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 第一章 我是昙 我感觉到有风吹过我一向蓬乱的头发。发丝骚动我的鼻子和皮肤。感觉到脚下突然一阵轻微的凹陷——是被泡了太长时间柏油的感觉。 我听到空气中有细微的响声。那是花盆放在晒台上,被风吹时,叶脉里汁液流动的声音。 我原来是站在那座大楼顶端的晒台上。 在15年前已经搬离了那所大楼,伫立在繁华的闹市区的后面,安静深幽的老式公房,一层楼面住着15户人家。我拢过头发,为什么会回来了呢?亦或是在梦里? 总是分辨不清梦与现实之间明显的差别,就像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所需要做的只是用眼睛看,然后稍微想想,需要不需要记忆下来。头脑里已经像一本相册一样,有一张张的图画,非常美丽,非常忧郁,却毫不生动。 柏油持续的柔软下去。我觉得我就要被埋没进去了。 视线里是那棵马路对面无比巨大的白兰树,一直指向天上去。高傲的不给人闻到一丝的香气。我想,是不是我快要死了呢? 小姐? 小姐? 啊……我晃着头。抬眼便看到穿着绿色马甲的服务员看着我。 睡着了。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咖啡店的柔软沙发上。面前放着巨大封面的黑色文件夹,白色的速写纸上被我手里握着钢笔划下一道笔直,只有在收笔处才陡然有些弯曲和倾斜的线。 “这个要收掉么”她有礼的看着我,询问我面前放的已经冷了许久的咖啡,白色的凝结液体在杯子边缘承受着张力。我点头。微微扬起嘴角。咖啡是我唯一快乐的源泉。因为我可以藉由它的支持保持清醒冷静,哪怕以胃痛和头痛换取。 桌面上黑色的手机已经有些掉漆,下午三,四点。我看到衡从对面的商务楼里走出来。 55岁的男人,仍旧保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尽管那光线下黑色得发亮的光环是现代染印的产物,足够使得他在同龄人之中炫耀。他身上过路人的沉色泥土的颜色,飘逸的抵挡小雨。抬头的时候朝我这里望了一眼。 几乎让我看到他眼里的沉稳的笑和眼角多不胜数的皱纹。 听到玻璃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服务生们训练有素的表示欢迎,听到他的步伐踩在地毯上,只留下闷闷的承受声,我抬头看他——这种真真正正适宜于待在卖100人民币一杯咖啡的地方的人。 我从落地窗往看去,一所中学旁边的麦当牢里,许多许多的小情人们在那里甜蜜,身上别着xx中学的校徽,桌子上摊满了教科书和练习册。咬着大杯可乐的吸管,坚持冰块和可乐分开放的抓着自己的头皮奋笔疾书。 曾经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在mc donald‘s里那样博命的读书。只为了一场虚伪,无意义的考试。然后开始大肆蹉跎时光和岁月。彻底迷失了方向。 虽然试图改变,却被改变了许多许多。 我,就读普通大学的普通大学生。 能够走入这里。原因只有一个。 他请我。 衡,依然替我维持着我的贵族作风。尽管没有跑车,没有仆佣,没有信用卡,没有满满的钱包。 “聪明的女孩。”衡一直这样叫我。在他眼里我乖张,孤僻,冷静,理智,让人难以琢磨。足够让做家长的头痛,但是他不是我家长。这点是他唯一庆幸的。所以他不止一次的说,如果我是他女儿,他就会毫不犹豫的一把掐死我,重新养过。“猜猜吧,我是为什么叫你出来。” 他掏出白色的david doff.他的小情人不喜欢他身上的香烟味,所以他改抽了尼古丁和焦油含量很少的外烟。17rmb一包的白色装。他不知道的是,我其实也抽这个牌子的烟。 我关上自己随时用来记录心情的文件夹。 “爸爸,是吗?” 他笑了。 我也微微浮起微笑。 那个男人找我。 那个男人我要叫他爸爸。 那个男人有一半的基因和我一般的基因相同。 那个男人寻找自己的女儿的时候,必须借助别人的帮助。 那个男人的女儿,比那个男人自己或者其他人,更了解那个男人的行为模式。 你相信吗? 我转过头去,本来外头小雨缠绵,现在突然已经阳光灿烂了,就像是连过程都不需要的进行转变。难道我又沉睡入令一个梦境了吗? 无论是与不是,我都没有多大的参与感。我已经习惯在梦里游进游出。习惯在梦里做好任何事,又不做任何事。 “我不想见他。”我淡淡地说。 衡轻轻的抚摩着我的头发。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他的手抚摩上了我头发,我不感觉讨厌。他就一直轻轻的抚摩着,不像抚摩一只乖巧的猫咪那种充满着轻佻的力道,而是那种努力想驯服着什么野兽一般的。让我的头皮偶尔被他的手表勾到的时候有些疼。 父亲告诉我说他没有女儿。所以很疼爱小姑娘。 “出去走走?”他问我。帮我叫来服务生替我结了帐。 他摆出让我勾着手臂的样子,我却只是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背包本来被随便丢弃在脚边的地毯上。“喂,我们认识几年了。”他好脾气的微微一笑,轻而易举跟上我总是很慢的脚步。我游荡着,走的漫无目的。看着周围的景色。 又看到了那边巨大的,温柔的,稳定的散发着香气的m字型。 麦当劳。 衡在我身边站定。 我回头看他。他精致的风衣,简约大方的袖口上有牢固的扣子,带子平整又柔顺的没入他风衣的口袋。里面是恒元祥的羊毛衬衫,简单的一件就能抵御寒冷,价格却足够让人觉得寒冷。他是父亲的朋友。 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有了他那样的朋友。 他的手放在我的头顶上。“麦当劳?” 我抬头看到许多许多水晶吊灯。我穿着苏格兰的红黑方格子裙子,上身是黑色的西装,和同色领结,衬着白色挺拔领口的衬衫。我低头看到自己脚上穿着白色的袜子,整齐的卷成四指左右的厚度,服帖的在脚踝处,黑色的扣带皮鞋。 父亲地区支援中央的头发,凸出的腹部,油光光的脸。国家领导人一样的眼镜。站在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面前,两个人微微细语,不晓得在讲些什么。 我安静的站一旁,拉开窗帘,看到外面下雨的街道,街灯温暖的颜色很像家里妈妈开灯等我回家。 “叫叔叔。”父亲突然把我叫过去,压着我的背。“这是我女儿。”他向对面的人介绍说道。“今年16岁。” 那个人眼角有着层层褶皱的鱼尾纹,但是他的头发很浓密,他比父亲的年级大,却看上去很显得年轻,他的眼角皱起来,他说:“你爸爸总是谈起你。说你很聪明。”说话有很浓的音调。 他是台湾人。他是衡。淡淡的叫了声叔叔。 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他说:“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他那不知名的却一定是名牌的表勾痛了我的头发。我抓住他的手腕,扯下一缕头发。我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父亲斥责了我的无礼。我垂下眼睛去。没有回答他。 但是他之后真的很努力和我做朋友。付出的很小心,得到的也很小心。 许多人都把这叫成忘年交。父亲也很得意。 但是我知道这是他的一相情愿。 衡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是不是想吃这个?” “不,我想,我大概只请的起这个。”我说。抬头看着他。“我有优惠券和学生卡。口袋里现在只有20块钱。如果想留下车费的话。” 他的眼睛眯起来,鱼尾纹像是活了一样。“你是懂咖啡的人,所以才请你喝的咖啡。希望那杯上好的蓝山,没有糟蹋了你的晚饭胃口。”他把我的手放在臂弯里。“现在,聪明的小姑娘,你可以开出任何条件吃任何大餐。” 我一手拎着单肩的背包。上面有着灰尘的痕迹,黑色的包却蒙着一层灰灰的颜色,外层的拉练有些脱落。我就索性撕了去。现在留下半个拉练的痕迹。 “日本料理。”我转过头去,看着那些用金钱铺撒而成的,闹市中的大片绿地。 衡的手往前蒙住我的眼睛。亲吻我的额头。 我的傲慢来自于我的冷淡,我的冷淡来自于我所经历过的那些美丽,伤感,颓败的梦,真实的像是真的经历过一样。我在黑暗里闭起眼睛。我想我应该不会经历过那些的。毕竟那是那么使人疼痛,使人伤心,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平稳略微急促。 我的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像个淘气的假小子一样。却不经意碰到了那个黄色的小瓶子。我抚摩着上面的微微凹凸的字: 麝香保心丸。 第二章 我的苜 坐在用竹帘隔开的和式坐垫上,我喝着大麦茶,清着喉咙里teri微甜的味道。鳗鱼的肉质很紧,看的出来很新鲜。和苑的作风依然是那样的华贵,巨大的龙虾的头,毫无生气的放在桌子上,对应的尾巴也摆出漂亮的造型,中间是生的龙虾肉做成的沙拉。 曾经是我经常吃的料理。 自从父亲破产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这样华丽的料理了。我抬眼看着衡。 “衡。”我叹息了一声。“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他笑。“不要多想。”他说。 他是聪明的男人,过了大半世纪,他丰富的阅历,与女性相处的经验,我不得不害怕。他的体贴,他的情调,比起我的苜。就像大树和小草。 但是,苜,我的苜。我的心一阵紧缩。我爱他。他是我最美丽的梦 莲,我的大姐。xx大学商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毕业。dupond公司总裁秘书,工作地点有三个:美国,深圳,上海。戴隐型眼镜,柔顺的直发披盘成发髻,总是米白色和淡鹅黄的职业套装配同色系的高跟鞋。白色的衬衫一丝不苟。工作进修两不误,在职研究生攻读完毕之后顺利拿取了商学院的硕士头衔。 音调和微笑都很温柔。永远不会发火的脾气。她的母亲是国家特级数学教师,我的大伯伯——她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曾经在法国留学多年。外公是xx市第一名牌重点中学的退休校长。书香门第。 蔷,我的二姐。著名xx医科大学7年制本硕连读,法语授课制度使得她与大伯伯永远有着话题谈论,效力于国家甲级一等医院心血管病科,金属色细边眼镜,看上去专业又不失文雅。深色长裙,稳重大方。 松,我的大哥,我喜欢曾经的他。 我喜欢曾经的他光着膀子在他乱的一塌糊涂,堆满拆的七零八落的计算机零件的房间里,小心翼翼地翻看他写的我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 我喜欢曾经的他,穿着洗的泛白的牛仔裤,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吃他写程序赚来的小费请我吃昂贵的意大利冰激凌。 我喜欢曾经的他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总是忙的焦头烂额对我说:“昙,来我教你发传真,把这些帮我发掉好吗?”,或者在骑着摩托出门的时候对我说:“昙,把这三堆纸每堆一张,放到这些信封里去ok?我回来给你带叉烧酥当点心。” 他总是被大人们责骂,训话。说他不务正业。说他玩乐心重,说他执着的东西不是工作而是浪费时间。然后他变了。 他也是xx名牌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的。然后他找到了一家与自己专业没有关系的美国某家著名的考务公司——那家代理托福考试的公司——成了业务推广的代表。成为了打领地上班的白领族,有了自己的车。有了自己的复式住宅。 乔,我的二哥,向来与家人不联络过盛的他只出席礼节性的场合,从小就只对自己的利益有兴趣的他不太喜欢花费时间在不能赚取利益的事情上,从小就有极好的商业才华的他已购置了自己的别墅。 苜。 从来不曾被大家提起过。 作为最小的男孩子,在那些比我大7岁以上的哥哥姐姐们中,唯一和我只差三岁的小哥哥。小时侯一起抱着睡在床上,他在我耳边讲可怕的鬼故事的声音。 那些美丽的回忆模糊的一塌糊涂,我只能强迫自己记得那年少的身体,编织他的声音,想象他长大的声音。作为同命相怜的他,与同处于哥哥姐姐辉煌光环下喘息的我一样,互相安慰。想念他想念的发疯的我,我只能借着不停的写信和他交流。 他被家族排斥一样的,在外地长大。 我的苜。 孤独的他,与母亲为伴。度过了他的大部分时光。而他的父亲似乎在家族里没有什么发言权似的,尽管自己的事业很杰出,却没有什么发言权似的。我喜欢小伯父问我今天开心不开心,而不是问我这次考了第几名。 而我,无法选择的被家族控制,近乎监视的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没有快乐,只有补习班,钢琴课和重点初中,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为目标的计划。 “你的目标是法学院,要是家里再出一个优秀的法官就好了。”伯父们这样说。 莲在出国考察日本之前6个月掌握大部分日文会话。于是我必须在高中时就开始学习日语。 蔷和大伯父懂法语,所以我必须选择考取重点的双语中法教学的高中为以后留学法国做准备。 然而苜,我的苜,当我撑不下去的时候,我知道我还有你关心我身体是否健康,是否又熬夜了。我喜欢你不似男孩子一般显得娟秀的字迹,显示你温柔的性格。 “今天是庆祝昙顺利考上xx政法大学的日子。”大伯伯依然是坐在大家长的位置上,那个他惯坐的为他准备的红木椅子,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牙齿有些松动。摇晃着我的红色封面的录取通知书。“昨天我已经打电话给小阿娘(译:小奶,奶奶的妹妹)了。她说羡慕我这家人,全部都是有出息的。” 大伯伯喝了一口水。 “但是!昙,我对你的服饰很不满意!一个女孩子,很不庄重。既然是女孩子为什么不穿裙子,老是穿黑色的衣服,像丧服一样!成何体统!头发也不梳,披头散发,你怎么管教你女儿的!”他拍着扶手。对着坐在沙发上穿着西装的父亲说到。 父亲微微皱起眉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娘管教,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管这些东西。” 莲立即过来牵我的手。 “我带你去换件衣服好吗?”她温柔的看着我。“爸爸不是不喜欢你穿衬衫,但是你太男性化,女孩子还是女孩子好。” 我不是没娘管教的。我张口欲说。母亲管教我很严格。一直都是这样。一直到他们离婚为止。突然之间,没有了人给我扎漂亮的头发,没有人给我买合身的衣服。为了看上去不那么的肮脏,我不得不早早地穿起了耐脏的黑色。让头发随意的箍起来。 但是莲扯了我的手,蔷把我推进了房间。 一套白色小碎花的连衣裙落在我面前。莲微微笑。“这是我年轻时穿的衣服,虽然我身高比你大,不过身型还是差不多的。” 我望向橱柜里。 连衣裙和套装。各种料子适合各种天气和季节。记忆中,大姐从来没有任何偏向中性的打扮。从来没有剪过短于肩膀的头发,永远是直发,长及背部的中央。 蔷拆了我的头发,帮我细细的梳理着。扎了一丝不苟的马尾,高高的。“昙的头发倒是很长了,只是没好好保养。全部枯死了。” 我瞬间变成了一个没有思想的娃娃。 只是,忍耐,我只能忍耐。这些对我而言的羞辱。 门铃响了。 大伯母应门而去。 “苜……”我听见她的声音传过来,尽管隔着墙,隔着门,隔着客厅的和多人墙,却是微弱而坚定的。 我轻轻推开蔷和莲,快步走向门口。我的小哥哥,他是为我而回来的。 他穿着淡咖啡色的卡其裤,一双白帆布鞋。一件简单的polo衫。满脸是汗。他礼貌地与每个人打招呼。然后他看到了我。 清纯的像朵未开的昙花。纯白加些小碎花。他腼腆地笑了。“你不是说只穿黑色的么。恭喜你。今天很漂亮。”他说到。 我感觉脸上一阵燥热。就像是他带进来的7月末的灼热阳光。连冷气也不能抵抗。我别过脸去。对着莲说:“这样穿我觉得不好意思。” 莲和蔷掩着嘴笑了。 “回来准备毕业论文,还需要再去么?”大伯伯问道。 “论文答辩的时候回去一次就行了。”他很恭敬的说。 “恩。”大伯伯应了一声。所有人又把话题转到了我的身上。他安静的坐在他爸爸的身边,小伯父和他底声讲着些什么,他似乎是好脾气的一直在应声,他间或看看大伯伯眼中充满了敬畏。我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坐在自己的父亲身边,他注意到我在看他,便朝着我扬起嘴角。 苜。 柔软的苜。 “你在想什么?”衡问我。 “什么也没想。”我回答他。 衡的手指微微的敲大着清酒的小酒杯。那些白色的小陶杯。配着寿司拼盆很典雅,很美丽。我夹起飞鱼子寿司。感受破裂的感觉。 “我喜欢看你吃寿司的样子,小口小口的,很满足。”衡微笑着说,单手撑着头,那种年轻男性做出来才显得梦幻天真的姿态,在他做来也不难看。我抬眼看他。我的嘴唇丰满,嘴巴却显得太小,大部分时间都是抿紧嘴唇,否则就像是嘟起来似的。别人一口一个的红鲱鱼片,我却一定要分几次吃。“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吃日本料理了,可以打电话找我。” 他又给我夹了一个樱花章鱼。 我看向他。 “我现在吃不起了。家里有糯米就能做的。醋,糖和味精,5:1:1混合煮熟的糯米就可以做寿司散饭。”我放下筷子。 “你倒是很安然。”他看着。 我扯扯嘴角。 否则应该怎么办呢? “你以前的绰号是‘小姐’呢。”衡继续调侃我。 我拿纸巾擦着嘴角。“如果你想吃家用寿司,我可以做给你吃,不过不要嫌弃女人的手温度高。捏不好形状。”我说。 “生气了?”衡抬抬眉毛。 我的苜,永远不会这样,他知道的永远不会有我多,他看到的世界也永远不会有我广阔,他所能想到的事情也不会有我这样深远,所以他是快乐的,而我是不快乐的。 于是我把我所有希望快乐的愿望放在他身上。 他如果受得了,我就得到幸福。 他如果承受不住,我就崩溃。 结果呢? 我有些忘记了。 第三章 萌芽 衡拿出那个印有兔子头的钱包结帐。 y boy,虽然他已经不是boy了,他依然有资格去y. 这个世界现在只要有足够的钱,想和谁y就能和谁y.就算是想扯小bush的位置都有可能,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打倒他背后的财政支柱就可以。虽然衡没有那种令人恐怖和向往的财力,也可能他根本就没那种心思。 55岁的独居男人,借摩天大楼的28层的公寓做暂时的居住。台湾有他的别墅住着他的原配夫人和他的大儿子。上海另外一处高档公寓房他买下来送给他的在上海的情人。并且负责她的零用开销。 偶尔一次的云南旅行,他爱上了昆明,就买了一栋别墅在那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上海的情人目前去度假了。 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掩藏什么。 他玩的起,输的起,放的下。 喝茶要最好的铁观音,买一套精致的泡茶用品,别人送他的高档净素月饼全数被他拿来喂我因为我好素月饼,尤其是洋参灵芝做馅有些淡淡药味的。而把那套随月饼而送的茶具放在自己的橱窗里。 “你在看什么?”他随我步行在繁华路段上,看着周围精致面容的男男女女,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装扮的女人们眼光飘忽,故做高傲状的边走路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我在想……哪里有麦当劳。”我随随便便地回答他。 衡忍不住笑起来,大手弄乱我的头发,我扎起头发总是乱,所以一直都披散着,头发蓬松又带着自然的卷曲,由于不注意保养所以是枯黄色。充满静电的膨胀威力。 我没拨开他的手。 我想起我一个人坐在繁华路段的露天吧里。安静地看着来来往往,各式打扮和年龄的爱人们。思考他们坠入爱情,究竟到底是什么原因。 一见钟情?因为再见倾心?因为细水长流?还是因为缘分天注定。 我已经习惯品尝苦苦的黑咖啡,质地并不是很好的咖啡粉有涩涩的味道钻入牙床里。手里液体的旋涡慢慢的沉淀到我的胃里。感觉到一种不能说出的孤独。我想,世界上最孤独的事情,也许就是像我一样,坐在人潮之中,安静地睇视他们。 “你从来不掩饰你敷衍我的意图。你有一双太冷清的眼。”衡把我罩在他的风衣里,我们看上去像不太搭调的父母。我拎着灰蒙蒙的黑包,长长的带子散着拖在地上,穿着起球的黑色高领羊毛衫,一边的领子已经脱了线,外面一件单衣。而衡太精致。 就像在路上的男男女女一样。单身,金贵。“我要回家了。”我抬头对他说。 “我开车送你。”他说。 “不用。”我推开他。 “为什么这么急,今天周末。”他低头看我。 “因为我想要睡觉。”我睁着清醒的眼睛对他说。“我想要自己的床,有自己的味道。” 他看了我一会儿,放开我。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家里没有人在等待我,我一个人住。住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不为人知。 我在太久太久之前,就已经被逼迫独立起来。如今习惯了这种孤独。 惟有习惯,我才能觉得不痛苦。 摸出背包里的白色david doff和堇送我的黑色磨砂zippo.这是我目前最大的花费。烟和油,顺道加上咖啡。 可是有一种东西盘踞在我的身体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把它囚禁起来,每次在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它开始咆哮着要冲出枷锁。我害怕这样的感觉又情不自禁的迷恋它的野性。它是什么呢? 我一直如此想 走在回家的路上,稍微有些冷的夜风让不经意带来丝丝的香味,我不清楚那是从哪里传来的昙花的香味。 还未开放 它也在期待什么东西吗? 我一直都只是在慢慢等待属于自己的蜕变。 我回家,和衣躺在床上。闻到被子上有我的味道。和我的破旧的羊毛衫一样充斥着一股熏衣草和速溶咖啡和轻微烟草的混合味道。安心的闭起眼睛。这是我唯一感觉安稳的地方,可以放心的释放自己的疲惫。 不对,不是唯一。 我心里还记得一个地方。一个充满阳光,樟脑丸和沐浴后肥皂香味的地方,床不似我的席梦思那么柔软,却是硬中带着一丝柔软的。被子很轻,很暖和。不像我喜欢厚实的重量,只有这样才让我觉得实在。 那是我梦里的地方。 苜的床。 充满着阳光的味道。我第一次觉得阳光并不那么让人讨厌。 闭起眼睛我想象我美丽的梦。 家族逢年过节就需要的聚会,在某家酒店定下包房酒席,由伯伯们轮流做东。我总是一如既往地坐在包房的沙发角落里,从陈旧的包里拿出一本破旧的圣经,那是我从父亲的书房里的底层翻到的。 我想起以前老房子对面的教堂。父亲曾经提起过那里过去有风琴的赞美诗,我想象那种安详圣洁的画面,那些美丽的茶色玻璃,却只能从老房子柏油的阳台上看去,挂着xx组织部的政府图案。 我捧着黑色封皮有些脱落,露出里面硬板纸的圣经,我许久之前已经读完了,也去听过布道。我对基督没有真正地看进去。我想找寻一些东西。我以为宗教能够给我,却有些失望。这些只不过是故事。一个个被篡改神化了的政治斗争。 于我并没有太大的干系,基督在我看来是一个过分强调自己喜好的神。 不过我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姿势,感觉自己的心跳,周围的一切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我感觉到一个人慢慢走到身边。 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我抬头。他对我微笑。 我除了文字不熟悉他,我的苜,但是这就够了。他站在我面前。前额有过分长的头发遮盖住一些些他的眼睛。他的一双一单的眼睛。遮盖在他的眼镜后面。大哥正在房间的另一端同伯伯们高谈阔论,乔已经在那里不停的看表,算计着时间走人。 伯伯们对我的装扮已经失去信心。 我在他们眼里,总是敏顽不化,紧抿着嘴唇。他们发觉自己并不明白这个孩子的倔强和想法。也并不理解这个孩子的行为。所以他们放弃了,远离那些不需要的东西。反正我还是在他们安排的格子里做着自己局限的任性。 没有交谈。我感觉到他的呼吸起伏。 我觉得阳光很温暖。尽管我没有坐在阳光能够普照的地方。因为我天性喜欢阴暗的地方。我却不讨厌他身上传来的热量。苜和我,和昙是不同的。 昙在黑夜里盛开的仙人掌科植物,沉默,美丽,短暂,不让窥见。 他是属于阳光的柔软的植物,匍匐,柔软,贴在地面之上。开放毛茸茸却一片一片宽阔的紫色花朵。 我从未看到过……这样灿烂的人。 “你还真的喜欢看书?”他轻轻的从我手里抽走他的书,翻看一下书名,露出惊愕的神色。 “恩。”我点头。从他手里拿回书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指甲剪的干干净净。 他微微地笑。在他眼里,我知道我是陌生的,我是他所不熟悉的人,而他也在试图对我定位。他不熟悉我,所以他才敢接近我。我微微眯起眼睛。看透这个穿着淡咖啡色外套的阳光下的孩子。 “你平时看什么书?”他笑着问我。 “什么都看。”我淡淡地回答。大概就这本了。然后我想了想。“看宗教的书多点吧。”因为圣经的封皮是黑色的。我总是下意识的选择黑色的东西,黑色的包,黑色的衣服,黑色墨水的黑色笔管钢笔。黑色围巾,黑色帽子,黑色头绳。还有什么? 黑色的咖啡,黑色的手机。 黑色的自我。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听到我看这么深奥的书的时候露出惊讶和佩服的眼神,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笑容看着我。什么都不曾改变过。突然他的手伸了过来。在我能够反应之前,放在我的头顶上。 他揉揉我头顶的发丝。落下的时候手不经意划过我的脸颊。捏了捏我稍微显得肉肉的两颊。像一个情人之前的亲密的动作。我突然被震惊的无法反抗他的靠近。 “看宗教的书,呵呵。你还是一个孩子。喜欢给你讲神话的书。” 我的心缺了一块,掉在我们肌肤相接的,他的掌心里。 他的眼睛里有水一样的光泽,微微泛着淡淡的波涛。却深深的可以让人看到反射在湖面上的我自己的身影。突然之间我感觉我的心里像是被照耀了一下。有一道门安静却又轰隆隆的开启。 震得我耳鸣。 我失去行动的能力。他脸上的阳光一直照射我心里最阴暗的地方,那个我自己都从来不去触碰的地方——阴暗,潮湿,但是柔软。 我醒悟过来我期待的原来是一个感动。 第四章 缓慢生长的植物 “妈妈……妈妈……”我觉得头痛。痛的难以压抑。我觉得额头周围似乎有重重的东西压迫着。让我透不过气来。我的手缩小了,似乎永远也够不到我额头的地方,我除了想摆脱禁锢着我的头部的那层压力,只能那样大声地哭喊着。 我听到母亲扔下铲子朝我跑来的声音,身后跟着许多凌乱的脚步,我看到许多双不同类型的鞋子在光亮处,但是我所在的地方却是一片黑暗。 怎么了? 怎么了? 终于我见到了光明,却已经哭的眼睛都无法睁开,我的手变的好小,我终于眯着眼睛见到了。我趴在母亲细瘦的胸脯上,用力抹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吓死妈妈了。”母亲温柔地轻揉着我疼痛的地方。不时地向旁边走过那些我所熟悉脸庞的老人们和邻居们点头致谢。身后是一片残破的床。“以后不要调皮了。到处乱趴,把自己下脑袋都卡进去了。” “妈妈,爷爷和奶奶呢?”我哭的有些累了。我不是在爷爷奶奶家么?为什么我见不到他们呢?“爸爸呢?” “你爸爸出差去了。”母亲把我放在旁边的老旧但是在那个时代还是很少见的沙发上。单薄的肩膀似乎已经再也承受不起我的重量。 “你爷爷奶奶去外地照顾你哥哥去了。” ——我的爷爷奶奶,不爱我。 母亲的脸变的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远,我逐渐听不见任何声音……不。母亲,母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母亲……不要离开,好吗?不要离开我。 “妈妈……”我扯紧被子,沉静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之中。 狰狞的电话铃声呼唤起了我的神智,一声一声的催促,像是索命一样的无法停歇。我浑身都是冷汗。没有力气坐起身,够到电话的话筒……头痛欲裂的我只能够向我床头小柜子上的那三个药盒之中的一个。 泰诺,散利痛和麝香保心丸。 窗帘没有拉紧,我看到阳光,橘黄色的眼光从缝隙中透露出来,照在白色的墙壁上,墙壁上我的照片被放大,标上了红木的相框悬挂着,相片上我的没有戴眼镜,母亲总说我有一双漂亮的桂圆似的大眼睛……我摸索到了我枕头旁边的眼镜,戴起来。 我想,现在应该是下午4点左右,太阳是那么红,红色的,把我的相片刷上一层朦胧的腥味。稍等片刻之后察觉到四肢活动的可能性,我起身,看向客厅里的大座钟,,果然是4点05分的角度,替手机换上新的电池,我发觉距离我沉入昏迷,已经过了两天一夜了。 如此之饿。电话铃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响了。这所沉寂的住宅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居住,打开门是小型的客厅,那一头的房间——大卧室可能永远也不会开了。 父亲走了。 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谁知道呢? 我2天前感冒,发烧,并发了心脏的心律不齐和轻微的心绞痛。长备在身边的麝香保心丸再一次的拯救了我免于迅速失去意识的命运,让我懂得吞下泰诺和散利痛,并且给自己换上厚实的被子之后再陷入昏迷。 我的体重开始往下掉。 坐机很少响,很少有人知道我的住处。2天未去学校,也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我想。 如今,我是真的真的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不过也罢。我没有爱过他,他也没有爱过我,我们还是两不相欠的。 我开始寻找任何能够暂时果腹的东西——终于在书架上寻找到了那个巧克力——红色和粉色的纱纸包着的。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年了的巧克力。也许我随手拿回来就扔在那里。 大姐结婚的时候的巧克力。 莲,我的大姐,她结婚了。突然之间的冒出来的一个笑起来很龅牙的男人向她求婚。大伯伯觉得那人诚实可靠,是dupond信息技术部的经理,于是,就结婚了。 原来结婚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想起母亲为了与父亲结婚时的抗争。 原来大可不必的。我笑。 婚宴办的很庞大,在城里最好的5星级酒店里,包下了整个大堂,那个接待过无数外宾,在这个城市在国际上初展露头角时,就是第一把交椅的宾馆里。dupond的总裁也出席了婚宴,并特地穿上了中国的唐装。 我觉得很可笑,拿着果汁站在一旁看着那可以把旗袍穿得一截截的外国妇人,和那本来应该清瘦身材穿的长袍却莫名其妙的凸出一个庞大的肚子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引来几位伯父的怒瞪。 巧合,整个大厅的客人,只有这二位不是中国人的人穿着中国人才有的服饰。做足了风头,但是我却巧合的穿了一件复古盘扣的土布裙撞,深蓝色的印花布料有着阴阳鱼的盘踞,更因为一头特别打理过的烫的直直的童花头披散在背后而显得乖巧。 外国人操着奇怪口音的中文讲话。 我已经按耐不住准备离开。 莫名其妙,致辞明明应该是家人的事情,为什么由那些连百年好合都会讲成“brandy hot,her”的外国人来讲呢?我美丽温柔的大姐并不应该匹配这样一个笑起来龅牙,又让所有的牙肉看上去比牙齿还多的男人的。 她适合更绅士,更风度的男性。 比如衡。 头发比她丈夫更浓密的衡。 笑起来温柔,只露出上下四颗牙齿的衡。 我独自一个人站在平台上吹风,楼风一直都是混乱的没有方向的,把我的头发吹的到处飘扬,火辣辣地打在脸上。从平台上往里看,所有的人都在笑。只有我一个人冷然地看着这个画面。我想我一定是在梦里,否则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喜悦呢? “进去吧。”温暖的衣服披在我身上。 “我不想进去。”苜在黑夜里依然保留自己的阳光的味道,我拉紧他的衣服,他穿着羊毛衫站在我身边。看我冷的发抖,不忍心的横过一只手来把我搂在他的怀里。 “既然冷,为什么不进去呢?里面有暖气。”他人并不高。把我楼在怀里的时候,嘴巴正好在我耳朵这边,呼进呼出的气息随着讲话的声音瘙痒着我的耳朵。他依然是淡咖啡色的绒裤,以绝对的暖和为第一的要领。 没有像大哥那样一身笔挺的西装,铁灰的领带,白色衬衫和同系的西装外套。他是今天的伴郎,虽然有些微胖,但是仍旧引来众位女孩子的窃窃私语。而他,我的苜,依然是一身休闲,夹克衫,有些土的绒裤,白色的球鞋。 “我不喜欢喝酒,我也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子。”我向后靠在他的怀里。他的肩膀比我想象中的要宽阔,胸膛要更厚实,更暖和。 我觉得很舒服,像躺在四月的草地上。被太阳晒到暖洋洋的时候。 他撩动我的头发,整理被风吹的一塌糊涂的发丝,然后束到他的怀里,压在我的背后,他抬起下颚靠在我的头顶上,向后靠在平台的栏杆上。我站在他跨开的双脚中,如今更上将所有的体重靠在他的身上。 “我喜欢……熏衣草的味道。”他说。 我用熏衣草的护发素,聊胜于无的随便保护着自己的头发。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说话……似乎觉得这样的呢喃和姿势已经无法和兄妹联系在一起了。他收紧手臂后突然放开我。揉揉我的脸颊。“小时候你的婴儿肥就特别厉害,如今肉还是这么多。”他微微低下头。 “你以前很怕黑呢,还记得我晚上给你讲故事吗?”小时候我们抱在一起,躺在床上的鬼故事,吓的我整夜都睡不着。如今,如今呢?你还想抱着我与我讲鬼故事么?太可惜了,我已经没有了害怕的感觉,任何时候,我都觉得心如止水。 除了被你拥抱的时候,感觉到充斥侵略的阳光,无法躲避。 “恩。”我点头。 “那你还不快点进去?”他眯起眼睛笑了。他转身走了。 我觉得他的夹克衫突然之间失去了热量。 我动了身,却不是走向宴客厅,我慢慢的走下扶梯,我想要到底楼的咖啡馆里去喝点咖啡。我想要寻找到以前的思考的力量,而不是现在脑袋像糨糊一般,觉得沮丧又有些痛苦。 “昙?”突然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 用手蒙住别人眼睛的事情,一是年轻男子对心爱的情人所做的。一是长者对于被宠爱的小辈做的打趣的姿态。无论是哪种,我都觉得在我和衡身上难以接受,我撩开他的手。回头看他。依然是得体的服饰,远处正在信步走来的一个花白头发的外国人含笑的蓝眼睛注视着我们。 我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他优雅地执起我垂在身边的手,放在唇边示意了一下,并没有真正吻下去。我不由地露出真心的微笑。物以类聚,好玩乐的衡身边有这样老顽童的绅士还真是不让人吃惊。 “你想做什么?”略带惊慌的男声突然响起。 白色跑鞋出现在我们三个人的眼里,衡不由自主地挑了挑眉毛,老绅士则是耸耸肩膀,借着靠近衡的姿势与他低声耳语了几句,衡微笑着点点头,他向我眨眨眼,然后依然微笑着走了。 “男朋友?”衡的手依然顺着我撩开他的动作挂在我的肩膀上,他比苜要高,还未脱下的风衣衬着他健郎的身材。 我扬着笑看着苜。脱开衡的手。“苜,这是父亲的生意上的朋友。”我说道。“衡,我可没男朋友。” “哦……”苜警惕地看了看他,看了看我,靠近时他大概注意到了衡与我的相差极大的年龄,然后放心一样的红了脸。“我是昙的哥哥,您好。” 衡的手伸了出来。“你好。” 他微楞了楞,然后伸出双手去握衡的手,似乎非常开心能够被当成大孩子看待。衡还是微微挑动了眉毛,没有多说什么。 “那么我先上去了,等会儿就要切蛋糕了,昙也快点上来吧。”他说道。白色的运动鞋又沉重地扣击着地板发出不轻脆的声音,然后消失在自动扶梯之上了。 “穿礼服的时候就不要穿夹克衫。觉得冷的话就让服务生把温度调上去些。”衡的双手帮我把夹克衫脱下来,“不过竟然不是正装,你的哥哥真是与众不同的人,连你都穿上小礼服了。很好看。”他微微笑。手揽着我的腰。“小淑女。” 我扯过他手上的苜的夹克衫。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喜欢他。”衡的手揉乱我的头发。 我停下向前迈去的脚步,侧过身看着衡。双眸突然冷了起来。不明所以却又似乎明白什么了似的看着衡。 “他就像你母亲一样。”他挑着眉毛。 “你想说什么?”我也学他挑着眉毛。看着他露出他的笑容,觉得格外刺眼。 “温柔,幼稚,敏感……”他的手抚摩过我的脸颊,然后托起我的下巴。直直的刺穿我的眼镜镜片看到我内心的深处。 “而且自私。” 是的,自私。 衡一点也没有说错 第五章 残破交织的枝叶 《变态心理学》—— 病理原理:梅毒虽然容易根治,在浅层病理状态去除之后,如果曾经受到的病毒性感染程度颇深,在人体系统进入老年之后,梅毒病毒的侵害才会逐渐显露出来,表现为侵蚀大脑中枢神经,造成类似偏瘫,风瘫,老年痴呆,精神病等病态的病症。通常在50岁之后发作。 “昙……”有人挡住了我的光线,我抬头。胆小的蓓扯着我黑色披肩的下摆。“全班都要去拍毕业照的。”她的声音格外的轻,像是怕惊动了这个阴暗阁楼的幽灵。 “你是怎么上来的?”一向怕黑的她,怎么穿过在白天依然的暗影重重的老旧的楼梯,达到这个已经快被废弃了的图书馆的顶层阁楼寻找我。“一个人不怕么。” 她摇着头,握紧了手里泛黄的书卷。 我抬手抚摩着她惊魂未定的脸,手里握着随手抽来的佛经拓印本就可以抵御内心的恐惧了么?我面前站着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单纯的孩子。“我不去。”我淡淡地说。顺手把封面已经掉了的书合起来,清了清凌乱的架子,放上。 “不要看这样的书。”蓓咬着嘴唇说到。“我不想你也心里变态。” “不会。”我拉起她的手将她送到楼梯口。打开旁边一个木头的箱子,摸到了那个黑色的上下扳扣的开关。轻轻一拉,一盏暗淡的黄色的灯泡立即亮了起来。照着那扶梯的走廊里都是细小灰尘和蜘蛛网。“你去吧。” “那你……”蓓依然是不放心我。 自从那时我在河边独自坐着的时候,她就不放心我了。她是一个敏感的女孩儿,却还不够敏感到能够察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昙……我们就快毕业了。”蓓另一只握着卷宗的手突然放开反拉住我。“有些话我一定要对你说……” 我轻轻的把她的手拉开,她抓的我有些疼。“我知道,你快去吧。” 蓓永远不能离开人群生活,蓓需要许多许多人,她渴望更多更多,更多更多的视线,因为内向,胆小,害怕拒绝,害怕抛弃,她无可奈何的做了许多事,有些事,也许伤害了许多人。在我看来,又如何呢? 她的头发又直又黑,在光晕下有一股令人发眩的反光。我从来不曾责怪过她。 我如此任性的人,为了自己的快乐,做任何事都是值得被原谅的。我愿意打破所有的禁忌使自己不再孤独下去,所以,我支持她为了自己的安心使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她的永无翻身之日。 “昙……”她的眼里有水一样的潮湿。我站在她上一格的楼梯上,拍拍她的头,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愿意包容她所有的过错。 “你此生只能遇见一个我,所以下次,既然要做就做到底吧。”我轻轻了推了一把她的腰。 “昙,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高傲的贵族。”她头也不回的奔跑下去了。 拍完毕业照,就可以各自回家了。学校里的东西也都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我想了想寝室里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有把东西搬回去。 那就都不要了吧。 我想。 不过那个咖啡机,我最爱的虹吸。还是要小心翼翼的带走的。我重新回到我原来放书的架子上,被我一直占据的位置和别处已经完全不同,露出木质的条纹的干净窗框是我经常倚靠着的地方,打开的玻璃窗前,有一块空,暴露在阳光之下,而周围那些粉尘就像漂浮在宇宙之中的星球,围绕着我打转。 只有你们。 我心里想。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 告别了蓓,我告别了我孤独的大学时代。因为害怕孤单而唆使众人的排挤,连大学我都过的如此的单薄和寒碜,我没有欢乐过,也没有不幸过,我就像一个幽灵一样生活在校园里,独自地吃饭,上课,复习,看书,寻找任何一个没有人找的到的地方。 第一次见面就弄丢我的校园卡的蓓,一个爱哭的小女孩,不能没有人照顾的孩子,她又何尝不是被命运选择的首先依赖上了我。不甘心因为我而失去许多爱和关注的她。一次又一次使我再也无法威胁到她在众人心里的地位。 我的蓓,你不必忏悔。因为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我徘徊在河边,看着寂静的河面,我只是难过,为什么我独自承受痛苦的时候,所有本来应该在的,应该永远不会改变的那些人,却全部都不在我身边。 而我温柔的苜,苜也离开了我。 选择最残忍的方式。 不告而别。 “不要看这种书,你迟早会把自己塑造成变态杀手的。”苜埋首在autocad里,我们之前一片沉寂,他的声音突然靠近我的耳朵。一阵敏感的瘙痒,我略微瑟缩了一下。偏头看他。 他的房间,不大不小,靠着窗做成一片的桌子,分割成书桌和电脑桌和床头放灯具和闹钟的柜组。简单,大方。我坐在写字台前相当于坐在他身边。自然光线覆盖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我感觉温暖。 “没事做的时候用来解闷的。”我把《犯罪与变态》合起来,望着窗外那盆小小的仙人掌。“我本来想考的专业是法医。”我淡淡地说。 当你愿意与一个人谈论梦想的时候,表示你把自己的心敞开给他。 愿意不愿意拿,只是那一瞬间的事。 “法医?”苜温和的脸微微一楞。“不好,女孩子呢,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他把椅子拖回电脑桌前,继续他的毕业设计。 “嫁不出去的话,嫁给你好吗?”阳光突然变的绚烂起来。我的眼承受不住那种刺眼,微微眯起来,但是头脑似乎也发热了似的。冒出了那句话。 苜突然别过头看我。认真,仔细地。 我们双眼相对,撞在一起。 我想我要勇敢的面对他,我想也许我那一生觉得快乐的时刻就掌握在他手里。我温柔的苜,他温柔地打量我,测试我的真心。我要让他直直望进我的眼里,让他看到我不能质疑的渴望。 是的,渴望。 我希望,他能够,永远在我身边。不会改变。 开启我心灵的苜,拥有唯一的钥匙却不自知的苜,我一个人孤单太久了。你是来带我离开这个荒野的是么? 我是拉起我的手,带我回到人群里的人是么? “别乱说,我们是兄妹呢。”他别过脸去,微微羞红了脸。 “恩。”我轻轻的应了一声。双手互相握着。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我的右手搭着左手的脉搏,暗暗地测量着心跳的速度。它慢慢的由快变的稳定了。 我心里想。 真心。 放在那里。 我还没关门。我微楞地看着窗外的仙人掌,一直到铝合金的窗框拦截了我的视线,我抬头,他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电脑转为休眠模式了。 他的手轻轻抚摩着我的脸。 “我知道你无聊了。我陪你去看会儿片子。”苜的羊毛衫的袖口弄的我脸有些痒,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嘿,你看,她就是昙。” “真的吗?看上去很一般呐。” “她爸爸是学校的家长代表,直接和校长来往的呢。” “啊?真的么?” “是啊,没听说他们班里的元旦晚安是在君悦酒店过的,她爸爸全包下来了呢。” “啊?有钱人家的小姐就是不同啊。” “听说,她在全国征文比赛里拿奖呢。” “哎~这种人和我们是有距离的啊,怪不得看上去脾气很不好呢。” 我走在窃窃私语中,我不想听,不想听。但是那些话就是钻进了我的耳朵。 “你有一颗偷听痣,你看。”衡微笑着捏着我的耳朵,我看不到。我只是歪着脑袋方便他看的更清楚。父亲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我们同坐在包房里等待那些客人们的到来,父亲总是有接不完的应酬。 我从小就一直跟随着他。吃饭,吃饭,还是吃饭。 我从小就一直看着父亲,女人,女人,还有许多许多的女人。 其实我很害怕。 我很害怕我回家看到母亲的眼神,那幢别墅里空荡荡的女人的幽灵,坐在二楼露台上吹着凉风,看见车停在家门口下来的我和父亲的那种眼神。 “他是不是和女人在一起。”母亲握着我的手臂疼痛,她修长的指甲扣进了我的肉力。我轻轻的吸气和吐气,压抑自己的疼痛。我害怕看到母亲充满血光的眼睛,燃烧着嫉妒,复仇。她保养得体的脸上无法不出现岁月的皱纹。 她总是抑郁。 她总是不停的叹息,哭泣。 她瘦弱的,娇小的身躯。我轻轻的扳开她的手。“没有。” 我的脑海里想起我坐在豪x酒店的包房真皮沙发上,让衡拨开我的批散着的头发,歪着头,感觉他的手指碰触我柔软的耳骨,我毛骨悚然。 “你的耳朵真小。像小老鼠一样,耳垂却很饱满。”衡微笑着说。他的气息靠我很近,很近,我毛骨悚然。 我看到父亲的腿上坐着花枝招展的女人,拿着高脚酒杯,装着鲜红的葡萄酒。那些vip的小姐们。很高档,象征身份,金钱,荣誉。我抬头看衡。他身边也围绕着一些。在隐秘的包房里,我只是一个道具 静物。 父亲知道我不会告诉母亲。 他从来不介意我见到他生活的糜烂。 “没有,他今天和客户谈生意。”我摩挲着母亲冰凉的手,看着她血丝充斥着的瞳孔。 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 父亲走了。 他只是送我回来。 母亲挣脱开我。跑向阳台。 我尽力的抱住她。“他和客户还有细节没谈好。先送我回来休息的。”我抱着母亲极力安抚着把脸埋在膝盖里哭泣的他。 她的手冰凉修长的伸入我的头发。她流着眼泪对我说。 昙,男人是不可相信的。 母亲和父亲是私奔的。 原本也是大小姐的母亲。终于无法忍耐男人的一再抛弃,一再忽略。她终于离婚了。 父亲在学校附近买了所房子给我住,我不需要再回家。住在自己设计的错层房子里,音响,电视,空调,书房,卫生和厨具一应具全。我走上房内的小楼梯。倒在二楼的席梦思上。 我想我也许是做梦吧。 我没有家可以回去了。那一年是我碰到衡的那一年。 我毛骨悚然地看着衡,他微笑。背后父亲打母亲,她的眼睛充血了。她签字离婚。父亲再也没有回过家来。 我安静,淡然,却不得不伤心。 我写信给苜—— 苜,我坐在时代广场té cáfe里。面前空的咖啡杯,螺旋,不停的螺旋。我在想,今天晚上我应该回去哪里。 第六章 寻找依附的藤蔓 40年代的上海的老唱片在“吱呀,吱呀。吱呀……”轻微呻吟,电唱机旋转的像是要断气一样,墙上班驳的海报上丰满的旗袍女人拖着xxx牌珍珠粉。粉红色的圆形脸蛋,笑的喜气洋洋。 old film 这家店。我坐在这里。看着对面的笑的一脸春风洋溢的年轻的脸。 那一年我17岁。 我遇见了敏。 我的中学语文老师——刚从师范大学毕业的年轻的女子。 她说:“昙,作文并不是光有辞藻华丽,格调清高就可以的。”文学社的活动在文化街里自由进行着,我坐oldfilm上,桌上劣质陶瓷的杯子盛放着咖啡。她托着下巴微笑着看着我。“你那么聪敏,我相信你的心很敏感。所以,你总不敢,把他们就这样曝露在别人的视线下。” 我轻轻的饮了一口咖啡——涩嘴。没有我喝的巴西蓝山那么淳。 “那些写在纸上的东西,是为了表现你的真心。”她继续说着。“你的真心很脆弱。所以你用华丽的包装,把它封起来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我看着她 “你不是……已经被开除了么?” 为什么,还来骚扰我的梦呢? 敏被开除了的那一个学期,我的数学通过了学期期末水平,我被校长特许能够在数学和语文课的自由时间里支配,能够进入教师阅览室随意翻阅报纸杂志期刊或者任何作品。 敏被开除的理由是——丧失师德。 年轻的,刚步出校门的她恋爱了,对象是班里的男同学。 这个教育过我大伯父的中学,120年的教学传统。怎么容许出现这样的事呢?我站在陈旧的法式建筑的走廊里。扶着栏杆看着窗外伸手就可摘的玉兰花。 以前法租界遗留下来的建筑是国家一级保护建筑。像教堂一样的教室,冷漠的老师和互相防备的同学们。我依然是一个异类,就读着优秀的中学中的最优秀的班级,同时学习英,法,日三门语言,晚上依然练着从幼稚园就开始写的书法。 学校的走廊上有我的题字——风华正茂。 看着窗外的树叶,我努力思考,我的茂盛在哪里。 我是一片荒野,荒芜的土地和阴沉的天气,我站在那一片无边无际的土地上,不知从哪里走,我不要走,坐在原地。享受一个人的气息。 我很安心。 敏说——不要忘记,你并不是在写作文,你把你的真心放在上面,别人才能感动。 敏说——你很敏感,不要封闭自己。 敏说——你就像是一个长辫子的精灵。 敏最后的话没有说。在教室的黑板前的台阶上来回的踱步,两节课,她默默地流泪。班级里的男生女生都看着她。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每个人心里,无论多么肮脏卑鄙,多么龌龊下流,都会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放最珍贵的人——父母,朋友,兄弟,爱人。我把你们放在那里。 我们是她的第一届学生。 不过我想她会变的。没有人不会变的。 对么? 衡对我笑。 苜温柔地看着我。 母亲的手牵着我逛着马路,问我要不要吃冰激凌 一转眼,就变成记忆了,再一转眼,你就不知道记忆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了。 我一个人生活。高中,上课,下课。回家,打电话定餐。把衣服送洗。钟点女佣会在白天我上学的时候来打扫卫生。 父亲有时候打电话来查勤。 母亲没有音训。 她离婚的时候对我说:妈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 只是,她没有办法谋生,她没有办法不依赖着钱生活下去。所以,我被牺牲了。换了130w万的房子,是么? 汽车开过来。装走了父亲的皮箱。小小的一只。 我坐进车里。母亲站在那所别墅前看着我。我打开门坐进车里。 父亲说:“先前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弄好了房子,我带你去看看。” 我双目看着前方的路。“我想回老房子吹吹风。” 爷爷奶奶住的老房子,母亲嫁过来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父亲也整天的不回来。他的生意刚起步。他一直很忙。母亲是个娇弱的千金小姐,祖上也是名产富贵,文化大革命的时候被炒了家,打成了走资派。 海上大家的家长——外公天天被批斗。外婆并发了神经病。 妈妈嫁给了爸爸——年纪轻轻就坐上政府这条大船的父亲。 然后爸爸下海了。 然后,许多许多的钱,女人,全部都来了。 还有衡。 我坐在沙发上。写信给苜。我告诉他我的房子是怎样的,还顺手画了一张素描。闹钟响了,凌晨6点半。我一夜没睡,坐在沙发上。 音响的声音柔和的一直重复播放着木管音乐。摁去了闹钟,我冲了一把冷水澡提起精神。换衣服上学。苜的信摊开放沙发前的茶几上。女仆会把我放在桌子上的任何纸当作草稿扔掉。我是故意的。 苜的信,毁掉。 把喜欢的东西珍藏起来,总有一天要被别人拿走的。 我小心翼翼爱着这个我用虚伪的谎言应付起来的家庭,最后崩溃了。我想,我应该一开始就毁掉她,毁掉家,然后我就不需要担心我到底有没有归途的问题。 一个人很好。 真的很好。我在家门口脱鞋,自己对自己说,我回来了。 不用半夜醒来安慰母亲崩溃的情绪,说着虚伪但是温柔的谎言,说父亲在哪里出差,在与哪些人谈着生意,目前哪些细节没有安妥。我抱着母亲,她蜗居在我怀里睡了。我想起很久很久前的这个瘦弱的胸膛的触感。 我的小手抱着母亲的脖子问:爷爷呢?奶奶呢?爸爸呢? 如今母亲细致的皮肤贴在我的脖颈后,我感觉到她不事事务的手的细腻与光滑,她梳妆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东西无法抵抗她的年华老去,即使如此,她也是同龄人中最光芒四射,光彩照人的。 她睡着了。头发有些凌乱的贴在额前,我替她小心翼翼拨开。 像小动物一样乖巧的母亲,温柔可人的母亲,需要人照顾的母亲,需要不停有人看顾和付出的母亲。 即便是如此自私的母亲。 我爱她 她抛弃了我。 为了一套别墅,为了一套价值130万的别墅。 我把我怀里的相片放回到音箱上,扣压下来。 我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小号的长型沙发,正好可以包容住我整个身体。我喜欢那种被包裹的感觉,安全感。 假如,有哪个人,这样让我依靠。睡梦中,我看见苜的手指抚弄着我的耳垂。 “这样一直逃课不好。”苜担忧的眼光看着我,他俯视将头搁在他大腿上的我。 他如今一直在家准备着毕业设计——近10万字的机械说明。类似我未来要写的毕业论文。我就每天翘课来陪伴他。 “那种课不上也没有关系。”我转过头,把眼光放在正在播放的csi的连续剧上。我喜欢法医,侦探,心理学。我对法律没有太大的热情。但是不行,我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就是必须要成为优秀的法律工作者。 法官,律师,检察管都可以。法医,解剖,鉴定犯罪,不行。 “这样你也没有时间和同学们相处。”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我蜷缩在他的身边。 “我不在乎。” 无论怎么样,只要有你就够了。 同学什么的。都是假的。 她们…… “这是什么?” “虹吸式的咖啡机。”我应声到。细致的装起来。从包里拿出刚买好的新鲜咖啡豆和小型研磨慢慢的磨起来。 无法习惯速溶咖啡的甜腻,我习惯自己煮咖啡。 “有钱人真好。”不知道围拢而来的谁说了一句。 我假装没有听见继续动作着。 “有钱人真傲慢。” “大小姐呢。” “逃课又怎么样,父亲捐点钱不是什么都了结了。” “我才不会相信她是自己考进来的呢,肯定是给赞助的。” “她得的那全国的奖什么的也是买来的吧。” “听说她自己住呢……” “男女关系混乱?” “谁晓得呢。” 我是一个傲慢,冷漠的人。 “昙,我弄丢了你的校园卡。”蓓提着盒饭站在门口满脸惊慌失措。 “不要紧。”我头也未抬。 “那你不是不能吃饭了。”她紧张地看着我。 “不要紧,我可以钉外卖。”我淡淡地回答。我从高中时一个人住,一直一个人,已经吃惯了外卖,然后开始自己做菜,自己整理家里,连女仆也不用了,父亲没有买很大的房子,正好够我的活动空间,我喜欢被紧塞包围而住的安全感。 太空荡荡,反而让人觉得寂寞,更意识到自己的寂寞。这是不行的。 “昙?”蓓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身边。 “恩?”我放下手里的书。 “你买什么牌子的衣服。” “不知道。”我淡淡地笑了。“为什么这么问。” “她们说你的衣服全部都是外国的名牌呢,国内都没有看到过。” “哦。”我点点头,继续看书。 家里的衣服是我不需要考虑的,我只买黑色的衣服和长裤,所以一般只是全黑的,无论什么材质的衣服我都能接受,过段日子会有女人来找我,报出我爸爸的名号,并且带我去买衣服。 我无所谓。身材的数据被丈量过之后。 我就可以走了,衣服会很自然的在我衣柜里。 那些女人都有些不一样。我想是父亲一直在换的女人吧。 我有自己的资金,父亲给我的零用很充裕,不过我没有娱乐活动,我不喜欢泡吧,也不喜欢交友,更不喜欢疯狂的玩乐和购物,除了开销日用和食品,钱我都放在存折里。 存折放在带锁的抽屉里。 傲慢,冷酷,变态。 那些词越来越多的进入我的脑海。蓓在不停地散播着。在我背后,她通过诋毁我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成了新闻的中心,她与我最熟。她们热情的八卦,对别人的琐事有着极大的兴趣。 xx公司的xxx在与我交往,我来回乘什么样的车。 比我还清楚。 我沉默,不想去理会。 我一开始,就是被孤立的。我和我的虹吸咖啡机一起。我趴在桌子上看着她沸腾。美丽的沸腾。 “你怎么了?”累了? 苜的手指轻轻的放在我的眼睑上。我轻轻的触动一下。 “恩。”我用鼻子哼了一声。 他身上传来安心的味道。我贪恋。 “看来快睡着了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不过也真是辛苦你了,这样来回奔波。”没事的,我可以打的。我的开销急剧的增长,来回的出租车费,路上的点心费。我想他应该不会晓得自己随便吃的那些甜甜圈是全手工的法国贝甜。 我不再回他的话。 安静的气氛让csi的音效变的很好。 我呼吸绵长而均匀。心脏不好的我不能让自己呼吸急促,否则很容易引起心律的错乱和不齐。承袭了母亲的病体。 “昙……昙?你睡着了?”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呼唤着我。 懒的回答的我动也不动的闭着眼睛,快5点了。他的母亲要回来了。 他叹息一声,双手托起我的头。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我的脸上的皮肤。我察觉到他的手停了下来,将我的头往他的膝盖处移动了一下。 那里的触感没有大腿那么舒服,我略微皱了皱眉头。察觉到他僵硬的停了停。 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我决定不醒来。 许久之后我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气息席卷而来。 他的嘴唇轻柔地贴在我的脸颊上。饱满,柔软中透着一股坚硬。 第七章 含苞待放的温柔 现在我经常独自思索着一个故事的起因,开头和结果。 如果当时我继续假装沉睡下去的话,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我独自坐在河畔吹着凉风。周围的情侣们温柔的拥抱在一起。 我当时,我记得,我的确是醒了。 而我当时,的确是以引诱他为目的的假寐。 “我不想把我的初吻送给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我皱着眉头侧身,灯光的阴影照射在我身上,女性的身躯有着独特的妖娆,我从镜子里面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我的大胆,和他的羞怯的跃跃欲试。 我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小腹里,沉闷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与其这样,我比较喜欢你,那不如我就把吻给你吧。”我窃窃的笑了起来。 起伏的他的坚实的小腹。 苜——柔弱的苜,衬衫下面却是练家子的体格。他总是羞涩地笑笑说:因为身高不理想,所以身材再也不能不理想了。 我每次想起他穿着略微紧身的汗衫的时候,那线条分明的胸肌的微微突出,以及漂亮起伏的手臂。我躺在地毯上,他撑着在我耳朵边的那只手臂。 苜推开我。 他又陷入了挣扎,他是那么容易被人看穿的。我沉静的看着他处于欲望和克制之间。 苜是温柔的男生——与小说里所有温柔的男生不同的是,他不足够高,不足够帅,他只是温吞,轻柔。可能在别人看来有些女性气质,很难拿捏注意,不敢果断。 长期与母亲的生活让他像女孩子一般顺从母亲的意思做事。有门禁,不得晚归和夜不归宿,不可饮酒过量,不吸烟,甚至极端讨厌烟味,脱下的衣服喜欢整齐的折叠在一旁,等待洗涤。 苜总是整理着很柔软的头发,戴着眼镜。眼镜后面温柔的注视。 使我难以自抑的沉溺。 座钟很快的敲响了4点。她的母亲就要回来了,同时我也必须离去。 学校每天每夜的查禁,我从来没有所谓“亲密的朋友”能够帮我遮挡住宿监阿姨的探察,所以我每天都必须赶来赶去。反而让我一直以来失去了和苜的母亲对面相视的机会。 两个女人,在彼此很无意的情况下。 争夺一个男人 在她们看来,是唯一的值得珍惜的。 衡说:我实在不知道你这样做到底会不会后悔,无法评价你,虽然知道你会后悔,虽然我也很想阻止你,但是,你却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努力了那么久,我怎么做都做不到。 衡说,他是自私的。我做在的士里,开在几乎无人的公路上。这条路上的车辆很少,也没有路灯,是通往环线以外的郊区的我的学校的唯一的道路。旁边的一层的楼房,破旧泥泞。 远处有铁路开过。我在心里暗暗响起衡的话,像那铁路在黑夜里的光芒。 “真是遥远的路啊。”司机试图与坐在车里的我答话。我依然维持着姿势,动也不动。我的嘴里已经消失了他的味道。 临走时我突然拉下了他的头,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 他以为我只是想与他说悄悄话,莫名的凑上来,意想不到的发出一阵类似舒服的呻吟。轻微的颤抖了一下,我的眼睛看的很清楚。 我走入电梯,头也不回。 可是,衡,我也不是自私的么? 你有想到过么?是我把他拉入对女性身体和情爱的渴望中。他本该是一个好孩子,乖孩子,在家族的压迫下,在他唯一亲近的母亲的保护之下才能健全起来的人格,女性化的人格,被我引诱了。 他动了欲念。 由我挑起的。 陌生的,汹涌的,难以压抑的。 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有一具成熟的身体。 我无论从生理,心理来讲,却都已经成熟了。 衡走在我身边,高大的他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许久,他的手按压下我的头。 “你也是小孩子。”我被迫看着前方。 “如果你早些这样讲。那么我就是你的了。”我抱着文件夹。泪水倒流进心里,我眼睛干涩的什么都没有。 纯白的内衣,没有蕾丝,没有丝带,没有繁复的花式,干干净净的内衣。出现在我的行李箱里。 怎么会有这样的内衣呢? 还有同款的内裤。 我站在拉杆箱前,看那个长发的头发蓬松的女孩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拉杆箱,箱子打开着,黑色一堆的衣服中陡然放着胡乱塞起来的白色bra,虽然很皱,但是却很“真”。 “真”——很纯真的颜色。 从来都不适合我。 “你忘记了?这是你为他买的啊。”我翕动着干的已经有些微微裂开的嘴唇,唇角的焦躁卷起的死皮,在看到那白色的时候似乎卷的更为厉害。 “真可爱。”苜蹲下身,从细心放置的柜台上示意小姐拿起那只翠绿色的兔子。圆润的玉在高强度的灯光下放射出醉人的光芒。“你说是不是?” 苜喜欢可爱的东西,虽然不会喜欢到想占有,但是就是喜欢观赏。 长毛绒玩具,喜欢揉来揉去的捏来捏去,充满喜悦。喜欢高中女生那样清纯的直发丝,哪怕她们实际穿的很土——也许在他看来,又土又俗才是清洁的象征。 大城市里什么都是妖冶的过分。 而苜,真的是一个传统的孩子。相当,相当的传统。 “苜,如果有个女人穿着性感衣服诱惑你会如何?”我勾着他的手臂依靠在他身边。我们走在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中,周围都是金店,诱惑着难得来一次的游客们掏出足够的钱买些传统并且昂贵的手势。 “我讨厌这种不正经的女人。”他皱起眉头说道。 “喜欢清纯的?”我试探的问。 “恩,干净的清爽的。”他侧过头看我,抚摩了一下我的脸蛋。 正巧身边走过一个浓装艳抹的学生妹,爆炸头,低腰裤,穿着高桶高跟的靴子,一脸蓝色魅影的妖冶。 “你这样就很好。”他笑了笑。 我忍不住也笑了笑。 按照道理,我应该是经常化装的,总是陪着父亲出席这个正式的场合,出席那个正式的场合,我从来都是隐匿在一旁不的,懒惰的,叛逆的我,一直都是不起眼的。 父亲的朋友里。 只有衡才能看到我,爱护我,关注我。 也只有衡,我才能够看到他,愿意见他,愿意让他和我做朋友——也许不只是朋友。 我拿起按照日版校服做成的连衣裙,还是厌恶白色的我,定制了黑色的全套,不过看上去仍旧非常的得体和——“清纯”。 日本流行的袜套,黑色的,使得腿更加的纤细和修长,加上一顶同系黑色的贝蕾帽。 “难得看到这种可爱女生的装扮不带蕾丝的。”衡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玩弄着一只钢笔。 我第一次踏入这幢办公楼。 哪怕仅仅只是一间房间,租金就相当的可观。 而这幢楼是衡投资造的。 父亲曾经是政府职员——后来下海经商了。 曾经一起工作的公务员后来成为了高官,父亲和他们的关系却一直都很铁,保持着联系,我虽然并不是特别干涉父亲的处世,却也晓得为什么父亲身边总有各式各样的女人和似乎是永远宽余的金钱。 有律师事务所的一级律师做他的私人顾问。有钱向着国家领导人看齐配一样的眼镜和服饰。永远有吃不完的晚宴。永远有握不完的手和寒暄不完的客套话。 母亲曾经说父亲知青回来托人托关系,花了好多好多的票——不晓得那时是粮票还是指人民币,才捞到了一个政府小职员的工作。而就是这个工作,使得被打成黑五类而无法翻身的走资派母亲觉得跟着他才是摆脱家庭政治背景的最大途径。 尽管外婆外公反对。 母亲依然怀着我嫁给了我父亲。 政府有关系,土地审批就容易说话,远道而来开发的商人给这个城市带来了活力,注入了资金。父亲成了十佳。 父亲和衡是绝佳的生意伙伴。 父亲负责政府的土地审批,衡只需要砸钱,建筑工程队的事情,父亲也会包下来,一座座大厦就这样拔地而起了。 衡的事业。 越来越大。 我站在他的办公室,皮鞋下踩的是白色的羊毛地毯。昂贵优雅。 “可好看?”我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笑着问他。 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 “好看。”他说。 背光,我看不见他的脸。 他突然把我搂进他的怀里。我没有推开他。只是不解。他的手扣在我的腰上。 过了会儿,他把我移开。淡淡地抚弄了一下我的头发。“这个也可以打理一下。刚才勾到你腰上的扣子了。” 今天是情人节。 2月14日。 但是也是周末。 苜依然一身休闲的套头衫,头发有些乱,眼镜后面的眼睛茫然地望着我。“恩?现在?逛街?” 他显然不像我这样在意。 “啊。今天是情人节么。”我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舍弃了已经垂过臀部的头发,我的头发被理发师痛快的削剪到背部中央。 被拉的又直又长的头发,不仅染成了漆黑的颜色,还上了发膜,柔顺光泽。像日本的女儿节娃娃一般。 齐眉的刘海难受的覆盖住额头。 我从来不喜欢刘海,只会让头发洗完之后更难打理。 黑色粗边框的眼镜被换成了可爱的大圈圈眼镜。 一身行头花去不少资金,不过没有关系,一切都是为了今天。没有关系。 “今天是周末啊,和母亲说说晚些回去没有关系的吧,就说今天和同学聊的晚了些好了。”苜在这个城市报了一个补习班。 听说他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大学还有几门课重修来着。只不过快要毕业,而不需要回去上课,只需要最后考试通过就行了。 “好。”苜的眼光温柔地停留在我改变之后的模样上。“你最近变漂亮了。”他由衷的赞叹到。 “那是因为你啊。”我毫不羞涩的抿唇一笑。 被化妆师仔细描绘过的双唇闪着滋润的光芒。 ——可爱的粉色系适合您,小姐。其实您如果把眼镜脱去的话,会更可爱的,您的眼睛又黑又大,睫毛又翘,非常可爱呢。 ——不要,会看不清楚 ——那我们可以为您配备隐型眼镜。 ——不要 ——那……请您换这副眼镜吧。可以稍后按您的度数打磨。 ——好的,我要特快。 造型师们——负责美发的,化妆的,形象设计的全部围绕在我身边。零用钱一直在急速的减少中,我没有丝毫的忧虑。我是在为我的梦想埋单,我过的心甘情愿。 而我,不负苦心的终于成为了一个可爱,纯洁又不失优雅的女孩。 像精致的娃娃,但是看上去却是如此的天然。像是小说里,换下衣服就能成公主的女主角。 拉着苜一直走一直走,我半靠在他的身边,他的手紧紧的圈住我。 “天哪,今天竟然是情人节,怪不得人那么多。”他的左手紧紧的把我锁在他的怀里,右手拨开人群。 “今天穿的那么漂亮是和男朋友约会?”不经意间他问我。 我偷笑了一下。“没有啊,只是刚好和几位没有男朋友的亲密女性朋友约会罢了。想不到她们一时兴起就随便打扮了我一下,后来各自接了电话后又突然消失了,大概这种节日一定要有男性在身边才行吧。”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可以触碰到他羊毛衫底下坚实的触感。 “好累哦。”人群不能动弹了,我们被挤在一堆一堆的情侣之中,他们拿着漂亮的粉色的气球,漂亮的荧光棒和漂亮的闪着光的廉价的那些夸张电动首饰。我扯动他的衣角。我的打扮隆重和他的轻便很不搭调。 我被挤进他的怀里。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护住我的腰,我的背。 人不高的他,嘴唇就贴着我的耳朵。 “算了,我们就先等会儿吧,可能前面有活动。”他略微紧张,说话有些磕巴。 “恩。”我柔顺地贴着苜。 身上有阳光味道的苜,有混合衣柜的樟脑丸的味道,干净的味道。 不知为何前面起了一阵哄,我们周围的情人们都像是接到了什么消息一样,互相亲吻起来。站在之间的我们。 尴尬。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我扯动他的衣角。 “我们不如到旁边去吧。”我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往旁边的一家宾馆走去。 “宾馆?”他惊讶地看着我。 “我累了么。”我嘟起嘴巴看着他。 “很累?”他回头张望着外头人山人海的世界,黑夜里还有闪烁的烟花——那里的情人们的世界。宾馆里的大堂却是很安静。 “恩,只是休息一下,我12点之前还要回去呢。”我皱了皱鼻子,故意耍可爱。 “哦。”他放松下来。反握着我的手。 前台小姐暧昧地看着我们。他急忙把手放掉了。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牵住他,他略微挣扎一下。微红了脸对前台小姐说。“恩……我要一间空房间休……休息。” “休息?”前台小姐精致的装容有一秒钟的差异。“那……”她看向一旁大堂内附带的咖啡吧。 “是不是房间订满了?”趁着苜低头羞涩的时候我冷冷地看着前台小姐问道。 “呃……请问您要什么样的?”小姐被我看的有些发憷。 “随便。”我知道这是一个四星宾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房间被订满。“我要可以看到那里全景的房间。” “是,好的。”她递过来入房的卡。另外一边的服务生穿着礼服为我打开电梯的门。随后递上一支话。 “这是情人节送您和您爱人的。”那年轻的男生英俊的笑着,要比苜更英俊的笑容阳光般的放大,我想苜和他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吧。 “呃……”苜依然觉得不好意思。 我不等电梯小姐的服务,就直接地用手肘撞上了电梯的关闭键。 第八章 试探的盛开 很好。双人床。 8楼以上的房间全部都属于vip房。可以有落地窗看到广场上的全景的。苜进了房间之后开始局促不安,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又倒茶,一会儿把玩着落地灯,一会儿又跑到前面的会客间看摆设。 我仍给前台小姐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份证,而是父亲的vip。 他长期租下了这个宾馆的某一个房间,付的是年费。方便他平时玩别的女人吧,我想。 而今天肯定不会在。 情人节的时候,他总是去固定的那个一个那里的。 我耳濡目染在一个荒唐的环境里,却莫名其妙的坚持住了自己的贞操。我只是不爱别人,并且一个人愿意这样继续孤独下去,一直到出现了苜,他成为了窜入我阴暗内心的温柔光芒,温温热热的。 含蓄却又让人忍不住渴望更多。 我要更多,更多。 我要更多。 我的头发又长了。 又找到了原来的地方,迅速的,虽然分叉,枯黄,头发却又奇迹般的长的飞快,我满不在乎的将一瓶一瓶国外进口的护发素倒上却又不细致的护理,头发一直徘徊在黑黑黄黄相互交错之间。 如今,头发真的全暗黄了。 “你母亲呢?”衡问道。 “再婚了吧,也许。”我停下手里的动作,略微思索了一下。 外婆外公这些年来有去看望过几次,以前父亲还能够负担的时候我曾经买过几支灵芝之类的东西送过去。如今也去的少。 听闻母亲被一个骗子骗过一次,骗去了他从父亲那里赢得的赡养费和父亲让渡的大别墅。然后几个交好的男性友人也似乎没有意思要打算娶她。 毕竟除了美貌,母亲没有任何东西,然而年老之后,美貌的女孩子随地可寻,甚至只要有钱就肯下嫁,没有一技之长的母亲租了小公寓,变卖首饰之后的钱维持生活。不过后来又听说她嫁给了一个旅居澳洲的华人。 出国去了。 我的身材娇小窈窕的母亲,那张年轻时就美丽万分的容貌。她没有让她自己失望,并且可以继续欺骗自己相信爱情——哦,也许她真的是相信的。 毕竟父亲也这样相信。 中老年人谈起爱情像老房子着了火。 母亲绝色的容貌曾经让许多人竞相追逐,父亲打母亲的时候曾经骂母亲是个破鞋——我从来不想去明白破鞋是什么意思,后来知道它和人尽可夫是一样的意思,我怀疑自己不是父亲的骨肉,却从相似的脸上看出端倪——除非那个人也长的像父亲。 母亲依然对我说着美丽的谎言——她与父亲是初恋,美妙的初恋,不顾当年家庭反对而嫁给父亲—— 我为这个故事编写了另一个剧本—— 母亲怀了父亲的孩子,父亲又不想对母亲负责,外公出生贵族又知书达礼,晓得自己的女儿坏了规矩,没脸要求父亲这样政治身份的人娶我母亲而为了她安排相亲的事宜,并且也许可能已经准备打掉当时在肚子里的我, 母亲却赖着父亲一直赖到我降生。 父亲从来没爱过母亲,也许只是为了责任, 母亲哭泣的时候抚摩我的脸说:当年我本应该被打掉,却是她力保而生下了我,导致营养不良之类云云。父亲从来没爱过她之类云云,父亲从我出生就与许多女人来往云云。 尽管父亲为了母亲的事总是很恼火,并且不喜欢回家,但是他很爱我。 我早早就有很宽裕的基金,以我的名字设立的户头总是有很多钱,在我还未懂事的时候,那些钱都不见了。 存折放在母亲那里几年,我一分积累都没有了。 母亲喜欢翡翠,玛瑙,玉石,钻石,猫眼,喜欢貂皮大衣,喜欢手工旗袍。她还是那么的美,脸上几乎脸皱纹都没有。却总是为了父亲的事而眼红。她总是不知足。在她眼里,也许我只是一个存折罢了。 她哭着说:妈妈没有办法生存的,你要理解啊。 然后她拿着另一张存折走了。 留下外公外婆——当年的事,我已经不再想追究了。父亲毕竟是疼爱我的。放不下我的。 我在小套房里煮面。鸡蛋面——1.7rmb有800克。 不过也许是贵的——因为我是在家里附近的便利店买的,如果在大型的supermarket的话,可能会更便宜,也许要1.2吧。 面熟了,我捞起来,加清水,加了一小撮细盐。然后放上好几天做的炒素浇头。 我还是吃的很淡。 衡说我最适合吃上好的怀石料理——日本最高贵,最优雅,却最清淡的味道。 我的确是很喜欢怀石料理——如今却也吃不起了。 捧着面条,我站在阳台上——这幢房子——快要不是我的了。 洗衣机的衣服甩干了,我放下面条,把衣服晾在阳台上,竹竿挂在家里——外面雨天,我正在整理着衣服。把多余的衣服可以都撕开来做抹布。 这间房间太脏了。 前任房主是个不爱干净的人,据说,总是喜欢把一个礼拜的东西堆在一起洗,衣服,碗筷都是。我搬进来的时候。地板上都是垃圾。我从洗衣机里撩起衣服。 微微一震 居然是那件,日版的连衣裙——模仿短裙校服定做的。 我踢开鞋腿,跳上双人床。 苜离我很远,拉开窗帘眺望远方。 “视觉很好?”我跳下来,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他身边,苜察觉我的靠近,离我远一点。我再靠过去。 “恩,很好。”他不再动弹。“你不是想休息?” “恩。”我说。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来,一起看风景吧。”黑夜里的风景,喧闹的人声,都离我们很远。 我想,我现在是天堂。 他也随手拉了把椅子过来。发觉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给他放了。 我挨着盆载,旁边就是小型茶几……同我并排的座位没有了。我回过身。向他招手,“这里,这里……”我指着我身后侧的地方。 他微微舒了一口气。坐在我身后。我的背稍微后仰就可以碰到椅背,再后仰可以靠上他的肩膀。椅子的背很矮,很低。 “想不到情人节会有那么多人。”苜也许是想说些什么打破暧昧的寂静,却挑了一个不适合的话题开口。苜微微清了清嗓音。掩盖自己的窘迫。 “我对你的提议你到底想的怎么样了?”我突然开口。回头嫣然一笑。 “恩?”他莫名的凑上前来。 我扣住他的手,将他的手环抱在自己的腰上。“来,抱着,裙装果然有点冷呢。”我自说自话的做,感觉到那双柔和的,以一般男性而言稍微小了一点的手挣扎了一下,安然的触碰着我的腰部。 “就是关于初吻的啊。”我鼓起腮帮子。假装生气。“难道你不是初吻了?要等价交换哦。” “不是不是。”他急忙否认。 “哦,原来你也是没有女朋友,那你也喜欢我吧。”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气息喷在我的脸颊上。 “你……不想吻我吗?” 我慢慢的吐着气。用清新绿茶味的漱口水,充满茉莉花的香气,同款的润唇膏散发着晶莹剔透的诱惑。 他眯起了眼睛。我抬手,摘下他的眼镜。随手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 我感觉他的手往上,往上。 笼罩了我的左胸。 我身体无法自抑地颤抖。 第一次我觉得又热又冷。 第一次我觉得头晕又无比清醒。 第一次我感动的想哭又想欢乐的笑。 我对自己说:你们终于是情人了。 我对自己说:你成功了。 我对自己说:也许你只是想尝试,也许你只是玩个游戏,也许你会动真心,也许你会受伤害,但是 此时,此刻,你会不再寂寞了。 此时,此刻,我还是寂寞的。 凌晨三点了。 我瞥见了电脑上的表。 身边没有人,我一个人在都市里独居。居住着不是我的房子。 衡说我是贵族——我没有工作,的确,贵族是不需要工作的,但是贵族也不会饿着肚子。我微微地笑。 工作有没有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只是需要一个放纵自己的空间。 父亲是爱我的——尽管自己已经残破不堪——尽管也已经开始有了神经症状——他也许是以前女人玩多了——自己做的事总不承认,没了公司,没了权势,没了女人。 只有挂名所在的公司里——一个小型的营业企业——隶属于街道办事处的组织部——这是他以前一个还算过的去的铁哥们在把他从那个令人称羡的位置上拉下来之后,为他安排的职务和工作——只要光拿低工资就行,不需要上班出席都可以。 他病倒了。 中风,脑瘫——之后造成了半身的运动障碍。 但是他还是相信爱情。 一个来自中国最遥远的北方——穷困的地方的一个外地中年妇女“爱”上了他。 他欣然的接受了。 于是他拿着与其以前相比微薄到不无法比拟的薪水与她同居去了。 父亲没有像以前小说里那样狼心狗肺的女主角的父亲一样忘记了女儿——父亲依然记得我。 每个月5号,他会给我送来800元的生活费——自己负责通讯联络,吃穿用度,柴米油盐等,包括家电维修的费用。 所以,衡,我不再是贵族了。 尽管我骨头里依然是贵族。 苜——我的温柔的,不懂得反抗的苜。 他不见了。 我总是在午夜醒来。 发现他已经失踪1年了。他刻意让自己在我面前失踪,我的情人,我的情人抛弃了我。我一直以为这是个噩梦。 我是在做噩梦啊。 我醒来,对自己说。 温柔的苜,怎么可能抛弃我呢?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落寞地发丝垂在自己脸颊边。头发好长好长了。但是稍稍梳子一带就落了满地都是。 我的头发依然蓬松,但是衡每次握着我的头发总说:少好多呢,少好多呢。他总是充满着惋惜,希望我能住在他那里。希望我能被他照顾。 我总笑笑。 不要。我说:衡,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手急速地解开我的口子。窜入我的衣服里。苜的眼睛一直锁着我,我也无法移开我的视线,他的手指碰到了我的胸衣,然后是胸衣上方裸露的乳房。 他的呼吸沉重而急促,他的手指本能的翻进胸衣的遮蔽里,寻找到最敏感的顶峰。 “好硬……原来这就是女人的乳头。” 他不自觉地呢喃到。 我低低的喘息一声。 他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嘴唇轻轻触碰我的皮肤。 我的腿好软。 真的软的发抖。 我第一次遭遇激情,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无法站立起来,虚软在他怀里。我的反应——最真实的反应。 我内心的恐惧被我的情欲压倒了。 无法想象,我内心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欲望——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们叫嚣着冲破禁忌,我无力抗拒。 柔软,丰腴——我的身高体重赋予了我极好的身体——胸部丰满的d罩杯,呼之欲出乳房,腰身虽然不是非常纤细,却很弹性,柔软度又很高。以前的体操训练,让我有一些圆润却不失形体。 他揉捏着我的乳房,左右两边,并且开始不满意的拉扯起我的胸衣来。 “好软……”他在我耳边吞咽情欲。将我连衣裙上半部分的前扣解开——露出纯白色的内衣,我听到他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我的服装果然取悦了他。 “你好美……”他用嘴唇推开我的衣服,我的肩带,裸露的上半身。“穿那么薄,不冷么?”他爱怜的亲吻我的肩膀。 “我的外套保暖效果很好。”当然不可能只穿那么点,我特地选购了超保暖的骆驼毛外套,类似披肩的造型,并且将普通的袜套送去定做成蓬松的兔毛。 除了无法避免裸露的膝盖和一半大腿之外我全身上下都很暖和。 他将我扶起来。 并且将窗帘拉上。 “不看风景了?”我问他。 “我不想你被看见。”他说,然后将我抱入怀中。 我淡笑,这里很高——附近没有再高的楼房了。不过我喜欢他的占有欲。 苜看着我,双手依然不停歇的把玩着我的胸脯。我的乳房被逗弄的涨涨的。突然电话铃响了。 “铃!!!!!!!!!”刺耳的声音使我们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我急忙拉好自己的衣服。 真羞耻,我暗自斥责自己。 苜除了外套进房脱掉之后,羊毛衫都没脱,甚至连袖子都没拉高呢。我翻过床接电话。 接起就被挂了。 我皱起眉头——服务台不会搞这样的恶作剧的。 “对……对不起。我……”苜满脸通红。突然之间,他拉开门,狂奔出去。 我坐在房间里。听见走廊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声音。突然觉得冷。 干冷干冷的,再温暖的空调都无法使我回暖。 门没关,走廊里的温度和房间里依然有些细微差异。我拉开窗帘,一个人靠在落地窗前。听到脚步的声音踏进来。 没有回头。 我知道那是谁—— 他停住了脚步 我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服务生路过房间的时候探头进来。 “啊……抱歉,打扰了。我以为没人。”她鞠躬退出去。 我吐了口气。 “衡。你的情人节过完了?”我微笑着看着穿着风衣的他——他面色青冷。 衡看了我好一会儿,挫败的坐入一旁的床沿。把脸埋在手里,抓着自己的头发。 我走过去,看着他。 “怎么了?”我扯了扯他的手。 “他是你哥哥。”衡的生意从指缝里传来。 “是,我知道。”我在衡的身边坐下,却不身体相贴。 “但是。”他抬起脸来。手指碰到我头发,替我温柔的理顺。然后把我的头压进他的怀里。“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和你父亲交代这件事情。你刚刚笑起来那么幸福,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笑。” “那就不要说吧。”我低低地说。 我的理智说:让衡去说吧。让衡和父亲来阻止你。你以后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我的情感说:我只想不寂寞,难道这也有错?哪怕后悔也再所不惜! 我选择放纵自己。 衡说他是自私的。 衡说我是幸福的 几年了——我一直处于后悔又不后悔的徘徊之中。 第九章 彻底怒放的毒花 我划起一根火柴。 在黑夜前爆发出灿烂的光芒。一旁的主持拿着蜡烛,她把蜡烛递给我。 我点燃了蜡烛,然后把他们放在前庭的香火栏里。就在我要划火柴点燃第二根蜡烛的时候,主持拦住了我的手。她握起我手拿着的蜡烛,放在那根已经燃烧的火苗上。 “要拿这个火点。等会儿敬香也是。”她精瘦地手粗糙的手,刺痛我的感觉。我漠然地看着蜡烛点火,一个举措一个步骤的敬香火。 “火种要越少越好。所以抽烟的人就要当心了。”主持等我上完香,拜完之后,牵着我的手进入大雄宝点。 天马上就要黎明了,6点之前,必须要上完早课的。 我抬起头。 抽烟……吗? david doff——德国白色外烟,我抽的纤长型。很女人,很淡,很醇。 衡抽的是白色ssic。很洋派,很自然,很贵族。 我咬着david doff,磨砂质地的zippo打出漂亮的火苗—— “你看哦,那个人抽烟好帅。”我坐在靠着河边的茶房里,对面是维,她一脸沮丧地看着我。周围有些女生对我的行为窃窃私语。入春了的天气,非常暖和,我脱掉外套,翘了课,和维一起坐在旅游圣地的茶访里。 “哎,为什么你抽烟那么帅,我抽烟就和吸似的呢?” 我笑笑。 “为什么会吸烟呢?我记得你以前非常讨厌吸烟的啊。” 我也不知道。 “你心脏不好,吸烟有影响么?” 我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痛的我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 亲爱的苜: 你说晚上会打来电话的,但是我还是拼命的想你。要一直想到给你写信才行。 我真希望能够马上穿得漂漂亮亮地站在你面前。 今天很寂寞,稍有不小心地摔倒了。室友的脾气很像小孩子,不高兴都放在脸上,我是不是太会隐藏自己了呢?大概你也会这样想吗?在你面前我更像个小孩子,我好喜欢黏着你撒娇的感觉。很想哭又很想笑。是不是很让你烦恼呢? 苜,我是不是因为寻找安慰,才希望亲吻你?现在这个时候更家迫切的希望能够拥抱到你。 最最最最最亲爱的苜,这是我的思念。 永远也不会寄出的信。 昙。 我翻抽着烟,抽屉里掉出那样的心封来。抽开来看陌生的字体,签着我的名。我拿起烟,点燃,烧掉了。 我看着纸张的灰飞烟灭,突然在黑夜里流下泪来。 突然想起纠缠的两具年轻的身体。他在耳边念起我的名字,说很美,很美。 突然想起他轻柔地摸索我的身体,他的唇包容住我的胸脯,我被激情冲击的发抖。 然而,他是谁? 我大概是忘记了吧。我谁也不思念。父亲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每个月5号,钱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家里。 我想那个男人有钥匙的。 他还一并撬走了我所有的抽屉的钥匙。拿走了我的银行卡。 我只有一个月800块,对我来说,够了,够了,我对自己说。那个我称呼他为父亲的男人还没有忘记我。 “你是不是故意避开他的?”衡问我。 “我不知道。”我很坦白地告诉衡。我递给他一个三角型的饭团。 “这是什么?”衡好奇地看着我。 “罗森的速冻食品。我的午饭。”我帮他把纸张拆掉。 “一大捆的饭,你喜欢这种食品吗?”衡咬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喜欢,不过只要能填饱肚子,喜欢不喜欢似乎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耸耸肩。拖着我的包走在路上。 “你到哪里去?” “我?”我回头。“大概……去那边吧。”我指着公园里。 “我太太下个月会到这里。和我一起去吃饭吧。”衡说。 我一回头,发觉我坐在和x饭店的观光餐厅里,看的到是整个沿江美丽的景色。衡体贴的坐我的对面,她太太的旁边。我以他的干女儿的身份见过了面。她是一个有些傲气的高雅的女性。会在身上喷ck的清雅系列的香水。身上穿的是改良的中国旗袍,珍珠和翡翠的盘饰把自己的云鬓盘的又整齐又服帖。一点点的台湾国语,我带着微笑听这个嘴角和眼角无法磨去衰老的女人讲话。衡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为她夹菜。 女人的直觉都是很准确的。在衡上洗手间时她问我衡是否有情人。 我微笑。 我不想回答的事情我永远也不会说出来。 衡的情人风华正茂,25,6岁的容貌,成熟而吸引人,身材妖娆,浓烈的毒药让人感觉被征服的快感。嗲嗲的上海口音让男人们骨头酥软,穿的是cd的一身行头,高跟鞋可以戳瞎别人的眼睛。 突然之间对面的女人话风一转。她拉起我放在桌面上的手。 她安静地看着我。我从她的鱼尾纹里读出她所知道的一切。聪明的女人不需要问些什么就能知道正确答案,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 “她不重要。”她微笑。我微微皱起眉头。 “我要有生活的保障,我有两个儿子。我能够保持独立的个性。”她微微笑到。“女孩儿,你能明白吗?”她微笑着。 衡走过来,她伸出手去打理衡的领带。 我什么也不明白。衡看着我。我看着窗外。 衡收起放在桌子上的白色david doff。她太太笑了笑。我接过去。拿起一支烟。点燃打火机说:“抱歉,这是我的烟。衡你今天有带你的三五吗?” 衡朝我笑了笑。 父亲点燃他的万宝路。凶凶的烟突然燃起来。我看着父亲。“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他坐在沙发里。 “恩,烦的时候抽抽。”他敷衍着我。 我厌恶的皱起眉头。“我最讨厌就是你抽烟。”我拿起他的烟,放在垃圾筒里仍掉了。父亲突然拉住我的手。 “昙,你以后花钱要省着点。”他皱着眉头看我。“那些只是为了玩乐的东西,你就适可而止吧。” “什么意思?是不是你的生意上遇到瓶颈了?”我握着父亲的手。“从那里退出来吧。我一直觉得你的性格太老实,父亲,你太爱幻想了,目前的竞争已经不像20年前那样充满着义气了。房产这样热门,你觉得玩的过他们吗?” 我看着坐在我面前颓败的父亲。 我们宽敞的房间,放着我打理的一切。我细致的计划着家里西洋棋盘一样的地砖,全黑的卫生设备,厨房里我设计的黑色清一色,长2米多的黑色大理石的料理台。 “不会的,不会的。”父亲笑了笑。安抚着我。“你别急,无论如何,我总会给你100w让你风风光光的做嫁妆的。” “我不要嫁妆,爸爸,目前土地方面的事情我……” 父亲已经关上了门。 然后,父亲破产了。 滥批土地的政府官员被降职处分,当然父亲没了土地来源,手头上那些庞大的合同资金以及在建项目的土地都被国家收回。父亲走投无路,虽然以不可抗力的法律理由躲避过了坐牢的制裁,但是我明白,那是父亲的律师,以及那些关系熟埝的法院关系使得他不用以更重的坐牢。 我懂法律,使得那些合同的当事人无法状告父亲不履行义务。 但是那些政治上的东西,我无能为力。 父亲病倒了。 他虚弱的病倒了。医生说,脑梗,他左边的身体可能以后不太好用了。 我送医生离开。 我的存折里还有好几万。足够给他看病了。加上他的养老保险。我想。是么? 我看到父亲手边的烟。我拿起来,放在嘴里。抽了一口。皱起眉头——我还是不喜欢烟。被呛的胸肺难过的我,握着父亲的手。 我只有他了。 我想。 我只有他了。 伤心的想落泪,我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淡漠地抽出自己身边的烟,白色david doff,维笑着看着我说:“你还是那么傲慢啊。我认识的人都抽烟的,全部都是4块5的中南海或者7块5的红双喜,再贵就抽esse了,也不过10块一包,你却偏偏要抽david doff,你可晓得会抽这种烟的人实际上不会抽烟,要么就是很有钱?” 我想了半天。 “我的确不会抽烟。”因为我没钱。我自嘲地笑笑,靠着椅子上,吐出一阵烟雾。颓废到底的表情。 “你还是少抽点烟吧,昙。”她的手温柔的放在的肩膀上。我拍着她的手。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大伯父突然拍了拍我。“我来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漠然地问。 “你父亲要结婚,你晓得吗?” “我只知道他告诉我有一个女人,恬不知耻的抛夫来到贴他。”我毫不斟酌我的用词。“并且,是真心的。” 大伯父沉吟了一会儿。“我虽然是不赞成你父亲和这个女人结婚的,但是你这样也闹的太难看了。你把你父亲赶出去,这算什么?” “我没有。”我争辩到。 我没有,我没有,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我只是不喜欢有除了我之外的女人进驻这个家里,我从来都认为我要好好学习,寻找到好的工作,然后赚更多的钱,把家里曾经的辉煌全部挣回来。只是,我从来不知道我被他背叛了。 他背叛了我的信任,背叛了我的依赖.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爸爸要去老朋友家几天——实际上他和她回那个遥远的北方拿户籍证明 他说:她是我的老同学来这里看我几天就回去的,自说自话就来了,我也不好推拒别人——他说谎,实际上她根本不是他插队落户时认识的。 他说:爸爸打麻将输了钱,所以最近手头比较紧——他撒谎,实际上他花了500块给那人在商业街上买了一件羊毛衫。 也许500块以前不算什么,一把麻将就要撮掉5千的爸爸不在乎3位数的东西。但是500块,我想到钱包里的20块钱。 比我半个月的生活费还要贵。 他说:爸爸去打麻将,今天就不回来了——他撒谎,他后来也没有回来。 我拖着书包,疲惫地从学校坐车回来。看到家门口许多工人在搬运家具。我惊讶地看着他们。 “小姐,这户人家已经搬走了。你是那位老先生的女儿吧,他嘱咐我们带你到新家去。”工人们微笑热情的把我的书桌搬下来,今天搬的我是的房间的东西。我的书桌,电脑,我的音响,我的占据整面大墙的书。 “哦,这些书好重,小姐大概很喜欢看书吧,知识份子吧。”工人们满头大汗的笑了起来,我浑身发冷。 “我要出去走走。”我对他们说。 “哦,那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啦,诺,这是新搬场的地址。我们搬过去之后还是需要你自己去理的啊。”开搬运车的年纪稍大的工人递给我一张白纸,粗略地写下一个遥远的地址。 我扯过纸片,随手塞在包包里。 我狂奔而去。 眼泪飞一般的落下来,落下来,我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我。 我不在乎,不在乎。 我漫无目的地走到老房子的顶层,我看着那棵傲慢的白兰花的树,晚上的风有些冷,我要握住自己,才能克制发抖,柔软的柏油地面,在这层顶层上浇灌了一层一层又一层,爷爷奶奶说他们以前住这里的时候顶层老要漏水。 我就地坐了下来。 握着自己的肩。 我觉得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被毁了,被毁了。我想。 眼泪早就已经干了,我到底是一个不会哭的人,不会在人前哭,只会一个人这样掉眼泪,掉个5分钟眼睛就开始发痛。 苜,我温柔的苜,为什么你现在不在我身边的呢? 我翻出书包里的手机,在联系人里寻找不到苜的手机号。 我把苜给删了。 很早很早之前。就删了。 我走进那个社区。红色的楼房,小高层。我摁着底层的门铃,702的房间接起电话后,门就开了,不需要我说一句话。 电梯送我到房门口,房门开着,我脱了鞋自己换了鞋子,走进去。 小洋装,黑色的丝袜,出租车在底下倒车离去的声音,我手上提着mister donuts的手工甜甜圈,这样一盒是80块。先在厨房放好东西,我穿过小小的走廊来到他房间的门前,推门进去,我就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的嘴唇摩挲着我的嘴唇,贪婪的。 想我吗?我想挣扎到一个空隙问他,但是他的手已经迅速的撩高了我的衣服。 我不懂挣扎就落进了他的挑逗之中。 我们是情人,我告诉自己。 这样做是应该的。 他在欲望里放纵自己,苜的柔软的头发覆盖在他的额头上,年轻的身体,我轻轻地抚摩着他线条分明的手臂,扶我的时候强而有力。我喜欢他。 我怎么能不喜欢他呢?我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 他的脸埋在我胸脯里喘息。 我们躺在床上全身赤裸。 “不要紧的,”我安抚着他。“就算第一次给你也没有关系的。” “你是我妹妹。”他抬起头来,拿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闭起眼睛露出痛苦的表情。 “没有关系的。只要不生宝宝就行的。”我的身体贴着他,我常年冰冷的身体,哪怕在夏天是冰冷的身体,借着他身体的温暖而温暖起来,我贪恋他。 这具年轻的肉体。如果他要,奉献掉,没有问题。 “这太疯狂了。你以后结婚怎么办。”他担忧地看着我。 突然想笑。 我温柔的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没有关系的,”我笑。“真正爱我的男人,不会介意我在新婚之夜是处女还是非处女的。” “不行,这样太对不起你未来的老公了。”苜从我的身上爬起来,穿好衣服。 我蜷缩进他的被子,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我打了个呵欠,激情中我会消耗很多东西,我的下体流出了很多液体,我觉得不太舒服。苜扯过面纸帮我擦拭。 他推拒着我的身体。 “别睡。”他说。“我母亲要回来了。你穿好衣服再说吧。” 我看着他。戴上眼镜后的男人。 苜,我温柔的苜,我怎么能够自以为是的认为,我能抵抗你母亲的力量呢?我怎么能够自认为,我能够在你心里重要到和陪伴你度过那漫长年岁的母亲度过呢? 我怎么能,错误地以为,你会爱上我呢? 实际上,你一直在提醒我:你是妹妹,你是妹妹呢。 昙,你是我妹妹。 你抵着额头痛苦的表情,并不是因为你无法爱我。而是因为你无法在身上发泄欲望,是吗?你的道德束缚了你,我给你的爱,不能解放你。 因为,你不爱我。 我点燃一根烟。也许我和假想里的男人谈了一场自以为是的浪漫恋爱。 第十章 迷茫的花蕊 过年了。 我突然想起我和苜差不多已经交往了一年了。 好奇怪,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根本没有关于我们俩的任何回忆。除了去年情人节的浪漫——并且还是我给予的,那支玫瑰花——还是饭店的服务生送的。——那张床,最后是我一个人躺的。 衡陪伴我度过了情人节的最后时光。他在凌晨前一刻回家,我猜路上给他台湾的太太打了节日快乐的电话。 温柔的苜终于毕业了,并且在这里找到了工作,他在一家日本的企业工作,忙的很,要开始学习日语,要开始继续进修,他的专科要跳到本科程度,他只签了三年的约,因此还要奋斗努力的继续签约下去。 越来越多的时候,他回答我的话是:“不行。不能。不可以。” 不过他依然孤独,他除了上课依然就是上课,公司很远尽管有班车也很难早点回家。他的生活还是孤身一人,不过他的母亲退休了。 在家里陪伴他。 “昙?”小伯父坐在我面前,我喝着面前的咖啡一脸怔忪。 “恩?”我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小伯父。 “你哥哥他读的工科,而且工作的环境也没有女性。你可以帮他介绍一个女朋友吗?”温柔的小伯父看着我。 我的咖啡撒到了自己的衣服上。 我迅速的把我所有的女同学的手机号码联络方式以及qq,msn全部印录在一张纸上。我递给他。 “你要吗?”我看着苜。 他温柔的脸上出现一丝龟裂。 “你要吗?”我的口气冷起来。 他说:你不这样,昙。 “回答我,你要吗?”我使劲的逼回自己的眼泪,我不要哭。我的自尊,我求你不哭。 他低头说。“如果我的女朋友是你介绍的,我觉得很怪。”他腼腆的笑笑。 我的心脏突然之间又疼痛了。 我的手抵住我的左边胸口。 我醒了过来。 手里捏着一张印录许多的人电话号码的a4纸。 “我们不能这样了……”他亲吻和我的脸和眼睑。 “怎样?”我面向上,仰躺在床上,他的身体火热的熨贴着我的身体,男与女。是不同的。 “不能一见面就这样。”纵使是这样说,他还是狂热的亲吻我,手指往下,往下再往下,探入到没有人去过的地方。 我的脸火烫火烫。 头脑却如同在寒冰里一样,我抱着他的躯体,忍耐手指探入的不适。我的头发披散在床铺上。苜突然翻过身,把我抱在他的身体上。 “干什么?”我不由自主地紧贴他。 “呵呵……”他笑起来,刮了一下我的脸。“你还是很羞怯的。心脏跳的好快。”他叹息一声,让我趴在他的胸膛上。 “……”我不说话。他的身体总暖洋洋的。苜总说我太阴。无论什么时候手总是冰凉的,一触碰到他的身体就让他打颤,幸好身体还是温热的,否则就太像尸体了。 “我们不能再这样了。”苜突然说。 “我们不像普通的情侣有时间可以去散步,可以手拉手吃饭的。”我压着他。“因为你总是忙,总是忙,进门要亲要摸的也是你啊。你以为我喜欢这种偷情一般的恋爱吗?” 苜沉默地看着我。 过了半晌,他搂着我坐起来。苜亲吻着我的额头。他的手温柔的梳理着我的长发。我为他剪短,护理,烫直后仔细保养的直发。 “我是说,我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用最温柔的声音讲最冷酷的话。 我的苜。 你为什么最后离开了我,连兄长的疼爱也不顾。是为了惩罚我的骄傲吗? “做情人还是做兄妹。你自己选择吧。”我在电脑前,突然打下那句话。给苜。 苜没有回话。 我的眼泪留下来。 关电脑,上床。 我的手机传来震动,苜说:“我们做情人吧。” 我闭起眼睛,我想这是一个多么温柔的梦啊,不要让我醒来。 我坐在老房子的天台上,衡坐在我的身边,吹着冷风。 他漫不经心的抽烟,并且递给我一支。我摇摇头。“你最近的钱还够吗?”衡问我。 “恩。”我随口应了一句。 “你瘦了很多。”衡打开风衣把我抱在怀里。像个父亲一样摩挲着我的头发。我挣脱开他。衡不解地看着我。 “我……”我皱着眉头开口。站起身,踩着柔软的柏油。奇怪的滑腻的感觉。“我不想适应任何一具怀抱了。” 衡也站起身,他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 “衡,你没有必要觉得抱歉。”我走进他,一直看到他的瞳孔里。“我知道,是你弄垮了父亲。只是你没有想到,会这样的惨,对吗?” 衡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裂开微笑。“聪明的小姑娘。”他的手伸过来摸着我的头。“这次你猜错了哦。不要老是用脑子思考这些让你疲劳的问题,会很累的,什么都明白的人,其实很辛苦的。” 什么都知道,很辛苦。 真的很辛苦。 老房子的天台上,我突然很想念苜。 他不曾欺骗过我。 我知道他不爱我。他总要思索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会说:“我喜欢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我拖着包转身走了。 我走了一站又一站,终于走到那个路口,从这个路口上车,回家可以省一元,我心里想。 要找工作吗? 维问我。“昙,毕业了不找工作吗?” “恩,也许找吧。”我敷衍着回答。 “你父亲给你找了什么工作?”她们好奇地问我。对于一个用虹吸酒精灯咖啡壶煮咖啡的人,对于一个浑身都是名牌,对于一个抽david doff,对于一个对时间,课业,满不在乎,似乎永远只活在自己中心世界里的人。 充满了好奇。 我楞了一下。 “他不管我的。”我说道。 “啊,啊,真好。”她们微笑了起来。“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啊,她只要在家里被父亲养着就行了,反正到时候直接嫁给有钱人家的子弟做老婆啊。一辈子都是少奶奶。”她们聚在一起讨论。 “昙,你钢琴弹的很好呢,怎么最近都不见你弹了。” 因为家里没有钢琴可以练了。 “昙,你最近在干什么呢?大学功课忙到让你手出茧了么?”维抓起我的手说。 “我在写字。”我淡淡的回答。 “哎呀,又练字?毛笔写的再好你也不可能成为书法家啊,别这样了,爸爸会心疼的呢。”她们又笑了。 我淡淡地一笑。 我找了份帮人抄东西的工作,家里附近有一家卫生局档案要翻新了。于是我天天去那里抄名录。从早晨8点半一直抄到晚上5点。鲜少去学校听课,不过那些课,我也只是需要随便看看就过了。 而且成绩很好,但是拿不到奖学金——体育总是不能过优秀的pass。 我的心脏病越来越严重,所以我没有办法过体育。以前打的再好的网球也不能通过了,我不停的吞着麝香保心丸。我想我的身体也许是受够了内心的疲惫,它也累了。 一个月之后,我的工作做玩了。 一天20块钱,扣去午饭。一天15。我拿了近500块钱。 为自己充了手机费和交通卡。然后锁起来。我不能没有电脑。我想。我仍旧需要david doff和adsl。我笑。 我是一个贪心的女人。我想。 我要更多更多的爱。我想。 苜的母亲和父亲决定到外地玩一会儿。苜打电话说:他们走了,你要不要来? 我歪着头。“你希望我来吗?” 苜技巧地回避着。“你要来便来吧,不来就算了。” 我们之间有很长的沉默。“他说,我挂电话了。等你。” 我说不出那句话。“不来。”我真的说不出。我渴望苜的拥抱,他的安抚,纵使他从来没有侵犯过我的身体,但是我的身体思念他,极度的思念。 他有传统的男人的想法——妻子一定是一个处女,所以他为着自己的妹婿保留这个令男人骄傲的资本。 我坐在出租上冷笑——他还觉得自己很高尚吗? 不过同时我发冷——我很贱。 “对你不公平呢。”苜总是一脸温柔的抚摩着我。 我对他的温柔痛恨不已。 痛恨不已。 却又无能为力。 “你很爱我吗?”苜问道。脱去我的衣服,露出肩膀,他抓住我的手,像往常一样往他的昂藏贴去。 舒服的偎叹一声。 我皱起眉头。 “我不爱。”我骄傲的回答。 苜露出微笑。“那就好。” 可是如果不爱的话,我为什么又要付出那么多呢?我僵硬的看着他握着我的手来回,我的嘴唇吻上他敞开胸膛里的乳头。麻木不仁。我心里念着这四个字。 因为冷而更加的贴进他。 付出,很多,不能再收回来的——那不是爱吗? “你爱我吗?”我抬起头,他把搂进怀里,他的胸贴我的背。我们像小时候一样,他抱着。 “我讲鬼故事给你听吧。”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小时候那样。” “你爱我吗?”我固执地问。 “不爱。”他迅速直接的回答。 我笑,我真的听到了一个鬼故事,让我的心里无比的恐惧和颤抖。 别怕,别怕。 我把烟含在嘴巴里,4块钱。我要留着过8天。可惜我明天要去一个面试。 我恐惧地看着四个硬币——怎么办。 明天一过。 我怎么办? 饿死吗? 别怕,别怕。 内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对我说:别怕啊,昙。最恐惧的就是死啊。可是死了又有什么不好呢?你想啊,你不用为难这个为难那个,你再也不回饿了。你也不会心痛,你不会老是买麝香保心丸了。 你不会记得你的母亲,父亲,你的苜。 你只要不停的睡,你不是失眠吗? 你只需要睡就可以了。多么幸福啊。 我安静下来。是啊,不怕。 如果只是死,真的不可怕呢。我扬起微笑。走在路上。假装没听见自己的书包拖在地上的声音,像拖着自己的尸体。 我已经死了呢。 是么? 我是一个匮乏的人.许多人都以为我有许多的兴趣——钢琴,书法,写作,阅读。以及美食。 其实不是。我很匮乏,匮乏到没有办法表达自己。 父亲的以往的情人总是更换的很勤快,也很固定。 以前他是和他成立的企业里的那个财务,暗底里总是偷偷摸摸在一起。我还小的时候,父亲总以为我不懂事,觉得在我面前亲热也不会有什么。 父亲是在黑龙江插队落户的。他的作风开放,喝白酒可以喝好几斤,从照片上看出父亲当年的英俊,我明白母亲无法抵抗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的确,父亲很英俊——硬派小生的风格。 财务姓吴,我不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她总是往脸上抹很多的粉。遮盖住年岁的老去,像我母亲现在这样。但是她花枝招展的代价是她年岁被表现的更加的明显,却很有风姿。总是喜欢来来往往时往我父亲的胳膊上掐那么一下,眼睛风情的瞟一下。 间或没事就喜欢挨着父亲坐着聊天。 我抱着大伯父法国送来的玩具熊猫——当时在国内很少见的样子,沉默地看着他们。 父亲一直和她维持着不正常的关系,我曾经不懂事的在父亲的办公室里翻出过色情的录像带,那时并不懂是什么样子,只是父亲有时候会把我轰出他的办公室。 或者给我一些钱叫他的助理带我随便去玩。 他的助理姓沈是一个胖头胖脑的小伙子,总是像模像样的叫我“小姐”。称呼我母亲为“夫人。” 母亲总有意无意地与他交好关系,来掌握父亲的行踪。 然后他不见了。 突然之间被解聘了。 我不知道到底是父亲说的对还是母亲说的对——父亲是说母亲勾引了他,母亲说父亲害怕她知道他干的那些“勾当。” 什么是勾当? 我不解。把玩着法国的熊猫——大伯父依然在法国留学攻读博士 什么是勾当呢?我只知道我又失去了一个陪伴我的人—— 为什么用“又”。我偏过头仔细地想,我难道已经失去了很多么? 我的确是失去了很多。 我心里暗暗地淌血。 然后那个女人也不见了。 来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二八年华,读的是会计职业学校——所以年纪轻轻就会做了帐本。我很喜欢她,她笑起来很温柔,她的名字叫嫣。 嫣很年轻却很仔细,父亲已经逐渐成熟了。父亲养我的时候已经33岁了,如今接近40岁的样子更是显得稳重大方,充满男人的魅力。 嫣被吸引也是我意想中的事。 我晚上爬进父亲的被窝,父亲朦胧的搂着我。 “爸爸你会离婚吗?”我已经小学了从老师和电视里依稀听到这个令人惊骇的字眼。我抱着父亲的脖子。 父亲没有了睡意。他问我。“那如果离婚呢?昙要和谁呢?” 我抱着父亲。“如果你愿意不要娶后妈的话,昙就永远和爸爸在一起。”我说道。 父亲笑了。使劲地亲了亲我的脸颊。 为什么要和妈妈在一起呢? 我被父亲抱着,我的怀里抱着我的小熊猫。我心里有些模糊地想——和妈妈在一起妈妈也只会哭泣,妈妈以后也会要个人疼的吧,不要老是哭。我跟在妈妈身边,是会填麻烦的。 爸爸没有关系。 爸爸有很多钱,很多钱,不会没有人不喜欢他的。 父亲没有钱了,依然有人喜欢他,我自嘲地想。“真正的爱情吗?” 我把玩着被粗糙撬开的锁。我的存折,我的现金,被粗鲁的提走了。 “你不想追究什么呢?”维问。 “不想。”我说道。 “为什么,那可是你的钱呢,你每个月国家的大学生补贴都在里面呢。”维摇着我的肩膀。我安抚了她一下。“维,你想要什么呢?” 维微微一楞。“男朋友吧。” 我点头。“我帮你介绍一个。” 这是我给维的礼物,我感谢她在我身边关心我,在我最需要关心的时候。 这个世界太现实了呢。如果我就算提出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他毕竟是父亲,他生养我那么多年,那走那些钱又算什么呢?只是保命的钱——我天生就是为了这些钱给他之后看医生用的,那么他拿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把头靠在玻璃的镜面上。 我头痛。 痛的无法压抑。 不要想,不要想,那个逻辑完全正确,不要去悖倒它。 我催眠着自己。 我带着微笑。 这样很好。够用就好。 我死死的拥抱着苜。 “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我收缩手臂。惟恐失去他。 苜垂着双眼,他的手没有拥抱我。 “苜!我们不是约好要一直在一起么?我答应你永远也不会结婚的,你不是也说过要一起殉情的么,苜!”苜好象是一座美丽的雕像,他悲哀的看着我。我无力在他的目光中自发自的寻找到支持的力量。 我终于坐倒下去,我抱着他的腿,号啕大哭。 我看着我自己号啕大哭,附身为自己擦去眼泪,那眼泪还是这样的四散。我环着胸看着自己哭的没有美感。 你终于哭出来了。昙。 我微笑。你要哭。否则你会更伤心的。 我微笑。 你终于失去他了? 因为他不能承受你的深情。 “如果我们这样被发现了怎么办?”苜拿着草莓喂入我的嘴巴,我们的甜蜜刚刚建立,世界是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此。 “那也没有办法把我们分开。”他附身抱着我 ,我也反手拥抱他,将草莓以唇送入他的口中,我们的舌间纠缠。水果的香甜。 神,我谁都不在意,我只在意这个用双臂环抱我的男人。 “我要写设计去了,你自己玩吧。”苜把我抱正,让我双脚踏在地毯是,我坐在游来游去的鱼旁边,搁着鱼缸看它们漫无目的徘徊。群群队队的。我的双手平贴在玻璃上,鱼儿们好奇的游过来。不怕生的它们以为又有人要喂鱼食吃。 我笑了笑,额头不自觉的要敲上玻璃。 一只手温柔的档住了我。 “真像个小猫似的。”苜笑,附身,给坐在地毯上的我一个深情的吻。“这样叫我怎么放的下你呢?” “不要放下我吧。”我捏着苜的前襟。 “好,那么就算是被发现,被世俗不容,我们也一起私奔吧。”苜温柔地声音徘徊在我耳边。 “要是走不了呢?比如说被大伯父关起来之类的话。”我调皮的蠕动嘴唇,引诱他继续附身爱怜我的嘴唇。 “我们殉情。”他坚定不移地说 可是,鱼全死了。 可是,苜消失了。 可是,昙被丢弃了。 我温柔并且最深爱的苜,我们的私奔和殉情呢?我依然相信当年美好的誓言,发自你的内心,肺腑,我从来不认为你会说出撒谎的话。 但是,为什么你就不见了呢? 第十一章 脆弱的经脉 大哥与我坐在办事厅的沙发上,银行私人客户理财的经理在对着一边的小职员大声的斥责着,松以前提交的那些申请被那个站在一旁怯懦的女孩子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大哥抚摩着我的头发。带着温和的微笑,纵使他已经不会反抗命运的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纵使他已经不会在随性的光着肩膀说自己的肌肉有多硬多硬,然后笑的像健美先生一样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的西装和领带都笔挺笔挺的。头发一丝不苟,金边眼镜后面还是会露出温暖的笑容,对我,握住我的手。 我放在脸上,温暖的触感使我叹一声。 松,我的大哥。 本来像松柏一样挺立,毫不委屈求全的大哥,在森林里疯狂的长。 后来被铁丝弯曲了方向,放进盆载,不自觉的扭曲成应该扭曲的样子,残喘却不自知。不过至此之后,那个盆载开出了高价。 大伯父看中了自己学校一个新进的辅导员教师——教的是会计和国际金融,一打听之下原来和大哥来自于一所大学,急忙为两人安排了见面——在我看来就是相亲。 女方长的很难看。 脸上有许多的黑痔和一双无神的眼睛,并且攻于心计。大哥那么英俊,却早早的以28岁之姿,娶了她。让我有些心寒。 我们全家人都无法反抗大伯父——这是传统。我们家族身体力行到彻底的传统。除了我之外。我是唯一一个被大伯父捧在手心里爱护,教育却最后“背叛”他的人。 “我知道,这个世界对你并不公平,你体验过许多人没有体验过的事。”大哥的手抚摩着我的头顶的发旋,我的发丝微微的触动在脸颊,我侧过头看着他一只手把玩着金笔的动作,大哥温柔的微笑——没有改变。 “命运对你太不公平了,但是你不能被它打倒,无论如何,我一直都很爱你,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大哥突然变成了白色的西装,胸口插着鲜艳的玫瑰,头发一丝不苟,并且格外帅气。 他结婚了,在婚礼上。 我穿梭于过去的过去,过去的梦里,我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他,说不出话来。 大哥又一次被牺牲了吗?像大姐一样? 莲温柔的站在一边看着我们,抱着她年岁尚小的孩子,和她的龅牙老公站在一起,脸上的微笑和十年前并没有分别。 我突然心痛。 大哥,大哥……我在心里叫到,我宁愿看见你笑的灿烂的露出牙齿,宁愿你在我面前毫无礼节的脱掉t恤比划肌肉,我喜欢你随随便便地载着我去吃冷饮。但是……我不要你总是露出得体笼统的微笑。 我闯入他的怀里,双手除了拍打他的肩膀之外,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极端讨厌松的老婆。她丑陋——不仅是心,还动员家人逼迫我哥哥对她求婚。哥哥会露出无奈的笑容。我推开他家的门,看到一排不认识的人。然后他们结婚了。 哥哥对我说:婚姻,就是这样的。 我抱着苜,我使劲搂着他。 性格温顺的苜,逐渐会变成松的样子,变成美丽价格昂贵的盆载,放在一边没有灵魂的枯死。苜是我的。 “怎么了?”苜不解地看着我。“今天的吻很激烈呢,不像以前的你。” 他的眼镜脱了下来,放在一边。我们见面又无法自己的抱在一起。电脑画面转成了黑色,抹杀掉他曾经在用autocad做的图画。 苜如今进入外资企业让大伯父很赞赏,我觉得不多久,他就不再是我的了。 “你以后也是要结婚的吧。”传统的家族逃不开成家立业的想法。 “恩,昙也是的。”苜细细的啃咬着我的脖子。 “那我们怎么办呢?”我抱着他的头,让他不要动,我的脖子比我身上任何地方都敏感,仅仅是手指的抚摩都足以让我全身寒毛直竖。 “你说呢?”苜总是在适当时候露出他的狡猾和不负责。我总是看不见他背光时的表情。 “不要结婚好吗?” 他不再说话。 “结婚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他继续他的动作。我被他抱起来,他让他的下体靠近我的唇。上面发散出来男性的气味使我直皱眉头。摁了摁我的头,我抬头看他。他示意我用嘴巴亲吻它。 “结婚了也这样吗?”我问。顺从的逼迫自己吞吐腥味的生殖器。 “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地下情人,我就可以发誓,我不会爱我的老婆——他们帮我选的女人。” 我闭起眼睛。 不要看。不要看。 昙,你到底是把你的自尊放在怎样的泥泞里践踏。 维顺利的和阗交往了。 阗是我在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很真诚的男人,比我稍大岁数,比苜也大,笑起来就像他家乡那里的天空一样广阔而晴朗。 他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个南方的沿海城市里求生活,在一家知名的企业里当网络程序维护。属于中上档次的生活,却还不够在这个城市里买下一座小窝。 维和我说:母亲认为她继续和他交往没有前途,限定一年之后分开。 我问维。既然你要服从你母亲的安排,你为什么还要和他继续谈一年呢? 维笑着说:总要给我适应吧。 我错了。 不是适应。维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的馈赠——lv的皮包,yboy手表,citylife的钱夹,mp3,mp4还有许多次出去旅游,连回家车费都不需要考虑的游玩。 我发寒。 我很冷。 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只能看着维戴着漂亮的戒指,项链,拿着最新款的zippo在我面前说:是阗送的。 我面无表情,身体里发抖。 阗和我没什么不同。 苜抱着我,他抱怨今天去相亲的时候那个女方竟然暗示他买那簇巨大的玫瑰捧花给她,苜无可奈何的扔下钱埋单就走了。 苜把我的乳房拖在掌心里,撩开我的脖子的发丝。“还是昙好。”他说。 我浑身发抖。浪琴的手表,被他放在桌案上。我送的。苜对母亲说,他自己买的假货,我眯眼看着夜色中仍会黑到发亮的longien,我心里有些疼痛。 我的头发落在他的床上,他会细心的拾去。 我走过的地方,苜之后会细心的拖一次地板。 有人的时候,苜总是离我很远。 我想 苜,原来我拿了99份的痛苦,在你身上寻那一份的甜蜜。 为什么,我能这样心甘情愿? 嫣和父亲总是同进同出,开始注意到父亲的领带歪了是由她上前扶正的,父亲开始直接打发我回家,而出席任何宴会都是带着嫣去的。 嫣无奈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无奈地看着她。 我拉着嫣的手。 嫣,我今天住你家好吗? 嫣点头微笑。 父亲依然不会回那个宽敞又明亮的家,他总有数不尽的女人,并且不缺女人,他大方,成熟,风趣,而且多金。尽管年岁上去之后,肚子一点点变大,头发一点点变秃,但是毫不妨碍他在女人身上砸钱的豪迈。 嫣靠着我睡。 她身上有好闻的气味。嫣很年轻。她独自一人住在这个以她为名的宅子里。客厅里还特地修了一角做为吧台,而嫣不喝酒。 我抱紧她。 嫣是一个牺牲品。——她能够帮父亲谈成很多生意,美丽的嫣。无论在工作时还是工作外,都被男人们随意亵渎。 我知道那个姓吴的那个人的女人,会和她母亲一样到哪里都被人贴上婊子的标签。她乱交,淫荡,妩媚。 我知道不是嫣的错,她羞怯起来的笑。我很喜欢。 嫣抱着我,把脸埋进我的头发。她说 ——原谅我,昙。 我知道她不是我父亲和母亲离婚的罪魁祸首。我抱着她 不要紧的,嫣,不要紧的。 你在我心里无比的纯洁。 嫣擦干眼泪对我说:“昙,等你再长大一点,再长大一点,我就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帮我写本小说吧,像自传一样。” 我16岁。 我说“好。” 后来,嫣不见了。 只有一个人,嫣,她是衡的小情人。 不是我的嫣。 “你要去哪里?”我堵住苜准备离开家的去路。 “旅游。”苜拨开我,提着公文包。“十一7天我要去旅游。你满意了吗?” “哪里?”我跟着他继续走。 “苏州,大学同学为了追个女孩子不得已把我们都请去完。所以带你不好,人家负担会重的。”他回头说道。 “我可以自己负担自己的。” “不要闹,昙。”他匆匆忙忙的回头,已经走出了家庭的范围。才在我的脸上印上一吻。 “7天吗?”我又问。 “三天。”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我要和其他人去玩。” “又是哪些人?” “朋友,和朋友的女朋友,还有朋友女朋友的朋友。”他一口气说完,日本企业的班车已经停了过来。他向我摆手。 跳上车。司机向他向我都微笑。“女朋友?”司机问了一声。 “不,是妹妹。”他不好意思的弯腰上去找座位了。 所有的人都不会发觉我微笑时的落寞。 是妹妹哦。 “跪下!”大伯父虽然留过洋,却比谁都古板和传统。 我听话的扑通一声跪在面前,莲,松都乖巧的站在一旁。松手里抱着孩子。孩子好奇地看着我。 “你越来越大胆了!”大伯父接过茶杯。“你知道你父亲对我说什么!你竟然把他从房子里赶出去,你知道他在我面前哭成什么样子?一个大男人啊!哭!你晓得这是什么意义吗~!你父亲多么疼你,从小我们就都看的到。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买好玩,你身上那些名牌不是全都是你父亲帮你买的么。” 我身上的那些名牌全是父亲的女人帮我买的。 她们从来不敢怠慢我。 并且以为我的品位和她们一样的烂。我总是无论什么挑选黑色。把她们选出来的亮色衣服扔在一旁,然后扔卡付帐。 闪人。 回家衣服会自己放在橱柜里的。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戒尺打在我的肩膀上,我微微瑟缩一下。我看向一旁的苜,他温柔乖巧的站着。 不看我,也不看任何人,一声不吭。 像个影子。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发言权,他的父亲是,他的母亲是,他也是。 他也没有勇气。 拯救我 “伯父,好好说话。”一双手拉开戒尺和我的手。 松把我扶起来,替我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认错就没事了。昙。” 认错? 我抬头看着松。 是不是要是我哭了就是认错了?我不会哭,我甚至想笑。为什么他们总是认定我不乖,我欺负父亲,因为他会哭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 父亲却一直哭。求女人的时候哭,借钱的时候哭。在大伯父的面前也会哭。他只会在别人面前哭。 “他死了更好。”我张口说。 我的脸热辣辣的。大伯父闪了我一记耳光。 松把我护在他的怀里。 我扬起嘴角。 打的好,我想。 打的好。 我望着面前的父亲。 “不要把你失败的责任归在我身上。”我说。拨开他。父亲左边身体已经满迟缓了,他被我拨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他铁青着脸看我。“我不能把钱给你。”我拿过我的银行卡。锁进我的抽屉里。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哪一分钱不是我给你的!要知道18岁之后你就该自己赚钱了!还不是我在养着你。” 名牌的风衣和名牌的西装,就算是破产了,父亲一直的习惯依然不会改变,那牌子他依然贪恋。“我只是一时之间的困难。” “爸爸,”我蹲下身。“街道那里有一个仓库要个管理员,你去好吗?” 他不敢相信地抬眼看我。 我的脸热辣辣的。 我的眼很干涩。 “下手太狠了。”衡替我上着凉膏。“你的半边脸都肿起来了,怎么那一边多不打一下。你马上就可以从巴掌脸变成大饼脸了。” 他的手碰到我的脸时我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喊疼。 “他都没有保护你?”衡漫不经心地问。 我瑟缩了一下,我知道不是衡弄疼了我。 “他不在。”我讲话,牵扯到疼的地方,脸皱了皱。 衡笑,我知道我瞒不过他。 父亲的医疗费越来越厉害,我看着医院寄过来的帐单,拿着户口本我到那家私立医院里要求他们将这位客户的付费帐单全部寄到我的住所来。 私立的医院不接受国家的医疗保险,我想父亲的医疗保险的卡应该不知道被哪个狐朋狗友借了去——他一直打麻将。 不停的打麻将,抽烟,犯病。 无所事事。 我看着父亲,从他身上看到我握着他的手的画面,父亲昏迷着躺在病床上 我想:我只有他了 我只有他了。 我把被撬开的抽屉的锁扔进垃圾箱。 大房间的门依然紧紧的关闭着,这个简单的两室,连个厅也不会有。 我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天冷。我心里想。看到自己呼出的白烟。 桌面上有4块钱,我想,明天我还可以去面试的。 第十二章 幻觉的花瓣 我背着行李包。手里拿着拐杖,走进这座小丘林。 衡摸着我的头说:你应该去好好看看风景,我帮你报一个旅游团,你去海南好好度个假吧。 他拎起电话,被我按去了 我说,“去哪里我定,你把钱给我就可以了。算我先问你借的。” 我没有去海南,我不喜欢热热的,黏黏的,充满汗的天气,过去的同学邀请我去杭州,我想了想,买了张去杭州的火车票,我坐火车坐过杭州——杭州下去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然后到了诸暨。 补了票。 这里很荒芜,我走出出口,看到没有建筑物的道路。 “西施故里。”几个人在招揽着生意。 我皱起眉头。 “小姐,你是不是来旅游的?”当地人上前来看着我戴着墨镜背着行李包。 我随便的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里?”他问我。 “郊县的某个不知名的村。”我皱起眉装做遗忘地址的样子。 “xx村?”他报了一个名字给我。 “对对!”我微笑着点头。 “不便宜哦。要50块呢。”他说 “没有关系,你管你开吧。到了叫我。”我说。 他一直一直一直开。 然后我付了50块,下了车。 那是一片丘林。稀少的村子,很多土堆和杂草,还有庄稼,秋天的稻田,让我心里有一阵丰满。我拿着拐杖——我在边境买的。 和父亲去俄罗斯边境旅游。那些匕首相当的锋利——真的削铁如泥。父亲买了军事的望远镜,我意兴阑珊的到处乱逛。 我问当地的人请他向俄罗斯人翻译,我要那种可以隐藏起来的武器。问他有没有。 父亲已经开始呼唤我的名字,我们的汽车就要开回去赶飞机了。 俄罗斯人点头,我急切的表示我要。他转眼就不见了。当地人望了我一眼,问我是否需要坐车离开。我摇了摇头。 父亲来这里,黑龙江的最北面,是因为他曾经在这里有插队落户的痕迹,当年他的那些好朋友一个个也当上了局长处长之类的官员。但是没钱的官员真的不怎么样,父亲依然肥头大耳的炫耀这炫耀那。 人民币拿出来闪闪放光。 然后作为差点干不上飞机而被责骂的我,有了这把拐杖——隐匿在拐杖里的是把长刀。 锋利的,上着厚厚的油。我进了机场就忙着托运的事。到了上海,我高价托运回来的钱比这把刀还贵,不过值得—— 已经开过刃了,连父亲都不知道。 父亲的朋友直夸我孝顺——为父亲买了跟拐杖。 我抱着拐杖坐在出租车上。 充满欣喜。 如今这根拐杖依然在我的书桌旁边,床边,在我一切可以触手可及的地方,仿佛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不觉得害怕一般。 我抽出长刀挥开树枝。 虽然只是丘陵地段,却比我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最高的山却还高不少,我淡淡地笑。没有上山的路,这是未开发的旅游资源,所以一切只能靠着自己来。 被刺破不少皮肤,我爬上顶端。 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坐了下来,鸟瞰整个环境。 偏暗黄的,我想,我也许也是这种颜色。 身后有个人影冒出来——是个尼姑。 她又黑又瘦,我几乎不觉得她是一个女人,她朝我笑笑,操着一口外地话,然后我发觉她就是下面那个正在建造的尼姑庵的主持。 我住进庵里。她以居士的身份接待了我。 上晚课,上早课,念地藏王菩萨本愿经,与主持一起讨论大藏经,看着手抄的般若经,我也拿起一旁的毛笔,写了写小楷,许久不写的毛笔有些生疏,不过字型还是一样的好看。主持看着我:如果你也能坚持抄写经书的话,你的烦恼就会没有了。 真的没有吗? 我笑着看主持。一天只能吃两顿饭的主持瘦的不行。我也入乡随俗的一天只用两餐,我吃的一向就少,所以也没事。 看护寺院的狗因为老喜欢在附近杀生,杀鸡杀鸭的被主持不得以捆了起来,我把玉米一掰二和它一起吃,主持看着我们笑笑。 佛说,舍得。 我的心脏病似乎不像那么严重的使我感觉道了,我更觉得安然,我早晨4点起床,主持烧好了热水。我们一起念经讼佛。这个正在建造的寺院母亲只有她一个人。 几个尼姑都已经受不了而逃走了。 有几个老人会来陪她,却因为最近节日而回去陪儿女了。 她指点这个多少,那个多少,香火钱,等等。 我点点头。 我住了4天,主持陪着念了4天的经,真是为难她了。 我心里想。 前一天晚上我对主持说早晨我就走了,不和她一起上早课了,想养精神好好休息,她说她一个人做就行了。 早晨我4点醒了,站在窗前站到6点,主持一直都在厨房里,大雄宝殿里安静的连钟鼓的声音也听不到。 临了,我在包里拿了1000块钱。主持说这里要造功德碑要我多来看看。 我捧着自己抄够了一个礼拜的经书回去了。 我再也没去过。 佛说,舍得。 我想:我舍不得。 苜背着包去旅游去了。 2男2女的旅游,应该是变相的相亲吧。 一年前我是这样想的,充满嫉妒。 一年之后从寺院回来,我也还是这样想的,充满无奈。 我真的不能锁住任何人,阻止他们做任何事情,更何况,心我是看不到的。 苜要爱上任何人,我无能为力。 风吹拂过我的头发,我感觉到被烤焦的味道。 我站老房子的柏油地面上,我看着对面的教堂和对面那棵高大的玉兰花树。 衡站在我身后。他害怕的叫我的名字。我回头微笑。 “不会比这更差了。衡。” “恩。”他一步一步靠近过来,把我抱在他的怀里。“不要怕,昙,你做我的媳妇吧,我有两个儿子给你挑。” 衡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大陆——父亲那时运用权利请教育局长批准的,否则按照道理来讲,台湾的在读大学生是已经不能进入这个市里读书的了。 但是父亲还是做到了。 衡很满意。 衡的儿子我从来没见过,后来见到了,那个喜欢友扳理惠也不知是中岛美嘉的男子。他和衡一样高。一样的英俊挺拔。 他是不错的。 他是个gay。 父亲喜欢你到,连春节都不回台湾过了。 这是他见我的第一句话。 我又成了哪个人的替罪羊了呢?也许是嫣 我已经22岁了。嫣应该老了吧。我想。 害怕老去的女人是多么的惊恐,令人难以忍受,令人不得不耗费许多时间去安抚,衡也是很可怜的。 我翻出手机。 我充满嫉妒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很令人难过呢?苜,我温柔的苜已经被我的竭斯底里折磨的毫无温柔的苜。 他说——我不爱你。 他说——你怎么那么贱呢?! 他说——你给我滚。 他说——他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没有再见到他。 我的眼泪落到手机上,我看着我的手指打出的那串号码——苜。 我不是已经忘记了你的号码吗? 苜,你说这样的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拥有幸福? 被家族流放了。 我听说二姐也已经结婚了。 我听说松的宝宝已经一岁了 我听说苜……有女朋友了。我听说,所有的人都会很高兴。 我一个人生活,拖着包满无目的走在城市里。800块钱是我的一生,我买回大量的奶糕——婴儿食品,然后吃的心安理得。 我的体重从56公斤一直下滑到42公斤。 我没有感觉的生活着——每天不觉得饿,不觉得累,不觉得困。但是总是突然之间就从这里游移到那里。 我总是晚上才能清醒过来,看到这样与那样肮脏的场面,看到小偷,变态,等等,我抱着我的拐杖蜷缩在房间里。 衡的电话有时候会惊骇到我。 半夜两点钟,我穿着拖鞋走到小区外的便利店,家里断水了。 我付了钱。 突然被人捂住了嘴 我被强奸了。 民工,也许 我想。 没差的。 我的眼泪滴下来,父亲不知道,衡不知道,苜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苜把他的男性放在的两腿间磨蹭。许久之后他说:不行。我不能占有你。你是我妹妹。 衡抱着我在他怀里。他亲吻我的额头。 也许他对我存在龌龊的感情,他想从父亲手里夺取我,但是他始终不忍心放弃那种在他搏斗生涯中那么宁静的感情。 父亲不知道。 有人和他年轻时,做了一样的事。 其实没差的。 我谁也没告诉,我回家洗自己的身体,买了验孕棒。 我没有孩子。 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舍得,舍得。 我脑海里突然想起主持的话。 我还是舍不得,如果我舍得自己——就这样从老房子的平台上跳下去,脑袋先着地——那么我就成全了自己的所有,并且连带着惩罚了所有对不起我的人,只是我不忍心伤害还爱我的人——或许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我还是舍不得,如果我无视那把匕首而奋力反抗,不是冷静的逆来顺受,那么我可能变成又一具无名的尸体——放的再久父亲也只会知道是我不见了——衡也只会以为我又去哪里疯的忘记了时间 苜——已经不会记得我。 他独自一人住出去了 他的母亲不肯把他的地址告诉我。 我又被家族流放而再也不会进去那种传统封建却平稳的聚会见到我温柔的小伯父——问他苜到哪里去。 他的手机换了,他的公司的班车也不再坐这一班。 我——失去了他。 苜在晚上温柔的替我讲故事—— 我的目光放在他窗外的仙人掌上——已经有昙花开始慢慢的绽开了。 我凝神的坐起身,月光撒在我的身上。 昙花开了。 雪白的昙花,终于在一堆的尖刺里开放了,我浑身颤抖。 “昙?”他呼唤我。 一双手把那朵昙花折断了。 我被压在一具陌生男人的身体下,被撕开内衣内裤,我听到喘息的声音,我感觉剧烈的疼痛。 我没有哭,我甚至感觉不到任何感觉。 我想—— 苜,我爱你,我可以爱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更久。 苜,我温柔的苜,我爱你。你在哪里呢? 苜,我已经没有资格来爱你,也不会来找你,我已经放弃了,你应该要高兴吧 苜,爱情的本质如果是你幸福我也幸福的话,为什么我还是那么痛呢? 苜,你没有夺取我的童贞,我被人强奸了。 苜,以及所有人,你们都看错了,我哪里高贵了?我哪里傲慢了?现在这样大开着双腿吗? 我心里想笑,眼泪慢慢流出来。 这真是一个鬼故事。 这真是一个噩梦。 舍得——我舍不得,所以你们把那些东西,全夺走了。 全夺走了 我舍不得,所以我像一具尸体一样的,徘徊在这个人间。 其实,这是一个鬼故事哦…… 而我只是忘记了怎么样才能从这个故事里醒来。 我独自居住在一个居民区里,治安比较乱,因为我被玷污过。 我独自居住在自己的世界里,荒芜一片,因为没有爱的世界里,虽然没有幸福,却没有不幸。 我长期处于这样的绝望之中。 我睡着了。 我守护着睡着的自己,看着自己在噩梦里穿梭自如,而没有感觉 第十三章 颓败的凋零 我觉得我是一个喜欢把自己弄的全身都是伤口的人。 有一只一条腿断掉的猫。那次下雨在我的腿间躲雨,我把它抓回家,给她洗澡。我不是一个喜欢动物的人。 我也不会把它关在房间里。 它要走依然走,要来依然来,它不害怕,并且有时候会依偎在我身边。 每次它来我都要抓住它洗澡,被它的爪子划得伤痕累累,我想它应该永远不知道洗澡对它来说是件好事,我不喜欢野猫的脏西西。 弄脏我独居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房间。 但是我想它应该也总是莫名其妙的被人欺负了,被人伤害而成为残疾。 走路并不灵活却比谁都凶悍。 后来它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让我给它上肥皂,我的内心一股温暖。 走过菜市场的时候我会拣一些鱼肚肠带回去给它解谗。不过吃完之后必须再洗澡,我把洗澡做为最重要的事情来看待。 可能这是因为潜在思想里有着自己并不干净的想法,强迫它我觉得很抱歉,好在这个小家伙从来没有以人类的话语抱怨过。 有时候她也会跳到我的被窝里睡觉。 曾经是家养的猫吧,我心里想,只是被人遗弃了。否则下雨天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亲近人类。 我们俩个被遗弃掉的生命就开始生活。 我独居,它散居 我买了一盆仙人掌放在阳台上,卖花的人说这是昙花,我很是喜欢,虽然懂得分辨宝石,玉石的质地,我也没有钱买它。 走在路上的时候曾经看到一个老伯伯拿着玉镯子卖。 说是家里缺钱之类的。 那镯子真的是好质地的东西,许多人凑过去看。 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真真的好玉,不是什么填充剂能够仿冒得了的色泽和质地,只是可能被历代的人将这个传家宝把玩的太过漂亮,太过光泽,不太像古物。那老伯伯开价800,我心里想拿到市场里去倒卖就起码是3000的价钱。 暗暗一笑。 没人敢动。 我捧着仙人掌,心里想如果5年前,我肯定毫不忧郁的买下来,并且还要问他有没有其他东西我都高价收购。 现在呢? 我匿于人群之中而走。那位老伯看到还是看热闹的人多就走了。路边滩头上卖假文物的人还是很多,造假是要靠学问,鄙视那些在滩头上挑三捡四的人。 没过多久那要了我30大洋的仙人掌真的开出了小花苞。 我抱着猫在晚上等待她的开放。 猫在我自己做的木版上走来走去,间或搔搔头,我笑笑。这家伙目前处于发情期,我不知道怎么能够让她安静些。 另有野猫的声音在那里此起彼伏,它也按奈不住。 飞奔而下的时候打碎了我的花。 临近开放的时刻,那柔软的花苞已经微微张开了。 一楼的人家探出头来骂野猫们的鬼哭鬼叫。 我站在阳台上。 昙死在一楼的遮护栏上。 死了。 我关上窗。 躺在床上。 那猫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想我真可能一直在做着美丽的梦。所以哪怕承受再大的伤痛,心里平静如水。 附录 花瓣的残骸 信一: 亲爱的苜: 我知道许多许多年之后你一定会忘记这个日子,但是我不会。 所我记下了。我想你一定不知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因为我很开心,所以我原谅你。 我今天对你说我爱你,我知道你很高兴,你虽然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把我抱在怀里。帮我关上出租车门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你的口型说:我也爱你。 突然之间心情就开朗了。 我笑的不能停止。不能停止。 你知道吗? 离你而去的那辆出租车上的后座上的女人,微笑到眼泪流下来。 你的昙 于2月22日 信二: 亲爱的苜: 今天你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我不生气,我想一切总是会习惯的。 自我向你表白以来,更早以前,我就会隐约浮现起那些话:总有一天我会失去你的。 你是我第一个想放进子宫里疼爱和侵占的男人 第一个亲吻,抚摩,也被我亲吻和抚摩的男人。 我想过了很久之后你将不再记得我们躺在床上的那种缠绵和耳鬓厮磨,不会记得我头发的触感上面有熏衣草的味道。皮肤的弹性,我的吻,我的脸,我的眼睛,眼睑,我冰凉的温度,舌头的湿濡,手指突起的关节。 你会永远站在一个又近又无比遥远的地方,让我看着你温柔的笑脸,温暖又略微显得小的的手掌,走路的速度,因为腼腆而有些疏远的拥抱。和总是干涩的唇角。 因为爱而变的更爱。 我这样爱你。 像我这样寂寞的人,才会永尽所有的力气去追逐一份镜花水月,明明知道自己的傻,却还是勇敢地前进。 这样绝望的姿态,你会凝视我到最后么? 你的昙 于3月15日 信三: 亲爱的苜 你怎么能够对我这样冷淡呢? 我的感情已经没有办法公然的宣泄开来,你怎么能够对我这样冷淡呢? 我质问你,却不敢向你发做。我坐在烟尘中,想到你就心痛。想到你拿着热朱古力在我面前的样子。 你是我的太阳。 你的昙 于3月30日 信四 亲爱的苜: 刚去健身房跳完操回来。身体疲惫,虽然已经减轻了强度,但是仍然觉得勉强。我大概是身体太弱了吧。只是心情变的很好。 靠在一旁的落地镜看着许多美丽的女子和我一样挥洒汗水。 我想你以后会选择怎样的女子结婚呢? 我把手机违反规定的带在身边,因为是vip所以没有人制止。我想你应该要发消息给我了吧,总要打电话给我了吧。 我知道你在家,我知道你一定无所事事地玩着游戏看电视。我想在我寂寞的时候我总想到你的,你寂寞的时候会想到我吗? 然而手机一直是安稳的显示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她很安静。 一直都很安静。 你的昙 于4月3日 信五: 亲爱的苜: 首先要恭喜你找到了工作。 今天是你上班的第一天吧。 早晨的早饭是什么呢?我知道你不爱喝咖啡,但是我现在手里拿着就是咖啡,早晨7点半了。这是我早餐。校园卡一直都没有补办。早晨来不及去校外买早餐。所以就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也许对胃不好。 你会挂心我吗?我想还是不要寄给你吧。如果你收到了,就是我反悔了。 哎,苜,我很想你呢。 原来我一直在逼迫自己承认——我不需要任何人。实际上,我还是个孩子,你说的,我还是一个孩子,是吗? 你的昙 于4月25日 信六 亲爱的苜: 你能和我相守么? 我回想起你的背影,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是十分清楚的吧,什么是暂时什么是永远,我近乎卑微地期待着我们的天长地久,却发觉期待的权利和资格,我都没有。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我们限定于这样的框架里无法自拔,也许无法自拔的只是我一个人,道德正义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只是这也不是我期望的爱情,和期待中的抚慰,即使能够这样躺在你的怀里被你亲吻和爱抚,你是那样直接和冲动,充满力量和热情。丝毫没有我渴望中的体贴——你的温柔只是你的表像。或许,你自己也无法探究到你的内心十分的冷酷吧。 但是我知道我还不能离开你。 你是唯一的。 我的唯一的。 我躺在床上对你说我要睡了。 你的眼睛依然没有回转过来看我。 我的手抓紧棉被放开,不再看着阳光下你的头发,脖颈和宽阔的背。 我把脸埋到被子里。 你的味道在我的身体里穿墙破壁。我没有抵抗的能力 现在在听着那英的《梦一场》。早知道是这样,像梦一场,我又何苦把爱都锁在自己的眼眶? 我也许永远等待不到那一天,不再对你心存眷恋。 你的昙 于4月30日 信七: 亲爱的苜: 有很多次我想问你,你懂不懂爱情。 我们相聚是那么的艰难——也许并不难在物质而是难在精神。 我抓住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使你对我的爱有所回答。 你会说:“我爱你。”作为亲吻和拥抱,爱抚和解放性欲的筹码。 我对你说:假如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就要叫你“木头”,“木头”“木头”一直叫下去,没完没了。 假如——多么好的字眼。 假如——永远也不可能的假如。 你的昙 于5月30日 信八: 亲爱的苜 你说:我不能失去你。 于是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接受和放弃的纠葛,失去要求的资格——一切都是你给予的,我不能挑选,不能更换。我很愕然。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地堵住了我所有的活动和心绪。 死也要在一起的。 我的手不受控制的写下这一句,被我擦去。我害怕不理性的冲动,我害怕我内心未层意识到的汹涌澎湃的潮流无法控制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我慢慢的啜着咖啡,我也是如此的害怕失去你。如果我们能够连死也无所谓的相爱就好了。我心里暗叹一声,有些悲哀。 你的昙 于6月28日 信九: 亲爱的苜: 我不喜欢你为我口交。 我丝毫没有愉快的感觉,我想我总是无法在你的身上寻找到小说中的高潮一刻。为什么呢?是因为你不是“应该”的那个人么? 我心里的冰冷,我渴望你的身体,却不要你的身体的安抚 这是为什么? 我只想抱着你一觉睡到天亮——恋人算什么,婚姻算什么 我只想着我爱的男人,醒来后发觉他还在我的怀抱里 我想你和我这点是不同的。 传统的选择了婚姻。 我还是要失去你的。 我一直在自我欺骗,在疼痛中觉得甜蜜 你的昙 于7月5日 信十: 亲爱的苜 室友们在打电话,我洗完了澡睡在床上。 把自己摆成一个寂寞的姿态,某些时候我真的无所适从。新的老师见到了。我开始副修了我感兴趣的古玉材料学。 我很想你呢。 最近阿桑有一张新的专集叫《一直很安静》,我许久不看电视了,还是维告诉我那是电视剧的主题曲——那个电视剧什么名字忘记了。 不过真的很好听。 我想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安静的人吧。安静的会让别人忘记我的人。 缘分是用来说明,你不再爱我这个事情。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没有姓名。 真是悲哀的歌词。 会不会也是我最后的地步呢? 我惶恐不安。 你的昙 于8月31日。 信十一: 亲爱的苜: 你国庆放假都出去了。 我微笑着看着你,看到茨威格写的《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面有一句话说: 我爱上一个爱旅游的男人,回来后就把我遗忘了。 很像呢。 我知道你一定会拿着这封信莫名其妙地觉得我语言不清——很像什么呢? 你不知道。 但是我也不会寄出去,这样寂寞的信。我是压抑自己的人。 你的昙 于9月28日 信十二 亲爱的苜: 我每次都想对你说:我好累。 但是我很怕你对我说:那么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 我泪流满面的亲吻你。承认我的激动,我的渴望,无视你的抗拒,你纯粹的性欲。我告诉自己是爱我的。 你爱我吗? 我想想。 往往是想想就会微笑,然后尝到咸涩的感觉。 你每次抚摩着我的脸说:你是我妹妹,你捧着我的乳房说:你是我妹妹,你在我手中喷出浆白色液体说:你是我妹妹。 多么好笑。 我打电话给你,向你描述新房间的狭窄,向你描述我的家具,我的书,我挑选的衣架那么富有弯曲的美感。我突然之架痛恨起“处女”这个词,因为它,你拒绝了我。 你一直不承认——我不是你爱的人。 实际上我知道你没有勇气接受我,并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妹,而是你不够爱我,或者说我们都太理智。家族的传统,我们的观念被固定了。也许我也不够爱你,才默许了你的放弃,但是如果我不够爱你。 为什么我要将自尊放在你的脚下让你肆意践踏? 我坐在车里,看到你坐在我的身边,我突然想就这样开下悬崖……这样死,你甘愿吗?应该不见的是我。 这样痛苦的就是你了。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我怎么能让你痛苦呢? 我怎么能够让你痛苦呢? 我真的不忍心。 你的昙 于10月12日 信十三: 亲爱的苜: 我知道也许我被牺牲了。 因为我是很强的,我很独立——独立到不需要任何人。 你不见了呢。 我真的站起来了。 苜,你相信吗? 我没有自暴自弃,寻死觅活。我依然安稳的生活,消耗极大量的咖啡,独自一个人生活,忘记告诉你了苜,父亲要和一个外地的女人结婚了。结婚之后那个女人的户口会迁到这个都市来,慢慢的我也会失去这个家。 你知道吗? 我昨天被二伯父狠狠的训了 父亲打电话叫二伯父来讯的,他说的话我已经不想听了。 我又跪了。 被打了。 因为不听话。 有时候我想你真的是听话的好孩子。我想以后如果要生男孩的话,我一定要一个像你这般温柔听话的孩子好。 不过我不确定我是否会生的出来,我的身体太差了。心脏病也厉害。不能随便是生孩子。咖啡和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使我没有好的身体素质。 我想我这样的女人是不适合结婚的吧。 尤其心里埋了这样一个爱情。 你的昙 于11月3日 信十四: 你: 我想了很久,我不确定你在我所处的关系网里的身份,所以给你写这封信之前,我只能用暧昧不清的“你”来称呼,所有的关系都会变成距离,这点在我和你身上体现的毫无驳悖的可能。 也许是天气凉了,我和许多人一样开始怀念很久以前的事,我会想起以前父亲给我买的乐器——钢琴,桌案上放的曹素功的墨水,狼毫笔。我怀念起站在别墅二楼阳台抱着母亲看星星,甚至怀念起爷爷奶奶一起吃饭的样子。并且伴随很严重的幻听,我总是听见你在敲我房间的门。 染热我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过去了。 物质还是精神,都会消亡的,没有什么永垂不朽,我想起大哥说过,我永远是他妹妹的话,我想是不是只有妹妹这个位置你留给我,我永远也不会失去你呢?可惜一切已经太晚了,即便是回归到大家本来该待的位置上,你也已经不再看我,不再愿意出现在我面前,分一点点的关爱给我。 即使见不到你,即使分离,即使刻意的回避。 其实我都已经不会再失去你了。 这种理论很绝望,很诡异,我认为的“从此不会再失去”和“已经不再需要了”是一个意思。所以每当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不寒而颤,如果无论你我,家庭社会还是人类对爱——无论何种爱哪怕不伦——都不要那么苛求就好了。 我仍不清楚的明晰——你是否有过那么几次——脱离肉体的吸引而纯净的爱我,所以我也无法判断,我到底是幸福过还是从未幸福过。 父亲污蔑我许多许多的事,偷窃,虚浮 但是他,偷窃,虚浮。 我的锁掉了。我的那些不被人所知的东西浮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看到了我写给你所有的信件。却一声不吭。 他是阴霾的。 他变了许多。 我知道他只是在寻找另一个借口,需要很多钱的时候,他会告诉小伯父,或者告诉大伯父。他们足够有钱到能够塞住他的嘴巴,并且能够——再打我一次。 或许很多次。 我躲在暗处看到他从我上锁的房门里走出来,拿着我上锁抽屉里的东西。 恐惧的无以复加。 我强迫自己不能入睡,咳嗽,神经焦灼,伴随着四肢冰冷和低烧,我失去味觉,不想进食。 衡很害怕我这样,灌我药,开车送我去看病。并且不遗余力地带我到处吃东西——凡是我想吃的。他都满足。 他希望我和他回台湾去。 他说,可以去台湾大学申请读研究生—— 然而我去干什么呢?离了我熟悉的地方,和现在没有区别,就是成为衡的禁脔,我不要。 衡说他会替我恨你们的,因为我是不一个不懂得为自己报复的女人,好象注定就接受非难,我没有恐惧,哪怕身陷危机之中。别无选择,即使憎恶这样的生活,我也要出于生存的一往无前,纵使满身伤痕。 世界发生着许多变化,一时一刻的。 命运中的相遇随时都会发生,好比我出门时遇见了强奸犯,从此粗暴的成为了牺牲。 命运中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他。身体和心灵,唾手可及的东西放在一辈子碰不到的地方,被玷污。 然而爱,包含的东西,你我负担不起,那种技巧的游戏,你不想再加入,而我厌倦你因为目的而带着功利的谎言。 现在,即使你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我也会爱你。 这种心情你无法理解——因为你不是荒野里的孤独的野兽。爱必须相信,我相信你不爱我。爱在我身上验证了它的战无不胜 爱是战无不胜的。 只有这点我才悲哀。 为了衡,我愿意吃药,拒绝住院治疗,拒绝开刀。 因为经济,如今成为我最好的借口。衡明白我的顽固,所以不在执着,他去了昆明度假。他说他要退休了。 他给了我机票,我没去。 他不能再靠近我了。 我希望那个眼里有我的人,我希望那个能够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拥抱到天明,永远陪伴的人,已经抛弃了我。尽管我胸怀坦白,依然会被社会非难,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放弃了寻找你。 却已经不再渴望下一个邂逅。 “既然我们相遇了,你就不要再去注意别的人了。” 你遇到了下一个人。 我永远没有。 衡对我说我和他是否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感情。 直言不讳地告诉说:也许是,因为我不知道。 任何时候,开放的花,流星,烟火,都有它消失的时候,感情也一样的。恐惧,逃避甚至流泪企求都是虚假和无用的。父亲不明白,荒野上的我,很明白。 我只有自己。 一直以来,活在都是怪兽的世界里——父亲,母亲,衡,嫣,还有你。不确定,不快乐,怀疑,不安,不信任,恐惧,欺骗,谎言,背叛,借口,以爱为名的逃离和禁锢。 这样泥泞的沼泽——你期望开出怎样的花? 你放弃了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 以爱为名的战无不胜,我承认我的失败,我选择了我的退出成全你们的盛宴。 人世间是比地狱更地狱的地方。 我从头开始死去。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爱我的人幸福到自己浑然不知,恨我的人得到宽宥,记得我的人忘却我的样子,而我自己能够尽速的老去,死离,永无来生。 ps曾经让我憎恨的,我却很是怀念。 让我恨的你,恨的爱情,恨的父母,恨的家庭。 让我憎恨的处女之身。 在失去之后,想再度拥有——这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是你的谁 的我。 至此,最后一封信,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于此时此刻 后记 爱是一种冒险 我是一朵奇怪的植物。 总是思考奇怪的恋爱模式——同性,乱论,虐恋。我考虑爱情到底是虚伪还是真实。是应该细水长流还是应该激情绽放。 最后我知道无论是怎样形式的爱,都将失去它最初的形态,永远是一种对未知的冒险。因为从今以后的日子没有人能经历,不知会如何,不知谁会离开,谁又会来。 不过,我想,选择爱是人类的天性。 害怕寂寞,更害怕寂寞后的疯狂。 人归根结底是要去爱的,我们的使命是冒险,不停冒险,一直到不用再冒险为止。为此付出心痛的代价,哪怕成为凋零的植物。 我相信爱。 我只是单纯的不相信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