事了,到时候宫里可要大忙了!” 李太后一听就笑了,“如烟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柳如烟也不管,继续笑道:“我可是盼着呢,这宫里太冷清了,就指望着亦晚来热闹热闹了。” 李太后笑着坐下,“这件事还当真不能随便应对,这也算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件大喜事了,到时候一定得办得热热闹闹。” 柳如烟点点头,“那自然了。” 薛亦晚有些恍惚,自己的及笄礼结束后也真的快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可她怎么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亦晚?”柳如烟见她走神,将一只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这簪子怎么样?” 薛亦晚回过神,仓促地点了头。 李太后却摇头道:“不好,这簪子有些不衬那套礼服。” 柳如烟点点头,“也对,颜色黯淡了一些,这支呢?” 李太后依然是摇了摇头,“这步摇太小家子气。” 正挑着,一个太监在门口通报。 “启禀太皇太后,皇上派奴才送东西来。” 李太后含笑道:“平日里皇上忙得不行,但凡亦晚进宫就总听着了。” 柳如烟也掩嘴笑了。 薛亦晚低着头,看向了那个太监送上来的木匣。 “打开吧。”李太后直接吩咐。 那太监动作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匣。 柳如烟先惊呼了起来,“凤簪?!” 李太后也定睛一看,错愕后惊喜地开口道:“还真是凤簪,这是何意?” 薛亦晚只一眼就被这瑰丽不已、华丽非凡的凤簪击中了心事。 他这是给了自己最大的承诺。 薛亦晚望着发簪上熠熠生辉的九翅凤凰,心底暖意涌动。 那太监道:“皇上说了,这是给安和县主及笄礼所用,先送来给安和县主过目,若是有要改的还来得及。” 柳如烟凑上前来,“不用改了,这琉璃上嵌金居然可以嵌得这么完美,太皇太后您来瞧瞧,当真是完美无瑕,和那套衣裳更被说了,绝配!” 李太后取出这簪子看了看,点头一笑,“这东西绝非宫中所造,还真不知哪里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 那太监讨好地笑道:“太皇太后眼力好,这东西是皇上聚集了南北不少的珍宝名家,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打造出来,南陵绝对没有第二支这样的发簪了。” 薛亦晚弯起了唇角。 “亦晚,别不说话呀,觉得如何?”柳如烟打趣地盯好了薛亦晚。 薛亦晚别过了视线,笑而不语。 李太后笑着将凤簪放回了木匣,“这东西珍贵得很,可要收好了。” 薛亦晚捧着这木匣,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既有对未来的安心,也有对穆君毅的感激和想念。 能够遇到一个待自己如此的人,她这一世真的值了。 她是个找不到家的人了,可她现在觉得一切都有了更好的意义,有穆君毅在的地方就是家。 薛亦晚的及笄礼渐渐传开,得知是在宫中举办,全南陵都明白薛亦晚的地位不可撼动了。 要是能拿到一张请帖,那真是天大的荣幸了。 就在人人为请帖一张难求的时候,胧月郡主几乎是心沉到了谷底。 曾经照顾她呵护她的君毅哥哥,现在为了另一个女人一掷千金、费尽心思。 可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她的! 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族庇佑,放弃了外祖父为她铺的道路,她一个人艰难而孤独地在南陵过活,就是为了守在他身边。 可现在,他留在了薛亦晚的身边! 自己怎么办? 胧月郡主失望地跌坐在了床榻上,捏着那份请帖,几乎要把手心割出口子来。 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胧月郡主几乎把自己关了起来。 直到忘忧公子的一封密信送到了她手里。 及笄礼之日,动手。 她两眼一亮。 总算等到了!她总算是等到了! 第216章 你醒醒! 任寒第三次拖延下那被抓侍卫的事情后,薛亦晚怀疑地望着他,“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任寒低着头,“县主……我……” “人现在在哪?”薛亦晚再次问他。 任寒皱了皱眉,“我暂时不能说。” “荒唐!”薛亦晚站起身,“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明知道我想要详查这件事。” 任寒跪下,拱手道:“我明白,但事出有因……” 薛亦晚微微眯起了眸子,“任寒,我只要你说一句,人到底在哪?” 任寒低着头,“我暂时不能说,但要不了多久,真相会出现的。” “你以为我不敢罚你?” 外头的如意听见声音连忙进来,一看这情景也懵了,“任寒你做什么!” 任寒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你回碧影门吧。”薛亦晚说完就转身离开。 如意狠狠瞪了眼任寒,“你搞什么呢?!” 说完如意追了上去,“小姐!小姐!” 薛亦晚心里堵得慌,走到了院里,“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小姐,您心里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法子就好,你可别真让任寒走啊。” 如意小跑着赶了过来。 薛亦晚坐在了亭子内,“方才是我不好,说了重话。” 如意走近了些,“我知道小姐心里为了那件事不开心,事情总会查清楚的,皇上对小姐也是极好,并没有怪小姐啊。” 薛亦晚抬眸,淡淡道:“没事,我都明白。” 如意笑道:“小姐,别想不开心的事啊,马上都到小姐的及笄礼了,现在小姐的及笄礼可是一贴难求,到时候准是南陵一大盛事。” 薛亦晚浅笑道:“不过是及笄罢了。” “怎么能小看,及笄以后可就要嫁人了!”如意咧嘴一笑。 薛亦晚嗔了她一眼。 如意求饶道:“好好好不说了,我去替小姐将任寒揍一顿,让小姐消消气。” 薛亦晚摇头一笑,“罢了,能让他这么为难还不肯说得,我已经猜到了,方才只是生气他瞒着我罢了,这些日子他也累得很,你让他去歇着吧。” 如意松了一口气,“是是是!我让他立刻滚去休息。” 很快,及笄礼就快到了,李太后自然做了这次及笄礼的赞者,一众打算攀关系的高门贵妇都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现在太皇太后有梁李二家撑腰,又得皇上重视,谁敢在她面前嚣张。 前一夜,胧月郡主看过了怀靖长公主,随后回了府确认了一遍第二天的安排。 魏嬷嬷低声道:“郡主,放心吧,人都安排好了,明日会和郡主一道入宫。” 胧月郡主点点头,“这个薛亦晚一向狡猾,不能掉以轻心。” 魏嬷嬷躬身应了,“忘忧公子也送了口信来,宫里伺候薛亦晚的侍女已经被买通了,让郡主明日见机行事。” 胧月郡主满意地扬起了唇角,“就看明天了。” 这时候,县主府内薛亦晚的闺房中,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医书,总觉得心神不宁。 如意倒了第三杯茶,劝道:“小姐,明日还要早起呢,早些歇下吧。” 薛亦晚看了眼窗外雾蒙蒙的秋夜,合上了医书,“夜深露重,睡吧。” 如意灭了几盏亮的烛台,只留了一盏放在墙角。 薛亦晚躺下却始终睡不着,分明前世的这一夜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辗转良久,浅浅入梦也是被梦靥纠缠。 最后凌晨之际薛亦晚索性是坐着靠在了床头。 “到底是怎么了?”她揉了揉额头。 撑起身子的时候,一枚玉印滑落下来。 薛亦晚握住了这枚被体温染得温热的玉印,总算是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这玉印是穆君毅的私印。 想着穆君毅,心里总算是平复了许多。 没一会儿如意也进来了,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薛亦晚已经起身了,“小姐!还早呢。” “没事,今日也要早起的。” 因着礼服和首饰都在宫中,薛亦晚只换了常服略用了一些早点就进了宫。 这时候,天也蒙蒙亮了。 柳如烟和李太后也起了身,看到薛亦晚,柳如烟立刻吩咐那几个侍女伺候着重新梳妆。 因为到时候还要重拆发髻,故而只是输了个简易的圆髻,加上一些海棠点翠玉簪,精致素雅。 薛亦晚的面容精致明艳,也不需要太过浓艳的妆容,只敷了些茉莉粉,又上了一点儿胭脂。 螺子黛画的眉弧度完美,衬得薛亦晚生动灵气。 “可惜了,这额角的疤还没好全。”柳如烟连声叹息,像是瞧见一副画卷有些瑕疵。 薛亦晚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大半。 “也只能这样了。”柳如烟笑道:“这样也好看,这里再加一支珍珠圆髻压一压。” 李太后瞧了瞧,“如此甚好。” 等到都准备好,又歇息了一阵子,没一会儿外头都渐渐来了人。 柳如烟自然是出去安排起来了。 很快,算好的吉利时辰也快到了。 薛亦晚换上了再次修好的金丝白纹海棠凤尾裙。 侍女扶起了薛亦晚,“县主,都好了。” 薛亦晚在铜镜前站了片刻,望着一身华服的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摸着衣料下依稀可以摸到的那枚玉印,抚平了所有负责烦乱的思绪。 “晚丫头,走吧。” 李太后温和一笑。 薛亦晚点点头,含笑跟着走了出去。 及笄礼设在了正殿,由李太后亲自替薛亦晚梳了发,取下了原先那根发簪。 青丝垂落,李太后拿出了那支凤簪,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凤簪! “这可是凤簪?” “是啊!那可不是嘛!” 李太后看出众人的惊疑,缓缓道:“这是皇上所赐。” 这话一落下,还有谁敢有问题? 等到侍女将发髻绾好,李太后亲自将凤簪戴在了薛亦晚的发间,整个及笄礼也礼成了。 这时候门口,穆君毅缓步而来。 一殿的观礼者纷纷行礼参拜。 看得出穆君毅心情极好,“平身。” 他走到了正中间,扶起了薛亦晚,低声道:“今日的晚儿,很好看。” 薛亦晚一低头便有几缕青丝滑落至肩上,如瀑一般撩人心弦。 李太后刚要开口,外头又来了两人。 竟是胧月郡主扶着走路还不太稳的怀靖长公主来了。 怀靖长公主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兄,我来迟了。” 胧月郡主忙柔声道:“长公主身子不好,因而迟了些时候。” 薛亦晚摇摇头,“长公主养病即可,不必拘于礼数。” 怀靖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薛亦晚,转过头不再开口,胧月郡主扶着她在位置上坐下。 柳如烟连忙上前暖场,“今日宫中特地请了淮扬的厨子,诸位都甚少尝淮扬菜吧,一会儿先上点心。” 穆君毅坐在了上首的尊位,左手旁坐着薛亦晚,那位置一看便知地位。 很快一道道地菜式摆了上来,筵席也热闹起来。 还有许多贺礼时不时送到,可谓是奇珍异宝各有春秋,各府也在暗中较劲,尤其是原先跟随晋王如今反水的一批人,贺礼恨不得拿来天下间最珍贵的东西,只想着搏一个好。 薛亦晚倒是始终落落大方地坐在穆君毅身边,既无拘谨也没傲气。 穆君毅在桌子下握住了她的手,“手这般凉?” 薛亦晚低声道:“我不冷,这衣裳厚的很。” “披件披风。”穆君毅说着就要吩咐秦升。 薛亦晚拉住了他,急声道:“哪有这样的道理,筵席上怎能如此。” 穆君毅看了她一眼,“筵席又如何,冻着了你,这筵席还有何意义?” 说着,他对秦升吩咐道:“取一件披风来。” 秦升忙应了。 很快众人眼睛都不看表演看上首了,皇上居然亲自给薛亦晚披了披风! 这还是宫宴么? 薛亦晚看着时不时瞄过来的视线,哭笑不得道:“这下好了,全都看过来了。” 穆君毅淡淡地扫了眼全场,顿时所有人都收回了视线。 薛亦晚脸一红,心不在焉地戳起来眼前的一碟子糕点,笑道:“我这个恃宠而骄的名头是戴定了。” “恃宠而骄有何不好?你就算捅破了天,也有我给你撑着。”穆君毅摩挲着她的手背,满眼含笑。 坐在下面的胧月郡主看着上面两人的动作,狠狠咬着唇。 她重重看了眼薛亦晚身边站着的侍女,那侍女不动声色地回以一个眼色。 胧月郡主这才松开了被咬的没有血色的唇掰,眼底露出狠厉之色。 很快一场歌舞开始了,筵席也到了最热闹的时候。 薛亦晚却蹙起了眉,她闻到了一点熟悉又想不出的味道,可这里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怎会不妥? 她压下了怀疑。 突然,穆君毅眉头紧紧拧起。 他心底一凛,可时间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脸一白,一大口鲜血吐在了衣袖上。 随后,穆君毅身子一歪,倒在了薛亦晚的身上。 “皇上!来人!宣太医啊!”秦升尖利的声音将这个内殿的动静都盖过了。 薛亦晚瞪大了眼睛,鲜红的血迹喷溅在了她的手腕上,刺得她的心一阵抽搐。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尽管还披着披风,她只觉得如坠冰窖。 “穆君毅……你怎么了?!你醒醒!你怎么了?!” 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变得这么不堪一击。 她不能让穆君毅出事,伸手就要探向穆君毅的脉象。 可就在她刚要去拉穆君毅却被胧月郡主一个耳光措手不及地打倒在地。 “贱人!你对君毅哥哥做了什么?!” 第217章 抓住她! 薛亦晚冷冷地望着她,反手就还了她一个耳光,“闹够了没!” 她返身要去看穆君毅的情况。 怀靖长公主站起身怒声道:“殿内所有人不准离开!来人!侍卫呢?!” 薛亦晚刚伸手探向穆君毅的手腕,怀靖长公主指着薛亦晚道:“来人!将安和县主抓起来!” “秦公公,让太医将皇上移到别处去。”薛亦晚探到穆君毅还有脉搏,心里才止住了崩溃。 她听到怀靖长公主的话,起身冷冷地扫了眼她,“如今发生了什么事尚且不知,你凭什么要动我。” 胧月郡主捂着脸,怒声道:“薛亦晚,只有你离皇上最近!你是最有可能动手的人!皇上待你还不够好么?你为什么要害他!” 柳如烟上前一步,“郡主这话什么意思?亦晚同皇上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她为什么要害皇上?!” 薛亦晚盯着胧月郡主,眉头一紧,“是你?” 胧月郡主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父母为皇上而死,我愿意为了皇上挡箭,我怎么会害他?!” 一瞬间内殿人心惶惶,秦升连忙派人将闲杂人等请到了偏殿,没有皇上口谕不得离开。 殿内只剩下薛亦晚、胧月、怀靖和柳如烟。 胧月郡主对怀靖长公主道:“这里只有怀靖你可以做主了,皇上先前旧疾还没有好全,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定要查清楚!” 怀靖长公主怀疑地看着薛亦晚,“既然今日的人都有怀疑,就先从离皇兄最近的薛亦晚开始搜!” 薛亦晚冷声道:“随你的便,现在我要进去。” “拦住她!”怀靖长公主一声令下,一排侍卫挡住了薛亦晚的路。 柳如烟急声道:“你们做什么?!居然敢拦安和县主的路!” 怀靖长公主厉声道:“拦住她!如果她是凶手,现在再接近皇兄那你们统统都是从犯!” 谋害皇帝,这罪名谁敢承担!一排侍卫齐刷刷地拔出了剑。 薛亦晚转身望着怀靖长公主,“长公主,现在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 “你一个庶女配和本宫说话么?!里面有太医,有伺候的人,你现在这么急切地要进去,莫非做贼心虚?!” 怀靖长公主将胧月郡主护在了身后,看着胧月被薛亦晚打了一个耳光,她暗恨不已。 胧月郡主捂着脸没有说话,而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看向了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的宫女。 那宫女再次点了头。 没一会儿传来了太医的结果。 “禀告长公主殿下、郡主、县主,皇上这是毒发攻心呐!” 这一语落地,薛亦晚咬紧了唇,“让我进去看看他!” 那侍卫将手里的剑抬高,“县主退后!” 薛亦晚伸手握在了剑锋上,“给我让开!”不能见到他,她会疯掉。 中毒…… 是那个异样的味道么? 薛亦晚心里乱糟糟地,连手心滚落的血珠都浑然不知,“让开!” 那侍卫吓得丢了剑。 薛亦晚撞开那吓得呆若木鸡的侍卫就往里面闯。 他决不能有事! 胧月郡主急切地望着怀靖长公主道:“怀靖你别忘了啊!上回截获的密信分明就是送往县主府的,她不是一般人啊!万一她真的是敌国的细作,她会不会再害君毅哥哥!” 怀靖长公主一听也急了,“来人!给本宫抓住她!她会用毒,绑起来!” 薛亦晚还没跑进内室就被两个暗卫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薛亦晚的发髻这一摔也跌散了,那支凤簪掉落在地上。 青丝垂落,盖住了她的双眸,缝隙间她依稀看到了穆君毅的身影,没有一丝生气地躺在那里。 她曾见过他毒发苦撑后晕倒的模样,可这次,他就这样倒下在自己面前,前一刻……分明前一刻还在自己身边笑着说话。 穆君毅,你不能死,你不是说要娶我? 突然脸颊被人重重地扳过去,胧月郡主含泪怒声道:“君毅哥哥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这样做!你对得起他么?” 胧月郡主的指甲狠厉地划过薛亦晚的脸颊,留下一道映出血珠的划痕。 薛亦晚闭着眼睛,“胧月,你做过什么还需要我公诸于世么?放开我!” 胧月郡主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死到临头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薛亦晚睁开眼睛,一双平静的眼眸冷如寒冰,直直地看着胧月郡主,“如果是你,我不会放过你!” 胧月郡主被惊得跌坐在了地上,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神色,现在要做阶下囚的是薛亦晚,她还怕薛亦晚什么? 这时候一个暗卫冲进来,“在安和县主更衣的屋子的梳妆匣最底层,发现了一瓶药!” “太医!来验药!”怀靖长公主也跟着走了进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薛亦晚。 一个太医匆忙赶来,打开那瓷瓶后,他脸色大变,“这瓶是剧毒啊!” 怀靖长公主对着薛亦晚一脚踢了上去,“薛亦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皇兄对你这样好,你居然恩将仇报!你究竟是什么人!在南陵兴风作浪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亦晚一阵猛咳,可脸色还是冷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东西不是我的。” 胧月郡主又甩了她一个耳光,厉声道:“把伺候她的那几个宫女带进来!” 这时候柳如烟也推开侍卫冲了进来,看到这场景她一捂胸口差点栽过去,“疯了!都疯了!你们疯了!” 怀靖长公主看了眼柳如烟,“来人,把烟太妃带走!在皇兄醒来之前不得随意走动!” “你敢?!”柳如烟还要说话,几个暗卫已经半是推半是送地把她赶了出去。 几个宫女被带了进来,一个个都是吓得瑟瑟发抖,怀靖长公主对这暗卫吩咐道:“不肯说实话的,杀无赦!” 一个宫女扑通跪倒在地,抖得像筛子一样,颤颤巍巍地说道:“长公主饶命啊!奴婢拿了安和县主一百两,这才鬼迷心窍替她藏了那瓶药!奴婢不知道那是用来害皇上的药!” 薛亦晚心底一凉,自己真的落入了这个圈套,甚至现在毫无反击的余地。 “银子在哪里?!”怀靖长公主厉声斥责。 那宫女颤抖着开口道:“就在奴婢的屋子里,床板下……” “来人!去搜!” 很快,一百两就扔在了怀靖长公主的脚边。 “薛亦晚!人证物证具在,你就招了吧!”怀靖长公主让暗卫将她架了起来。 薛亦晚寒若冰霜地视线盯着胧月郡主,一言不发。 胧月郡主被看得心里发毛,走上前去狠狠地扯了把薛亦晚的头发,反手就又打了一个耳光,哭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害君毅哥哥,他如果有事,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怀靖长公主安慰地抱住了胧月郡主,“胧月姐姐放心,皇兄不会有事的。” 胧月郡主指着薛亦晚道:“她害的你那么惨,现在又害了君毅哥哥……” 怀靖长公主眼底的狠厉又多了一分,“来人!把她暂时押到冷宫看守,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许任何人接近,否则和她同罪!” “你们如何对我,我现在不想计较,我只想说,他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适可而止!”薛亦晚冷冷地盯着胧月郡主。 胧月郡主大声道:“你还要妖言惑众?君毅哥哥已经被你害的这么惨了!” 怀靖长公主皱着眉,“带下去!” 很快,这件事就被封锁了消息,御史吕建和老安国公匆匆赶来,暂时理起了一些国事。 柳如烟则被困在了寝殿,饶是李太后得知此事的时候也已经入夜了。 “让开!哀家要去看皇上!” 李太后的话说完,门口的侍卫丝毫不肯退让,“太皇太后,如今皇上龙体抱恙,暂时见不了太皇太后,还请太皇太后稍安勿躁。” 李太后厉声道:“怎么?是谁下得令,软禁哀家不成?” 那侍卫连忙说道不敢,可还是不肯退让,“属下接到的指示便是后宫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 李太后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放肆!” 杏姑连忙扶住了李太后,“太皇太后保重身体!” 而这时候的冷宫内,胧月郡主带着人走到了关押薛亦晚的屋子外。 一排守门的侍卫犹豫地看着胧月郡主。 “还不让开?我是什么身份,你们也敢拦?!”胧月郡主身边的人立刻上前开了道。 这时候魏嬷嬷拦住了得意忘形的胧月郡主,“郡主可别忘了忘忧公子的交代,他说过在他出现前郡主不得对薛亦晚私自动手。” 薛亦晚厌烦地蹙起了眉,“他以为我还在栽在薛亦晚手里?我不管他要拿薛亦晚做什么,现在我要好好地报仇。” 说完,胧月郡主猛地推开了门。 一盆冰冷的井水泼醒了躺在地上的薛亦晚。 “来人,给我把这个敌国细作吊起来!”胧月郡主嘴角带着冷笑。 两个手下连忙照办。 胧月郡主看着一身华服的薛亦晚,尽管因为发髻完全散乱而狼狈不堪,可那股清高华丽的气势真是一点不减。 这样的认知让她嫉恨地发狂,当时看到薛亦晚高高在上地坐在穆君毅身旁,她嫉妒快要发狂了! “你也配穿这样的衣裳?给我扒了她这一身衣裳!” 很快,薛亦晚就只剩下单薄的里衫,她冷眸望着胧月郡主,“私设刑堂,按照南陵律法该判何罪?” 胧月郡主走到她面前,捏起了她的下巴,低声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和我讨论私设刑堂的事情?看来你还没有尝到苦头。” 说完,胧月郡主抬高了声音,“我今日就是奉命来审你这个吃里扒外、暗害皇上的细作!” 第218章 就算与天下为敌! 薛亦晚一声冷笑。 “你这样做,只会让平南王府的牺牲白白浪费。” 胧月郡主恼羞成怒,扯着她的头发逼着薛亦晚抬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幅一切无所谓却可以得到一切的样子,凭什么,为了君毅哥哥,我什么都可以牺牲,但是他却偏偏喜欢你这个没用的花瓶。” 薛亦晚目光寒冷,望着胧月郡主,“什么都可以牺牲,当初你设计裆下那一箭的时候,就该想得到,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靠算计得到手。” “得不到吗?你现在是一个低贱的阶下囚,而我,可以随时陪在君毅哥哥的身边,等他醒来,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你这个企图谋害他的贱人已经死了!” 胧月郡主收起了戾气,温婉一笑,“我从小陪在他身边,我了解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你只是他犯下的一个小小的错误,除掉你,他还是从前那个他。” “你不了解他,你只是想得到他而已,胧月,一个女人最悲哀的就是把一切都押在感情上,如果你输了,就一败涂地。”薛亦晚嘲讽一笑。 胧月郡主从袖中拿出了那支凤簪,抵在了薛亦晚的脸上,笑道:“你还有这样的底气嘲笑我?看来你这张脸真是给你莫大的底气,如果,我毁了呢?” 薛亦晚依然冷冽,丝毫不动,“你现在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清楚后果!” “后果?”胧月郡主手里一加重力气,那枚精致的凤簪尖利的簪头就刺入了薛亦晚的脸颊。 薛亦晚蹙起了眉,咬紧了唇,尽管脸颊上血迹映出,可也更加衬托出一种妖冶的气息。 “后果如何,恐怕你是难以见到了。”胧月郡主轻轻一笑,手指也缓缓朝下划去。 一道血痕立刻浮现。 薛亦晚紧紧蹙起了眉。 胧月郡主贴近了薛亦晚一分,在她耳边道:“我可以容得下任何女人站在君毅哥哥身边,也可以接受比你更美的人躺在他身边,但唯独你不可以。” 薛亦晚阖上了眼睛,不理会她。 “这凤簪的确金贵,但你配不上。”胧月郡主将凤簪扔在了脚边,抬高了声音,“既然不肯招,上刑吧。” 门外,慎刑司的人已经久候了,一听是怀靖长公主的意思,也都没了顾忌。 胧月郡主走出了屋子,慎刑司的掌职大太监连忙行礼,“见过郡主。” 胧月郡主正色道:“里面关着的是谋害皇上的奸细,一定要从她嘴里撬出东西来,公公可明白?” 掌职太监连忙躬身,“奴才明白了。” “你不必忌讳她的身份,就是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胧月郡主示意他进去。 魏嬷嬷扶着胧月郡主要走。 胧月郡主摇了摇头,“我就在门口呆一会儿。” 里头鞭子落地的声音隔着木门不断传出,可却没有丝毫求饶或是痛呼。 胧月郡主冷笑,“公公莫非也怜香惜玉?这可是谋害皇上的罪人!” 话音落下,里头的鞭子更是响了几分。 胧月郡主满意一笑,同魏嬷嬷道:“走吧。” 此时的宫门外,苏陵和任寒一把拉住了看也不看就要往里闯的穆子越。 “放手!” 穆子越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来,“放手!” 苏陵径直跪下,“王爷!从长计议啊!擅闯皇宫这可是死罪!不仅救不出县主,还会牵连王爷!” 穆子越一身风尘仆仆,目光阴寒得可怖,“本王等不了!” 任寒皱着眉,急声道:“就算要进宫救人,凭我们三个,能救得出县主么?” 穆子越一把攥住任寒的衣襟,“任寒,本王不知道你到底提谁卖命,现在她被关在宫里生死不明,你让本王在这里干等着?!” 苏陵跪伏在地,“王爷!大局为重啊!” “去他的大局!本王不在乎!”穆子越一脚踢开了苏陵,“不想跟着,就滚!” 他刚要纵身跳上宫墙就被任寒再次一把拉住。 “本王现在没时间杀人!你不要逼本王动手!” 任寒咬了咬牙,“王爷如果相信我,就再等一日,明晚一定可以将县主救出!” “滚!” “我可以召集碧影门的门人,王爷现在这么闯进去,如果连县主的面都见不到呢?!”任寒怒声而对。 穆子越总算是放开了手,可阴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这道宫墙。 良久,他一拳砸了上去,“该死!” 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地方,现在困住了他最在乎的人,而他没有办法立刻带走她…… 这就是他发誓保护她的结果吗? 他再也不会将她陷入这样的危险中,穆君毅也不配! 他要带走她,就算与天下为敌! “走。”穆子越回头就走。 苏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王爷!现在去哪儿?!” “碧影门!” 任寒也松了一口气,疾步跟上。 “慢着!” 一个身影落下。 任寒听出是如意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到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摇摇晃晃地冲过来。 “如意!”任寒刚要说话就见如意倒在了他身上,已经昏迷过去。 一个时辰后,四人已经身处碧影门在城郊的一所庄子内。 因为没有穆君毅的私印,碧影门没有接受任何指令,全部按兵不动。 如意猛地醒来,看到任寒守在一旁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救小姐……快去救小姐……” 砰地一声,门外穆子越直接撞门而入。 如意看到穆子越,一怔。 任寒道:“是我送了消息给宁王。” 如意虽然不喜欢穆子越,可她不得不承认,这天下间能保护小姐的人,只剩下穆子越一人了。 “小姐被关入冷宫了,我是偷偷开锁逃出来的,小姐昨天被带走前给了我这个。” 如意掏出了一枚通体晶莹的玉印。 任寒目光一凛,这正是他们暂时遇到的最大难题的解决办法,他们没有私印要想调动碧影门实在是太难了。 穆子越不理解,看向了任寒,“这是什么?” 任寒解释道:“这是皇上调遣碧影门的私印,皇上送给了县主。” 穆子越心里复杂难言,他甩袖,“这有何用,他依然保护不了小晚儿,我不会再相信他。” 如意抽泣起来,掩面哭道:“皇上中了剧毒,整个太医院都守在寝殿。” 任寒低下了头,“县主府也被查封了,查出了通敌的罪证……” 如意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猛地推开了任寒,“你是怎么守得家,现在县主没有家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都是你!任寒都是你!” 任寒咽下了所有的话,起身道:“我会将县主救出来。” “你不是只会效忠皇上么?你心里可曾真正为县主想过?她哪怕不相信你也留下了你……她为了你的主子,什么都不说,最后居然被害得这么惨!” 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扯着任寒的袖子不肯撒手。 任寒低着头,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可怖。 穆子越一拳砸在了柱子上,昨天手上的伤口又再次裂开。 他一定要带走小晚儿,哪怕她不愿意,哪怕他放弃这个宁王的身份!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穆子越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滴水不进。 苏陵站在门口一点办法也没有。 突然,木门开了。 苏陵刚要开口,穆子越低声道:“备车马,做好接应,今晚救了人后本王要连夜出城,往南走,一路上安排妥当,多派几辆马车作为掩护。” 苏陵一惊,本来的打算是带着县主回到这里,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王爷,计划有变?” 穆子越冷笑,“这是本王至始至终的计划,本王要带她走。” “王爷!这么做……是与皇上为敌,与天下为敌啊!”苏陵跪下,“王爷三思!” “本王已经想得太久了,这一次,也该做个决断了,这里不适合她,为了穆君毅她妥协了那么多次,现在本王为她做这个决断。” 穆子越回身,“快去安排,此事不得走漏风声。” 苏陵心里一凛,还是起身快速地离开了。 入夜,宫中的冷宫愈加寒凉,只着了一身单衣的薛亦晚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满身的伤口因为寒凉暂且压下了痛意。 薛亦晚紧闭着双目,梦靥和现实在交织,她仿佛回到了前世的时候。 在大牢中每日受着折辱。 这一世自己改了历史改了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得一样的下场。 只是,前世,她是带着恨和怨念死不瞑目,可这一世,她放不下穆君毅。 这个男人贯穿了自己重活以来的至始至终,喜怒欢嗔都和他有关,像是这一世自己是为了这个男人而活一般。 越是陷入冰寒,这种感情就越是纠缠着她。 她紧紧握着那枚凤簪,她其实并不在乎这是凤簪还是最简陋的木簪,这是穆君毅送给她的成年礼,也是穆君毅给她的承诺。 如果他醒来,得知自己叛国通敌甚至谋害他,他会相信那些铁证吗? 不会的,君毅,你会相信我的,是吗? 薛亦晚迷迷糊糊又沉睡过去。 很快,月光就透过窗口洒下来。 砰地一声,门又被大力粗鲁地推开。 “公公,她的嘴实在是太硬了!昨夜都折腾了一晚上了,会不会死了啊?” “郡主不是送了好些续命的药来?给她灌下去!” “公公这下子可是走上了郡主的门路,以后富贵无限呐!” 掌职太监笑了笑,“废话什么,杂家是为皇上办事!” “是是是!”小太监拿着一小瓶药走向了薛亦晚。 他一把扯起了薛亦晚的头发,看着那依旧美艳的脸,啧啧称叹,“死了没?” 第219章 难道他要带走县主! “还有呼吸,这药是便宜你了。” 那小太监捏着薛亦晚的下巴就要灌。 突然一颗石子直直地打在了这小太监的手腕上。 “啊!”那小太监大呼一声后握着手腕摔在了地上,被石子砸上去的地方血肉模糊、几乎深可见骨。 “来人!来人呐!” 这小太监用另一只手撑起了身体,可还没看清就被人斩断了手掌。 “碰她,你该死。”穆子越说着在他极度惊愕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外面响起了一点细微的动静,很快,任寒冲进来,“外面的守卫都清理干净了!” 穆子越弯下腰,看着地上侧躺着蜷缩起来的薛亦晚,双手颤抖起来。 “我来晚了……”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避开她的伤口,可还是触碰到了不少鞭伤。 这些伤口像是一道道地刻在了穆子越的心里。 他脱下外衣包好了薛亦晚,随后将她一把抱起,“苏陵,放火。” 苏陵连忙点头,在各个角落点起了火。 “走!” 任寒握着剑就要往外走。 “什么人!” “有刺客!来人呐!” 几个侍卫已经大喊起来。 任寒几掌就劈晕了他们。 穆子越冷声对任寒道:“不是让你将这里所有的侍卫都杀了!” 任寒皱眉道:“他们并没有伤害县主,不该死……” 穆子越冷冷地看了眼任寒,“对本王来说,这宫里每个人都该死。” 这时候已经惊动了附近值夜的侍卫,脚步声、刀剑声纷纷靠近。 任寒也连忙召集了碧影门人掩护穆子越和薛亦晚。 弓箭手也围了过来。 “放箭!” 下令的人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已经钉在了他的眉心。 任寒心里一凛,可也没法子了,“动手!” 一瞬间刀光剑影混乱不堪。 穆子越看了眼苏陵,“走!” 苏陵点点头,掩护着穆子越退向了另一个方向。 任寒一惊,“王爷!” 就在他失神地瞬间,一支羽箭刺入了肩部,几个门人连忙挡在了任寒的身前。 “任大人!先撤吧!” 任寒已经没办法追上穆子越了,他目光负责地望着穆子越的背影。 难道……他要带走县主! “撤吧……”任寒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损伤,立刻下了撤退的命令。 碧影门到底是穆君毅一手建立的,宫中侍卫很快就追不上了,几个人急忙将这消息报给了掌事的御史吕建和老安国公。 没多久,胧月郡主也知道了冷宫发生的事情。 胧月郡主并不关心其他,她冷着脸站起身,“薛亦晚呢?!她人呢?!” 来报信的侍卫迟疑地说道:“火势太大,还不能确定。” “废物!一群废物!慎刑司的人去了大半,一群侍卫日夜都守在那里,结果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胧月郡主一甩手将小几上的茶壶茶杯纷纷扫在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刺耳声音让她心里更加烦乱。 她握着拳,难以平复,最后走出了屋子,“嬷嬷,我要去见怀靖!” 魏嬷嬷连忙扶着胧月郡主往长公主的宫殿走去。 这时候,延禧殿内,李太后的面前站着怀靖长公主。 “宫中的禁足令,是你下的?”李太后看着怀靖长公主。 怀靖长公主心虚地低下了头,李太后到底是养育她多年的长辈,她没办法拿对待普通宫人的态度对待李太后。 “皇祖母,怀靖是为了皇兄好,现在皇兄昏迷未醒的消息必须封锁,宫中也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主持,我……” 李太后看着她,“你把薛亦晚怎么样了?” 怀靖长公主脸色一沉,她就不明白了,皇兄被薛亦晚迷惑,连她隐居多年的皇祖母也被薛亦晚迷惑了! “皇祖母!薛亦晚不是好人啊!您是真的被她的外表所骗,证据以及被搜集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会公布天下。” 怀靖长公主咬着唇,恨声道:“她就是要害南陵不得安稳,她想要害死皇兄啊!” 李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怀靖,“你胡说什么?!” 怀靖长公主急声道:“怀靖真的不是公报私仇,可我不能看着皇兄还被她蒙骗,铁证如山,她是通敌的细作!” 李太后一个耳光甩了上去,“怀靖!你是哀家一手带出来的,哀家知道你从小没有父母疼爱,甚至从小苦尝失母之痛,哀家纵着你,惯着你,可哀家没想到会把你养成这么一个不知轻重是非不分的人!” 怀靖长公主委屈地泪水直打转,“皇祖母……” “你将薛亦晚怎么样了?!”李太后怒视着她。 怀靖长公主一咬牙,“皇祖母受妖女蛊惑,恕怀靖不孝,污泥皇祖母的意愿了,薛亦晚在哪里我是不会说的!” 这时候胧月郡主也进了宫殿,一进来她就看到了李太后和怀靖长公主对峙着。 胧月郡主心里一沉,上前扶住了其实稍弱的怀靖长公主,“怀靖,身子还没好,不要在风口站着。” 李太后扫了眼胧月郡主,“胧月,如今宫中出了大事,也不方便留你,你也该回府了。” 怀靖长公主拉住了胧月郡主,“皇祖母,胧月姐姐一向聪慧,是怀靖请她来帮忙的,现在皇兄还没醒,后宫又乱作一团,况且皇兄也是一向信任胧月姐姐的。” “一个外臣之女正大光明地留在宫中,还要插手宫中事宜,成何体统?”李太后冷声以对。 胧月郡主面容温婉地低下头,柔声道:“太皇太后,胧月的确不及薛亦晚讨您欢心,可是胧月对皇上一片真诚,就算您要赶胧月走,现在皇上没有醒来,胧月不会离开。” 怀靖长公主心里更是觉得胧月郡主受了委屈,握着她的手,“胧月姐姐,对不起。” 李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在这宫里,哀家还没有老眼昏花到无法理事!将延禧殿的侍卫立刻撤了!” 怀靖长公主抬眸,为难地摇了摇头,“皇祖母,您和薛亦晚关系匪浅,让您理事必然会遭人诟病。” “怀靖!”李太后当真是怒了。 怀靖长公主坚毅地抬起了头,“皇祖母,等到这件事结束,在皇后确立之前,您还是后宫之主,只是现在您必须留在延禧殿内,一旦有消息我会派人告诉皇祖母的。” 说完,怀靖长公主拉着胧月郡主走了出去。 “怀靖!你疯了?!” 李太后气得体内一阵痛楚,亏得杏姑一把扶住了她,“太皇太后!” 李太后摇了摇头,“扶着哀家歇一会儿。” 杏姑知道太皇太后的身子被蛊毒所伤,现在尽管解了毒还是气血亏了,禁不得大喜大怒。 “奴婢这就去煎药!县主上回送来的药还有。” 杏姑刚要走,李太后拉住了她的手,“你知道的是不是?杏姑,别瞒哀家,晚丫头如何了?” 杏姑用手背抹了把滑落的眼泪,“太皇太后,这都是个人应有的命,县主福大命大,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李太后看着她,“晚丫头还在宫里?” “被关入冷宫了,长公主虽然下了狠劲,不过县主身份尊贵,只要皇上醒来一定会没事的。”杏姑柔声劝慰。 李太后叹了一声,随后目光沉沉地望向了门口,“看来这宫里兴风作浪的人是越来越没个忌讳了,只怕这次会伤及南陵国运……” 延禧殿外,胧月郡主急声道:“我们还是大意了,没想到薛亦晚的同党居然闯入了皇宫!” 怀靖长公主一惊,怒声道:“真是放肆!真把南陵当成她手心的玩物了?!” 胧月郡主咬了咬唇,“现在冷宫的大火还没扑灭,我担心,恐怕薛亦晚逃了。” 怀靖长公主狠狠地怒视着冷宫的方向,“她能逃到哪里去,给我搜!宫里要搜个干净,如果宫里没有,那就派人在全国搜!她现在是朝廷通缉的重犯,谁敢窝藏,同罪!” 胧月郡主低声劝道:“怀靖,我们到底是斗不过她的……” “不行!她欺人太甚,不仅仅是我,还伤到了你,还有皇兄,她罪大恶极,早知道就应该直接杀了她!”怀靖长公主恨得牙痒痒。 胧月郡主垂泪道:“别说她了,我们去看一看君毅哥哥吧,我好担心。” 怀靖长公主点点头,劝道:“你放心,吕大人已经去云圣宗请人了,皇兄不会有事的,这些日子你既要忙着宫里的事,还要照顾皇兄,胧月姐姐,你也该歇一歇,不然皇兄醒来也会心疼的。” 胧月郡主摇了摇头,“能亲手照顾君毅哥哥,是我心甘情愿的。” 这时候,城外的官道上,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散开来朝各个方向疾驰而去。 其中往南的一辆马车内,穆子越怒声斥责道:“马车稳一点!” 外面的马夫吓得差点栽下马车,“是是是!小人明白了!” 一旁一个大夫吓得瑟瑟发抖,“王爷……” “废话什么,快救人!”穆子越一把将那个大夫揪到了面前。 薛亦晚脸色白得可怖,就连脸上都有几道很深的划痕,穆子越几乎看不下去了,艰难地别过了脸。 可一旦听到薛亦晚细微如猫儿一般的哼声就会怒声骂那个大夫。 那大夫抖得比马车的颠簸还要严重,可一看到旁边血迹斑斑的长剑,他又继续了手下包扎的动作。 穆子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若不是顾忌着要带走薛亦晚,他恨不得让那些伤过她的人统统不得好死! 他视如珍宝的宝贝就这样没有一丝生气地躺在他的面前,他离开的时候分明还见她眉目如画,眸光清亮。 小晚儿,你为了他受的这些苦,值得么? 穆子越紧紧攥住了拳…… 第220章 今晚陪我吃饭 御书房内,吕建和老安国公杨士极商议了一番。 “安国公,此事影响甚大,不可不防啊!” “吕御史,难道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心去追一个女人?现在当以国事为重!北疆在边境蠢蠢欲动,应当尽全力防备边关!皇上之前也是这个意思。” “安国公,可皇上遇袭一事难道就这么算了,要是传出去,我南陵颜面何在!” “吕大人,你这是不分轻重!” “安国公置我南陵于何地?” 突然御书房的门被推开。 怀靖长公主听到他二人的争执,开口道:“安国公,吕大人,本宫知道二位都是忠心为皇上效忠,如今内忧外患,南陵岌岌可危,依本宫看,这两件不应分先后。” “可……”吕建和杨士极对视了一眼。 “皇上还没有醒来,也不能随意下旨,要不要再等两日?” 怀靖长公主走到了案桌后,“国不可一日无人操持,两位都是皇兄倚重的人,这擅用玉玺之罪,本宫愿意承担。” 很快,追捕薛亦晚的人手便从各地调出。 已经处于淮河边的穆子越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苏陵急声道:“王爷,这怎么办?!” “追兵一时追不上的。”穆子越蹙起了眉,现在举国都在追捕薛亦晚,他能带她去哪儿? 离开南陵……她会愿意么? 苏陵又道:“可现在各个地方都加强了警戒,县主又需要用药……” 穆子越脸色有点凝重,现在离洛州也越来越远了,他不能冒险带着小晚儿回洛州。 一旦他在沭阳不见的消息传开,就能顺势查下去。 “先进淮州。”穆子越看了眼淮州的方向,有点不悦,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苏陵心里悻悻的,淮州……这……“王爷,真的要去淮州啊?” 穆子越瞪了他一眼,“还有更好的选择?” 这时候,在京郊的山脚,得了急报后忘忧公子脸色肃冷,“不见了?为何当日不来报?!” 那太监打扮的人吓得瑟瑟发抖,“是……是郡主吩咐了晚些等到薛亦晚招认了再通知公子。” “荒谬!”忘忧公子一掌拍在了这人的肩部。 这太监紧紧皱着眉,栽倒在了地上,可还是拼命爬了起来,“公子,属下知罪。” “立刻调集忘忧谷在南陵所设七十二个暗桩之内所有的人手,给本公子翻遍南陵也要找出来!” 这时候,淮州城的城门口,穆子越所乘的马车被拦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出来!” 苏陵急得额前都要出了冷汗,他急切地看向了穆子越。 穆子越用披风将薛亦晚裹了个严实,又用风帽将她的面容遮住。 “王爷!”看到穆子越要下车,苏陵连忙要拦。 穆子越摇摇头,“本王自有打算。” 看到下车的是个华服加身的男人,一群守卫脸色稍微收敛了一些。 “我等奉命查看来往车辆。” 穆子越扬了扬唇,“我们是路过淮州的徽商,我夫人染了风寒,还望诸位行个方便,不要耽误病情。” 那几个侍卫只看到他怀中女人的一个侧脸,的确是脸色很不好看。 “你,上去搜一搜。” 一个侍卫拿着刀上了马车,看了看没有什么刀剑之物,点点头,“大人,没有不妥。” “既如此,得罪了。” 穆子越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哎哟,这是什么人呀?”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穆子越眉头一蹙。 “原来是旧相识呀,可真让我意外,怎么,来淮州了也不先来找人家?” 走来的女子一身束腰的紫衣长裙,婀娜多姿的步伐妩媚十足,一把象牙小扇握在手里,半遮了面容。 几个侍卫看见她连忙行礼,“见过秦小姐。” 秦溱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穆子越戒备地看着她。 为首的侍卫探询地问道:“秦小姐,这人您认识?” 秦溱笑了笑,眉角微眯,“自然识得。” 穆子越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我不过是个生意人,不值得小姐挂心。” 秦溱美眸一转,立刻会意,“商人可真是重利轻别离啊,这么一眨眼就把我这个旧相识抛在了脑后。” 听她这么说,那几个侍卫是彻底放了心,都去城门口拦别的车了。 穆子越转身就要上车。 秦溱拦住了他,目光一扫就看到了薛亦晚的侧脸,虽然有伤且苍白,可光是瞧见那下巴就知道是个绝色佳人。 “怪不得不来找人家,原来是有了新欢。” 穆子越没空和她闲聊,“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找你,你让开。” “怎么了?过河拆桥啊?我偏不走,你要是想赶我走,我立刻就揭穿你,好好的王爷不做,扮成一个商人,宁王殿下真是叫人家好奇呢。” 说完,秦溱已经掀开了车帘,看到苏陵,她撇了撇嘴,“还不拉本小姐一把,不然连你一块儿送进我爹的大牢。” 苏陵讪讪地伸手拉上了秦溱。 秦溱手指一勾,掀着车帘娇笑道:“还不上车?你这个老狐狸不会还怕我这个小白兔吃了你吧?” 穆子越看了看一旁的侍卫,只能上了车。 秦溱开口道:“去我的妙音阁吧。” “我去医馆。”穆子越小心地抱着薛亦晚,不让秦溱挤到她。 秦溱嘴一瘪,“干嘛,以前你可没嫌弃我那地方啊。” “一会儿到前面你就下车,我今天没空和你叙旧。” 穆子越冷硬的态度让秦溱吃了个瘪,心里堵得慌,“你真过河拆桥啊?以前为了来骗消息接近我,我也认了,现在还要赶我走……我好歹也是刺史之女,侯府孙女,你欺人太甚!” 穆子越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说够了?” 秦溱一噎,点了点头。 “下车。”穆子越掀开了车帘,伸手就要推她。 秦溱急忙拉住了薛亦晚的衣袖,这才使得穆子越不敢再用力。 秦溱让了一步,“你夫人可不像是得了风寒,我那里有淮州最好的大夫,还有最全的药材,你确定你夫人不需要?” 穆子越看向她,“如果这次你敢骗我,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秦溱露出一个嫉妒委屈的表情,“越哥哥,人家一片真心,你居然怀疑人家……” 苏陵只想捂住耳朵,装作什么都听不见,这个秦家大小姐真是大家闺秀里的一股清流,不对,是一大股泥石流! 好不容易三年不见,清静了三年,谁知道,这一下子又给遇上了,天意? 穆子越扫了一眼她,“秦溱,戏演完了就坐好,别碰着她。” 秦溱扁了扁嘴,托着腮和外面的车夫说了路线,随后只盯着被披风裹得严实的薛亦晚看。 “让我看看嘛,我就看看越哥哥喜欢什么样子的,我看看我还有没有得救?” 穆子越现在也没有心情搭理她,斜着身子移了移角度。 “小气,我又不是男人。”秦溱哼了一声。 苏陵总算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秦大小姐就有种本事,再坏的处境她一开口立马就让人笑场了。 穆子越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和她比,云泥之别,别误会,你是泥。” 秦溱拿起象牙扇轻拍了穆子越一下,“讨厌,本小姐特地来门口接你,你居然这么损我,伤心死人家了。” 穆子越眉一蹙,盯着她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淮州?” 说完穆子越扫了眼苏陵。 苏陵大声喊冤,他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在这时候招惹秦大小姐吧。 秦溱掩嘴一笑,“早知道这样你就关心我,我该早点说的。” “怎么回事?” 秦溱见他难得正经起来,两眼放光,“越哥哥,你还是这样冷一点儿好看。” 穆子越一记眼风刮了过去。 秦溱以扇遮面,低头道:“今晚陪我吃饭,我告诉你。” “我要照顾她。”穆子越移开了视线。 “哎呀,吃个饭的时候她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嘛!”秦溱拉住了穆子越的衣袖,“哎呀越哥哥,你就答应人家吧,不然人家脑子一热就喜欢去我爹那说胡说。” 穆子越嘴角一僵。 “越哥哥,你看人家走了那么远的路来接你,脚都磨破了……”秦溱一撒娇,苏陵直咳嗽。 穆子越脚一移,秦溱的鞋底露了出来,他眉头微挑,“秦大小姐,这是新鞋,连尘土都没有几粒,你是脱了鞋走到城门口的?” 秦溱顺势脚一滑,自己的绣花鞋就落在了穆子越的脚上,她娇羞一笑,“还是越哥哥懂我。” “把鞋穿上!”穆子越重重看了她一眼。 秦溱扬起了下巴,似笑非笑道:“不陪人家吃饭,人家现在就下车,好好和你这个负心人理论理论。” 穆子越瞥了她一眼,“你敢?” 秦溱扬起唇角就是一个媚笑,随后车帘一掀就跳了出去。 “该死!”穆子越将薛亦晚交给了苏陵,“别让她磕着。” 苏陵一怔,随后就是满脑子的无奈。 秦大小姐是什么人?当年王爷来淮州暗中探访消息的时候误闯了秦大小姐的闺阁,随后这秦大小姐硬是设局将王爷骗到了床上,再喊抓贼,然后扬言非王爷不嫁…… 随后一年里,更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光是洛州几乎就要成了秦大小姐的后花园。 要不是王爷故意惹怒了秦三爷,这婚事都快成了。 可这秦大小姐就跟没事人一样,照样逮着机会就来找王爷,近几年因为秦家的家事才收敛了许多。 总结,两个字,孽缘…… 马车慢慢停下了。 秦溱斜靠在一户人家的石狮子上,对着跟下来的穆子越笑了笑,随后就猛地一变脸,眼泪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 “说好了彩礼不要,聘礼也不要,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人都是你的了,你要我一尸两……” 秦溱那个“命”字还没说出口,已经被穆子越堵住了口,“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说完,穆子越松开了手,“我送你回府。” “一尸两命啊……”秦溱继续哭喊。 穆子越看到一旁围了人,立刻又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拦腰抱起往车上抱。 秦溱立刻掩嘴一笑,对着旁边围观的人道:“没看过和相公吵架的?!” 穆子越把她往车里一摔,黑着脸道:“闭嘴!” 第221章 放下她! 最后马车停在了妙音阁的门口。 穆子越抱着薛亦晚下了马车,就在秦溱又贴上来的时候,穆子越掐住了她的脖子,绝无半点怜香惜玉。 “敢泄露半点风声,我不会手下留情。” 秦溱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娇柔一笑,“怎么个不留情?” 穆子越冷漠地扫了她一眼,“你见过的。” 秦溱悻悻地咬了咬唇,“好了啦,信你了还不成吗?” 穆子越松开她,又道:“顺道也管好你手下的嘴。” 秦溱笑了笑,“要是哪个不听话,你替我清理门户呗。” 穆子越也不理她,小心翼翼地护着薛亦晚进了妙音阁。 秦溱虽然很不喜欢这个整日被穆子越抱在怀里的女人,不过还是喊了最好的大夫来。 穆子越片刻不离,亲眼看着大夫诊治。 那大夫要不是心理素质过关,恐怕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秦溱掩嘴一笑,“越哥哥,你这样看着,把我的人都吓坏了,走嘛,跟我去吃法,我亲手给你煮牛舌吃。” “你出去。”穆子越看都不看她,指了指门。 秦溱嘴一撅,“刚刚还答应了,这么快就不认账了啊?” 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出去了,没一会儿,她端着两碗面进来,一碗摆在了穆子越的面前,里外一碗自己捧着坐在了窗口。 穆子越哪有心情动筷子,直接把面碗给了苏陵。 “你不许吃!”秦溱立刻两眼露出凶光盯着苏陵。 苏陵悻悻地收回手,他宁可饿死也不会招惹这个大麻烦。 这时候,床上的薛亦晚极轻地闷哼了一声。 穆子越立刻起身做到了床沿上。 秦溱心里冒着酸,走了过去,可只一眼她就愣住了,嘴里没咽下的那口面都食之无味了。 男人看到绝色美人都是秀色可餐,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看到自己比不上的绝色佳人,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床上躺着的女人伤痕累累,实在是猜不出身份,可那脸上的两道渗血的伤痕都因为刻在那样一张绝色精致的脸上而显得妖媚不已。 这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啊,秦溱眉头蹙了蹙。 “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再不想法子止血,恐怕……”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来,这大夫已经被穆子越一掌拍到了窗沿。 秦溱看都没看那个大夫一眼,“没用,拖出去,把秋娘找来!” 穆子越本是要抱起薛亦晚离开,听到秦溱的话,他抬起那双绝美的眼眸看了眼秦溱。 秦溱扁了扁嘴,“为了越哥哥喜欢的人,我就委屈下暂时不吃醋了,秋娘这阵子是来做客的,轻易不出手,越哥哥你客气点。” 很快,一位红纱遮面的女子被侍女带了过来。 秦溱难得地恭敬起来,“秋娘,这里有件麻烦事,只能指望你了。” 秋娘蹙了蹙眉头,她离这里越近越能闻到血腥味,“秦溱,你明知道我出谷后不能随意出手救人的。” 突然,一把长剑贴着秋娘的面颊钉在了门板上。 “救她。”穆子越盯着这个红纱女子。 秋娘杀气顿现,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别呀!秋娘!他是无意的,你若是肯救那女人,我就把相生草给你!” 秋娘的杀气立刻消散,可随之是一脸的怀疑,“你不是说了这草绝不流传出秦家?” 秦溱眼睛眨了眨,“此一时彼一时。” 秋娘想了想,走了进去,“让我看一看情况。” 秦溱也要跟进去,没想到被穆子越一把拉住了手腕,“你怎么能拿到相生草?本王记得那是秦三爷的东西。” 秦溱委屈地看着穆子越,“越哥哥终于心疼我了啊?” “快说。”穆子越盯着她。 “偷咯,为了越哥哥,一把火烧了秦家我都可以,一颗草药有什么关系啊?”秦溱露齿一笑。 穆子越松开了她的手腕,“你告诉本王位置,这东西,本王亲自去拿。” “越哥哥,这路只有我知道怎么走,要不然我带你去吧。”秦溱又贴上来一点。 穆子越看着苏陵,“看好了这里,本王去去就回。” 秦溱一把抱住了穆子越,笑道:“我们走吧。” 穆子越拎起了她的衣襟,拎着她跃上了院墙。 屋子里,红纱女子手里并无药材也没有行医治病的东西,只有一针一线。 苏陵吓得张了张口,“这……” 可随后,他就看愣了。 秋娘手里的线比头发丝儿还要细,又是透明的,针也绝非是一般的绣花针,她手下的动作快的下人,很快就缝合了好几处不断冒血的伤口。 她又喂薛亦晚服下了一丸药,随后继续手里的动作。 等到穆子越和秦溱回来的时候,秋娘已经坐在一旁喝茶了。 穆子越直奔床前,看到脸色稍稍好些的薛亦晚,他总算是放下了心。 从没见过这样子的穆子越,秦溱的嘴角瘪得不行,“要不要这么急啊。” 秋娘看了眼秦溱,“前两日我收到了谷中的消息,谷中出了大事,我恐怕明日就要回去了。” 秦溱将东西交给她,“秋娘,保重。” 秋娘看着她,低声道:“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你已经成亲了。” 秦溱长长地叹了一声,目光移向了穆子越。 这一夜,穆子越衣带不解地守着薛亦晚,他像是把前几年不能时时见到她的空白全都弥补了,可又像是久久地看不够。 “小晚儿,和我走吧。” 他的话轻飘飘地回荡在空气中,始终无人应答。 第二日,薛亦晚从遍体火辣辣的痛楚中醒来,还没睁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没有死的。 这样的痛楚反而给她希望和安慰,她没有死,就有希望。 睁开眼,陌生环境让她眼中溢满警戒。 下一刻,她看到了床边托着额头睡着的穆子越! 她一时觉得恍如隔世,穆子越这个对脸最在意的风流公子也成了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 察觉到了动静,穆子越猛地睁开了眸子,立刻和薛亦晚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小晚儿,怎的,睡饱了?”穆子越伸了个懒腰,“我去找些吃得来,你睡了这么久,该用些清淡点的东西。” 薛亦晚拉住了他的衣袖,忍着干哑的喉咙道:“我在哪里?我不是在宫中么?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穆君毅怎么样了?” 听到最后一句,穆子越眼底的光芒暗了一些。 “小晚儿……” 薛亦晚攥紧了他的衣袖,“穆子越,告诉我。” 穆子越转过身,笑道:“这么饿你还问这么多,不怕又晕过去?我先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说完他已经出门了。 木门又关了起来。 薛亦晚晃神一般看着眼前的空屋子,随后支撑不住再次倒在了床上,可眼前满是穆君毅吐血时的情景,挥之不尽。 “穆君毅,你不能死。”她说完合上了眼睛,又陷入了昏沉中。 屋子外面,穆子越阴沉着一张脸,最后索性坐在了地上。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穆君毅这个人从小晚儿的脑子里彻彻底底地抹去。 “越哥哥……” “滚。”穆子越头都没有抬一下。 “这么狠心?昨天还抱了人家……”秦溱嘟囔着坐在了穆子越身边,“让我猜猜,莫非是吃了闭门羹?” 穆子越别过了视线,“与你无关。” “别这样嘛,越哥哥,我替你去劝一劝?”秦溱说完就要起身。 “别去吵她。”穆子越起身挡在了门口。 突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小姐!老爷带人找上门了!” 秦溱脸色一变,“不会吧,我昨天放了假的药草进去了啊,这么快就发现了!越哥哥,我们快逃吧!”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最偏僻的城门口低调地离开。 马车内,秦溱一脸可怜的模样看着穆子越,“越哥哥,这下人家都为了你离家出走了。” 穆子越只是抱着怀中沉睡的薛亦晚,没有开口。 “越哥哥!”秦溱还没有继续说话,突然马车猛地停住了。 “小姐……”车夫还没有说完,已经惨叫了一声。 秦溱脸色一变,伸手掀开了车帘,外面的情景让她脸色煞白,几百个严阵以待的黑衣男人举着剑包围住了马车。 她看得出,这些人远比秦家的人手厉害得多,“越哥哥……” 穆子越蹙起了眉,眸中尽是戒备,手也按在了长剑上。 这时候,黑衣人的阵队分开了一条道出来,一个白衣翩跹的俊逸公子缓缓走来,和这场景极度不符。 这正是快马加鞭从南陵赶来的忘忧公子。 “薛亦晚交出来,饶你们不死。”气息干净澄澈,但一开口,杀气尽显。 穆子越抱紧了怀中的薛亦晚,“你休想伤害她!” 忘忧公子看到他怀里昏迷不醒的薛亦晚,脸色一变,“她怎么样了?!” 穆子越一怔,怎么听起来这个男人语气不像是要杀人,“你是什么人?” “轮不到你过问,放下她!”忘忧公子折扇一展,锋利如刀片的折扇袭向了穆子越。 秦溱一咬牙挡在了穆子越的身前,“不许伤害越哥哥!” 忘忧公子的折扇停在了秦溱的眉前。 穆子越一把将秦溱甩到了自己身后。 忘忧公子瞥了眼秦溱,“秦家的人也敢和本公子作对?” 秦溱听了这话,突然心底一紧,颤抖着说道:“你是……你是忘忧公子!” 第222章 宁王的胆子的确很大 没多久,马车上又挤上来一个忘忧公子,苏陵识趣地出去当了车夫。 忘忧公子对手下吩咐了几句随后一行人护送这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忘忧公子毫无征兆地一掌劈向了穆子越,穆子越身形一晃,怀中的薛亦晚已经到了忘忧公子的腿上。 “你别碰她!”穆子越拿起剑就要冲上去。 秦溱一把拉住了穆子越,“你疯了啊,他是忘忧公子!” 穆子越阴沉着脸看着忘忧公子,“伤到她,就是明家,本王也不会放过!” 忘忧公子轻抬了抬眸,淡漠地扫了眼穆子越,“是你把她从宫里带出来的?” “与你何干?”穆子越敌视地看着忘忧公子。 下一刻,忘忧公子就察觉到了薛亦晚身上的伤,只是裸露在外的手腕就遍布了伤痕。 他眉一蹙,掀开了衣袖。 “别碰她的伤!”穆子越刚要冲到忘忧公子的面前就被忘忧公子单手制住了。 穆子越三天三夜没有休息过,拼尽全力和忘忧公子僵持起来。 这时候,后面的秦溱犹豫了片刻,一根金针刺向了穆子越的后颈。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 忘忧公子扫了眼秦溱,“秦家正在全城搜寻你的下落。” 秦溱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公子,秦溱不会妨碍到公子的。” “你担心我杀了他?”忘忧公子垂下了眼帘,他轻拧着眉,认真地检查着薛亦晚身上的伤口,“秋娘做的?” 秦溱连连点头,当她再次抬头的时候突然怔住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让她有了答案。 她初次见到这女人的脸时的惊艳,就像是初见到忘忧公子的时候,细看其实两人的轮廓有点像。 “公子,她究竟是什么人?”秦溱紧紧蹙起了眉。 忘忧公子小心翼翼地为薛亦晚涂着膏药,“不该问的事不要多嘴,不然,就算你是秦家的人,本公子也不会手下留情。” 秦溱闭上了嘴,将穆子越半是拖半是扶地拉到了另一个角落。 马车走了停,停了走,一切都是安排妥当的,停下修整的驿馆也是空无一人的。 这样的安排和速度,两日不到,马车就位于一座山谷外了。 山谷的进口隐于错落无序的一排溶洞内,备好的船只已经久候多时了,忘忧公子抱起了薛亦晚,一跃而起上了船。 苏陵和秦溱扶着穆子越也跟着上了船。 剩下的随从立刻点火将马车烧得干干净净,那匹马也带着上了后面另一艘船。 大半个时辰在溶洞中的幽深环境内,直到船只的方向一拐,光线才慢慢亮起来。 水速也渐渐平缓。 很快,船出了溶洞,一下子恍若隔世,连早有了心理准备的秦溱也惊呆了。 眼前就像是另一座城市,如果抹掉刚刚的记忆,她会以为自己在南陵普通的城市中。 这一切是在山谷内,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近看才能看到不一样,这城池真的算得上是“城池”,街道都在水里浸泡着一样,行人不用马车,都是小船。 就连集市也是船只靠着船只。 “公子!公子回来了!” 一路过来,两边的百姓纷纷跪到在船上。 很快,船到了大道上,速度也加快了,半个时辰后船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几层高的竹楼,巡逻的侍卫一身铠甲,英武不凡。 忘忧公子略施轻功就上了岸,“秋娘可曾回谷?” 前来接应的是白玉,她连连点头,“公子,秋娘昨晚就到了。” “让她即刻来见我!” 瞥了眼公子手里抱着的看不起容貌的女子,又第一次见公子这么急的语气,白玉哪敢耽搁,立刻退下。 秦溱和苏陵扶住了人事不省的穆子越跟着忘忧公子往里走,穿过了竹楼后一座恢弘大气的建筑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像是宫殿,又像是精巧的园子,难以想象这两样元素是如何结合起来的。 秦溱从秦三爷的口中也了解了不少有关忘忧谷的事情,可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差点晃了神。 直到进了这座建筑,忘忧公子随口指了个地方便让人带秦溱等人过去,自己抱着薛亦晚到了自己的院子。 这院子是建筑中最清雅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秋娘早就等着了,她一看到忘忧公子就要走上前,可当她看到忘忧公子手里抱着的女子,她一愣。 这不是在淮州妙音阁救过的那个女子么?这女子长得很美,但她是个医者,没有多想。 现在她却惊住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让她瞪大了眼睛。 “先配合我保证她无恙。”忘忧公子自然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怀疑,可没有多说,抱着薛亦晚往后院走。 后院隐隐的泉水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也让秋娘心里的惊愕越来越明显。 这药泉除了忘忧公子以外无人敢靠近,一来随意靠近的人必然性命不保,二来,这泉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消受得起的。 忘忧公子脱去了薛亦晚的外衫,看到她被血染红的中衣,他几乎被怒意映红了眼。 “帮她换一身寝衣。”忘忧公子说完转过了身。 秋娘更加讶异了,不过她看着忘忧公子的脸色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的。 她是看过这女人一身的伤口的,好在那天她已经处理过一次了,不然等到这个时候都要发炎了。 换好了衣裳,忘忧公子抱着薛亦晚把她轻轻放入了泉水中。 秋娘吓得捂住了嘴,“公子!” 忘忧公子却是面色没有异样,他稳稳地托住了薛亦晚的身体,眉目中尽是从未有过的柔意。 看着安然无恙的薛亦晚,秋娘更是心里大惊,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你用的什么线?”忘忧公子瞥了眼薛亦晚锁骨处的伤口,被缝合地很巧妙。 “上好的棉蚕丝,过一阵子伤口结疤的时候会自己脱落。” 忘忧公子点了点头,“去拿木芙蓉,库房内的全拿来。” 秋娘又是一惊,木芙蓉可是十年生一株的名贵药材啊!“公子,确定要全拿来?” “自然。”忘忧公子不悦地蹙起了眉,冷意凛然,秋娘立刻掩住了口,胆战心惊地走了出去。 所有的木芙蓉都拿来,这女人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么? 而此时,忘忧公子满目愧疚和心痛,“晚儿,哥哥没能保护你,伤过你的人,哥哥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必须承受十倍百倍!” 而薛亦晚因为温热的泉水浸泡,渐渐像是恢复了一些生气,伤口处的淤血也被冲散了,因为缝合地极佳,很难看得到痕迹。 忘忧公子心疼地触碰了她脸颊上的伤,随后用手指一点点地擦拭着。 木芙蓉拿来后,忘忧公子毫不心疼地下令往池子里撒。 秋娘撒花瓣的手都颤抖着。 这时候,院子外头有了动静,像是刀剑撞击声。 忘忧公子抬了抬眸,杀意尽显,“去看看。” 秋娘握了握腰间的软鞭,疾步往门口去。 穆子越看到这个红纱遮面的女人时手里的剑一顿,“又是你?她人呢?!” 秦溱拉都拉不住,“秋娘也在啊?公子在里面?那位姑娘人呢?” 秋娘握着软鞭丝毫不敢松懈,上回她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剑法,她并没有把握打得过他,而此刻公子正在医治那女人,分不了心。 “你这么在乎她就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搅公子,公子正在医治。”秋娘防备地盯着穆子越。 穆子越迟疑了一瞬,“这里是哪里?” 秦溱拉住了他的衣袖,“越哥哥,人家都说了要你先听人家说啦,这是忘忧谷,公子不会伤害那位姑娘的。” 穆子越听到了“忘忧谷”的名字,动作停了下来,他虽然没有再闯进去,但也没有离开,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秦溱没有办法,陪着他坐了下来。 秋娘为难地看了眼这门口的情景,返身回去通报。 忘忧公子没说什么,低头凝神在处理着薛亦晚的伤口,一些浅显可以碰到的地方他都亲手一一处置了,可还有些地方他无法继续,于是停了下来。 “秋娘,替她上药。” 忘忧公子走出去的时候衣角还是湿的,他用帕子擦拭了手腕,随后就看到了门口坐着的穆子越和秦溱。 穆子越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急声问道:“她人呢?” 忘忧公子扫了他一眼,“宁王,换个地方说话吧。” 穆子越也不奇怪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他紧紧蹙着眉,不肯离开。 秦溱凑上前,急声道:“我替你看着这里,越哥哥,你快去吧。” 穆子越抿着唇看了眼忘忧公子,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水边的竹林,竹叶簌簌声也格外的空灵,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湖边。 “是你把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忘忧公子再次询问。 穆子越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忘忧公子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念在你救了她,本公子早就杀了你。” 明家是南陵皇室最忌惮的存在,穆子越自然也知道一点,南陵皇室曾经为了某些原因大肆剿灭明家,这个梁子结得很深,尤其在昭文帝当权的那几年,尤其猛烈。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和南陵皇室没有关系,和明家也没有关系,放我们走!”穆子越握紧了拳。 忘忧公子微眯起了眸子,杀意尽显,“在本公子的面前想带走本公子的亲妹妹,宁王的胆子的确很大。” 第223章 哥哥 穆子越眼眸一紧。 “你说什么?” 忘忧公子再次开口,“她是本公子的亲妹妹。” 穆子越沉默了一瞬,“怎么可能?!她是薛家的……” “薛正平的外室女?这样的鬼话只能骗一骗世人罢了,只是我不知道,薛正平是如何在那么快的时间带走了晚儿,这件事我还在查。” 忘忧公子淡漠地看了眼穆子越,“我知道你是南陵皇族中的异类,这也是本公子肯放过你的原因,离开这里,永远不踏进谷中一步,否则……” “我不会离开。”穆子越还没有能够消化掉薛亦晚的身世,可他现在再看忘忧公子的脸,也不得不信了。 忘忧公子的轮廓和那双眼睛,和小晚儿实在是有些相似。 “你想如何?”忘忧公子警戒地看着他。 “我不会离开她,不管在哪里,不管她是什么身份。”穆子越随意往湖边一坐。 “你喜欢晚儿?”忘忧公子盯着他。 这时候,一个谷中传递消息的人匆匆赶来,“公子,谷外传来了消息,全天下都在通缉大小姐和南陵宁王。” 通缉的纸张送到了忘忧公子的手里,他冷冷一笑,“无碍,这东西贴满了南陵也没有关系,晚儿不喜欢的话,那就毁了南陵。” 穆子越毫无反应,似乎南陵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沉沉地看着湖水。 忘忧公子瞥了眼穆子越,“为了晚儿,你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 “就算是这条命,也不过如此。”穆子越转身,走出了竹林。 忘忧公子攥着那张纸,眼眸中复杂难辨。 入夜,薛亦晚已经被安置在了幽静雅致的屋子内,几个侍女一点也不敢大意,都守在屋子里。 薛亦晚这次醒来几乎都感觉不到火辣辣的痛楚了,她感觉轻松了许多,只是睁开眼又换了个地方,这样的陌生气息让她心里紧张地防备起来。 听到了床上的动静,几个侍女立刻各司其职,去通知的跑得飞快,端药的也是疾步出了屋子,还有两个侍女连忙上前要扶薛亦晚坐起来。 “别碰我。”薛亦晚警戒地看着她们。 两个侍女吓得连忙跪下。 这时候,一袭白衣素雅澄澈的忘忧公子缓步而入,他含着笑,可眼神却是锋利的,“既然伺候不好,出去领罚吧。” 那两个侍女连忙跪伏在地,“奴婢知错!大小姐饶了奴婢吧!” 薛亦晚满目惊愕,这个男人她在青州的时候就见过,甚至这个男人还用她来威胁了穆君毅! “你又想怎么样?还想要拿我当人质?”她警戒地往床的内侧移了移。 忘忧公子仍然一脸温和无害的笑意看着她,“晚儿,欢迎回家。” 薛亦晚再多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眼圈居然不自觉地红了,这个男人温和的时候就像是一缕清风,那种感觉很微妙,但却又能轻易地撤去她心底的防备。 “你是谁?”薛亦晚看着他,那张脸很是熟悉,甚至有一个答案在她的心里跳动着,她害怕失落,又隐隐期待着。 忘忧公子走到了她的面前,弯下一向尊贵的腰,笑得亲切而温和,“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的哥哥。” 薛亦晚错愕地看着他,眸中紧张而复杂,还有不敢置信。 “十五年前,你下落不明,明家危在旦夕,等我安置了族人再去寻,已经再找不到你的下落,晚儿,是哥哥不好,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忘忧公子将她揽在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一种从没有过的情愫占据了薛亦晚所有的思绪。 哥哥? 家? 这一切是梦?还是真的? 她推开了忘忧公子,静静地看着她,她突然想到了在悬崖边的时候,穆君毅说过,这是明忘忧。 明忘忧…… 忘忧公子。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薛亦晚咬住了唇,她知道明家和南陵皇室穆家是有宿仇的。 忘忧公子碰了碰她的脸颊,“你和娘亲,长得真的很像,不施粉黛的时候,更像了,见你的第一面我就怀疑上了,这世上可以有长相相似的人,可是,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薛亦晚不排斥他,这一点让她也无法解释。 忘忧公子继续说道:“薛正平是如何比我还快地找到你,这一点会在他被抓住后才能得知了。” 薛亦晚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的烦躁不安也奇迹般地抹平了。 “毒纲的上半册,在你手里,这是明家的东西。” 薛亦晚全身一震,她攥紧了眼前这个还很陌生却丝毫不排斥的人的衣袖。 这样的感情让她无法再怀疑什么了,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拥有至亲血缘的亲人! “哥……哥……”她缓缓地说出这个最简单不过的称呼,可心里却是天翻地覆一般。 眼泪是怎么涌出的她不记得,身体的颤抖她也没办法控制,她任由自己被抱着,放肆地流着眼泪。 这种与生俱来的依赖和感情,就是最真挚的亲情? “晚儿,是哥哥不好,哥哥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忘忧公子轻轻抱着她,郑重地开了口。 薛亦晚眼泪模糊了视线,紧紧闭起了眼睛,觉得自己两世以来的脆弱和委屈都找到了爆发点。 她不是冷硬如刀,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必须坚强,无人毫无保留绝无目的地挡在她身前,她需要让自己越来越强,乃至于自己保护得了自己。 就算是穆君毅,也让她不安让她害怕过,可这种亲人才能给的感情是她可望而不及的东西,现在有一个哥哥将自己护在怀中,她再没有半点遗憾。 可想到这里,她的心一沉。 遗憾,她真的可以没有半点遗憾吗? 现在的她,已经做不到了,她的心里还有一大块的地方密密麻麻地镌刻着穆君毅的名字,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还有他的一切。 她抬起了眼睛,开口问道:“哥哥,送我回京都,我要去见穆君毅!” 忘忧公子神色不变,可眼底却隐隐浮上了不安。 “晚儿,你的身体必须静养。” “他怎么样了?醒了么?”薛亦晚的眼神坚定起来,她想见他,想知道他平安与否。 忘忧公子看了眼外面跪着的侍女,沉声道:“进来伺候,再有不妥,以死谢罪。” 薛亦晚一怔,紧紧蹙起了眉,“哥哥!” 忘忧公子柔和地看向了她,“你先休息,外面的事情,哥哥会替你去打探。” 这时候,门口的穆子越走了进来。 忘忧公子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穆子越只是看着薛亦晚,扬眉一笑,“小晚儿这会可是真的睡饱了吧?这几日加起来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看到穆子越也在,薛亦晚心里有安心了几分,“谢谢你。” 穆子越已经收拾妥当了,一袭红衣妖冶如曾经,斜斜地倚在床柱上便是绝色之姿。 虽然是男人,可却好看的过分。 薛亦晚看着走出去的忘忧公子,心里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感觉,她几乎觉得这就是一场美梦,如果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冷宫中呢? 穆子越伸出手在她眼前摇了摇,“想什么呢?现在可得喊你明大小姐了。” 薛亦晚错愕地回过神,看着穆子越,“我在想,如果我醒来的时候还在冷宫,那该如何?” 穆子越扬起了唇,完美的弧度摄人心魂,“那冷宫?你还想着啊?可惜你一时半会一年半载都见不着了,我一把火少了个干净。” 薛亦晚微怔,“你在皇宫放火?” 穆子越低下了头,邪魅笑道:“谁敢关你,就该承受这个后果,要不是急着带你走,那整个皇宫,我都不想留。” 薛亦晚愕然地看着他,“那是南陵的皇宫!” “与我何干?”穆子越抱着手臂吊儿郎当地看着薛亦晚,仿佛几年前的模样。 薛亦晚着实被他逗得哭笑不得,“你的家,说烧就烧了?” “小晚儿这可是委屈我了,现在全天下都在通缉我,我恐怕是要浪迹天涯了。”穆子越大大地叹了一声。 薛亦晚还不清楚朝中形势,但此刻也是紧紧蹙起了眉,“你太莽撞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沭阳的!” 穆子越看着她,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心里再多的顾虑也没了踪迹。 薛亦晚咬了咬唇,“现在局势如何?只要他醒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只是沭阳那里,你还能回去接手么?” 穆子越眸光微暗,“小晚儿,如果他也将你当做了细作呢?如果……” “不可能。”薛亦晚急声打断了他,“他不会的。” 穆子越心底揪着,神色也寂寥起来,“小晚儿,你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值得么?” 薛亦晚低下头,一言不发。 沉默让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开,穆子越害怕了,伸出了手,可是又有所顾忌地停在了半空。 薛亦晚别过了视线,“你先走吧,让我静一静,我现在累得很,脑子里也乱的很。” 穆子越落寞地收回了手,扬唇一笑,仿若没有发生任何事,“小晚儿,有什么值得难过的?你现在不仅没事,还多了个替你撑腰的哥哥,如今你有了家,也有了家人,还有我,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欺负你?” 薛亦晚微微扬唇,这样的温暖让她感动,可却无法弥补心中的另一块漏洞。 穆君毅,你在哪儿? 第224章 回不去了么? 有了药泉和各种名贵药材,薛亦晚的伤恢复得很快,脸上两道伤渐渐隐去,气色也好多了。 只是她整日寡言少语,不是看医书就是和忘忧谷的神医探讨医书。 三天后,忘忧公子从谷外回来,薛亦晚得了消息立刻往忘忧公子的院子赶去。 她走到门口就被穆子越拦住了,穆子越闻到了极浓的血腥味,自然薛亦晚也闻到了。 “哥哥!” 薛亦晚一把推开了门,没想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几十具尸体。 忘忧公子手里的剑血迹斑驳,他弃若蔽履地丢下了剑,对一旁的侍从道:“收拾干净。” 说完他已经用帕子擦拭了手,眼中的肃杀也化作了温柔,“跟我走。” 薛亦晚抿着唇跟了上去。 穆子越倚在墙上,瞥了眼那地上的尸体,那些人用的剑可不是一般的剑,都是皇宫侍卫所用,这些人都是宫中的侍卫。 这时候,薛亦晚跟在忘忧公子的身后走过一条条的小路,最后在一座祠堂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薛亦晚看着眼前这肃穆的地方,心里一瞬间紧张起来。 忘忧公子回头看着她,“明家的祠堂。” 薛亦晚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祠堂,直到被忘忧公子拉着走了进去。 肃穆庄重的祠堂内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时常由人清扫,牌位皆是上等红松所铸,泛着一股清雅的木香。 一旁的长明灯灯光温和,照得屋子内亮堂十足。 “那里是爹,还有娘,你从没有来过,去吧,告诉爹娘,你回家了。” 薛亦晚看着最中间的两块牌位,与生俱来的亲情联系着她和从未见过的父母。 她鼻子一酸,跪在了蒲团上。 在薛家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资格进祠堂,也不屑于去薛家的祠堂,而现在,一种从没有过的归属感环绕着她,让她莫名地安心。 “爹……娘……”话音落下已经泣不成声。 忘忧公子点了一炷香递给了她,随后自己也跪了下来,“爹,娘,儿子发过誓会找回妹妹,现在晚儿已经回来了,你们在天之灵也能宽慰了。” 从祠堂出来,薛亦晚又跟着忘忧公子去了一处竹楼,楼上的屋子精致优雅,摆满了画像。 “这是爹的书房,这些全都是娘的画像。” 薛亦晚看着最中间的一幅画,花丛间露出半个侧脸,倾城绝色,轮廓间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一种难以克制的感情在她心底涌出。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遗憾。 走到了画卷前,看到了刚劲有力的落款,明初时。 画卷中的妇人艳压群芳,笑意温婉,连发丝都刻画地栩栩如生,看得出,作画之人的情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明家会变成这样?”薛亦晚回眸望着忘忧公子。 忘忧公子站在窗口,望着湖面的眼睛却平静不下来。 “十五年前,昭文帝为求长生不死瞄上了明家珍宝,况且南陵皇室对明家一向忌惮,于是联合五大世家中的柳家,对明家进行了一次围捕。” 忘忧公子握紧了拳,“那时候,娘亲刚刚生下你,身体虚弱,爹为了转移族人被围在了悬崖边,为了保住明家的秘密,娘亲抱着你和爹跳下了悬崖……” 薛亦晚身体一晃,脸色也瞬间失去了血色,这就是明家和南陵皇室势不两立的原因…… 昭文帝……她捏紧了拳。 如果不是这样,她是不是就无忧无虑地活在明家,父母疼爱,哥哥宠着,像所有的女子一样。 忘忧公子苦笑了一瞬,“而我,早已对爹发过誓,这一世都要守住明家剩下的这些族人,我不能一死了之,必须苟延残喘地活着,日日活在仇恨中。” 忘忧公子按住了窗沿,“可当我去悬崖下时,却没有发现留青和你的踪迹,我翻遍了悬崖下的每一寸地方,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你就这样消失了,我一直在寻你,也在爹娘的牌位前立下了誓言,一定要找到你,把你带回家。” 薛亦晚缓步走到了忘忧公子身后,伸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个可悲的人,父亲视我为棋子,而出生便没了母亲,我不过是个可怜可悲的外室女,注定低人一等……” 她轻轻一笑,“没有家人的保护,活在勾心斗角的世界里,把自己磨砺成坚不可摧,但心里总是空了一块,就算是那些算计过我的,被我算计过的人,我也会嫉妒她们,她们有父母疼爱,有兄弟依靠。” 忘忧公子轻轻拥她入怀,“晚儿,再不会了。” “直到醒来,直到此刻,我依然觉得自己在做梦,我害怕一觉醒来我还在冷宫,或是在县主府,亦或是在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角落,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不想醒过来,哥哥……” 忘忧公子温言道:“你回家了,再不用一个人面对,有哥哥在。” 薛亦晚破涕而笑,如万千个平凡少女一般,“哥哥。” 出了竹楼,薛亦晚也擦拭干了眼泪,她问道:“方才院子里那些人是什么人?” 忘忧公子脸色微暗,“是哥哥安排在宫中的人。” “全都杀了?”薛亦晚回头看着忘忧公子,有点错愕。 “办事不利,让你受了伤,他们该死。”忘忧公子没有半点犹豫。 薛亦晚抿了抿唇,“那胧月郡主……” “她想死也不会简单的,晚儿,你放心,欠你的人,哥哥一笔一笔帮你加倍讨回来,这世上,没有人可以轻易欺负我明忘忧的妹妹。” 这就是不需回报也不用多想的亲情吧,薛亦晚抿嘴一笑。 随后她却又不可克制地想到了穆君毅,她现在有了哥哥,可穆君毅却始终是一人。 但是想到穆君毅,她蓦地想到了和明家有着血海深仇的穆家。 张了张嘴,她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忘忧公子带着她在忘忧谷转了转,告诉谷内所有的人,这才是真正的明家大小姐。 薛亦晚看着冷清,却进退有度落落大方,比紫苏更得人心。 “小晚儿!猜猜这是什么?”穆子越捧着个黑布盖着的大竹篮,笑着凑到了薛亦晚的面前。 薛亦晚心事重重,托着腮坐在石桌旁,低低地应了一声。 穆子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真不看?那我可扔了啊,你的追影可是饿了好几天了。” 薛亦晚一抬眸,“你说什么?追影?!”她伸手就要去扯黑布,穆子越身形一转,竹篮已经到了另一边。 薛亦晚下巴微扬,“穆子越!你给我!”说完就追了上去。 穆子越笑得灿烂,放慢了速度在院子里跑着,“追到了就给你!” 薛亦晚一时没注意脚下,被石块一绊差点撞在了柱子上,穆子越竹篮一扔,伸手拉住了薛亦晚。 薛亦晚气急,“我没摔到,你别摔到追影!” 穆子越讪笑着回头,谁知道那竹篮都翻在了地上。 薛亦晚连忙过去扯开了黑布,竹篮倒盖在地上,挡住了一只羽毛还没长全的小鹰隼。 薛亦晚连忙抱起了追影,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 说完她怀疑地看向了穆子越,“你怎么把它带来的?” 穆子越笑而不语,勾了勾嘴角,“夸我一句,我就告诉你。”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我去问哥哥。” “有了哥哥就是好,现在我都不敢欺负你了。”穆子越晃晃悠悠地跟着她走进了亭子里。 薛亦晚确定追影没事,这才放心,“我知道你和外面还有联系,能告诉我外面的情况么?” 穆子越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事?” 穆君毅这三个字在她口中转了转,最后还是暂且放下了,既然当初胧月郡主设了这个局,她一定不会让穆君毅真的出事。 她垂下了眼帘,“如意呢?还有任寒,还有县主府,我出了这样的事,是不是南陵尽知?” 穆子越无所谓地笑了笑,“如意和任寒没事,好着呢,至于我们私奔的事嘛……” “穆子越!”薛亦晚瞪了他一眼。 穆子越求饶般笑道:“好了不打趣你了,通缉令已经满天下了,我们可真是回不去了。” 薛亦晚目光微黯。 回不去了么? 这个时候,明宅的一处偏殿外,几个丫鬟聚在一起说着进来的事宜。 “你刚才去那里了?猜我看见谁了?” “卖什么关子嘛,我们天天在这守着大小姐,哪能轻易出去啊。” “还敢乱叫,上回喊错了的阿兰被公子撵出谷了!” “啊?” “你不知道,真正的明家大小姐回来了,这里面这一位,恐怕是不可能再出来了。” 砰地一声,里面重重地桌子砸地声响起。 几个丫鬟脸色一变,可刚要忌惮地离开,那个说事的丫鬟拉住了她们,“你们怕什么,现在公子对大小姐是宠得不行,你见过木芙蓉吗?那可是十年一生的珍贵药材啊,库房就这么空了,你们猜用来干嘛了?” “哎呀别兜圈子了!快说呀!” “全拿去给大小姐泡澡了!今天公子还带着大小姐去祠堂祭拜了,听说大小姐长得和公子很像,一定是个大美人!” …… 外面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匕首捅在了紫苏的心里。 她最怕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而她却只能被关在这屋里,日夜等着哥哥来,可是薛亦晚来了!她已经回来了,还顶去了自己的位置! 哥哥不会再来了,不会再多看自己一眼了! 紫苏猛地将刚刚推到的桌子一掌劈开,尖叫着宣泄着心里的嫉恨,她次次败在薛亦晚的手下,最后还被薛亦晚占去了自己的位置,她现在一无所有了! 可是,她不会就这样认输的,就算死,她也要拉着薛亦晚一起下地狱…… 第225章 只有交易 没多久,偏院的窗口爬出一道纤瘦的身影,一点月光微弱地撒进去,照着屋子里一个被铁链锁起来的女人,除了衣衫穿得凌乱,看起来就像这个屋子一切如故。 看到两个巡夜的侍卫,紫苏躲进了水边的灌木丛,等到没了动静,她缓缓下了水。 没一会儿,哗啦的水声中她抬起了头。 一个在水池边研墨的男人猛地一惊,可当他看到紫苏的时候脸色更差了,“你疯了?要是公子知道你逃出来,你这条命别想要了!” 紫苏甩了甩脸上的水珠,朝他伸出了手,“孟然,我冷。” 孟然就像是个寻常书生,文文弱弱。 看到她还浸泡在水里,孟然到底不忍心了,将她从水里拉了起来,“你还是快回去吧,我这里不能留你。” “我会回去的,只是你要帮我一个忙。”紫苏被拉上来后一身湿漉漉的,可她笑了笑,贴近了孟然。 女子柔和的曲线在月光下显得愈加惹火,孟然的喉结动了动,“紫苏,别这样。” 紫苏勾住了他的脖子,“帮我……” 孟然伸手要将她推开,“我不能这么做。” 紫苏直接将唇瓣贴在了他的唇畔,“现在呢?” “紫苏!松开!”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语气已经放缓了,手中推开她的动作也僵住了。 紫苏的唇缓缓下移,落在了他的喉结处,她舔舐着,魅惑地开了口,“现在……呢?” 就在紫苏的手拉开孟然的腰带之际,孟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喘着气道:“你这妖精!” 紫苏达成了目的,心底的恨意却又多了一分。 屋子里,压抑的声音越演越烈,最后女子的娇呼声被狠狠捂住,一场交易由此达成。 事后,紫苏推开了孟然,慢慢穿上了衣裳,“时间不多了,带上你的东西跟我走。” 孟然还微微眯着眼睛,可眼前的女人已经恢复了冰冷,“你要去哪里?如果要离开忘忧谷,我办不到。” 紫苏回头轻蔑一笑,“我要你送我回到关押我的地方,你认路的,当初就是你把我送了过去。” 孟然猛地起身,揽住了她的腰,“我说过,等到公子气消了,我会想办法劝公子让你离开,现在真正的明家大小姐回来了,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紫苏不屑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我要和你离开这里,这里是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我喊了他十年哥哥,他不能就这样把我抛弃了。” “你知道公子的脾气!他没有杀你已经手下留情了!”孟然恨不得一个耳光打醒她。 “不!如果我还是青楼妓子之女也许我会感谢你,愿意和你去随便哪里,可他给了我那样好的一个梦,现在梦醒了,我又成了低贱的身份,没有人在意我,没有人问过我想要什么!” 紫苏翻过身,将孟然推倒在了床榻上,“你……你只是看上了我的脸,我的身体……” 她握起孟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孟然,我用我唯一的资本和你换,我们是平等的,我不欠你什么,你也别想少付出什么。” 孟然目光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紫苏,虽然她此刻衣衫半遮半掩间春光尽显,可他已经没有半点兴致。 “紫苏,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孟然推开她。 “你和那些对我笑的男人有什么区别,和柳风轻又有什么区别?”紫苏嗤笑地任由自己摔倒在床上。 柳风轻的名字出现,孟然怒气尽显,欺身而上,没有任何预示地撞了进去,“别再提他!” 紫苏身子一僵,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怒火,一双美眸缓缓闭上,“这一次,是要加筹码的。” 孟然紧紧地掐住了她的双肩,放肆地动作起来。 一个时辰后,孟然黑着脸跟在了紫苏身后。 这一次有了孟然的掩护,他们没有再走水路,紫苏扮成了随从跟着孟然去了关押她的偏院。 门外的几个侍女见怪不怪了,孟然时常过来,加上孟然也是地位很高,所以更加不怀疑他的动机。 “开门吧,我进去看看她。” 掌管钥匙的侍女点点头,开了门,看到里面的人背对着门口侧躺在那里,她放心地退了下去。 进了这屋子,孟然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是个普通的丫鬟模样,他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后看向了紫苏,做了简单地对比后取出了藏在袖中的一幅牛皮袋。 紫苏坐了下来,心无杂念地望着孟然,“快一点。” 孟然握紧了一把刻刀的手都僵了一瞬,可他还是松开了,很快就陷入了认真地构思中。 在忘忧谷中,孟然是技艺超群炉火纯青的易容师,将紫苏和这个丫鬟换过来,即使是在光线不好的暗室,对他来说也很简单。 半个时辰左右,紫苏已经换了一张极普通的脸,遮盖了她所有的精致美貌。 她不需要找一面镜子就放心了,对于孟然的手艺,普天之下也没人会怀疑。 紫苏刚要坐起身,孟然拉住了她,“如果今天你需要的是别人,你也会这样去换取别人的帮助么?” 紫苏推开了他的手,“与你无关,我们之间也只有交易罢了,别多看我一眼,也别多想什么。” 孟然嘲讽地低下了头,交易,呵…… 第二日,一切如常。 薛亦晚一大早就到了那间摆满了画卷的竹楼,亲手擦拭了整间屋子,她没办法弥补自己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只有在这里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父母的人。 门外,忘忧公子温柔地望着眼前的场景,良久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走到了湖边,一个随从赶来通报,“公子,穆余清已经到了钊烈,接下来如何?” 忘忧公子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穆君毅如何了?” “公子将药换了,应该很快就会醒。” 忘忧公子点点头,“让钊烈那里快一些吧,穆余清的资历也够当驸马了,让那里的人小心点,推波助澜的时候别暴露了身份。” 随从连连带头,躬身退下了。 这时候被秋娘带来的秦溱也候在了一旁。 忘忧公子折扇一收,转过身问道:“还不打算离开?” 秦溱咬了咬唇,“我再呆几天。” “秦三爷的人马已经把淮州城翻了个遍。”忘忧公子淡漠地看着她。 秦溱轻哼了一声,“他是为了找他的宝贝药草。” “本公子已经派人和他说了,药草是本公子要的。”忘忧公子折扇轻摇。 “啊?”秦溱一脸惊愕,没想到这个偷药草的罪名被忘忧公子担下来了,这下子别说父亲会怪罪了,他恨不得再找上几颗送过来吧…… “多谢公子!”秦溱行了一礼。 “你帮过晚儿,这件事不算什么,若是想回去,现在就可以走。”忘忧公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底的纠结。 “我再玩儿两天行不行?”秦溱咬着唇干笑了一声。 “为了穆子越?”忘忧公子轻笑。 秦溱被点破也不尴尬,呵呵一笑,“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听说过我的人谁不知道我以前的事。” “如果他为了晚儿不离开这里呢?”忘忧公子再次看向秦溱。 “那也没关系啊,我喜欢他,又不是要把他绑在我身边,他和明大小姐在一起很开心,我看着他开心我也很开心,其他又有什么关系?” 秦溱说得洒脱,说完一僵,“公子!我真没想和明大小姐争什么,我就留下多待几天……” “你觉得,晚儿的心在穆子越身上么?”忘忧公子转身,望向了湖面。 “如果不在,那公子怎么会不对穆子越动手?”秦溱心里乱糟糟一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忘忧公子失笑,“想留多久,秦小姐自便,想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即可。” 说完,忘忧公子收起了折扇,纵身一跃,脚尖轻点之际已经到了湖对面。 秦溱笑容也垮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我留在这儿算个什么事儿啊,走吧,不行……不走……也不好。” 她随手揪了一朵花瓣很多的花,一片一片拔起了花瓣,“走,不走,走,不走……他心里有我,没有我,有我,没有我,有我……有我!” 她惊喜一笑,随后自嘲地笑起来,“秦溱你真白痴!” 刚要转身,她看到了一人,连手里的花托都没来得及扔。 薛亦晚看到秦溱,温和一笑,“秦大小姐,我还没有亲自谢过你。” 秦溱连连摆手,“不不不!没什么,我也没做什么。” 薛亦晚笑道:“淮州的事我都知道了。” “啊?那个我和越哥哥,其实……我以前那是……玩笑……”秦溱越说越说不下去,干脆捏着那朵花托。 薛亦晚瞥了她一眼,“这是金丝芍药,好看么?” 秦溱吓得手都抖了,一把扔了这花托,红了脸,“我不知道这是金丝芍药,我不是故意拔的。” 薛亦晚笑了笑,跟着拔了一朵,随后看了看秦溱的发髻,帮她戴在了合适的位置。 “花瓣拔光了多浪费。” 秦溱红着脸,抿着唇看向薛亦晚,随后试探地问道:“明大小姐,你不会是来赶我走的吧?” 薛亦晚愕然,“为什么?”想到刚刚哥哥说要见秦溱,她蹙了蹙眉,“我哥哥要赶你走?你留着,我去说。” 秦溱拉住了薛亦晚,“不是,不是,我是想说……明大小姐,你没有听说过我和越哥哥的事情么?” 第226章 你都听到了吧? 薛亦晚一怔,“越哥哥……穆子越?” 这时候,一道红衣身影已经到了面前,秦溱的手被他一把打开,“死丫头,做什么?碰到伤口了。” 秦溱一把收回手,悻悻地别过了视线。 薛亦晚将秦溱挡在了身后,“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的伤早就好了。” 秦溱冲着穆子越做了个鬼脸,“明大小姐都这样说了。” 穆子越一把拉着秦溱往旁边走,“本王现在就送你走。” “我不走!”秦溱咬着牙,“我不走!” 薛亦晚愕然,“穆子越你做什么!” 秦溱可怜巴巴地看向薛亦晚。 穆子越瞪了一眼秦溱,放下了她,“胡言乱语的话,本王立刻送你走。” 秦溱理了理衣襟,转身和薛亦晚打了个招呼,往自己临时住的屋子里去了。 薛亦晚看着穆子越,“秦大小姐……我似乎听说过,淮州秦家的嫡长女。” 穆子越斜斜一笑,抱臂看向薛亦晚,“小晚儿莫非吃醋了?”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你总是这样,没个正形。” 穆子越拉着亭柱纵身一跃跳出了亭子,赶上了薛亦晚,“小晚儿等等我。” 薛亦晚没回头,继续问道:“当年你拒绝的婚事这是秦家这一门吧。” 穆子越笑了笑,“这么关心我的婚事?” 薛亦晚真是服了,看了他良久,随后转过头继续往前。 “小晚儿生气了?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 薛亦晚回头道:“穆子越,淮州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她是个好姑娘,你们的事一晃也两三年了,她至今未嫁,你知道的,南陵的女子,十六之前还不许人家的话,会被人看不起。” 穆子越笑意慢慢敛起,“小晚儿……”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这些事情,我并没有立场说的。” 她转身就要走。 穆子越伸手拉住了她,一丝害怕突兀地浮现在他眼底,“小晚儿……” 薛亦晚忍下心里的愧疚,没有回头,“穆子越,从前我救你那次只是因为我偶遇到了你,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都会救得,然而现在我却快要还不清你的人情,我不想欠你一辈子。” “我做的一切,不需要你记成必须要还的人情。”穆子越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割。 “对我来说,你做了那就是我该感激的,你我并无血缘关系,你待我的好,都是值得我感激的,穆子越,我真的很感激你能够出现在我身边。” “只有感激?”穆子越声音低了一分。 “对不起。”薛亦晚挣开了他的手,小跑着向竹楼而去。 入夜,几个侍女围住了竹楼,一个个颤抖着端着托盘,“小姐,用晚食吧。” 薛亦晚坐在小几后,一遍一遍地抄着清心咒,一旁点着的薄荷香淡雅清凉。 她就这么一遍遍地抄着,可还是觉得没办法静下心。 很快,思绪又像是回到了京都。 满脑子都是穆君毅那张脸。 他的清冷,他独一无二的温柔,还有他说过的话。 等到薛亦晚回过神,笔下一个“毅”字已经被滴下的墨汁晕开成了一团。 她急急地放下了毛笔,可也只能看着那个字化作一团墨水,将纸张晕成废纸。 “小晚儿都要练字废寝忘食了?莫非是吃不惯,今儿可是加了一道淮扬菜,要不要猜一猜?” 穆子越抱着追影倚在了门口。 薛亦晚不自觉地僵了一下,随后抬起了眸,可眼前的穆子越就像是寻常一样,笑如妖孽,眼神不羁。 “再不用饭,这些侍女都要投湖了,小晚儿这般心狠手辣啊?”穆子越弯了弯唇角,对门外的侍女道:“还不快端进来?” 薛亦晚连忙起身,“不行!” 穆子越侧了侧头,笑道:“那我可真让她们跳下去了。” “回我的屋子摆饭吧。”薛亦晚让人收拾了那些纸张和笔墨,跟着穆子越出去了。 “今天的事……”薛亦晚还没说下去就被打断了。 穆子越毫不忌惮地伸了个大大地懒腰,“今儿怎么了?我可是累得不行饿得不行,天大的事也先用饭吧。” 薛亦晚看了看天色,“你没用饭?” 穆子越可怜巴巴地看向了薛亦晚,“明大小姐不肯吃饭,谁敢先吃?” 薛亦晚移开了视线,“下次不用等我。” “那怎么行,现在我可是在吃软饭呢,不讨好你可就无家可归了。”穆子越弯着眼睛,笑得眸如星辰。 “我想法子撤了那道通缉令,这件事是我拖累了你。”薛亦晚拧起了眉,低头往前走去。 “薛亦晚!” 穆子越喊住了她。 薛亦晚抿着唇,没有停下脚步。 “当真不给我吃饭了?我真的好饿啊。” 薛亦晚愕然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他,可是视线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情绪。 穆子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疾步赶了上来,笑嘻嘻道:“还没说呢,今天加的淮扬菜是大煮干丝,不过我浇得汤是骨头汤,大补!” “你……你亲手做的?”薛亦晚蹙起了眉。 “练练手罢了,以后做给心上人的时候不会那么生疏,你替我试试吧。”穆子越说着已经半推半拉地将她往屋子里推了。 薛亦晚何等聪慧,知道穆子越是愿意后退一步了,她也不动声色地掩饰了所有的情绪。 “好香啊!” 秦溱的声音一响起来,穆子越扬着的唇角都平了,“你怎么来了?” 秦溱可怜兮兮地看向了薛亦晚,“明大小姐,我也饿了。” 薛亦晚起身给她摆了一幅碗筷,“赶紧坐吧,再等下去,改成宵夜了。” 秦溱笑呵呵地坐下,筷子直接夹向了那盘干丝。 穆子越的筷子一挡,“死丫头,多吃点肉,和竹竿一样。” 秦溱嘴一撇,收回了筷子,就在穆子越移开视线的时候,她一把夹了一大堆的干丝,放在了碗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薛亦晚含笑将这盘干丝推了过去,穆子越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小晚儿,你也尝尝。” 薛亦晚夹了一点。 秦溱笑道:“越哥哥,这道菜真好!” 薛亦晚笑着放下了碟子,“可能这道菜比较适合秦大小姐。” 穆子越脸色微暗,瞬间已经恢复了常态。 秦溱则是一边吃饭一边将薛亦晚的事情明着暗着变着花样地问了个遍。 薛亦晚也不生气,慢慢吃着饭,时不时插几句话。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很晚,秦溱放下了筷子,“多谢明大小姐的招待,天色不早了,秦溱告辞。” 穆子越也放下了筷子,“小晚儿,明日我带你去外面转一转,总闷在屋子里会闷坏的。” 说完他也不等薛亦晚回话,就转身离开了。 秦溱放满了脚步,直到听见脚步声,她才停下,“越哥哥,你那么喜欢她?” 穆子越没有回话,一直往前走。 秦溱也就小跑着追上去,“越哥哥,她不喜欢你,是么?” 穆子越突然脚步停下,秦溱一下子撞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呼痛就被拎了起来。 “越哥哥,人家就是担心你。”秦溱扁了扁嘴,“越哥哥难道要强抢民女?” 穆子越斜看了她一眼,“看到通缉令了么?” 秦溱点点头。 “把她救出来的时候,本王就打算放弃一切了。”穆子越松开手,“现在,她不可能回南陵,本王愿意在她身边等到她回头。” 秦溱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如果她不回头呢?” “本王无所谓。” 看到穆子越要走,秦溱笑了起来,“我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嘛这么喜欢越哥哥了,我们是一类人。” 穆子越回头盯着她,沉声道:“招惹了你,是本王最不想回想起来的错误,回淮州去,别再掺和进来,早一点嫁人。” 秦溱掩嘴一笑,“越哥哥担心我嫁不出去啊?” “本王不想再被你纠缠了。”穆子越移开了视线。 “我不嫁人,纠缠你还说得过去,我要是嫁了人还控制不住要纠缠你,那不是害人害己?” 秦溱始终笑得灿烂,像是在说什么轻巧的事情。 “秦溱,不值得。” 秦溱笑得愈加灿烂,“当年那个目中无人,放荡不羁的宁王怎么还成了一个说教先生,还是教养嬷嬷?” 穆子越转身就要走。 “你做的事和我做的事一模一样,我不值得,你就值得了?我让你为难让你不愿回想,那你对于她呢?” 秦溱只觉得一道掌风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揪着衣襟提到了水面上。 “啊!”秦溱大声喊起来。 穆子越直接把她往水里放了。 “我不喊了!”秦溱死死地攥住了穆子越的手腕。 穆子越看了她一眼,“本王从来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秦溱眼里暗了一瞬,“越哥哥,如果你先遇到我,会喜欢上我么?” 穆子越将她扔在了路边,“本王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先遇到你。” 说完,穆子越扬长而去。 秦溱停留在了湖边,视线久久地望着湖面,没有动静。 知道肩上突然被碰到,她一惊,转身间已经被一件披风遮住了双肩。 “湖边凉。”薛亦晚替她披上了披风,说着也站在了她身边,望着湖面。 看到是薛亦晚,秦溱转过身,拉住了栏杆爬了上去,托着下巴看向湖面,“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第227章 她终于等到机会了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秦姑娘,这么执着,值得么?” “每个人都问我值不值得,可对我来说,这不是值不值得事情啊,我就是觉得怎么做开心就怎么做,仅此而已。” 秦溱笑了笑,“那明大小姐,你呢?” 薛亦晚看着她,居然笑了起来,“本以为你会讨厌我。” “为什么?越哥哥这么喜欢你,你长得还那么好看,我也很喜欢你啊。”秦溱眼底一片澄澈。 薛亦晚愕然,她看过太多的因嫉恨而反目的事情,这一次,居然在一个几乎陌生的女子眼中看到了纯粹。 “你不喜欢越哥哥,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吗?”秦溱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薛亦晚苦笑了一瞬,“见过那份通缉令了么?” 秦溱点点头,“我是不信的,你和越哥哥疯了么,还谋害皇上,还敌国细作,我觉得都是无稽之谈。” 薛亦晚轻笑了一声,“我心里的人,却是世人眼中被我谋害的人。” 秦溱再多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明大小姐心里的人是……皇上! 可现在整个南陵都在追捕她,为的还是谋害皇帝的罪名。 想到看见她的时候那一身的伤,秦溱蹙了蹙眉头。 沉默了很久,薛亦晚转身要走,“天凉,早些歇息吧。” 秦溱喊住了她,“他也把你当成这样的人吗?” “他不会的。”薛亦晚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秦溱消化了这个极复杂的消息,拍了拍栏杆,转身也回了屋子。 薛亦晚的屋子外守了许多侍卫,还有隐在暗处的暗卫,紫苏端着托盘,缓缓靠近,试探着这里的虚实。 “什么人!快走开!” 她刚要前进一步,一个侍卫一把剑已经横了过来。 紫苏咬了咬牙,卑微地屈膝道:“奴婢一时情急走错了路。” “快走吧,这里不是闲杂人等可以靠近的。” 薛亦晚听到了动静,披着披风走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连忙拱手对着薛亦晚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大小姐恕罪,方才一个侍女无意间闯过来。” 屈膝着的紫苏忍着这样屈辱的姿势,抬起头看了眼薛亦晚,若不是强大的自控力支撑着她,她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她毁了。 曾经她看不起的人,却成了真正的凤凰,而自己,只能向她行礼,低贱不堪。 “起来吧,不用多礼。”说完,薛亦晚回身就要走,随后道:“许是个新人,劳烦你将她送去她想去的地方。” 那侍卫连忙点头应了。 紫苏也蓦地收回了视线。 回到屋内,薛亦晚看着桌上的医书,渐渐又走了神。 连忘忧公子进了屋子也没察觉到。 茶壶的细微动静让她冷不丁一惊,回头就看到了忘忧公子在倒茶。 优雅的动作像是赋予了这壶茶更雅致的味道,薛亦晚接过了茶杯,“哥哥这么晚怎么来了?” 忘忧公子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不喜欢穆子越?” 薛亦晚低下头,“哥哥……” “喜欢他?”忘忧公子再次问了。 薛亦晚摇了摇头。 忘忧公子语气微冷,“讨厌他?那哥哥就替你杀了他。” 薛亦晚猛地抬头,“哥哥,我对他是挚友一样的情谊和感激,我欠他很多,哪怕他是南陵皇室的后人,我对他没有半点恨意。” 忘忧公子看着薛亦晚,片刻后问道:“那另一个呢?” 薛亦晚明白的很快,可却移开了视线,“哥哥,我和他有过婚约。” “和他有婚约的是薛家庶女,你是明家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不需要为了迎合任何人而定下婚约。”忘忧公子郑重地看着她。 “晚儿,他从小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从一个废物坐上王位,他眼里只有利用和价值,如果你没有毒纲可以为他所用,他如何会高看你,如何会留你在身边?朔州和青州的事情,如果没有你,他早就功亏一篑了!” “哥哥!”薛亦晚猛地抬起了眼睛。 忘忧公子看着突然不平静的薛亦晚,拧起了眉,“晚儿,你爱上普天之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穆子越,哥哥也能放下仇恨,可是穆君毅现在是南陵的君主,他同明家本就势不两立,哥哥绝不会看着你飞蛾扑火。” 薛亦晚紧紧蹙着眉,“害死爹娘的并不是他。” “但南陵皇室向来忌惮明家,你的身份如果被他知道,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为了明家手里的东西,南陵皇室曾经多次对明家动手,晚儿!你是明家嫡女,这些族人的安危,你也有一份责任。” 忘忧公子轻轻按着她的肩,“别再多想了,留在谷中静静心,你和他相识不过一年不到,你又怎知自己到底是何想法。”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也隐下了万千思绪,她的确忽视了一件事,如果穆君毅知道自己是明家的嫡女,知道曾经害过他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哥哥,朔州和清瘦的事情,是你做的,为了什么?” 忘忧公子眸光微沉,“为了明家的立足之地,也为了一笔笔的深仇。” 薛亦晚抬头看着忘忧公子,“哥哥,若是为了立足之地,想法子牵制住南陵才是最好的法子,若是为了报仇,也不该迁怒天下百姓。” “晚儿,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南陵皇室知道我明家的秘密,一旦散播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忘忧公子凝重的神色让薛亦晚一惊,她本以为那本毒纲就是明家的秘密了,可现在看来,不止如此。 “哥哥,到底还有什么,会让皇室如此忌惮,昭文帝又是为了什么逼得爹娘以死相护?”薛亦晚咬紧了唇,目光凛然。 忘忧公子沉默了半晌,“曾有传闻,明家炼成了长生不老药,自从这个传闻传到南陵皇室,明家五大世家之首的地位也很快瓦解。” “这个消息是假的?”薛亦晚看着忘忧公子,她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长生不死,更不相信医者可以造出这样的药。 忘忧公子摇了摇头,“这件事在明家内部也是众说纷纭,只有历任家主才会知道,可是父亲在临死前也没有告诉我,这个秘密真的成了秘密。” 薛亦晚也沉默了许久,“为了一件很可能子虚乌有的事,明家遭受了这些,真是可悲也很可笑。” “长生不死,谁人不想,就算有九成的可能是假的,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会有无数的人趋之若鹜,这也就让明家的处境岌岌可危,若不是隐居至此,明家早就遭了灭顶之灾。” 忘忧公子苦笑了一声,“晚儿,哥哥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明白明家儿女身上的责任,我们要守住族人,哪怕必须和天下人为敌。” 薛亦晚握住了忘忧公子的手,她明白了这些年来她的哥哥是如何艰难地位族人谋划。 “哥哥,还有我在。” 忘忧公子释然一笑,“能找到你,能让爹娘在天之灵安心,哥哥已经心满意足了。” 等到忘忧公子离开,薛亦晚坐在灯下沉默了很久。 直到追影啾啾地叫起来,她起身走到了追影面前,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也想家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追影轻轻啄了啄薛亦晚的手指,依恋地靠了上去。 穆君毅,你怎么样了呢?醒来不曾,如果可以真希望你晚些醒来,我想象不到,听到那些消息,你会如何看待我。 薛亦晚关上了窗子,替追影拢了拢褥子,默默地回到了灯下,翻开一本医书。 睡不着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看医书,总觉得那些不会说话的药材才能让她安心。 第二天,穆子越一大早就守在了门口,听到里头梳洗完的动静就走了进去。 “今日我们游街,在这儿还真的只能游街了,现在我也有船了,小晚儿和我走吧。” 薛亦晚瞥了他一眼,蹙眉问道:“你的玉冠呢?” “玉冠?那有什么意思,我拿来换了一条船。”穆子越眉眼弯弯,精致的面容更显得好看,一屋子的侍女都红了脸。 薛亦晚愕然,看着他道:“玉冠是身份的象征,你拿来换了一条船?” 穆子越拉着她就往外走,“这个宁王谁爱做谁做,走吧,今早我学了很久。” 很快,薛亦晚就被拉着到了河畔。 看到一条精致古朴的扁舟,薛亦晚再多的烦闷也化为乌有了,“这船很好看。” “我就说了,玉冠拿来换这个,一点也不亏,走,上来。”穆子越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船,另一只手扶着薛亦晚站了上去。 船身的晃动让薛亦晚紧张起来,“真的不会翻?” “看好了吧。”穆子越扬唇一笑,河道两边的女子都窃窃私语地看了过来。 薛亦晚扶着船身,看穆子越有些生疏地握住了竹竿。 竹竿一点,小船已经往河中央去了。 “你小心点!”薛亦晚看着站在船头一脸笑意的穆子越,眉头紧蹙,一点也不敢放松。 穆子越眼眸微眯,笑意盎然,“就是摔下去,我也能救你上来。” 慢慢地,小船已经快靠近一个桥洞了,看着浑然不知的穆子越直直地撞了上去,薛亦晚噗嗤一声笑得差点跌了下去。 穆子越听到久违的笑声,摸着被撞到的头长叹一声,“所谓千金难买一笑,今日体会到了。” 而这时候,河边一个布衣女子目光怨毒地盯着河中的小船,视线紧紧不离薛亦晚。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到机会了…… 第228章 小晚儿,他醒了 桥上突然一个孩子尖叫着掉在了水里。 噗通的水声在小船附近响起。 “那孩子!” 薛亦晚惊叫起来。 由于离小船有一点距离,伸手也碰不到,薛亦晚急声道:“再靠近些!” 穆子越将竹竿放在了船上,快速脱下了外袍,猛地扎进了水里,朝着那孩子游去。 薛亦晚看着他过去,送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飞身而下,手里明晃晃的剑影寒气逼人。 薛亦晚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她一动整条船就剧烈地晃动起来。 “什么人?!”薛亦晚一边稳住身体一边后退,这个女人她没有见过。 穆子越听到动静从水中探出,可已经来不及,他抱着落水的孩子即刻往回,可还是比不得那女人的动作快。 哐当一声。 薛亦晚木然地看着一把折扇将女人手里的长剑打断了。 紫苏全身一震,转身就要逃,虽然还没有见到人,可她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是谁! 待到穆子越赶到船上的时候,那女人已经逃向了岸边,另一道白色的身影也追了上去。 穆子越不顾湿漉漉的全身,一把拉住了薛亦晚,“可有伤到?方才是我大意了,居然被人钻了空子。” 薛亦晚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看,和我在一块的人都不知道去哪儿说理,总有那么多想要对我动手的人。” 穆子越甩了甩额前的水珠,神色凝重地看着薛亦晚,“先靠岸。” 薛亦晚点点头,查看了一边蜷缩成一团的孩子,确定他只是被吓坏后将他送到了父母手里。 这时候,砰地一声,一柄长剑被丢在了岸边,随后是一个布衣女子被丢在了剑旁边。 薛亦晚看向前面,果然是瞧见了她的哥哥忘忧公子。 折扇在薛亦晚的手里,在船上的时候,她看到折扇的时候就下意识想到了忘忧公子。 这时候,忘忧公子早已经将地上的女人摔得爬不起来。 他冷冰冰地望着地上趴伏着的女人,冷声质问:“什么人派你来的?” 薛亦晚看了忘忧公子一眼,随后弯下了身体,扳起了这个女人的脸。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却普通的脸。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地上的紫苏忍着痛紧咬着牙关,别过脸不再看薛亦晚。 薛亦晚冷冷一笑,“不肯说……” 她利落地拔出了匕首,直接抵在了紫苏的脖子上,“还不肯说?” 穆子越甩了甩手中的水,目光阴沉地看过来,“既然不肯说,杀了算了。” 薛亦晚目光一沉,刚要动手,匕首一晃却被一颗石子打偏。 忘忧公子的动作更快,直接将人群中暗中动手的孟然揪了出来。 “孟然,竟是你。” “还请公子能放过她!孟然愿意替她受罚!”孟然跪了下来。 薛亦晚看到这个情景,沉默地站在了一旁,这必然是她无法插手的事情了。 穆子越身上还湿漉漉的,披了件外衫站在薛亦晚身边。 薛亦晚看向穆子越,“你先回去,这里有哥哥在,没事的。” 穆子越摇了摇头,“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动手,我非要看个清楚不可。” 忘忧公子冷冷看着孟然,“孟然,你以为本公子不敢杀你?” 孟然自然知道不可能,这些日子忘忧公子杀了多少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但她是……” 突然地上躺着的紫苏一把推开孟然,“不用你多管闲事!” 听到声音,忘忧公子也明白了,他的脸色更差了几分,“紫苏,本公子本想饶你一命。” 紫苏站了起来,“饶我一命?将我从云端推向泥潭,这比杀了我还要残忍!” 孟然一把拉住紫苏,“别再说了!” 紫苏甩开他,“不!我偏要说!” 她看向了忘忧公子,“哥哥,在你身边这十年,你可曾真的将我当成亲人过?” 薛亦晚不明白,看向了忘忧公子。 忘忧公子手里的剑丝毫没有迟疑,“救了你,将你养在明家,是因为你母亲曾对明家有相助之恩,可你却三番两次要害本公子的亲妹妹,既如此,就留不得你了!” 孟然挡在了紫苏的面前,“公子,孟然愿用一切换她一命。” 紫苏撕掉了脸上的伪装,一张美貌的脸露了出来。 薛亦晚这才明白她的身份,她就是在婉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紫苏! 紫苏走到了薛亦晚的面前,凄凄一笑,“我曾以为我可以代替你,却没想到……” 薛亦晚冷眸以对,“是你自己贪心不足。” 紫苏大笑,“许是天意吧,在万民庄,在历山别宫,甚至在皇宫里,我次次的布局都被你所破,我杀不了你,也取代不了你,最后,还会……” 她猛地撞向了薛亦晚手里的匕首,再就着薛亦晚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 “死在你手里。” 薛亦晚愕然地松开了那把匕首,那把匕首已经深深地扎进了紫苏的体内。 紫苏还再笑着,直到倒向了孟然的怀中。 孟然怒视着她,“你疯了?!” 紫苏看着他,脸色煞白,“我们……只……只不过,是交易。” “紫苏!”孟然颤抖着抱紧了她,“ “你跟了我十年,却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忘忧公子冷冷瞥了眼孟然,一掌袭向了他的丹田。 孟然一瞬间冷汗岑岑,抱着紫苏倒在了地上。 忘忧公子一甩手,一颗药丸落在了孟然的身上,“你内力已废,服下这毒即刻出谷,永世不得踏入谷内一步!” 和寻常药丸一般模样,但这却是致人聋哑的剧毒。 孟然放下了渐渐没有呼吸的紫苏,对着忘忧公子磕了头,“多谢公子饶过孟然的性命。” 他服下了那颗药,毅然抱起了紫苏离开。 忘忧公子走到了薛亦晚面前,“伤到不曾?” 薛亦晚摇摇头,“我没事。” “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忘忧公子看了眼穆子越,“送晚儿回去,随后到药庐找我。” 将薛亦晚送回了明宅,穆子越也换了身衣服,随后赶到了药庐。 忘忧公子将密报扔给了穆子越,“穆君毅醒了。” 穆子越目光一沉,“他怎么样了?” “他的毒是本公子下的,本公子自然心中有数,虽然他醒了,却撑不了多久,先是内力涣散乃至全失,随后就是日日煎熬。” 忘忧公子冷笑了一声。 穆子越倚在墙上,“你不怕小晚儿知道你做了这些?” “她是明家的女儿,心里如何能放明家的仇人。”忘忧公子看了他一眼。 “穆子越,你想清楚,现在回头你有机会夺得南陵的江山,在这里,你一无是处。” 忘忧公子淡漠地看着他。 “江山又有什么意思?”穆子越轻扬着唇,“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忘忧公子看着他,“如果晚儿始终不接受你呢?” 穆子越笑了笑,抬头道:“我会等下去,这并不代表一定要有结果,能陪着她,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入夜,薛亦晚找了个侍女问了孟然和紫苏的下落。 侍女很快的来了消息,“孟公子已经出谷了,小姐,今日公子废他内力已经大发慈悲了,之前那些宫中的人都因为害的小姐受了伤,统统都被杀了。” 薛亦晚蹙了蹙眉,“那紫苏,是怎么回事?” “小姐不知道,紫苏小姐是公子十年前从谷外救回来的,只是她一直心高气傲,在公子去青州的时候,紫苏小姐擅自出了谷,回来的时候就被公子关了起来。” “你先下去吧。”薛亦晚大致明白了。 这时候,穆子越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小晚儿。” 薛亦晚抬眸,“姜汤喝过了?” 穆子越坐在了她对面,笑眯眯道:“自然,你派人送的,就是毒药……” “胡言乱语。”薛亦晚瞪了他一眼。 穆子越余光一扫,却看到了桌上的纸笺上隐约有字迹,他目光微黯。 那纸上隐约可以看得到三个字。 穆君毅,又是穆君毅。 他看着薛亦晚,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小晚儿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薛亦晚垂下了眼帘,紧珉着唇,“回到家,有了家人,之前所受的委屈也能置之度外了。” “当真?”穆子越轻笑。 “自然是真的。”薛亦晚抬眸,“为什么这么问?” 穆子越替她倒了一杯茶,“这里没有白茶,会想念么?” 薛亦晚要接过茶的手一顿,“穆子越……” “小晚儿,我们认识了快有八年了吧?”穆子越笑容依旧,“你和从前很不一样了,但你一有心事就始终是这个模样,我记得真切。” 薛亦晚默默地接过了那杯茶,“我没有立场再去后悔了。” “若是真的放得下,又何必这般?”穆子越修长的手指落在了纸笺上。 薛亦晚心里一紧,“别再说了。” “如何可以,我很希望你把他彻底忘掉,可是,你做不到。”穆子越将纸笺抽了出来。 薛亦晚看着纸笺上的名字,心里微酸。 她从穆子越手中拿回了纸笺,撕碎了那张纸,“以后别再提了。” 穆子越拿起碎片,“纸可以撕碎,心呢?如果真的碎了,我可要难过了。” 薛亦晚抬眸看着他,良久后开了口,“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穆子越将碎了的纸笺慢慢拼凑起来,一点点拼好。 “小晚儿,他醒了……” 第229章 我会一直在 砰地一声,杯盏掉在了地上。 随后薛亦晚慌张地低下头,“他醒了这是南陵的国事,与我无关。” 穆子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的眼睛,你的手,你的心,全都在骗我。” 薛亦晚想要挣脱就挣不来他的桎梏,她声音也放低了,带了丝恳求,“穆子越,别再说了。” “小晚儿,我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我不管你到底是谁家的女儿,背负着什么,在我心里,你开心才是对的,其他,全都是错。” 穆子越弯起了唇角,目光中尽是他一贯的洒脱和不羁,掩饰了所有的失落。 “你害怕什么呢?就算他真的接受不了你,还有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这一场赌局,你输不了。” 薛亦晚正色地看着他,“不要这样想,没有人是应当无怨无悔地为旁人做什么的,这对你不公平。” 穆子越按住了她的手背,“我心甘情愿。” 薛亦晚低头,抽出了自己的手,“你适合也值得更好的姑娘,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麻烦,你为我做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成为你的负担,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生死之交,我希望你过得好,甚至过得比我还要好。” 薛亦晚看着他,“至于,穆君毅,我不知道,也没有想好,也许我和他有缘无分,从一开始也许就是阴差阳错,现在每个人都回归了正轨,在他眼里我应当是祸国殃民的祸水,有朝一日,他会发现我的身份,我和他,再相见,是敌是友亦是难题。” “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所有问题的正面,你只是一个刚刚及笄的丫头,为什么要逼着自己来承担?若是明家给你了想要的自由和快乐,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穆子越目光坚定起来,“所有的事,所有的对错,与你无关。” 薛亦晚望着穆子越,抬眸一笑,“穆子越,能够遇见你认识你,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 穆子越心里一暖,可同时也酸涩起来,即使她先认识的是自己,可最后先爱上的却始终不是自己。 “真的打算留在这儿了?” 薛亦晚点点头,“这里很好,清幽雅静,很适合继续研习医书,明家的毒术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穆子越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晚儿,我会一直在。” 薛亦晚沉默了片刻,想要开口却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说什么。 其实自己也是自私的人吧,在孤单的寒夜里独行了太久太久,而穆子越就像黑夜里一点点的暖光。 而心里的那轮明月,远在天涯。 穆君毅,你会如何回忆我? 千里之外的京都。 十万火急的军情一次又一次地呈上御书房。 久病未愈的穆君毅强撑着稳坐在案桌后,眼前的军情在他眼里也只是空洞。 吕建再次苦谏,“皇上!钊烈数次侵扰我南陵边境,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旁五城兵马司总都尉立刻道:“皇上!如今西岳的态度不明确,且又是西岳国君岌岌可危之时,若是一向针对南陵的西岳太子得了势,南陵必将面对危机,一旦出兵钊烈,很可能西岳趁机来犯!” “皇上!三思呐!” “是啊!三思啊皇上!” …… “都退下,朕明早会做决议。”穆君毅清冷而充满威仪的声音落下,一屋子的人再不敢多说什么,默默退下了。 秦升前来送了药,“皇上!太医说了,这药每日都要服用。” 穆君毅看到药汁便是心里锥心般的痛楚,他阖上了眼眸,“退下。” 秦升不敢多说,放下了药碗就退了下去。 很快,一个暗卫闪身进了御书房,单膝跪下,“禀告皇上,淮州城曾经有过消息,有人见到一位形似宁王的男子抱着一个披着斗篷昏迷不醒的女人下了马车,那男子自称徽商,带夫人来淮州看病,可只有进城的记录,无人见其出城,现在淮州城没有其他消息。” 穆君毅死寂般的神色终于一变,他紧握着拳,“搜过淮州城了么?” “已经派人在搜了,宁王府被封后,在淮州的产业也被一一挖了出来,正在封铺子搜人。” 穆君毅眼眸微暗,“退下,有消息即刻来报。” 他话音刚落,一阵嗽意涌上来,喉咙口也感觉到了一点腥甜,他随手拿过一旁的帕子,倚着咳嗽后,殷红的血丝沾满了锦帕。 穆君毅冷冷地宁起了眉,将锦帕丢在了一旁,随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现在他不能死,南陵需要他,晚儿也需要他。 这时候的春和殿内,怀靖长公主高声喊着,“放本宫出去!你们敢关着本宫!” 突然门被打开。 柳如烟没好气地扫了眼怀靖长公主,虽然这春和殿无人敢随意进出,可是怀靖长公主依然锦衣玉食,并没有半点狼狈,只是脸色不好看。 “你来做什么?笑话本宫?” 怀靖长公主看也不看一眼柳如烟,在她眼里,柳如烟的母族已经衰败,甚至是叛国贼,要不是薛亦晚的帮助,柳如烟早就死了。 柳如烟瞥了眼怀靖长公主,“你污蔑亦晚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她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她,皇兄怎么会昏迷,又怎么会中剧毒!皇兄被她迷惑不顾性命和南陵国运,你也要帮那个妖女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怀靖长公主胸口起伏着,怒视着柳如烟。 柳如烟也是怒极,“你真是不知好歹!当初你赛马自己摔了,这也能赖到亦晚身上,现在皇上中毒,也能赖到亦晚身上,还要污蔑她叛国,你脑子是进水了?” “是她害的!你不用替她来恶心本宫,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她被天下人唾弃!” 怀靖长公主背过身去,看也不看柳如烟一眼。 柳如烟对着门口道:“太皇太后,您也听见了,现在她是死性不改了,您也不用进来受气,直接将她身边的宫人全都抓进慎刑司严刑拷打,我就不信所有人都是不怕死的!” 怀靖长公主一愣,外面还有皇祖母在? “皇祖母!皇祖母您救救皇兄吧!皇爷爷要是知道南陵毁在了那样一个妖女手里,他在天之灵怎么安歇?!” 怀靖长公主的话让柳如烟眉头直蹙,“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突然,怀靖长公主想到了同样被关起来的胧月,她厉声道:“胧月姐姐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你们别对她下手!” 柳如烟啐了一口,“你真是不知好歹不分是非。” 说完,柳如烟转身就走。 出了门,柳如烟扶住了李太后,“太皇太后,依您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亦晚下落不明,那些县主府的证据,那些说法不一的下人都没办法证明她的清白,再加上胧月郡主和怀靖长公主的口供,亦晚这罪名如何翻身?” 李太后叹了一声,“都是孽债,都是南陵的孽债……现如今,哀家又能说的上什么话,一切全凭皇上做主吧。” 柳如烟眉头蹙着,“若是皇上也不相信亦晚呢?比较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了是亦晚下的毒,而且当日只有亦晚在皇上的身边,现在亦晚又被救走了,更是成了畏罪潜逃。” 太皇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本以为晚丫头的好日子要到了,没成想出了这么一出,只盼着晚丫头福大命大,熬过去。” “现在还没有亦晚的消息,所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太皇太后您放心,亦晚一向命大,她又向来聪慧,一定不会有事的。” 柳如烟这么说着,心里却没办法平和下来,任谁也难撑过去这样的难关,被世人当做叛国的奸细,还被污蔑下毒谋害心上人,甚至若是皇上信了,亦晚就要被自己的心上人下令通缉。 这样的话,所有的一切也就毁了。 但愿不会吧…… 等到人走了,草丛里隐着的一个身影走了出来,正是秦升,他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 他虽然心里是有些忌惮薛亦晚这样猜不透的主子,可他心里是高看她的。 秦升刚要离开,突然一个动作形迹可疑的宫女一边查看着情况一边快速往一个方向去。 秦升皱了皱眉,这个宫女他好像有点印象,他觉得不太对劲,抬脚跟了上去。 那宫女走走停停,十分小心地到了一处宫殿的角门,一闪身就进去了。 秦升心里暗道不对劲,这文景殿是皇上软禁胧月郡主的地方。 他立刻回了御书房,将这件事告诉了穆君毅。 “皇上,文景殿不知怎的守卫不严,居然有宫女偷偷进出,奴才依稀记得见过这个小宫女,这才跟上去发现了!” 穆君毅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抬起了眸,一瞬间眼眸微眯。 没多久,穆君毅到了文景殿。 几个侍卫连忙下跪,“叩见皇上!” 这动静立刻惊醒了胧月郡主,她披了件披风,衣衫单薄地走了出来,瘦削的脸庞愈加瘦了,下巴也尖了不少。 她屈膝,“臣女见过皇上。” 穆君毅漠然地走过她身边,进了内厅。 胧月郡主只觉得心里在滴血一般,曾经她不管做了什么,君毅哥哥都会无条件地宽容自己,甚至是自己的靠山。 可现在,他变相地将自己软禁在这里。 就因为一个薛家低贱的庶女,自己这个王府郡主,要为了她以死谢罪才行么?! 第230章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胧月郡主跟着进了正厅,却始终咬着唇,目光凄怆。 “皇上……很快就要到臣女父王母妃的祭日了……” 穆君毅背对着她,站在窗口,“你还是,没有实话要和朕说?” 胧月郡主身子一歪,跪倒在地上,心里的失落越陷越深,“皇上……胧月什么都是为了皇上,胧月可以为了皇上牺牲一切,哪怕是为了皇上当这个恶人,只希望皇上可以认清事实!” 穆君毅握紧了拳,“朕会封了平南王府,你的郡主之位,不留也罢。” 撤了自己的郡主之位,还要封了平南王府,也就意味着平南王府的所有殊荣都将付诸流水,天下人该怎么耻笑自己? 皇室的其他族人会怎么看不起自己? 胧月郡主颤抖起来,一种害怕的情绪让她几乎要失控,“皇上!不要!父王和母妃为了皇上的性命双双殒命,皇上不可以!君毅哥哥……” 穆君毅眉头拧起,“朕视你如亲妹,可你,让朕失望。” 说完,穆君毅转身就要走。 “不要!不可以!君毅哥哥!不要走!胧月不能失去你!胧月什么都没有了,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啊!” 胧月郡主拉住了穆君毅的衣角,死死地攥着,“君毅哥哥,你如果走了,不如先杀了胧月吧,胧月什么都没有了……” 穆君毅弯下身体,伸手将她的手松开,“这件事,朕会亲手还她清白,今日是你最后的机会。” 胧月郡主身体重重地一颤,狠狠地摇着头,她好不容易将薛亦晚赶走,好不容易让薛亦晚在天下都没有立足之地。 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认输? 况且,她已经回不了头了,一旦她招认,牵扯出了明家,自己就是勾结明家和南陵皇室做对的人。 那样的话,她比现在还要惨! 不可以! 胧月郡主拼命摇着头,“不!我所说的就是实情!那些证据也说明了这一切,君毅哥哥你不要被迷惑了,薛亦晚她真的是……” “啊……” 胧月郡主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痛楚从她的手腕处传来,她瞪大了眼睛,恐惧感如冰水蔓延全身。 穆君毅桎梏着她的手腕,冷身道:“还是不肯说实话?” 胧月郡主死死地咬着唇,“皇上被人迷惑,我无话可说!” 穆君毅冷冷地甩开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已经作废。” 说完,穆君毅抽身离去。 门外,秦升凑了上来,低声道:“皇上,那宫女奴才已经找到了,什么时候抓了她?” “等她下次出宫。” 穆君毅说完,眉头一拧,一口血喷了出来。 秦升吓得连忙扶住了穆君毅,“皇上!” 穆君毅抬了抬手,示意他住口,“不要声张,朕没事。” 秦升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声张,连忙扶着穆君毅回到了寝殿。 很快,一直在寝殿候着的太医就冲了过来…… 这个时候,碧影门的一处宅子内,如意无精打采地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面无表情。 任寒端了温了又温的晚饭过来,“吃一点吧,不然怎么受得了。” “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是你弄丢了小姐!”如意委屈地转过身不再看他。 任寒将一碗面放在了石桌上,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如意的身上,“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当时太过疏忽。” 如意一把将他的衣衫踢到了地上,哭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说小姐是叛国贼,是谋害皇上的罪人!她分明是这世上最不可能做这件事的人,她那么爱皇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如意一遍遍哭喊着问道:“你说话啊!为什么!为什么呀!” 任寒抱住了她,却被她一遍遍地踢着打着。 “任寒……你说怎么办?小姐怎么办啊?” 任寒抱着哭倒在怀中的如意,劝慰道:“小姐是被宁王救走的,宁王还没有消息,就说明他们还安然无事,你不用担心。” “可我想见小姐了……”如意一股脑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了任寒的胸口,“我熟悉小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茶,难过的时候要泡一杯白茶,看书的时候喜欢清茶,我不在了,谁帮小姐做这些……” 任寒生疏地拍着她,“别担心,皇上会找到小姐的。” “找到有什么用,长公主和胧月郡主一口咬定小姐就是那个罪人,如果皇上找到了小姐,全天下都要杀了小姐,那又怎么办?!” 如意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瞪着任寒。 任寒沉默了一瞬,“那就希望皇上找不到小姐。” “你不是一心忠于皇上么?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如意推开了他,怒视着她,“你走开!” 任寒将她紧紧抱住,“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有用的话,全天下都欠小姐一个对不起!” 如意一口咬了上去,直到听见任寒的闷哼声,她才松开已经快要发麻的双唇。 任寒皱着眉头盯着她,“吃一点饭,如果小姐还没回来你病倒了,需要你的话,你怎么办?” 如意愣了片刻,端起了那碗面,食之无味地吃了起来。 任寒随后说道:“你让我去县主府找两样东西,可只找到了一样,那只兔子没事,只是……” 如意一怔,“追影呢?!” “不见了。” 任寒这话一说完,如意狠狠踩了他一脚,“你把小姐的追影弄丢了?!” 任寒皱眉,“皇上为了抹去我擅闯宫闱这条罪,已经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我昨日才找到机会偷偷离开这里,县主府我几乎翻遍了,追影还没有长大不可能飞走,只是哪里都找不到他。” 县主府的下人不多,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冯远本来就对此案保留了态度,故而倒是不曾为难过这些人。 只是空空落落地县主府内,找不到追影了。 如意瞪着任寒眼泪直掉,都落进了面碗中。 一碗面都越吃越咸了。 “我今晚再回去找一找。”任寒转身就走。 看着任寒的背影,如意放下了面碗,嘴里还没咽下的面条像是堵住了喉咙,吃不下吐不出,噎得她眼泪直流。 小姐,你快回来吧…… 三天后,西岳国君驾崩,西岳一片混乱,几个皇子愈加剑拔弩张。 穆君毅也苦撑着身体和封玉堂商议起了扶五皇子赫连辰上位的事情。 封玉堂主动请缨带兵去往西岳边境,一来为了赫连辰的夺储,二来,如果失败,不管是哪个皇子上位,都对南陵不利,封家必须守在边境! 穆君毅将西岳边境的几支军队的虎符交给了封玉堂,“玉堂,西岳就交给你了。” 封玉堂拱手行礼,“皇上,末将必将誓死捍卫南陵国土,捍卫封家世代忠臣的荣誉!” 当然,他也要为了自己唯一的妹妹封玉起。 这就是封家鼎力相助的缘由。 西岳边境交给封家,穆君毅暂时可以缓一缓,可是钊烈却没有给南陵喘息的机会。 “八百里加急的军情!” 这军情打破了这一触即发的局势。 钊烈率先动手了! 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吕建傻了眼,“皇上!这怎么可能?!钊烈乃是游牧民族,一向都是在边境小打小闹,怎么会在这样的时机动手?!” 杨士极也是不敢置信,“吕大人此言正是杨某所想,钊烈一向粗狂难驯,虽然野性不改,可是钊烈从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南陵的作对!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确定出征的大帅后,一道更为紧急的军令送到了京都。 钊烈军中发现了柳家的人。 这一消息无疑是巨石落水,猛地砸向南陵众臣。 “皇上!一定是柳家勾结了钊烈,还撺掇钊烈侵略南陵!” “皇上!钊烈入冬就会粮食短缺,柳长英必定是利用这一点撺掇钊烈王背水一战,钊烈人向来野性难驯生猛难敌,弱点是兵力不足武器落后,可……” “可现在柳家和钊烈勾结到了一起,钊烈有了先进的武器,自然是胆子就大了!” “这可怎么办?!打的话,大伤元气啊,现在西岳虎视眈眈,若是耗费国力是攻打钊烈,这……” “如何不打?我南陵堂堂大国,为了一个小小的钊烈就做缩头乌龟?!臣不服!” “臣愿意领兵!” “臣愿意!” …… 穆君毅冷冷地眯着眸子,扫了眼整个朝堂。 “皇上!下令吧!” “皇上!拖不得了啊!” …… 柳家是兵器和谋略的佼佼者,和钊烈合坐可谓是如虎添翼。 穆君毅冷笑。 “传令下去,此次北伐钊烈,朕任命李赫为主帅,朕会御驾亲征,亲自清理门户。” 清冷肃穆的声音在朝堂中落下,众臣都寂静下来。 随后一轮又一轮的劝谏和对战也开始。 穆君毅阖上了眸子,“退朝。” 此刻,千里之外的忘忧谷如同世外桃源,岁月静好的河畔几条小船售卖着新鲜的瓜果蔬菜,谷中人人安居乐业,生活和睦。 谷外的一切像是和这里无关。 桥上,一袭月白衣衫的薛亦晚如同一株百合,静静伫立着,眼眸清浅,看着底下的集市,不知道想着什么心思。 一旁,穆子越一身红衣,妖娆而瞩目,突然他指着一条船,“小晚儿,看那里!” 薛亦晚一低头,看到一条船上一个孩子在卖着新鲜的桂花。 “这个天只有这谷中才有桂花了,谷外早就没了。” 穆子越说完,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小船上,没多久带上了一大把桂花。 “这桂花甚是香甜,做了桂花糖必然好吃。” 薛亦晚笑着接过了这一束桂花,“是你想吃吧?” 穆子越眼眸弯了弯,“小晚儿做给我?” 第231章 御驾亲征 薛亦晚笑意微敛,“明府的厨子手艺就很好,哪里需要我献丑。” 穆子越长叹一声,用玩笑的口吻道:“到底我这个生死之交的分量不够啊。”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胡搅蛮缠,不就桂花糖么,我做好了埋下去,三个月后你若还记得就归你。” 穆子越立刻眉开眼笑,“多谢明大小姐赏赐!小的感恩戴德!” 薛亦晚余光看到秦溱来了,她笑道:“我还要去药庐一趟。” “亦晚!怎么走了?”秦溱狐疑地望了过来。 薛亦晚笑了笑,“还有些正事,秦姑娘自便吧,晚些去我那里喝茶。” 秦溱点点头,笑着看向了穆子越,“越哥哥,我明日要回去了,送我走吧。” 穆子越倚着桥上的栏杆,不羁地跨坐在栏杆上,一条腿晃悠着,“小丫头片子,还知道回去?” 秦溱撇着嘴角,故意哀叹道:“再不走可就惹人嫌了,还是距离保持美。” 穆子越看着河道边的小船,笑意盈盈。 秦溱又凑上前一步,“我父亲送来的消息,越哥哥在淮州的产业全被查封了,连我父亲都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穆子越笑意敛起,目光也凛冽起来,他知道,穆君毅醒了,自然会从他查起。 秦溱见他不说话,追问道:“越哥哥,你的宁王府恐怕也不保了,你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穆子越瞥了她一眼,“宁王府、还有那些产业,有何意义?” 秦溱哼了一声,“你早这么豁达多好,送给我也好过被人查抄地好。” 穆子越轻轻一笑,“这些产业自然还有用处。” 秦溱眼睛一亮,缠着问道:“越哥哥又做了什么?快告诉我呀!” 穆子越笑而不语。 很快,穆子越各个州县的产业分别得到了不同的消息,可穆子越的下落却像是遍布在东南西北各个地方,根本难以确定。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穆君毅正站在县主的上房正院内,他脸色阴沉。 “皇上,恐怕再这么搜下去,线索会越来越多,可这些线索全都是大相径庭,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让人摸不清思路啊!” 穆君毅如何还能不明白,这是穆子越早就安排好的,他想要带走晚儿,他想要躲起来! 为了带走晚儿甚至他连这个宁王都不做了,他之前的部署和所有都不要了,他就这样走了! 穆君毅心里不仅仅是盛怒,还有对自己的痛楚和失望,他心中酸涩却无法挣脱。 他想要放下一切去寻找她,可是他坐上了这个位置,这个曾经他积蓄一切、隐忍至深才苦苦爬上的位置。 曾经他以为坐上了这个位置他可以为自己而活,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他可以在天下面前清冷若霜,无欲无求,可是他的心里是残缺的,伤口在滴着血,比剧毒复发的痛楚还要厉害百倍。 他逃不开,就像此刻身处县主府。 当初为了给她一个属于她的家,他动在京都选址到布局到装饰,甚至正厅里摆放着的屏风都要过问。 这县主府是他为她而造,可现在,人去楼空。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寂寞和空虚占满。 一地的杂草疯狂的生长着,就像他心里的思想,漫山遍野地倾泻出来。 走进了她曾经住过的屋子,清香似乎还在鼻尖缠绕,而是,人已经不在了。 他轻抚着窗沿,触摸着梳妆台前的玉梳,还有妆匣内的每一支曾经见过的簪子。 县主府已经荒废了许久,可是这屋子他却舍不得荒掉,时不时总要派人维持着原样。 就像是她只要回来就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变,她的屋子没有变,她的衣物也在柜中,她的一应首饰都在。 就连他,也在…… 一张红木小几上摆着一本《伤寒录》,是最一般的医书,可是摆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意味着书的主人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总会翻阅。 穆君毅拿起了这本医书,可没想到里头掉落了一张纸笺。 他眼眸深邃地望了过去,伸手捡起了这张质地古朴的纸笺。 上面只有穆君毅这三个字,一笔一划都是棱角分明而又透着俊逸风流。 穆君毅抚摸着自己的名字,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随后他将这张纸笺放进了袖带中,转身离开了。 出了屋子,秦升已经候在外面了,“皇上,即刻回宫还是?” “备车,去一趟玄武大营。” 现在李赫已经被秘密调回了京都,就驻扎在京郊玄武大营的南侧,实则穆君毅已经把玄武大营交给了李赫。 现在也要开始探讨北伐的事宜了,更被说这次北伐穆君毅心意已决,他要御驾亲征。 秦升犹豫了一瞬,“皇上,还是先把送来的药喝了。” 穆君毅英气好看的眉拧了拧,到底还是咽下了其他话,“拿来吧。” 秦升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愿意喝药,一切都好。 这时候,远在千万里之外的西岳,封玉起和赫连辰一人一马缓缓地骑行着。 封玉起冲他眨了眨眼睛。 赫连辰会意,使了个眼色。 封玉起脑子里解读了半天,还是没懂,她摇了摇头。急声道:“什么?” 赫连辰不怒反笑,腿一蹬已经纵身从自己的马上跳到了封玉起的背后,成了两人共骑一马的姿势。 封玉起红着脸,“后面还有探子呢,你做什么?” “探子的面前,本皇子不应该做一些应该做的事么?否则,岂不是要将你我的关系暴露了?” 赫连辰的话很是正义凛然,封玉起点了点头,“也对,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甩了他们?” “不用,将他们引起另一头。” 封玉起大惊,“你不是和我说了,那一边是三皇子的地盘?” 赫连辰穿过她的腰,将手放在了她的小手上,正好包裹得严实,他唇角微扬,将下巴都搁在了封玉起的肩窝处。 封玉起只想着皇子间的争夺,一时把自己身后的男人都给忘了个干净。 赫连辰在她耳畔低声道:“太子向来疑心三哥,这次就让他们鹬蚌相争。” “那谁是渔夫?”封玉起眼眸亮了起来。 赫连辰一夹马腹,突然的疾驰让封玉起没有坐稳,猛地摔在他怀里。 “阿起的骑术倒是生疏了不少。” 赫连辰半是戏谑半是玩笑的话让封玉起的脸红到了耳朵根,“胡说什么,分明是你阴本小姐!” 封玉起随后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赫连辰猛地一扯缰绳。 封玉起坏笑道:“怎么?还和我呛么?” 赫连辰缓过神来,笑意不变,一甩缰绳朝着前路疾驰起来。 封玉起没想到他会不停反快,吓得尖叫起来,“停下!快停下!” 赫连辰根本不听。 封玉起最后是真的软倒在了他怀里。 赫连辰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慢了速度,低着头道:“下一次,可千万别让着我。” 封玉起被方才一阵子整得完全没力气再动手了,她惊魂未定地紧紧拉着赫连辰。 虽然如此,还是撩了句狠话,“赫连辰你等着!” 这时候,已经到了三皇子的地盘,赫连辰随意找了个借口就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后面的探子立刻将消息报了回去。 没一会儿赫连辰和封玉起就出来了。 赫连辰揽着封玉起的肩,“皇子妃娘娘现在想做什么去?” 封玉起嘴角一扬,“既然今日已经大功告成,不用美食来供养一下本皇子妃的胃,实在是罪孽!” 赫连辰眸中映出宠溺的样子,“烤全羊如何?” “太多了吧?”封玉起摸着下巴。 “吃不完打包,给你当夜宵。” 封玉起眼眸一亮,“好主意!” 一路走着,封玉起终于是想到了南陵的事情,“我哥哥还没有消息?” 赫连辰开口道:“就算急行军,也得再过两日。” 封玉起点点头,“马上皇上的棺木得入皇陵了。” 西岳的国君去的太仓促了,太后扬言并无遗诏,各个皇子哪里愿意服气,早已经是明枪暗箭地戳向了太子,只想着拉下太子。 太子也是腹背受敌,一时难以支撑。 几个皇子虽然联手抗击太子,可内部又哪能一致对外,几个皇子哪个没资格争储的?谁愿意为他人做嫁衣? 反倒是赫连辰这个最不受宠的不引人瞩目,身边有几个探子围着转已经是够重视他的了。 这样的环境倒也让他们行事方便了不少。 加上南陵暗中的帮扶和封家的鼎力相助,赫连辰的路顺畅的多,封玉起也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准皇子妃的待遇,一言不合就端着架子教训人,总之有后台,无所谓。 但现在,皇帝驾崩,西岳成了一个岌岌可危的烂摊子,如果太子亦或是三皇子登位,西岳和南陵的平衡就将打破,太子和三皇子也容不得亲近南陵的人有好日子。 首当其冲地就是前阵子刚刚大肆宣扬地定下和封家婚约的赫连辰。 封玉起拉住了赫连辰,“选了我,万一你失败了,连苟延残喘的机会也没有了。” 赫连辰捏起了她的下巴,“你要不要试试再温柔点,用温柔乡溺死我,兴许就算是失败了我也心甘情愿呢?” 封玉起大力地拍开了他的手,“流氓!” 虽然骂了,可一转头还是脸红了。 她小跑着走在前头,回眸做了个鬼脸,开口道:“你若是失败了,我可以毁了婚约,到时候我就找个这样子的草原,一辈子自由自在。” 赫连辰看着她,心里的阴郁也消散了,“本皇子的人,做鬼也得跟着本皇子。” 第232章 他出事了? 快要入冬,一场深秋细雨将忘忧谷笼罩地没有空隙,温度也突兀地降下来。 送走秦溱,穆子越走在幽静的小道上,此时他脸上没有见到薛亦晚时候的笑容,俊美的面容上一片阴鸷。 一点不一样的风声让他眼眸一紧,“出来吧。” 一身黑衣的侍从从屋檐上跳下,“王爷,最新的情报,皇上要御驾亲征钊烈。” “钊烈?钊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穆子越冷冷地垂下了眼帘。 那侍从答道:“柳家投靠了钊烈。” 穆子越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钊烈也敢有这样的胆识了,皇上点了何人担任主帅?” “皇上派了李赫为帅,王爷!您现在回去,洗脱嫌疑后还有机会掌握李家军,要是错失这个良机,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穆子越扬着唇,冷冽一笑,“掌握李家军?曾经本王是觊觎过权势地位。” 甚至他曾想过这个江山,江山如此多娇,何人不想谁人不愿? 只是现在,他是真的尝到了愿为一人放弃一切,这种放空后不顾后果不要结果的感觉,也很放纵和痛快。 “皇上的身体情况如何了?”穆子越看向一旁不远不近跟着的侍从。 “没有任何消息,太医院没有跟去,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穆子越冷笑,“欲盖弥彰罢了。” 可说到这,他又垂下了眼帘。 “你混入军营,有什么消息立刻飞鸽传书通知本王。” “是,属下明白!” 很快,他身后就空无一人了。 穆子越轻叹了一声,窄窄的巷子里,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轮下弦月。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叹息一般的语调,不羁地口吻,这首词潇洒不羁间却夹杂了一分惆怅。 秋夜,薛亦晚将洗净的桂花和糖霜一层一层地铺进了琉璃瓶子里,这只琉璃瓶子是吐蕃的珍品,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一旁的侍女看到薛亦晚拿这琉璃瓶子装桂花都吓了一跳,不过看薛亦晚平静的脸色,她们这才想起来,这琉璃瓶子算什么,木芙蓉都拿来泡澡了好么。 薛亦晚将瓶子装满,剩下还有许多桂花,她对侍女道:“剩下的交给厨子吧,明天做桂花糕吃。” 侍女们都高兴地惊呼起来,现在桂花只有在山谷最南端的悬崖边才有了,是极珍贵的,到了这个季节,桂花糕也很难吃到了。 薛亦晚捧着密封好的琉璃瓶子,走到了院中的一株梨花树下,事先挖好的一个小坑已经铺了几层厚厚的锦布。 她将瓶子放了进去,又包好了,掩埋起来。 这样腌制出的桂花糖才是真正上乘的。 山谷中,入冬很快,一场秋雨过后,很快就飘起了初雪。 “小姐!下雪了!” 薛亦晚放下了手里的医书,缓缓走出了门,天空中已经碎碎地下起了雪,是小小的雪片,晶莹剔透,落在手心一瞬间就融成了一滴水。 “怎的这么不小心?你的身子禁不得冻。” 穆子越从慌忙赶来送衣裳的侍女手中接过了狐皮披风,将薛亦晚裹了个严实,风帽也戴上了。 从帽子里探出一点头的薛亦晚笑道:“我有这么脆弱么?” 穆子越笑着看向她,“一会儿雪要大了,进去吧,喝杯热茶暖一暖。” 薛亦晚刚要收回手,穆子越拉住了她的手,擦干了她手心的雪水,才松开,“别冻着,快进去吧。” 薛亦晚回眸,“穆子越,谢谢你。” “谢什么?我在这儿还不是要靠你养着?”穆子越笑眯眯地先迈步进了屋子。 侍女很快端了热茶来。 薛亦晚和穆子越相对而坐。 没一会儿,一个侍卫来报,“大小姐,公子出谷了,派小人来告诉大小姐一声。” “哥哥又走了?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薛亦晚蹙着眉。 “公子没有说,不过大小姐放心,公子一向都是很快回谷的。” 薛亦晚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穆子越珉起了唇,现在的局势中,有几分是忘忧公子的手笔,他都一时看不出。 薛亦晚抬眸望向穆子越,“现在外面局势如何?” 穆子越就知道是瞒不过薛亦晚的,“小晚儿放心,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薛亦晚下意识地脱口道:“我知道这里很安全,我想知道南陵的情况。” 说完,她一怔。 自己不是打算要忘掉南陵,那又怎么会这么在意。 是因为他? 她眉头一蹙。 穆子越缓缓道:“西岳国君驾崩了,钊烈和柳家勾结,宣战了。” 薛亦晚心里一跳,自己在这里才呆了多久,外面居然已经风云突变,甚至演变成了这样。 “那……南陵如何决议的?”薛亦晚克制住了心里的担忧,尽量平缓。 穆子越看着她,“西岳那里有封家在,至于钊烈……有了柳家相助,实力不可小觑,皇上已经下令李赫挂帅,并且,御驾亲征。” 薛亦晚手按着桌面,脱口道:“胡闹!” 穆子越心里涌起酸涩,看着薛亦晚,“小晚儿,这次钊烈挑事不同凡响,若是不能一举平定,很可能南陵受西岳的威胁。” 薛亦晚紧紧攥着衣袖,起身走到了窗边,她推开了窗,冷风吹在脸上,夹杂着雪花。 这雪果真是越下越大了。 “外面也下雪了么?” 穆子越望着她的背影,点点头,“南陵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 薛亦晚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一瞬间都化作了雪水,她紧紧蹙起了眉。 穆君毅的毒也不知清干净了么,就算已经好了他也经不住车马劳顿,再加上这样的风雪天…… 穆子越张了张口,还是止住了,他害怕,一旦说出穆君毅的真实情况,小晚儿会不顾一切出谷去寻他。 他做了那么多的手脚,拖延着穆君毅找到他们的时间,不知道是在期待着什么。 自己这么做,算卑鄙么? 他心里苦笑。 “现在我只要替哥哥守住这里,就好,其他,与我无关。” 薛亦晚关上了窗子。 穆子越替她将几缕被吹乱的发线捋到了背后,“风雪大,别冻着了。” 说完,他轻松一笑,离开了。 薛亦晚送到了门口就被他拦住了,“回去吧。” 看着穆子越红色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风雪中,薛亦晚眼眶只觉得有些发烫。 分明先遇到的是他,分明最觉得对不起的也是他,为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么霸道不可理喻。 一旦心里莫名其妙地闯入一个人,就再不能够剔除出去塞进任何一个人。 薛亦晚静静在门口站着,看着纷纷扬扬越下越大的雪。 “小姐,进去吧。” 一旁的侍女慌忙打起伞,不然风雪吹到薛亦晚的身上。 薛亦晚突然想到了如意,如果这丫头看到这场景必然是要乐疯了,风雪如何拦得住她? 如果是成志,想必也是乐坏了,现在有师父和他的娘亲在他身边,也用不着自己担心他的未来。 还有初七,幸好自己将他安排妥当了,以后只要冯远的大理寺卿位置稳固,初七就不会有事。 薛亦晚轻叹了一声,转身回了屋子。 对于南陵,她真的不该有那么多的放不下了。 看着薛亦晚进了屋子,香樟树下的穆子越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对一旁的苏陵道:“让本王自己走一走。” 苏陵皱了皱眉,“王爷,风雪越来越大了。” 穆子越摆了摆手,“退下吧。” 苏陵只好看着穆子越就这样走进了风雪里,一身红衣很快沾满了雪花。 雪停停下下,一晃就过去了三天,整个忘忧谷都像是被雪白笼罩起来。 薛亦晚半睡半醒地躺着,依稀耳边传来了一点动静。 “听说南陵输给了钊烈!” “真的假的?!钊烈不是一个小国?南陵可是泱泱大国啊!” “南陵皇帝这次不是御驾亲征么?听说受了伤,不知道什么情况啊?” “南陵不会……” “不知道呢,总之我们忘忧谷一切安好就行了,外面的事我们听一听就好。” 两个侍女收好了屋子,匆匆出了门。 床上的薛亦晚却猛地坐起。 她快速地穿好了鞋,披上了披风,忘忧公子还没有回来,她只能去找穆子越。 她没有惊动侍女,打了一把伞踩着积雪走向了穆子越住着的院子。 院里没有看到下人,薛亦晚走进了屋子。 突然屋里传出了声音。 “王爷,现在军中消息都被封锁了,看来皇上是真的受了重伤,军心似是大乱,李赫也难力挽狂澜啊。” “怎会如此?” “听说这次钊烈主帅是钊烈的驸马,此人心狠手辣,且对南陵的情况了若指掌。” 砰地一声,木门被冷不丁推开。 薛亦晚白着脸走了进去,“他出事了?” 穆子越不知道薛亦晚听到了多少,拧着眉,“小晚儿,你怎么来了?” “他是不是出事?穆子越你告诉我好不好,别再瞒我了,我一定要知道。”薛亦晚的伞被风吹翻在回廊,一阵夹杂着雪片的寒风席卷过来。 穆子越望了眼那个黑衣侍从,“先退下。” 那人一看情况不对,连忙退下。 关上门后,穆子越才发现薛亦晚的鞋袜都湿了,他眉头紧蹙,“小晚儿,先把鞋袜换了。” “先告诉我好么?”薛亦晚感觉心里冷得可怖。 第233章 我们是生死之交 穆子越让人取来了薛亦晚的鞋袜,“小晚儿是要我亲自动手?” 薛亦晚接过了鞋袜,换上了,这才抬眸紧盯着穆子越,“告诉我,他到底怎样了?” 穆子越垂下了眼帘,“你听到的都是真的,他受了伤,消息被封锁死了,恐怕伤的不轻。” “只是受伤怎会如此?”薛亦晚心底揪得疼,“已经要到封锁消息的地步了,这究竟是有多严重!” 穆子越看着她的神情,心底越来越凉,“小晚儿……” “你还知道什么?”薛亦晚看着他这个神色,冷不丁心底一紧,“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事?穆子越,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 穆子越紧紧抿着唇。 薛亦晚抓住了他的衣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穆子越!不要骗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穆子越再次抬头的时候,薛亦晚眼泪一滴滴滑落,掉在了他的衣袖上,晕开一朵朵的暗红。 他慌张了,心底的疼痛难以言表,“小晚儿!” “告诉我!”薛亦晚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么残忍,可她不能够再这样等下去了,她害怕,她害怕再听到穆君毅的消息就是他出事了,他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这个男人早就刻进了她心底。 “他上回所中的剧毒无解,虽然醒来,可是会一点点被余毒吞噬,内力全失,身手尽废……” 薛亦晚身体猛地一晃,不敢置信地看着穆子越,“不可能!” 穆子越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薛亦晚,“小晚儿!你要去哪儿?!” “去找他。”薛亦晚神色淡然地挣脱穆子越的手,往外走去。 “现在不能出谷!”穆子越追了上去。 “我要去找他,当初决定治他的时候,我就不允许他轻易地死。” 薛亦晚抹掉了脸颊上冰冷的眼泪,却被穆子越一把拉进了回廊。 “我没办法留在这里,想象着他所受的痛苦,穆子越,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我等不下去了!” 薛亦晚的风帽也在拉扯间落下,雪花落满了发髻。 “小晚儿,如果他已经死了呢?” “不会的!他不能死!他不能……”薛亦晚泣不成声,“我还没有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很想他,他跟我说过的每句话我都记着,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反反复复地出现在我的耳畔。” 薛亦晚按着廊柱,任由风雪将自己缠绕,哽咽道:“我还没有好好地和他说一次,我爱他,所以我从无坚不摧变成一个有软肋的人,我以为自己可以忘了他,我以为没有我,他会过得很好……” 风雪中,穆子越凄凉的笑容异常地冰寒,他将泣不成声的薛亦晚紧紧揽在了怀里。 “别再哭了,小晚儿……别再哭了。” 薛亦晚恳求般开口道:“穆子越,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的心已经不完整了,如果他活着,我克制不住地想念他,如果他不在了,我这颗心,就再也不可能完整。” 穆子越怀抱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却觉得风雪在自己和薛亦晚的中间隔开了很远很远。 也许,他是真的等不到那一天了。 这个时候,似乎心里的执念也少了许多,穆子越缓缓地替她将发丝上的雪花拂去。 “小晚儿,我带你走,去找他。” 风雪没有停,越下越大。 行李里没有太多的衣裳服饰,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摆满了行囊。 入夜,雪难得地小了许多,雪夜中总是亮堂许多,穆子越拉着薛亦晚坐船往出谷的方向而去。 苏陵早已打点好了出谷口,三人碰面后便往洞穴里驶去。 黝黑的洞穴中,薛亦晚攥住了穆子越的衣袖,“我最终还是成了你的负担。” 穆子越低低一笑,“小晚儿,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是我心甘情愿,谢谢你,还愿意让我插手你的事情。” 薛亦晚郑重开口,“你不属于默默无闻的隐居,你有自己的抱负,答应我,别放弃这些好么?” 穆子越沉默下来。 “还记得么?小时候在山上,我救你的时候,我曾经嘲笑过你,你同样是个孩子,却连个来找你来救你的人都没有。” 穆子越弯起了唇角,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脾气冷硬的自己甚至不愿意被她救。 “那时候你说,以后你会让这些人后悔。” 薛亦晚目光清亮,“不管是为了什么,放弃自己的初衷都是最大的错误。” 穆子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那时候没有放弃我。” “我们是生死之交,永远都是。” 五天后,穆子越和薛亦晚赶到了边境。 前方就是南陵大军暂时驻扎的晋城。 穆子越的人手还没有赶来,他犹豫了一瞬。 这个时候,苏陵抓住了一个小小的士卒,逼问下,原来是去找药的一队人马中走散了的人。 薛亦晚有了主意,和穆子越化作了游医术士,跟着这个士卒进了晋城。 混入了军营中,由于薛亦晚的医术的确高超,军医也打消了顾虑。 薛亦晚还是没办法接近穆君毅,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几个军医也不像是能接触到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钊烈的军号又响了。 晋城一片大乱。 薛亦晚一身普通粗衣打扮,面容也用头发和灰泥挡住了光彩,看上去就像一个军医的药童一样。 她跟着几个急忙要报信的军士就往里头去,果然,她找对了地方。 看到李赫的时候,薛亦晚连忙低头,她和李赫曾经见过。 李赫这时候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一个军医处的人,他急忙冲着一个方向而去。 薛亦晚眉头一蹙,如果没有错,他是要去见穆君毅。 重兵把守的一处院落内,穆君毅强撑着和李赫交代了后面的布局。 李赫十分担忧,“皇上!还是龙体为重,要不然,再撤三十里?” 穆君毅摇了摇头,“上回的疏忽被人趁虚而入,现在再撤退,军心必乱。” 他说着,一口血喷出。 李赫急忙要喊,穆君毅拦住了他,“朕没有大碍,外面还要李将军把持。” 李赫跪地,朗声道:“老臣必定誓死守卫晋城!” 躲藏在草丛中的薛亦晚听到了穆君毅的声音,很明显他是强撑着身体的,她攥紧了衣袖,可是却没有办法混进去。 这时候一个侍卫发觉了草丛的异样,他慢慢走过来。 薛亦晚心里一惊,却被一双大手拉住,往一旁更深的草丛躲去。 她回头,果然看到了穆子越。 穆子越在她耳畔道:“现在没办法接近,等到入夜,我带你来。” 薛亦晚点点头,跟着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西岳,太子和三皇子之间已经明枪暗箭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一个导火索迅速将太子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全都捅了出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一堆祸国殃民的恶事统统成了将太子退下储君之位的推手。 其他的皇子更是乐于编造,暗中推波助澜。 太后也对太子不满,联合几个老臣在太子反击之前废黜了太子。 三皇子的动作更快,一杯毒汤毒死了太子,还伪造了太子无颜面对西岳皇室的自杀假象。 屋顶上,封玉起啧啧称叹,对赫连辰道:“你哥哥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赫连辰轻轻一笑,“欺霸民女、强占民宅的罪名,不是你编的么?” 封玉起扁了扁嘴,“我不是为了我们的大业么?” 这句“我们”让赫连辰很满意,其实他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安排,失态也在他的控制下不断发展,只是他爱上了和封玉起玩这样的游戏。 似乎看着这个傻瓜自认为聪明滴算计别人,也是件极有趣的事情。 突然一道风声响起。 赫连辰翻身将封玉起猛地压在了屋檐上。 封玉起还没来得及骂他就听到一声羽箭扎破瓦片的声音。 “糟糕!被发现了!”封玉起连忙要推压在自己身上的赫连辰,“我们快跑!” 赫连辰用黑布遮住了面容,又将封玉起遮了个严实,“跑什么?上回三皇子妃不是惹了你,这次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封玉起眼眸一亮,看着赫连辰道:“没发现你这么护短啊。” “谁让你这么短?”赫连辰将她按在了怀里,躲过箭雨,一闪身进了三皇子府的后院。 “那个萧侧妃也很烦啊,我这次一定要多赏她两记耳光,居然敢说本小姐粗鲁,还说你瞎了眼,本小姐可是身价不菲。” 赫连辰笑意连连,在她耳畔道:“你的身价,的确是贵了点。” “你可不能反悔了。”封玉起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赫连辰的身上,她轻功是最差的,翻个院墙也不太好使。 赫连辰捏了捏她的腰,调笑道:“今晚不许吃夜宵了,又重了。” “你是故意想省个饭前吧?赫连辰!你上回还说我轻的!” 赫连辰轻笑,“我不是瞎了眼么?” “等着,谁敢说你瞎,本小姐把她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赫连辰带着她稳稳地落下,封玉起伸展地胳膊,阴阴一笑。 赫连辰抱臂看着她,眼眸亮如星辰,俊美的脸庞都染了笑意,“我现在算不算吃软饭的?” 封玉起回眸挑了挑眉,十分挑衅地扬起下巴,“多吃几次软饭,你会吃习惯的。” 第234章 回到京都我们就成亲 入夜,穆子越引开了一排侍卫,他推了把薛亦晚,“小心些。” 薛亦晚拉住了他的衣袖,“你也是。” 穆子越扬眉一笑,转身疾步离开。 薛亦晚一身黑衣,极快地从一扇窗子翻了进去。 她落地极轻,可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等到她一回头,一把长剑抵在了脖颈处。 借着窗口一点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了久违的面容,竟然连这把剑的存在都忽视了。 沉默间,只听得到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穆君毅的面容依旧俊美无俦,只是棱角更加明显,面容也肃穆了许多,那双眼眸中寒若冰霜,没有半点温度。 只是一种特殊的感觉突然让他手里的剑都颤了一瞬。 薛亦晚默默地看着他,黑布下,又是笑,又是眼泪,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哐当一声,长剑掉在了地上。 “晚儿……”穆君毅一把扯掉了她的面巾,那张让他思之若狂的脸就这样出现了。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紧到连伤口崩开的痛楚也不愿意理会。 这些日子,他活成了从前那样的冷血冰霜,可却没办法忽视掉心里的残缺,他丢掉了最珍贵的东西,就算坐拥江山,他的心始终是冷硬的。 “我好想你。” 薛亦晚沉溺在他的怀中,几乎难以自持,她快要不能呼吸,却也舍不得推开他。 这个拥抱,像是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她没有失去他,她还能看到他,还能触碰到他。 “君毅,我回来了。”她闻到了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的药味,浓烈起来。 “你伤到哪里了?”她要挣脱开他的怀抱,可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 “别动,让我抱一抱你……” 穆君毅阖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在充满她的味道里安下心。 良久,薛亦晚按着他坐在了床上,“伤在哪里?” 穆君毅脱下了外袍,肩上一道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因为有些开裂,又再渗着血。 薛亦晚眉头紧蹙,顺着药味翻找起了药。 坐在了他身边,薛亦晚低着头认真地替他敷着药,脸上的认真和凝重让穆君毅紧紧望着。 上好了药,薛亦晚抬眸,“毒还没解,是么?” 穆君毅眉头微蹙。 薛亦晚顺势探向了他的脉搏,“撑了这么久,你疯了?!” 她凝神沉思了良久,一时也找不出最合适的法子,她冷声道:“胧月郡主现在人在哪里?” 穆君毅看着她,“你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 薛亦晚一怔,这才发觉自己说的太过明显了,可……他会相信么? “你相信我么?”薛亦晚心里还是有一丝的不确定,她也真的害怕,如果穆君毅到了最后还是不相信她呢? 穆君毅将她揽在了怀里,“醒来的时候,听秦升说了这件事,我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直到查到了是穆子越带走了你,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可又气自己保护不了你。” 他声音沉了几分,“坐在皇位上,江山任我指点,所有事都是依照我的意思来,可唯独你,让我心里空缺,让我无能为力,我的江山我的臣民逼着我认你为祸国殃民的祸水,那一刻,我觉得很讽刺。” 薛亦晚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晚儿,坐上皇位是我的夙愿,可坐在皇位上,看着那道通缉令,我却觉得这辈子活得不完整,即使拥有了这一切,我连最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做到,我失信于你,没有保护好你。” 穆君毅自嘲一笑。 薛亦晚按住了他的唇,“别再说了……” 穆君毅握住了她的手,“晚儿,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个江山,我愿意随他而去,如果救走你的是我,如果陪你离开皇宫、带你远走天涯的人是我……” 薛亦晚错愕地看着他。 穆君毅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不舍和留恋尽显眼底,“告诉我,这不是梦。” 一种冲动让薛亦晚难以自制,她抱住了穆君毅,缓缓贴近她,最后将一切思念融入了热切的吻中。 情人间最安静却又最直接的表达便是如此。 这样真实的感觉让穆君毅抱紧了她,将她轻缓地压在了床上,他睁开了眸子,用手指细细地描摹着薛亦晚脸上的每一寸的皮肤。 他想将这个女人牢牢地刻在心底。 “晚儿……” 此刻的他,纯粹而炙热,却没有半点杂念,他想要感受她的存在。 暧昧的气氛被门口的脚步声打破。 “皇上,太医到了!” “不见。”穆君毅抱着薛亦晚斜倚在床上,冷冷吐出两个字。 薛亦晚推了他一把,“你不见我去见,你的身体情况和用药情况我必须了解。” 穆君毅将她一把扯回到怀里,“晚一些再说,许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了,让我睡一会儿。” 薛亦晚感觉得到他的疲惫,只得任由他倚着,甚至和他相互依靠着,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大早,皇上的屋子里走出一个绝色美女的事情轰动了整个晋城。 皇上重病在床甚至昏迷不醒等等一系列的传闻烟消云散。 薛亦晚蒙着面纱,行事低调,并没有暴露身份,就算是李赫也没有认出薛亦晚来。 有了薛亦晚,穆君毅的毒解得容易了一些,薛亦晚也知道胧月郡主在京都也不能现在赶过去审她,只要她人还在,这件事总会水落石出。 现在穆君毅相信她,她不怕任何事。 穆子越则在那一夜之后行迹很少了,薛亦晚多次寻他都找不到他,只是每日薛亦晚的屋子里都会准时放着饭菜。 薛亦晚知道他还在,可是却没办法找到他。 穆君毅的毒渐渐平缓了,箭伤也好多了,可总有一点余毒未清,薛亦晚不明白,甚至想遍了也不懂其中缘由。 穆君毅却没有太多的要求,每天就是看着薛亦晚给自己把脉,也是一种奢求的幸福。 外头,由于皇上好端端的,南陵的士气大增,钊烈也输了几场。 李赫成日里忙着调兵遣将,渐渐将军队的主心骨都收入了囊中,薛亦晚很替穆子越可惜,但她却不知道穆子越身在何处。 很快,钊烈驸马的一封书信送到了晋城太守府。 只是很寻常的劝降书,只是薛亦晚脸色一白。 她隐下了心里的情绪,直到再次看了遍那书信的字迹,一个久违却没办法忘却的名字跳了上来。 穆余清! 前世那般的纠葛,她怎么会认错穆余清的字迹? 穆余清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踪迹,甚至了无音讯,没想到,再相见,他已是钊烈的驸马! 这也难怪,柳家居然和钊烈掺和到了一起,原来是有穆余清在其中起作用。 薛亦晚没有说出这个事实来,她还要取证,况且她就这样说出凭借字迹认出了穆余清,这实在是牵强,在世人眼里,自己和穆余清着实不应该有这么深的交情。 谁知道,入夜,另一封书信被一支羽箭透过窗子钉在了墙上。 薛亦晚取下了这信笺,只一眼就认出了是穆余清的字迹,看来真的是他无疑了! 她展开这封信,看完后脸色更加凝重。 穆余清想要见她。 两军交战之际,她如何会自己送上门去,可穆余清摆出了一个让人很难拒绝的诱饵。 胧月郡主身后的人,穆余清知道,甚至他说了一些细节,信中更提到,薛亦晚现在无法清除余毒。 薛亦晚攥紧了衣袖,视线落在最底下的时间地点。 三天后,衢江边。 穆余清知道了什么,这是必然的,可是这信的内容她不能公布,甚至都不能告诉穆君毅,这牵扯到她的身世,她不希望穆君毅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是明家的女儿。 她害怕,要再次面对一次抉择和失望。 她宁愿逃避一次,在多享受一点能够看到穆君毅能够抱到他的时间。 但现在,她手里的筹码很少,除非以明家为筹码,暂时震住穆余清。 柳家的兵器虽然厉害,可是现在没有毒术支撑也是表面功夫而已,薛亦晚已经明着暗着和李赫透露了许多可以用在兵器上的毒方。 这一点就是钊烈缺少的。 想到这里,薛亦晚大致有了想法,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和穆余清谈判了。 三天以来,薛亦晚不动声色地照顾着穆君毅,简单而琐碎的事情,她一一都要亲手来。 所有人都在暗传皇上宠幸了晋城一个小小的医女,甚至这个风头盖过了当初的薛亦晚数十倍! 薛亦晚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一笑了之,她不在乎这些虚名了,经历过生离死别,她明白,能够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切的,别人嘴里的永远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倒是穆君毅很是气恼,薛亦晚笑而不语,端了药来。 “这些日子,辛苦晚儿了。” 穆君毅这话说得很是平淡,却透着暖意。 薛亦晚红了眼圈,掩着嘴笑道:“你是我的未婚夫,你如果出事了,这世上谁来保护我……” 穆君毅喝完了药,将她紧紧揽在怀中,“这一仗打完了,回到京都我们就成亲,不许拒绝我,这一次,我要定你了。” 薛亦晚鼻尖缠绕着的都是他身上的药香味,心里安定而和缓,似乎两人都是相伴已久的人,默契十足。 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犹豫了一瞬。 如果他知道了,会怎样? 第235章 只愿我们来生永不相见 到了约定的时候,薛亦晚一袭黑衣,带着帷帽出了晋城。 她握着袖中的匕首,目光冰冷,这一次,她有预感,要和穆余清做一个了断了。 前世的债,今生的债,也该到了了断的时候。 衢江边,只站着一人。 穆余清一身青衣常服,宛如书生般儒雅清俊,如果不看他那双眼睛,薛亦晚真是觉得恍如隔世。 穆余清倒也不意外薛亦晚一人前来赴约,他笃定了薛亦晚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知穆君毅。 “晚儿,别来无恙。” 穆余清浅浅一笑,可目光中却是执念和不甘。 薛亦晚停在了他面前,“穆余清,你身为南陵皇室,居然同钊烈搅到了一起。” 穆余清眉头一蹙,厉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薛亦晚冷笑,“看来确有其事了。” 穆余清上前一步要拉住她,薛亦晚后退了一步,“穆余清,你够了。” 穆余清急声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你说的是南陵的江山么?”薛亦晚讽笑。 穆余清透过面纱看不到薛亦晚的面容,可却听得出她的嘲讽,“晚儿,他夺走了我的一切,还夺走了你,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薛亦晚冷笑道:“穆余清,从你踏上钊烈,甚至做了钊烈驸马的时候,就该想到,你这辈子不可能再翻身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南陵。” “别再说了!”穆余清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到面前,“现在钊烈有了柳家相助,早已不是从前那个钊烈,只要西岳和我联手,南陵就是一块煮熟了的肉而已,我宁愿分出三分之一的国土给钊烈和西岳,穆君毅休想稳坐江山!” 薛亦晚用尽力气甩开他的手,“做梦!穆余清,我知道你卑鄙,却不知道你还如此蠢笨!” 穆余清被激怒,厉声道:“那你呢?你为什么只敢一个人前来,是怕我泄露你的身份?如果穆君毅知道你是明家人,你猜他会怎么样?如果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明家人,你猜猜,会如何?” 薛亦晚沉声道:“穆余清,你将我找来,无非是想做交易罢了,既如此,为什么不简单直白地说出你的目的。” 穆余清见状,只认为她怕了,毕竟她再厉害也只是个丫头片子而已。 “这次我来,只有一个目的,薛亦晚,要想全身而退,跟我走。” 薛亦晚冷冷一笑,“穆余清,你妄想,若是你真的得罪明家,明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在威胁我?”穆余清上前一步,一把扯掉了她的帷帽,看到那张精致绝色的面容,他微微眯起了眸子。 薛亦晚却是淡漠冰冷,眸如寒霜,“我敢独自前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穆余清望着她,“你知道穆君毅的毒是何人下的?” 薛亦晚脸色一僵,虽然她怀疑过穆余清,可是她也知道,穆余清没有可能找到这种毒。 穆余清转身往船上走去,“来不来,随你的便。” 薛亦晚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这时候,晋城已经被穆君毅下令翻了个遍。 就在这个时候,穆君毅的屋子外头,一排侍卫突然倒地。 穆君毅听到了动静,衣袖一甩,一把长剑循着声音刺向了外头的人。 哐当一声,长剑断裂的声音清亮。 砰地一声,门被踢开了,只拿了一把折扇的忘忧公子脸色阴沉,“晚儿在哪里?!” 穆君毅看到他,抽出佩剑刺了过去。 忘忧公子身子一侧,用折扇勉强挡下了这一剑,他看着毒解得差不多的穆君毅,更是确定了,薛亦晚一定在这里。 “晚儿在哪里?!如果不想本公子今日毁了晋城,你最好早点将晚儿交出来!” 穆君毅冷声道:“明家和穆氏的恩怨与她无关,你休想碰她。” 忘忧公子折扇一移,压下了剑锋,“我们之间的恩怨今日本公子不想和你算,本公子只问最后一遍,晚儿在哪里?!” 穆君毅周身皆是冷意,气势和忘忧公子不相上下,一白一黑对峙着。 “你们还在做什么?!”穆子越冲了进来,他举着一张纸笺,冷身道:“小晚儿一定是去见穆余清了!” 忘忧公子和穆君毅同时看了过去。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穆子越重重看了眼忘忧公子,“穆余清抓住了你的线人,挖出了明家不少的事情,恐怕就是以此威胁小晚儿。” 忘忧公子冷冷道:“不可能。” 穆子越将手里的纸笺扔给了忘忧公子,他看完,脸色一冷,随后转身就要走。 穆君毅长剑一挑,拦住了穆子越,他看出了忘忧公子的异样。 “他和晚儿……” 穆子越目光复杂地看着穆君毅,“不用猜了,晚儿就是明家流落在外十几载的嫡女,明忘忧是她的哥哥。” 穆君毅眼眸一紧,抿着唇沉默了一瞬。 穆子越哼了一声,“如果你放不下明家和穆氏的恩怨,我劝你趁早放手,你敢伤害小晚儿一根毫毛,我必定让你的江山陪葬!” 长剑猛地收起,穆君毅冷冽地目光扫了眼穆子越,“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就算是明家的人又如何,朕要的是她这个人!” 说完,穆君毅身形一闪,没入了夜色中。 穆子越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黑蒙蒙的天际,居然有种异样的轻松。 他现在也该放心了吧? 缓缓行驶地小船上,薛亦晚和穆余清对峙着。 穆余清似笑非笑地看着薛亦晚,道:“没有料到你是明家人,这一点的确是我失误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薛亦晚冷冷盯着他,“说吧,你都知道了什么?” 穆余清拿出一份密报,递给了她,“这是我截获的一份消息,是明家传来的指令,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顺着消息我抓住了明家安插在钊烈的眼线,审出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真相。” 薛亦晚看着这份密信,拧起了眉。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想要做什么,可没想到,哥哥居然推波助澜了穆余清攻打南陵! “什么真相?”薛亦晚看着他。 穆余清轻笑,“我也好奇呢,如果你发现刚刚得的亲哥哥和心里爱着的人不共戴天甚至你死我活,你会如何选择?” 薛亦晚心底一寒,“你是说,下毒的人是……” “的确,要穆君毅死的人就是你的亲哥哥明忘忧!”穆余清笑了起来。 薛亦晚想到那些明家安插在宫里的侍卫眼线,都被自己的哥哥灭了口,她其实早该想到的,这件事,背后是自己的亲哥哥。 “晚儿,即使你是明家的嫡女,可是多年来你不在明家长大,你当真觉得你那个哥哥会为了一个不在身边长大的妹妹考虑?他想的是明家的以后,而你,不过是一粒棋子罢了。” 穆余清看着她,“想想清楚吧,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被家族抛弃,还会被心上人鄙弃,甚至,天下之大,无处可去。” 穆余清渐渐靠近了薛亦晚,揽着她的肩,“晚儿,只有我,才能给你想要的……” 薛亦晚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 穆余清在她耳边道:“你哥哥让我攻打穆君毅,又故意设计露出了穆君毅的破绽,那一箭,不是我放的。” 薛亦晚握紧了拳,“你想做什么?” 穆余清眸中浮起欲念,恨不得占有薛亦晚的所有! “这个钊烈驸马不过是我的跳板罢了,你若是不喜欢这个钊烈公主,我虽是可以休了,甚至,杀了,我身边的女人,只有你有资格,晚儿……” 看着没有动作也不开口的薛亦晚,穆余清只当她是接受了,伸手就要将她按在甲板。 就在这个时候,薛亦晚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后腰。 穆余清脸色大变,痛楚让他的眼眸愈加幽暗,他猛地按住薛亦晚握着匕首的右手,翻身压了上去,扯开了薛亦晚的衣带。 是不是只有彻底占有了她,她才会看清她是谁的! 就在他掐着薛亦晚的下巴的时候,薛亦晚不怒反笑,极致的寒凉。 “穆余清,我们之间也该了断了……” 突然一阵异样席卷了穆余清的全身,他猛地身体一僵,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贱人!你给本王下毒!” 薛亦晚起身,慢条斯理地披上了披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穆余清,我曾经发过誓,你欠我的,我会亲手讨回来。” 穆余清目光一紧,“你……” 雪花又慢慢飘落起来。 薛亦晚轻笑,凌乱的发在雪中异常妖媚,她淡淡道:“这毒是我所制,名唤不悔。” 她看着穆余清,继续说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和你一样的人,我却从来不觉得,我爱穆君毅,而不是你,只想得到我而已。” 穆余清已经渐渐地视线模糊,眼前只剩下薛亦晚朦胧却倾城绝色的面容。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初遇她的时候,没有抓牢她,甚至在利用她的时候,还厌弃过她。 薛亦晚就像毒药,一旦沾染,他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现在功亏一篑,他却不恨她,这样的领悟,让他心底悲哀。 “如果还是下一世,先爱上你的一定是我。”穆余清扯出最后一抹笑,阖上了眼睛。 薛亦晚拢紧了披风,望着船外的飞雪簌簌而落,寂静而安详。 “恩怨已经两清,如果还有下一世,只愿我们来生永不相见。” 这时候她缓缓走向了甲板上,看向了披着蓑笠已经往回划的船夫,“你是谁,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那船夫依然静静地摇着船桨。 “小姐,任寒说过,一辈子都会保护你……” 第236章 他这是不想活了啊! 船缓缓就要靠岸,就在这时候,一阵箭雨袭了过来。 任寒眼疾手快地拉过了薛亦晚,“小姐小心!” 薛亦晚眼眸一紧,看着远处疾驰过来的一艘大船,看来应该是穆余清的人。 突然,船下剧烈的一震,甲板上破了个大口子。 薛亦晚和任寒退到了船尾,可是小船已经缓缓沉没,穆余清也被几个黑衣人带走了。 任寒想要追,薛亦晚拉住了他,“他活不成了。” 她下的毒,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时候又是一阵箭雨,任寒拉着薛亦晚要躲,可船整个都被打翻了。 “小姐!” 薛亦晚沉入水中的一瞬,只觉得一种痛楚从心口裂开,缓缓侵蚀着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任寒一头扎进了江里要去救薛亦晚,可是一群黑衣人已经围住了他,这些都是谙熟水性之人,在水中十分灵活。 “钊烈人,杀无赦!” 穆君毅的声音在江边响起,冷硬如刀。 他整个人都从马背上翻下,朝着薛亦晚落水的地方游去。 忘忧公子来得晚了一步,根本不知道薛亦晚人在何处,手里的折扇猛地丢出去,任寒身边四五个围攻的人都被割断了喉咙。 任寒立刻往刚刚的方向去,却看到穆君毅已经抱着薛亦晚浮了上来。 到了岸边,忘忧公子厉声道:“快放下她!” 穆君毅看着双眼通红的忘忧公子,脸色一沉,将薛亦晚放在了自己刚刚脱下的披风上。 “寒气侵体,会加速她体内的毒发作,现在来不及赶回忘忧谷了,该死!” 忘忧公子的话让穆君毅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一把揪住了忘忧公子的衣襟,“你在胡说什么?!” 忘忧公子冷冷地甩开他,“晚儿体内的毒不必你曾经受过的要少,在薛家,薛正平必定是把她当成了试药的药人,明家的血统的确会让她捱过去,可这些毒都聚集在了她体内,我本是想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为她解毒,可现在,来不及了……” “不可能!朕不允许!”穆君毅抱紧了薛亦晚,满眼通红,“告诉朕!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救活她!” 忘忧公子沉默地跌坐在了地上,随后他一掌袭向了穆君毅,“我明家和你穆氏誓不两立!” 穆君毅生生接下来这一掌,一口血吐在了地上,“不可能,晚儿不会有事的。” 忘忧公子嘲讽一笑,“除非现在可以找到至寒之地,暂时冰封住,否则,三日之内,晚儿……” 穆君毅眼眸微深,抱着薛亦晚站了起来,目光愈加坚定。 “至寒之地,钊烈的冰谷!” 忘忧公子猛地一怔,站了起来,“三日之内,打下钊烈!否则,本公子要你南陵永不安宁!” 穆君毅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体温捂着怀中的薛亦晚,“只要可以救晚儿,就算要我放弃南陵又有何不可。” 这一晚,晋城上下戒备十足,钊烈的异动让人无措。 任寒说出了缘由。 得知薛亦晚杀了穆余清,穆君毅坐在床沿沉默无言,他轻抚着薛亦晚的脸颊,“再不许了,什么人也不值得你去冒险。” 忘忧公子看着神情大变的穆君毅,默默地站在了门口,“你当真不介意晚儿的身份?” 穆君毅淡淡一笑,“我的毒,是你下的,南陵几番暴动,都是你的手笔,我知道,明家和穆氏的宿仇难解,我只有一个承诺,以后明家在南陵,永享安宁,就算是南陵皇室也不得对明家有任何动作。” 忘忧公子拧起了眉,“穆君毅,我只有这一个妹妹。” “我亦只有这一个女人。”穆君毅起身,背对着忘忧公子,“因为她,我可以不追究你所做的一切,但以后,明家必须销声匿迹,这也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忘忧公子走到了床边,看了眼安详沉睡着的薛亦晚。 “她不适合后宫。” 穆君毅转身要走,“我自有安排。” 看着出去的穆君毅,忘忧公子喊道:“慢着!” 一只瓷瓶落在了穆君毅的手中,忘忧公子淡淡道:“解药,还有一件事,胧月郡主你最好还是别再见了,她心思阴狠,对晚儿怨念颇深。” “她以后再不会出现在南陵。” 穆君毅说完后,走了出去。 钊烈因为穆余清的死一团大乱,即使柳长英和柳风轻拼死挽回也无力回天。 钊烈人本就是有勇无谋的乌合之众,即使有柳家的兵器相助也敌不过忘忧公子和穆君毅的联手。 两天不到的时间,钊烈败退几百里。 穆君毅一点也容不得耽搁,直接擒了钊烈王。 钊烈的国土他没有半点兴趣,交给李赫后便带着碧影门人赶到了冰谷。 忘忧公子抱着薛亦晚下了马,和赶来的白及会合了。 白及倒是直截了当,劈头盖脸把忘忧公子和穆君毅从头骂到脚。 很快,至寒之地被找到了,穆君毅抱着薛亦晚就要走进洞穴。 白及怒骂道:“你疯了?!你进去会死的!” 穆君毅冷冷道:“碧影门人听令,除非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靠近。” 忘忧公子也惊住了,他压根没想到穆君毅会这么做。 穆君毅背对着他们,冷冷道:“如果没有救活她的办法,我不会离开。” 这意思…… 白及脸色一变,“拦住他!他这是不想活了啊!” 可是碧影门人只听穆君毅一人的吩咐,如石雕般堵住了洞口,忘忧公子和白及再如何动手也没法子。 白及狠狠一拍脑门,“造孽!”他转头看着忘忧公子,“毒纲的下半册呢?” 忘忧公子递上了折扇,“白叔……” “叔你个头!一帮小兔崽子,老子天伦之乐还没享几天就被喊来这个鬼地方,还得看着你们害得我唯一的徒儿生死不明,明忘忧,你等着老子拆了你的忘忧谷!” 忘忧公子任由他骂着,拆开了自己的折扇,将隐于其中的毒纲下半册交给了白及。 白及冻得直哆嗦,“先出谷!别管这个臭小子,他倔得很,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这么骂着,却还是红了眼眶,“什么破事儿!” 忘忧公子脸色沉重地跟了出去。 出了山谷,气温好了许多,白及读完了毒纲的下半册,沉思了许久。 “你提到的那些毒大多是薛丫头手里上半册中记载的,都为寒毒,如果要强行去解,会伤及性命,只有一个法子,以人体为容器,提炼这些毒的所有解药,用人血为药引……” 他看着即刻要走的忘忧公子,补充道:“必须要找命格至阴之人,否则,此事不成,且这人不能因为剧痛而自杀,否则,药效不够,这样的人,要找出来,难于登天,为了找到这样的人,我连南陵皇室的玉册都翻遍了。” 白及狠狠摔下了那下半册的毒纲,一向骂骂咧咧的性格也沉闷了,心口堵得慌。 忘忧公子紧紧捏着拳,“我虽然不是至阴的命格,可我能够忍受体内炼药,试一试吧。” 晚儿现在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晚儿死于明家的毒纲,这样太过残忍! 白及看着他,“这种法子三十年前我试过一次,可炼药的人因为受其反噬,痛不欲生,最终没有来得及拦住,咬舌自尽了。” 这样的方法,比任何酷刑都要残酷。 忘忧公子眉头微拧,“别再耽搁了,试一试吧,如果救不了晚儿,我活着也无法向爹娘交代。” 这时候,树上跳下了一人。 正是穆子越。 “让我来吧,我是至阴命格。” 白及惊愕地看着他,“南陵皇室之中绝无至阴命格之人!” 穆子越垂下了眼帘,笑得有一丝妖冶,“母妃生下我之后,因为害怕命格不祥害了我一辈子,将我的出生时辰改动了。” 白及一愣,“你当真是?” 穆子越郑重地点头,“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再开玩笑,要怎么做,尽快动手。” 他看了眼冰谷的入口,眸含笑意,这或许是他最值得骄傲和开心的时候。 只有他能够救小晚儿,这是不是代表着,在小晚儿的心里,他永远会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我们是生死之交,永远都是。” 这句话让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三百多根金针将穆子越扎了个严实,他静静地躺在石板上,忍受着非人的痛楚。 要在最快的时间里重新打开经脉,只能用毒,这样的毒必须要钻进每一寸关节和经络,如同被啃噬着。 穆子越双拳紧紧攥着,手背上的青筋浮起,全身都被冷汗所浸湿,白及都不忍心再看了,“打晕他!” 忘忧公子一掌打晕了穆子越。 一种种的药材一一由金针进入他的身体,必须要最快,所以连喘息的时间都不能有。 穆子越醒了又晕,一轮轮的痛苦在他身体内每个角落肆意。 迷蒙间难得的清醒,他似乎看到了薛亦晚的小时候,背着药框戒备十足地走过来。 自己就倒在山洞中,因为蛇毒发作动弹不得。 “喂!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躺着?” 薛亦晚放下了药框,点着火折子走了进去。 “滚!” 薛亦晚看着他的嘴唇发紫就明白了,“你中毒了,看样子是蛇毒,你都这样子了,山里十来日也不会有人来的,你看你,一定没有朋友,连个来找你来救你的人都没有。” 穆子越弯起了唇角,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她。 “以后,我会让这些人后悔。” 薛亦晚笑了笑,“你要是死了,他们只怕是要笑死了,怎么样,想不想活?” 那时候的薛亦晚,清丽无双,救人时候的认真模样至今刻在他的心底。 小晚儿,谢谢你…… 第237章 穆君毅,你无赖! 冰石为台,穆君毅紧紧抱着薛亦晚躺在其上。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他只是下意识地护着她。 他知道,能救过她的希望一定不大,否则白及绝不会赶来。 “没关系,有我在,就算是死,也不用怕。” 他看了眼薛亦晚完美无瑕的侧颜,淡然地阖上了眼眸。 没多久,砰地一声,一排侍卫被打得再也爬不起来。 白及冷冷哼了一声,“这点人就想挡住老子?穆君毅你这臭小子异想天开吧!” 他对身后跟进来的一群人道:“先把你们的主子扔出去,别在这儿影响老子……”话没说完,他一个大大的喷嚏。 几个跟进来的人连忙将人事不省地穆君毅抬了出去。 忘忧公子眉头蹙了蹙,从衣袖里扔出一瓶药。 随后两人到了薛亦晚的身边,白及急声道:“还愣着干嘛?!快啊!” 忘忧公子抱起了薛亦晚,“就在这里?” “来不及想太多了,开始吧……” 十天后,薛亦晚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醒了!我就说嘛!小姐怎么会有事!我就说嘛……” 如意的哭喊声让薛亦晚微微蹙起了眉,她觉得恍如隔世一般,甚至无法想通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身处何方。 白及连忙扔掉了手里的梨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怎么样?丫头饿不饿?要不弄点小粥来?” “外公你胡说什么啊!应该先喝药!” 薛成志挤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眉目温婉的妇人,浅笑着端了一碗药来。 如意连忙让开。 成志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喊道:“二姐,成志回来了。” 薛亦晚按着额头,强撑着身体要起来。 成志和如意忙伸手扶住了她。 “这是在哪儿?怎么回事?” 她总觉得额头沉得很。 如意看着白及,“宗主,小姐不会失忆了吧?” 白及敲了她额头一下,“胡说什么,薛丫头本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别说这里是哪里了。” 薛亦晚看着他们,突然问道:“穆君毅呢?!” 白及笑了起来,“是吧?我就说嘛,哪有人会冻成失忆的,穆君毅那小子差点冻死了也没失忆,还不是好好地走了?” “走了?”薛亦晚心底一紧。 如意连忙凑上来,“小姐别乱想,姑爷很快就回来!” “姑爷?”薛亦晚只觉得越来越糊涂,她拉住了成志,“我和成志单独呆一会儿。” 其他人又是一阵嘘寒问暖,随后暂且出去了。 成志知道他二姐精明着呢,就吃定了自己是知无不尽的,他也不想着要瞒什么。 “二姐,你现在不在钊烈了,我听说二姐落了水,不知怎么的体内淤积多年的毒发作了,姐夫打下了钊烈,和二姐进了至寒之地,这才抱住了二姐,然后……” 他一顿,关于穆子越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后姐夫被外公赶了出来,三天才醒,就带着二姐来这里了,对了,这里叫安宁,在南陵的最南边,有山有水有树林,好吃的特别多!” 薛亦晚看着他,“想瞒着我的是什么事?” 成志低下头,“二姐,真是瞒不了你,其实救了二姐的人,是子越哥哥,他用身体炼药,是他的血救了二姐。” “穆子越……”薛亦晚猛地一惊,“他简直胡闹!他人呢?” 用人来炼药,她曾经听说过,能活下来的药人很少,大部分都成了牺牲品。 成志连忙拦住了要下床的薛亦晚,“二姐,明家和我外公当然不会让子越哥哥有事的,他很好,只是没有来。” 薛亦晚看着成志,“你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时候门被打开,一袭月白常服的穆君毅走了进来。 “放心,他还活着。” 薛亦晚看到穆君毅,眼眸也温和起来。 成志感受到了一股穆君毅身上自带的冷意,讪讪一笑,“姐夫,二姐的药就在小几上,我还有事,先走了!” 穆君毅柔和地看着薛亦晚,对着她宠溺一笑,坐在了床沿边,“别说话,先把药喝了。” 薛亦晚挡住了瓷碗,看着他,“我已经没事了,你还不回京都?” 穆君毅眉头蹙了蹙,“还是这样,总想着那些杂事,先喝药。” 薛亦晚重重看了他一眼,“将我送到这个地方做什么?” 穆君毅干脆把药碗放到自己唇畔,喝了一大口,然后在薛亦晚惊愕的表情下扣住了她的头,直接吻了上去。 渡完了这一口药,他满意地扬起了唇角道:“总算是听话了。” 薛亦晚瞪了他一眼,“我已经好了,你还不走?” 穆君毅扣住了她的腰,“我的病还没好,别想离开我身边,留下给我治病……” 薛亦晚别过脸,又羞又恼,“我看你神采飞扬精神奕奕,我再没见过更健康的人了。” 穆君毅含笑在他唇畔道:“胡说,你一直不曾治好我的眼睛!” 薛亦晚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是谁对着一出活春宫都能继续装瞎子?我看你恐怕该治的是脑子。” 穆君毅大手一揽,横抱起薛亦晚落于自己怀中,“那就先解了你下在孤心里的毒。” 薛亦晚一双美眸怒视,“穆君毅,你无赖!” 屋子外头,听到两人动静的忘忧公子放下了要叩门的手。 白及倚在廊柱上,“还不放心?这小子都放弃皇位了,昭文帝不是给你送到忘忧谷随便处置了么?还有什么气要撒,找那老东西去。” 忘忧公子轻哼了一声,“这是本公子唯一的妹妹。” “这还是老子唯一的徒弟呢!”白及瞪了他一眼,随后笑着看向回廊尽头,这里可以看到山景和江景。 “总之,这小城比云圣宗好多了,老夫就留在这儿养老了。” 忘忧公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这里的确很好,这块地方被南陵皇室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争了百年,没想到最后落到了明家的手里。” 白及跳了起来,“什么?那小子把这座城送给明家了?这败家子!” 忘忧公子心里明白,穆君毅这么做是彻底要他放心,他笑着看向白及,“这座城只不过是穆君毅送给明家的聘礼罢了。” 白及气得直跳脚,“这好地方居然落到了你们明家手里!” 忘忧公子打着折扇,“这里到底气候宜人,南陵大部分时候还是冬季,这里的迎春已经开了……” 白及摸了摸下巴,“你这么气定神闲,莫非和穆子越也暗中有什么交易?” 忘忧公子轻轻一笑,转身就走,“他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你们明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白及爽朗一笑。 半年后,千里之外的京都城内,皇宫中一场新帝迎后的盛宴正在进行。 秦三爷一身新衣器宇轩昂地接受着文武百官的奉承,他那个年过十六还没嫁出去被人百般嘲笑的女儿,这一下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皇宫中最气派的中宫是新修建的,雕梁画栋异常华贵。 正殿正中央,一袭龙袍的男子缓缓走向床边。 面容俊美胜过女子,眼眸却是一片平静,让人扼腕叹息的是他一头的白发。 “都出去吧。” 穆子越屏退了宫人。 床上一袭皇后华服的女子蓦地扯掉了大红的盖头,一脸新娘妆容娇丽无双。 她洒脱自在地站起来,卸去了头上的华冠,“嫁人真是累死了,嫁给你更是累死了。” 穆子越缓缓坐在了椅子上,“拜过了穆氏祖先,你没有退路了。” 秦溱掩嘴一笑,“反正我嫁不出去了,到你这里来替你看着后宅也挺好的,你喜欢谁我就替你护着她,不好么?” 穆子越抬眸看着她,“朕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爱上你。” 秦溱走到他面前,莞尔一笑,“那又有什么关系,能嫁给你,什么都够了。” 看着他一头的白发,秦溱心底一揪,垂下了眼帘,“为了她,你不也是没有后悔过么?” 穆子越蓦地起身,将她拦腰抱起走向了铺满了正红的雕花大床。 秦溱紧张地睁大了眼睛,“我们可以不用真的……”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堵住了唇。 “没有儿子,你这个皇后的位置坐不稳。”穆子越放下了纱帐,捏住了她的下巴。 “给我生一个孩子吧。”说完,覆身而上。 秦溱在衣衫褪尽之时拦住了他,“如果这一次生的是女儿,我的地位会不会不保?” 穆子越扬唇一笑,说不尽的魅惑,他扣住了她的腰,在她耳畔道:“那就继续生……” 南陵新帝大婚的消息,在安宁也传了开来。 穆君毅脸色很不自然地捏着喜报,西岳新帝赫连辰刚刚摆了大排场大摇大摆地娶走了封玉起,这三个月还不到,穆子越又娶了秦家嫡女。 到了最后……只剩下他一人还在苦追薛亦晚了。 “姐夫……哦不,二姐说了还不是……”成志笑呵呵地经过穆君毅的身旁。 白及从树上跳下,幸灾乐祸地笑道:“臭小子,现在遭报应了吧?” 穆君毅也不说话,黑着脸要转身。 “师父,这药对了么?” 薛亦晚的声音响起,穆君毅立刻换了脸色,哪里还有半点冷冽,一脸柔和地走了过去,“晚儿,贺礼已经送过去了。” 薛亦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还要去碧影门?就不留你的饭了。” “我不去了。”穆君毅拧着眉跟了上去。 白及和成志笑得快要岔气了。 穆君毅回头淡淡道:“忘了说了,昨日云圣宗的人来过,我正好想起来你的位置,只怕就在这会儿,人也该到了。” 白及气得指着穆君毅就要骂。 穆君毅这时候却已经追上了薛亦晚。 “晚儿,我真的知错了!” “错在何处?我怎么不觉得你哪里有错?”薛亦晚挑了挑眉。 第238章 大结局 穆君毅拦住了又要关门的薛亦晚,“不该擅自做这些决定。” 薛亦晚倚在门框上,“继续。” 穆君毅趁着她失神的一瞬挤了进去,将她抱在了怀里,“如果那时候真的没法子救你,我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薛亦晚堵住了他的唇,“胡说什么?还想着死呢?你给我出去。” 穆君毅牢牢地抱着她,“不放手,死也不放。” “无赖!成志还在外头呢!” 穆君毅还是没松手,“他这时候应当下山了,任寒带着他去挑剑了。” 薛亦晚脸一红,她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和穆君毅私会,还要支开旁人。 “你放手!” “不放!” “放手!” 穆君毅干脆把她拦腰横抱起来,“都冷了我这么久了,还没消气?” 薛亦晚被他这样宠溺毫无杂念的眼神看的脾气也软了下来,“哪里还生气,我不是留在这儿了。” 穆君毅低声道:“还不准备嫁给我?你也快十六了,过了十六还嫁不出去,你哥哥只怕要来算账了。” 薛亦晚脸色一红,推了推他,“我现在也没娘家撑腰,嫁给你岂不是亏了。” 穆君毅将她往床上一扔,“聘礼彩礼全都送去忘忧谷了,看来明大小姐还有不满之处。” 薛亦晚摔在了被子上,倒是不疼,只是紧张得很,她往后退了退,“穆君毅你想干什么?!” 穆君毅翻身压了上去,“前几日我做了件事。” 这样危险的动作让薛亦晚心跳都加快了,她抵着穆君毅的肩,低骂道:“与我何干?” “你我的婚契到了。” 薛亦晚一怔,怒声道:“无赖!我还没答应呢。” 穆君毅低头咬住了她的唇,“两道赐婚的圣旨还不能绑住你?” 薛亦晚感觉到了他游离而上的手掌,隔着布料火热地贴在她身上。 穆君毅手一挥,纱帐落下。 薛亦晚如同惊鹿,望着他,“你……” “穆子越教了我一个法子,很是管用。”穆君毅声音越来越暗哑,带着一丝魅惑,哄着她。 薛亦晚无措地看着他,“他说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 话音落下,穆君毅扣住了她的头,用唇瓣传递着自己所有的思念。 带着强势和霸道的吻让薛亦晚几乎不能呼吸,她紧紧揪着穆君毅的衣襟,因为害怕和紧张,蜷缩起来。 穆君毅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哄道:“晚儿,放松些,我不会弄疼你……” 薛亦晚脸色泛着羞涩的红,让穆君毅的眸光愈加幽深,他的吻由唇瓣移到了脸颊,描摹着她的没一点轮廓。 灵活的手掌游离进了衣衫,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也让他愈加怜惜她。 褪下的衣衫撒在了床上,他看着眼前让他迷恋的美景,几乎难以自控。 吻继续向下,薛亦晚颤抖着承受着,紧紧掐住了他的双肩,连求饶声也软在了一丝嘤咛中…… “给我,好么?”穆君毅在失控前还是在她耳边呢喃着求得同意。 薛亦晚紧张地咬紧了唇,波光潋滟的眸子和泛着酡红的脸颊魅惑不已。 “那洞房那天怎么办?” 这句话让穆君毅低笑了一声,他轻抚着薛亦晚的每一寸肌肤,感受着她的存在。 “我等不到了,洞房那天,我带你去看山顶看星星……” 说完,他沉下了腰,动作轻柔却坚定。 感受到了她的痛楚,他用唇描摹着她的唇形,缓解了她的不适,“放松些,晚儿……” 一声声地轻唤让薛亦晚缓缓睁开了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穆君毅,感受着他全部的存在。 “混蛋……” 穆君毅任由她拍着打着。 迷蒙的灯光和厚厚的纱帐挡住了一室旖旎…… 婚礼的筹备持续了一个月,安宁这个小小的城镇聚集了南陵西岳两地的皇室和几大世家的人。 来的最快的是封玉起,她见到薛亦晚就又是哭又是笑,赫连辰则约了穆君毅去山下的酒庄喝酒。 封玉起等到人都走了,神神秘秘地笑道:“你知道么?胧月郡主……不对,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之前被送到了西岳。” 薛亦晚本以为穆君毅会宽容一些地对待她,没想到,直接送到西岳了。 “你可别以为你男人偏心啊,你男人放话了,就连她的外祖父都不敢去接济她,她又是个心高气傲的,这日子过得连贱民都不如。” 薛亦晚无所谓地一笑,“罢了,本来我也是要和她一一算账的,现在看来倒真的是没有必要了。” 封玉起连连点头,“自然,后来我动了点手脚,推波助澜了一下,她倒是被磨得没了傲气,去了青楼。” 薛亦晚给封玉起倒了一杯香茶,“哦?去了青楼?” “还不止呢,她胆子也大,勾引了西岳有名的怕老婆的右丞相,我当然得帮着原配了,就买了个消息。” 封玉起狡黠一笑,“现在她毁了容,又被送去军营了,日子可不好过。” 薛亦晚慢慢喝了茶,“她也算是因果循环,自食恶果。” 封玉起连连点头,“那是自然,我就说嘛,把她弄到我眼皮底下,一定替你好好报仇!” 正说着,封玉起拿起了杯子,刚要喝一股恶心感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就要吐。 可干呕了几声又吐不出来了,薛亦晚眼眸一亮,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片刻后,她笑着喊来了侍女,“去通知山下那位赫连公子,他夫人有了身孕。” 封玉起脸色红得不行,“怎么会这么快啊,不应该啊,亦晚你不是诊错了?” 薛亦晚缓缓道:“怎么?我的医术也信不过了?” 封玉起腾地站起来,对那侍女道:“你别去,这种算账的事,留着我亲自来!” 说着,她怒气冲冲道:“本小姐还打算过两个月去草原上散散心,这么一来,还怎么走?!他不是说了不会怀孕……一定是拿假药骗我!赫连辰,你等着!” 说完她杀气腾腾地出了屋子。 薛亦晚笑着让几个侍女追了上去。 这时候任寒来了,他开口道:“小姐,果然是这样,那日在钊烈逃走的穆余清的侍女中,有一人是薛安兰,我们的人找到了她,只是她被薛正平送给西岳一户人家为妾了,不知怎的,那家死了个庶子,说是薛安兰下药害死的,那正室夫人借机处置了她,薛正平也不愿管她,最后得了女儿痨。” 薛亦晚蹙了蹙眉,“那薛正平呢?” 任寒讪讪一笑,“被请去忘忧谷了……” 接下来也不用问了,自然是有自己的哥哥收拾他。 “罢了,我现在住在这里也着实该静静心,这些个事情,随他去吧。” 薛亦晚正说着,外头就响起了封玉起的声音。 封玉起一掌拍了上去,“赫连辰!你还躲?!本小姐看到你就生气!” 赫连辰也不躲,任由她打着,“行行行……你出气就好,仔细手疼,哎……别碰着了我女儿。” 封玉起被他抱在了怀里,还在逞强,“你什么意思?当初我们说好了,两不相欠,现在你倒是来赊账了,还你的女儿,本小姐的女儿和你没关系!” 赫连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他余光扫到了薛亦晚,笑道:“让穆夫人见笑了。” 薛亦晚有点脸红于这个称呼,“不必不必,你们聊,晚些我开些药送去。” 赫连辰礼貌地点了点头,抱着还在扭动着的封玉起就往他们暂时住的院子去。 薛亦晚刚要回头,已经被人揽在了怀里,“羡慕?” “我羡慕什么?”薛亦晚勾住了他的脖子,穆君毅顺势将她抱了起来,“我也觉得女儿比较好。” “是你羡慕吧?”薛亦晚看着他,笑了起来。 “是是是,是我羡慕,穆夫人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对。” 说着就往屋里去了。 薛亦晚一把拉住了门,紧张起来,“还要去师父那里的!” 穆君毅关上了门,目光已经幽深起来,“我已经去过了,事情都办妥了。” “那我还得……” “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夫人,我们先为了女儿努力点吧。” 薛亦晚还没开口,已经被压在了床上。 “哪有人成婚前夜夜这般?!” 她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 穆君毅声音暗哑,如甘醇烈酒。 “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有没有婚礼都逃不走……” 婚礼前的十天,薛亦晚留下一封书信带着封玉起回忘忧谷了。 赫连辰拎着一坛酒把穆君毅堵在了安宁。 忘忧谷中,忘忧公子每日都在想着添嫁妆单子,可这里的嫁妆还没定下来,李太后又送来了一份。 白及哪敢落后,回了趟云圣宗,又送了一份。 三份嫁妆,薛亦晚哭笑不得,“谁家女儿出嫁带三份嫁妆的?” 忘忧公子底气十足,“我明忘忧的妹妹,如何是一般人?” 说完,计划也变了,本来是要用车,现在忘忧公子看了看这放都放不下的嫁妆,悠悠道:“现在打船倒是来不及了。” 没一会儿,又一份单子送来。 这次是南陵皇室的名义所送,薛亦晚心底一暖,她知道,这是穆子越的手笔。 十艘皇室才能用的大船,工艺精巧技术顶尖。 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千年沉香木所制的药箱。 薛亦晚莞尔一笑。 迎亲之日,穆君毅带着碧影门人浩浩荡荡在忘忧谷外摆开了阵势,由于这个地方的保密性,碧影门的地杀将方圆三十里都清了场。 为首的穆君毅一身吉服,俊美无俦的面容带了喜意,更是好看的过分。 而对面,依旧一袭月白衣袍的忘忧公子早就骑在马上等着了。 一旁本是平地,可已经挖了一条极宽的河道,引了江水来,十艘大船依次摆开,虽然船多,可是嫁妆是摆满了甲板。 后面一艘大船上一顶精巧万分的花轿稳稳落在其上。 忘忧公子言简意赅,抽出了剑,“打赢我,带走我妹妹。” 就在穆君毅迎面而上的时候,赫连辰一把拉住了他,“浪费时间,太没经验了你,我来拖着你大舅子,你去船上!” 就在赫连辰缠上忘忧公子的时候,一声冷哼响起。 “赫连辰,本小姐也有点手痒,你要不要来过过招?” 赫连辰脸色一变,剑都扔得大老远了,他一把扶住了后面走出来的封玉起,“我的姑奶奶,这回我算是认输了,行不行?” 封玉起扁了扁嘴,“刚刚你不是很有经验么?看来封家那次不过瘾啊。” 赫连辰一把抱起了她,就往船上走,笑意盎然,“要不然,等你生完孩子,我再送你一块草原,北疆那里有块地不错。” 封玉起一听眼睛就亮了,“北疆?听说那里的羊肉串风味独特,要不然你现在回去准备打北疆吧,我没有好吃的心情就不好,我心情不好你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 “丰都的蹄花粥、清河的桂花酿、南疆的牛肉汤、北疆的羊肉串……还有要求么?” 这时候穆君毅已经落在了花轿前,他刚要挑起轿帘,几根金针射来。 他一身红衣喜服,衣袖利落地一卷,几根金针已经钉在了船身上,几乎隐没了。 忘忧公子也落在了甲板上,他扬了扬眉,“晚儿做得好,穆君毅,你找出这八根金针,我就放人。” 穆君毅一跺脚,八根金针齐刷刷地冒出了甲板。 忘忧公子眉一蹙,“晚儿你太过分了啊!我上回给的解药哪里能让他完全恢复内力……” 花轿中,薛亦晚一身吉服,蒙着红盖头走了出来,一旁成志和初七作为弟弟上前扶着。 成志两眼泛光,“二姐现在的医术现在更厉害了!” 穆君毅望着眼前的薛亦晚,目光温柔,含笑走了过去,“晚儿,我来接你。” 薛亦晚刚要开口,突然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亏得成志扶得稳。 “二姐!” 薛亦晚立刻伸手探向了自己的脉搏。 滑脉…… 片刻后,薛亦晚盖头一掀,扬着下巴瞪着穆君毅,“穆君毅!这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