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我有百花图》 第001章 游戏mod引发的穿越 “这是什么鬼地方?!!” 李翎眺望着前方两三百米开外,那些密密麻麻的将士身影,忍不住右手猛拍额头,连声哀叹。 前不久,他明明正在设计一个命名为“百花图”的游戏mod,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这个诡异的空间了? 这算是……穿越了么! 由于四周的地形十分开阔,远在两三百米开外的那些将士,在李翎现身的那一瞬间,就已有人看见他。 “有外敌入侵!给我生擒他!” 领头的那个魁梧将领,冷然一挥手,带领着数百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向李翎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李翎吓了一跳,苦笑道:“不会吧,这么狠!” 虽然他从小就跟随父亲李世文学武,对华夏传统功夫、截拳道、跆拳道、空手道、泰拳、西洋拳等都有涉猎,底子还不错,等闲十几个普通人也近不了身,但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将士,还是无法应对的。 毕竟,很多将士也是练家子,甚至更专业。 逃! 拼命逃! 李翎微一愣神,立即掉转身,向相反的方向急速狂奔。 不过,他的速度并不比那些将士快多少,始终无法拉开距离,一直保持着两百米左右的距离。 这一带太空旷了,根本没有地方躲藏,如果对方放箭的话,他根本无法闪避。 奇怪的是,对方竟然一直没有放箭,也没有谁骑马追过来,都是跑步追赶,所以才一直没有追上李翎。 这种情形实在太诡异,不过李翎暗自庆幸,也管不了这么多,反正能跑多远就多远吧。 大概跑了半个多小时,李翎虽然功夫底子不错,却也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了。 而后面的追兵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依然猛追过来,速度竟然跟之前保持一致,因而跟李翎的距离是越来越短。 “史上最悲催的穿越男,非我莫属吧,一出场就要挂掉!”李翎自嘲的笑笑,“喂,系统大神,我的金手指在哪里?要怎样才能开启?” 他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干脆不跑了,面向追兵坐了下来,抓紧时间恢复力气。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要是能抓住敌军的将领,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好吧,想多了,反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只能拼了。 只是一会儿的工夫,那些将士就追了过来,面不红,气不喘,还有说有笑,实在是很诡异。 领头的那个将领,拿着一根通体金色的长矛,在李翎的前方站定,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凝注在李翎的脸上,似是想看清他的来头。 李翎抱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念头,毫不畏惧,注视着那个将领,一副“我要用眼神杀死你”的傻逼样。 “你是谁?”半晌,那个将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略沙哑。 李翎淡然一笑,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放肆!”站在那个将领身后的一个精瘦士兵,是那个将领的亲信,立即怒喝一声,扬起手中长枪。 那个将领一摆手,让亲信不要轻举妄动,略一沉吟,凝视着李翎,缓缓道:“我叫张辽。” ——张辽?这名字很熟悉耶,好像在哪里听过……张、张辽?!! “张辽,张文远?”李翎回过神来,惊叫出声,“你现在是吕布的手下,还是已经跟了曹操?” 那个将领微微一怔,沉声道:“你认识我?” “你真的是来自三国时代的那个张辽?!!天哪,我竟然穿越到了三国时代!”李翎扬起左手,用力一拍额头。 不过,看他的神情,懊恼只占三分,反而是兴奋占了七分。 ……………… 李翎这家伙,从小就看各种小说、童话、民间故事长大,对各种轻松愉快的漫画和影视也很感兴趣。 前一阵子,他又看了大量的穿越文和混搭文,反正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是一觉醒来就出现在异世界,也是可以接受的。 中二少年的精神世界,就是这么奇葩。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对精神世界的追求,要远远超过对物质享受的追逐,而李翎就是这种人。 大学毕业在即,没钱没背景,成绩也只是中下游,像李翎这种没有一技之长的苦逼大学生,要找一份稍微好点的工作,真的很难。 不过呢,他一直想打造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游戏世界,前不久恰好玩了《无双大蛇3》,忍不住也想创造一个类似的游戏世界,将华夏历代名女、名将、名人等囊括其中,打造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 华夏历史源远流长,文学经典数不胜数,其中《封神演义》、四大名著、三言两拍、《山海经》、《镜花缘》、《绿野仙踪》等名著,可以用来设计主线任务。 而《无双大蛇3》中的宙斯、阿瑞斯、雅典娜、珀尔修斯、奥丁等外国神仙,以及远吕智、卑弥呼、平清盛、源义经、牛鬼、酒吞童子等邪魔外道,也可以作为重要角色来设计各种支线任务。 当然,武林小说、网文、动漫、影视中一些比较出彩的角色,也可以来客串一下,混个脸熟。 而李翎为主角设计的金手指,就是一个叫做“百花图”的游戏mod,会在游戏世界中以神器的形式出现,可以幻化为各种武器或道具,也可以融合各种道具。 而“百花图”中的百花,是指一百位来自各种经典的美女,譬如《聊斋》中的聂小倩、锦瑟,《封神演义》中的妲己、三霄娘娘,《白蛇传》中的白娘子、小青,等等。 每开启一位美女的主线任务,好感度达到80%以上,就可以让李翎和百花图提升一个等级。 每提升一个等级,都可以获得5个属性点和1个技能点,期间完成某些支线任务,还可以获得额外的属性点和技能点。 当然,前期的任务比较简单,到后期玩家的等级越高,所对应的任务就会越难。 不过,百花图对应的一百位美女,是随机出现的,谁会第一个出现,就连设计者李翎也不知道。 就在前不久,他刚刚初步完善百花图这个游戏mod,还来不及进行检测,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出现在这个奇特的世界中。 而李翎所要创造的游戏世界,叫做“封神世界”,是一个以《封神演义》、《西游记》为蓝本,囊括历代名女、名将、武侠角色、动漫角色、影视角色的特殊世界。 张辽是李翎比较喜欢的一位武将,之前做资料搜集的时候,李翎也已将他纳入封神世界的资料库中。 李翎在初步完善百花图的那一刻,突然来到这个诡异的空间,遇见一个叫做张辽的将领,莫非…… 莫非,这里就是他所要创造的封神世界?!!! 一个仍然停留在构思中的游戏世界! 第002章 冰冷的小手 李翎一想到,自己所在的这个空间,很有可能就是他所想要创造的封神世界,就不禁热血沸腾。 在这个奇特的时空中,那些历代名人,以及各种,都是随机出现的,这也是游戏最精彩的地方,当然也是最凶险的。 你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谁,对方会成为你的朋友,还是你的敌人。 那些类似游戏npc一样的存在,既有可能会给你发布任务,也有可能会收割你的性命。 这是当初李翎设计封神世界的初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作茧自缚? 李翎一猜到这种可能,深吸一口气,凝望着对面那个名叫张辽的将领,缓缓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发布任务的?” 张辽打量着李翎,沉吟许久,才淡声道:“在你的身上,我感受不到邪魔外道的气息,所以……” “既然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么就是要给我发布任务喽!”李翎微笑,故意打断张辽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费事说出不好的事情来。 张辽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李翎这点小聪明,却并不计较,笑道:“最近我遇到一件怪事,如果你可以帮我办妥的话,重重有赏。” “怪事?” “在十公里之外,有一个小镇,最近经常有年轻男子失踪,我有三个士兵去查看,也都没有回来……” “闹鬼?妖兽?” “我不清楚。昨天晚上我已带人去查看,可是直到今天早上,也没查清是怎么一回事,而你突然在附近出现……” “所以,你以为是我在捣鬼?” “现在我可以确定,不是你在捣鬼。” “你就这么相信我?” “你太弱了。我的那三个失踪的士兵,随便一个都能打赢你。” “……我是应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既然你觉得我很弱,为何要让我去做这件事?” “就是因为你太弱,长得还不错,那个在背后捣蛋的人才会出来。放心吧,我们会在暗中保护你的。” 李翎笑笑,压根就不相信。 不过,目前在这个疑似封神世界的时空中,貌似只有他一个玩家,所以暂时只能将网游当作单机游戏来耍了。 可惜不能开挂,前期果然还是太弱了啊! 嗯,那个让年轻男子神秘失踪的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 李翎跟张辽告别之后,原路返回,走了一个多小时,发觉四周依然空荡荡的,并没有看见什么小镇。 虽然他之前跑了半个小时左右,但如今也走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没有发现张辽所说的那个小镇呢? 这也太诡异了。 无奈之下,他干脆沿着大路走,看能不能遇见什么人,打听一下跟那个小镇有关的消息。 谁知道他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什么人都没看见,天色越来越暗了。 这个时候,李翎反而有点怀念之前被张辽等人追赶的情形了。 在这寒冷的夜晚,走了这么远的路,却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实在是太无聊,太孤独了。 “不走了,不走了!”李翎嚷嚷着,干脆在路边坐了下来,将自己双手和双脚检查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图案,可以用来开启神器百花图的印记。 结果,自然是让他失望了。 “唉,我当初为什么要设计得这么随机呢,就连大地图都是随机的,简直就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嘛!”李翎叹气。 就在此时,一个虚无缥缈的女声,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带我回家……” ——有鬼! 这是李翎的第一感觉,顿时浑身直冒鸡皮疙瘩,下意识地一跃而起,向前猛走几步,拉开距离,这才回过身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个白衣女子,很年轻,很漂亮,就跟经典电影《倩女幽魂》中的祖贤姐姐有八九分相似,而且仙气十足…… 咳,确切点说,应该是“鬼气”。 在这空旷的山路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女子,尽管李翎算不上是一个胆小的人,却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是人是鬼?” 李翎很想这么问一句,但话到嘴边,鬼使神差的又咽了回去,大着胆子打量那个女子一番,尤其是看她的双脚和地面。 ——她有脚后跟,地上有影子,应该不是阿飘…… 李翎轻吁一口气,仔细打量对面的年轻女子,微笑道:“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就不害怕?” 年轻女子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重复那一句:“带我回家……” “带你回家?去你家,还是去我家?”李翎突然想起某些影视中常用的对白,忍不住笑嘻嘻的问了一句。 不过,对方显然对这句话不感冒,依然重复那一句:“带我回家。” ——莫非,她的脑子有问题? 李翎这么想着,没有说出来,沉吟着问道:“你家在哪里?” 这次,那个年轻女子竟然没有重复那句“带我回家”,而是回了一句:“在路的尽头。” “在路的尽头?”李翎微微一怔,向前方望去,只见山路蜿蜒向上,哪里才是尽头? 不过,有个目的地,总好过漫无目的地行走,他略一沉吟,试探着伸出手,去握那个年轻女子的手。 对方竟然没有反抗,任由自己的手被李翎握住。 臆想中的温暖和柔软,压根就没有,入手一片冰凉,仿佛握着一颗冰块,冷得李翎立即打个激灵。 好冰冷的小手! 冷彻心扉!冷入骨髓! 李翎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放开年轻女子的小手,依然紧握着,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回家。” 年轻女子点点头,再次重复那一句:“带我回家。” 李翎紧握着她的手,慢步向山路的尽头走去。不知道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夜更深了,无星无月,冷风如刀。 李翎紧握着那只冰冷的小手,始终无法用自己的体温让它变得温暖,反而自己觉得越来越冷了。 “妹子,你叫什么名字?” “妹子,你是哪里人呢?” “妹子,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 “妹子,你喜欢吃什么?” “妹子,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好吃的东西,我带你去好不好……” 期间,不管李翎问什么,说什么,年轻女子要么不吭声,要么就是那一句:“带我回家。” ——看来,她的脑子果然有问题。唉,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姑娘! 李翎唱了一阵独角戏,对方根本不搭理,他只觉得索然无味,却没有生出丝毫亵渎之心,始终紧握着那冰冷的小手,走向未知的旅途。 第003章 掐死你的温柔 也不知走了多久,李翎紧握着年轻女子的冰冷小手,终于走到山路的尽头。 这儿已经是山顶,前方不远处是一栋破败的木房子,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 李翎打个激灵,苦笑道:“你该不会是住在里面吧?” 年轻女子凝望着那栋破败的木房子,默然许久,才满脸忧伤的哀叹道:“我再也回不了家……” 李翎从她的话语中,仿佛能听见无尽的伤感,油然生出怜悯之心,忍不住扭头望去,想安慰她几句。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吓个半死! 只见四周空荡荡的,那个年轻女子竟然不见踪影了! 光秃秃的山顶,除了那一栋破败的木房子之外,哪里还有其它东西? “喂,你在哪里?快点出来吧,不要开玩笑啊!这大半夜的捉迷藏,真的玩不起啊!” 李翎大声叫喊,为自己壮胆,犹豫了一下,慢步走到破败的木房子前,刚想从破破烂烂的窗口向里面看去。 就在此时,房子里突然响起扑棱扑棱的声音,旋即咻的一声,从里面窜出一个黑影,冷不丁撞向他的脑门。 李翎毕竟是学武之人,虽然以前只是练武强身,并不好勇斗狠,但反应能力还是有的,下意识地猛一低头。 咻! 那个黑影从他的头顶掠过。 李翎抬眼看去,那东西竟然是一只犹如乌鸦般的怪鸟,体型粗壮,足有磨盘那么大,一击不中,竟然在半空中猛一回头,狠狠撞来。 这次李翎有了防备,立即从破开的窗口跳了进去,寻找棍子之类的东西,同时借助屋内的摆设来避开那只怪鸟。 仓促之间,没有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反而屋内那种异常浓烈的臭味,差点熏得他昏死过去。 砰! 那只怪鸟从窗口处冲了进来,向李翎的面门撞去,却被李翎及时抬起破旧的沙发挡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响声。 李翎不敢恋战,立即扔下沙发,冲向厨房,想找一把菜刀,看能不能剁了那只怪鸟的脑袋。 可是,当他冲到厨房门口的时候,立即怪叫一声“你妹哟”,忙不迭地转身就逃。 在厨房中,竟然有一副骨头架子,就跟游戏中的骷髅士兵一模一样,拿着一把生锈的菜刀,猛然向李翎劈头砍下。 要不是李翎闪避及时,脑袋必定会被那把生锈的菜刀硬生生劈开,光想想都觉得疼。 前有怪鸟,后有骷髅,楼梯也已烂得很彻底,根本无法上二楼……怎么办? 李翎一咬牙,身体前倾,突然加速,向那只怪鸟冲去。 咻! 那只怪鸟捕猎心切,猛拍翅膀飞来,眨眼间就已冲到李翎的跟前,眼看它的尖嘴就要啄中他的眼睛。 好个李翎,在这危机万分之际,竟然猛一低头,蹲下,往左侧翻滚。 咻!啪嗒! 那只怪鸟收不住势,尖嘴恰好撞中从李翎身后追来的那只骷髅的头骨,而骷髅手中那把生锈的菜刀,同时砍中了怪鸟的脑袋。 唰! 鲜血飞溅,羽毛乱飞。 那只怪鸟被菜刀砍个半死,跌落在地。而那个骷髅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怪鸟的巨力撞得向后跌倒,一时间爬不起来。 “好机会!” 李翎大喜,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左脚踩住那只怪鸟的身体,右手用力一抽,抓起那把生锈的菜刀,猛然转身,狂劈那个骷髅的头骨。 喀!喀!喀! 顷刻之间,那个骷髅的头骨被菜刀劈得稀巴烂,而那只怪鸟也被他踩死了。 在李翎挥动菜刀的时候,双脚自然也会加大力度,那只怪鸟原本就受了重伤,再被他一顿狂踩,自然熬不了多久。 此时,一阵虚脱感传来,李翎软软的坐在地上,随手将菜刀放过一边,这才发觉汗水已经浸湿全身。 刚才这么一低头,蹲下,翻滚,一气呵成,看似简单,却是他十多年练武的成果,而且来不得半点迟疑。 换作普通人,或许还没低头成功,就被怪鸟啄中了眼睛,又被菜刀砍中脑门。 反应更快些的,在蹲下的那一刻,也免不了被那个骷髅追着用菜刀劈开脑袋。 只有李翎这种身体自然反应能够跟得上神经反应的练家子,才可以在如此危急的关头,求得一线生机。 这栋破败的木房子内,似乎除了那只怪鸟和那个骷髅外,再也没有其它东西。 李翎在屋内休息了许久,再没有任何怪异之事出现,不过那一股奇特的臭味,始终无法散去。 夜更深,呼呼冷风从破烂的窗口吹进来,不但无法吹散屋内的臭味,反而更浓烈了。 李翎不愿在屋内久留,拿起那把生锈的菜刀,长吁一口气,左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在他刚刚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身子骤然发冷,而且是那种冷彻心扉的剧冷,仿佛突然坠入冰窖一般。 与此同时,那个年轻女子宛如鬼魅般的轻语,突然在他的耳边幽幽响起:“我再也回不了家……” ——我勒个去!不带这么玩人的!又不是拍灵异剧! 李翎这次真的是被吓到了,脖子仿佛结冰了一般,异常艰难的转动着,向声源望去,但愿自己看见的,仍然是那张漂亮的脸蛋。 不过,还没等他看到年轻女子那张漂亮的脸蛋时,突然有一双惨白的冰冷的小手,从他的身后猛地掐住他的脖子。 好冰冷的小手! 掐死你的温柔! “你妹哟!”李翎只来得及在心里抱怨这么一句,就失去了意识。如无意外,在三四秒钟之后,他将会被这双冰冷的鬼手掐死。 不过,作为封神世界和神器百花图的创造者,理论上李翎有主角光环护体,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挂掉。 就在李翎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木房子内已然毙命的那只怪鸟和那个骷髅,突然化作漫天闪亮的光点,宛如飞蛾扑火、飞鸟投林一般,咻的一声,倏地全部没入李翎的体内。 李翎的身体猛地剧烈抖动起来。 “啊……” 那双冰冷鬼手的主人,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带着万二分不甘,渐渐远去,只留下似是被寒冰裹体的李翎。 夜更深,风更冷。 第004章 荒凉小镇 当李翎苏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脸上。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扭头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破败木房子的外面,而他的脑袋就枕在门槛上。 昨晚发生的那一切,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而眼前的情景却表明,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只形似乌鸦、却比乌鸦更粗壮更凶猛的怪鸟,那个拿着生锈菜刀、见人就劈的骷髅,究竟是什么怪物? 那个神似《倩女幽魂》中祖贤姐姐的年轻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如果她是鬼,为什么会有脚后跟,地上有影子?莫非那只是李翎自己的幻觉? 如果她不是鬼,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诡异?为什么会带他来这个古怪的地方? 那双冰冷的小手,究竟是那个年轻女子的,还是其它鬼怪的? 这一切,都是个谜,等着他去解答。 或许,开启神器百花图的关键,就在这个任务中。以李翎目前的能力,如果没有神器护身,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李翎懒洋洋的站起来,伸个懒腰,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可是,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空间戒指,更没有随身携带干粮的习惯,在这光秃秃的山顶,别说野兔、山鸡、果子之类,就连老鼠也看不到一只,到哪里去找东西吃呢? 根据之前张辽的说法,附近应该有个小镇,可昨晚他走了那么远的路,连个小村子都没见过。 那么,那个传说中的小镇,究竟在哪里呢? 李翎不打算原路返回,绕着木房子慢步而行,来到屋后,抬眼望去,忽然怔住了。 只见在这座山的另一边,在山脚下,一个荒凉的小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被群山环抱,清幽寂静。 “原来是在那里!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翎哈哈大笑,快步向山下走去。 ……………… 小镇上的客栈并不大,这时住满了被风雪所阻的旅人,因而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李翎快步来到客栈前,这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别说是住宿了,就连一顿饭也吃不起。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晚在路上见过的张辽。 张辽叫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正在自斟自饮,他的亲信和其他士兵并不在身边。 李翎摸了摸饿瘪了的肚子,快步走过去,轻轻一拍张辽的肩膀,大笑道:“文远兄,能够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张辽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李翎,半晌不吭声。 李翎觉得奇怪,但饿得厉害,生怕张辽说出“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之类的话语,干脆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熟牛肉,塞进嘴里。 “啧啧,真香!” 一大块牛肉下肚,只觉得肠胃顿时舒服了许多,李翎也不跟张辽客气,又吃了好几块熟牛肉。 ——不管了,填饱肚子再说。 李翎闷声大发财,也不问店小二拿碗筷,直接用手抓肉吃,顷刻间将桌子上的熟牛肉和烧鸡肉一扫而光,这才住手。 肚子已有三分饱,就算张辽亲自动手,或者派人将他扔出去,他也认了,只要短时间内饿不死就行。 不过,张辽只是拿起酒壶,慢慢喝着,既没有叫人送来碗筷,也没有叫人扔李翎出去,仿佛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李翎这个“朋友”。 反而是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着五个镖师打扮的中年男子,有人看不过眼了。 “这小子也太没礼貌,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开口的是其中那个脸色通红的男子,有一个大大的酒糟鼻。 “就是,这小子分明是个饿鬼,就连丐帮也不敢收留的主儿。”旁边立即有其他同伴随声附和。 李翎不以为意,根本没有开口的欲望,拿起一根牙签剔牙。 张辽依然在慢慢喝着酒,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兴趣。 那些镖师打扮的中年男子,见李翎既不接话,也不恼怒,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不愿多生事端,也就不再撩拨他了。 他们谈了一阵,忽然有个镖师神秘兮兮的道:“你们知道么,在山上有一栋破败的木房子,一到晚上,就会出现一个漂亮的女子……” “漂亮的女子?她自己住,还是跟别人一起住?”一个有着两个大大熊猫眼的镖师,立即来了兴趣。 “据说,那个女子都是在木房子附近徘徊,从来没进去过。凡是胆敢靠近她的人,最后都会无缘无故失踪……” “无缘无故失踪?” 李翎一直在留心打听客栈内众人的交谈,而且那五个镖师讲话特别大声,生怕引不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李翎很轻易就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原本对这几个镖师不感兴趣,也不想理会对方的撩拨,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应该打不过对方,何必自找没趣。 不过,现在听见他们提到山上那个年轻女子,他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 就连张辽那拿着酒壶的手也微微一顿,只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厉芒,默然片刻,这才继续慢慢喝酒。 在李翎未出现之前,张辽是自斟自饮,小杯喝酒。而在李翎出现之后,他干脆拿起酒壶慢慢喝,压根就没有让李翎喝一口酒的意思。 幸好李翎对酒没有太大的念想,可喝可不喝,反正他已犒劳了肚子,还是先听听山上的年轻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故弄玄虚的镖师,有一双很大的招风耳,见四周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越发得意。 “各位,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听人说哪,那个住在山上的女子,来头很不简单,她有个很厉害的……” 正当招风耳镖师说得津津有味,而听众的胃口也刚刚被吊起来时,客栈正门那厚厚的棉布帘子,忽然被风卷起。 然后,两条人影像是雪片般被风吹了进来,身上都披着鲜红的披风,头上戴着宽边的雪笠。 这两人几乎长得同样形状,同样高矮。 大家虽然看不到他们的面目,但见到他们这身出众的轻功,夺目的打扮,已不觉瞧得眼睛发直了。 李翎心里暗暗好笑:这身打扮,我给九十九分!喂,两位老兄,装十三被雷劈啊,待会儿估计你们要去领盒饭。 当然,在他的实力足够应付这种场面之前,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在心里歪歪一下。 第005章 黑白双蛇 此时,张辽的目光,也缓缓落在那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人正缓缓摘下雪笠,露出两张枯黄瘦削而又丑陋的脸,看来就像是两个黄蜡的人头。 他们的耳朵都很小,鼻子却很大,几乎占据了一张脸的三分之一,将眼睛都挤到耳朵旁边去了。 而他们的目光却很毒恶而锐利,就像是响尾蛇的眼睛。 然后,他们又开始将披风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一身漆黑的紧身衣服。 原来,他们的身子也像是毒蛇,细长,坚韧,随时随地都在蠕动着,而且还粘而潮湿,叫人看了既不免害怕,又觉得恶心。 这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左边的人脸色苍白,右边的人脸色却黑如锅底。 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缓慢,缓缓脱下披风,缓缓走过柜台,然后一起缓缓走到那个酒糟鼻镖师的跟前。 客栈一楼是饭厅,早已坐满人,此刻那两个毒蛇般的男子一走过来,那酒糟鼻镖师立即打了个激灵。 此刻饭厅里静得出奇,酒糟鼻镖师虽想装作没有看到这两人,却实在办不到。 那两人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眼色就像是两把蘸着油的湿刷子,在他的身上刷来刷去。 酒糟鼻镖师沉默了一阵,额头滑下冷汗,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站起来,勉强笑道:“两位,请问有什么事?” 那脸色苍白的人蛇,忽然道:“你就是陈雷?龙门镖局的总镖头?”声音尖锐、急促,在不停地颤抖着,就像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 陈雷听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声音微微颤抖,道:“不……不敢。” 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冷笑道:“就凭你,也配做龙门镖局的总镖头?” 他的手一抖,掌中忽然多了柄漆黑细长的软剑,迎面又一抖,这柄腰带般的软剑,已抖得笔直。 然后,他用这柄剑指着陈雷,一字字道:“留下你从关外带回来的那包东西,就饶你的命!” 那个招风耳镖师见势不妙,长身而起,赔笑道:“两位只怕是弄错了。咱们这趟镖,是在关外交的货,现在镖车已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两位……”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怪人掌中黑蛇般的剑,突然缠住他的脖子,剑柄轻轻一带。 眨眼间,招风耳镖师的人头,就忽然凭空跳了起来。 接着,一股鲜血自他脖子里冲出,冲得这人头在半空中又翻了两个筋斗,然后鲜血才雨点般落下,一点点洒在陈雷身上。 跟陈雷坐在同一桌的镖师,每个人的眼睛都瞧直了,两条腿似在不停地弹琵琶。 “我去!一言不合就杀人,这家伙很嚣张啊!”李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鬼使神差般。话刚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 他原本想听招风耳镖师说一下山上那个神秘女子的来历,瞧见他突然被人杀死,心里气愤,想腹诽几句,没想到竟然说出口来。 所谓祸从口出,以对面那两条人蛇的秉性,听见这种话,哪里会放过李翎这种在他们眼里只是蝼蚁般存在的小子? “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嚣张。”那脸色黝黑的人蛇,嘿嘿冷笑,抖动软剑,向李翎刺来。 李翎吓了一跳,飞身急退,但那把软剑如影随形,始终距离他的喉咙不到一寸。 而黑蛇脸上流露出猫戏老鼠般的神情,阴冷凶狠的目光凝注在李翎的脸上,似乎并不急着将他杀死。 李翎闪避了一阵,左支右绌,直至脊背碰到墙壁,也始终无法摆脱黑蛇的追杀。 他见退无可退,干脆破罐子摔碎,目光紧盯着黑蛇,厉声道:“士可辱不可杀,你尽情来辱我吧。” 声音很凶狠,表情很逗比,他竟然闭上眼睛,双掌向前一拍,一副任君采摘的贱样。 而他突然拍出双掌,已然用尽全身的力气。 ——好……好贱! 黑蛇瞧见李翎这贱样,实在忍受不住这种突然转变的二次元画风,只觉得一阵恶心,手中软剑陡然加速,眼看就要刺穿李翎的喉咙。 啪! 就在此时,李翎双掌一合,竟然将黑蛇手中软剑的剑尖瞬间夹住。那把软剑距离李翎的喉咙,不到零点零一公分。 好险! 黑蛇微吃一惊,将软剑用力向前一捅,根本就推不动。 他对自己的力气很有信心,压根就不信李翎会有这种神力,把心一横,将软剑用力往回抽,但依然拽不动。 ——好大的力气! 黑蛇心中更惊,额头有冷汗流下。 白蛇瞥了这边一眼,沉声道:“黑蛇,赶紧干掉他,别浪费时间!” ——屁话,你以为我不想么! 黑蛇心中恼怒,却没有说出来,毕竟这很没面子,只是用尽力气往回抽剑,可惜始终拽不动。 白蛇看出这边不妥,却也不愿多事,冷冷地望着龙门镖局的总镖头陈雷,厉声道:“马上将东西交出来,可以饶你一命!” 像陈雷这种喜欢无事生非的嚣张家伙,能活到现在还没有死,毕竟是有点眼光的,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黄布包袱,很光棍的抛在桌上。 “两位的招子果然亮,咱们这次的确从关外带了包东西回来,但两位就想这么带走,只怕还办不到。” 白蛇嗤笑道:“你想怎样?” 陈雷环顾四周,高声道:“两位好歹总得留两手真功夫下来,叫在下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嘴里说着话,人已退后七步,忽然“呛”地拔出剑,别人只道他是要和对方拼命了。 谁知他却一反手,将旁边桌上的一碟菜挑了起来。碟子里装的是炸虾球,此刻虾球也立即飞了起来。 只听剑风嘶嘶,剑光如匹练般一转,十多个炸虾球竟都被他斩为两半,纷纷落在地上。 陈雷面露得意之色,朗声道:“只要两位能照样玩一手,我立刻就将这包东西奉上,否则就请两位走吧。” 他这手剑法实在不弱,话也说得很漂亮,但其实他这么一做,别人也就只能斩虾球,不能斩他的脑袋了。 他无论是胜是负,至少已先将自己的性命保住。 这个如意算盘的确打得不错,可惜在这里有一个不稳定因素。 就在此时,李翎突然睁开眼睛,笑嘻嘻的道:“真没想到哇,我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然后,他就一松手。 黑蛇正全力拽着软剑呢,骤然脱力,向后急撞而去。在他的身后,正是刚斩完虾球的陈雷,手中的剑还没收起来,恰好指向黑蛇的脊背。 白蛇对斩虾球没有任何兴趣,瞧见如此情形,正合心意,立即假惺惺的大叫一声“不要伤我哥哥”,手中软剑倏地刺出。 嗤的一声,软剑瞬间贯穿陈雷的喉咙。 “我……我没想伤你哥哥呀,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陈雷在心里狂叫,却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太憋屈了。 白蛇上前一步,扶住踉踉跄跄撞过来的黑蛇,顺手将软剑抽了回来,旋即向桌子上望去。 ——咦,那个黄色包袱呢?!!! 白蛇大惊,急忙扫视四周。 此时,那个黄布包袱不见了,而李翎也不见了。 “你大爷!快追!东西被那个小子偷走了!”白蛇又惊又怒,拖着黑蛇的手,又像雪花一般飘了出去。 闹哄哄的客栈一楼饭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来不曾发生过。 不过,在黑蛇和白蛇离开的那一刻,张辽和几个练家子也不见了。 第006章 超强防御金丝甲 李翎一拿到那个黄色包袱,立即悄悄离开客栈,拼尽全力往东边的枯树林中飞奔,借助那些枯树来遮掩自己的行藏。 不过,黑蛇和白蛇的速度极快,在李翎即将冲入枯树林中的那一刻,就将他截住了。 “臭小子,竟然敢盗取我们看中的宝贝,真是活腻了你!” 黑蛇很嚣张地说了一句龙套必备金句,一抖手中软剑,倏地刺向李翎的心口。 白蛇冷笑,酷酷的不出声,也一抖手中软剑,寒光一闪,疾刺向李翎的喉咙。 李翎只需将双手一拍,就必定能夹住黑蛇或白蛇的软剑。 但是,他只有一双手,又不会陆小凤的灵犀一指,最后必定会顾此失彼,被其中一把软剑刺中。 于是,他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决定,就是飞快地抡起手中的黄色包袱,阻挡迎面刺来的两把软剑,希望对方会投鼠忌器。 可是,黑蛇和白蛇的速度太快,而李翎的速度也不慢,就算黑蛇和白蛇想收回软剑,也来不及了。 嗤! 两把软剑同时刺中黄色包袱,激荡的剑气登时将包袱割裂开来。 啪嗒! 一件金灿灿的软甲掉落在地,亮瞎在场三人的钛合金狗眼。 黑蛇和白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烈火般的狂热,就连他们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果然是超强防御金丝甲,特等武林至宝!” 他们只是一个眼神对视,就已明白对方的心意,于是黑蛇去抢那件软甲,白蛇继续用软剑来攻击李翎。 啪! 李翎只是将双手向前一夹,就将白蛇的软剑夹住了。百分百成功的抵挡率,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李翎抬起左脚,狠狠一踹。 眼看黑蛇的手就要碰到那件软甲,他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砰的一声,狼狈万分地倒飞出去,脸上有一个大大的脚印子。 李翎将双手向前一推,逼得白蛇和那柄软剑暂时后撤,然后他借力就地一滚,从那件软甲的上面滚了过去。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软甲已经在他的手中,正在飞快地往身上套。 这件软甲一看就是宝贝中的宝贝,穿在身上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当然要赶紧试一下。 “不要!” “找死!” 黑蛇和白蛇又惊又怒,飞快地甩动软剑,宛如匹练般,同时卷向李翎的脖子。 李翎面向他们,连连后退,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那件软甲。 不过,在他的身后恰好有一块凸出的石头,他一个不留神,被石头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此时,黑蛇和白蛇已追过来,两柄软剑同时卷向李翎的脖子。 李翎将双手向前一夹,瞬间夹住黑蛇手中的软剑,与此同时将头一偏,肩膀一耸,想用肩骨去抵挡白蛇手中的软剑。 “怎么又是夹我的剑!”黑蛇脸色涨得通红,憋屈得想死。 白蛇狞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手中的软剑,将李翎的脑袋削得飞起的情景。 这些年,他杀过不计其数的高手低手,但从不曾像今天这样,这么迫切地想要杀死一个人。 实在是地上的这个混小子,太贱太可恶了! 此刻,他已经想出怎么杀死李翎,就是先用软剑刺穿对方的肩骨,再斜向上一削,将对方的半边肩膀和脑袋削掉。 那冲天而起的鲜血,将脑袋冲得飞起,在半空中连翻几个筋斗,那种情形一定很精彩吧。 嘿嘿,想想都觉得有趣! ……………… 只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白蛇手中的软剑,距离李翎的肩膀不到零点零一公分时,那件已经被李翎穿好的软甲,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噗! 白蛇突然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撞中,立即喷出一大口鲜血,旋即仰面倒飞出去。 “二弟!”黑蛇惊叫一声,怒瞪了李翎一眼,见软剑无法抽回,只得暂时松开软剑,飞身扑向已经昏迷但还没跌落在地的白蛇。 李翎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好机会,立即将双手向前一推,手中软剑激射向黑蛇的后背。 突然,一道金光倏地从金丝甲中飞出,钻入软剑中,骤然加快它的速度,增强它的力量。 嗤! 一声细响,那柄软剑瞬间从黑蛇的脊背刺入,而此时黑蛇恰好将白蛇抱住,于是黑蛇和白蛇都被软剑贯穿,钉在地上。 黑蛇悲愤万分地回头瞪了李翎一眼,然后头一歪,死不瞑目。 白蛇在昏迷中死去,反而不觉得太痛苦。 “不会吧,这么猛?!!”李翎瞧见黑蛇和白蛇竟然死得这么诡异,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短短时间,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压根就没发现,刚才白蛇喷在软甲上的那一口鲜血,已经被软甲吸个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到半点痕迹。 不过,他依然觉得,这件金丝甲真的很诡异,不敢再穿下去,只想着赶紧脱下来,然后逃得远远的。 ……………… 就在此时,忽然从枯树林中走出四个不伦不类的艳装男子。 李翎一看到这四个怪人,就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四人的年纪都已不小,却打扮得像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扎着围裙。 虽然他们都是浓眉大眼,相貌狞恶,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最妙的是,在他们的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直响。 “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四人中的黄衣男子,桀桀怪笑。 李翎微微一怔:“交什么东西?” 四人中的红衣男子,扬起右手,指着李翎身上的金丝甲,嘿嘿笑道:“就是它。” “你要它?既然你们喜欢,我就将它送给你们吧,反正穿着怪难受的。”李翎苦笑,双手去脱身上的金丝甲,突然脸色大变。 他惊讶地发现,身上这件诡异的金丝甲,仿佛在他的身体里扎根了一般,变得异常牢固,根本脱不下来。 ——天哪,我以后还怎么洗澡呀,岂不是要臭死! 李翎很郁闷,望向对面的黄衣男子、红衣男子、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很诚恳的道:“如果我说,这件衣服跟定我了,根本脱不下来,你们会相信么?” 那四个怪人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嘿嘿冷笑,摩拳擦掌。 第007章 五毒童子 红衣男子盯着李翎,嗤笑道:“既然你不肯将金丝甲交出来,那么我只好先杀死你,再脱下它了。” “了”字出口,他忽然飞掠而起,向李翎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李翎有点小紧张,下意识地将双手向前一推。 咻! 一道红光从他的掌心喷涌出来,就跟《龙珠》中的龟波气功一般,瞬间击中红衣男子的心口。 噗! 红衣男子也是狂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仰面倒飞出去,在半空中人已昏迷。 ——这么厉害?!!百分百抵挡率,百分百命中率! 李翎又惊又喜,但他还来不及将内心的喜悦表现在脸上,恶心一下对面的那几个怪人,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 红衣男子喷出的那一口鲜血,原本距离李翎还有好几米,此刻突然从金丝甲中生出一股吸力,竟然强行将那一口鲜血吸过来。 眨眼间,金丝甲就将那一口鲜血吸个干干净净,表面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李翎看得傻眼了,恍惚中似乎听见金丝甲发出一声不算太满足的打嗝声。 “会吸血的金丝甲?能升级的魔界异宝?” 对面的黄衣男子、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对视一眼,三角眼里冒出比刚才要狂热无数倍的贪婪光芒。 “一起上,将他的灵魂献祭给魔神蚩尤,然后那件吸血金丝甲就可以属于我们了!” 黄衣男子怪叫一声,双臂一扬,宛如一只巨大的蝙蝠,率先向李翎疾飞过来。 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不甘落后,也张开双臂,大鹏展翅般冲过来。 李翎正想着是马上逃走呢,还是先正面抗一下再逃走,耳边突然响起张辽那酷酷的声音:“他们是来自极乐洞的五毒童子,赶紧杀死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将各种毒虫召唤出来……” ——极乐洞五毒童子?各种毒虫? 李翎轻咦一声,一边飞身急退,尽量与那些怪人拉开距离,一边扫视四周,想看看张辽藏在何处。 不过,张辽根本就没有现身,应该是用类似“传音入密”的武功提醒李翎。 黄衣男子、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冲过来之后,迅速分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将李翎包围起来。 自从昨晚李翎在山顶的木房子一带,将那只怪鸟和那个骷髅转化的能量点吸收之后,力量和速度提升不少,但对上这三个极乐洞高手,还是没什么胜算。 借助金丝甲来发射的红光“龟波气功”,虽然能够将红衣男子击倒,但那是在红衣男子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现在黄衣男子等人已经有了防备,要避开那种会吸血的金光,应该很容易吧。 李翎略一沉吟,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不再闪避,突然好像炮弹一般,全速向黄衣男子急撞过去。 而他的双手,始终瞄准黄衣男子的心口位置。 黄衣男子吓了一跳,想起刚才红衣男子的惨状,不敢硬拼,将腰一拧,闪过一边。 在他的身后,是依然昏迷的红衣男子,而原本属于白蛇的那柄软剑,就丢在附近。 呼! 李翎好像一阵风一般,从黄衣男子的身侧掠过,旋即就地一滚,抄起地上的那柄软剑,迎风一抖,倏地削掉了红衣男子的脑袋。 殷红的鲜血从断裂的脖颈处冲出,将那个脑袋冲得飞起,腥臭无比,扑鼻而来。 同一瞬间,那件仿佛镶嵌在李翎身上的金丝甲,立即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那些鲜血吸得干干净净,就连红衣男子体内的鲜血也被吸了出来。 顷刻间,那个在昏迷中死去的红衣男子,竟然变成了一具体内没有丁点鲜血的干尸! “我为什么要躲开!为什么要躲开!”黄衣男子悔恨无比,又对李翎痛恨万分,仿佛失去理智的疯狗一般,怪叫着向李翎扑过来。 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虽然想责备黄衣男子几句,但瞧见他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就不敢开口了,立即一左一右拉住黄衣男子。 “不要过去,危险!” “不要跟他近战,赶紧将我们的宝贝召唤出来,让宝贝们吃掉他!” “好!” 黄衣男子、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突然扬起双臂,手舞足蹈起来,跳着古怪的远古舞蹈,似是在召唤非常可怕的东西。 李翎让金丝甲将红衣男子的鲜血吸干之后,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应该是生命值、法力值、力量、敏捷、专注之类提升了不少。 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简直就是饮鸩止渴,迟早会堕入魔道,但此刻情况危急,还是保住性命再说吧。 “魔道就魔道,据说魔界中的魔女们都很开放呢。”李翎自嘲的笑笑,一挥软剑,将不远处黑蛇和白蛇的脑袋也削了下来。 黑蛇和白蛇虽然已经死透,但血还没干,那件金丝甲一闻到血腥味,仿佛猫儿闻到鱼腥味一般,顷刻间将黑蛇和白蛇吸成干尸。 此刻,李翎感到自己更强大了,但心中的杀念也更强,从心底涌起一股要将黄衣男子等人撕成碎片的强烈念头。 就在此时,在半空中突然裂开一个口子,从中倏地跳出三个怪物,都长着翅膀,风驰电掣般向李翎猛扑过来。 “来得好!”李翎冷笑,一抖手中软剑,刺向半空。 那三只怪物似是知道厉害,竟然在半空中强行改变方向,避开那柄软剑,再飞落地面,呈正三角形将李翎围在中间。 黄衣男子、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早已躲得远远的,不让李翎有靠近他们的机会,然后以竹笛声来驱使那三只怪物。 此时,李翎才看清那三只怪物的模样。 像牛犊那么大的蛤蟆,像磨盘那么大的蜘蛛,像西瓜那么大的蝎子,都长着翅膀,面部竟然像人脸,既诡异,又恐怖。 不过,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让李翎的胆子大了不少,而且双手百分百的抵挡率,身上金丝甲的超强防御,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因为刚刚没有用软剑击中那三只怪物,所以李翎也不敢保证百分百命中率了。 如果将那三只怪物杀死,让金丝甲吸干它们的鲜血,肯定能让金丝甲继续升级吧。 李翎发现,自己竟然不再厌恶杀戮,莫非这是初入魔道的迹象? 第008章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 那三只怪物同时向李翎发起攻击,竟然配合得十分有默契。 蜘蛛吐出雪白的蛛丝,其延展能力和坚韧程度,竟然不比蜘蛛侠的蛛丝逊色。 而且,它吐出蛛丝之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那些蛛丝编织成网,铺天盖地般笼罩过来。 而那只蛤蟆每鼓一次肚子,都会喷出一个墨绿色的大泡泡,足有拳头那么大,剧毒腥臭无比,快如炮弹般疾飞向李翎。 至于那些蝎子,将尾刺翘得高高的,宛如一把锋利的剪刀,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伸过来,将李翎剪成数段。 先由蜘蛛用蛛丝网将李翎困住,再用蛤蟆的毒泡泡将李翎毒个半死,然后由蝎子发动最后一击,这就是那三只怪物常用的攻击手段。 不过,李翎用金丝甲吸干红衣男子、黑蛇和白蛇的鲜血之后,只觉得浑身充满力量,杀念炽烈无比,哪里会将那三只怪物放在眼里。 只见他一扬手,嗤的一声,手中软剑激射而出,眨眼间就已将那只蝎子钉死在地上。 然后他一伸手,百分百抵挡率成功激发,瞬间抓住迎面飞来的蛛丝网,用力一扯,将那只巨大的蜘蛛拽了过来。 砰! 李翎一抬脚,就将那只蜘蛛踢死了。 那只正在欢快地喷着泡泡的蛤蟆,眼里竟然非常人性化地露出恐惧之色,怪叫一声,掉头就跑。 李翎并不急着追过去,双手拎起那只蜘蛛,用力一扯,撕成两半,鲜血飞溅,瞬间被金丝甲吸收,表面金光更盛。 跟李翎预料的一样,在金丝甲将蜘蛛的鲜血吸干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自己可以像蜘蛛侠一样,无限次使用那些蛛丝了。 而红衣男子的召唤毒虫之术,黑蛇和白蛇的剑法,竟然也可以被李翎轻易施展出来。 应该是因为神器百花图的关系,配合金丝甲的吸血功能,竟然产生这种神奇的效果。 或许,以百花图为根本,跟其它宝贝自由组合,就可以衍生出各种与众不同的功能吧,这个以后一定要好好验证一番。 李翎望着那只越跳越远的蛤蟆,眼看它就要消失在视野内,他只是微微一笑,屈起食指,轻轻一弹。 嗤! 一道细如丝线的蛛丝,从他的指尖射出,瞬间飚至那只蛤蟆的身侧,滴溜溜旋转数下,绑住了它的腰身。 “暂时就拿它来当坐骑吧,速度挺快的。”李翎淡淡一笑,右手轻轻一扯,借力疾飞过去,落在那只蛤蟆的身上。 那只蛤蟆虽然有翅膀,但它始终习惯用一蹦一跳来逃命,那双翅膀就跟摆设差不多。 黄衣男子、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拼命地吹着竹笛,却发现自己竟然再也无法驱使那只蛤蟆,不由得吓个半死。 他们对视一眼,黄衣男子急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暂时放过那个臭小子,让师父来收拾他!” “好!” 黑衣男子和绿衣男子猛点头,然后这三人立即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全速狂奔,免得被李翎一锅端。 李翎轻轻一拍那只蛤蟆的脑袋,微笑道:“给我追,多吸一个人的鲜血,应该可以让金丝甲继续升级。” 那只蛤蟆怪叫一声,立即向黄衣男子追去。 “畜生!亏我以前对你那么好!”黄衣男子大怒,只恨老娘少给他生了两条腿。 那只平时留在魔界中修炼的蛤蟆,主要是他养大的,现在竟然帮敌人去追赶他,所以他才会这么气愤。 经过那只蝎子的附近时,李翎屈指一弹,射出蛛丝,将那只蝎子的尸体扯过来,从它的身上抽回软剑。 血仍未干,从伤口处喷射出来,很快就被金丝甲吸个干干净净,而蝎子的绝招剪刀手已被李翎学到手。 李翎一扬手,手中软剑激射而出,闪电般追上正从另一个方向狂奔的黑衣男子。 嗤的一声,软剑从脊背刺入,从前胸穿出,将他钉在地上。 蛤蟆一蹦一跳,速度极快,不一会儿,距离那个黄衣男子已经不到十米。 李翎又是屈指一弹,射出蛛丝,缠住黄衣男子的脖子,用力一扯,使得他的脑袋立即与身体分家。 殷红的鲜血刚从脖颈伤口处飚出来,眨眼间就被金丝甲吸了个干干净净。 此时,那个绿衣男子已经成功逃脱,应该是去搬救兵了,白皑皑的枯树林中,只剩下那个已经冻毙的黑衣男子。 李翎骑着牛犊那么大的蛤蟆,飞奔过去,抽出软剑,让金丝甲吸干黑衣男子的鲜血。 这次,金丝甲是真的可以升级了,生出的吸力更强,而它的防御力也会更上一层楼。 或许是因为神器百花图的关系,李翎感觉到,自己除了比以前嗜血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现在,李翎并不急着离开,一边让初级宠物蛤蟆去打扫战场,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朗声道:“张辽大哥,你还是出来见见吧。” “好。”一脸帅酷表情的张辽,从一棵高大的枯树后慢步走出,注视着李翎,面色很平静。 李翎笑道:“张辽大哥,我希望,我们永远是朋友,你绝对不会成为我的敌人。” 张辽淡声道:“如果我要做你的敌人,刚才就不会提醒你了。你杀了极乐洞的人,估计以后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都不会放过你。”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 “他们来自星辰雾海,是魔界至尊蚩尤的后人,而你身上的吸血金丝甲,其实是当年蚩尤与炎黄二帝作战时,所穿的贴身软甲。” “这么猛?难怪它这么嗜血,想不到它的来头这么大。”李翎吓了一跳,苦笑道,“现在它好像跟我的血肉长在一起了,根本脱不下来,怎么办?” 张辽摇头轻叹:“它是你的噩梦,也是你的机缘。如果你可以撑过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众多门人的追杀,以后应该前途一片光明。只不过,星海联盟高手众多,或许你根本无法……唉。” “星海联盟?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统称?” “对。” “尽管放马过来吧,他们的鲜血,将会是帮助金丝甲升级的最好养料。” “如果你始终无法彻底掌控金丝甲,迟早会被它吞噬,要小心。” 李翎点点头:“谢谢提醒。” 心道:我有神器百花图,应该可以压制住金丝甲吧?当然,要尽快找到激发百花图的方法,让百花图的功能可以发挥出来。 金丝甲始终是大魔神蚩尤的东西,而神器百花图才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所以他对百花图更有信心。 说来也好笑,来到这个封神世界之后,他竟然无法开启自己创造的神器百花图,只能尝试各种方法。 当然,开启百花图的关键,必定是那一百位可以封印在图中的美女,不管她们是人类,还是仙女,甚至是魑魅魍魉,山精水怪。 第009章 似是故人来 李翎跟张辽闲谈了一阵,对星海联盟有了一个比较具体的认识,突然想起之前他给自己发布的任务来。 “对了,张辽大哥,之前你让我去查士兵失踪事件,我发现山顶的木房子有古怪,你去那里查过么?” “我们昨天去过山顶,可那里跟本就没有什么木房子,你是不是撞鬼了?” “撞鬼?”李翎微微一怔,虽然现在天还没黑,但他也无端打个激灵,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可是,之前在客栈中听别人闲聊,龙门镖局的那些镖师,就提过山顶有一栋诡异的木房子…… ——如果山顶没有木房子,那个招风耳镖师为什么会知道?而陈雷等人好像也知道。莫非,陈雷等镖师,跟那栋木房子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李翎决定马上赶回那个小镇子,向那些镖师打探一下,山顶的木房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当李翎和张辽赶回镇上时,那些镖师早已离开,看来是怕被黑蛇和白蛇追杀吧。 李翎不想去追赶那些犹如惊弓之鸟的镖师,干脆叫了两壶酒,八碟小菜,跟张辽吃喝起来,顺便向他打听这个封神世界的势力划分。 原来,张辽是在三年前来到这个封神世界的,恰好就出现在这一带。他早已厌倦杀戮,干脆留在镇上定居。 起初一到晚上,就会有马贼来镇上捣乱,多次被张辽击退。后来,张辽组建自己的部队,一起抵御那些马贼。 最近三个月,基本已经没什么马贼敢来捣乱了。 历史上的张辽,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而在这个封神世界中的张辽,同样很了不起。 张辽(169年—222年),字文远,雁门马邑(今山西朔州市)人,汉末三国时期曹魏名将,聂壹的后人。 起初,他担任雁门郡吏,又先后跟随丁原、何进、董卓、吕布,恪尽职守,历尽坎坷。 在吕布败亡后,张辽归属曹操,此后立下众多显赫的功勋。 他洞察敌情而劝降昌豨,攻袁氏而转战河北。在白狼山之战,率领先锋大破乌桓,并斩杀乌桓单于蹋顿。 他驱逐辽东大将柳毅,又以静制动,平定军中谋反。勇闯天柱山,击灭陈兰、梅成。此后,长期镇守合肥。 建安二十年(215年),合肥之战,张辽率领八百将士,冲击东吴十万大军,一直冲杀到孙权的主帅旗下,令东吴军队披靡溃败,闻风丧胆。 他又率领追兵,大破孙权、甘宁、凌统等人,差点活捉孙权。经此一役,张辽威震江东。“张辽止啼”,成为流传千古的典故。 黄初元年(220年),张辽进封晋阳侯。染病之后,依旧令孙权非常忌惮。 黄初三年(222年),张辽抱病击破吴将吕范。同年,病逝于江都,谥曰刚侯。 张辽为历代所推崇,成为古今六十四名将之一。 或许是因为英灵不灭吧,他在这个神奇的封神世界中重生,以年轻人的面貌,开启新的人生。 ……………… 李翎跟张辽喝酒闲聊到傍晚,微笑道:“张辽大哥,我要去山顶逛一圈,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辽摇头道:“那些马贼神出鬼没,随时会出现。我要守护镇民,就不跟你同去了。如果你遇到危险,立即给我发信号吧。” 他取出一颗殷红如血的鹅卵石,递给李翎,说明用法:“只要你将内力或法力输进去,我就可以感应到,会马上赶过去。” “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李翎微微一笑,接过血红色的鹅卵石,放在兜里。 张辽淡笑道:“你在这个世界待久一些,就会发现,有更多神奇的事物,等着你去发掘。” “到时再说吧,再见,迟点我再来找你喝酒。” 李翎告辞而去,走到僻静之处,看看四周无人,这才将坐骑大蛤蟆从魔界中召唤出来,向山顶冲去。 此时天色已黑,当李翎来到山顶的时候,竟然又看到了那栋破败的木房子。 “莫非只有我才能看见它?还是它只会在晚上出现?”李翎扫视四周,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李翎的眼前,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跟之前那种阴森森的气息截然不同。 不过,在她突然出现的那一刻,李翎还是吓了一大跳,惊声道:“你真的是鬼?” 白衣女子点点头,微笑道:“我确实是鬼,不过因为你的出现,以后我应该会有做人的机会。” “因为我的出现,你有机会做人?”李翎微微一怔,略一沉吟,试探着问道,“莫非,你能感应到,在我身上藏着什么宝贝?” 白衣女子点点头:“我正是百花图要封印的器灵之一,你要开启百花图第一层,必须先将我封印,再用我来激发百花图的力量。而我要将姥姥救出来,也必须借助你的力量。” 李翎大喜:“原来你就是百花图的器灵!前不久你第一次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奇怪?” 白衣女子微笑道:“我能感应到,在你身上藏着跟我有很大关联的宝贝,但我觉得你这个人不是很靠谱,所以想试探一下。” “原来你是觉得我这人不靠谱,才搞这么多事情出来,我还以后你是个女疯子呢。”李翎苦笑。 “那件金丝甲,应该可以补偿你了。龙门镖局的那几个镖头被我控制了,所以他们才会在镇上停留,还说出那些话来误导你。” “金丝甲确实很不错,就是太嗜血,而且星海联盟的那些家伙,貌似很厉害啊!” “有所得,必有所失,既然金丝甲送给了你,那么跟它有关的所有羁绊,就要由你来承受了。” “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我觉得这纯粹是废话,你丫的是在帮作者水字数么?” “咳……当你用百花图将我封印之后,让我成为第一个器灵,成功开启第一层,你就会发现,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 “什么回报?” “佛曰,不可说。” “嘁,又吊胃口,最烦你这种人。对了,好妹子,我叫李翎,木子李,令羽翎,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我叫聂小倩,来自经典古籍《聊斋志异》,因为很喜欢《倩女幽魂》、《人间道》、《道道道》等影视作品,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聂小倩?果然,你真的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小倩姐姐!” “咳,你还是叫我妹子吧,你看上去比我老。” “……好吧,小倩妹子。唉,其实,我更想要个姐姐。” 第010章 倩女幽魂 《聂小倩》是清代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文言短篇小说,收录在经典名著《聊斋志异》中。 聂小倩是一个美貌的女鬼,生前只活到十八岁,死后葬在浙江金华城北的荒凉古寺旁,不幸被妖怪夜叉胁迫害人。 后来浙江人宁采臣暂居寺院,小倩受妖怪指使,前来谋害,却被采臣的正气打动,便以实相告,助采臣转危为安。 采臣也不负小倩重托,助她逃脱魔爪,并收留她侍奉母亲和久病的妻子。小倩勤劳善良,深受宁家人喜爱。 小倩因长期接触活人,逐渐犹如常人,而宁家人亦绝口不提她的身份。 在宁妻病逝后,小倩嫁给宁采臣做鬼妻,之后又指点采臣除掉前来报复的金华妖怪。 几年后,宁采臣考中进士,小倩也生下一子。 宁采臣还纳一小妾,小倩、小妾又各生一子。三个儿子长大后,都成了有名望的人。 而1987年的电影版《倩女幽魂》,情节有较大变动。 宁采臣赴郭北县收帐,逢大雨,躲入传说纷纭的兰若寺投宿,但为寺内道士燕赤霞所拒,于是宁采臣偷偷潜入寺中。 入夜,宁采臣被一阵琴音吸引,邂逅少女聂小倩。 聂小倩突露杀机,幸好燕赤霞及时赶到,救下宁采臣一命。 聂小倩感其正直,心生爱意,但被燕赤霞阻止。宁采臣却误认燕赤霞为杀人犯,欲与聂小倩逃走。 树精姥姥逼聂小倩杀宁采臣,聂小倩不肯,于是姥姥命众妖魔追杀采臣与小倩。 燕赤霞再次出现,救下采臣和小倩,并将姥姥重伤。 此时宁采臣才知道,原来聂小倩只是一个游魂,因尸骨被弃荒野而受姥姥控制,每夜四处寻找壮男,为姥姥吸引阳精,增益延寿。 为免聂小倩再次受辱,宁采臣答应将其尸骨送回乡间安葬。 不料,在半路聂小倩却被地府石妖抢去,要她做他的妻子。 燕赤霞经不住宁采臣苦苦相求,再次出手,终于救回小倩,让她可以顺利投胎。 ……………… 李翎来自地球,对《倩女幽魂》三部曲可以说是烂熟于心,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倩会让他去救姥姥? 明明小倩和姥姥的关系很差,好不好! 而且,李翎一想起电影版中那个忽男忽女的树精姥姥,就忍不住打个激灵,再次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莫非,在这个封神世界中的小倩,跟小说、影视中的小倩,有什么不同之处? 就连那个树精姥姥,也有不同? 李翎沉吟了一阵,忍不住问道:“你所说的那个树精姥姥,是不是跟电影里的一样,又老又丑又搞怪?” “你猜。”白衣女子聂小倩嫣然一笑。 ——猜你妹! 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美女的份上,李翎就要将自己的口头禅“你妹”赠送给她了。 “我帮你救出姥姥,你真的愿意成为百花图的器灵?到时候你不会过河拆桥吧。” “当然不会!我帮你打开百花图的第一层,成为百花图的器灵,可以借助它来加快我的修炼速度,这对我和百花图都有好处。而你作为百花图的主人,更是受益匪浅。” “好吧,我信你。怎么开始?”李翎耸耸肩。 小倩一副“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表情,微笑着轻轻一挥手,立即在破败木房子的大门处召唤出一扇光门。 “穿过这扇门,找出姥姥,将她带回来,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忽悠我?” “那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谁让你是百花图的器灵呢,你最大。” “那赶紧吧。”小倩笑着招手。 李翎挥挥手,穿过光门,发现周围景色大变,自己正站在兰若寺的正门外。 夜已深,断壁残垣,饿狼怪嚎,周围树木茂密,显得分外阴森。 李翎略一运气,发觉自己还可以使用蛛丝等技能,而金丝甲的防御功能也没削弱,登时心中大定。 他想尽快找到姥姥,将她带回去,然后让小倩成为百花图的第一个器灵,因而自然不肯耽搁时间,立即快步走入兰若寺。 传说中的燕赤霞并没有出现,那个忽男忽女的树精姥姥也不在寺内,这时候出现在李翎眼前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有三十多个皮肤赤红,脸色发青的小鬼,拿着红色的纸伞,将那个小女孩包围在中间,发出古怪的嘤嘤叫声。 那个小女孩长得非常漂亮,虽然年龄还小,但她的先天条件实在太好,再过几年,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妖孽。 李翎天生就对美女有着异常强烈的好感,此刻看见小女孩被那些小鬼欺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放开那个女孩!让我来!”李翎大叫一声,双手屈指连弹,同时快步冲过去。 无数蛛丝从他的指尖激射出来,瞬间编织成网,笼罩过去,将那些小鬼捆成一团,滚落在地。 那个小女孩微微一怔,脸上现出又惊又喜的微笑,旋即楚楚可怜的高声叫道:“大哥哥,快来救我!” 李翎点点头,快步走过去,扶起那个小女孩,关切的道:“你没受伤吧?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扁了扁嘴,痛哭道:“大哥哥,我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莫非你的家人……”李翎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小鬼,恍然道,“难怪它们会追着你不放……” “大哥哥,以后我可以跟着你么?” “跟着我啊,你太小了,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好吧,让你跟小倩做个伴,不过她有点特殊……嗯,确实挺特殊的。” “只要能跟大哥哥在一起,我不怕。” “好吧,我带你回去。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忽男忽女的老妖怪?” “老妖怪?” “嗯,怎么形容呢……她喜欢穿大红色的袍子,扎着一个很难看的高髻,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小鬼,说话阴阳怪气,超难听。” “有这样的人么?我好像从来没见过耶。” “算了,你跟上,我们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老妖怪。” “好,我最喜欢大哥哥了。”小女孩高兴得直拍手掌,很自然地将自己柔软的小手,放进李翎温暖的大手里。 李翎微微一怔,望着小女孩那纯真的笑脸,忍不住轻叹一声,满足的笑道:“看来,我又有一个好妹妹了。” “我最喜欢大哥哥了。” “对了,小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云,大哥哥你呢?” “我叫李翎,木子李,令羽翎。” “那好,以后我就叫李小云咯。” “随你。”李翎微微一笑,牵着小女孩小云的手,仔细搜索兰若寺每个角落。 但是,他们找了大半天,将寺内寺外都找遍了,始终没有发现那个忽男忽女的树精姥姥。就连类似的人形物体,也没见过半个。 在兰若寺一带,好像除了小云和那三十多个青面赤肤的小鬼,就只剩下李翎这个外来者了。 李翎沉吟了许久,始终没什么头绪,忍不住望向小云,苦笑道:“如果你不是个小女孩,又长得这么漂亮可爱,我真以为你就是……不会吧?!!” “大哥哥,我真的很漂亮可爱?” “当然,我这人最诚实了,从来没有欺骗过小姑娘。算了,我们先回去,找小倩问清楚再说。” “好哒,大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走咧。”李翎牵着小云的手,找到那扇光门,一起迈了过去。 当两人出现在外面时,立即听见小倩惊喜的叫声:“姥姥,你终于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姥、姥姥?!!”李翎凝望着小云那张纯真美丽的灿烂笑脸,不禁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云点点头,歪着脑袋,嫣然一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翎仰天大叫:“姥姥……小女孩……天山童姥?这是要演《天龙八部》续集的节奏么!” 第011章 百花图第一层 在李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小倩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他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原来,小倩和树精姥姥从《聊斋志异》和《倩女幽魂》中孕育出来之后,曾经去过很多地方,最后被那冥冥中的一点亮光吸引,来到这封神世界,却被困在类似小副本地图的兰若寺中。 树精姥姥来到封神世界之后,或许是因为受到时空之力的影响,竟然变成了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女孩,性情也随之大变。 以前的她,可男可女,忽男忽女,极度邪恶,对手下的女鬼和小鬼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是生是死只在她一念间。 而现在的树精姥姥,虽然有点搞怪,喜欢恶作剧,但是对自己人那是一等一的好,最多就是偶尔玩弄一下而已。 “只有我才可以对你们不好,要是别人敢对你们不好,我就跟他们拼命!”这是树精姥姥的原话。 前不久,小倩感应到百花图的气息,在姥姥的帮助下,暂时离开兰若寺,但穿过光门时灵魂受损,所以起初才会表现得那么古怪。 她躲在阴冷之地中温养了一天,才渐渐恢复正常。 李翎凝望着盘膝坐在对面的“小女孩”小云,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姥姥,以后我应该叫你啥?” “还是叫我小云姐姐吧,我喜欢做姐姐。”小云一本正经的道。 李翎很无奈的扬手一拍额头,苦笑道:“就你这造型,说你是我的姐姐,估计人家会以为我们是怪物吧。” 一个二十来岁的热血青年,整天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而青年是弟弟,小女孩是姐姐,这画面想想就很邪恶……啊不,是很喜感。 “怎么,你不愿意?”小云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扬了扬小小的粉拳。 李翎打个冷战,急声道:“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 心道:唉,带个老妖怪在身边,从此多事了。 不过,因为吸血金丝甲已经认他为主,那么三十六洞和七十二岛的门人自然不会放过他,反正是虱子多了不愁,见步行步吧。 “对了,小倩,你要怎么帮我开启百花图的第一层?”李翎望向小倩,眼里闪过一丝热切。 小倩微笑道:“将你的心神彻底放开,不要想着我会不会害你,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就可以了。” “有点难度……好吧,我信你。”李翎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紧闭眼睛,让自己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翎只感到身体一阵滚烫,耳边响起小倩清脆的娇笑声:“好了,你用精神力感受一下。” 李翎微微一怔,集中精神,用心神之力扫视自己的灵魂深处,果然看到了一幅画卷。 因为李翎的美术功底实在不咋样,所以那幅画卷是用画图软件简单p出来的,上面就是一百朵形态各异的花儿,现在第一朵花儿已经点亮。 每一朵花儿,都是一个可以不断升级的小世界,而小倩所在的第一层,竟然被她布置成兰若寺的样子,真是恶趣味。 当然,这个兰若寺是未破败前的样子,环境优雅,曲径通幽,寺中殿塔壮丽,蓬蒿长得比人还高。 东西两边的僧舍,门都虚掩着,殿堂的东面角落,长着丛丛满把粗的竹子,台阶下有一个大水池,池中开满野荷花。 这里清幽寂静,很适合修炼。 平时小倩和小云可以在这里静修,而李翎在熟睡后也可以让魂儿来这里,向她们讨教,跟随她们一起修炼。 理论上来说,一切人类和非人类,都可以进入百花图中,前提是获得李翎的同意,并且心神彻底对他放开。 不管谁有坏心,李翎都会立即感应到,随时可以将对方扔出来。 “我的地盘我做主”,就是这么牛掰。 “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我是不会去里面静修的,以后你就当我的保镖吧。”这是小云的原话。 李翎很无奈的点点头:“好吧,谁让你是姐姐呢。” 小云得意的笑笑,笑容是那么的“春光灿烂”、“明媚纯洁”,但李翎看在眼里,又情不自禁地打个冷战。 他似乎可以预见,有小云这个捣蛋鬼在身边,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有安乐日子了。 ……………… 天已大亮,李翎带着小云回到镇上,想跟张辽告别。 奇怪的是,张辽竟然不在镇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李翎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张辽去了哪里,估计是带着部队去剿灭马贼了吧。 李翎在客栈中等了一阵,打包了一些干粮和水,始终不见张辽回来,便不再等,带着小云踏上未知的旅途。 接下来,他有两个发展方向。 一是寻找各种宝物,吸收各种能量,用来升级百花图第一层,增强器灵小倩的实力,让她修炼成拥有灵能肉身的鬼仙,成为李翎的强大帮手。 二是继续寻找那些跟百花图有缘的女子,让她们成为百花图的器灵,从而打开百花图中的每一层,彻底激发这件神器的威力。 李翎决定先以第一步为主,想方设法尽快提升小倩的实力,让她拥有灵能肉身,不必再长期留在百花图中静修。 要是以后李翎有了自己的地盘,肯定需要大量人手,提前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部下,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前提是避开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门人的追杀,顺便吸干他们的气血,继续壮大金丝甲的威能。 如今有千年树妖小云姐姐陪在身边,就算李翎被众多妖人追杀,陷入包围圈,应该也可以安全逃脱。 当然,如果不必逃跑,还是希望好好干一场的,毕竟各种技能都需要提升熟练度,最好是能将它们融会贯通,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被兰若寺困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出来咯,一定要好好玩一番。”小云大笑大叫,在寂静的山路上欢快奔跑,唱起动听的山歌。 李翎跟在她的后面,尽量不去想她的本来面目,听着她悦耳动听的歌声,只觉得自己也高兴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高挑靓丽的身影,挡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 第012章 千手罗刹 李翎在小云的耳边轻声道:“我去对付她,你不要轻举妄动。” “放心吧,我根本就没打算出手。”小云微微一笑,“除非对手太强,你被虐得太惨,眼看就要不行了,我才会考虑一下是否要帮你。” 李翎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只是跟你客气一下,其实你要是肯出手,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你干嘛这么听话呢! 小云凝望着李翎,嘻嘻笑道:“小弟弟,你要加油哦,我会努力为你鼓掌欢呼的。” “好吧。”李翎笑着摇摇头,向前方那个高挑靓丽的身影走过去。 那是一个看不出真实年龄的女人,容貌极美,只有她眼角那不算很明显的鱼尾纹,才可以看出她已经不年轻。 她穿着一件深紫色的披风,里面装满各种各样的暗器,有飞镖、袖箭、银针、五芒珠、毒蒺藜等,而且她并不介意被别人看见。 这几天,李翎已经向张辽、小倩和小云了解过不少东西,对封神宇宙的大多数名人已经有初步印象。 而且,在金丝甲吸取敌人的气血时,那人生前的一些重要记忆,也会自动储存在金丝甲中,就跟自动收集信息的dna数据库差不多。 在李翎的记忆中,眼前这个辨识度超高的女人,一个这么有自信的暗器高手,应该是来自星海联盟罗刹岛的千手罗刹。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种暗器,会用多少种暗器去杀死一个人。 就算她可以用一种暗器去杀死对手,但在干掉对手之后,她并不介意将十多种暗器继续打在对方的身上。 是的,她就是这么恶趣味。 遇到这种心理有点扭曲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千万不要被她缠上。 李翎打量着那个女子,淡淡一笑,试探着道:“你就是千手罗刹?来找我要金丝甲的?” 那个女子点点头,冷冰冰的道:“既然你已经清楚我的来意,将金丝甲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饶我一条狗命?”李翎微微一怔,指着身边的小云,向千手罗刹问道,“她呢?” 千手罗刹摇摇头,冷冰冰的道:“我讨厌女人。” 好吧,没办法愉快地聊天了。 李翎一振双臂,高声道:“来吧!不管你有多少种暗器,我都接着,尽管放马过来。” 千手罗刹也不废话,一扬手,就是一蓬银针激射过来,紧接着就是仿佛无穷无尽的飞镖、袖箭、五芒珠、毒蒺藜…… 李翎飞快地舞动双手,能接多少就接多少,接不住的就用金丝甲去硬抗。 不一会儿,当千手罗刹不再发射暗器的时候,地上铺满了一层暗器,而李翎能够接住的,只是可怜的十多枚飞镖。 “金丝甲,果然厉害。”千手罗刹冷冰冰的脸上,现出一丝炽热的渴求之色。 李翎很憋屈,心道:我还想学小李飞刀呢,可惜这接暗器和发暗器的技术太差了。 “技术太烂,再来!”小云很不满意,轻轻一挥手。 铺满地面的暗器立即飘浮起来,飞到千手罗刹的跟前,等着她去选择一般。 千手罗刹登时脸色大变,若有所思地瞟了小云一眼,连那些暗器都不要了,转身拔腿就跑。 “想走?没这么容易。”小云淡淡一笑,轻轻一挥手。 轻功卓绝,原本已经跑出一百多米之外的千手罗刹,只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身不由己地倒飞回去,再次出现在那些暗器的前方。 一股绝望的心情油然而生,千手罗刹登时面如死灰。 “你尽情地用各种暗器去射他吧,我不会介意的。”小云粲然一笑,很潇洒的挥挥手。 于是,千手罗刹的脸色更难看了,而李翎也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 ——你要百般折磨对手还不够,连我也不肯放过么? 李翎在心里叹息一声,面向千手罗刹,双目圆瞪,视死如归般大喝一声:“来吧。” ——你委屈什么,我比你更委屈好不好! 千手罗刹咬咬牙,眼里闪过一丝幽怨和痛恨,仿佛李翎就是当年抛弃她的那个负心人,双手一扬,各种各样的暗器激射过去。 ……………… 大半天之后,李翎接暗器的手法小有进步,已经可以接住三十多枚暗器了,其中还有一枚极其细小的银针。 “你怎么这么笨呢!”小云埋怨,一扬手。 地上一枚飞镖仿佛有灵性一般,倏地飞起,在千手罗刹的手臂上割出一个小口,有鲜血渗出。 穿在李翎身上的金丝甲,感应到鲜血的气息,立即自动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千手罗刹的鲜血吸过来,而且那个伤口越来越大。 眨眼之间,千手罗刹原本红润的脸色,已是惨白如纸。 “应该够了。”小云微微一笑,慢步走过去,伸手在千手罗刹的伤口处轻轻一抹。 玄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个鲜血飞溅而出的伤口,眨眼间就已愈合,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谢谢。”千手罗刹奄奄一息,无比虚弱的轻声道。 “你先别急着谢我。”小云摆摆手,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吃了它,补元气的,待会儿再继续。” 千手罗刹脸色大变:“你还是给我个痛快吧!” “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这个小弟弟太弱了,我想让你给他当几天陪练而已。”小云粲然一笑,笑容纯真无比。 千手罗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好寂寞,好空虚,好凄凉……妈妈,我想回家! 李翎看看小云,又看看千手罗刹,突然有点同情对面那个原本在封神世界中叱咤风云的暗器高手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苦相煎! “怎么,你很无聊是不是?要不要我陪你先练练?”小云呵斥,一扬手,各种各样的暗器突然激射过去。 在金丝甲吸取千手罗刹的鲜血之后,李翎很快就学会了接暗器和发射暗器的多种手法。 现在,一看见那些激射而来的银针、袖箭、飞镖、五芒珠、毒蒺藜等暗器,他就下意识地用千手罗刹的手法去接暗器。 只可惜,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眨眼间,各种暗器铺满一地,而李翎的手中连一枚暗器都没有。要不是有金丝甲挡住那些暗器,他早就变成刺猬了。 “技术太烂。”小云一脸嫌弃。 李翎无语了:你是千年老妖怪,她只是一个武林高手,你们能相比么!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好不好! 第013章 快剑 第三天的早上,千手罗刹终于可以离开了,泪流满面。 她走得很解脱,又有点迷茫,恍如隔世。以后谁再让她来找李翎的晦气,她一定会呸那谁一脸口水。 “你想死就尽管去吧,不要拖我下水!”这是千手罗刹的心里话。 这时,李翎已经可以接住千手罗刹发射的所有暗器,但如果那些暗器如果是小云发射的,他依然连一枚都接不住。 “技术太烂,技术太烂!”小云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的痛苦表情。 李翎恨得牙齿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默念“好男不与女斗”,“尊老爱幼是我国的传统美德”,“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尽量让自己的血压不会飙升。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身边带个小女孩造型的老妖怪,还是很有迷惑性的。 要是星海联盟的人不敢来了,他还怎么让百花图和金丝甲快速升级呢? ……………… 李翎和小云并不急着赶路,晓行夜宿,餐风饮露,欣赏沿途的美丽风景,同时静静地等待星海联盟的高手到来。 奇怪的是,他们在荒郊野外走了三四天,竟然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在夜晚也没有什么鬼怪出现,实在是太安全了。 李翎忍不住吐槽:“小云,是不是你太厉害了,别人都怕了你,所以不敢露面了?” “应该不会吧?我伪装得这么好,又长得这么可爱,那些人应该不会怕我才对呀!” “你说,会不会是千手罗刹将我们的情况告诉别人了?” “肯定不会。我在她的身上留了烙印,可以随时监控她的一举一动,要是她敢对我们有坏心,我马上就会知道。” “烙印?什么烙印?” “就是类似生死符一样的东西啦,跟影视版《天龙八部》中的天山童姥学的。” “这么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 “你求我呀!” “求你妹呀……好姐姐,你就教教我吧。” “你没诚意,我不教。” “好姐姐,漂亮姐姐,最最最可爱的姐姐,你就教教我吧。” “好像有点诚意了,继续说呀,我爱听。” “咳……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你写的?挺不错。” “当然不是啦,我哪里有这么高的文学水平,是徐志摩写的。” “不是你写的啊,可惜了,我刚准备教你怎么制作生死符呢。” “好姐姐,教教我啦,你又不吃亏!” “……” 两人说说笑笑,转过山坳,就看到了一座小小的酒店。 那是建造在山脚下的几间敞轩,屋外四面都有宽阔的走廊,朱红的栏杆,配上碧绿的纱窗。 在明媚的春日里,这里四面都会开遍一种不知名的山花,缤纷馥郁。客人们倚着朱红的栏杆赏花饮酒,淡酒也会变成佳酿。 如今栏杆上的红漆已剥落,红花也被白雪代替,白雪上车辙马蹄纵横,还可以听到屋后有马嘶声随风传出。 “我们过去喝杯酒,暖暖身子。”李翎微微一笑。 小云点点头:“好咧。” 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小酒店中仍有客人,要么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士,要么是冒雪走镖的镖师,绝不会是普通人。 李翎既想过去喝杯酒,也想看看对方是什么来头。如果是敌人的话,正好可以让金丝甲吸血,提升等级。 越靠近小酒店,李翎的行动更快,更小心。 小云则是闲庭信步,悠然自在,除非她愿意,否则谁也无法看见她。 来到酒店前,李翎静静地听了半晌,酒店里并没有人声。他皱了皱眉,箭一般窜了过去。 到了近前,就可以发觉这酒店实在静得出奇,除了偶尔有低低的马嘶外,别的声音一丝也没有。 走廊上的地板已腐旧,李翎的脚刚踏上去时,就发出吱的一声,他立刻后退了十几尺。 但,酒店里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翎微一沉吟,轻快地绕到屋子后面,就看到了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正是龙门镖局的镖师。 他的咽喉,竟已被利剑洞穿! 杀他的人,显然不愿他的鲜血溅上自己的衣裳,所以一剑刺穿他的咽喉后,就立刻塞了团冰雪在创口里。 等到冰雪被热血溶化的时候,血却也已被冰凝结住。 他的尸体仍笔直地站着,倚着木柱,并没有倒下来。由此可见,杀他的那人,身法是多么轻,多么快! 那人一剑刺穿这镖师的咽喉后,就立刻拔出了剑,连一丝多余的力量都没用,所以才没有碰倒这尸体。 这镖师自然是准备抵抗的,但等到这一剑刺穿咽喉后,他的招式还没有使出来,所以他的尸体仍在保持着平衡。 这一剑好快! “这人的剑法好厉害!”小云来到李翎的身边,赞叹道,“李翎,你真应该学一下他的剑法。” “你有办法?” “当然。”小云微笑着挥挥手,再轻轻握拳,掌心竟然多出一团闪亮的金光。 “闭上眼睛,好好感受一下。”小云叮嘱一声,将金光按向李翎的额头。 李翎闭目凝神,静静地感受那团金光中的幻影,正是那人将这镖师杀死的神奇剑法。 那人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烟雾,看不清样子,但他的剑意却很清晰,很凌厉,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剑,却仿佛能将任何人的灵魂也刺穿! “好厉害!” 一会儿之后,李翎慢慢睁开眼睛,由衷赞叹。 之前他觉得黑蛇和白蛇的剑法挺厉害的,但是跟这个人的剑意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不,根本没有可比性,碾压式击杀。 李翎将那种剑意融入自己的技能体系中,慢慢领悟,然后转身慢步走进酒店里,仔细观察四周。 门上并没有挂帘子,里面也没有摆上桌椅,显见这酒店也并不想在这种天气做生意。 很宽敞的屋子里,只有靠窗旁摆着一桌菜,但菜大多都没有动过,甚至连杯里的酒都没有喝。 龙门镖局剩下的镖师,也已变成五具死尸! 有四具死尸的头向外,足向里,像是在地上摆着个“十”字。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惊恐,咽喉竟也是被一剑刺穿的! 再看另外一具死尸,也已倒在角落里的一个柱子旁。他的双手紧握,似是握着满把暗器。 但暗器还未发出,他也已被一剑刺穿咽喉! 第014章 神秘剑客 李翎十分佩服,喃喃道:“好快的剑……好快的剑……要是我能达到这种境界……” 他一闭起眼睛,仿佛就可以看到,那人慢步走进这屋子里,有四个镖师立刻迎了上去,将他包围。 但他们的武器刚取出,面上的狞笑还未消失,那人的剑已快如闪电,如毒蛇般将他们的咽喉刺穿。 还有一个镖师,躲在一旁想发暗器。此人以轻功和暗器成名,手脚自然极快,但他的手刚抓起暗器,还未发出,剑已飞来,一剑穿喉! 龙门镖局的八个镖师,陈雷和招风耳死在黑白双蛇的剑下,还有六个则被神秘剑客杀死。 他们从关外将金丝甲带回来,最后不但金丝甲丢失,人也死于非命,看来那件吸血金丝甲真的很邪门。 如果李翎没有神器百花图,用来压住金丝甲的魔性,或许他此刻也已死翘翘了吧。 此刻小云并没有走进来,也不知留在外面干啥。 李翎在酒店中停留了一阵,再也没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便让金丝甲将那些镖师的鲜血吸干,转化为能量。 当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刚穿过一扇门,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有柄很亮的剑,剑尖正指着他,在微微颤抖着! 握剑的是个很发福的老人,胡子虽还没有白,但脸上的皱纹已很多,可见年纪已不小。 这老人双手握剑,对着李翎大声道:“你……你是什么人?”虽然他尽量想说得大声些,可是声音偏偏有些发抖。 李翎打量他一阵,没发现什么异常,微笑道:“老伯,你不必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老人只是摇头。 “外面的那些人,你知道是谁杀死的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为什么会放过你?”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翎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个老人,快步向不远处的厨房走去。 厨房并不小,而且居然很干净,有个人被反绑在椅子上,长得很瘦小,耳边还有撮黑毛。 这人显然未想到还会有外人进来,眼中的惊惧之色更浓,嘴角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着,却说不出话来。 那个捉住他的人,非但紧紧地绑住了他,还用布塞住了他的嘴。 那人显然是怕这人用威胁利诱的话,来打动外面的那个老人,所以连这人的嘴也塞住。 李翎这才发觉,那人居然还很细心,但他为什么不索性点住这人的穴道呢?莫非……他不会点穴术? 李翎略一沉吟,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拿掉刀鞘,刀光忽然一闪,只不过是挑去了这人嘴里塞的布而已。 这人却几乎要吓晕了,想求饶,但嘴里干得发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翎也没有催他,只是在他的对面坐下,又请外面那个老人将好酒都搬了进来。 然后,李翎倒了杯酒喝下去,才微笑着问道:“贵姓?” 那人脸已发黄,用发干的舌头舐着嘴唇,嗄声道:“在下洪胜。” 李翎道:“看来你也喜欢喝酒,喝一杯吧。” 他居然又挑断了这人身上绑着的绳子,倒了杯酒递过去。 这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用力捏着自己被绑得发麻的手臂,既不敢伸手来接这杯酒,又不敢不接。 李翎笑道:“若是有人请我喝酒,我从来不会拒绝的。” 洪胜只有接过酒杯,手直抖,虽然总算喝下去半杯酒,还有半杯却都洒到身上了。 李翎微微一笑:“佳人不可唐突,好酒不可糟蹋,这两件事你以后一定要牢记在心。” 洪胜猛点头,用两只手端着酒杯,还生怕酒泼了出来,赶紧用嘴凑上去,将一杯酒全喝了个干净。 李翎淡声道:“很好,我一生别的都没有学会,只学会了这两件事,现在已全都告诉了你,你应该怎样来感谢我?” 洪胜道:“在下……在下……” 李翎道:“你只需告诉我,是谁将你绑在这里的,为什么要绑你,就可以了。” “这……这……” “你也是龙门镖局的镖师?” “我不是。” “那么,你是什么来头?是谁杀了外面那些镖师?他为什么只是绑起你,却没有杀死你?” “我……我……我不知道。” 李翎脸色一沉,缓缓道:“你不知道?” 洪胜脸上很尽力地挤出一丝微笑,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李翎摇着头叹道:“我总以为,喜欢喝酒的人都比较直爽,可是你……你实在令我失望。” 洪胜赔笑道:“你只怕是误会了,在下的确……” 李翎忽然沉下脸,道:“你喝了我的酒,还要骗我,把酒还给我吧。” 洪胜道:“是,是……在下这就去买。” 李翎道:“我只要你方才喝下去的两杯,买别的酒我不要。” 洪胜怔了怔,用袖子直擦汗,吃吃道:“但……但酒已喝在肚子里,怎么还呢?” 李翎微笑道:“这倒容易。”右手轻轻一扬,刀光一闪,小刀已抵住洪胜的胸膛。 李翎冷冷道:“酒既然在你肚子里,我只要将你的肚子剖开,就行了。” 洪胜脸色发白,勉强笑道:“这位大哥,你何必开小人的玩笑。” 李翎淡声道:“你看我这像是在开玩笑?” 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将小刀轻轻在洪胜的胸膛上一刺,想让他流一点血,吓唬吓唬他。 果然,洪胜一见血,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无比。 这时,金丝甲立即生出一股吸力,要将他体内的鲜血都吸干。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洪胜吓得连声大叫,只希望那股猛烈的吸力赶紧消失掉。 李翎微微一笑,意念一动,用百花图暂时压制住金丝甲,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淡声道:“赶紧说吧,我没什么耐性。” 此刻洪胜的脸已经变得像一块抹桌布,跳起来就想逃。 他的身法并不慢,纵身一掠就到了门口,但他正要窜出门的时候,李翎也已站在门口。 洪胜咬了咬牙,一转身就解下一条亮银链子枪,银光洒开,链子枪如毒蛇般向李翎刺了过去。 看来他在这柄枪上至少已有二三十年的功夫,这一招刺出,软软的链子枪竟被抖得笔直,带着劲风直刺向李翎的咽喉。 只听当的一声,李翎只是抬了抬手,手里还拿着酒杯,就用这酒杯套住了枪尖。 也不知怎的,枪尖竟没有将酒杯击碎。 李翎笑道:“以后如果再有人劝我戒酒,我一定要告诉他,喝酒也是有好处的,而且酒杯还救过我一次命。” 洪胜就像石头人般怔在那里,满头汗落如雨。 第015章 宝物动人心 李翎冷声道:“你若是不想打架了,就赶紧将整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那勉强也可抵得过我的两杯酒了。” 洪胜颤声道:“你……你真要……” “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不想听了。” 洪胜默然许久,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我说。” 李翎道:“你最好从头说起。” 洪胜沉吟着,道:“江湖中有个‘神偷’戴五,是下五门的小贼,轻功和手上功夫都不弱,酒量也很不错。那件金丝甲,就是他不知从哪里偷来的。” 李翎道:“哦?那么,又怎会到了你们手上呢?” 洪胜道:“他和我、陈雷本来是老朋友,前不久我和陈雷在关外遇见了他,就在一起喝酒。他大醉之下,将金丝甲拿出来吹嘘,陈雷瞧着眼红,就……就……” 李翎板着脸道:“你们既然做得出这种不要脸的事,难道还不好意思说出来么?” 洪胜垂下头,叹道:“戴五明知这金丝甲现在是江湖中每个人都想得到的宝物,他既然身怀此物,本不该喝醉的。” 李翎冷冷道:“他并不是不该喝酒,而是不该交错了朋友。” 洪胜惨白的脸,居然也有些发红。 “既然金丝甲落在了陈雷的手里,而你并不是龙门镖局的镖师,为什么会跟过来?” “这是因为,在戴五的身上,还有一件比金丝甲更有价值的宝物,也落在了陈雷的手上,所以我才暗中跟着他,只希望……” “比金丝甲更有价值的宝物?”李翎微微一怔。 就在此时,这酒店的主人,也就是外面的那个老人,竟然端着两壶酒进来,赔笑道:“刚温好的酒,两位先喝一杯再说话吧。” 李翎淡笑道:“你不怕我了?” “你要是想杀我,刚才早就杀了,没必要等到现在。我在这种地方做生意,什么客人都会遇见,真没必要大惊小怪。” 那个老人微微一笑,将托盘放在灶头。 酒杯还在李翎的手上,他满满倒了一杯,只觉一阵酒香扑鼻而来,脸色立刻开朗了,展颜道:“好酒。” 他将这杯酒喝了下去,突然脸色微变,弯下腰,咳嗽起来。 老人叹息着,挪了张椅子过来,扶着李翎坐下,关切的道:“咳嗽最伤身子,要小心些,要小心些……” 他苍老的面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接着道:“但这酒专治咳嗽,客官你喝了,以后包管不会再咳嗽了。” 李翎笑道:“酒若能治咳嗽,就真的十全十美了,你也喝一杯吧。” 老人摇摇头:“我不喝。” 李翎奇怪道:“为什么?卖饺子的人宁可吃馒头,也不愿吃饺子,卖酒的人难道也宁可喝水,却不喝酒么?” 老人笑道:“我平常也喝两杯的,可是……这壶酒却不能喝。”原本呆滞的目光,竟然也变得锐利狡黠起来。 李翎却似未曾留意,还是微笑着问道:“为什么?” 老人盯着他手里的小刀,缓缓道:“因为喝下我这杯酒后,只要稍微一用真力,酒里的毒立刻就要发作,七孔流血而死!” 李翎张口结舌,似已呆了。 洪胜又惊又喜:“想不到你居然会来帮我的忙,日后我必定重重酬谢。” 老人冷冷道:“你不必谢我。” 洪胜面色微变,赔笑道:“前辈真人不露相,莫非也想要……”嘴里说着话,掌中的链子枪又已飞舞而出。 老人怒叱一声,佝偻的身子,竟似忽然暴长了一尺,左手一反,已抄着了枪头,厉声道:“就凭你也敢跟我老人家动手?!” 这胆小怕事的糟老头子,在瞬间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连一张脸都变得红中透紫,隐隐有光。 洪胜看到他这种奇异的面色,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失声惊呼:“前辈饶命,小人不知道前辈就是……” 但此刻他求饶已经迟了,呼声中,老人的右拳已击出。 只听砰的一声,洪胜的身子竟被打得飞了出去,缠在手上的链子也断成两截,鲜血一路溅了出来。 洪胜的身子撞在墙上,恰巧落在案旁的大铁锅里。 这一拳的力道,实在惊人。 穿在李翎身上的金丝甲,一闻到鲜血的味道,立即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眨眼间将洪胜的鲜血吸得干干净净。 李翎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要是不这么贪心,应该能活得久一些的。” 老人将半截链子枪甩在地上,出神地望着洪胜的干枯尸身,脸上的皱纹又一根根现了出来。 李翎轻声道:“你也看中了那件宝物,对不对?” “对。” “你隐居在这里,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若是为了那件宝物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岂非划不来?” 老人动容道:“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李翎笑了笑:“你的特征太明显。况且,‘紫面二郎’孙逵,曾经是多么出风头的人物,居然敢和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的妻子私奔,这种勇气我实在佩服。” 老人怒道:“此时此刻,你还敢出言不逊?” 李翎笑道:“你莫以为我这是在讽刺你,一个男人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冒生命之险,负天下之谤,甚至不惜牺牲一切,这种男人至少已不愧是个男人,我本来的确是对你很佩服的,可是现在……” 他摇了摇头,长叹道:“现在我却失望得很,因为我想不到,紫面二郎居然也是个鬼鬼祟祟的小人,只敢在暗中下毒,却不敢以真功夫和我一决胜负。” 孙逵怒目瞪着他,还未说话。 突然,门后有一人笑道:“这你倒莫要冤枉了他,下毒也是要有学问的,就凭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很动听。 李翎微笑道:“不错,我早该想到这是蔷薇夫人的手段了,李翎能死在二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美人手上,倒也不虚此生。” 那声音吃吃笑道:“好会说话的一张嘴,我若是在二十年前遇到了你,只怕就不会跟他私奔了。” 笑声中,那人已扭动着腰肢,慢慢走了出来。 过了二十年之后,她还并不显得太老,眼睛还是很有风情,牙齿也还很白,可是她的腰…… 她实在已没有腰了,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并不太大的水缸,装的水最多也只不过能灌两亩田而已。 李翎的表情,看来就像是刚吞下一整个鸡蛋。 这就是蔷薇夫人? 他简直无法相信。 美人年华逝去,本是件很令人惋惜、令人伤感的事,但她若不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双十年华,还拼命想用束腰绷紧身上的肥肉,用脂粉掩盖脸上的皱纹,那就非但不再令人伤感,反而让人耻笑。 蔷薇夫人穿着件红缎的小皮袄,梳着万字髻,远远就可以嗅到一阵阵桂花油的香气。 “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星海联盟七十二岛之蔷薇岛的主人。” 蔷薇夫人凝望着李翎,吃吃的笑着,就跟偷吃了小鸡的黄鼠狼一般,十分得意。 第016章 蔷薇夫人 蔷薇夫人打量李翎一阵,无奈的道:“金丝甲已经认你为主,看来只能将你的灵魂献祭给大魔神蚩尤,才可以将它剥下来了。” 她叹了口气,接着道:“二十年前,我们家里总是高朋满座,那时候江湖道上的少年英雄,风流剑客,有哪一个不想来拜访拜访我? 只要能陪我说两句话,看我一眼,他们就好像吃了人参果似的,开心得要命,你不信问他好了。” 孙逵沉着脸,抱定主意不开口。 李翎望着蔷薇夫人脖子上那像风中蔷薇般在抖动着的肥肉,再看看孙逵,不禁暗中叹息。 他已看出,老人这二十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蔷薇夫人又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二十年来,实在把我憋苦了,每天躲在屋子里,连人都不敢见!我真后悔,怎么会跟着这没出息的男人逃走的。” 孙逵忍不住也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谁不后悔,谁是王八蛋。” 蔷薇夫人怒极,叫了起来,跳着脚道:“你在说什么?你说!老娘放着好日子不过,跟着你到这个鬼地方来受苦,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被你糟蹋成这个样子,你还有什么好后悔的?你说,说呀!” 孙逵鼻子里直抽气,嘴又紧紧闭了起来。 蔷薇夫人望向李翎,道:“你说,这种男人是不是没有良心?早知道他会变成这样子,那时我还不如……不如死了好些。” 她拼命用手揉着眼睛,只可惜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揉出来。 李翎笑道:“幸好夫人没有死,否则在下就真的要遗憾终生了。” 蔷薇夫人娇笑道:“真的么?你真的这么想见我?” 李翎道:“自然是真的,像夫人这么胖的美人,到哪里才能找到第二个?” 蔷薇夫人脸都气白了,孙逵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翎淡笑道:“其实就算夫人得到这件金丝甲,也是没有用的,因为即使将夫人分成两半,也穿不上它。” 蔷薇夫人咬着牙,恨声道:“你……我若是让你死得痛快了,我就对不起你。” 她从头上拔下一根很细很尖的金簪,咬着牙走向李翎。 李翎居然还是安坐不动,稳如泰山。 孙逵皱眉道:“金丝甲既已到手,我们还是赶快办正事去吧,何必跟他过不去?” 蔷薇夫人吼道:“老娘的事,用不着你管!” 李翎竟然真的已不能动,眼睁睁地望着她。 谁知她冲到李翎的面前,刚想将那根金簪刺进他的眼睛时,孙逵忽然从后面飞起一脚,将她踢上屋顶。 她百把斤重的身子,撞在屋顶上,整个屋子都快被她震垮了,等她跌下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半口气。 李翎也有些惊讶,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是为了救我而杀她的?” 孙逵恨恨道:“这二十年来,我已受够了她的气,已经快被她缠疯了,我若是不杀了她,不出半年就要被她活活逼死。” 李翎道:“但这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你莫忘记,二十年前……” 孙逵道:“你以为是我勾引她的?你以为我想带着她私奔?” 李翎道:“难道不是?” 孙逵叹道:“我遇见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杨大胡子的老婆,所以才会跟她……” 他干咳了两声,才接着道:“谁知她竟吃定了我,非跟我走不可。那时杨大胡子已带着二三十个高手追来,我不走也不行了。” 李翎道:“至少当时她是真的喜欢你,否则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孙逵道:“喜欢我?嘿嘿……” 他咬着牙,冷笑道:“后来我才知道,我只不过是她拉到的替死鬼!原来,她早就趁杨大胡子出关的时候,姘上了一个小白脸,而且有了孩子。她怕杨大胡子回来后无法交账,就卷带着一些细软,和那小白脸私奔了。” 李翎道:“哦?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 孙逵道:“谁知那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将她从杨大胡子那里偷来的珠宝卷走了一大半。她人财两空,正不知该怎么好,恰巧遇上了我这倒霉鬼。” 李翎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向别人解释?” 孙逵苦笑道:“这是她后来酒醉时才无心泄露的,那时生米早已煮成熟饭,我再想解释,已来不及了。” 李翎道:“她那孩子呢?” 孙逵闭着嘴,不说话。 李翎叹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你早就该杀她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孙逵还是不说话。 李翎道:“我反正已离死不远,你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 孙逵沉吟了很久,才缓缓道:“开酒店有个好处,就是常常可以听到一些有趣的事……你可知道,近来江湖中最有趣的事是什么?” 李翎摇摇头,淡笑道:“我又没有开酒店。” 孙逵四下望了一眼,就好像生怕有人偷听似的。 然后,他才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三十年前横行天下的‘剑魔’,又出现了!” “剑魔?这外号有点烂大街啊!” “这不是外号,是名字。此人是魔界的第一剑客,三十年前出现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就连那些从仙界下凡之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时你还没出世,也许还不知道他的厉害,但我可以告诉你,当时江湖中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 就连有仙界背景的点苍派掌门,当时号称‘江湖第一剑客’的吴问天,也都死在他手上。” 他歇了口气,又道:“而且此人行踪飘忽,神鬼莫测,吴问天刚扬言要找他,第二天就死在自己的院子里,全身无一伤痕,只在……”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又四下望了一眼,像是生怕那神鬼莫测的“剑魔”会在他身后忽然出现。 但四下只是一片死寂,甚至连雪花飘在屋顶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孙逵这才吐出口气,接着道:“只在胸前多了五个像梅花般排列的血痕,血痕小如针眼。 人人都知道,那就是剑魔的标记,却没有人知道,他用的究竟是件极毒辣的暗器,还是件极厉害的外门兵刃? 因为和他交过手的人,没有一个还能活着的,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他语声刚停下来,忽又接着道:“大家只知道,他必定是个男的。” 李翎道:“哦?” 第017章 剑魔传说 孙逵道:“因为他不但劫财,还要劫色,江湖中无论黑白两道,都恨他入骨,却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 但只要有人说出要和他作对的话,不出三天,必死无疑,胸前必定带着他那独门的标记。” 李翎道:“凡是死在剑魔手上的人,致命的伤痕必在前胸,是么?” 孙逵道:“不错!前胸要害,本是练家子防卫最严密之处,但那剑魔偏偏要在此处下手,从无例外,好像若不如此,就不足以显出他的厉害。” 李翎笑了笑:“所以,你认为只要穿上这件金丝甲,就能将剑魔制住。只要你能将剑魔制住,就可以扬眉吐气,扬名天下,黑白两道的人都会因此而感激你,再也没有人会找你算那笔老账了。” 孙逵目光闪动,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只要能躲得过他前胸致命之一击,就已先立于不败之地,就有机会将他制住!” 他脸上神采飞扬,接着道:“因为他这一击从未失手,所以他作此一击时,就不必留什么退路,对自己的防卫必定疏忽。” 李翎点点头:“听来倒像是蛮有道理……” 孙逵大笑道:“若是没有道理,江湖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一心想将这金丝甲弄到手了。” 李翎道:“可是,你在这里种种花,喝喝酒,那些对头早已渐渐将你忘记了,你的日子难道过得还不够舒服么?为什么还要找这些麻烦呢?” 孙逵笑道:“你懂得什么?我若能将剑魔置之死地,非但从此扬眉吐气,而且……而且那好处也不知有多少。” 李翎道:“还有什么好处?” 孙逵道:“剑魔自从在三十年前销声匿迹之后,江湖中人本都以为他已恶贯满盈。 谁知半年多以前,他竟忽又出现,就在这短短七八个月里,他已又做了七八十件巨案,就连华山派掌门人的女儿,都被他糟蹋了。” 李翎叹道:“此人算来已该有七十岁左右,想不到兴趣居然还如此浓厚。” 孙逵道:“自从他再次出现后,江湖中稍有资产的人,都已人人自危,稍有姿色的女子,更是寝食难安……”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已有九十余家人在暗中约定,无论谁杀了剑魔,他们就将自己的家财分出一成来送给他,这数目自然极为可观。” 李翎道:“这就是那已不成为秘密的秘密么?” 孙逵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江湖中公认的第一美人林仙儿,也曾扬言天下,无论僧俗老少,只要他能除去剑魔,她就嫁给他。” ——林仙儿?这名字很熟悉呢,好像在哪本武侠小说里见过。 李翎微微一怔,随即想到,在封神世界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就不打算追根究底了。 是的,存在即合理,不管是谁出现在封神世界中,其实都不必大惊小怪。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财色动人心,这就难怪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来淌这浑水了,也就难怪你要杀了自己的老婆。现在,看来只怕要轮到我了。” 孙逵道:“凭良心讲,我也觉得你死得很冤枉,可是我又非杀了你不可。” 李翎淡淡一笑,悠然道:“凭良心讲,你觉得杀死我是件很容易的事么?” 孙逵的铁拳已将举起,此刻又不禁放下,瞪着李翎望了半晌。 渐渐的,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道:“你穿着吸血金丝甲四处游荡,居然能活到现在,可见要杀你实在不容易,但是现在……” 李翎叹息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只好成全你了。”话音刚落,轻轻一扬手。 他手中有飞刀,突然射出,嗤的一声,瞬间刺入孙逵的眉心。 “你……你没中毒?!!”孙逵又惊又悔。 李翎冷声道:“就算我中了毒,要杀死你这种小角色,还是很容易的。唉,你太高估自己了。” 噗! 孙逵气得喷出一大口鲜血,仰面倒下,死不瞑目。 穿在李翎身上的金丝甲,立即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顷刻间将孙逵的鲜血吸得干干净净。 此时,蔷薇夫人也已死去,李翎拿小刀在她的大腿上切了一个小口子,让金丝甲将她的鲜血也吸干净,希望可以找出解毒之法。 自从百花图第一层开启之后,只需获取目标的一滴鲜血,就可以分析出对方的各种信息,储存在数据库中。 可惜的是,在蔷薇夫人的身上,并没有解药。 李翎抓起酒壶,将剩下来的酒全都灌了下去,然后就不停地咳嗽,苍白的脸上又现出凄艳的血红色。 忽然间,木板门砰的一响,一个人自门外爬了进来。 他看来就像是个肉球似的,腹大如鼓,全身都堆着肥肉,全身都沾染着泥垢。 他的头发和胡子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就像是已有许多年没有洗过澡,远远就能嗅到一阵阵酸臭气。 他是爬着滚进来的,因为他的两条腿已被齐根斩断。 李翎皱了皱眉,道:“朋友若是来要饭的,可真是选错时候了。” 这人像是根本没听见,虽然臃肿而残废,行动却并不呆笨,双手一按,身子一滚,已到了炉案前。 李翎讶然道:“阁下难道也是为了那件宝物来的么?” 这人两只手又一按,如蛤蟆般跳上了炉案,而洪胜的尸体还在这大铁锅里。 李翎冷冷道:“我手里的飞刀,并非杀不死人的,如果你还不住手,这里只怕就又多一个死人了。” 这人竟还是不理他,在洪胜的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枚黑不溜秋的戒指,似乎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奇怪的是,李翎竟还是安坐不动,手里的飞刀也未发出,只是瞪着这怪人,眼中反而露出惊惧之色。 只见这怪人扬起右手,仰头大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想不到这宝贝竟到我手里了!” “那是什么宝贝?为什么别人没有发现,而你就能找到?”李翎愕然。 这怪人又如蛤蟆般跳了下来,滚到李翎的面前,望着李翎咧嘴一笑,露出满嘴发黄的牙齿。 他桀桀的笑道:“你的刀既然在手里,为什么不杀我呢?听说你打败了千手罗刹,暗器功夫应该很不错,只要你飞刀一出,我这残废是万万躲不开的呀。” 第018章 黑心妙郎君 李翎微微一怔,咧嘴一笑:“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不忍杀你。” 这怪人大笑了几声,摇摇头道:“你若不愿说,我就替你说吧。” 他大笑着,接道:“别人都以为你没有中毒,但我知道你是中毒了,只不过你的确很沉得住气,所以别人都上了你的当。” 李翎神色不动,道:“哦?” 这怪人道:“但你休想要我也上当,只因我知道,下在酒中的毒是既无色,也无味的,你的鼻子就算比狗还灵,也休想闻得出。” 李翎望了他很久,才淡淡一笑:“阁下真的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怪人桀桀笑道:“我当然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毒就是我下的!你是否中毒,我也看得出。你可以骗过世上其他人,却骗不过我!” 李翎的脸色虽还没有变,但眼角的肌肉已在不停地跳动。 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叹息一声:“想不到星海联盟的人,竟然学精了,打不过就用阴招。” “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怪人得意的笑笑,“阁下难道不想知道,是死在什么人手上的么?” 李翎点点头:“正想请教。” 这怪人道:“在江湖中,有七个最卑鄙无耻的人……” 李翎失声道:“七妙人?” 这怪人哈哈大笑:“一点也不错!这七妙人当真是男盗女娼,无耻之徒,别的武功他们学不好,但迷香下毒,偷鸡摸狗,坑蒙拐骗,这一类的功夫在江湖中,却可算是首屈一指,独步天下!” 李翎睁大了眼睛,打量着他,缓缓道:“阁下难道也是七妙人其中之一么?” 这怪人道:“七妙人中又有个最卑鄙无耻的人,就叫做……” 李翎道:“妙郎君花蜂。” 这怪人笑道:“错了一点,他的全名是‘黑心妙郎君’。此人不学无术,连采花都不大敢,只会勾引良家妇女,骗财骗色,但若论起下毒的功夫来,有时连那位极乐洞的极乐童子,都要逊他一筹。” 李翎道:“阁下对此人倒清楚得很。” 这怪人笑嘻嘻的道:“我当然对他清楚得很,因为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李翎长长吸了口气,这才真的怔住了。 花蜂大笑道:“阁下很奇怪么?妙郎君怎会是个大肉球?” 李翎叹道:“像你这样的人,若是也能勾引良家妇女,那些女人只怕是瞎子。” 花蜂摇头道:“你又错了,我勾引的人非但不是瞎子,而且每个人的眼睛都美得很。 只不过,一个人若是被斩断了腿,关在地窖里,每天只给他吃一碗不加盐的猪油拌饭,他本来就算是潘安,几年后也要变成肉球了。” 李翎皱眉道:“这难道是‘紫面二郎’夫妇下的毒手?”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花蜂叹息一声,“我鬼迷心窍,竟然对蔷薇夫人动了真情,才落得如此下场……唉,自作自受,不怨他们。” 稍稍停顿,他接着道:“你中了我的毒,非但用不了力,而且三个时辰之内就非死不可,所以我现在绝不杀你,让你坐在这里慢慢享受等死的滋味。” 李翎淡淡道:“这倒用不着,等死的滋味,我也享受过许多次了。” 花蜂狞笑道:“但我可以保证,这必定是最后一次!” 李翎笑了笑:“既是如此,阁下就请便吧,只不过……外面风雪交加,冰雪遍地,阁下这样子,能走得远么?” 花蜂道:“这倒不劳阁下费心,没有腿的人,也是可以骑马的,我已听到外面的马嘶,而且中气很足,想必是几匹好马。” 他大笑着往外面爬了出去,还挥着手笑道:“再见再见。” 李翎也微笑道:“慢走慢走,恕我不能远送,实在抱歉得很。” 然后,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桌子上的酒壶。一壶酒已空了,另一壶还有酒。 他拿起酒壶嗅了嗅,又喝了一口,喃喃道:“果然是无色无味,此君下毒的本事确实不错。” 他又喝了一大口,闭起眼睛,微笑道:“这酒也的确不错,喝一杯是死,喝一壶也是死,我为何不多喝些,也免得糟蹋了如此好酒。” 这么说着,他竟然真的将一壶毒酒都喝了下去。 “你这人可真有趣,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贪喝。”小云的笑声突然响起。 李翎轻吁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只要有你在,我是绝对死不了的。” 小云出现在门口,嘻嘻笑道:“虽然我也能救你,不过比较麻烦,还是让下毒的人来救你吧。而且,只要你将他下毒的本事学会,以后就不怕被人下毒了。” “那人走了还没多久,现在出去,应该能追上他。” “不急。” 小云走到李翎的身边,伸出小手在他的身上拍打一阵,将他体内的毒素逼到他的左掌心,那里出现一个红点。 “在三个时辰之内,它不会扩散。只要能找到那个下毒的人,就能解毒了。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千万不要动用真气。” “知道。”李翎点点头,慢慢站起来,向妙郎君花蜂离开的方向追去。 小云跟在他的身后,笑道:“你知道我刚才去了哪里么?” “你去了哪里?” “你猜。” “我不猜,你爱说不说。” “……你真没趣!真不猜?” “不猜。” “好吧,我去见了一个人。” “这个可以猜一下……嗯,你应该是去见了那个神秘剑客。” “你怎么知道?” “我想,目前能够引起你注意的,也只有那个人了吧。对了,你跟他说了什么?知道他是谁了么?” “我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你好’,‘好的’,然后他就走了。” “这么简单?他说了什么?” “我说‘你好’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 “让你滚?” “……你们果然是同一类人,特别讨厌!” 李翎哈哈笑道:“我就知道,像他这么酷的人,一定会说‘不想死的话,赶紧滚’,果然被我猜对了。” “你老是这么直爽的话,会没朋友的。” “当时他在干嘛?” “他在杀人。” “星海联盟的人?” “对。” “他为什么要帮我?” “你想多了。他根本就没打算帮你,只是恰好遇见一些看不顺眼的人,顺手干掉而已。” “你的意思是,这个酒店中被杀的人,都是他看不顺眼,才随手干掉的?” “对。” “看来,他真的就是那个来自魔界的剑魔了,想拔剑时就拔剑,快意恩仇,潇洒不羁。” “如果他要杀的人是你,那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如果他要杀我,肯定是看我不顺眼。不过呢,我长得这么帅气善良,他应该会看我很顺眼。” “呃,我突然想杀个人了。” “开玩笑,开玩笑,走咧!” 第019章 鹬蚌相争 李翎和小云在雪地中行走,寒风迎面刮来,就像是刀。 忽然间,寒风中传来一声惨呼。 李翎面色微变,稍一迟疑,全力向惨呼声传来的方向奔过去,首先发现积雪的松林外倒着一匹马。 他窜入雪林,整个人就忽然僵硬。他总算找到妙郎君花蜂了,可是他找到的,却只是花蜂的尸体! 花蜂整个人已变得像是个刺球,身上钉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有飞镖,有袖箭,有银针、五芒珠、毒蒺藜…… 此刻,李翎脸上也不禁露出伤感之色。 这人的遭遇实在太惨,他被人锯断了两条腿,又被人像猪一般囚禁了十余年,到最后还被人当成个活靶子。 但想到这人一死,他自己只怕也要陪着这人死,他的伤心立刻就化为了悲愤。 于是,他立即取出一把飞刀,在花蜂的胳膊上割了一个口子,让金丝甲吸取他的鲜血。 奇怪的是,他从花蜂的鲜血中,竟然也没有查到跟那种毒有关的信息,看来那种毒并不是花蜂配制的。而且,花蜂的身上也没有解药。 小云打量着花蜂的尸体,缓缓道:“他中的这些暗器,都是极常见的,江湖中人人都有可能会用这些暗器。五芒珠虽本是方外人用的,但近年来也已流俗。” 李翎道:“嗯。” 小云道:“他身上中了这么多暗器,显然不是一个人下的手……” 她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忽然跳了起来,大喜道:“我知道下手的人是谁了。” 李翎道:“哦?” “下手的人只是一个人,这十三种暗器全是她一个人发出来的。” 李翎道:“哦?” 小云道:“花蜂中的这十三种暗器,无论任何一种,都可以置他死命,但那人却硬要将十三种暗器都钉在他身上才过瘾,这种残酷毒辣的疯子,江湖中哪里还找得出第二个。” 李翎叹了口气,道:“不错,只有一个,就是千手罗刹!妙郎君到头来还是要死在女人手里!” 小云拍手道:“对了,除了千手罗刹外,别人也无法将十三种暗器同时发出来……” 她忽然顿住语声,瞪着李翎,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李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前不久,我就是跟着千手罗刹练习各种暗器手法,现在只希望她不出什么意外才好。” 小云摇头道:“她本来不该再出现的,现在却还是出现了,看来应该也是凶多吉少了……” 话音未落,树上突然有片积雪落了下来,掉在她的身上。她随手一拂,忽然发现这片积雪上竟凝结着血花! 积雪的枯枝上,竟还有个人。 一个死人! 一丝不挂的,彻底没气了的女人! 她被人塞在树桠里,全身已冻得僵硬,一枝短矛插入了她的胸膛,将她钉死在树上! 之前李翎和小云只注意到雪地上花蜂的尸体,全没有留意到她。 小云双臂一振,苍鹰般扑了上去,将她卸了下来。 只见她脸上已结着一层冰霜,看来就像是透明的,使人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能看出,她生前是个很美的女人。 李翎惨然一笑:“我们果然找到她了,这只怕也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吧。” 小云紧握着双拳,恨恨道:“千手罗刹虽然毒辣,但这人杀了她后,为何还要剥光她的衣服……” 李翎叹道:“这只怪她穿的衣服太值钱了。” 小云眼睛一亮,道:“不错,千手罗刹最重衣着,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以金丝织成的,还缀着明珠、美玉。” “鹿角若无茸,羚羊若无角,也不会死于猎人之手了。” “但这人杀她,本是为了那个戒指。他得到了那样的至宝,还不肯放过一件衣服,如此贪心的人,世上只怕也不会有第二个。” 李翎道:“不错,只有一个……” 这次小云却抢着道:“棺材里伸手,死要钱……” 李翎笑了笑:“你再拔起她身上这根短矛看看。” 这只短矛制作极精,上面还镶着块翡翠。 李翎道:“视钱如命的‘死要钱’施耀先,杀了人后连衣服都要剥走,他会舍得将如此值钱的短矛留下么?” 小云皱眉道:“江湖中爱用如此华贵兵刃的人本就不多,这莫非是那败家子‘花花大少’潘小安留下来的?” 李翎道:“一点也不错,这正是他们两人一齐动的手。” 小云道:“这两人一个爱财如命,一个挥金如土,完全是水火不同炉,又怎会凑在一起的呢?” 李翎笑道:“潘大少是有名的派头奇大,衣、食、住、行,样样都要讲究,施耀先跟着他走,不但白吃白喝,还可以跟着充充大爷,这种便宜事,施耀先怎会不做?” 小云一拍巴掌,展颜道:“这就好办了,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潘大少绝不肯骑在马上挨冻,更不会走路了,他一定要坐车,只要坐车,我们就追得上!” 李翎微微一笑,心道:这些事情,你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却非要让我来说,你实在是太照顾我的面子了。 当然,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好,是不必说出来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别人给你面子,你也要投桃报李。 李翎并没有让金丝甲吸取千手罗刹的鲜血,而是将她安葬在树林中,算是报答她前不久给自己当陪练的恩情,尽管当时她并不情愿。 ……………… 在林外雪地上,果然还可隐隐辨出车辙马蹄。车轮之间,竟有八尺,他们乘的显然是一辆很宽敞的大车。 这种车子虽舒服,却不会走得太快。 毒性很快就会发作,李翎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由小云背着。 小云放足狂奔,这次追踪容易多了,只需沿着大道而行,因为八尺宽的大车绝对走不上僻道。 这时天色已暗了下来,道上全无人踪。 小云施开身法,奔行了顿饭工夫。她身上虽然背负着一个人,但步履仍极轻健,显然轻功非常高明,翩若惊鸿,踏雪无痕。 又奔行了片刻,她忽然发现前面的路上积雪平整如镜,最少已有两三个时辰没有人走过了。 那大车怎会忽然失踪了呢? 小云怔了半晌,又折了回去。这次她走得慢些,分外留意,折回了半里路后,就发现大车的车辙半途拐进了一条岔路。 刚才她没有留意这条岔路,因为这路两旁古柏森森,还有石翁仲,显然是通向一个富贵人家的陵墓。 她怎么也想不到,大车会拐进这条墓道死路上来。 第020章 飞剑客 大车就停在巨大的石陵墓前,拉车的马已不见,三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已倒毙在雪地上。 在车厢里斜斜躺着一个身穿重裘,面色惨白,年纪虽已有四十岁左右,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中年人。 只要看他手上戴着的那价值不菲的翡翠戒指,就知道此人必定就是“金玉堂”的败家子潘大少。 他身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的尸身,也和潘大少一样,都是被人以重手法点了死穴。 而那三个倒在车旁的大汉,却是被掌力震伤内腑而死。 这果然是条死路! 但,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小云皱眉道:“莫非是施耀先……” 她话未说完,又发现陵墓石碑旁也倒毙了一个人的尸身,头上光秃秃的全无寸发。 此人仰面倒卧在冰雪上,两只手却还紧紧地抓着,像是临死前还想抓紧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抓住。 这正是施耀先,却再也无法自棺材里伸出手来要钱了! 李翎忽然叹道:“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坏习惯,但千万不能交错朋友,否则就难免要和潘大少一样,死了还不知是谁下的手。” 小云道:“潘大少是被施耀先害死的?” 李翎道:“你看他面色如此安详,显然是正在美人怀中享福时,就糊里糊涂地被人点了死穴。这车里只有他和施耀先,除了施耀先之外,还有谁能下手?” 小云道:“可是……” 李翎道:“可是除了他之外,别的人面上都带着惊骇之色,显然到临死还不相信施耀先会下这毒手的。尤其是这两个女子,她们生前说不定还和施耀先有过缠绵,更不相信施耀先会杀她们。”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道:“施耀先重利轻红颜,竟不懂红颜实比黄金可爱得多。” 小云道:“据说施耀先指上的功力,在山西首屈一指,原本就有‘一指追魂’的盛誉,这的确像是他下的手,可是……” 李翎忽又道:“施耀先将潘大少当靠山,蹭吃蹭喝也不知有多久了。这次潘大少想要那个戒指,施耀先吃人嘴软,也不能说不行,但那戒指却又实在诱人,施耀先心一黑,索性就一劳永逸,下了毒手……” 小云苦笑道:“可是,施耀先现在也死了。” 李翎笑了笑:“杀人者人恒杀之,施耀先杀人的时候,说不定就有个爱管闲事的人,正在这陵墓上看着。也许施耀先发现他后,就想将他也杀了灭口,谁知杀人不成,反被人杀了!” 小云皱眉道:“施耀先武功不弱,是谁杀了他呢?” 她走上陵墓前的石级,就发现施耀先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伤痕,只是在咽喉上多了一个洞! 是用一柄并不锋利的剑,刺穿的洞! 李翎伏在小云的肩头,两人凝注了半晌,一齐长长吐出了口气,嘴角竟似露出了笑容,齐声道:“原来是他!” 两人口中的这个“他”,正是之前在酒店中,用快剑杀死那些镖师的神秘剑客。 小云笑道:“阿飞的剑比闪电还快,这就难怪施耀先招架不住了。” “阿飞?” “你看。” 李翎顺着小云的指尖看过去,只见在车厢的板壁上,竟然也有两行用剑尖划出来的字:“我为你复了仇,我拿走了戒指!” 下面的签名,正是“阿飞”二字。 “原来,他叫阿飞。对了,小云姐姐,那个戒指究竟有什么用?” “那个戒指和金丝甲都是来自魔界,肯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功用。或许,它至少是个空间戒指吧。” “空间戒指?”李翎微微一怔,眼神立即热切起来。 在修真类的小说中,空间戒指是必备道具,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巅峰的前提。 虽然李翎可以将东西储存在百花图中,但是如果能再多一个空间戒指,也是绝对不会嫌多的。 在施耀先和潘大少等人的身上,还是没有解药。 如果花蜂身上真的有解药,肯定会被千手罗刹搜刮走,最后就到了施耀先的手里。 如果那个戒指真的是空间戒指,那么施耀先肯定会将解药和其它贵重物品放在戒指中,如今戒指被阿飞拿走了…… 一想到阿飞那么厉害,李翎和小云就不禁苦笑。 小云原本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是如果让她和阿飞的快剑对上,她心里也没有底气。 那实在是一把就连灵魂也能刺穿的魔剑! “现在,我只想喝一杯好酒。”李翎长叹一声,让金丝甲将那些尸体的鲜血都吸干净,免得浪费。 小云将李翎扶上马车,然后将那只大蛤蟆从魔界召唤出来,让它将车轭背在身上,然后迎着冰雪和寒风将这大车拉着狂奔而去。 小云跟李翎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李翎懂的,小云也懂,李翎不懂的,小云或许也懂,毕竟她的真身是千年树精。 地上积雪已化为坚冰,车轮在冰上滚动,那只大蛤蟆并不需要花很大力气,马车已疾驰如飞。 ……………… 半个时辰后,他们已到了牛家庄。 牛家庄是个很繁荣的小镇,这时天色还未全黑,雪已住了,街道两旁的店家都有人拿着扫把出来,扫自己门前的积雪。 大家忽然看到一只牛犊那么大的蛤蟆,拉着辆马车狂奔而来,当真吃了一惊,有的人抛下扫把就跑。 镇上自然有酒铺,但飞驰的马车到了酒铺前,骤然间停了下来。 那只蛤蟆用力往后面一靠,只听砰的一响,车厢已被撞破个大洞。 巨型蛤蟆的两只前腿仍收势不住,却已钉入雪地里。地上的积雪,都被铲得飞激而起! 小镇上的人,哪里见到过如此神力,都已骇呆了。 在酒铺里的客人,看到如此情景,也吓得溜走了一大半。 小云将三条板凳拼在一起,又竖起张桌子靠在后面,再铺上潘大少的狐裘,才将李翎抱了进来,让他能坐得很舒服。 此刻李翎面上已全无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已发青,无论谁都可以看出他身患重病。 快要死的病人,居然还来喝酒,这酒铺开了二十多年,却还没有见过这种客人,连掌柜的带伙计全都在发愣。 小云一拍桌子,怒声道:“拿酒来,要最好的酒!掺了一分水,就要你们脑袋!” 李翎微微一笑:“认识你这么久,直到今天,你才有树精姥姥的几分豪气。” “豪气?这个词,不太适合放在我身上吧。”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就是豪气。” “还可以这么解释?好吧,今天我就陪你喝个痛快。如果实在找不到解药,我只好牺牲我自己了。” “牺牲你自己?是要以身相许么?不行的,你年龄太小了。” “想得美!”小云粲然一笑。 李翎摇头苦笑:“那画面太美,我是真的不敢想,肯定会被河蟹。” 别人见到他们如此大笑,又都瞪大了眼睛偷偷来看,谁也想不通,一个将死的病人,还有什么好开心的。 第021章 梅二先生 送来的酒虽非上品,却果然没有掺水。 小云举杯道:“小弟弟,我敬你一杯。” 李翎一饮而尽,但手已拿不稳酒杯,酒已溅了出来。 他一面咳嗽着,一面去擦溅在身上的酒,苦笑道:“我从未糟蹋过一滴酒,想不到今日也……” 他忽又大笑道:“这衣服陪了我这么久,其实我也该请它喝一杯了。来来来,衣服兄,多承你为我御寒蔽体,我敬你一杯。” 小云刚替他倒了一杯酒,他竟全都倒在自己衣服上。 掌柜的和店伙计面面相觑,暗道:“原来这人不但有病,还是个疯子。” 李翎和小云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不停,李翎要用两只手紧握着酒杯,才能勉强将一杯酒送进嘴里。 小云忽然一拍桌子,大呼道:“人生每多不平事,但愿长醉不复醒……我好恨呀,好恨!” 李翎皱眉道:“今日你我应该开心才是,说什么不平事,说什么不复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小云狂笑道:“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来,我再敬你一杯。”豪厉的笑声,震得隔壁一张桌上的酒都溅了出来。 但笑声未绝,她又已扑倒在桌上,痛哭失声。 在各个时空中游荡,活了一千多年,她见过的生老病死实在太多,也亲手结束过很多人的性命,却从不曾像此刻这样又哭又笑。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李翎将她从兰若寺幻境中带出来之后,她就变得不怎么像以前的自己了,好像……好像更有人类的情感了。 李翎微笑着轻叹一声:“小云,你越来越像个人了。” 小云忽又跳起来,大笑道:“说这些干嘛,来,喝!” 他们忽哭忽笑,又哭又笑。 店掌柜的和伙计又对望了一眼,暗道:“原来两人都是疯子。” 就在这时,忽见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扑倒在柜台上,嗄声道:“酒,酒,快拿酒来!” 看他的神情,就像是若喝不到酒,立刻就要渴死了。 掌柜的皱起眉头,暗道:“又来了一个疯子。” 只见这人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袍,袖子上、胸口上,却又沾满了油腻,一双手的指甲里也全是泥污。 虽然他戴着一顶文土方巾,但头发如乱草般露在外面,一张脸又黄又瘦,看来就像是个穷酸秀才。 伙计皱着眉,为他端来了一壶酒。 这穷酸秀才也不用酒杯,如长鲸吸水般,对着壶嘴就将一壶酒喝下去大半。 但他忽又全都喷了出来,跳脚道:“这也能算酒么?这简直是醋,而且还是掺了水的醋……” 那店伙计横着眼道:“小店里并非没有好酒,只不过……” 穷酸秀才怒道:“你只当大爷没有银子买酒么?呔,拿去!”随手一抛,竟抛出一锭五十两的官宝。 大多数店伙计的脸色,一直都是随着银子的多少而改变的,这店伙计也不例外,于是好酒很快就来了。 穷酸秀才还是来不及用酒杯,嘴对嘴地将一壶酒全喝了下去,翻着眼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口气忽然喘不过来了,连动都不动。 别人只以为他是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而李翎却知道,他这只不过是在那里品味。 过了半晌,才见他将这口气长长透了出来,眼睛也亮了,脸上也有了光采,喃喃道:“酒虽然不好,但在这种地方,也只好马虎些了。” 那店伙计赔着笑,哈着腰,恭声道:“这坛酒小店已藏了十几年,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 穷酸秀才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难怪酒味太淡,原来藏得太久。快找一坛新酿的酒兑下去,不多不少,只能兑三成,再弄几碟小菜来下酒。” 店伙计道:“不知你老要些什么菜?” 穷酸秀才道:“我老人家知道,你们这种地方也弄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宰一只凤鸡,再找些嫩姜来炒鸭肠子,也就对付了,但姜一定要嫩,凤鸡的毛要去得干净。” 这人虽然又穷又酸,但吃喝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李翎越看越觉得此人有趣,忍不住举起酒杯,朗声道:“这位先生也是好酒之人,兄弟敬你一杯。” 穷酸秀才望了过来,目光凝注在李翎的脸上,不禁轻咦一声,喃喃道:“怎么可能?” 小云心里一动,刚要开口。 就在此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突然停在门外。 只见那穷酸秀才的脸色,竟也有些变了。他站起来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去,还是不舍得走。 他连喝了三杯,挟了块鸭肠,慢慢咀嚼,悠然道:“醉乡路常至,他处不堪行……” 只听一人大吼道:“好个酒鬼,你还想到哪里去!” 另一人道:“我早就知道,只有在酒铺里,才找得到他。” 喝声中,六个人一齐冲了进来,将穷酸秀才围住。这几人劲装疾服,佩刀挂剑,看来身手都不太弱。 一人瘦削颀长,手里提着马鞭,指着穷酸的鼻子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你拿了咱们的诊金,不替咱们治病,却逃出来喝酒了,这算什么意思!” 穷酸咧嘴一笑:“这意思各位难道还不懂么?只不过是酒瘾大发而已。梅二先生酒瘾发作时,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喝了酒再说,哪有心情为别人治病。” 一个麻面大汉道:“赵老大,你听见没有,我早就知道这酒鬼不是个东西,只要银子到手,立刻就六亲不认了。” 颀长大汉怒道:“这酒鬼的毛病谁不知道,但老四的病只有他才能治,病急乱投医,你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李翎原本以为这些人是来寻仇的,听了他们的话,才知道这位梅二先生原来是个江湖郎中,光拿银子不治病的。 这些人来势汹汹,大嚷大叫,梅二先生却还是稳如泰山,坐在那里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 赵老大掌中马鞭一扬,“刷”地将他面前的酒壶卷飞了出去,厉声道:“废话少说!现在咱们既已找着了你,你就乖乖地跟咱们回去治病吧。只要能将老四的病治好,包你有酒喝。” 那位梅二先生望着被摔得粉碎的酒壶,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们既然知道梅二先生的脾气,就该知道梅二先生生平有三不治。” 赵老大道:“哪三不治?” 第022章 妙郎中 梅二先生道:“第一,诊金不先付,不治;付少了一分,也不治。” 麻面大汉怒道:“咱们几时少了你一分银子?” 梅二先生道:“第二,礼貌不周,言语失敬的,不治;第三,强盗小偷,杀人越货的,更是万万不治了。” 他又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你们将后面这两条全都犯了,还想梅二先生替你们治病,这岂非是在痴人说梦,缘木求鱼?” 那几条大汉脖子都气粗了,怒吼道:“不治就要你的命!” 梅二先生嗤笑道:“要命也不治!” 麻面大汉怒极,反手一掌,将他连人带凳子都打得滚出七八尺开外,伏在地上,顺着嘴角直流血。 李翎看梅二先生如此镇定,本当他是位深藏不露的风尘异人,如今才知道,他一张嘴虽硬,一双手却不硬。 赵老大嗖地拔出腰刀,厉声道:“你嘴里若敢再说半个‘不’字,大爷就先卸下你一条膀子再说。” 梅二先生捂着脸,冷声道:“说不治就不治,梅二先生还会怕了你们这群毛贼么?” 赵老大怒吼一声,就想扑过去。 小云冷然一挥手,拍出一股劲风,将那几个汉子震飞出去,冷声道:“滚!” 劲风扑面,眨眼间那几个汉子就跌飞出去,仆在大街上,不禁吓了一跳,不敢再进来纠缠,拔腿就跑,连骑来的马也不要了。 老虎般闯进来的大汉们,此刻已像野狗般夹着尾巴逃走。 那位梅二先生这才慢吞吞地爬了进来,居然也不去向李翎他们道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又不停地拍着桌子,瞪着眼道:“酒,酒,快拿酒来!” 那店伙计揉着眼睛,简直不相信,方才被人打得满地乱爬的人就是他。 酒铺里的人早已溜走,只剩下李翎、小云和梅二先生,把酒一杯杯往嘴里倒,酒喝得越多,话反而越少。 李翎望着窗外的天色,忽然笑道:“酒之一物,可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时候,醉得越快,到了想喝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 梅二先生忽也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一醉解千愁,醉死胜封侯,只可惜有些人虽想醉死,老天却偏偏不让他死得如此舒服。” 小云皱了皱眉。 梅二先生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直着眼望着李翎,悠然道:“阁下可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么?” 李翎淡淡笑道:“活不长了。” 梅二先生道:“知道活不长了,还不快去准备后事,还要来喝酒?” 李翎摇头道:“生死等闲事耳,怎可为了这种事而耽误喝酒?” 梅二先生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生死事小,喝酒事大,阁下此言,实得我心。” 他忽又瞪起眼睛,瞪着李翎道:“阁下想必已知道我是谁了?” 李翎摇摇头:“不认识。” 梅二先生道:“你真的不认得我?” 小云忍不住道:“不认得就不认得,啰嗦什么?” 梅二先生也不睬他,还是瞪着李翎道:“如此说来,你救我并非为了要我替你治病?” 李翎笑道:“阁下若要喝酒,不妨来共饮几杯。若要来治病,就请走远些吧,莫要耽误了我喝酒的时间。” 梅二先生又眨也不眨眼地瞪了他很久,喃喃道:“好运气呀好运气,你遇见了我,当真是好运气。” 李翎微笑道:“我既无诊金可付,和强盗也差不多,阁下还是请回吧。” 谁知梅二先生却摇头道:“不行不行,别人的病我不治,你这病我却非治不可。你若不要我治病,除非先杀了我。” 方才别人要杀他,他也不肯治病,此刻却硬是非要替人治病不可。 那店伙计只恨不得赶快回家去,蒙头大睡三天,再也莫要见到这三个疯子。只因老是再这样折腾下去,他只怕也要被气疯了。 小云却已动容道:“你真能治得了他的病?” 梅二先生傲然道:“他这病除了梅二先生外,天下只怕谁也治不了。” 小云跳起来,一把揪着他衣襟,道:“你可知道他这是什么病?” 梅二先生眼睛一瞪,道:“我不知道谁知道!你以为,花老六真能配得出那‘寒鸡散’么?” 小云失声道:“寒鸡散?他中的毒就是寒鸡散?” 梅二先生傲然一笑:“除了梅家的‘寒鸡散’,世上还有什么毒能毒得死他?小姑娘,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要救他,应该也救不了,除非你肯牺牲自己的贞……” 小云又惊又喜,打断他的话,道:“花蜂的‘寒鸡散’是你配的?” 梅二先生大笑道:“除了我‘妙郎中’梅二先生外,还有谁能配得出寒鸡散?看来你当真是孤陋寡闻,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小云大喜道:“原来你就是‘七妙人’中的‘妙郎中’,原来毒药就是你配的。能配自然能解,小弟弟你有救了。” 李翎苦笑道:“看来一个人想活固然艰难,若要静静地死,也不容易。” ……………… 马车又套上了马,冒雪急驰。 但这次他们另外雇了个赶车的,那只大蛤蟆已返回魔界。小云留在车厢中,一来是为了照顾李翎,再来也是为了监视这妙郎中。 她显然还是不放心,不住问道:“你自己既能解毒,为何要去找别人?去找谁?去哪里?来得及么?” 梅二先生皱着眉道:“我找的不是别人,是梅大先生,我家老大,他就在附近。你放心,梅二先生肯接手的病人,就死不了的。” 小云道:“为何要去找他?” 梅二先生道:“因为寒鸡散的解药在他那里,这理由你满意了么?” 小云这才闭上嘴,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小云忍不住道:“据说‘七妙人’个个都是不大要脸的角色,但阁下看来却不像。” 梅二先生闭目养神,淡声道:“拿了人家的诊金,不替人家治病,这难道还要脸了?” 小云笑道:“你若肯替那种人治病,才是真不要脸。拿钱和治病本来就是两回事,那种人的钱,正是不拿白不拿的。” 梅二先生也笑了:“想不到你这人倒并不太笨。” 小云叹道:“世人眼中的小人,固然未必都是小人,而世人眼中的君子,又有几个是真君子呢?” 李翎斜倚在车座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听他们说话,又仿佛早已神游物外,一颗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 人间的污秽,似乎已全都被雪花洗净,自车窗中望出去,天地一片银白。 能活着,毕竟还是件好事。 李翎抬头向梅二先生一笑道:“车上有酒,我们喝一杯吧。” “好!” 第022章 神秘失踪 雪,时落时停。 车马在梅二先生的指挥下,转入了一条山脚下的小道,走到一座小桥前,就通不过去了。 小桥上积雪如新,看不到人的足迹,只有一行黄犬的脚印,像一连串梅花般洒在栏杆旁。 小云扶着李翎走过小桥,就望见梅树丛中,有三五石屋。红花白屋相映成趣,风物宛如图画。 梅林中隐隐有人声传来,当他们走到近前时,就看见两个童子正飞奔过来,惊慌失措的高声叫喊:“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见了!” “老爷不见了?”李翎和小云微微一怔。 梅二先生皱起眉头,喃喃道:“每天这个时候,大哥都是在指挥童子洗树上的冰雪,怎么今天会不见了呢?” 小云不禁失笑道:“洗树上的冰雪?梅大先生难道不知道,洗过之后,雪还是要落在树上,水也立刻就会结成冰的。” 梅二先生叹了口气,苦笑道:“他可以分辨出任何一幅画的真伪,可以配出最厉害的毒药和解药,但这种最简单的道理,他却永远也弄不懂的。” 小云沉吟着,缓缓道:“像梅大先生这种人,应该是很少离开家门的,今天他竟然不见了,事情肯定不寻常。” “我只怕,那些解药和毒药都不见了。”梅二先生面露忧虑之色。 有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梅二先生最担心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了。 那些被梅大先生藏在宝库中的毒药和解药,都不见了。 特制的合金大门已被炸开,地上有一滩血,宝库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 小云扶着李翎,站在那滩血前。 李翎让金丝甲将那滩血吸干净,凝聚成一滴血液精华,放在百花图中检测,许久才长吁一口气,轻声道:“这次有救了。” 地上的血迹,竟然是梅大先生的,血仍未干,而他的医术比梅二先生的医术要更高明。 在百花图中储存着大量的药材,是每天夜晚小倩四处去收集的,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可以用来配制寒鸡散的解药。 ……………… 相传,东汉的华佗先生,能破腹背,洗肠胃,刮骨疗毒,也就是能动大手术。 在胸腔和后背开刀,把人的肠胃拿出来洗涮一下,再放进去。 那时候,没有科学的麻醉设备,华佗先生的麻醉方法,是用一根银针,刺入人的穴道。 一代外科神医,却被生性多疑的曹操,拷死在狱中。 但最可惜的的是,华佗先生在临死之前,把一部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医书,交给狱官,狱官怕曹操查出来受到株连,竟然不敢收受。 华佗先生一怒下,把书给烧了,绝代医学就此失传。 战国的扁鹊先生秦越人,能通过诊脉象,洞见五脏的病结,药到病除。 那种惊人的判断力,就算用现代最新最先进的检查方法,也无法和他诊断病情的能力相比。 可惜的是,这位胸怀神术的内科大夫,竟被秦国的太医令李溢嫉妒杀害,名医神术,随人而逝。 这两位历史上的医学天才,遭遇悲惨,故堪浩叹。 但,他们如果肯早一点收个门人、弟子,承其衣钵,也许能把华夏这种内、外科的神奇医术,传诸后世。 很可惜的是,他们没有。 江山代有人才出,梅大先生正是一位可以媲美华佗、扁鹊的神医。 梅大先生悬壶数十年,医好的病人不下数万之多,其中有很多是群医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三年前,封藩金陵的七王爷,忽然生病,而且病得很重。 金陵王府中三位御医会诊,竟然找不出致病的原因,不敢下药,只好把梅大先生请入王府。 梅大先生诊过脉象,立刻振笔疾书,开了一个药方子。七王爷只是吃了一贴药,病体就霍然而愈。 三位御医觉着面子挂不住,同时上辞呈。七王爷没有慰留,每人送了五百两银子,三个御医同时离开了王府。 七王爷很佩服梅大先生的精湛医术,亲手书了一块“一代国手”的金字匾,送给梅大先生。 这块金匾,不但使梅大先生成了华夏皆知的名医,也使金陵城中虚衔六部的公卿、都抚、布司、将军府,都对他另眼看待。 事实上,梅大先生在医术上的成就,已到了“一次诊断,能判生死”的境界。 他诊断七天能好的病,绝不会拖过八天;诊断十天必死之病,也不会活到第十一天。 有一个流传在江南境内的传说是,梅大先生不但可以妙手回春,而且还能为人续命。 传说的主角是富甲扬州的大盐商胡子镜,染病求医。 梅大先生诊过脉象之后,断言他只有七天的寿命,要他立刻回去,准备后事。 胡子镜想到,自己拥有庞大的财富,死了也不能带进棺材,但至少应该办一场空前绝后的大开丧,落一个身后哀荣。 但他又不放心交给妻妾儿女去办,可是七天的时间实在太短,纵然金银如山,人手众多,也是筹备不及。 他心发奇想,要求梅大先生给他续长一个月的寿命,愿以万两黄金作为酬谢。 想不到梅大先生竟然一口答应,配制了三十粒续命金丹,要胡子镜日服一粒,果然使胡子镜多活了三十天,丹尽命绝,无疾而终。 胡子镜死于两年之前,那场丧事,确实办得轰动一时。 白绫遮天,素花铺地,绵连十余里,由丧宅至墓地都是一片素白,凡是参加送殡的人,每人送一件白绫长衫,外带白银十两。 胡子镜活着的时侯,没有做过什么好事,死后却大破吝囊,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帮人做上两个月的长工,也未必能赚到。 现在只要花上一天时间,有吃,有喝,还有十两银子可拿,热闹可看,谁不肯去。 那一天,简直是人山人海,由丧宅排出来的长龙,直到墓地,估算总有近十万人之多。 这场丧事,果然是轰动江南,过了两年之久,仍为人津津乐道,连带胡子镜万金续命的事,也一直传下去。 有人向胡子镜的家人求证,胡家人的回答是不明内情。是真是假,只有胡子镜一个人知道,但胡子镜已死去。 现在,梅大先生离奇失踪,或许是跟那神奇的续命金丹有关。 第023章 长生不老之术 梅大先生中年丧妻,只有一个女儿,叫做梅幽兰。 今年梅幽兰十六岁,在她生下来那一年,梅大先生已经成名,家境富裕,单是照顾她的,就有一个奶妈,两个丫头。 但梅幽兰并没有富家小姐那种骄横之气,她非常好学,待人也很和气。 也许是受到了父亲的熏陶,梅幽兰对医学之道特别喜爱,十三岁能由画图中记下百草形象;十五岁能辨识七百三十六种药物,入口知味,能够分辨真假。 十六岁能和梅大先生讨论医学上的疑难杂症,并习针炙、下刀之术,甚得梅大先生的喜爱。 父女二人,可算是气味相投。 梅小姐喜医术,人生得十分漂亮,容色俏丽,讨人喜爱。 如果非要说她有什么缺点,那就是生性较为活泼,缺少了大家闺秀的那份庄重。 梅大先生常和爱女清茶一杯,纵论医道,一谈就两个时辰。两人之间,除了父女的天性之外,还有着相知的友谊。 梅大先生学识丰富,胸罗万有,对医学之道更是独专,但梅幽兰才慧过人,灵巧尖锐,常常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医学困扰,刁难父亲。 父女之间,也常有争辩。 梅幽兰虽然不能帮父亲解惑破疑,但由于她的尖锐争论,常能启发梅大先生的灵感,突破医术上的窘境。 在他失踪前,曾经和女儿有过这么一番对话。 梅大先生道:“某些人的奇经八脉中,有一股凝聚之气,你知道那是如何练成的么?” 梅幽兰笑道:“那是一种武功,练气术,如果知道窍门,练成并非难事,女儿想到了一种……” 望着灵慧过人的女儿,梅大先生拂髯一笑:“说下去,想到什么?” “是爹最不喜欢谈的事情。” 梅大先生一皱眉头,道:“延年续命术?” “女儿想的更深一层,是长生不老之术。” “这……”梅大先生呆了一呆,“兰儿,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药不医死病……” “爹!药能医病,为什么不能延寿,为什么不能长生?” 梅大先生沉吟了一阵,道:“幽兰,医病如修屋,只是补漏,谈到长生,那必须要改造个人全身的机能,使它新生,这不是药物的力量可以办到的。” “以爹的医术修为,能不能为人延寿?” 梅大先生双目凝注在爱女的脸上,瞧了一阵,缓缓道:“延寿续命之药,只是激发他生命中的潜能。要让一个人多活一年半载,爹也许能办到,超逾此限,就非爹的医术和药物所能了。” “爹,您用七针汇穴,能沟通人身十二经脉,若是再补以药物,能不能培养出一个人的新生机能?” “这个,爹从来没有想过……所以,遇上了生机全绝的病人,爹就要他们准备后事……” “我知道,爹是不愿逆天而行。” “这……兰儿,七针汇穴,沟通了人身十二经脉,在医学上确是一个创举,这对治疗病情上有很大的帮助,却无法让人长生不老。” 梅幽兰微微一笑:“华佗能破背腹,洗肠胃,据说还能动脑部手术,而扁鹊能洞察人五脏六腑中的病结,爹比他们的医术如何?” 梅大先生拂髯笑道:“爹不敢比前辈先贤,但若是谈到医术上的成功,爹虽不及两位前辈古人,亦相差不远矣!” “爹,如果一个人内腑无疾,经脉骨骼无伤,是不是可以长生下去呢?” 梅大先生摇摇头:“那也不能,人的腑脏、机能,纵然无病无伤,但会逐渐老化。有些人无疾而终,是谓老死,所以,世上没有永远长生的人……” “爹,如果以你老人家的医术,从中补助呢?” “这个,爹无法断言。” 梅幽兰笑道:“长生也许不能,但活上两三百岁,以爹的精湛医术,大概是可以办到的!” 梅大先生微微一笑:“兰儿,你一直把话题绕在长生之术上面,可有什么原因?” “女儿近读丹道之术,心中存疑很多,想请爹指点一二。” 梅大先生沉吟了一阵,道:“让一个人老化的机能,全部能够新生,或有困难,但使其中部分更新,当可有望。但兹事体大,让我仔细想想,天下药物,有哪些可以调配出这种助长人身机能的药力。” 梅幽兰嫣然一笑:“这半个月来,女儿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倒是想起来几种药物,不知道是否有用,请爹请教。” “不要说了,我要好好想想。”梅大先生沉声道。 梅幽兰转头看去,只见父亲神色严肃,凝目沉思,似正在想着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她了解,梅大先生考虑的,并不完全是医术运用和药物调配,而是这件事该不该做。 如果真的能配制出一种可以延续生命的药物,是不是该让它在世上出现。 梅大先生聚集的财富已经相当多,这些钱足够他花上几百年也用不完,金钱对他已经没有很大的诱惑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或许是“隔墙有耳”,昨晚梅大先生和女儿梅幽兰才刚谈完话,今天梅大先生就失踪了! ……………… 李翎想找梅幽兰谈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但奇怪的是,梅幽兰竟然也不在梅家庄中! 她究竟是去寻找父亲了,还是也被绑架了? 夜二更,一钩淡月天如水。李翎在梅家庄中搜查了许久,始终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穿过回廊,走过花径,回到后院的书斋。 这个书斋是梅大先生读书的地方,亦是他收藏珍品的地方。在书斋的一面墙壁上,有一道暗门,在门后有一道石级,直通一个地下室。 由暗门到地下室,一共有七重机关埋伏,除了梅大先生,没有人能够平安通过这七重机关埋伏。 当然,李翎借助梅大先生的鲜血精华,将他的记忆存入百花图的数据库之后,也已能顺利通过。 梅大先生博学多才,不但是一代神医,还是一代巧匠“玄机子”的关门弟子,深得玄机子机关装置的真传。 眼前这七重机关埋伏,更是梅大先生的精心杰作。 暗门的开关装置,就在壁上挂着的一幅古画之后。 唐伯虎的古画,只是随随便便地挂着,因为梅大先生珍藏的宝贝,比起这幅画何止贵重千倍。 现在,李翎正站在这幅古画之前,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壁上留下了挺拔的影子。 他将画掀起,影子便宛如当头撕开。 这种情形,他已经历过好几次,但这一次,他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就在这刹那,他的影子突然消失! 消失在一个奇怪而巨大的影子之中! 第024章 吸血蛾 绝不是李翎的影子突然变得巨大而奇怪,那是有一样奇怪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夺去了那原来落在他身上的灯光。 是一样东西,绝对不是人! 无论怎么看,那都不像是一个人影,倒像是一只蝴蝶的影子。 那个影子动也不动,出现得未免太突然。 李翎微微一怔,身子猛一矮,疾冲过去。 那个影子立时盖住他的脸,他亦几乎是同时看真了那一样东西。 并不是一只蝴蝶,而是一只蛾! 一只晶莹如碧玉的青蛾,正附在书案上那盏灯上的纱罩上。灯光中,那只蛾通体闪烁着妖异的幽光,藏着一只血红的眼晴。 不,并不是眼晴!那只是一片眼状的血红纹,左右分布在青蛾的第二对翅上! 眼状的血红鳞纹周围,亦是血红的纤细鳞纹,仿佛布满了血丝。 血丝弯弯曲曲地由下向上伸展,凝聚在那双“眼”的上方,就像是一双眼眉,方圆的蛾肚更像是一个鼻子。 骤然看来,那简直就像是一张脸……没有清晰五官的鬼脸! 人,大概还不会有一张那么恐怖的脸庞。 在这张脸上,便是这只蛾的第一对翅,上面也有那种血红的鳞纹,稀少而淡薄。 它的第一对翅,就像是一顶奇怪的碧玉冠。在碧玉冠的正中,当然就是蛾首的所在。 蛾首的左右各有一条羽状的触角,还有一双球形的东西,这才是它的眼睛。 这双眼睛,竟与它翅上那双眼晴完全一样颜色,红得就像是鲜血,而且还在闪光。 血光! 这双闪烁着血光的眼晴,仿佛正在瞪着李翎! 李翎有这种感觉,刹那间突然由心底深处生出一种恐惧。 他很想将目光移开,可是一刹那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麻木,旋即整个身子仿佛都开始麻木。 那一双血红的蛾眼,似乎蕴藏着一种奇特的魔力,牢牢吸住了李翎的眼晴! 就连李翎的魂魄,也好像被吸住了。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魂魄正渐渐离开自己的躯壳。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只青蛾的口。 在血红的蛾口当中,吐出一支血红的吸管,针一样在灯光中闪烁! 一股森冷的寒气,几乎同时从李翎的脚底升起,亦似尖针一样,迅速刺入他的心! 他心头一凛,神智一清,整个身子立时如同浸在冰水之中,魂魄亦像是同时飞回。 他的眼瞳同时露出恐惧之色,就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吸血蛾!” 他突然脱口一声惊呼,这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这三字出口,他脸上的肌肉亦已扭曲,那同样不像是他的脸庞。 他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 小云是千年树精,小倩也是修行多年的女鬼,她们知道的东西自然不少。 平时李翎经常向小云和小倩请教,又让金丝甲吸了那么多人的鲜血,在百花图的数据库中储存了大量有用的信息,自然知道不少东西。 吸血蛾是来自魔界的一种邪恶生物,而制作金丝甲的其中一种材料,就是吸血蛾的那根吸管,用九幽冥火淬炼九九八十一天,方可用。 如今,吸血蛾突然在人间出现,究竟是李翎的幻觉,还是它的冤魂来寻仇了? 哧的一声异响,那盏灯的纱罩上同时出现一个小孔,青蛾那一支血红的吸管,正插在洞中。 这支吸管不但外形如同尖针,实质亦如同尖针一样锐利。这样的一支管,自然不难刺入人的肌肤。 李翎瞪着那被刺的灯罩,只觉得自己的肌肤亦已被刺破,体内的鲜血正迅速地被抽出体外。 他的双手越来越冰冷,突然一起按在腰带上。 这并不是一条普通腰带,在腰带内藏着两柄七星绝命剑,是小云用黑蛇和白蛇的软剑为底子,融合其它材料打造而成。 那两柄三尺长的软剑,剑上都嵌着七颗星状的暗器,一剑刺出,内力劲透剑身之时,七颗星状的暗器飞脱疾击,出其不意地取人性命。 而且,李翎将学自神秘剑客阿飞的剑意,融入黑白双蛇的剑法中,威力更大,讲求的是随机应变,无招胜有招。 “七星夺魄,一剑绝命”! 对人是这样,对蛾又如何? 此时,那只巨型吸血蛾的吸管已缩回,一点针一样大小的特别明亮的光芒,照在蛾首上。 静寂的书斋中,突然响起沙沙的异声。 原来,蛾翅已经开始抖动,沙沙之声更响亮。拳大的一只青蛾,突然变得拳一样宽阔,沙沙声中越变越大! 灯罩逐渐被青蛾掩盖! 李翎瞳孔亦暴缩,汗流披面。 沙的一声,青蛾霍地离灯飞起,恶鬼一样扑向李翎。蛾首的一双眼,蛾翅的一双眼状花纹,就像在血火中燃烧,在血火中闪动。 吸管又吐出,如剑一样刺来! “死!” 李翎厉喝一声,双手一扬,两柄七星剑同时出手。 闪电一样的剑光,寒星一样的冷芒,一剑七星,同时飞击。 七星夺魄,一剑绝命! 夺夺夺夺……七声异响,七颗星形的暗器疾钉在桌面之上。 纱罩在剑光中一撕为二,嗤的一声迎风高飞。灯中的火蕊亦同时在剑光中两断,飞入半空。 整个书斋骤然暗下来,那盏灯的火蕊,宛如鬼火般半空飞舞。 蛾呢? 就在那一瞬间,魔鬼般幻变扑击的那只吸血蛾,竟突然变得通透,只剩下一个闪亮的发光的轮廓。 剑一到,就连那个轮廓都消失了,如魔鬼般消失! 李翎张目四顾,汗流披面,剑忽又伸出,接住了那半空落下的火蕊,移回灯油上。 灯又再燃起,渐渐地又变得明亮。在明亮的灯光下,李翎看得很清楚,书斋中只有他自己。 没有蛾,蚊蝇也没有一只,方才所见,难道只是幻觉? 李翎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那一截灯罩,只见灯罩上赫然有一个尖针般大小的洞孔。 那个洞孔,竟然就在方才那只吸血蛾的吸管刺入之处。 那只吸血蛾,绝不是幻觉! 李翎全身都冰冷,扫视四周,发觉左手软剑上的七颗寒星已消失,只剩下右手软剑上的七颗寒星依然钉在桌面上。 那消失了的七颗寒星,究竟在何处?刚刚是不是击中了那只吸血蛾,所以它才会暂时退走? 它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当它再出现时,会变得更厉害么? 第025章 红衣小孩 李翎被吸血蛾吓了一场,无心睡眠,干脆去找梅二先生喝酒。 这时天刚破晓,梅二先生用手捂住脑袋,喃喃道:“该死该死,天又亮了。” 李翎笑道:“天亮了有何不好?” 梅二先生叹道:“我喝酒就怕天亮,若是天不亮,我一直喝下去都没关系,但只要天一亮,就会立刻头痛,连酒也喝不下去了。” 小云本在闭目养神,此刻笑了笑:“岂止阁下,喝酒的人只怕都有这个毛病。” 梅二先生道:“既是如此,趁着天还未大亮,赶快再喝几杯吧。” “好。”李翎点点头,忽然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此间只怕又有远客。” 梅二先生动容道:“三更半夜来的,绝不会是老大的客人,只怕又是来找我的。” 其实他直等到现在,才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来的人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布履都很轻健。 只听一人朗声道:“不知这里可是梅花草堂么?” 梅家庄,又叫梅花草堂,是梅大先生起的名字。 有个童子回应:“大先生不在。” “我们是来找梅二先生的。” 过了半晌,就听得梅幽兰的语声在前厅响起:“三更半夜的闯来,是小偷还是强盗?” 李翎微微一怔,想不到梅幽兰竟然回来了。但她始终躲着李翎等人,究竟是何用意? 门外那人道:“在下等专程来访,不但非偷非盗,而且还有一份薄礼奉上。” 梅幽兰冷然笑道:“三更半夜的来送礼,显然不存好心,各位还是回去吧。” 那人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只好将这幅王摩诘的画带回去了。” 话未说完,门已开了。 梅二先生皱眉道:“这几人先摸透老大和幽兰的脾气,投其所好而来,必有所求,我们看看他们到底是哪一路的人马。” 他并没有走出去,只将门推开一线,悄悄地往外望。 只见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人只有三十多岁,短小精悍,目光炯炯,手里托着个长长的木匣子。 第二人面如重枣,长髯过腹,披着件紫缎团花大氅,顾盼之间,睥睨自雄,显然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第三人却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红斗篷上镶着白兔毛的边,看来就像是个粉妆玉琢的红孩儿。 除了他之外,其余两人的眉目间,都带着忧闷焦急之色。 那精悍汉子手托木匣,一进来就躬身笑道:“此画是我家主人重金购来,已由名家鉴定,确是真迹,请梅小姐过目。” 梅幽兰的眼睛早已盯在匣子上,嘴里却道:“无功不受禄,你们要的是什么?” 那人笑道:“在下等只求梅小姐指点一条明路,找到梅二先生。” 梅幽兰立刻松了口气,展颜笑道:“这倒容易。” 她一把将匣子抢了过来,道:“二叔,出来吧,有人来找你了。” 梅二先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丫头,跟她父亲一个德性,有了王摩诘,连二叔都不要了。” 紫袍老人和精悍汉子见到梅二先生,立即喜动颜色。 只有那红孩儿却直皱眉头,瞅着梅二先生,将信将疑的道:“这人看来赃兮兮的,真会治病么?” 梅二先生嘿嘿笑道:“大病治不了,小病死不了,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紫袍老人似乎也怕这孩子再乱说话,干咳一声,沉声道:“我等久闻阁下回春之妙手,是以特来相请阁下随我等一行,诊金无论多少,我们都可先付的。” 梅二先生笑道:“原来你连我的脾气都摸清楚了,但你不怕我跑了么?” 紫袍老人沉着脸不说话,却已无异在说:“你跑不了的!” 那短小汉子立刻陪笑道:“只要梅二先生肯去,除了应付的诊金外,在下等还另备有重酬。” 梅二先生道:“除了诊金先付之外,你可知道梅二先生还有三不治?强盗不治,小偷不治!” 那短小汉子笑道:“在下巴英,虽是无名小卒,但这位秦孝仪秦老爷子在江湖中的侠名,梅二先生多少总该有些耳闻吧。” 梅二先生道:“秦孝仪?可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 巴英道:“好说,正是他老人家。” 梅二先生点点头:“嗯,这人的名头倒的确不小,好,过几天你们再来吧,到时我若有空,也许会跟你们走这一趟。” 话未说完,那红孩儿已跳了起来,大叫道:“这人好大的架子!我们跟他啰嗦什么,把他架回去,不就完了么!” 巴英赶紧拉住他,陪笑道:“若是病不急,过两天本无妨,可是病人受的伤实在太重,莫说迟几天,只怕连几个时辰都迟不得的。” 梅二先生道:“你们的病人要紧,我这里的病人难道就不要紧?” 巴英道:“梅二先生这里也有病人?” 梅二先生道:“不错,不将他的病治好,我绝不能走的。” 巴英愣了愣,呐呐道:“但……但我们那边的是秦老爷子的大少爷,也是当今少林馆座唯一的俗家弟子……” 梅二先生也跳了起来,冷声道:“秦孝仪的儿子又怎样?少林和尚的徒弟又怎样?难道他的命就能比我这病人的命值钱么?” 秦孝仪已是满面怒容,却说不出话来。 那红孩儿眼珠子一转,忽然道:“你这病人若是死了呢?” 梅二先生冷笑道:“他死了自然用不着我再治,只可惜他死不了的。” 红孩儿嘻的一笑:“那倒未必。” 话音刚落,他忽然像一枝箭般窜入了隔壁的屋子,身法之快,连屋里的小云都吃了一惊。 巴英望了秦孝仪一眼,两人居然都没有阻拦。 红孩儿窜到屋里,眼睛就瞪在李翎身上,大声道:“你就是那病人?” 李翎笑了笑:“小朋友,你难道想我快些死么?” 红孩儿点头道:“一点儿也不错,只有你死了,那脏鬼才肯去替秦大哥治病。” 他嘴里说着话,袖中已飞出三根很小的袖箭,直取李翎的面目和咽喉,不但奇快奇准,而且劲道十足。 谁也想不到,这看来十岁还不到的小孩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换了别人只怕立刻就会死在他的箭下。 但李翎只是一伸手,这三枝箭就已到了他手里,皱眉道:“小小年纪就这么狠毒,长大了那还得了。” 红孩儿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有了两手捉箭的功夫,就可以教训我了么?” 他身子凌空一翻,手里已多了两柄精光四射的短剑,不等这两句话说完,已闪电般向李翎刺出了七招。 这孩子不但出招快,变招快,而且出手之狠毒,就算多年的老江湖也要自愧不如。 他每一招出手,都好像和对方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一剑就将李翎刺出个大窟窿来。 第026章 心狠手辣 李翎叹道:“看来这孩子长大之后,又是个阴无极。” 小云紧皱眉头,道:“阴无极虽有‘血剑’之名,却还不肯滥杀无辜,但这孩子……” 红孩儿冷笑道:“阴无极又算得了什么?我七岁时就杀过人了,他呢?” 他瞧见李翎仍然坐在那里,但他连变七八种毒辣的剑招,仍无法伤得了对方,于是下手更毒,更狠。 李翎苦笑道:“不错,阴无极年幼时,只怕也不像他这么狠毒。” 小云沉声道:“此子长大,必是武林中一个大祸害,不如……” 李翎摇摇头:“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本事,实在难得,可惜走了歪路。能够教出这种孩子的家庭,来头肯定不小。” 红孩儿连攻一百招,尤未得手,也知道今天遇见了难惹的人物,连眼睛都急红了。 他咬着牙道:“你们可知道,我父母是谁么?只要你们敢伤我一根毫毛,他们不将你们乱刀分尸,大卸八块才怪!” 李翎本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但他平生最讨厌被别人威胁,此刻不禁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只准你杀人,别人却不能伤你?” 红孩儿嗤笑道:“只要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了我也没关系。” 李翎默然半晌,长吁一口气,缓缓道:“我此刻还不愿出手,只因你年纪还小,若有人严加管束,还可成器。趁我还未改变主意时,你快走吧。” 红孩儿也知道自己是万难得手的了,后跃收剑,喘息着道:“你的武功真不错,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李翎道:“你问清我的姓名,难道还想报仇么?” 红孩儿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道:“你饶了我的命,我怎么还会报仇呢?我只不过是真佩服你。我一共刺出了一百零七剑,你却连动都没有动。” 李翎目光闪动,忽然一笑道:“你想不想学?” 红孩儿大喜道:“你肯收我做徒弟么?” 李翎笑道:“我若能替你父母管教管教你,你以后也许还有希望。” 红孩儿不等他说完,已拜了下去,恭声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拜”字刚出口,又是三道乌光自他背后急射而出,竟是巧手精制的“紧背低头花装弩”! 这孩子居然全身都是暗器。 “果然够狠!”李翎冷冷一笑,似是早有所防备,猛一挥手,捉住那三道乌光。 红孩儿一击不中,又挥手扑了过去,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我父母管教我?也配收我这个徒弟?” 小云面笼寒霜,厉声道:“此子天性恶毒,豺狼之心,留不得!” 李翎点点头,轻叹一声,一掌拍了出去。 ……………… 秦孝仪和巴英,明明已知道红孩儿在里面要杀人,但两人还心安理得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梅幽兰早已带着那幅画离开,似是不愿理会这儿的事情。 梅二先生目光闪动,缓缓道:“你们带来的小孩子要杀人,你们也不管么?” 巴英摊开双手,笑了笑:“老实话,这孩子的事谁也管不了。” 梅二先生冷笑道:“他若被人杀了,你们管不管?” 巴英笑而不答。 梅二先生道:“看你们如此放心,显然是认为他的武功不错,只有他杀人,他绝不会被人杀死的,是不是?” 巴英忍不住笑道:“老实说,这孩子的武功的确还过得去,有很多老江湖都已栽在他手上。何况他不但有个好爸爸,还有个好妈妈,别人吃了亏,也只有认了。” 梅二先生道:“他父母难道也不管么?” 巴英道:“有这么聪明的儿子,做父母的怎么忍心管得太严呢?” 梅二先生道:“不错,他父母看他杀了人,表面上说不定会骂两句,但心里也许比谁都高兴。可是,他今天遇见我这病人,只怕就要倒霉了。” 巴英道:“哦?” 梅二先生道:“我这病人只要一伸手,他这条小命就算报销了。” 巴英失笑道:“一伸手就能要他的命?这话我们有些不信,你那病人难道还能像剑魔一样,一剑毙命么?” 梅二先生淡淡一笑:“老实话,我这客人虽然不是剑魔,但他的本事,却不在剑魔之下。对了,他叫李翎。” “李翎?杀了黑白双蛇、花蜂、千手罗刹、施耀先和潘大少的李翎?”巴英的脸立刻惨白如纸,干笑着道,“阁下你……何必开玩笑?” 其实,除了黑白双蛇之外,花蜂等人并不是死在李翎的手里,但外界以讹传讹,大多数人以为,那些江湖高手就是死在李翎的手上。 梅二先生悠然道:“你若不信,为何不进去瞧瞧?” 巴英愣了半晌,忽然冲了进去,嘎声大呼道:“李翎,李大侠,手下留情!” 梅二先生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些自命侠义辈的嘴脸,也不过如此。只有自己儿子的命才值钱,别人的命却比狗都不如,只许自己的儿子杀别人,却不许别人杀他。” 秦孝仪威严沉重的脸上,忽然泛起一丝恶毒的微笑。 但他尽量将这种笑容压制掩饰着,长叹道:“李翎若真的杀了那孩子,只怕是永无宁日了。” ……………… 李翎一掌挥出,看来并没有什么奇诡的变化。 红孩儿年纪虽小,与人交手时却老到得出奇,眼看这一掌拍来,竟然不避不闪。 他竟算定了对方这一招必是虚招,真正的杀手必然还在后面,所以他只是斜斜的挑起剑尖,如封似闭,也以虚招应对。 李翎这一掌无论有什么变化,他的剑势都可随之而变。 李翎这一掌若是忽然变为实招,他这一剑也可变为实招,乘势洞穿李翎的手腕。 他这一招用得当真厉害至极,部位、时间、力道、无一不拿捏得恰到好处。 江湖中的剑手,能使得出这种招式来的人还真不多,显然这孩子非但得到了名家的指点,而且天生就是练武的好材料。 要知武功招式,虽可得自师传,但临敌时的应变和判断,却是谁也传授不了的,正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只可惜,他今日的对手是李翎。 李翎的这一掌,并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他的出手实在太快,快得不可思议。 红孩儿所有的对策,竟全都用不上,等到他的掌中剑再要去刺李翎手腕的时候,李翎的手掌已拍上了他的胸膛。 但红孩儿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一股暖流自对方的掌心传遍了他全身,就宛如严寒之中喝下了一杯香醇的热酒。 这时,外面才传入巴英焦急的呼声:“李大侠,手下留情!” 但等到巴英冲进来时,红孩儿已倒在地上,宛如大醉初醒,全身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丝毫气力。 第027章 战神后裔 巴英失色惊呼道:“凡小爷,你怎么样了?” 红孩儿显然也已觉出情况不妙,眼圈儿都红了,嘎声道:“我……我只怕已遭了这人的毒手,你快去叫爹爹来替我报仇。” 一句话未说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巴英跺了跺脚,满头大汉如雨。 小云冷冷道:“这孩子的武功虽已被废,但这条小命总算留下来了。只因我弟弟出手时忽又动了怜惜之意,若换了是我……哼!” 巴英神情恍惚,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小云厉声道:“你若想复仇,只管出手吧!” 巴英也不说话,忽然向李翎噗的跪倒。 李翎反倒觉得有些意外了,皱眉道:“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巴英道:“小人巴英,李大侠虽不认得小人,小人却认得大侠你。” 李翎淡淡道:“你认得我最好,他父母若是想复仇,叫他们来找我就是。现在你赶快带这孩子回去吧,若是调制得法,将来虽不能动武,行动总无妨的。” 红孩儿“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厉声喊道:“好狠的人,你竟敢废了我!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小云冷笑道:“这只不过是叫你以后莫要再随意出手伤人而已,你也许反而可以因此活得长些。否则似你这般心狠手辣,迟早必遭横祸无疑。” 只听一人冷冷道:“既是如此,辣手无情的李翎,为何至今还未遭横死?” 小云怒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紫面长髯的老人,缓缓走了进来。 李翎目光闪动,皱着眉一笑道:“原来是‘铁胆震八方’秦大侠,这就难怪这孩子敢随意杀人了。有秦大侠撑腰,还有什么人杀不得!” 秦孝仪冷笑道:“在下杀的人,只怕还不及你的一半吧。” 李翎道:“秦大侠倒也不必太谦,只不过,在下若杀了人,便是冷酷毒辣,阁下杀了人,便是替天行道了!” 他微微一笑,接着道:“今日这孩子若是杀了我,日后传说出去,必然不会说他是为了要抢大夫而杀人的,必定要说他和秦大侠又为江湖除了一害,是么?” 秦孝仪纵然老练沉稳,此刻脸上也不觉有些发红。 红孩儿本已听得发愣,此刻又放声大哭道:“秦老伯,你老人家还不出手替我报仇么?” 秦孝仪冷冷一笑:“若是别人伤了你,自然有人替你报仇,但此人伤了你,你恐怕只有认命了。” 红孩儿道:“为……为什么?” 秦孝仪横了李翎一眼,对红孩儿淡声道:“你可知道,伤你的人是谁么?” 红孩儿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个心黑手辣的恶徒!” 秦孝仪眼中又露出一丝恶毒的笑意,缓缓道:“他就是最近风头极盛的李翎,被星海联盟众高手追杀,依然能全身而退。就算是你的父亲,也对他极为赞赏。” 这句话说出来,红孩儿立即呆住了。 李翎微微一怔,沉声道:“他是什么人的儿子?” 巴英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就是吕布吕大爷的小公子,吕非凡!” “吕布的小公子?!!” 李翎愕然,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红孩儿,竟然是战神吕布的儿子,女战神吕玲绮的弟弟! 吕布,吕玲绮,是比星海联盟众高手更加恐怖的存在。 张辽曾经是吕布的得力干将,如果由他引荐,以后李翎很有机会与吕布成为好友。 但,如今李翎废了吕非凡的武功,就算能够将他治好,以吕非凡的性子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一有机会,日后他必定会…… 这个仇,是永远也无法化解了。 不过,就算事先知道吕非凡是吕布的儿子,就他刚才做出的那些事,李翎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既然无法成为朋友,那就干脆做敌人吧!只要死不了,在强敌的逼迫下,李翎肯定可以进步得更快! ……………… 室内一片死寂。 忽然,巴英叹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只因秦老爷子的大公子‘玉面神拳’秦重,在追捕剑魔时,不幸受伤,虽仗着少林佛门圣药‘小还丹’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仍是危在旦夕。 大家都知道,‘妙大夫’梅二先生是天下救治外伤的第一把好手,尤其善于治疗各种外门暗器,是以秦老爷子才辗转打听到梅二先生的消息,寻到这里来。谁知云少爷年轻性急,竟出了这种事。” 他一个人喃喃自语,也不知有没有人在听他的。 梅二先生此刻似也看出李翎的苦闷,先看了看红孩儿的伤势,又把了把他的脉息,才站起来道:“我担保这孩子非但性命无碍,而且一切都与常人无异。” 巴英大喜道:“武功呢?” 梅二先生冷冷道:“为何定要保全武功?难道他日后还想杀人么?” 巴英愣了半晌,叹道:“梅二先生有所不知,只因吕大爷只有这么一位少爷,而且又是练武的奇材,所以吕大爷夫妇都对他期望很高,希望他将来能光大门楣。若是知道他们的孩子已不能练武,吕大爷夫妇真不知该怎么伤心了。” 梅二先生冷笑道:“这也只能怪他们管教不严,纵子行凶,怨不得别人!” 李翎默然片刻,缓缓站起来,淡声道:“吕布在哪里?我随你们去见他。” “你真的要去见吕布?”小云忧心忡忡的轻声道,“就算是我对上他,也没什么胜算。我最多只能将他拖入幻境,却破不了他的金身。” “见步行步吧,总不能躲一辈子。”李翎淡淡一笑。 如果吕布非要将他置之死地,那么他也肯定不会束手待毙,大不了将吕布拖进百花图中,慢慢磨死他,最好是将他炼制成傀儡。 红孩儿吕非凡眼中闪过一丝凶芒,心中暗道:等你见了我的父亲,我就让他捉住你。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轻易死去,至少要用一千种法子,慢慢折磨死你! 小云是千年树精,能够窥探普通人的心思,将红孩儿的心声“听”在耳里,不禁心中发冷。 ——这么狠毒的小子,留着也是祸害,我先在他身上留一个烙印,日后有机会,再将他炼制成傀儡,看他还怎么蹦跶! 小云打定主意,凝望着红孩儿,嘿嘿笑出声来。 红孩儿一看见她猫戏老鼠般的眼神,不禁打个激灵,仿佛被毒蛇缠上一般,又粘又冷又腻,难受异常。 他吓了一跳,一刻也不愿多待,急声道:“我们快回去吧。” 第028章 吕布与严夫人 吕家庄,在一个极偏僻之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客人却不少。 巴英早已抱着红孩儿吕非凡冲了进去,秦孝仪也拉着梅二先生大步而入。 李翎和小云缓步而行,观察四周的地形。 谁知两人刚跨上石阶,突听一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往吕大爷的门里乱闯?” 一个穿着锦缎羊皮袄,却敞着衣襟,手里提着个鸟笼的大麻子,从旁边冲过来,拦住了李翎的去路。 李翎皱眉道:“阁下是……” 麻子用手叉着腰,大声道:“大爷就是这里的管家,我的闺女就是这里严夫人的干妹妹,你想怎么样?” 李翎道:“噢,既是如此,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麻子冷笑道:“等着也不行!吕家庄的大门口,岂是闲杂人等可以随意站着的?” 小云冷哼一声,就要发作。 谁知那麻子竟又怒骂道:“叫你滚开,还不快点!难道要作死么?” 李翎虽还忍得住,小云却忍耐不住了,正想过去给这个麻子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就在此时,门里有人高呼道:“李翎兄弟,真是你来了么?” 一个锦衣华服,相貌堂堂,威风凛凛的中年人,从里面冲了出来,满面俱是兴奋激动之色。 他一见到李翎,就用力捏住他的双臂,高声道:“张辽兄弟多次向我提起过你的英雄事迹,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这次终于见到了。” 李翎微微一怔,想不到闻名三国时代的战神吕布,会是这种表现,耳边忽然响起小云的传音:“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有诈!” 李翎很认同小云的说法,表面上却不同声色,微笑道:“战神吕布的风采,我也是仰慕已久了。” 吕布大笑着,拥着李翎往里走,大呼道:“快去请夫人出来,大家全出来,来见见我的兄弟!你们可知,我这兄弟是谁么?哈哈,我说出来,包管你们都要吓一跳。” 小云慢步跟在后面,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之色,心里却暗暗警惕。 如果吕布只是个莽夫,她还不怎么害怕,就怕吕布来到这个封神世界之后,经历了太多痛苦,已经变成一个老谋深算的伪君子。 再怎么单纯的人,在大染缸中浸泡太久,也是会变的,不是么? 那麻子长长吐出口气,摸着脑袋,苦笑道:“我的妈呀,原来他就是张辽大将口中的李翎,我却不让他进来,我……我真该死。” 此时,那红孩儿吕非凡正被十几个人围着,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他看到父亲竟然对李翎这么热情,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但吕布刚拥着李翎走入了大厅,本来站在吕非凡旁边的两条大汉,忽然扑了出来,指着李翎的鼻子,怒声道:“伤了少爷的,就是你么?” 李翎淡声道:“不错。” 那大汉怒道:“好小子,你胆子真不小!” 两人一左一右,竟向李翎夹击而来! 李翎并没有回手,也没有闪避。 吕布忽然怒喝一声,反手一掌,跟着飞起一脚,将两人都打得滚了出去。 他厉声道:“你们敢对他出手?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可知道他是谁么?” 那两人怎么也想不到,马屁竟会拍到马腿上。 一人捂着脸,吃吃道:“我们只不过是想替凡少爷……” 吕布沉声道:“你们想怎样!告诉你们,我吕布的儿子,就是李翎的侄儿!李翎莫说只不过教训了他一次,就算将这畜生杀了,也是应该的!” 他环顾四周,放声大喝道:“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起这件事!若有谁敢再提起这件事,就是成心和我吕布过不去!” 李翎愕然,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吕布若是痛骂他一场,甚至马上动手,他也许还会觉得好受,但吕布却是如此表现,他却觉得心里发冷。 武力值爆表的吕布,如果有了狡狐般的智慧,会是多么可怕! 不过,既然吕布暂时不打算撕破脸,李翎自然也不会急着叫他来打自己的脸,毕竟积蓄实力更重要。 李翎叹息一声,缓缓道:“大哥,我实在不知道……” 吕布用力一拍他的肩头,笑道:“兄弟,你怎地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这畜生被他母亲惯得实在太不像话,我本就不该传他武功的。” 他大笑着,呼道:“来来来,快摆酒上来!你们无论谁若能将我这兄弟灌醉,我马上就送他五百两银子。” 大厅中正摆着宴席,那些人大多是老江湖,光棍的眼睛哪有不亮的,早已全都围了过来,向李翎陪笑问好。 突听内堂一人道:“快掀帘子,夫人出来了。” 站在门口的童子,刚将门帘掀起,严夫人已冲了出来。 李翎终于见到严夫人了。 严夫人看上去很年轻,也许并不能算是个真正完美无瑕的女人,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 她的脸色太苍白,身子太单薄,她的眼睛虽明亮,也嫌太冷漠了些。可是,她的风神,她的气质,却是无可比拟的。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那独特的魅力。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 这是一个并不比貂蝉逊色的女人,难怪吕布会始终宠爱她。 李翎很想问一下,貂蝉是不是也在吕家庄中,但话刚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吕玲绮和吕非凡,都是严夫人所生,如今吕非凡被李翎废掉了武功,不知道严夫人会如何对待他? 李翎长吁一口气,勉强笑道:“大嫂,你好!” 而严夫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这一声呼唤,她的心仿佛已全贯注在她的儿子身上。 那孩子瞧见了母亲,又放声痛哭起来。 他挣扎着,扑入母亲的怀抱里,嘶声大哭着道:“我已经没法再练武了,已变成了残废,我……我怎么能再活得下去!” 严夫人紧紧搂住他,道:“是……是谁伤了你的?” 红孩儿道:“就是他!” 严夫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终于望在李翎的脸上,渐渐露出一种怨恨之意,一字字道:“是你?真的是你伤了他?” 李翎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头饥饿的母狼盯上,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我。” 严夫人瞪着他,咬着嘴唇,恨声道:“很好,很好!既然你不让我快快乐乐地活着,那么我也……” 吕布干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大声道:“夫人,你不能这样对李翎兄弟说话,这完全不能怪他,全是凡儿自己闯出来的祸。何况,当时他并不知道凡儿是我们的孩子。” 红孩儿忽然大声道:“不,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本来他根本就伤不了我,可是我听说他是爸爸的朋友就住了手,谁知他反而趁机伤了我!” 第029章 鬼面贼 小云愤怒得全身血管都要爆裂,心中暗骂:小兔崽子! 李翎只是淡然站在那里,竟完全没有为自己辩护之意。要打就打,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子争得面红耳赤。 吕布却厉声道:“畜生,你还敢说谎?” 红孩儿大哭着道:“我没有说谎,妈,我真的没有说谎!” 吕布大怒,想去将他拉过来。 但严夫人已挡在他面前,嗄声道:“你还想将他怎么样?” 吕布跺脚道:“这小畜生实在太可恶,我不如索性废了他,也免得他再来现世!” 严夫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愤怒的红晕,厉声道:“那么你连我也一齐杀了吧!” 她目光在李翎脸上一转,冷笑着道:“反正你们都很有本事,要杀死个小孩子,固然是易如反掌,再多杀个女人,也没什么关系的。” 吕布仰天长啸一声,跌足道:“夫人,怎地你也会变得如此无理?” 严夫人根本不理他,已紧紧搂着儿子走入了内堂。 她的脚步虽轻,但李翎听在耳里,竟宛如被大鼓轰击心口一般,差点就吐出血来。 ——那个严夫人,竟然也是个练家子!或许,她还会用法术! 李翎暗暗吃惊,面色一凝。 擅长物理攻击的战士,可以让无视物理攻击的树精小云和女鬼小倩来对付,但擅长法术攻击的法师,却是妖魔鬼怪的克星! 小云和小倩或许可以拖住战神吕布,但如果她们落在法师的手里,恐怕会很危险。 如果真的打起来,由严夫人去拖住小云和小倩,再让吕布去对付李翎,到那时李翎恐怕根本逃不了。 ——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 李翎心中一动,只想尽早离开,先强大自己再说。 吕布拍着他肩头,长叹道:“李翎兄弟,你也莫要怪她。她本不是如此不讲理的女人,可是一个女人若是做了母亲,那么她就会变得不讲理起来了。” 李翎叹息道:“我知道,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他勉强一笑,又道:“我虽然没有做过别人的母亲,至少总做过别人的儿子……” “你明白就好。先住下吧,星海联盟的那些人,不敢来我这里。” “……好。” ……………… 李翎没有离开,因为他发现,整座吕家庄已经布置好一个隐形的结界,短时间内他和小云只能进,不能出。 看来,吕布等人是要困死他们,来个瓮中捉鳖,慢慢玩弄了。 既然如此,只能见步行步,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夜渐深,李翎和小云回到客房中。 李翎看看四周,轻声道:“小云,你知道吸血蛾这种东西么?” “吸血蛾?”小云微微一怔,“你是说,生长在潇湘山野林间的那种吸血蛾?” 李翎喜道:“你果然知道。” “我当然知道。”小云淡淡一笑,“你突然问起那种东西干什么?” 李翎不答反问:“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 小云压抑住心中的诧异,回答道:“就是一种蛾。” 李翎问道:“与一般的蛾完全一样?” “外形是一样,颜色却与众不同。” 李翎问道:“是什么颜色?” “青绿色。青绿得就像碧玉,眼却是红色的,在它的第二对翅上,还有一对眼状的花纹,亦是殷红如鲜血。在眼纹的附近,更是布满了血红的血纹。” 李翎道:“是不是因为吸了人兽的血,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 小云摇头道:“你也听说过那种传说?” 李翎说道:“难道,就只是一种传说?” 小云点头笑道:“本来就是的。” 李翎道:“如此为何会叫它们吸血蛾?” 小云道:“就因为它们那对血红的眼睛,那对血红的眼纹,及分布在两翅之上血丝一样的纹理,无知的世人认为完全是由于它们吸血所致,给了它们这一个称呼。” 她稍稍一顿,接着道:“也并不只是吸血蛾一个名称,还有人把它们叫做鬼面贼。” 李翎不觉点头道:“从背后看来,那的确就是一张鬼面。” 小云笑道:“此外,有人叫它们做雀目蛾、魔眼蛾,这是由于它们第二对翅上的那一对眼状花纹。” 李翎道:“魔眼比雀目贴切得多了。” 小云道:“嗯。” 李翎问道:“那种蛾,果真不会吸血?” 小云道:“本来就不会,它们翅上的血纹生来就已经有的了。” 李翎道:“你能够肯定?” 小云没有回答。 李翎凝望着她。 小云看看李翎,苦笑道:“我虽然不能够肯定,却也没有见过吸血蛾吸血,而且没有听过任何人提及。” 李翎道:“也许见过的人,都已被吸血蛾吸干了体内的血液,都已成了死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道:“死人是绝不会说话的。” 小云苦笑道:“也许真如你所说,但据我所知,蛾类并不喜欢血。” 李翎叹息道:“难保有例外。” 小云摇头道:“我始终认为,那只是一种传说。当然,如果是来自魔界的吸血蛾,另当别论。但,魔界的生物要自己来到人间,很难,除非有高明的法师召唤它们。” 李翎喟叹道:“我也希望那只是一种传说。” 小云疑声道:“哦?” “最低限度,我就不必再担心。” 小云愕然道:“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吸血蛾,要来吸我的血。” 小云更加奇怪,不由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吸血蛾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道:“昨夜。” 小云惊讶道:“昨夜?” 李翎道:“我虽然听说过吸血蛾这种传说,但从来没有到过潇湘,也没有见过那什么吸血蛾,就只是昨夜……” 小云打断道:“这样你怎能确定,昨夜所见的就是吸血蛾?” 李翎一声轻叹:“因为昨夜突然出现在梅大先生书斋内的那只蛾,与传说中所描述的那种吸血蛾完全一样。” 小云奇怪道:“潇湘距离这里虽然并不怎么远,但吸血蛾飞到这里来,这可是前所未有。” 李翎叹息道:“我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曾有人在这里看见吸血蛾出现。” 小云道:“这也许是由于环境不大适合的关系,不过环境并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吸血蛾飞来这里,也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她笑笑,又道:“就是看到了一只吸血蛾,也不必这么担心。以前在潇湘的时候,我也已见过不少,现在又何尝不是活得很好。” 李翎苦笑道:“你看到它们的时候,也许它们早已吃饱了肚子,并不想吸血。” 小云笑道:“也许是的。” 李翎没有笑,愁眉苦脸。 小云独笑实在不是滋味,收住了笑声,道:“我看你昨夜一定是给那只吸血蛾吓惨了。” 李翎无言点头,并没有否认。 小云接问道:“昨夜那只吸血蛾,就想吸你的血不成?” 李翎微微变色:“我看它的确有这种企图!” 小云又笑道:“结果它吸了你的血没有?”看她的样子,简直就是当李翎在说笑话。 李翎却始终没有笑,也不在乎小云的态度,沉声道:“没有,它刚要扑到我身上,我的剑已出击!” 小云吃惊的道:“怎么对付一只蛾,你也要用到兵器?” 她那个样子,那种说话的语气,分明在讥讽李翎小题大做。 李翎毫不在乎的道:“还用到暗器。” 小云道:“一剑七星?” 李翎正色道:“我全都用上了。” 第030章 蛾王迷踪 小云这才真的吃了一惊,终于发觉李翎完全不像在说笑。 七星夺魄,一剑绝命,这本是李翎的救命绝招,等闲不示人,不到危急关头,绝不会轻易出手。 她连忙问道:“结果怎样了?” 李翎道:“我一剑七星痛击之际,那只吸血蛾就不见了。” 小云追问道:“如何不见了?” 李翎道:“是突然消失……如鬼魅般突然消失。” 小云瞪着眼睛,道:“那是真的了?” 李翎轻叹一声:“你还在怀疑我说的话?” 小云苦笑道:“你说得这么实在,我想怀疑也不成。” 李翎亦苦笑道:“若不是亲眼目睹,我也难以置信。” 小云忽然道:“你找我,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李翎道:“还有两个原因。” 小云道:“第一个原因是什么?” “我想问清楚,是不是真的有吸血蛾这种东西存在?” “你现在已清楚了,是真的有。第二个原因呢?” “要向你请教防御的方法。” 小云怔住在那里。 李翎接着问道:“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吸血蛾的袭击?那种吸血蛾最避忌的又是什么东西?” 小云一摊双手,苦笑一声,道:“不知道。” 李翎立时显得没精打采。 小云急忙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那种东西,依我看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怕。” 李翎忽然道:“我记得还有这样的传说,第一只出现的吸血蛾,是蛾王的使者。每次蛾王选择了吸血的对象之后,就会派出这个使者,也就是给人一个通告。 在这个使者出现之后,其它的吸血蛾亦会陆续出现。到了蛾王出现的时候,群蛾就会蜂拥扑击,将它们口中的尖刺刺入那个人的身子,吸干那个人体内的血液!” 小云点头道:“传说是这样。” 李翎道:“据说,蛾王出现时,都是在月圆之夜。” 小云沉吟着道:“据说是的。” 随即道:“今天才初二,到十五还有十三个晚上。” 李翎道:“很快就过去十三个晚上。” 小云道:“这几天晚上,你不妨小心留意一下。如果那种吸血蛾继续出现,我们再想办法应付也不迟。” 李翎没有作声。 小云道:“这几天你小心点,我帮你查一下,那种吸血蛾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翎仍没有作声,忽地又停下了脚步。 小云不觉亦停下了脚步,轻叹道:“也许,那只是你一时的幻觉,以为那只蛾企图吸你的血……” 这句话说完,她才发觉李翎双目圆睁,目瞪口呆地盯着旁边的一株柳树的树干。 她下意识地顺着李翎的目光望去,面色立时一变,只见树干上赫然伏着两只蛾! 晶莹如碧玉的青蛾,翅上仿佛布满了血丝,还有一对眼状的鲜红花纹。蛾首上的一对蛾眼睛也是颜色鲜红,红得有如鲜血。 吸血蛾! 小云眼都直了,愣了一会儿,急步向那株柳树走去! 李翎拉都拉不住,口张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云走近柳树,脚步便缓下,那脚步一停,她的右手就伸出,缓缓抓向其中一只吸血蛾。 她的手还未伸到,那两只吸血蛾已然飞起! 这种吸血蛾反应之敏锐,竟不在一般蝴蝶之下! 小云身形更加敏捷,凌空暴起,右手一连三抓。她要抓的那只吸血蛾,已被她抓在手中。 她出手虽然迅速,却极有分寸,那只吸血蛾并没有死在她的手中,两双翅不住地扑动。青白的蛾粉,扑满小云的手掌。 “不过如此。”小云大笑。 那只吸血蛾却仿佛已惊得发疯,血红的一双眼睛更红,简直就像要滴血。 小云笑顾李翎道:“这种蛾若是真的会吸血,现在就该吸我的血了……”话未说完,面色突又一变! 一阵剧烈刺痛传来,正如尖针般,猛然刺入她的食指。 她仓惶回顾,只见一支血红的吸管,如尖针一样,已从那只吸血蛾的嘴唇吐出来,刺入了她的食指! 小云看在眼内,不由面都发了青,忽然觉得,食指的鲜血不住地被抽出! 这到底是错觉,抑或是事实,她自己也无法分辨得出来。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刹那间袭上她的心头。 “吸血蛾!”她脱口一声惊呼,抓住那只吸血蛾的右手,不觉已松开! 沙的一声,那只吸血蛾立时从她的手中飞出,飞入柳荫深处。而另一只吸血蛾,早已飞得不知所踪。 小云的目光,随着那只蛾射向柳荫深处,一射立即就转回,落在自己的食指上。 没有血流出,指尖却有鲜红的一点,她眼都直了。 李翎亦盯着小云那只食指,一张脸似乎比纸还白。 他心中的惊恐,绝不在小云之下! 两个人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小云先打破缄默,道:“这种东西居然真的会吸血。” 此刻她居然还笑得出来,但笑容已简直不像笑容。她是千年树精,已修炼出人身,那种吸血蛾竟然能吸她的血,肯定不简单。 李翎根本笑不出,死盯着小云那只食指,喃喃自语:“昨夜是一只,今天是两只,明天又是多少只?” 他的语声很古怪,完全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 小云听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她沉吟许久,缓缓道:“莫非,那种如鬼魅般出现的吸血蛾,跟金丝甲有关?” 李翎长叹一声:“如果它们真是来自魔界,那么我以后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除非能够将它们彻底消灭,或者收为己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云默然许久,凝望着李翎,沉声道:“你说,梅大先生的失踪,会不会跟蛾王有关?” “有这种可能,只希望梅大先生吉人天相,能够逃过此劫。” 李翎仔细观察四周,目光突然转投在小云的脸上,道:“什么时候你想到办法,就来告诉我。”语声甫落,倏地飞步奔出。 小云脱口高声叫道:“你现在去哪里?” 李翎遥遥应道:“找吕布等人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应付。”这句话说完,人已去远了。 小云没有追去,整个人仿佛凝结在柳烟中。这种事,她实在难以置信,现在又不能不相信。 可是,李翎真的还能跟吕布成为朋友么? 穿在他身上的那件金丝甲,会不会就是引来吸血蛾的罪魁祸首? 到了月圆之夜,蛾王真的会出现么? 究竟是谁捉走了梅大先生?究竟藏在哪里?当时梅大先生为什么会受伤?此刻,他还好么? 梅大先生的失踪,与吸血蛾的出现,究竟有没有必然的联系? ……………… ps: 其实我并不是在熬夜,只是经常起床比较早而已。 去年上班经常熬夜,日班夜班轮着上,工作时间很长,身体比较容易垮掉,所以现在尽量早睡早起,精神好一些。 暂时还待在乡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工,所以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编写一些东西。 希望大家能支持的都支持一下,让这本小说能够走得快一些,远一些。成绩太差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砍掉……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031章 身在何方 梅大先生清醒的时侯,立刻感觉到,自己是被一种迷魂的药物所麻醉。 以他对药性的丰富知识,知道清醒后还会有一阵眩晕,便深深地吸两口气,仍然静卧不动。 不用睁眼察看,他已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很柔软的床上。 直到意识完全恢复,梅大先生才缓缓睁开眼睛,四周的景象令他有着惊讶的感觉。 这是一间不见天日的宽大雅室,室中却有着适度的光亮,那是灯光透过水晶和明珠,反映出来的光华。 光度不强,但清晰可见事物,柔和中有一种彩丽的感觉。 两个美丽的少女,穿一色鹅黄的短裙、短衫,一个手中捧着削好的瓜果,一个捧着香茗,静静地站在榻前。 她们的衣着、装束,显然跟中原的女子有着很大的区别。 看到梅大先生睁开了眼睛,两个少女同时露出温柔的笑容,左边一女先开口道:“我叫文雀。” 另一个接道:“我叫武凤。” 梅大先生仔细地打量了二女一眼,发觉两人都是很美的少女,轮廓、五官、肤色、体态,无不是上上之选。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有这样两位衣着很少的绝色少女,伺候塌侧。 巫山遇神女,刘阮入天台……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地方? 梅大先生镇定一下心神,长吸一口气,缓缓道:“这是什么地方?” 文雀嫣然一笑:“天之涯,海之角,上穷碧落九重天,下尽黄泉十八层,此地何地,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夫读过万卷书,已知身在此山中,何必问居处?” 梅大先生苦笑一下,道:“姑娘读过不少书啊!” 文雀道:“大夫是一代医学宗师,小婢因略通诗文,才得以选侍身侧,但望稍示怜惜,小婢则幸甚了。” 文雅的谈吐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和幽怨。 梅大先生暗暗忖道:如此文才,如此娇艳,竟是一个奉命来伺候我的丫头,这里的主人不知是何等人物? 文雀似有惊觉,一笑道:“香茗尚有余温,大夫请品尝一口,试试小婢的烹茶手艺如何?” 只见她转折柳腰,竟把手中茶杯,送到梅大先生的嘴边。她眉目如画,举止温柔,给人一种欲拒不能的压力。 梅大先生只好乘乘抬起头来,喝了一口。杯中茶,温度适中,入口清香,直透肺腑,他不禁赞道:“好茶!” 文雀道:“大夫,既是好茶,何不尽此一杯。”左手握杯,右手竟然伸向后背,缓缓扶起了梅大先生的上身。 动作雅致,情意款款,梅大先生只好把一杯茶全喝了下去。 确是好茶,以梅大先生的豪富,也没有喝过这样的好茶,不禁点点头道:“茶叶好,烹茶的手法也好。” 文雀微笑如花,娇声道:“巧妇难为无米炊,大夫喝的是真正的仙霞雀舌,而且是去芜存菁的极品。” 梅大先生道:“倒是听过有此名茶,今日才得以品尝一杯,果然名不虚传。” 文雀道:“雀舌真品不多,极品尤难,一年之中,也不过能得三两斤罢了。” 梅大先生道:“真是多谢姑娘了。” 文雀道:“能讨得大夫几分欢心,正是小婢之幸。” “姑娘如此相待,我受之有愧……” “大夫言重了。” 梅大先生正想把话引入正题,文雀已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武凤接口道:“我没有文雀姐姐的才情,出口成章,善解人意,还请大夫多体惜,请进几片瓜果。” 梅大先生看看武凤,笑道:“两位姑娘是春兰秋菊,各极其美……” 他伸手取了几片瓜果吃下,接道:“只是如此相待,使我如坠在五里云雾中,不知可否为我解说一二,以去我心中之疑?” 梅大先生并没有被二女的美色、温柔而迷惑得忘乎所以,他明白自己是被人掳去,身为阶下之囚,必要时只能低头。 文雀、武凤对望一眼,点点头。 梅大先生笑了笑:“两位姑娘,有话只管请说,只要我能力所及,不会叫两位姑娘失望。” 文雀道:“大夫,我和武凤只不过是照顾大夫的生活,实在没有身份和大夫说什么事。” 梅大先生道:“文雀姑娘,我是诚心请教。” 文雀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大夫,我只能提出自己的看法,请大夫卓裁。” 梅大先生道:“我这里洗耳恭听了。” 文雀道:“首先我想说明白,大夫受的礼遇十分隆重,我们主人希望以最好的侍奉,让大夫生活得愉快。你想要什么,只管请说出来,我们会全力去做,务求周全,使你满意为止。唯一的限制是,你不能离开这里……” 梅大先生点点头:“关于这些,我能想得到,可是我想知道的是,贵主人把我安置在此,有何目的?” 文雀微笑道:“你是一代医学大师,医术上成就非凡,我们主人借重于大夫的,想来是和医术有关了。” 她说话仍保持着相当的谨慎,重要的关键之处,保留了活扣,以作伸缩余地。 “是不是有人病了?”梅大先生的声音很低沉,“救病如救火,是耽误不得的。” 文雀摇摇头,笑道:“大夫,如果只是为了看病,也不会把你请来此地了。” “那是为了什么?” “大夫,人世间,是不是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不知道!我不太精专修练的方法,也没有试探这方面的学问。”梅大先生回答得很认真。 文雀、武凤对望一眼,武凤缓缓道:“大夫,我们主人希望,你能真诚的合作。” 梅大先生苦笑道:“是真的!武凤姑娘,我精通医理,能治一部分疑难杂症,但长生不老之术,就非我的能力所及了。” 瞧见他神情诚恳,不似说谎,文雀、武凤交换了一下目光,脸上都泛现出茫然之色。 文雀沉吟了一阵,缓缓道:“大夫,是不是有一种药物,可以使人长生不老?” 梅大先生脑际间灵光一闪,陡然间想起那夜和爱女幽兰,谈起延年益寿的药物,也曾提到了长生不老的可能…… 难道,这件事泄露了? 他在心中暗暗琢磨一阵,淡声道:“姑娘,在古籍、笔记中,是有一些白日飞升,长生不老的传说,但纵然有名有姓,却也止于记述、传说而已,求诸人间,根本没有一个长生不死的人……” 武凤道:“大夫的意思是说,这些记述全是假的了?” 梅大先生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表示我个人的看法,但那些记述、笔记,确实没有确切的证据支持……” 第032章 医道与方术 文雀道:“大夫,仙道无凭,诚然不错,秦皇求道,遣徐福东上蓬莱仙岛,以一国之力,仍然无法求得长生之术……” “不错,不错!姑娘熟读史籍,当知在下所言非虚了。仙法道术和医学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学问,我只懂医道,不懂方术。” 文雀道:“那医学上,能不能调制出长生不老之药?” 梅大先生闭目沉思,良久不语。 他心里明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关系很大。 此刻虽然身居华屋,美女相伴,但只要一个对答不当,就可能立即转囚阶下,受尽折磨,说不定还要把老命给赔进去。 文雀、武凤都有着很好的耐性,两人静静地站在一侧,瞪着四个大眼睛,凝望着梅大先生。 梅大先生目光移转,看了文雀、武凤一眼,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 文雀、武凤都具绝色,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大美女,但梅大先生丰富的阅历、经验,却能洞彻到那美丽之后的冷酷变化。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为眼前的绮丽美色所醉。 文雀嫣然一笑,举手理一下鬓前散发,缓缓道:“大夫,是不是很为难?” “不!我在想,这件事应该如何措词,才能说得清楚。”梅大先生解释着,“而又不致引起误会。” 文雀和武凤一直用目光交换意见,两人都没有再接口,只用四只美丽动人的眼睛,看看梅大先生。 梅大先生道:“用药物帮助人延年益寿,也许我能够办到,却无法长生不死。” 武凤道:“也许的意思,就是你还没有把握?” 梅大先生点点头:“就我对药性上的了解,这一点,应该可以做到,但效用能到什么程度,在没有实验之前,我不敢妄下结论。” 文雀轻轻叹息一声:“大夫,我希望你能以最大的诚意合作……” 梅大先生接道:“我的话,句句真实。” 武凤道:“大夫,我们看得出来,你是个满腹经纶而又慈善之人,我们不想对你有任何一点加害的行动……所以,你必须要制造出可以延年益寿的药物。” 这是个很明显的警告、威迫。 梅大先生呆呆地看着武凤,不知如何措词回答。 文雀笑了笑,温柔的道:“大夫,我们只是听命行事的丫头,自己作不了主。我们也听到过,你为扬州一个豪富盐商续命的事,希望你能尽力创造出一个奇迹,那样的话你会生活得很快乐……” 梅大先生沉吟了一阵,道:“两位姑娘既然无法作主,我倒希望能见见贵主人。” 文雀道:“你会见到他的,不过,不是现在。” 梅大先生心中忖道:文雀、武凤口齿伶俐,两人一唱一和,我和她们争辩下去,只怕难有了局,事已至此,急有何益? 他心念一转,愁怀尽放,存在的恐惧感消去了大半,看着二女,笑一笑,闭上双目。 这一招歪打正着,还真把文雀、武凤给刁难住了。二女对望一眼,皱起了眉头。 等了半柱香的辰光,梅大先生连眼也未睁过一次。 武凤忍不住了,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大夫,你想好了没有?” 梅大先生道:“想什么?” 武凤道:“你要些什么药物、用具?说出来,我们也好早些替你准备呀!” 梅大先生道:“现在,我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武凤冷笑一声,道:“什么?你想睡觉!” 梅大先生睁开眼睛,望了武凤一眼,又闭上眼,缓缓地转过身去。 武凤呆了一呆,转望文雀。 文雀摇摇头,示意武凤不可发作,伸出纤巧的玉手,拉开折叠的棉被,盖在梅大先生的身上。 然后,她轻柔的道:“大夫,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守候在室外,需要什么,招呼我们一声。” 梅大先生不出声,仿佛已然睡去。 ……………… 夜已很深。 在吕家庄中,酒也消耗了不少,但李翎一点醉意也没有。他忽然发觉,别的人也都没有酒意。 十几个江湖客聚在一起喝酒,喝到夜深时,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喝醉,这实在是件很不寻常的事。 夜色越深,大家的脸色也就越沉重,一个个都不时伸长脖子往外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突听更鼓声响,已是三更。 大家的脸色竟不约而同地变了,失声道:“三更了,赵大爷怎地还没有回来?” 李翎皱了皱眉,道:“这位赵大爷,又是何许人也?各位难道一定要等他回来才肯喝酒?” 一人赔笑道:“不瞒李大侠,赵大爷若是不回来,这酒咱们实在喝不下去。” 另一人道:“赵大爷就是人称‘铁面无私’的赵正义赵老爷子,也就是我们吕大爷的结拜大哥,李大侠难道还不知道么?” 李翎举杯大笑道:“赵大爷素来‘铁面无私’,据说终年也难见到他笑一次,他若一来,我只怕吓得连酒都喝不下去了。想不到各位却要等他来了,才肯喝酒。” 吕布沉默了半晌,沉声道:“剑魔已重现江湖……” 李翎截口道:“这件事我倒已听说过。” 吕布道:“但贤弟可知道,这剑魔此刻在哪里么?” 李翎道:“据说此人行踪飘忽……” 吕布也打断了他的话,道:“不错,此人的确行踪飘忽,但我却知道他目前必在保定城里,而且说不定已在我们家附近。”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那盆烧得正旺的炉火,似已挡不住外面侵入的寒气。 李翎也不禁为之动容,道:“莫非他已在此间现身了么?” 吕布叹道:“不错,秦孝仪秦三哥的大公子,已在前天晚上伤在他手里。” 李翎皱眉道:“他是在哪里下的手?” 吕布一字字道:“就在我家后园,冷香小筑前面的梅花林里。” 李翎悚然道:“他还伤了什么人?” 吕布道:“贤弟也许还不知道,此人每天晚上素来只伤一人,而且绝不会在三更之前出手!” 他勉强笑了笑:“他杀人的脾气,就好像有些人喝酒一样,不但定时,而且定量。” 李翎也笑了笑,但笑容并没有使他的神情看来轻松些。他沉吟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昨天晚上呢?” 吕布道:“昨天晚上倒还很太平。” 李翎道:“如此说来,他的对象也许只是秦大少爷,此后也许不会来了。” 吕布摇了摇头:“他迟早还是要来的。” 李翎皱眉道:“为什么?他难道和大哥有什么过节?” 吕布又摇了摇头,缓缓道:“他的对象既非秦重,也不是我。” 李翎失声道:“是……是谁?” 五一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 第033章 武林第一美人 吕布道:“他的对象是林仙儿。” 李翎奇怪道:“林仙儿?她又是何许人也?” 吕布大笑道:“兄弟,你若连林仙儿都不知道,只怕真的是老了。” 李翎微笑道:“如此说来,她莫非也是位美人?” 吕布道:“她非但是位美人,而且是大家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江湖中的风流侠少为她神魂颠倒的,也不知有多少。” 他指点着身旁的一群人,大笑道:“你以为他们真是冲着我吕布的面子来的么?若不是林仙儿在这里,我就算每天摆上整桌的燕翅席,他们也未必肯上门。” 大家的脸都红了,其中两个锦衣少年的脸红得更厉害。 吕布用力拍着他们的肩头,又笑着道:“这位林姑娘非但美如天仙,而且很有志气。她什么人都不愿意嫁,却扬言天下,无论谁只要能除去剑魔,就算是个又麻又跛的老头子,也可以娶她做老婆。” 李翎道:“只怕就因为这原故,所以剑魔也一心要除去她。” 吕布道:“正是如此。剑魔前天晚上到冷香小筑去,也正是为了找她,想不到秦重恰巧在那里,竟做了她的替死鬼。” 李翎目光闪动道:“秦大少爷也是她的裙下之臣么?” 吕布苦笑道:“他本来倒还蛮有希望的,只可惜现在……” 李翎笑了笑:“冷香小筑寂寞多年,如今有那位林姑娘住在那里,想必已热闹了起来,三更半夜里,居然还有多情公子在门外徘徊。” 他目光炯炯,凝注着吕布,微笑着又道:“可是,这位林姑娘和大哥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吕布干咳两声,道:“她是我夫人在普陀寺上香时认得的,两人一见投缘,就结为姐妹,正好像兄弟你和我的情况一样。” 李翎似乎怔了怔,道:“她的父亲,难道就是我方才在门外见到的那位大管家么?” 吕布苦笑道:“你想不到吧?其实谁也想不到,那种父亲竟能生得出林仙儿那样的女儿来,这就叫乌鸦窝里出了个凤凰。” 李翎道:“那位‘铁面无私’赵大爷,难道是去约帮手来保护她?赵大爷如今难道也变得怜香惜玉起来了?” 吕布似乎并未听出他话里的讥诮之意,道:“赵老大除了要保护她之外,更想趁这机会除去剑魔。 何况,中原武林的世家巨族,已出了笔为数可观的银子来缉捕剑魔,这笔银子现在就存在我这里。若是有什么闪失,这责任只怕谁也承担不起。” 李翎听到这里,方为之动容,失声道:“大哥为何要将这担子背下来呢?” 吕布叹了口气,道:“既然有了担子,就得有人来挑,兄弟你说对不对?” 李翎沉默了半晌,喃喃道:“现在已是三更了,剑魔今天晚上会不会再来?” 他忽然长身而起,道:“赵大爷还未回来,各位的酒既然喝不下去,我还是趁这时候到四下去逛逛,也好去冷香小筑看看那些梅花。” 吕布皱眉道:“兄弟你想探望的只怕不是梅花,而是剑魔吧?” 李翎笑而不答。 吕布皱眉道:“你定要去孤身涉险?” 李翎还是笑而不答。 吕布凝目望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好好好,剑魔若是知道李大侠在这里,只怕就不敢来了!” ……………… 李翎踏过积雪的小桥,便是一片梅林。 梅林中也露出小楼一角,这正是吕布昔日读书学剑的地方。 这小楼与远处那小楼遥遥相对,雪霁的时候,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瞧见对面小楼严夫人那多情的眼波,也正在向他凝睇。 李翎抖落身上的积雪,走过小桥,踏碎了桥上的积雪。 后园中寂无人影,也听不到人声,三更后正是剑魔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时候,还有谁愿意逗留在这里? 李翎缓缓走向梅林中的冷香小筑。 他倒并不是想去探望那位绝世的美人林仙儿,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林仙儿也绝不会还逗留在这里的。 就在这时,静寂的梅林中,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李翎整个人立刻变了,就在这一刹那间,他懒散的身体里已立刻充满力量,狡兔般向笑声传出的方向扑了过去。 他仿佛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只不过呼声很轻。 接着,他就看到一条白色的人影从后面逃走,却另有一条黑色的人影迎面向他扑了过来。 这人的身形异常高大,来势更快得惊人,人还在两三丈外,已有一种凌厉的冷风直逼李翎的眉睫。 李翎立刻发觉,这人练的竟是一种极奇诡阴森的外门掌力,而掌力之强,已无疑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剑魔! 难道这人就是剑魔? 李翎并没有硬接这一掌,他觉得武功也是种艺术,纵不能妙渗化境,至少也要清淡自然。 若是动不动就和别人以蛮力相拼,那就简直愚蠢得和牛差不多。 但现在这人仿佛存心要将他立毙掌下,凌厉的掌力,已将他所有退路全都封死。 何况,两人的身形都在往前扑,无论是谁,若想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间抽身闪避,纵能成功,也势必要被对方抢得先机。 那么,等到对方第二掌击出时,他再想闪避,就难如登天了! 李翎突然向后退了出去,身形的变化,竟似比鱼在水中还要灵活。 黑衣人厉叱一声,掌力又呼啸着向他压了下来。 李翎如箭一般退了出去,身子几乎已和地面平行,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但飞刀已射出去。 刀光一闪,如黑夜中的流星! 黑衣人忽然狂吼一声,冲天飞起,凌空转了个身,飞鸟投林般穿入梅林后,惊惶地狂奔出去。 李翎脚跟一点地,身子就站了起来,像是很悠闲地站在那里,居然并没有追赶之意。 但那黑衣人还未冲出梅林,就已倒下。 李翎摇着头,叹了口气,缓缓踱过去。 雪地上已多了一串鲜血,那黑衣人就倒在血痕的尽头。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咽喉,鲜血还不停地自指缝间渗出。 一柄发亮的小刀,已被拔了出来,就抛在他身旁。 李翎俯身拾起飞刀,也看到了黑衣人那张已因痛苦而痉挛的脸。 他失望地叹息一声,喃喃道:“你既非剑魔,何苦要逼我出手呢?” 那人咬着牙,喉咙格格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李翎收起飞刀,让金丝甲吸干刀上的鲜血,用百花图分析出此人的身份,不禁微微一怔。 此人相貌普通,天赋一般,想不到竟然是星海联盟十大高手之一的传人。 “你是‘青魔’伊哭的大徒弟?” 那人挣扎着,嘶声道:“我……我也认得你!” 第034章 借刀杀人 李翎叹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自然清楚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为何要自投罗网?你就算是到这里来和别人幽会的,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 那人喘息着,目光中充满怨毒之意,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他似乎还想挣扎着说话,但稍微一用力,鲜血又飞溅出来。 李翎摇了摇头,喃喃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愿被别人知道,所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将我杀了灭口。那时你只怕也未想到,要杀的对象竟然是我。” 他又叹了口气,接道:“你要杀我,所以我才杀你。你选错了对象,我也选错人了……” 那人狂吼一声,忽然又向李翎扑过来。 但李翎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动也不动。 眼看那人的手掌已将触及李翎的胸膛,就噗地跌了下去,再也不会动了。 金丝甲被鲜血的味道吸引,立即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顷刻间便将地上那人的鲜血吸个干干净净。 过了很久之后,李翎才皱着眉,缓缓道:“前天晚上是秦孝仪的儿子,今天晚上是伊哭的大徒弟,看来那位所谓的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空闲的时候还真不多,眼光也不错,约会的倒全都是名家的子弟。 但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这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此人为何要这么怕人撞见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冷香小筑中的灯光还在亮着,方才那淡白色的人影,正是往那边逃走的,人影看来很苗条,会不会就是林仙儿? 李翎沉思着,缓缓踱过去。 他的眼睛在闪着光,似乎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 ……………… 风穿过梅林,积雪一片片落了下来。 忽然间,一片片积雪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劲气震得如粉末般四散飞扬,接着,寒光一闪,直射李翎的背脊。 这一剑非但来势奇快,而且剑气激荡,凌厉无比,纵然迎面刺来,也令人难以抵挡,更何况是自背后偷袭。 李翎身穿重裘,犹自觉得剑气砭人肌骨。 这时剑尖的寒芒,瞬间划破了他的貂裘。 在这寂静的寒夜,寂静的梅林中,竟似随时随地都有人一心想将他置之死地! 李翎若是向左闪避,右肋就难免被剑锋洞穿,若是向右闪避,左肋就难免被洞穿,若是向前闪避,背脊的正中就要多个窟窿。 似乎无论他如何闪避,都不可能比这一剑更快! 他身经百战,却从未遇见这么快的剑! 哧的一声细响,剑锋刺入李翎的貂裘。 但李翎的身子却已在这刹那间,贴着剑锋滑开,冰凉的剑锋,贴着他肌肤时,他只觉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已见惯生死,却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接近死亡。 对方一剑刺空,似乎觉得更吃惊,剑锋一扭,横划过去,但李翎掌中的刀已急划他的手腕。 这一刀快得竟根本不容对方剑势变化。 那人大惊之下,剑已撒手,凌空一个翻身,倒掠出去。 李翎的飞刀已到了指尖! 传说中“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而李翎将学自那个神秘剑客的剑意,融入学自千手罗刹的暗器手法中,那速度并不比小李飞刀逊色。 世上有谁的身法,能快得过小李飞刀!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一人大呼道:“兄弟!住手!” 这是吕布的声音。 李翎只是怔了怔,吕布已冲入梅林。那人也凌空翻落,却是个面色惨白的锦衣少年。 吕布挡在他和李翎中间,跌足道:“你们两位怎会交上手的?” 锦衣少年的眼睛,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猫头鹰的锐目。他瞪着李翎,冷冷道:“林外有个死人,我只当林中的必是剑魔。” 李翎笑了笑:“你为何未将那死人当做剑魔呢?” 少年冷笑道:“剑魔只怕还不会如此容易就栽在别人手上。” 李翎道:“剑魔难道一定要等着死在阁下手里么?只可惜……” 吕布大笑,抢着道:“两位都莫要说了,这全是误会,幸亏我们及时赶来,否则两虎相争,若是伤了一人,可就真不妙了。” 李翎微微一笑,将插在貂裘上的剑拔了下来,轻轻一弹,剑作龙吟,不禁微笑着赞叹:“好剑!” 他双手将剑送了过去,又道:“剑是名剑,人也必是名家。今日一会,纵是误会,我也觉得不胜荣宠之至。名家的剑,毕竟不是人人都可尝得到的。” 少年苍白的脸似也红了红,忽然抢过了剑,随手一抖,只听呛的又是一声龙吟,剑已折为两段! 李翎叹道:“如此好剑,岂不可惜?” 少年冷哼,眼睛始终瞪着李翎,厉声道:“不用这柄剑,在下也可杀人的,这倒不劳阁下费心。” 李翎笑道:“早知如此,我就用不着将这柄剑还给阁下了,拿这柄剑去换件衣服来挡挡寒,总也是好的。” 少年冷笑道:“这倒也用不着阁下担心,在下莫说只划破阁下一件貂裘,就算划破了十件,也照赔不误。” 李翎道:“但我的这件貂裘,阁下只怕还找不出第二件来。” 少年道:“哦,阁下这件貂裘上,难道还有什么花样不成?” 李翎正色道:“别的花样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有双眼睛。” 少年听了李翎的话,怔了怔,嘿嘿冷笑道:“有趣有趣,阁下的确有趣得很,貂裘上居然还长着眼睛!” 李翎淡淡一笑:“我这件貂裘上若是没有长着眼睛,又怎会看见阁下的宝剑,又怎会躲得过阁下自背后刺来的一剑呢?” 少年脸色立刻变了,一双手已气得发抖。 吕布干咳两声,大笑道:“两位都在说笑,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固然绝不会在乎区区一柄剑,但兄弟你又怎会在乎区区一袭貂裘?” 李翎动容道:“这位原来就是游少庄主!” 吕布笑道:“不错,游兄不但是藏龙老人的公子,也是当代第一剑客‘天山雪鹰子’前辈的惟一传人,两位正是一时之瑜亮,此后一定要多亲近亲近。” 游龙生还在瞪着李翎,冷笑道:“亲近倒不敢,只不过这位朋友高姓大名?” 吕布笑道:“游兄原来还不认得我这位兄弟,他姓李,叫李翎。放眼当今天下,只怕也惟有我这兄弟,够资格和游兄你交朋友了。” 李翎这名字说出来,游龙生脸色又变了,目光盯在李翎手里的那柄小刀上,久久都未移开。 李翎却似根本未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眼中又露出异样的光芒,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说:“果然又是位名家子弟!” 第035章 虚伪嘴脸 突然一人冲了进来,厉声道:“外面那人,是谁杀死的?” 这人颧骨高耸,满面威冰,花白的胡子并不浓密,露出一张嘴角下垂的阔口,更显得威严沉重,平时也带着三分杀气,正是江湖中人人都对他带着几分畏惧的“铁面无私”赵正义赵大爷。 李翎笑了笑:“除了我,还有谁?” 赵正义目光如刀,瞪着他,厉声道:“李翎!是你!我早该想到是你!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片血腥气。” 李翎道:“那人不该杀?” 赵正义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李翎叹道:“只可惜他不是剑魔。” 赵正义怒道:“你既然知道他不是剑魔,为何还要下毒手?” 李翎淡淡道:“我虽也不想杀他,但也不愿被他杀了,无论如何,杀人总比被人杀好些。” 赵正义道:“他先要杀你?” 李翎道:“嗯。” 赵正义道:“平白无故,他为何要杀你?” 李翎道:“我也觉得很奇怪,正想问问他,只可惜他不理我。” 赵正义大怒道:“你为何没有留下活口?” 李翎道:“我也很想留下活口,只可惜我手里这柄刀一发出去,对方是活是死,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了。” 赵正义跺了跺脚,道:“你被星海联盟的人追杀,去到哪里都是血雨腥风,为何还要来这里添乱?” 李翎微笑道:“吕布兄弟盛情难却。” 赵正义脸都气黄了,指着吕布道:“好好好,这是你的好兄弟惹下来的祸,别人可管不着。” 吕布赔笑道:“有话好说,大哥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赵正义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对付一个剑魔,已经够头疼的了,如今再加上个‘青魔’伊哭,谁还受得了!” 李翎冷笑道:“不错,我杀了伊哭的爱徒丘独,伊哭知道了一定会来寻仇。但他要找的,也只不过是我一个人而已,赵大爷你又何必替我担心呢?” 吕布忽然道:“丘独三更半夜到这里来,显然也没有存着什么好心,兄弟你杀他本就杀得没错。他若被我撞见,我只怕也要杀死他的!” 赵正义不等他说完,气得扭头就走。 游龙生忽然一笑:“赵大爷毕竟老了,脾气越来越大,胆子却越来越小。其实伊哭来了又有何妨,在下也正好见识见识李翎的厉害。” 李翎淡淡道:“其实阁下若有此心,就并不一定要等伊哭来了。” 游龙生脸色又变了变,像是想说什么,但瞧了李翎掌中的飞刀一眼,终于什么都没有说,也掉头而去。 吕布想追出去,又站住,摇头叹道:“兄弟,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瞧不起他们,不愿和他们交朋友,也不必得罪他们呀!” 李翎笑道:“他们反正早已认为我是个灾星,我得不得罪他们都一样,倒不如索性将他们气走,反而可以落得个眼前干净。” 吕布道:“朋友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的。” 李翎淡淡一笑:“知心好友难求,无论谁只要交到一个,足够了。” “好!”吕布大笑起来,用力拍着李翎的肩头。 李翎笑道:“大哥,我现在只想见一个人。” 吕布道:“谁?” 他浓眉轩动,不等李翎回答,又道:“是不是林仙儿?” 李翎笑了笑:“知我者,吕布大哥也。” 吕布展颜大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迟早忍不住想要见她的。李翎若连天下第一美人都不想见,那么李翎就不是李翎了。” 李翎微笑着,似已默认。 吕布拉着他往外走,笑道:“但你若想到这里来找她,却找错地方了。自从前天晚上的事发生之后,她晚上已不敢再留在冷香小筑。” 李翎道:“哦?” 吕布道:“这两天晚上,她一直陪着我夫人。其实,我夫人也不是不知道云儿的可恶,绝不会真的怪你。” 李翎勉强一笑:“但我们既已来到这里,不如还是到冷香小筑去瞧瞧吧,说不定那林姑娘现在已回来了。” 吕布笑道:“也好,看来你今天晚上若见不到她,只怕连觉都睡不着了。” 李翎还是微笑,也不分辩,但他的眼睛却在闪着光,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冷香小筑里果然没有人。 雪,又在落了,雪花轻轻地洒在窗子上,宛如情人的细语。 突听一人唤道:“大爷……吕大爷!” 吕布推开窗子,皱眉道:“我在这里,什么事?” 那人喘息着道:“秦大少爷似乎不对了,所以秦老爷子请四爷快去看看。” 吕布脸色变了变,回头道,“兄弟你……” 李翎道:“我也过去看看吧。” “好,走。” ……………… 李翎跟着吕布一走出梅花林,就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呵斥怒骂声,拳风激荡声。 李翎听出其中竟然有小云的声音,立刻一撩衣襟,“燕子三抄水”,只三个起落,已赶了过去。 在假山后也有三间明轩,这时轩前的雪地上正有两人在恶斗,都是拳风刚猛,震得四下积雪漫天飞起。 在众人的眼中,看上去只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小云,就是个力大拳猛的暴力女,除了李翎之外,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只听小云怒喝着道:“姓秦的,你自命侠义,其实却一文也不值!你儿子伤重不治,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你怎能对他下毒手?” 与小云动手的人,正是“铁胆震八方”秦孝仪。 此刻秦孝仪也怒吼着道:“臭丫头,你算什么东西!也不问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来管老夫的闲事,老夫索性连你也一齐废了!” 吕布飞奔过去,在一旁跺着脚相劝,游龙生却在负手旁观。 李翎如燕子般掠了过去。 吕布立刻迎上来,跺脚道:“兄弟,你快劝劝他们吧。剑魔还未现身,自己人却先打起来了,这……这算什么呢?” 游龙生冷笑道:“这就叫强将手下无弱兵,想不到李翎的门下奴也有这么大的本事,果然是凶得很,凶得很……” 李翎淡淡道:“不错,她的确凶得很,但别人若不惹她,她也绝不会凶的。” 他不让游龙生再说活,就转向吕布道:“这是怎么回事?” 吕布叹道:“就因为秦重伤重不治,所以秦三哥……” 李翎皱眉道:“他自己的儿子伤重不治,难道就迁怒在梅二先生身上?” 吕布苦笑道:“他们父子情深,秦三哥自然难免悲痛,一时失手伤了梅二先生,但伤得也并不太重。” 李翎皱起眉头,冷冷地笑了笑,什么话都不说了。 第036章 夜半惊魂 只见小云拳风虎虎,拳拳都是奋不顾身的招式,虽未必精妙,那一股杀气却令人心惊。 秦孝仪竟似已被逼得透不过气来。 吕布轻声道:“兄弟,你劝劝她吧,我知道她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李翎冷冷道:“我为何要劝她?她若不出手,我也要出手的。” 吕布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游龙生冷笑道:“尊仆的这种招式,倒的确少见得很。” 李翎道:“哦?” 游龙生道:“她每招发出,好像都准备先挨别人一拳,这种拳法倒实在令人有些看不懂。” 李翎淡淡道:“其实这道理也简单得很。” 游龙生道:“哦?” 李翎道:“只因别人打她一拳,她根本不在乎,她若打别人一拳,那人只怕就吃不消了。” 千年树精的防御力,自然不是一般武林人士能破得了的,除非他们的攻击能够加上各种元素伤害,譬如冰、风、雷、毒之类。 游龙生脸色变了变,还未说话。 突然一人怒吼道:“好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待老夫来教训教训你!” 吼声中,赵正义已飞也似的赶来,正想向小云扑过去。 李翎冷冷道:“若有人想以二敌一,以多欺少,我的飞刀只好出手了!” 赵正义身形立刻顿住,拳头再也不敢击出。 但他依然死鸭子嘴硬,怒道:“你带来的奴才以下犯上,你非但不管教她,反而还来助长她的气焰,你以为江湖中已没有公道了么?” 李翎淡淡道:“什么叫江湖公道?难道两个打一个,才算公道?” 赵正义厉声道:“你要知道这不是比武较技,而是替你管教奴才!” 李翎冷笑道:“她是我的好友,并不是什么奴才,根本用不着别人管教。但赵大爷若是也想和她过过招,不妨将秦三爷换下来,自己上去动手。” 赵正义怒道:“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动手!” 李翎悠然道:“她的确不是东西,她是人。” 他望着赵正义笑了笑:“赵大爷,你难道是东西么?” 赵正义脸上一阵青一阵黄,鼻子都似已气歪了。 到了这种时候,吕布也不能不说话了。 但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震,两拳相击,秦孝仪已几乎被震得飞了出去,踉跄着跌倒在地。 赵正义和吕布双双抢过去,扶起了他。 小云厉声道:“还有谁想教训我的,请出手吧!” 游龙生负手冷笑道:“看来今日主子非但教训不了奴才,奴才反而要教训主子了。” 只见秦孝仪喘息着,在赵正义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正义忽然长身而起,目光灼灼,瞪着小云道:“想不到朋友你居然有一身江湖罕见的横练功夫,连老夫都小看了你,更难怪三爷一时不察,要被你暗算了。” 小云冷笑道:“你们若败了,就是受人暗算,我若败了,就是学艺不精。这道理我早已明白得很,你不说也罢。” 赵正义怒道:“小妖女,老夫念你资质不错,有心保全你,你休要不知好歹。” 小云脸色变了变,昂然道:“我没有赵大爷保全,也活到了现在,正觉得已活得有些不耐烦,赵大爷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赵正义瞪着她,眼睛里似已冒出火来,冷笑道:“很好,很好……”一连说了五句“很好”,扶起秦孝仪就走。 吕布抢先一步,赔笑道:“各位有话好说,又何必……” 秦孝仪仰天打个哈哈,惨笑道:“我父子两人俱已栽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布后退一步,垂下了头,不住擦汗。等他再抬起头时,秦孝仪和赵正义已走得很远了。 李翎长叹道:“大哥,我为你惹了这么多麻烦,我……我早知……” 吕布忽然大笑:“兄弟,别说这种话,咱们弟兄几时怕过麻烦了。” 李翎勉强一笑:“可是,我也知道大哥你很为难……” 吕布笑道:“兄弟,你用不着顾忌我,无论你怎么做,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翎心中冷笑,低下头来,似是十分感动。 吕布瞧了小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临时却改口道:“天已快亮了,剑魔今天晚上想必已不会再来,你们旅途劳顿,还是早些歇息吧。” 李翎道:“好。” 吕布道:“我已叫人将‘听竹轩’替你打扫干净了,你们随时可以过去歇息。” “谢谢大哥。”吕布点点头。 吕布又瞧了小云一眼,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不过脸上已不禁露出忧郁之色,显得心事重重。 小云目送吕布远去,在李翎的耳边轻声道:“小弟弟,我要带梅二先生先走一步,你自己保重。” 李翎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梅二先生留在这里不安全,而我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估计吕布等人也不会那么早动手。倒不如我暂时离开,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好,你们要保重。” “你也是。” “再见。” ……………… 风吹着竹叶,宛如浪涛。 夜半听竹,纵然很快乐的人也会觉得凄凉萧索。 一灯如豆,灯光下看来,李翎的脸色有点沉重。 灯光突然一暗! 李翎就像惊弓之鸟般长身暴起,飒地一转,目光疾落在身后不远几上的那盏银灯上。 那盏银灯的灯罩上,赫然左右上下,十字形紧伏着四只吸血蛾! 那四只吸血蛾,蛾翅蛾首一共八对血红的眼晴,在灯光中闪着血光,仿佛都在盯着李翎。 它们不知从何而来,完全听不到它们展翅飞动的声音,灯光一暗的刹那,就魔鬼般出现! 李翎双目圆睁,眨也不眨,眼角的肌肉却不停跳动。 他的右手已然握着腰间那柄七星绝命剑,左手抹了抹额头,一手的冷汗。 有一柄七星绝命剑丢失了七颗寒星,所以李翎将它送入百花图第一层中,交给小倩重新炼制了。 此刻他手中只剩下一柄七星绝命剑,虽未出手,杀气已飞扬。 那四只吸血蛾直似未觉,完全没反应。 专门在听竹轩伺候客人的丫鬟小菊,此时正端着茶水和点心进来,给李翎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毕竟,李翎那一起身,椅子都被他打翻,砰的一声响,静寂中听来分外响亮。 小菊吃了一惊,看到李翎恐惧的面容,脱口问道:“什么事?” 李翎一侧首,哑声道:“蛾!” “蛾?”小菊看看四周,觉得很奇怪,“什么蛾?” 李翎道:“吸血蛾!” “吸血蛾?”小菊更加奇怪,因为她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称,更没见过这种东西。 第037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李翎嘶声道:“四只吸血蛾!” 小菊道:“在什么地方?” 李翎戟指道:“灯罩上!” 小菊偏头望去。 她就坐在那盏银灯之下,却完全没有发觉灯罩上出现了四只吸血蛾,方才灯光一暗,她亦似全无感觉。 现在她的目光已落在灯罩上,立时就是一脸诧异之色。 是诧异,绝不是恐惧。 她诧异地将头转回,望着李翎,道:“灯罩上何来四只吸血蛾?” 李翎一怔,瞪大了眼睛。他看得真切,那四只吸血蛾分明仍然附在灯罩上。 小菊却说没有看见,莫非在她望去的刹那,四只吸血蛾便自隐去。 他双眼瞪得更大,急声道:“你仔细再看清楚。” 小菊应声侧首,这一次她像李翎一样,眼晴瞪得大大。 那四只吸血蛾,即使只有蚊蝇般大小,现在亦难逃过她的眼底了。她看得很仔细,却还是摇头。难不成,她仍然没有看见? 李翎忍不住问道:“看见没有?” 小菊摇头道:“没有。” 李翎嘶声道:“我分明看见四只吸血蛾!” 小菊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却一只都没有看见。” ——她并不像是在说谎……难道,是我自己眼花? 李翎揉了揉眼睛,再望去,那四只吸血蛾仍在灯罩上,血红的眼晴仿佛带着讥诮。 绝不是眼花! ——这个丫鬟怎会看不见? 李翎霍地盯着小菊,沉声道:“你真的没有看见?” 小菊又叹了一口气,索性闭上嘴巴。 李翎略一犹豫,突然举步走向那盏银灯。他走得很慢,右手紧紧握住剑柄,眼晴狠狠地盯着那四只吸血蛾! 一有异动,他的七星绝命剑就会全力出击。 可是,那四只吸血蛾依然一动不动。 李翎三步跨出,右手的青筋便已根根暴起。左手也一样,五指已如钩曲起,只是七步他就已来到银灯之前。 伸手可及,剑仍未出击,从他身上透出来的气劲,已几乎可以将灯火迫灭。 灯火未及灭,四只吸血蛾仍然动也不动,眼中的讥诮似乎更浓了,简直不将李翎放在眼内。 李翎也有这种感觉,忽然愤怒取代了恐惧。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他一声断喝,右手猛抓出去。 眼看这只手就要抓在灯罩上,那四只吸血蛾忽然变得通透。血红的眼睛刹那变得昏黄,四只吸血蛾就只剩下四个碧绿的轮廓。 那样子简直就像是灯罩上用碧绿的颜料白描着四只青蛾。 李翎的眼瞳暴缩,一只手却变得僵硬,凝在半空。 碧绿的轮廓,在这瞬间亦变成昏黄。在昏黄的银灯的灯罩上,四只吸血蛾已完全消失! 宛如鬼魅般消失! 这种事已是第二次发生。 这到底是吸血蛾,还是吸血鬼? 李翎张目四顾,消失在灯罩上的四只吸血蛾,并没有在别处出现。 他不禁彷徨起来。 这妖魔鬼怪一样出没,抓都抓不住的吸血蛾,他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付。 就连神器百花图,也感应不到那些吸血蛾的踪迹,或许是因为等级太低了吧。 小菊吃惊地望着他,那表情就像是在望着一个疯子。 李翎方才的举动,在她的眼中看来,的确就像是一个疯子。 李翎能看见的,为什么她竟会看不见? 莫非这些吸血蛾,原本就是妖魔的化身,只有它们要害的那个人,才能够看见? 李翎的目光一转再转,终于又落在小菊的脸上。 他本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动荡的心情,谁知目光一落到小菊的脸上,就看到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这本是小菊的眼睛,不知何时已变得通红! 红得就像是鲜血,红得就像要滴血! 黑漆一样的眼珠已然消失,小菊的眼睛就像是蜜蜂的巢,竹筛的孔!千百个蜂巢筛孔一样的眼睛,结合在一起,组成了这一双眼! 吸血蛾的一双眼,岂非就是这个样子? 小菊的脸庞变了颜色,原本嫣红的一张脸,竟已变得青白而晶莹,就像是吸血蛾的脸! 李翎目定口呆。 小菊嘴唇旋即张开,好像要说话,可是那嘴唇张开,话没有出来,舌头反倒出来了。 一尺多长的舌头,尖锐如刺枪,红如鲜血! 她简直就是吸血蛾的化身! 李翎脱口一声怪叫,蹬蹬蹬的连退了三步! 他手指小菊,嘴唇不住地颤动,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噎住了他的咽喉。 那份恐惧感迅速充斥他的整个身子,然后整个身子都开始颤抖。 一个只是普通人的丫鬟,竟变成妖蛾,要吸客人的血,若是换作第二个人,只怕已吓死。 李翎虽然没有吓死,胆已简直要破了。若不是亲眼看见,他实在难以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事情。 这片刻,小菊的舌头已又伸长了很多。 她的双手已按在椅把之上,看情形便要站起身子,走过来,吸李翎的血! 她还没有站起来,李翎已心惊胆战,一股森冷的寒气从他的脚下升起,袭上了他的心头,冲开他噎住的咽喉。 他嘶声厉呼:“不要走过来!”语声充满了恐惧,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小菊半起的身子应声坐下,疑惑的道:“你到底怎样了?” 话一出口,她那条鲜红的舌头就消失不见,青白晶莹的面色也恢复了嫣红,眼睛亦变回原来的样子。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李翎只觉眼前一花,小菊可怕的形象就完全消失! 魔法只怕也没有这么迅速吧? 李翎实在有些怀疑……或许,这一切完全是自己的幻觉。 他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小菊的面前,双手如闪电般伸出,左手扣住小菊的面颔,右手捏开她的嘴巴。 小菊的两排牙齿美如编贝,与平时一样,舌头也与平时无异,与常人无疑。 李翎“嘎”的一声,放开双手。 小菊的嘴巴仍张开,眼睁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仿佛被李翎的举动吓呆了。 李翎盯着她,缓缓退开,噗地倒在一张椅子上,面色如纸般苍白。 长夜漫漫,窗外夜色浓如泼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你走吧。”李翎有气无力的道。 小菊嗫嚅着,轻轻道:“可是,主人说了,要我好好伺候你……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都会满足你……” “走!” 李翎怒喝一声,猛一挥手。 他真怕如果小菊继续留在这里的话,自己会忍不住将她当作吸血蛾,一剑将她刺死。 “客人你有什么吩咐,大声唤我就行,我会一直留在外面。”小菊红着眼,掩面快步冲了出去,眼角有泪痕,心中却是如释重负。 ——那个人真的好奇怪,不知道会不会发疯?我还是赶紧告诉夫人吧! 小菊越想越怕,赶紧叫来一个家仆,守在外面,而她自己则快步离开,向夫人禀报这里发生的怪事了。 第038章 交心 梅大先生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哪里,但生活上很舒服。 美酒佳肴之外,还有文雀、武凤两朵解语花常伴身侧。她们美丽健谈,善解人意,而且胸罗很博,对梅大先生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梅大先生却过得很痛苦,不知道住的是什么地方,室中光线柔和,但完全是人工布设而成,上不见天日,下不见寸草。 文雀、武凤虽然可人,但也有一定原则,那就是不准梅大先生离开居处。 梅大夫整个活动地方,只是卧室、客厅,不过是方圆数丈之地。 这是囚禁,除了吃饭、睡觉,完全无事可做。 这时,他正小睡醒来,文雀已端起一盘水果,站在床侧,笑道:“梅大夫,睡醒了,吃点水果吧!” 梅大先生冷冷地看了文雀一眼,翻身下床,走入小厅,在一张锦墩上坐了下来。 文雀娉娉婷婷的行过来,脸上带着娇柔的微笑,道:“大夫,是不是今天的心情不好,可要婢子高歌一曲,以解你心中的烦恼?” 望着文雀那娇艳容色,如花微笑,梅大先生强压下心头烦躁,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的歌喉是很好,可是,我听得太多了。” 文雀道:“是。要不要召武凤来,为大夫轻舞一番……” “不用了……”梅大先生冷冷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囚禁在这里?” 文雀点点头:“大夫,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梅大先生深深凝视着文雀,缓缓道:“你是指你和武凤……” 文雀接道:“小妾和武凤,奉命侍奉大夫,务求周到,使大夫能忘去烦恼……” 梅大先生叹息一声,道:“不错,你和武凤都是人间绝色,只可惜我不是贪恋美色的人。” 文雀双目中忽现泪光,低声道:“梅先生真是正人君子,妾和武凤,短裙薄衫,周旋身侧,相处数日,耳鬓厮磨,先生却能不及于乱。妾身内心之中,对先生敬重得很。” “噢……” 梅大先生脸上泛现一抹笑容,道:“文雀,我知道,你是上有所命,身不由己。贵主人把我囚禁于此,供应美食、佳酿,又选了你们这种绝世姿容,腹有才华的美女陪我,显然是没有加害之意了。” 文雀沉吟了一阵,道:“是!大夫是我们主人的贵宾。” 梅大先生道:“我想见见主人,和他当面谈谈,总可以吧?” 文雀道:“大夫,请再稍候几日。主人已有示谕传下,他近来事务繁忙一些,一有空暇,应会来见先生。” “还要等多久?” “这个,妾身无法回答,我想应该不会太久了。” 梅大先生沉吟不语。 文雀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夫,妾身有几句不知轻重的话,说出来,希望先生不要见怪。” 梅大先生望着文雀,心中忖道:这丫头年纪不大,但对事务的了解,却是大大超过她的年龄。她的聪明才智,不在我的爱女幽兰之下。 天赋固佳,但后天的培养,亦是大为重要。 没有十年八年的时间,也无法培养出她这种博学多才、能歌善舞的本领。智以学识为本,慧以天赋作基,文雀智慧双全,岂可轻视。 他心中念转,微笑点头道:“文雀姑娘,尽管请说,我洗耳恭听。” “大夫言重了,妾身想请教先生的是,以你之绝世医学,是不是真能使一个人长生不死?” 问话虽然在意料之中,一旦证实,梅大先生仍不禁为之一呆,道:“什么人想长生不老?” “大夫胸藏锦绣,难道还要贱妾直言么?” 梅大先生叹息一声,道:“文雀姑娘,仙道学说,虽见典籍,但举证空泛,难予采信。” “大夫,请就医学上探求结论。” 梅大先生道:“良药可医病,或可续命数载,倘若用于求长生不死,纵然是华佗重生,扁鹊还魂,也无法配制成这种药物。” 文雀呆了一呆,垂首不语。 梅大先生久不闻回答之声,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文雀轻垂螓首,双眉深锁,似是正在思索一件大事。 他心中甚感奇怪,低声道:“文雀姑娘,我说的句句是真实之言。” 文雀轻吁一口气,缓缓抬头,道:“大夫,千古艰难是何事?” 梅大先生呆了一呆,道:“唯一死……” 文雀低声接道:“读万卷书,济世之用,且莫为书所愚。” 这几句话含糊笼统,却是似有所指,梅大先生竟有些不明所以,呆了一呆,道:“姑娘,恕我……” 文雀低声接道:“大夫,图穷匕现,事急从权,贱妾言尽于此,请先生三思。” 这就点铁成金,意在言中了。 梅大先生把前后的意思一连贯,立刻明白,是要他从权自保。据实而言,就会丢掉性命! 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起身一揖,感激的道:“多谢指教!” 文雀嫣然一笑:“大夫人品可敬,贱妾稍尽绵力,但应对之处,还要大夫深思熟虑。” “是是是,我自会小心应付。” 文雀道:“大夫请坐,一切如昔,冷傲自负,反使人莫测高深。” “又得明教,感激不尽……”梅大先生感慨万端的道,“我若能保一命,都是姑娘指点。” 忽然一阵步履声响,武凤急奔而入,急声叫道:“文雀,文雀……” 梅大先生正襟危坐。 文雀却迎了上去,道:“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不怕吵了先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武凤点头一笑,回顾了梅大先生一眼,道:“大夫,对不住啦!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文雀姐姐商量……” 梅大先生点点头:“两位姑娘请便!” 武凤和文雀相对低语一阵。 梅大先生闭上双目,心中思量着文雀之言。 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住性命,而又能不失去自己的尊严?苟全性命于威迫之下,说不得实,只有从权用术,欺之以方了。 但听文雀娇甜的声音道:“大夫,贱妾要告别了。” “什么?”梅大先生霍然睁开了眼睛,“你要告别了?” 经过了一番深切的交谈,文雀在梅大先生的心目中,已有了一种视为依托的感觉,骤然间听到了文雀要告别而去,他内心中大为震惊。 文雀微微一笑:“贱妾侍奉先生,已有多日,此刻奉命离去,日后是否还有机缘伺候先生身侧,实难预料……” “文雀姑娘,你要到哪里去?” “这个……”文雀颦起了柳眉儿,“很难说,大夫应该明白,我只是一个婢女,没有自主的能力,也帮不上梅大夫的忙。” 她意在言外,指点梅大先生,除了自救之外,别人无法相助。 梅大先生点点头,笑道:“话虽如此,但两位在这一段相处时日之中,对我照顾甚多,一旦离别,总有依依之感了。” 知道梅大先生已完全领悟自己话中的含意,文雀大大地吁一口气,放下心中的石头。 武凤倒是有些不忍,低声道:“大夫是谦谦君子,我和文雀都很敬重大夫为人,但愿今日分手,只是小别,来日还有侍奉大夫的机会。”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梅大先生心中郁闷尽除,大笑着接道:“两位姑娘色艺双绝,老夫也希望再有相见之日,祝两位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言罢,他闭上双目,不再望二女一眼。 文雀轻轻一拉武凤,低声道:“我们走吧!不要惊扰了大夫静思。” 两女款款离去,密室中再次恢复寂静。 第039章 菜市杀机 天色渐明,雪意也越来越浓了。 死灰色的穹苍,沉重得似将压了下来,可是李翎的心情却比这天色更灰暗,更沉重。 自从他穿上金丝甲之后,各种麻烦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先是被星海联盟的各路人马追杀,又被吸血蛾缠上,而吕布等人似乎也正在策划,要用什么法子消灭他。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暂时也只能见步行步,但愿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在封神世界中,李翎已去过不少地方,可是无意中走到菜场来,倒还是第一次经历。 在冬天的早上,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比菜场更多人,更热闹的地方了。无论谁走到这里,都再也不会觉得孤独寂寞。 这里有抱着孩子的妇人,带着拐杖的老妪,满身油腻的厨子,满头桂花油香气的俏丫头…… 各式各样的人,都提着菜篮,在李翎的身旁挤来挤去,和卖菜的村妇、卖肉的屠夫,为了一文钱争得面红耳赤。 空气里充满了鱼肉的腥气,炸油条的油气,大白菜的泥土气,还有鸡鸭身上发出的那种说不出的骚臭气。 没有到过菜场的人,永远也不会想到,这许多种气味混合到一起时是什么味道。 无论谁到了这里,用不着多久,鼻子就会麻木了。 但,李翎的心情却开朗了许多。因为,这些气味,这些声音,都是鲜明而生动的,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在这里,李翎几乎已将江湖中那些血腥的仇杀全都忘了,正想花两个铜板,买个煎饼尝尝。 突听前面一人直着嗓子吼道:“卖肉卖肉,卖新鲜的肉……” 这声音刚响起来,就被一阵惊呼声打断了。 接着,前面的人都惊呼着,向后面退了回来。大人们一个个脸如死灰,孩子们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后面的人纷纷问道:“什么事?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的?” 从前面逃回来的人,喘息着道:“有个人在卖肉。” 后面的人笑了:“这里至少有几十个人在卖肉,有啥好害怕的?” 前面的人喘息着,道:“但这人卖的肉却不同,他卖的是人肉!” 菜场里竟然有人卖人肉,这实在连李翎都吃了一惊。 只见四面的人越挤越多,大家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瞧个究竟。有这种怪事发生,谁还肯走呢? 李翎皱了皱眉,分开人丛走过去。然后,他脸上也立刻变了颜色,看来竟似比任何人都吃惊。 在菜场里,肉案总是在比较干净的一角,那些手里拿着刀的屠夫,脸上也总是带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因为他们觉得只有自己卖的才是“真货”,到这里来的主儿,总比那些只买青菜豆腐的人“高尚”些。 但,那些平日趾高气扬的屠夫们,此刻也都已被骇得矮了半截,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直着眼睛,连大气都不敢喘。 最大的一家肉案旁,还悬着招牌,上面写着:“黄牛口羊,现杀现卖。” 在肉案后面站着一个又高又大又胖的独眼妇人,手里拿着柄车轮般大小的剁骨刀。 她满脸都是横肉,一条狰狞的刀疤,自带着黑眼罩的右眼角直划到嘴角,不笑时看来也仿佛带着三分诡秘的狞笑,看来活像是凶神下凡,哪里像是个女人。 在肉案上摆着的既非黄牛,也非口羊,那是个人! 活生生的人! 这人身上的衣服已被剥光,露出一身苍白得可怜的皮肤,一条条肋骨不停地发着抖。 他用两条枯瘦的手臂抱着头,缩着头伏在肉案上,除了皮包着骨头之外,简直连一两肉都没有。 独眼妇人左手扼住他的脖子,右手高举着剁骨刀,独眼里凶光闪闪,充满怨毒之意,也充满了杀机。 她一瞧见李翎,脸上的刀疤忽然变得血也似的赤红,狠狠地瞪了他几眼,才狞笑着道:“大爷可是来买肉的么?” 李翎似已呆住,全未听到她在说什么。 独眼妇人桀桀笑道:“货卖识家,我早就知道,这块肥羊肉除了大爷你之外,别人绝不会买,所以我早就在这里等着大爷你来了。” 李翎这才长长叹出口气,苦笑道:“真没想到,星海联盟中比较正直的中原八义,竟然也来找我的麻烦了。” 独眼妇人“呸”的一声,一口痰如弹丸般飞射出去,眼看就要吐到李翎的脸上。 李翎轻轻一挥手,用掌风将那口浓痰拍过一边,淡声道:“中原八义一向是秤不离砣,公不离婆,都出来吧。” 独眼妇人冷笑道:“废话少说!你抢走了金丝甲,还杀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连几斤肉都舍不得买么?” 她忽然一把揪起肉案上那人的头发,狞笑道:“你若不买,我只好将他剁了喂狗!” 李翎抬头瞧了一眼,失声道:“梅二先生,是你?” 肉案上那人似已骇得完全麻木,只是直着眼发呆,口水不停地沿着嘴角往下流,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李翎见到他如此模样,心里也不禁为之惨然,嗄声道:“梅二先生,你怎地落到……” ——梅二先生竟然落在中原八义的手上,小云却不见踪影,莫非她遇见了什么危险? 一想到这,他心里就一阵发慌。 独眼妇人怒喝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是买,还是不买?” 李翎长长吸了口气,苦笑道:“却不知你要如何卖法?” 独眼妇人道:“这就要看你买多少了,一斤有一斤的价钱,十斤有十斤的价钱。” 她手里的剁骨刀忽然一扬,唰地砍下。 只听夺的一声,车轮般大的剁骨刀,已没入了桌子一半,只要再偏半寸,梅二先生的脑袋只怕就要搬家了。 独眼妇人瞪着眼,一字字道:“你若要买一斤,就用你的一斤肉来换。我一刀下去,保证也是一斤,绝不会短了你一分一钱!” 李翎嗄声道:“我若要买他整个人呢?” 独眼妇人厉声道:“你若要买他整个人,你就得跟着我走!” 李翎咬了咬牙,道:“好,我跟你走!” 独眼妇人又瞪了他半晌,狞笑道:“你肯乖乖的跟我走,还算聪明。我们找了你这么久,难道还会再让你跑了么?” 李翎冷然一笑:“我根本不打算再走。” 第040章 中原八义 山麓下的坟堆旁,有间小小的木屋,也不知是哪家看坟人的住处。 在这苦寒严冬中,就连荒坟中的孤魂野鬼,只怕都已被冷得藏在棺材里不敢出来,看坟的人自然更不知已躲到哪里去了。 屋檐下挂着一条条冰柱,冷风自木隙中吹进去,冷得就像是刀,在这种天气里,实在谁也无法在这屋里呆半个时辰。 但此刻,却有个人已在这屋里逗留了很久。 屋子里有个破木桌,桌上摆着个黑黝黝的坛子。这人就盘膝坐在地上,痴痴地望着这坛子在出神。 他穿着件破棉袄,戴着顶破毡帽,腰带里插着柄斧头,屋角里还摆着半担柴,看来显然是个樵夫。 但他黑黝黝的一张脸,颧骨高耸,浓眉阔口,眼睛更是闪闪生光,看来一点也不像樵夫了。 这时,他眼睛里也充满了悲愤怨恨之色,痴痴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地上早已结了冰,他似已全不觉得冷。 过了半晌,木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这樵夫的手立刻握住了斧柄,沉声道:“谁?” 木屋外传入了那独眼妇人沙哑而凌厉的语声,道:“是我!” 樵夫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嗄声道:“人是不是在城里?” 独眼妇人道:“老乌龟的消息的确可靠,我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樵夫大喜,长身而起,拉开了门。 独眼妇人带着李翎走了进来,两人身上都落满了雪花。 外面又在下雪了。 樵夫狠狠地瞧着李翎,目中似已冒出火来。 李翎却始终垂着头,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那樵夫忽然转过身,噗地跪了下去,目中早已热泪盈眶,久久无法站起。 忽然间,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独眼妇人沉声道:“什么人?” 门外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是老七和我。” 语声中,已有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这两人一个是满脸麻子的大汉,肩上担着大担的菜,另一人长得瘦瘦小小,却是个卖臭豆干的。 这两人方才也在菜场里,一直不即不离地跟在李翎身后,但李翎满腹心事,竟未留意他们。 此刻两人也都狠狠瞪了他一眼,卖白菜的麻子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每一粒麻子都在冒火,厉声道:“姓李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独眼妇人沉声道:“放开他,有什么话等人来齐之后,再说也不迟。” 麻子咬了咬牙,终于放开手,向桌上那黑坛子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虎目中也已不禁泪落如雨。 半个时辰之内,又陆续来了三个人。 一个肩背药箱,手提虎撑,是个走江湖,卖野药的郎中。 另一个满身油腻,挑着副担子,前面是个酒坛,后面的小纱橱里装着几只粗碗,几十只鸭爪鸭膀。 还有一人,却是个测字卖卜的瞎子。 这三人亦是满面怒容,但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向桌上那黑坛子叩了三个头,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雪光反映,天色还很亮,屋子里却是黑黝黝的,充满了一种阴森戚惨之意。 这七人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都铁青着脸,紧咬着牙,看来就像是一群鬼,刚从地狱中逃出来复仇的。 李翎脸色平静,似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独眼妇人忽然道:“老五,你可知道老三能不能赶得到?” 那卖酒的胖子道:“一定能赶得到,我已经接到他的讯息了。” 独眼妇人皱眉道:“既是如此,他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 那卖卜的瞎子长长叹息一声,缓缓道:“我们已等了十七年,又岂在乎多等这一时半刻?” 独眼妇人也长长叹息一声:“十七年,十七年……” 她一连说了七八遍,越说声音越悲惨。 这十七年的日子,显然不是好过的,那其中也不知包含了多少辛酸,多少血泪。 七个人的眼睛一齐瞪住李翎,眼中已将喷出火来。 那卖卜的瞎子又道:“这十七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重见金丝甲一面,只可惜现在……” 他苍白的脸上,肌肉一阵抽缩,嗄声道:“如今金丝甲是什么样子了?老四,你说给我听听好么?” 卖野药的郎中咬了咬牙,去掀李翎的衣服,想将那件穿在里面的金丝甲露出来。 突然,李翎身上金光一闪,生出一股巨大的推力,将那个郎中撞得倒飞出去,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金丝甲有器灵,不要轻举妄动!”独眼妇人厉喝一声。 “金丝甲有器灵?”李翎微微一怔。 瞎子仰面一阵惨笑,喃喃道:“当年翁大哥无意中获得金丝甲,却被器灵杀死,而金丝甲也不知所踪,想不到今日……” 独眼妇人咬牙道:“金丝甲是属于大哥翁天迸的,谁也不能夺走!我们过着连猪狗都不如的日子,都是拜金丝甲所赐!” 她指着那卖酒的,对李翎道:“安乐公子张老五,竟会挑着担子在街上卖酒,易二哥已变成瞎子……这些事,你只怕都没有想到吧?” 樵夫冷冷道:“如今金丝甲落在他的手上,他穿着竟然没事,那么大哥的死,一定跟他有关!” “谁说没事的?厄运缠身好不好!”李翎苦笑道。 可是,这些恶鬼一般的人,此刻眼里只有金丝甲,哪里还会将他的话听得进去。 ……………… 突然,屋子外有一人大呼道:“大嫂……大嫂……我有好消息……” 独眼妇人听到有人在屋子外面呼叫,抢了出去,皱眉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那人道:“我方才见到‘铁面无私’赵正义,他说那姓李的就在……”一面说着话,一面已推门走了进来。 说到这里,忽然怔住,因为他已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在屋子里! 独眼妇人桀桀笑道:“你想不到吧!” 那人长长吐出口气,道:“赵正义说他在吕布家里,想不到……” 他一把抓住那独眼妇人的手,道:“大嫂,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 独眼妇人道:“这是‘龙神庙’老乌龟来报的讯,说他正往这条路上走来了。我们一路追到这里,本还碍着吕布,不便妄动,谁知他竟和吕布分了手。” 瞎子阴恻恻的笑道:“这就叫天夺其魂,鬼蒙了他的眼睛!” 最后赶到的那人疾装劲服,八个人中只有他还不改江湖豪客的打扮,身后斜背一柄梨花大枪,比他的人还高出半截。 此刻他仰面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总算叫他落入我们‘中原八义’的手里,翁大哥的血海深仇,总算……” 他语声哽咽,忽然扑倒在那黑坛子之前,放声痛哭起来。 另外七个人也一齐跪下,泪落沾襟。 过了很久,那江湖客一跃而起,瞪着李翎道:“李翎,你认得我么?” 李翎点了点头:“你好……” 那江湖客厉声道:“我当然很好!我边浩平生不做亏心事,也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不敢见人,日子至少总比你过得开心些!” 麻子怒道:“三哥,你还跟他啰嗦什么!快开了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来,祭大哥在天之灵,不就完了么!” 边浩沉着脸道:“老七,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兄弟要杀人,总要杀得光明正大,不但要叫天下人无话可说,也要叫对方口服心服。” 瞎子悠然道:“不错,我们既已等了十七年,又岂在乎多等一时半刻?” 他将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别人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 ……………… ps: 还有一些草稿,修改中,明天继续。 利用业余时间编写东西多年,成绩总是要到后面字数多起来了才会好一些。 但人始终是会受情绪影响的,所以我习惯了提前准备一下,免得被负面情绪影响太大。 毕竟,有时心情太差或当天琐事缠身,是一点东西都整不出来的。 《人间篇》应该是200章左右,然后就到西方奇幻风格的《魔界篇》了,尽量每个位面不少于200章。 人间篇(武侠风格) 魔界篇(西方奇幻) 仙界篇(玄幻风格) 神界篇(封神前奏) 圣界篇(封神大战——大结局) 如果成绩太差的话,可能编写完《魔界篇》,就只能慢慢更新了。 一来可能上不了架,二来就算上了架没人支持的话,估计就算我愿意慢慢熬,家人也不同意,网站也可能会砍书。 现在只剩下源自内心深处的兴趣和热爱,毕竟如果不写点东西的话,玩游戏和看片也是很消磨时间的,但最后发现什么都没留下。 如果坚持写点东西的话,至少以后可以跟子女吹嘘一下:“你老爸当年还是一个‘坐家’呢,咳,虽然基本上是红不了的……” 万一某天真的大红大紫了呢? 那吹牛的资本就又多了些吧…… 咳,请原谅我的虚荣,我的偏执,我的空虚寂寞兼且冻,我的不羁放纵爱自由…… 好吧,不屁话了,滚去码字喽! 第041章 第三个人 独眼妇人道:“那么老三,你的意思还想怎么样呢?” 边浩道:“我们不但要先将话问清楚,还要找个外人来主持公道,若是人人都说李翎该杀,那时再杀他也不迟。” 麻子跳了起来,大吼道:“还要问个鸟,我就不信还有人会说他不该杀!” 瞎子冷冷道:“既然没有人会说他不该杀,问问又有何妨?” 麻子咬了咬牙,嗄声道:“你……你想找谁来主持公道?” 边浩道:“我们找的人非但要绝对大公无私,而且还要和‘中原八义’及李翎双方都全无关系。” 独眼妇人皱眉道:“你找的究竟是谁,快说吧。” 边浩道:“第一位就是‘铁面无私’赵正义,此人可称是……” 李翎忽然惨笑道:“你们用不着麻烦了,快杀了我就是!我自问没有对不起翁天迸之处,只是被金丝甲缠上而已!” 独眼妇人冷笑道:“听他的口气,好像对赵正义还有所不满……” 瞎子淡淡道:“赵正义既然曾找过老三报告他的行踪,自然和他有些过节,又怎会为他主持公道?” 边浩道:“纵然如此也无妨,除了赵正义之外,我还找了两个人。” 瞎子道:“哦?” 边浩道:“这两人一个是在大观楼说铁板快书的老先生,可说此道第一名家,却和江湖中人全无关系,另一个是初出江湖的少年……” 独眼妇人道:“初出江湖的毛头小伙子,懂得什么!” 边浩道:“此人虽然初出江湖,但性格刚强,一介不取,是条铁铮铮的汉子。虽然我和他相识才两天,但确信他绝不是油滑的小人!” 独眼妇人冷笑道:“相识才两天,就能看得出他是不是好人了么?看来你这个喜欢乱交朋友的脾气,竟到今天还未改。” 她忽然怒吼着道:“昔年若不是你认识那么多猪朋狗友,无意中打听到金丝甲的消息,翁天迸又怎么会死?” 边浩垂下了头,也不敢说话了。 瞎子却道:“无论如何,找几个人来作公证,这主意总是不错的,‘中原八义’总不能胡乱杀人。” 他笑了笑,又道:“何况老三既然已将人家请来了,我们总不能让人家站在雪地里喝西北风吧。” 独眼妇人动容道:“人已经来了?” 边浩苦笑道:“我本来是想将他们一齐请到吕布那里去,当着大家的面,将此事作一了断的,不想大嫂已将李翎找来了。” 独眼妇人默然半晌,霍地拉开了门,大声道:“三位既已来了,就请进来吧。” 李翎抱定主意,再也不肯睁开眼睛。此情此景,他实在不愿再看那“铁面无私”赵正义一眼。 他已抱定主意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说。 只听脚步声响,果然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第一人脚步沉稳,下盘显然很有功夫,“南拳北腿”,赵正义是北方豪杰,功夫大半都在两条腿上。 第二人的脚步很重,却很浮,走进来时,还在轻轻喘着气,这人身上就算有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翎并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来的难道只有两个人? 难道第三个人走路时,居然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那瞎子似乎站了起来,朗声道:“为了在下兄弟昔年的一点恩怨,无端劳动三位的大驾,已是不该,又害得三位在风雪中苦候多时,更是该死,但请三位恕罪。” 他说话的声音永远不疾不徐,冷冷淡淡,谁也听不出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意存讥讽。 只听得赵正义的声音道:“我辈为了江湖公道,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易二先生何必客气。” 这人只要一开口,就是冠冕堂皇的话,但这种话李翎早已听腻了,简直想作呕。 又听见一个很苍老,却又很清朗的声音道:“老朽虽只不过是个说书的,但平日说的也是江湖侠土们风光霁月的行径,心里更久已仰慕得很,今日承蒙各位看得起,能到这里来,更是三生有幸。” 瞎子冷冷道:“只望阁下回去后,能将这件事的是非曲折,向天下人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我兄弟就得益匪浅了。” 那说书的赔笑道:“这一点老朽更是义不容辞,必定会将今日所见,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边三爷找老朽来参与此事,也就是这意思。” 李翎这才知道边浩找这人来的用意,也不禁在暗中佩服边浩办事之周密,什么事都想到了。 突听独眼妇人道:“不知这位朋友尊姓大名?能否见告?” 这句话,显然是对第三个人说的。 但第三个人并没有开腔,边浩却道:“这位朋友素来不愿别人知道他的姓名……” 瞎子冷冷道:“他的姓名和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他不愿说,我们也不必问,可是我们这些人的姓名,他却不能不知道。” 边浩立刻道:“我们本有八兄弟,昔年承江湖抬爱,把我们叫做‘中原八义’,其实这也不过是朋友的抬爱……” 瞎子截口道:“这并不是朋友们的抬爱,我兄弟武功虽不出众,相貌更不惊人,但平生做的事,莫不以义气为先,绝没有见不得人的。” 赵正义大声道:“中原八义,义薄云天,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那说书的也拍手道:“中原八义,好响亮的名字,这位老先生想必就是大义士了。” 瞎子道:“我是老二,叫易明湖,昔日人称‘神目如电’,可是现在……” 他惨笑了几声,嗄声道:“现在我的外号叫‘有眼无珠’,你记住了吧。” 说书的赔笑道:“在下怎会忘记?” 卖野药的郎中道:“我三哥‘宝马神枪’边浩,你已见过了,我行四,叫金风白。” 说书的道:“听阁下的口音,好像是南阳府的人。” 金风白道:“正是。” 说书的道:“南阳府‘一帖堂’金家药铺,是几十年的老字号,老朽小时也曾吃过‘一帖堂’的驱虫散,不知阁下……” 金风白惨笑道:“连‘万牲园’的少东都已在卖鸭脚,还提什么一帖堂呢?” 说书的失声道:“万牲园?莫非张老善人的公子也在这里?” 金风白道:“嗯。” 说书的道:“是哪一位?” 那卖酒的道:“就是我这卖鸭脚的。” 说书的长长吸了口气,似乎不胜惊讶,又不胜感慨。 卖酒的道:“我叫张承蹭,砍柴的樵夫是我六弟,他这把斧头现在虽只劈劈柴,但以前却能‘力劈华山’……” 麻子抢着道:“我是老七,叫公孙雨,因为我的麻子比雨点还密。” 卖臭豆干的道:“我是老八,叫‘赴汤蹈火’西门烈,现在果然是一头挑油汤,一头挑烈火,卖的却是臭豆腐干。” 说书的道:“不知大义士在哪里?” 公孙雨道:“我大哥‘义薄云天’翁天迸,已被人害死,这是我大嫂……” 独眼妇人道:“我的名字可不好听,叫‘女屠户’翁大娘,但你还是好好记着。” 第042章 意料之外 说书的赔笑道:“老朽虽已年老昏庸,但自信记性还不错。” 翁大娘道:“我们要你将名字记住,并不是为了要靠你来扬名立传,而是要借你的嘴,将我们的血海深仇说出来,让江湖中人也好知道其中真相。” 说书的道:“血海深仇?莫非翁大义士……” 公孙雨厉声道:“这人叫李翎,害死我大哥的就是他!” 金风白道:“我兄弟八人情同手足,虽然每人都有自己的事,但每年中秋时,都要到大哥的庄子里去住上几个月。” 张承蹭道:“我兄弟八人,本来已经够热闹了,所以一向没有再找别的朋友。那一年,三哥却带了个人回来,还说这人是个好朋友。” 公孙雨恨恨道:“这人就是忘恩负义,卖友求荣的李翎!” 李翎微微一怔,心里苦笑:我来到封神世界还不够一年呢,你们竟然可以编出十多年前的事情,干脆去写小说吧。 他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想听听中原八义会怎么编这个故事。 金风白道:“我大哥本就是个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见到这姓李的看来还像是条汉子,也就拿他当自己朋友一般看待,谁知……他却不是人,是个畜生!” 张承蹭道:“过完年后,我们都散了,大哥却硬要留他多住两个月。谁知他竟在暗中勾结了我大哥的一些对头,半夜里闯来行凶,杀了我大哥,烧了翁家庄!我大嫂虽然侥幸没有死,但也受了重伤。” 翁大娘嘶声道:“你们看见我脸上这刀疤没有?这一刀几乎将我脑袋砍成两半!若不是他们以为我死了,我也难逃毒手!” 公孙雨吼道:“那时翁家庄的人如果全都死绝,就没有人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了,你倒说,这人的心黑不黑?手辣不辣?” 金风白道:“我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立刻抛下了一切,发誓要找到这厮为大哥报仇,今日总算皇天有眼……皇天有眼……” 翁大娘厉声道:“现在我们已将这件事的始末说了出来,三位看这姓李的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赵正义沉声道:“此事若不假,纵然将李翎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公孙雨跳了起来,怒吼道:“此事当然是真的,一字不假,不信你们就问问他自己吧!” 李翎看到他们竟然配合得如此有默契,仿佛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不禁愕然。 除非有人早就将这一段虚假的记忆,植入他们的脑海中,让他们信以为真,否则也不会表现得这么自然吧! 影帝级的演技,也不过如此。 李翎略一沉吟,冷声道:“金丝甲确实是在我的身上,有本事的话,你们尽管来拿!” 公孙雨大呼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听见没有……这是他自己说的!金丝甲原本是翁大哥的,他为了金丝甲,才会下此毒手!” 赵正义厉声道:“他自己既已招认,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说书的叹道:“老朽也讲过三国,说过岳传,但像这种心黑手辣、不忠不义的人,只怕连曹操和秦桧也望尘莫及。” 在说书人的心目中,秦桧和曹操之奸恶,本已是无人能及的了,虽然古往今来,世上比他们更奸恶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翁大娘道:“既是如此,三位都认为李翎是该杀的了!” 说书的道:“该杀!” 赵正义道:“何止该杀,简直该将他乱刀分尸,以谢江湖!” 突听一人道:“你口口声声不离‘江湖’,难道你一个人就代表江湖么?” 这声音简短而有力,每个字都像刀一样,又冷,又快…… 在这屋子里,此刻他才第一次说话,显然他就是那走路像野兽一般,可以不发出丝毫声音来的“第三个人”了! 李翎心里一跳,忽然发现这声音很熟悉。 他忍不住睁开眼来,就发现坐在赵正义和一个青衫老者中间的,赫然就是那孤独而冷漠的少年剑客阿飞! 之前小云帮助李翎学习阿飞的剑意,李翎曾在幻影中听过阿飞的声音,虽然他很少说话,但声音很特别,辨识度超高。 “阿飞!你怎会到了这里?”李翎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阿飞微微一怔,打量着李翎,沉声道:“你认识我?” 李翎点点头,缓缓道:“龙门镖局的那些镖师,是你杀死的?” “对。”阿飞淡声道,那语气就跟杀死几只畜生没什么分别。 “施耀先也是你杀死的?” “对。” “千手罗刹杀死花蜂,潘大少杀死千手罗刹,施耀先杀死潘大少和那些侍从,而你又杀死了施耀先,对不对?” “对。” “那个戒指,还在你的手上吧?它应该也是来自魔界,有什么特别之处?”李翎试探着问道。 阿飞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不出声了。 “什么戒指?”赵正义疑惑地望向阿飞,眼里闪过一丝炽热。 阿飞冷声道:“你不必知道。” 赵正义面色一变,略一沉吟,指着李翎,冷冷道:“朋友,你难道认为,他这种人不该杀么?” 阿飞淡声道:“伪君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如果我认为他不该杀,你们就要将我和他一齐杀了,是不是?” 公孙雨大怒道:“放你妈的屁!” 阿飞道:“我妈放屁,你妈也放屁,人人都难免要放屁,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公孙雨怔了怔,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人真未见过这样说话的人,却不知阿飞初入红尘,对这些骂人的话根本就不太懂。 易明湖缓缓道:“我们将朋友请来,就是为了要朋友你主持公道,只要你说出此人为何不该杀,而且说得有理,我们可以立刻放了他。” 赵正义厉声道:“我看他只不过是无理取闹而已,各位何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阿飞望着他,缓缓道:“你说别人卖友求荣,你自己岂非也出卖过几百个朋友。那天翁家庄杀人的,你岂非也是其中之一!只不过翁大娘没有见到你!” 中原八义都吃了一惊,失声道:“真有此事?” 阿飞道:“他要杀这姓李的,只不过是要杀人灭口而已!” 赵正义本来还在冷笑着,假作不屑状,此刻也不禁发急了,大怒道:“放你妈……” 他急怒之下,几乎也要和公孙雨一样骂起粗话来,但“屁”字到了嘴边,忽然想起这句话骂出来并没有效。 何况破口大骂也未免失了他堂堂“大侠”的身份,当下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也学会了血口喷人。好在你这片面之词,没有人相信!” 阿飞道:“片面之词?你们的片面之词,为何就要别人相信呢?” 赵正义道:“李翎自己都已承认,你难道没有听见?” 阿飞道:“我听见了!” 这四个字未说完,他腰边的剑已抵住了赵正义的咽喉。 第043章 快剑无敌 赵正义身经百战,本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但这次也不知怎的,竟未看出这少年是如何拔的剑! 他只觉眼前一花,剑尖已到了自己咽喉,他既无法闪避,更连动都不敢动了,嗄声道:“你……你想怎样?” 阿飞道:“我只问你,那天到翁家庄去杀人,你是不是也有一份?” 赵正义怒道:“你……你疯了!” 阿飞缓缓道:“你若再不承认,我就杀了你!” 这句话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像是在说笑似的,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一种令人不敢不信的光芒! 赵正义满脸大汗如黄豆般滚了下来,颤声道:“我……我……” 阿飞道:“你这次回答最好小心些,千万莫要说错一个字。” 阿飞腰带上插着的那柄剑,人人都早已看见,都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没有人再觉得好笑了。 只见赵正义脸如死灰,几乎快气晕了过去。 中原八义纵有相救之心,此时也不敢出手。 在这么一柄快剑之下,有谁能救得了人呢? 何况他们也想等个水落石出,毕竟他们也不敢确定,那天赵正义有没有到翁家庄去杀人放火。 阿飞缓缓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我问你,翁天迸是不是你害死的?” 赵正义望着他那双漆黑得看不到底的眸子,只觉自己的骨髓都已冰冷,竟不由自主地颤声道:“是……” 这“是”字自他嘴里说出来,中原八义都骤然变色。 公孙雨第一个跳了起来,怒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做了这种事,居然还有脸到这里来充好人。” 阿飞忽然一笑,淡淡道:“各位不必生气,翁天迸之死,和他并没有丝毫关系。” 中原八义又都怔住了。 公孙雨道:“但……但他自己明明承认……” 阿飞道:“他只不过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在被逼迫时说出来的话,根本就算不得数的。” 赵正义脸色由白转红。 中原八义的脸色都由红转白,纷纷怒喝道:“我们几时逼过他?” “你难道还认为,这是屈打成招么?” “他若有委屈,自己为何不说出来?” 几个人抢着说话,说的话反而听不清了。 纷乱中,只听易明湖缓缓道:“李翎,你若认为我兄弟冤枉了你,此刻正好向我兄弟解释!” 这话声虽缓慢,但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竟将所有的怒喝声全都压了下去。此人双目虽盲,但内力之深,竟远在别人之上。 公孙雨一步窜到李翎的面前,厉声道:“不错,你有话尽管说吧,绝不会有人塞住你的嘴。” 李翎冷冷一笑:“就算我说翁天迸不是我杀的,你们为了金丝甲,还是会来找我的麻烦吧。既然如此,杀或不杀,有何关系?” 阿飞冷笑道:“果然是屈打成招!” 公孙雨怒吼道:“事实俱在,你不信也得信!” 翁大娘冷笑道:“他不信就算了,咱们何必一定要他相信?” 金风白道:“不错,这件事根本和他没有关系。” 阿飞道:“我既已来了,这件事就和我有关系。” 公孙雨怒声叫道:“和你他妈的有什么鸟关系?” 阿飞道:“我若不信,就不许你们伤他。” 翁大娘怒道:“你算哪棵葱,敢来管咱们的闲事?” 那樵夫大吼道:“老子偏偏要伤了他,看你小子能怎样!” 这人说话最少,动手却最快,话犹未了,一柄斧头已向李翎当头砍了下去,风声呼呼,力劈华山。 他昔年号称“力劈华山”,这一招是他的成名之作,力道自然非同小可,就连易明湖的胡子,都被他斧上风声带得卷了起来。 李翎竟然不闪避,像木头人般坐在那里,眼见就要被这一斧劈成两半。 那说书的惊呼一声,只道他立刻就要血溅五步。 谁知就在这时,突见剑光一闪,噗的一声,好好的一把大斧,竟然断成两截,斧头当的一声跌在李翎面前。 原来阿飞出手了,这一剑后发而先至,剑尖在斧柄上一点,木头做的斧柄就断了。 那樵夫一斧已抡圆,此刻手上骤然脱力,但闻喀喇、喀喇、喀喇三声响,肩头、手肘、腕子,三处的关节一齐脱了臼。 他的身子往前一栽,不偏不倚地往那柄剑的剑尖上栽了过去,竟然像是要将脖子送去给别人割似的。 这变化虽快,但中原八义毕竟都不是饭桶,每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都不禁为之面色惨变。 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只见阿飞手里的剑一偏,用剑脊托着了那樵夫的下巴。 那樵夫仰天一个筋斗摔出,人也疼得晕了过去。 方才阿飞一剑制住了赵正义,别人还当他是骤出不意,有些侥幸,现在这一剑使出,大家才真的被骇得发呆了。 中原八义闯荡江湖,无论在什么样的高人强敌面前,都没有含糊过,但这少年的剑法,却将他们全都震住了。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快的剑! 剑尖离开赵正义的咽喉时,赵正义的铁拳本已向阿飞的脊背打了过去,但见到阿飞这一剑之威,他拳头刚沾到阿飞的衣服,就硬生生地顿住了。 这少年的武功实在太惊人,怎会将背后空门全卖给别人。 赵正义实在不敢想象,自己这一拳击下时,会引出对方多么厉害的后着,他这一拳实在不敢击下! 阿飞却已若无其事地拉起了李翎的手,道:“走吧,我们喝酒去。” 李翎竟身不由己,被他拉了起来。 公孙雨、金风白、边浩三个人,同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风白嘶声道:“朋友现在就想走了么!只怕没这么容易吧?” 阿飞淡淡道:“你还要我怎么样?一定要我杀了你么?” 金风白瞪着阿飞的眼睛,也不知怎的,只觉身上有些发凉。 他平生和人也不知拼过多少次命,但这种现象还只不过是第二次发生。第一次是在他十四岁那年,打猎时迷了路,半夜遇着一群饿狼。 但是,他宁可再遇着那群饿狼,也不愿对着这少年的剑锋。 易明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让他走吧。” 翁大娘嘶声道:“怎么能让他走?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难道就算……” 易明湖冷冷道:“就算喂了狗吧。” 他脸色仍然是那么阴森森,冷冷淡淡的,既不愤怒,也不激动,只是向阿飞拱了拱手,道:“阁下请吧,江湖中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谁的刀快,谁就有理!” 阿飞道:“多承指教,这句话,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第044章 剑魔传人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阿飞拉着李翎,大步走了出去,有人咬牙切齿,有人连连跺脚,有人已忍不住热泪盈眶。 翁大娘放声痛哭起来,跺着脚道:“你怎么能放他走,怎么能放他走!” 易明湖脸上却木无表情,缓缓道:“你要怎的?难道真要他将我们全都杀了么?” 边浩黯然道:“二哥说得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活着,总有复仇的机会。” 翁大娘忽然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嘶声道:“你还有脸说话?这又是你带回来的朋友,又是你……” 边浩惨笑道:“不错,他是我带回来的,我好歹要对大嫂有个交待。” 只听嘶的一声,一片衣襟被扯了下来,他的人已转身冲了出去。 翁大娘怔了怔,失声道:“老三,你先回来……”但她追出去时,边浩已走得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易明湖叹口气,喃喃道:“让他走吧,但愿他能将他那老友找来。” 金风白眼睛一亮,动容道:“二哥说的莫非是……” 易明湖道:“你既然知道是谁,何必再问!” 金风白的眼睛里发出了光,喃喃道:“三哥若真能将那人找出来,这小子的剑再快也没有用了。” 赵正义忽然笑了笑:“其实边三侠根本用不着去找别人的。” 金风白道:“哦?” 赵正义沉声道:“明后两日,本有三位高人要到这里来,那少年纵然有三头六臂,我也要叫他三个脑袋都搬家!” 金风白道:“是哪三位?” 赵正义缓缓道:“各位听了那三位的名字,只怕要吓一跳……” ……………… 虽然是正午,天色却阴沉得有如黄昏。 阿飞不急不徐地走着,看来是那么孤独,又那么疲倦。 但李翎现在已知道,只要一遇到危险,这疲倦的少年立刻就会振作起来,变得如鹰一般敏锐、矫健。 李翎走在他身边,心里也不知有多少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他只说了两个字:“多谢。” 但他立刻发现,连这两个字也是多余的,因为在阿飞这种人面前,你永远不必说“谢”字。 道旁有个小小的六角亭,在春秋祭日,这里想必是扫墓之人歇脚的地方,现在亭子里却只有积雪。 阿飞走过去,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肯为自己辩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李翎摇摇头,“别人如果非要杀你,就算没有理由,也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的。” 阿飞微微一怔,沉吟片刻,缓缓道:“刚才你问我,那个戒指是不是在我的身上,是故意的?” “对。” “为什么?” “我想再次见识一下你的剑意,而且我也想知道,那个戒指是什么来头。” “你真的想知道?” “对。” “它叫亡灵戒指,是师父留给我的。” “能够召唤亡灵的亡灵戒指?!!它竟然是你师父留给你的……莫非,你也是来自魔界?” “对。” “你来自魔界,拥有亡灵戒指,莫非你就是……剑魔?” “不是。” “你是?” “剑魔是我的师父,已经去了仙界。” “原来,你是剑魔传人!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是你做的?” “什么事?” “跟剑魔有关的一切事情。” “不是。” “你是魔界的人,为什么要来人间?” “有人玷污我师父的名声,我不能不来。” “是谁?” “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们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魔界是个怎样的地方?” “很漂亮,也很复杂,是人类、精灵和兽人共存的地方。” “魔界很漂亮?”李翎微微一怔。 在他的观念里,魔界应该是个很凶险、生存环境很差的地方,想不到阿飞竟然会说魔界很漂亮。 或许,封神世界中的魔界、人间、仙界、神界和圣界,都是很漂亮的吧,跟他的构想有点出入。 李翎沉吟了一下,望定阿飞,缓缓道:“我们是朋友么?” “我说,那些跟剑魔有关的坏事,都不是我师父或者我做的,你相信么?” “我信。” “那好,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阿飞微微一笑。 李翎愕然,笑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两人相视一笑。 明明才刚认识不到一天,却像是认识了好久,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男女之间的爱情很奇妙,而男人之间的友情,也同样很奇妙,这应该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 阿飞正色道:“你是个好朋友,但千万不要弄错一件事。” 李翎道:“哦?” 阿飞道:“或许你以为性命是自己的,每个人都有权死!” 李翎道:“这难道错了?” 阿飞道:“当然错了!” 他霍然转过身,瞪着李翎,缓缓道:“一个人生下来,并不是为了要死的!” 李翎道:“可是,一个人若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 阿飞道:“就算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也要奋斗求生!” 他仰视着辽阔的苍穹,缓缓接着道:“老天怕你渴,就给你水喝;怕你饿,就生出果实粮食让你充饥;怕你冷,就生出棉麻让你御寒。” 他瞪着李翎,厉声道:“老天为你做的事可真不少,你为老天做过什么?” 李翎怔了怔,垂首道:“什么也没有。” 阿飞道:“你的父母养育了你,所费的心血更大,你又为他们做过什么?” 李翎头垂得更低。 阿飞道:“所以,就算以后再怎么艰难,你也必须奋斗求生,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生命!” 李翎紧握着双拳,掌心已不禁沁出了冷汗。之前被吸血蛾纠缠的困扰,仿佛也随之消散了。 阿飞说的话虽简单,其中却包含着最高深的哲理。 李翎忽然发现,阿飞有时虽显得不太懂事,但思想之尖锐,头脑之清楚,或许很多人都比不上他。 但是,对一些世俗的小事,他却一窍不通,因为他根本不屑去注意那些事。 阿飞一字字道:“人生下来,就是为了要活着,没有人有权自己去送死!” 李翎满头大汗,涔涔而落,忽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道:“从此刻开始,再也没有什么能困扰我!” 阿飞点点头,淡淡道:“你一定能做到,我不会看错的。” 他眼睛闪着光,充满自信,接着道:“这也许是因为,我是在原野中长大的。在原野中长大的孩子,都会和野兽一样,天生就有种能分辨善恶的本能。” 第045章 夺情剑 李翎跟阿飞告别之后,又回到了吕家庄。 在他的感觉中,如果天下还有件事比“不喝酒”更难受,那就是“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喝酒”。 他发现,在吕家庄里的人,实在是一个比一个讨厌。比起来游龙生还是其中最好的一个,因为他至少不拍马屁。 讨厌的人若又拍马屁,那简直令人汗毛直竖。 李翎只有装病。 吕布似乎很了解他的脾气,竟然没有勉强他。 于是,李翎就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地等着天黑。他知道,今天晚上一定也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风吹竹叶,如轻涛拍岸。 天终于黑了。 李翎刚坐起,忽然听到雪地上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于是他立刻又躺下。 他刚躺下,脚步声已到窗外。 李翎忍耐着,没有问他是谁。 这人居然也不进来,显然来的绝不是吕布。若是吕布,就绝不会在窗外逡巡。 那么来的是谁呢? 严夫人? 林仙儿? 热血一下子全都冲上头顶,李翎全身都几乎忍不住要发起抖来,但这时窗外已有人在轻轻咳嗽。 接着一人道:“李兄,睡了么?”这是藏剑山庄游少庄主的声音。 李翎长长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愉快,还是失望。他拖着鞋子下床,拉开门,笑道:“稀客稀客,请进请进。” 游龙生走进来,坐下去,眼睛却一直没有向李翎瞧一眼。 李翎燃起灯,发现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看来有些发青。脸色发青的人,心里绝不会有好意。 李翎目光闪动,笑问道:“喝茶,还是喝酒?” 游龙生道:“酒。” 李翎笑道:“好,我屋里本就从来没有喝茶的人。” 游龙生连喝了三杯酒,忽然瞪着李翎,缓缓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喝酒?” 李翎微笑道:“酒称‘钓诗钩’,又称‘扫愁帚’,但你既无愁可扫,想必也无诗可钩,酒莫非是为了壮胆么?” 游龙生瞪着他,忽然仰面狂笑起来。只听呛啷一声,他已拔出了腰边的剑,剑光如一泓秋水。 游龙生骤然顿住笑声,瞪着李翎道:“你可认得这柄剑?” 李翎轻轻抚摸着剑背,喃喃道:“好剑!好剑!”似乎禁不得这逼人的剑气,不住咳嗽起来。 游龙生目光闪动,沉声道:“李兄既然也是个爱剑之人,想必知道这柄剑虽然比不上上古神兵‘鱼肠剑’,但在武林中的名气,却绝不在鱼肠剑之下。” 李翎闭起眼睛,悠然道:“专诸鱼肠,武子夺情,人以剑名,剑因人传,人剑辉映,气冲斗牛。” 游龙生道:“不错,这正是三百年前,一代剑豪狄武子的‘夺情剑’!但有关这柄剑的掌故,李兄也许还不知道。” 李翎道:“请教!” 游龙生目光凝注着剑锋,缓缓道:“狄武子爱剑成痴,孤傲绝世,直到中年时,才爱上了一位女士。 两人本来已有婚约,谁知这位姑娘却在他们成亲的前夕,和他的好友‘神刀’彭琼,在暗中约会。 狄武子伤心气愤之下,就用‘夺情剑’杀了彭琼,从此以剑为伴,以剑为命,再也不谈婚娶之事。” 他霍然抬起头,凝注着李翎,沉声道:“李兄也许会觉得,这故事情节简单,毫无曲折,听来未免有些索然寡味,但这却是真人实事,绝无半分虚假。” 李翎笑了笑:“我只觉得,这位狄武子剑法虽高,人却未免太小气了些。堂堂男子汉,岂可为了儿女之情,就伤了朋友之义!” 游龙生冷笑道:“但我却觉得,这位狄武子前辈,实在可称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惟有这样的英雄,用情才会如此之深,如此之专。” 李翎微笑道:“如此说来,阁下今夜莫非也想学学三百年前的狄武子么?” 游龙生眼中突然射出寒光,冷冷道:“这就要看李兄今夜是否要学三百年前的彭神刀了!” 李翎叹了口气,缓缓道:“月上梅梢,佳人有约,这风光是何等绮丽,阁下又何苦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呢?” 游龙生厉声道:“如此说来,阁下今夜是非去冷香小筑不可了!” 李翎道:“若是让林姑娘那样的佳人空候月下,在下岂非成了风流罪人?” 游龙生苍白的脸骤然涨得通红,满头青筋都暴了出来,剑锋一转,哧的一声,自李翎的脖子旁刺出去。 李翎却仍然面带着微笑,淡淡道:“以阁下这样的剑法,要学狄武子,只怕还嫌差了些。” 游龙生怒道:“就这样的剑法,要杀你却已是绰绰有余了!”喝声中已又刺出十余剑! 只听剑风破空之声,又急又响,桌上的茶壶竟啪的被剑风震破了,壶里的茶流到桌上,又流下了地。 这十余剑,实是一剑快过一剑,但李翎却只是站在那里,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这十余剑也不知怎的全都刺空了。 游龙生咬了咬牙,出剑更急。他见到李翎双手空空,是以想以急锐的剑法,逼得李翎无暇抽刀。 他畏惧的,只不过是李翎的飞刀而已。 谁知李翎根本就没有动刀的意思,很快游龙生后面这一轮急攻又全都刺空了。 李翎忽然一笑道:“年纪轻轻,有这样的剑法,在一般人说来已是很难得的了,但以你的家世和师承说来,若以这样的剑法去闯荡江湖,不出三五年,你父亲和你师傅的招牌,只怕就要砸在你手上了。” 在漫空剑影之中,他居然还能好整以暇地说话,游龙生又急又气,怎奈剑锋偏偏沾不到对方衣袂。 原来,他一剑刚要刺向李翎的咽喉,便发现李翎身子在向左转,他的剑锋当然立刻跟着改向左。 谁知李翎身子根本未动,他剑势再变,还是落空。 他这数十剑,虽然剑剑都是致人死命的杀手,但到了最后一刹那时,却莫名其妙地全都变成了虚招。 游龙生咬紧牙关,一剑向李翎的胸膛刺出,暗道:这次无论你玩什么花样,我都不上你的当了! 只见李翎左肩微动,身子似将右旋。 要知高手相争,讲究的就是观人于微,“敌未动,我先动,敌将动,我已动”,游龙生是名家之子,自然明白这道理,眼神之利,亦非常人能及。对方的动作无论多么轻微,都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他也就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才上了李翎的当,空白刺出数十剑虚招。 因此,这次他拿定主意,无论李翎怎么动,他全都视而不见,这一剑绝不再中途变招,闪电般直刺李翎的胸膛。 谁知这次李翎身子竟真的向右一转,游龙生的剑便擦着李翎的胸膛刺了过去,又刺空了。 等游龙生发觉招已用老,再想变招已来不及时,只听呛的一声龙吟,李翎长而有力的手指在他剑脊上轻轻一弹! 第046章 宴无好宴 游龙生只觉虎口一震,半边身子都发了麻,掌中夺情剑再也把持不住。 龙吟之声未绝,长剑已闪电般穿窗而出,穿入竹林,在夜色中一闪,就瞧不见了。 李翎还是站在那里,两只脚根本未曾移动过半步。 游龙生但觉全身热血一下子全都冲上头顶,一下子又全都落了下去,直落到脚底,不由得全身都发起冷来。 李翎微笑着拍了拍他肩头,淡淡道:“夺情剑非凡品,快去捡回来吧。” 游龙生跺了跺脚,转身冲出,冲到门口,又停下脚步,颤声道:“你……你若有种,就等我一年,一年后我誓复此仇。” 李翎道:“一年?一年只怕不够。” 他缓缓接着道:“你天资本不错,剑法也不弱,只可惜心气太浮,是以出剑杂而不纯,急而不厉。 而且你太躁进求功,是以一旦遇着比你强的对手,你自己先就乱了。其实你若沉得住气,今日也未必不能伤我。” 游龙生眼睛一亮,还未说话。 李翎却又已接着道:“但这‘沉得住气’四个字,说来不难,做来却谈何容易,所以你若想胜我,至少要先苦练七年练气的功夫!” 游龙生面上阵青阵白,拳头捏得格格直响。 李翎一笑道:“你去吧,只要我能再活七年,只管来找我复仇就是。七年并不算长,何况君子复仇,十年也不算晚。” 游龙生飞奔出去,连夺情剑也不要了。 天地间又恢复静寂,竹涛仍带着幽痴。 李翎望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伫立了许久,叹息着喃喃道:“游龙生,你不必恨我,其实我这是救了你。你若是再和林仙儿纠缠下去,这一生只怕就算完了。” 他拂了拂衣上的尘土,轻轻一挥手,用蛛丝将竹林中的夺情剑扯过来,丢进百花图第一层中,让小倩重新炼制。 李翎很清楚,林仙儿现在必定已在等着他,而且必定已准备好了钓钩,但他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觉得很有趣。 鱼太大了,钓鱼的人只怕反而要被钓。 李翎微笑着,喃喃道:“我倒想看看,她钓钩上的饵是什么……” 就在此时,游龙生忽然冲了回来,已不像他平时那么高傲,那么冷漠。 他忽然冲动了起来,向李翎嘶声道:“你若真的喜欢林仙儿,迟早会后悔的!她早已是我的人了,早已和我有了……有了……你何苦定要拾我的破靴子。” 李翎只是淡淡笑道:“旧靴子穿起来,总比新靴子要舒服合脚的。” “……”游龙生愤恨而落寞地走了。 想起游龙生那时的表情,李翎就觉得既可怜,又可笑,但林仙儿真是他说的那种女孩子么? 男人追不到一个女人时,总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和那女人有了某种特别的交情,聊以慰藉,也聊以解嘲。 这是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劣根性,实在很可怜,也很可笑。 李翎缓缓走出门,忽然发现有灯光穿林而来。 两个青衣小鬟,提着两盏青纱灯笼,正在悄悄地说,偷偷地笑,但她们一瞧见李翎,就不说也不笑了。 李翎反而微笑起来:“是林姑娘要你们来接我的?” 左面的青衣鬟年纪较大,身材较高,垂首作礼道:“是夫人叫我们来请李相公去……” 李翎失声道:“夫人?” 他忽然紧张起来,追问道:“是哪位夫人?” 青衣鬟忍不住抿嘴一笑:“我们庄主只有一位夫人。” 右面的青衣鬟抢着道:“夫人知道李相公受不了那些俗客的喧扰,是以特地在内堂准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请李相公去小酌叙话。” 李翎怔住,怎么也想不明白,严夫人为何要请自己过去一聚。 是陷阱么? ……………… 大理石的桌面上,已摆好几碟精致的下酒菜,淡青色碟子里的是蜜炙云腿,琥珀色碟子里的是白玉般的冻鸡。 李翎刚踏上小楼,就心跳加速,几乎忍不住要转身逃走。 如果严夫人真的会法术,而那些宛如鬼魅般出没的吸血蛾,就是她在后面捣鬼,那么如果李翎落在她的手里,肯定是凶多吉少。 反正,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李翎就是惊弓之鸟,并不介意自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但,这时珠帘内已传出严夫人的声音,道:“请坐。” 这声音很柔美,却显得那么生疏,那么冷漠。 李翎略一犹豫,坐了下来,道:“多谢。” 珠帘掀起,一个人走了出来,却是那个红孩儿吕非凡,身上仍穿着鲜红的衣服,脸色却苍白如纸。 严夫人仍留在帘后,只是沉声道:“凡儿,莫要忘记娘方才对你说的话,快去向李大叔敬酒。” 红孩儿道:“是。” 他恭恭敬敬地斟上酒,垂着头道:“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但求李大叔莫要记在心上。就算李大叔杀了侄儿,也是应该的。” 李翎的心似已绞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就算他明知自己绝没有做错,此刻望着这孩子苍白的脸,心里仍不禁有种犯罪的感觉。 这种酒他怎么喝得下去,可是他又怎能不喝? 这已不是酒,只是生命的苦杯,他活着,就得接受。 红孩儿道:“侄儿以后虽已不能练武,但男子汉总也不能终生托庇在父母膝下,但求李大叔念在昔日之情,传授给侄儿一样防身之道,也免得侄儿日后受人欺负。” 李翎暗中叹口气,手伸出来,指尖已挟着一柄小刀。 严夫人在帘后道:“李大叔从未将飞刀传给别人,有了这柄刀,你就有了护身符,还不快多谢李大叔。” 红孩儿果然拜倒在地,道:“多谢李大叔。” 李翎笑了笑,暗中却叹息着忖道:母亲的爱子之心,实是无微不至,但儿子对母亲又如何呢? 沉闷,闷得令人痛苦。 青衣鬟已带着那孩子走了,但严夫人犹在帘后,却还是不让李翎走。但,她为何要将他留在这里?孤男寡女,瓜田李下…… 李翎本不是个拘谨的人,但在这里,他忽然发觉,自己竟也变得像个呆子般手足失措。 如果让吕布知道,他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会是什么反应呢? 夜已深了,林仙儿是不是还在等着他? 严夫人忽然道:“你有事?” 李翎道:“没……没有。” 严夫人默然半晌,缓缓道:“你要去见仙儿?” 李翎道:“对。” 严夫人道:“她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身世很悲苦,你若已见过她的父亲,就能想象出她的不幸了。” “嗯。” 严夫人道:“有一年我到舍身崖去许愿,见到她正准备舍身跳崖,我就救了她……你可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不惜跳崖舍身么?” 李翎道:“不知道。” 第047章 佳人有约 严夫人道:“她是为了她父亲的病。” 她轻轻叹息一声,接着道:“那样的父亲,竟会有这样的女儿,实在令人难以相信。我不但可怜她,也很佩服她。” 李翎只是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严夫人道:“她不但聪明美丽,而且极有上进心。她知道自己的出身太低,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分外努力,总怕别人瞧不起她。” 李翎笑了笑:“如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她了。” 严夫人道:“这也是她自己奋斗得来的,只不过她年纪毕竟太轻,心肠又太软,我总是怕她会上别人的当。” 李翎苦笑忖道:她不要别人上她的当,已经谢天谢地了。出身低却能爬得高的人,都是厉害角色! 严夫人道:“我只希望她日后能找个很好的归宿,莫要糊里糊涂的被人欺骗,伤心痛苦一辈子。” 李翎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严夫人也沉默了半晌,缓缓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你难道不明白?” 李翎又沉默了半晌,忽然大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的确明白了。 严夫人将他留在这里,原来就是不愿他去赴林仙儿的约会,这约会的事,自然是游龙生告诉她的。 严夫人缓缓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李翎微笑道:“你要我莫要去找林仙儿?” 严夫人道:“不错。” 李翎长长吸了口气,道:“你……你以为我看上了她?” 严夫人道:“我不管你对她是否有情,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 李翎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喃喃道:“不错,在你的眼里,我是个烂人,我若是去找她,就是害了她……” 严夫人道:“你答应了我?” 李翎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一向都很喜欢害人么?” 忽然间,一只手伸出来,紧紧拉着珠帘。 这只手是如此纤柔,如此美丽,却因握得太紧,白玉般的手背上就现出了一条条淡青色的筋络。 珠帘断了,珠子落在地上,仿佛一串琴音。 李翎望着这只手,缓缓站起来,缓缓道:“告辞了。” 严夫人的手握得更紧,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来?我们本来生活得很平静,你……你为什么要来扰乱我们?” 李翎的嘴紧闭着,但嘴角的肌肉却在不停地抽搐…… 严夫人忽然嗄声道:“你害了我的孩子还不够,还要去害仙儿?” 她的脸是那么苍白,那么美丽,眼波中充满激动,又充满了痛苦。 李翎没有回头,很快地走下楼,却缓缓道:“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求我的,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上过她!” 严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嘴角噙着一丝狠毒的笑意,喃喃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水池已结冰,朱栏小桥横跨在水上。 在夏日,这里满塘荷香,香沁人心,但此时此刻,这里却只有刺骨的寒风,无边的寂寞。 李翎走出好远,才暗松一口气,苦笑道:“我实在是不应该去见她的,只怕吕布一定恨我入骨了。” ……………… 更鼓声响,又是三更了,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冷香小筑中的灯光。 李翎明知自己去了后,一定会发生许多极惊人的事,但他还是坐在这里,远远望着那昏黄的灯光,并不急着动身。 忽然间,冷香小筑那边似有人影一闪,向黑暗中掠了出去。 李翎立刻也飞身而起,身形之快,无可形容。 但等他赶到冷香小筑那边去的时候,方才的人影早已瞧不见了,似乎已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李翎迟疑着:“难道我看错了!” 雪光反映,他忽然发觉屋顶的积雪上,赫然有只不完整的足印。但只有这一只足印,他还是无法判断此人掠去的方向。 李翎掠下屋顶,窗内灯光仍亮。 他弹了弹窗子,轻唤道:“林姑娘。” 屋子里没有应声。 李翎又唤了两声,还是听不到回应。他皱了皱眉,骤然推开窗户,只见屋子里的小桌上,也摆着几样菜,炉上还温着一壶酒。 酒香温暖了整个屋子,桌上居然也是蜜炙的火腿,白玉般的冻鸡,可是林仙儿却已不在屋里。 李翎一掠入窗,忽然又发现五只酒杯,连底都嵌入桌面里,骤然望去,赫然像是一朵梅花! 剑魔! 林仙儿难道已落入剑魔手里?! 如果阿飞不是剑魔,那么究竟是谁在冒充剑魔? 李翎将手按在桌上,力透掌心,五只酒杯就弹了起来。只见五只酒杯都是完整如新,桌上却已多了五个洞! 这桌子虽非石桌,但要将五只瓷杯嵌入桌面,这份内力之惊人,就连吕布也未必能办到! 哪怕那人只是个冒牌剑魔,武功也很可怕。 李翎手里拿着酒杯,掌心已不觉沁出冷汗。 就在这时,突听哧的一声,桌上的烛光首先被打灭,接着,急风满屋,也不知有多少暗器,从四面八方向李翎打了过来。 风声尖锐,出手的显然都是高手,若是了换别人,只怕在一眨眼间就要被打成个刺猬! 但普天之下的暗器,又有哪一样能比得上李翎的飞刀! 李翎身子一转,两只手已接住了十八件暗器,人已跟着飞身而起,没有被他接住的暗器,就全都自他足底打过。 屋子外这时才响起了呼喝叱咤声! “剑魔,你已逃不了,快出来受死吧!” “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我们今日也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老实告诉你,洛阳府的田七爷今天已赶来了,还有‘摩云手’公孙大侠,再加上赵大爷,吕大爷……” 纷乱中,突听一人厉声道:“莫要乱,先静下来!” 这人虽只说了七个宇,但声如洪钟,七个字说出之后,四下立刻再也听不到别人的语声。 李翎摇了摇头,苦笑着暗道:果然是田七到了。 只听这人又道:“朋友既已到了这里,为何不肯出来相见?” 李翎轻轻咳嗽了两声,粗着喉咙道:“各位既已到了这里,为何不肯进来相见?” 屋外又起了一阵响动,纷纷道:“这小子是想诱我们入屋。” 又有人道:“敌暗我明,咱们可千万不能上他的当!” 这时又有一人的语声响起,将别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这声音清亮高亢,朗声道:“剑魔本来就是只会在暗中偷鸡摸狗之辈,哪里敢见人!” 请将不如激将,大家立刻也纷纷骂道:“偷鸡摸狗,缩头乌龟,不敢见人……” 李翎又好气,又好笑,大声道:“不错,剑魔确是有些鬼鬼祟祟,但和我又有何关系?” 那清朗的语声道:“你不是剑魔是谁?” 另一人道:“公孙大侠还问他干什么,赵大爷绝不会看错的,此人必是剑魔无疑。” 李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赵正义,我早就知道,这都是你玩的花样!” 笑声中,他身形已燕子般掠出窗户,窗外群豪有的呼喝着向前扑,有的惊叫着往后退。 吕布大呼道:“各位莫动手,这是我的兄弟,李翎!” 李翎身形一转,已找到了赵正义,掠到他的面前,微笑道:“赵大爷你好高明的眼力,若非在下手脚还算灵便,此刻已做了剑魔的替死鬼了,那死得才叫冤枉。” 赵正义脸色铁青,冷冷道:“三更半夜,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我不将他看成剑魔,还能将他看成谁?我怎知阁下的病忽然好了,又偷偷溜到这里来?” 第048章 假仁假义 李翎淡淡道:“我用不着偷偷溜到这里来,无论哪里,我都可光明正大地走来走去,何况,赵大爷又怎知不是此间的主人约我来的?” 赵正义冷笑道:“我倒不知道阁下和林姑娘有这份交情,只不过,谁都知道林姑娘今夜是绝不会到这里来的。” 李翎道:“哦?” 赵正义冷冷道:“林姑娘为了躲避剑魔,今天下午已搬出了冷香小筑。” 李翎道:“纵然如此,阁下先问清楚了,再下毒手也不迟。” 赵正义道:“对付剑魔这种人,只有先下手为强,等问清楚再出手,就已迟了。” 他句句话都说得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李翎大笑道:“好个先下手为强!如此说来,李某今日若死在赵大爷手上,也只能算我活该,一点也怨不得赵大爷。” 吕布干咳两声,赔笑道:“黑夜之间,无论谁都会偶然看错的,何况……” 赵正义忽又冷冷道:“何况,也许我并没有看错!” 李翎道:“没有看错?难道赵大爷认为李某就是剑魔?” 赵正义冷笑道:“那也难说得很,大家只知道剑魔轻功很高,出手很快,至于他究竟是姓张,还是姓李,就谁也不知道了。” 李翎悠然道:“不错,李某轻功既不低,出手也不慢,剑魔重现江湖,也正是李某再度入关之时,李某若不是剑魔,那才是怪事一件。” 他笑了笑,瞪着赵正义,缓缓道:“但赵大爷既然认定了李某就是剑魔,此刻为何还不出手?” 赵正义道:“早些出手,迟些出手都无妨,有田七爷和摩云兄在这里,今日你还想走得了么?” 吕布脸色这才变了,强笑道:“大家只不过是在开玩笑,千万不可认真,吕布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李翎绝不是剑魔!” 赵正义沉着脸道:“这种事自然万万开不得玩笑的,你和他已有十年不见,怎能保证他?” 吕布涨红了脸,道:“可是……可是我深知他的为人……” 一人忽然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吕大爷总该听说过吧。” 这人瘦如竹竿,面色蜡黄,看来仿佛是个病夫,但说起话来却是语声清朗,正是以“摩云十四式”名震天下的“摩云手”公孙摩云。 他背后一人始终面带着笑容,背负着双手,看来又仿佛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 此刻他忽然哈哈一笑:“现在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就算我和李翎有什么交情,也只好将交情搁在一边了。” 李翎淡淡道:“我朋友虽不少,但像田七爷这样有身份的朋友,我却一个也没有,田七爷也用不着跟我攀交情。” 田七脸色一沉,眼中立刻现出了杀意。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田七爷翻脸无情,脸上一瞧不见笑容,立刻就要出手杀人,谁知此番他非但没有出手,而且连话都不说了。 只见公孙摩云、赵正义、田七,三个人将李翎围在中间,都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但这三人只是瞪着李翎手里的刀,看来谁也没有抢先出手之意。 李翎连眼角也不瞧他们一下,悠然道:“我知道三位此刻都恨不得立刻将我置之死地,只因杀了我这冒牌剑魔之后,非但立刻荣华富贵,美人在抱,而且还可换得个流芳百世的美名。” 赵正义板着脸道:“黄金美人,等闲事耳,我们杀你,只不过是为了要替江湖除害而已。” 李翎大笑道:“好光明呀,好堂皇,果然不愧为铁面无私,侠义无双!” 他轻抚着手里的刀锋,徐徐道:“但阁下为何还不出手呢?” 赵正义的目光随着他的手转来转去,也不开口了。 李翎道:“哦,我知道了,田七爷‘一条棍棒压天下,三颗铁胆镇乾坤’,赵大爷想必是在等着田七爷出手,田七爷自然也是义不容辞的了,是么?” 田七将双手背负在身后,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李翎道:“田七爷难道也在等着公孙先生出手?嗯,不错,公孙先生的‘摩云十四式’矫夭变化,海内无双,自然是应该让公孙先生先出手的。” 公孙摩云好像忽然变成了个聋子,连动都不动了。 李翎仰天大笑道:“这倒怪了,三位都想将我杀之而后快,却又都不肯出手,莫非三位都不愿抢先争功,在互相客气?” 公孙摩云等三人倒也真沉得住气,不管李翎如何笑骂,这三人居然还是充耳不闻。 其实三人心里早已都恨不得将李翎踢死,但“小李神刀,例不虚发”,李翎只要一刀在手,有谁敢先动? 他们三人不动,别人自然更不敢动了。 吕布忽然笑道:“兄弟,你到现在难道还看不出,他们三位只不过是在跟你开玩笑?走走走,我们还是喝杯酒去,挡挡寒气吧。” 他大笑着走过去,揽住了李翎的肩头。 李翎面色骤变,失声道:“大哥你……”想推开吕布,却已迟了! 就在这时,只听呼的一声,田七的手已自背后抽出,一条四尺二寸长的金丝夹翅软棍,已毒蛇般抽在李翎的腿上。 李翎掌中空有独步天下,见者丧胆的“小李神刀”,但身子已被吕布热情的手臂揽住,这飞刀哪里还能发得出去! 只听到啪的一声,他两条腿已疼得跪了下去。 公孙摩云出手如风,已点了他背后七处大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赵正义跟着飞起一腿,将他踢得滚出两丈外。 吕布跳了起来,大吼道:“你们怎能如此出手?!快放了他!”狂吼着,向李翎扑了过去。 赵正义冷冷道:“纵虎容易擒虎难,放不得的。” 田七道:“吕大爷,得罪了!” 公孙摩云已横身挡住了吕布的去路,吕布双拳齐出,但田七的金丝夹翅软棍已兜住了他的腿。 软棍一抖,吕布哪里还站得住脚。赵正义不等他身子再拿桩站稳,已在他软肋上点了一穴。 吕布噗地跪倒,哽声道:“赵大哥,你……你怎能如此……” 赵正义沉着脸道:“你我虽然义结金兰,但江湖道义却远重于兄弟之情,但愿你也能明白这道理,莫要再为这武林败类自讨苦吃了。” 吕布急声道:“但他绝不是剑魔,绝不是!” 赵正义叱道:“你还要多嘴?你怎能证明他不是剑魔?” 田七脸上又露出了他那和蔼的微笑:“连他自己都承认了,吕大爷又何苦再为他辩白?” 公孙摩云道:“吕大爷,你是有家有室,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若是被这种淫棍拖累,岂非太不值得了么?” 吕布嘶声道:“只要你们先放了他,无论多大的罪,吕布都宁愿替他承担。” 赵正义厉声道:“你愿为他承担?可是你的妻子呢?你的儿女呢?你难道也忍心眼看他们被你连累?” 吕布骤然一震,全身都发起抖来。 只见李翎双腿弯曲,仆在雪地上,正在不停地咳嗽,已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但他掌中仍紧紧握着那柄飞刀,就像是一个已将被溺死的人,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芦苇,全不知道这根芦苇根本救不了他! 飞刀虽仍在手,怎奈已是再也发不出去了! 这一身傲骨,一生寂寞的英雄,难道竟要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吕布目中不禁流下泪来,颤声道:“兄弟,全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李翎一脸无奈,心中却在冷笑:吕布,你还是忍不住要出手了!也好,我就看看,你们要怎么演这出戏! 第049章 栽赃嫁祸 黎明前的一段时候,永远是最黑暗的。就连大厅里辉煌的灯光,也都冲不破这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群人聚在厅外的石阶上,正窃窃私议! “田七爷果然了不起,你看他那一棍出手有多快,就算吕大爷不在那里挡着,我看李翎也躲不开。” “何况旁边还有公孙大侠和赵大爷呢。” “不错,难怪别人说,赵大爷的两条腿可值万两黄金,你瞧他踢出去的那一腿,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常言道,南拳北腿,咱们北方的豪杰,腿法本就高强。” “但公孙大侠的掌法又何尝弱了?若非他及时出手,李翎就算挨了一棍子,也未必会倒下去。” “田七爷,赵大爷,再加上公孙大侠,嘿,李翎今日撞着他们三位,真是倒了大霉。” “话虽是这么说,但若非吕大爷……” “吕大爷又怎样?他对李翎还不够义气么?” “吕大爷可真是义气干云,李翎能交到他这种朋友,真是运气!” 吕布坐在大厅里的红木椅上,听到了这些话,仿佛正在被针刺着一样,满头汗出如雨。 只见李翎伏在地上,又不停地咳嗽起来。 吕布忍不住流泪道:“兄弟,全是我该死!你交到我这朋友,实在是……是你的不幸,你……你全是被我拖累的。” 李翎努力忍住咳嗽,勉强笑道:“大哥,我只想要你明白一件事,若是让我这一生重头再活一次,我还是会毫不考虑就交你这朋友的。” 吕布但觉一阵热血上涌,竟放声大哭道:“可是……若非我阻住了你出手,你又怎会……怎会……” 李翎柔声道:“我知道大哥你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只有感激。” 吕布道:“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不是剑魔!你为什么……为什么要……” 李翎笑了笑:“生死等闲事耳,生有何欢?死有何惧?为什么还要在这些匹夫小人面前,卑躬屈膝!” 田七一直含笑望着他们,此刻忽然抚掌笑道:“骂得好,骂得好!” 公孙摩云冷笑道:“他明白今日无论说什么,我们都不会放过他,也只好学那泼妇骂街,临死也落得个嘴上爽快了!” 李翎淡淡道:“不错,事已至此,我但求一死而已,但此刻李某掌中已无飞刀,各位为何还是不肯出手呢?” 公孙摩云那张枯瘦蜡黄的脸,居然也不禁红了红。 赵正义却仍是脸色铁青,沉声道:“我们若是此刻就杀了你,江湖中难免会有你这样的不肖之徒,要说我们是假公济私。我们要杀你,也要杀得公公道道。” 李翎叹了口气,道:“赵正义,我真佩服你,你虽然满肚子男盗女娼,但说起话来却是句句仁义道德,而且居然一点也不脸红。” 田七笑道:“好,姓李的,算你有胆子。你若想快点死,我倒有个法子。” 李翎叹道:“我本来也想骂你几句,只不过却怕骂脏了我的嘴。” 田七听而不闻,还是微笑道:“你若肯写张悔罪书,招供你的罪行,我们现在就让你舒舒服服地一死,你也算求仁得仁,死得不冤了。” 李翎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说,你写……” 吕布失声道:“兄弟,你招不得!” 李翎也不理他,接着道:“我的罪孽实是四曲难数,罄笔难书……我假冒伪善,内心奸诈,夹私构陷,挑拨离间,趁人不备,偷施暗算,不仁不义,卑鄙无耻的事,我几乎都做尽了,却还是大模大样地自命不凡!” 只听啪的一声,赵正义已反手一掌,掴在李翎的脸上! 吕布大吼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们不能如此折磨他!” 李翎却还是微笑道:“无妨,他打我一巴掌,我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而已。” 赵正义怒吼道:“姓李的,你听着,就算我还不愿杀你,但我却有本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 李翎纵声大笑道:“我若怕了你们这些卑鄙无耻,假仁假义的小人,我也枉为男子汉了!你们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吧!” 赵正义喝道:“好!”一反手,已甩脱了刚穿起来的长衫。 吕布坐在椅上,全身直抖,颤声道:“兄弟,原谅我,你是英雄,但我……我却是个懦夫,我……” 李翎微笑道:“这怨不得大哥你,我若也有妻有子,也会和大哥同样做法的。” 这时,赵正义的铁掌早已捏住他的软骨酸筋,那痛苦简直非人所能忍受,李翎虽已疼得流汗,但还是神色不变,含笑而言。 站在大厅外的那些人,有的已忍不住扭过头去。江湖豪杰讲究的就是“有种”,李翎这么有种的人,却实在少见。 就在这时,突听大厅外有人道:“林姑娘,你是从哪里回来的?这位是谁?” 只见林仙儿衣衫零乱,云鬓不整,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身旁还跟着个少年,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里,他身上只穿着件很单薄的衣衫,但背脊仍挺得笔直,仿佛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弯腰! 他的脸就像是用花岗石雕成的,倔强、冷漠、坚定,却又带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奇异魅力。 他身上竟背着个死尸! 阿飞! 阿飞怎会忽然来了? 李翎心里一阵激动,也不知是惊是喜。但他立刻扭转头,因为他不愿被阿飞看到他如此模样,更不愿阿飞为他冒险出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阿飞还是看到他了。 他冷漠坚定的脸,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大步冲过去。 赵正义并没有阻拦他,因为赵正义也已领教过这少年的剑法。 但公孙摩云却不知道,已闪身挡住了阿飞的去路,厉声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阿飞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公孙摩云怒道:“我想教训教训你!”喝声中,他已出手。 没有人拦住他,这并不奇怪,因为赵正义就惟恐他们打不起来,田七也想借别人的手,来看看这少年的武功深浅。 林仙儿呢?她只是吃惊地望着李翎,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 至于吕布,似已无心再管别人的闲事。 奇怪的是,阿飞居然也没有闪避。 只听砰的一声,公孙摩云的拳头已打在阿飞的胸膛上,阿飞连动都没有动,公孙摩云自己却疼得弯下腰去。 阿飞再也不瞧他一眼,自他身旁走过,走到李翎面前,道:“他是你的朋友?” 李翎微笑道:“你看我会不会有这种朋友?” 这时公孙摩云又怒吼着扑了上来,一掌拍向阿飞的背心。 阿飞突然转身,只听又是砰的一声,公孙摩云的身子突然飞出去。 群豪脸上全都变了颜色,谁也想不到名动江湖的“摩云手”,在这少年面前,竟变得像是个稻草人般不堪一击! 只有田七却大笑道:“朋友好快的出手,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湖英雄出少年。” 他抱拳一揖,笑道:“在下田七,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可愿和田七交个朋友。” 阿飞道:“我没有名字,也不愿交你这种朋友。” 第050章 冒牌剑魔 别人的面色又变了,田七却仍是满面笑容,道:“少年人倒真是快人快语,只可惜交的朋友却选错了。” 阿飞道:“哦?” 田七指着李翎,道:“他是你的朋友?” 阿飞道:“是。” 田七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阿飞道:“知道。” 田七笑了笑,道:“你也知道他就是剑魔?” 阿飞动容道:“剑魔?” 田七道:“这件事说来的确令人难以相信,只不过事实俱在,谁也无法否认。” 阿飞瞪着他,锐利的目光就像是要刺入他心里。 田七只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勉强笑道:“阁下若不信,不妨问问他自己……” 阿飞冷冷道:“我不必问他,他绝不是剑魔!” 田七道:“为什么?” 阿飞忽然将胁下挟着的死尸放了下来,道:“因为这个才是你们口中的剑魔!” 真正的剑魔,是他的师父,早已去了仙界,眼前此人自然就是假冒的剑魔了。阿飞不愿多做解释,干脆将此人也叫做“剑魔”。 毕竟,在人间作恶的剑魔,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而魔界的剑魔,却是一个名字,是阿飞最敬爱的师父。 群豪又一惊,忍不住都逡巡着围了过来。 只见这死尸又干又瘦,脸上刀疤纵横,也看不出他本来是何面貌,身上穿的是件紧身黑衣,连肋骨都凸了出来。 他紧咬着牙齿,竟是死也不肯放松,身上也瞧不见什么伤痕,只有咽喉已被刺穿了个窟窿。 田七又笑了,大笑道:“你说这死人才是真正的剑魔!” 阿飞道:“不错。” 田七笑道:“你毕竟太年轻,以为别人也和你同样容易上当。若是大家都去弄个死人回来,就说他是剑魔,那岂非天下大乱了么?” 阿飞腮旁的肌肉一阵颤动,道:“我从来不骗人,也从来不会上当!” 田七沉下了脸,道:“那么,你怎能证明这死人是剑魔?” 阿飞道:“你看看他的嘴!” 田七又大笑起来:“我为何要看他的嘴,难道他的嘴还会动,还会说话?” 别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虽未必觉得很好笑,但田七爷既然笑得如此开心,他们又怎能不笑。 林仙儿忽然奔过来,大声道:“我知道他说得不错,这死人的确就是剑魔。” 田七道:“哦?难道是这死人自己告诉你的?” 林仙儿道:“不错,的确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她不让别人笑出来,抢着又道:“秦重死的时候,我已看出他是中了一种很恶毒的暗器,但秦重躲不开这种暗器犹有可说,为何连吴问天那样的高人,也躲不开这种暗器呢?我一直想不通这道理,因为这就是剑魔的秘密。” 田七目光闪动,道:“你现在难道已想通了么?” 林仙儿点头道:“不错,剑魔的秘密,就在他嘴里。”忽然抽出一柄小刀,用刀撬开了这死人的嘴。 这死人的嘴里,竟咬着一根漆黑的钢管。 林仙儿道:“只因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暗器忽然自他嘴里射出来,所以别人根本没有警觉,也就无法闪避!” 田七道:“他嘴里咬着暗器钢筒,又怎能再和别人说话?” 林仙儿道:“这就是他秘密中的秘密!” 她眼波四下一转,缓缓接着道:“他并不用嘴说话,却用肚子来说话,他的嘴是用来杀人的!” 这句话听来虽很荒唐可笑,但像田七这样的老江湖,却反而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了。 因为老江湖都知道,世上的确有种神秘的“腹语术”,据说是传自波斯天竺一带,本来只不过是江湖卖艺者的小技,声音听来也有些滑稽,但武功高手再加以真气控制,说出来的声音自然就不大相同了。 林仙儿道:“田七爷在和人动手之前,眼睛会瞧在什么地方呢?” 田七道:“自然是瞧在对方身上。” 林仙儿道:“身上什么地方?” 田七沉吟着道:“他的肩头和他的手!” 林仙儿笑了笑:“这就对了,高手相争,谁也不会瞪住对方的嘴,只有两条狗打架时,才会瞪住对方的嘴。因为人不像狗,绝不会用嘴咬人。” 别的人又跟着笑了,像林仙儿这样的美人说出来的话,他们若是觉得不好笑,岂非显得自己不懂风趣。 谁知林仙儿却已沉下脸,叹道:“但剑魔偏偏是用嘴来杀人的,就因为谁也想不到,世上会有这种事,所以才会被他暗算……越是高手,越容易被他暗算,因为高手对敌,眼睛绝不会瞧到对方肩头以上。” 田七道:“这秘密你怎会知道的?” 林仙儿道:“我也是等他暗器发出之后,才知道……” 田七微笑道:“那么,这位少年朋友难道是狗,一直在瞪着他的嘴么?” 林仙儿嫣然道:“田七爷难道还未看出,他身上穿了金丝甲么?” “什么?金丝甲在他的身上?”田七眼睛一亮,抚掌道,“不错,这就难怪摩云兄方才打人,反而自己手痛了。” 林仙儿道:“今天我本来不准备到冷香小筑去的,但到了晚上,我忽然想起忘了拿件东西,但我再也想不到,一回到冷香小筑,剑魔就出现了。” 她美丽的脸上,露出恐惧之色,颤声道:“严格说来,那时我并没有看到他,只觉得有个人忽然到了我的身后,我想转身,他已点住了我的穴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田七道:“如此说来,这人的轻功也不错!”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他身法简直和鬼魅一样,我糊里糊涂的就被他挟在胁下,腾云驾雾般被他挟了出去。那时我已想到他就是剑魔,就问他:你想将我怎样?为何不杀我?” 田七道:“他怎么说?”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阴森森地笑。” 田七目光闪动,道:“原来,他并没有告诉你,他就是剑魔。” 林仙儿道:“他用不着告诉我,那时我只想早些死了算了,但全身偏偏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在那时候,我突然见到人影一闪,出现在我们面前。” 田七道:“来的人想必就是这位少年朋友了?” 林仙儿道:“不错,就是他。” 她瞟了阿飞一眼,目中充满了温柔感激之色,道:“他来得实在太快,剑魔似也吃了一惊,立刻将我抛在地上。 我就听到他说:‘你是不是剑魔?’又听到剑魔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反正已是快死的人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忽然有一蓬乌星自他嘴里射了出来。 我又是吃惊,又是害怕,眼见着乌光全都射在这……这位公子身上。 我只当他也要和别人一样,死在剑魔手里了,谁知他竟连一点事都没有…… 接着,我就见到剑光一闪,剑魔就倒了下去,那一剑出手之快,我实在没法子形容得出。” 她说到这里,每个人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去瞧阿飞腰带上的那柄剑。谁也不相信,这样的一柄剑能杀得死人,能杀得死剑魔! 田七背负着双手,目光也在凝注着这柄剑。 ……………… ps: 今天先到这,明天继续。 第051章 一怒拔剑 田七忽又露出微笑:“如此说来,阁下莫非早已等在那里了?” 阿飞道:“不错!” 田七微笑道:“阁下一见到他们,就飞身过去挡住了他,就问他是不是剑魔?” 阿飞道:“不错。” 田七微笑道:“难道阁下总是守候在暗中,一见到夜行人,就过去问他是不是剑魔?” 阿飞道:“我还没那么大工夫。” 田七微笑道:“阁下若是偶尔有工夫时,偶尔遇见了个夜行人,会如何问他?” 阿飞道:“我为何要问他?他是谁与我何干?” 田七忽然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阁下纵然要问,也只会问他是谁。譬如说,阁下方才问公孙摩云时,也只问:‘你是谁?’并没有问:‘你是不是剑魔?’……” 阿飞道:“我明知他不是剑魔,为何要如此问他?” 田七忽然沉下脸,指着地上的死人道:“那么,阁下为何要如此问这人呢?难道阁下早已知道他就是剑魔?阁下既已知道他就是剑魔,为何还要问?” 阿飞道:“只因已有人告诉我,剑魔这两天必定会在那附近出现。” 田七眼睛瞅着李翎,缓缓道:“是谁告诉你的?是剑魔自己,还是剑魔的朋友?” 他似乎明知阿飞绝不会回答这句话,事实上,他只要问出这句话,目的便已达到,也根本不需要别人回答。 大家听了这话,眼睛不约而同在阿飞和李翎身上一转,心里已都认定这只不过是李翎和他串通好的圈套,无论阿飞再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再相信地上这死人真是“剑魔”了。 只见田七忽然转身走到一个锦衣少年面前,厉声道:“你是不是剑魔?” 那少年吃了一惊,呐呐道:“我……我怎会是他……” 话未说完,田七忽然出手点住了他的穴道,喃喃道:“好家伙,又有个剑魔被我捉住了。” 他转过头来一笑,悠然道:“各位只怕也想不到,捉拿剑魔竟如此容易吧?” 群豪又不禁放声大笑起来,纷纷道:“你是不是剑魔?” “我看你才是剑魔!” “剑魔怎的越来越多了?” “抓剑魔既然如此容易,我为何不抓一个来玩玩?” 阿飞铁青着脸,手已缓缓触及剑柄。 李翎忽然叹了口气,道:“兄弟,你还是走吧!” 阿飞目光闪动道:“走?” 李翎微笑道:“有田七爷和赵大爷这样的大侠在这里,怎肯将剑魔让给你这初出茅庐的少年人杀死?你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阿飞的手紧握着剑柄,冷冷道:“我也不想再跟这种人说话了,可是我的剑……” 李翎道:“你就算将他们全都杀了也没有用,还是没有人会承认你杀了剑魔,这道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阿飞发亮的眼睛,渐渐变成灰色,缓缓道:“不错,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李翎笑了笑:“你若想成名,最好先明白这道理,否则你就会像我一样,迟早还是要变成剑魔。” 阿飞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若想成名,最好先学会听话,是么?” 李翎笑道:“一点也不错,只要你肯将出风头的事,都让给这些大侠们,他们就会认为你‘少年老成’,是个‘可造之才’,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等到这些大侠们都进了棺材,就会轮到你成名了。” 阿飞沉默了半晌,忽然笑了笑。 这笑容看来是那么潇洒,却又是那么寂寞。 他微笑着道:“如此看来,我只怕是永远也不会成名的了。” 李翎道:“那倒也未尝不是好事。” 看到阿飞的微笑,李翎的笑容就更开朗了,两人笑得就像是正在说着世上最有趣的事。 大家正在奇怪,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毛病。 谁知忽然间阿飞已到了李翎身旁,挽起李翎的手,道:“成名也罢,不成名也罢,你我今日相见,好歹总得喝杯酒去。” 李翎笑道:“喝酒,我从来也没有推辞过的,只不过今日……” 田七微笑着道:“今日他只怕是不能奉陪的了。” 阿飞脸色一沉,冷冷道:“谁说的?” 田七微笑着挥了挥手,大厅外立刻有两个大汉扑了进来。 一人板肋虬髯,手提钢刀,厉声道:“是田七爷说的,田七爷说的话,就是命令!” 另一人较高较瘦,喝道:“谁若敢违抗田七爷的命令,谁就得死!” 这两人虽然一直垂手站在厅外,宛如奴仆,但此刻身形展动开来,竟是剽悍矫健,在江湖中已可算是一流身手。 喝声中,两柄钢刀已化为两道飞虹,带着凌厉的刀风,一左一右,一上一下,闪电般向阿飞劈了过去。 阿飞冷冷地瞧着他们出手,仿佛连动都没有动,但忽然间,寒光一闪,再一闪,接着就是两声惊呼。 两道刀光忽然冲天飞起,夺的一声,同时钉入大厅的横梁上。 两个大汉左手紧握着右腕,面上已疼得变了颜色,过了半晌,一丝鲜血自掌缝间沁出,滴了下来。 再看阿飞的剑,仍在腰带上,谁也没有看清他是否拔出过这柄剑,却都已看清剑尖上凝结着的一点鲜血。 好快的剑! 田七面上的笑容也凝结住了。 阿飞淡淡道:“田七爷的话是命令,只可惜我的剑却听不懂任何人的命令,它只会杀人!” 两条大汉倒退几步,松开左手,只见右腕一点血痕,竟都不偏不倚,恰在两条筋络的中间,只要剑锋再偏半分,两人的筋脉便断,这条手臂也就算废了。 这少年一剑出手,不但快得吓人,也准得吓人。 两人脸上都不禁露出惊惧之色,又倒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夺门而出。利剑虽不会说话,却比世上任何人的命令都有效。 阿飞又挽起李翎的手,道:“走吧,喝酒去,我不信还有人敢来拦我们。” 李翎还未说话,吕布忽然嗄声道:“你要他走,为何还不解开他的穴道?” 阿飞嘴角的肌肉仿佛跳了跳。 在这刹那之间,李翎的心也跳了跳,忽然想起了那天的事…… 那天,阿飞擒住了洪胜,留在孙逵的厨房里,还将洪胜反绑在椅子上。 当时李翎就已在奇怪,阿飞为何不索性点住这人的穴道?是不是不会点穴? 现在他心念一闪,顿时恍然:这快剑无双的少年,果然不会点穴! 李翎的心沉了下去,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微笑着道:“今天我请不起你喝酒。” 阿飞沉默了半晌,才一字一字道:“我请你。” 李翎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是绝不喝的。” 阿飞凝注着他,冷漠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也知道,李翎这是不愿他冒险。 因为既然他不能解开李翎的穴道,就只有将李翎背出去,他若将李翎背在身上,就未必能冲得出去了。 田七目光闪动,在他们脸上逡巡着,忽然微笑道:“李翎是好汉子,绝不肯连累别人的,小兄弟,你还是自己走吧。” 第052章 恩深义重 李翎知道这老狐狸已看出了阿飞的弱点,立刻也微笑道:“你用不着激他,他绝不会上你当的。何况,就算他将我背在身上,你们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接着道:“何况,你们也知道,我根本不会走的。今天我若走了,你们这些大侠岂非更咬定了我是剑魔?”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阿飞听的。 阿飞又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他们说你是剑魔,你就是剑魔了?” 李翎笑道:“有些人说的话,和放屁也相差无几。” 阿飞道:“既然是放屁,你何必再管他们说什么!” 他突然一俯身,将李翎背在背上。 也就在这时,田七负着的双手忽然伸出。 只见棍影点点,一出手就点向阿飞前胸十一处大穴,只要被他的翅棍碰着一点,阿飞就再也休想出手了! 阿飞并没有拔剑! 他也和李翎一样,一剑刺出,绝不空回。 但此刻他的剑却已没有伤人的把握。 赵正义一直铁青着脸,不言不动,此刻忽然厉喝道:“对剑魔用不着讲江湖道义,各位还不出手!” 大家望着阿飞在田七的棍影中闪动,还在犹疑着。田七的翅棍点穴虽是江湖一绝,却并未能制住这少年。 赵正义道:“杀死剑魔,可是天大的光彩,这机会各位何必错过?” 这句话刚说完,已有七八件兵刃,一齐向阿飞背后的李翎劈下去。 林仙儿冲过去拉住吕布的手,道:“大哥,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吕布黯然道:“你难道未看出,我也被人点了穴道?” 就在这时,只听一连串惨呼声响起,三个人踉跄倒退。 阿飞的剑终于出手! 他的剑此刻虽无把握能伤田七,但别人要来送死,他就不客气了。只见鲜血随着剑光飞激出去,李翎的貂裘上已染上了血花。 所有的兵刃立刻又全不见了,只有田七的一条翅棍,仍毒蛇般缠住他们,每一招都不离开阿飞的要穴。 他这条翅棍比阿飞的剑长得多,阿飞若要照顾身后的李翎,就无法欺身而入,既无法欺身而入,就只有招架闪避,只有挨打。 林仙儿忽然长长叹了口气:“毕竟是赵大爷侠义无双,绝不肯以多为胜!” 赵正义目光一闪,冷冷道:“只不过老夫已说过,对剑魔这种人讲江湖道义也无用!” 他一步窜到厅侧,自兵器架上抄了柄长枪,随手一抖,就抖起了斗大的枪花,直刺李翎背脊。 “铁面无私”赵正义,在武林中能享大名,倒也并非全是沽名钓誉,这柄长枪一施展开来,确有摄人之处。 枪乃百兵之祖,棍乃百兵之王,何况一寸长,一寸强。 阿飞以一柄短剑,周旋在这两样至强至霸的兵刃间,已是吃亏不少,何况他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要点的是自己何处穴道。 田七以己之长,击人之短,本已占尽先机,但也不知怎的,那最后一击,总是差了一些,总是无法将对方击倒。 数十招过后,他忽然发觉,这少年虽未还手,但步法之神妙,却是自己前所未见。 自己每一招的部位力量,明明都拿得恰到好处,明明已可点住对方的穴道,但这少年的脚步也不知怎么一滑,自己这一招就落空了。 田七虽然见多识广,却也看不透这步法的来历,当下暗忖道:“这少年的来头必定不小,我又何苦多结冤家?” 一念至此,他立刻微笑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放下他吧,否则他未连累你,你反倒连累他了。” 林仙儿道:“不错,你还是放下他的好,我可以保证田七爷非但绝没有伤你之心,也绝不会杀了他的。” 她语声既温柔,又诚恳,充满了关切焦急之意。 阿飞咬了咬牙道:“你们既然要我放下他,自己为何不住手?” 田七一棍点出,人已退后七尺。 赵正义枪已刺出,收势不及,突然掉转枪尖,向地上刺了下去。只听铮的一声,火星四溅,枪尖折断,飞了出去。 阿飞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将李翎扶到椅子上坐下。 只见李翎胸膛起伏,苍白的脸上又泛起一种晕艳的红色,显然一直在强自忍耐着,没有咳出来,只因他生怕咳嗽会影响阿飞的出手。 阿飞只觉胸中热血上涌,咬了咬牙,缓缓道:“我错了,只顾自己逞强,却忘了你。” 李翎笑了笑:“无论你是对是错,我都同样感激你。”一开口说话,就不停咳嗽起来。 阿飞凝注着他,过了半晌,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赵正义,道:“我只后悔一件事,上次我为何不杀了你!”嘴里说着话,剑已刺出去。 这一剑之快,简直不可思议,赵正义哪里还能闪避得开,眼见就要血溅当地。 谁知就在这时,突听大厅外有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只说了一个字时,已有一股劲风带着串黑影打了进来。 说到第二个字时,劲风和黑影已将击上阿飞的后背,阿飞剑势明明已疾出,但就在这刻不容缓的刹那间,突然回剑转身。 只听呛的一响,剑尖挑起了黑影,竟是串佛珠。 直到这时,“阿弥陀佛”这短短四个字才说完,佛珠已被剑尖挑飞,但剑尖犹在嗡嗡作响,震动不绝! 这小小一串佛珠,竟似有千钧之力! 剑仍在震动,阿飞却如花岗石般,动也不动。 天已亮了。 曦微的晨光中,只见五个芒鞋白袜的灰袍僧人,自大厅外缓缓走了进来。 当先一人须眉俱已苍白,在晨光中看来宛如银丝,但脸仍是白中透红,红中透白,一双眼睛更是目光炯炯,顾盼生威。 他双手合十,那串佛珠不知怎的又回到他手上,两只手合在一起,厚如门板,显然已将佛家掌力练至炉火纯青。 赵正义惊魂初定,见到这白眉僧人,立刻躬身道:“不知大师法驾光临,有失远迎,多请恕罪。” 白马僧人只笑了笑,目光就盯在阿飞脸上,沉声道:“这位檀越好快的剑。” 阿飞道:“我的剑若不快,只怕就要大师来超度亡魂了。” 白马僧人道:“老僧不愿檀越多造杀孽,是以才出手。须知檀越的剑虽快,却仍快不过我佛如来的法眼。” 阿飞道:“大师的佛珠,难道就能快得过如来的法眼么?我若死在大师的佛珠下,岂非也要多一重杀孽!” 赵正义厉声道:“好大胆,在少林护法大师面前,你也敢如此无礼!” 白马僧人笑了笑:“无妨,少年的口舌本就利于刀剑,老僧倒还能承受得起。” 林仙儿忽然笑道:“心眉大师既然并不怪罪,你还不快走?” 赵正义冷冷道:“他方才不走,此刻想走只怕太迟了!” 阿飞道:“哦,你难道还拦得住我?”嘴里说着话,已大步走了出去。 第053章 快意恩仇 赵正义面色又变了:“大师……” 田七抢着笑道:“心眉大师素来慈悲为怀,怎会为难这种无知少年,让他走吧。” 赵正义叹了口气,喃喃道:“让他走容易,再要他来,只怕就很难了。” 心眉大师目光闪动,沉声道:“敝派掌门师兄,接到自法陀寺转去的飞鸽传书,知道本门俗家弟子秦重负了重伤,立刻就令老僧兼程赶来。” 赵正义叹了一声,瞪着李翎,道:“只可惜大师还是来迟了一步。” 李翎淡淡一笑,看看众人,突然朗声道:“金丝甲就在我的身上,你们有本事的话,尽管过来拿吧。” 众人愕然,原本已经走出去的阿飞,又转过身来。 田七疑声道:“李翎,金丝甲真的就在你的身上?刚才林仙儿不是说,金丝甲是在那个少年的身上么?” 林仙儿看了阿飞一眼,轻声道:“他好像刀枪不入,我以为金丝甲是在他的身上。” “以为?”田七沉吟着,缓缓走到李翎的跟前,用翅棍去掀起他的外衣,立即瞧见那件金灿灿的软甲。 “真的是金丝甲……”田七的呼吸立即急促起来。 站在四周的那些江湖人士,也都是眼神热切,慢慢围过来。 就在此时,李翎轻喝一声:“动手!” 话音刚落,那件金丝甲突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闪得室内众人暂时都看不清东西。 田七知道不妙,猛一伸手,将赵正义扯过来,挡在自己的前面。 嗤! 噗! “啊……” 两声细响,然后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金光很快就消失,此时少年剑客阿飞已不知所踪,李翎则依然留在原地。 可是,赵正义的咽喉已经被阿飞的利剑刺穿,最诡异的就是,他全身的鲜血,眨眼间都被金丝甲吸干了! 田七颤声道:“好、好邪门的金丝甲!” “阿弥陀佛!”心眉大师轻诵佛号,“金丝甲是魔界至宝,必须尽快送去佛门圣地,用梵音炼去其魔性。” 那些只是乌合之众的江湖人士,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 田七略一沉吟,决定跟随心眉大师前往少室山,要亲眼看看金丝甲是如何被炼去魔性的。 ……………… 天已很亮了,吕家庄中出来劳作的仆人已不少,阿飞走在昨夜的积雪中,脚履轻快,正如他的心情一样。 就在刚才,他突然收到李翎的传音:“阿飞兄弟,我有办法脱身,你就不要再牵扯进来了。我暂时还不能离开,一定要查出幕后黑手。” 然后,金丝甲倏地光芒大盛,亮瞎众人的眼睛。 阿飞立即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将假仁假义的赵正义刺死,然后迅速离开,并没有谁敢追过来。 不过,在他刺死赵正义的那一瞬间,背脊也被心眉和尚拍了一掌。 突然,一人娇声唤道:“等一等……等一等……”声音又清脆,又娇美。 阿飞不用回头,已知道是谁来了。 只因路上的人都已睁大了眼睛,痴痴地望着他的身后。正在走路的都停下了脚,正在说话的也忘了自己在说什么。 阿飞没有回头,但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只听一阵轻微的喘息声到了他身后,一阵醉人的香气也已飘入他心头,他也不能不回头了。 林仙儿犹在喘息着,美丽的面靥上带着淡淡的一抹晕红,天边虽已有朝霞初露,但朝霞也已失却了颜色。 阿飞的眼睛,却仍冷漠得如同地上的积雪。 林仙儿垂下了头,红着脸道:“我……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我……” 阿飞道:“你根本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林仙儿咬着嘴角,轻轻跺脚,道:“但那些人实在太无聊,也太无礼。” 阿飞道:“那也与你无关。” 林仙儿道:“可是你救了我,我怎么能……” 阿飞道:“我救了你,却没有救他们,我救你,也并不是为了要你替他们来道歉的。” 林仙儿的脸更红了,她就像是撞到了一面石墙,每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冰冰地撞了回去。 阿飞道:“你还要说什么?” 林仙儿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这一辈子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总认为就算是冰山,在她面前也会融化。 阿飞道:“再见。” 他扭头就走,但刚走了两步,林仙儿突又唤道:“等一等,我还有话说。” 阿飞这次根本连头都不回了。 林仙儿冷冷道:“我……我想问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你?” 阿飞道:“你不必找我。” 林仙儿眼波转动,轻声道:“那么,万一李翎有什么不测,我该去告诉谁呢?” 阿飞骤然回过头,道:“你知不知道西门外的沈家祠堂?” 林仙儿嫣然道:“你莫忘了,我在这城里已住了六七年。” 阿飞道:“我就住在那祠堂里,日落之前,我绝不离开。” 林仙儿:“日落之后呢?” 阿飞默然半晌,仰面望天,缓缓道:“你莫忘了,李翎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并不多,像他这样的朋友,更找不出第二个,他若死了,这世界就无趣极了。” 林仙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早就知道,今夜你还会回来救他的,可是你要知道,无论多好的朋友,也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阿飞比林仙儿高出不少,此刻霍然低下头,瞪着她,一字字道:“我只希望,你以后永远莫要说这种话,这次我只当没有听到!”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 不过,他还没有走远,就突然听到有人在笑。 笑声并不高,却距离他很近,仿佛就在他身旁发出来的,他一转头,才发现笑的人竟距离他很远。 数丈外有座小亭,这人就坐在亭子里,倚着栏杆看书,看得很出神,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别的事。 他穿着一件很破旧的绵袍子,一张脸很瘦,很黄,胡子很稀疏,看来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老学究。 但老学究若在数丈外发笑,别人绝不会以为笑声就发自身旁的,只有内功绝顶的高手,才能将笑声传得这么远。 阿飞停下脚步,静静地望着他。 这老学究似乎没有看到阿飞,用手指醮了点口水,将书翻过了一页,又津津有味地看了下去。 阿飞一步步向后退,退了十步,霍然转身。 一转身他就已到了三丈外,再也不回头,急掠而出,三两个起落,已窜入了梅林。 梅花开得正盛,一阵阵梅香沁心。 阿飞长长吸了口气,将喉头一点血腥味压了下去。 他已发现,自己的伤势比想象中重得多,只要一动真气,胸中便似有鲜血要涌出,只怕已难和人交手。 但就在这时,突听一阵笛声响起。 笛声悠扬而清洌,梅花上的积雪被笛声所摧,一片片飘落下来,一片片落在阿飞身上。 雪花飘飞间,可以看到一个人正倚在数丈外一株梅树下吹笛,身上穿着件破旧的绵袍子,赫然就是方才看书的老学究。 笛声渐渐自高亢转为低迷,曲折婉转,荡人幽思。 阿飞这次不再走了,目光凝注着他,一字字道:“铁笛先生?” 笛声骤顿。 第054章 铁笛先生 铁笛先生抬起头,一双眼睛忽然变得寒星般闪闪生光,就在刹那间,这萎靡的老人似已年轻了十岁。 他盯着阿飞,看了很久,忽然道:“你受了伤?” 阿飞也有些意外:“这人好厉害的眼力。” 铁笛先生道:“伤在背后?” 阿飞道:“你已看出,何必再问?” 铁笛先生道:“是心眉和尚下的手?” 阿飞道:“哼。” 铁笛先生笑了笑,摇着头道:“少林护法原来也不过如此。” 阿飞道:“不过怎样?” 铁笛先生淡淡道:“以他的身份,本不该在背后出手伤人,既已伤了你,便不该还让你能活着走到我面前。” 他忽又一笑,喃喃道:“这老和尚难道是想借刀杀人么?” 阿飞道:“我告诉你三件事,第一,若不在背后出手,他根本出不了手;第二,他纵然出手,也杀不死我;第三,你更杀不死我!” 铁笛先生纵声大笑道:“少年人好大的口气。” 他的笑声一发即收,厉声道:“你既已受伤,我本不愿出手,但你的口气太大,我不能不教训你。” 阿飞似已觉得话说得太多,连一个字都不愿再说。 铁笛先生道:“念在你已受伤,我让你三招。” 阿飞望着他,忽然笑了。他微笑着,将剑插回腰带上,扭头就走。 铁笛先生纵声长笑,飞身而起,绵袍的衣襟在空中展开,苍鹰般落到阿飞面前,叱道:“既已见到了我,你还想走?” 阿飞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冷道:“我不走,你就得死!” 铁笛先生大笑道:“是我死,还是你死?” 阿飞道:“没有人能让我三招。” 铁笛先生道:“我若让你三招,就非死不可?” 阿飞道:“是。” 铁笛先生道:“你为何不试试?” 阿飞不再说话,转过目光,盯着他。 铁笛先生骤然觉得,有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享受盛名并非侥幸,而是经过大大小小无数次血战得来的,每次血战中,他都会面对一双眼。 各式各样的眼睛,有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凶恶,有的眼睛里充满愤怒杀机,也有的眼睛里充满畏惧和乞怜之意。 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感情,这少年的眼珠像是用石头塑成的,这双眼睛瞪着你时,就好像一尊神像在神案上漠然俯视着苍生。 铁笛先生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阿飞的剑已出手。 一剑刺出,绝不空回。 这是阿飞的信条,没有绝对把握时,他的剑绝不出手! 铁笛先生的身子突又凌空掠起,冲上梅梢,只听哗啦啦一片声响,雪花、梅花,飞满半天。 白雪和红梅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幅绮丽的图案,从下面望上去,只见铁笛先生的身子在白云红梅中飘飘飞舞。 阿飞根本没有抬头,剑已收起。 铁梅先生已轻飘飘落了下来,落得那么慢,看来就像是一个纸做的人。他身子还在空中,雪地上已多了一串鲜血。 阿飞凝视着地上的血,缓缓道:“没有人能让我三招,一招都不能!” 铁笛先生倚着梅树,喘息着,脸色苍白,咽喉之下,胸口之上,血迹淋淋。 他那只名震天下的铁笛,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阿飞道:“但你没有死,也因为你让我三招,你没有失信。” 忽然他又笑了笑:“你至少比心眉强得多。” 铁笛先生喘息着,道:“还有两招。” 阿飞道:“还有两招?” 铁笛先生咬牙忍受着痛苦,勉强笑道:“我让你三招,你还只出手一招。” 阿飞再次转过身来,目光凝注着他,凝注了很久很久,道:“好!” 他轻轻出手,在铁笛先生面前击了两掌,道:“现在,三招都已……”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十余点寒星如暴雨般自铁笛先生手上的铁笛中飞射而出! 阿飞凌空一个翻身,掠出三丈,等到落下来时,人已站不住了,两条腿一软,噗地坐下。 铁笛先生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兴奋的红光,喘息着道:“今天我已学会了一件事,绝不让任何人三招!你也该学会一件事……若要出手,就一定要令对方倒下,否则你就绝不要出手!” 阿飞咬着牙,瞧着钉在他腿上的一点寒星,一字字道:“这件事我一定忘不了!” 铁笛先生道:“好,你走吧。” 阿飞还未说话,已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 有人在呼唤着道:“前辈,铁老前辈,你得手了么?” 铁笛先生道:“快走,我已无力杀你,也不愿你死在别人手上!” 阿飞就地一滚,滚出两丈。他的腿虽然已不能走,手却同样有力。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走不远的,这一片白银般的雪地,就是他致命的对头,他已无力消灭自己在雪地上留下来的痕迹。 田七他们迟早都会追上来的。 何况,此刻喉头又已感觉到一阵阵血腥气,他虽然在勉强忍耐着,但这口血迟早还是难免要吐出来。 用不着别人来追,他自己已支持不了多久,只想见李翎最后一面,告诉李翎,他已尽了力。 就在这时,竟有一条人影向他扑了过来。 ……………… 树的后面,有座假山,而李翎就被关在假山前的小屋子里。 有阵急骤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田七带着八个劲装疾服的大汉赶过来,沉声道:“守住门,莫要让任何人进去,否则格杀勿论。” 他自己显然也急着想去追捕阿飞,话未说完,已纵身掠出。 大汉们立刻张弓搭箭,守住了门窗。 突然,一阵轻微的喘息声响起,一条人影走了过来。他脚步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走得很快,正是之前被阿飞击伤的铁笛先生。 铁笛先生厉声道:“姓李的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 大汉们面面相觑,道:“我们不大清楚。” 铁笛先生道:“好,闪开,我进去瞧瞧。” 大汉道:“田七爷吩咐,无论谁都不能进去。” 铁笛先生怒道:“田七?田七是什么东西,你们可认得我是谁?” 那大汉眼睛盯着他身上的血迹,冷冷道:“无论谁都不能进去。” 铁笛先生道:“很好。”手忽然抬了抬,叮的一声,寒星暴射而出,眨眼间便将那八个大汉全部杀死! 李翎在屋内闭着眼睛,似已睡着了。忽然间,他听到一声惨呼,呼声并不响,而且很短促。 李翎知道,只有被一种很尖锐的暗器钉入咽喉时,才会连惨呼都发不出来,这种情况,他当然已看过很多。 他皱了皱眉:“难道有人来救我了?” 接着,他就看到一个手提着铁笛的青袍人,大步走了进来,脸上虽已全无血色,却满含着杀机。 李翎目光停留在他手里的铁笛上,淡声道:“铁笛先生?” 第055章 自取灭亡 铁笛先生盯着他的脸,道:“你被人点了穴道?” 李翎笑了笑:“你看到我面前有酒都没有喝的时候,一定是动也不能动了。” 铁笛先生道:“你既然已全无抵抗之力,我本不该杀你的,可是我却非杀你不可。” 李翎道:“哦?” 铁笛先生瞪着他,道:“你不问我为何要杀你?” 李翎又笑了笑:“我若问了,反而难免要生气,要向你解释,你一定还是不信,还是要杀我,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铁笛先生怔了怔,大声道:“不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要杀你的……” 他脸上泛起一阵激动痛苦之色,嗄声道:“如意,你死得虽惨,但我总算为你复仇了!”铁笛又已抬起。 李翎叹了口气,喃喃道:“如意,你见到我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因为你既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 忽然间,吕布的正妻严夫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声道:“等一等,我有话说。” 铁笛先生一惊回头,道:“夫人,是你?你最好莫要拦我,谁也拦不住我的。” 严夫人脸色发青,冷冷道:“我并不想拦你,但这是我的家,要杀人至少总得让我动手。” 铁笛先生皱眉道:“你也要杀他?为什么?” 严夫人道:“我要杀他的理由比你更大,你只不过是为妻子复仇,我却是为儿子复仇,我……我只有一个儿子。” 她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你却不止一个妻子。” 铁笛先生沉默了很久,道:“好,我等你先出手之后再出手。” 他自信他的铁笛银钉快如闪电,纵然后发,也可先至。 谁知严夫人走过他面前时,忽然反手一掌,向他胸膛击出。 严夫人虽然武功不高,但毕竟不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这一掌她已用了全力,铁笛先生猝不及防,竟被打得撞到墙上。 要知他伤势本已难支,全凭暗器伤人,此刻身子一震,伤口迸裂,鲜血又飞溅而出,人也晕了过去。 严夫人心头一阵激动,几乎也倒了下去。 李翎见到她居然出手伤人,不禁微微一怔,沉声道:“你要亲手杀我,为你的儿子报仇?” “对!”严夫人冷冷一笑,扬起手,就要拍向李翎的心口。 但她的手刚扬起,就被一只大手捉住了,然后她发觉,自己正倒在一个人的身上。 吕布就站在她的身后,脸色沉重如铁。 他紧紧地揽住严夫人的柔肩,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严夫人便要从他身旁消失,而且永不复返。 严夫人看到他的手,神情忽然镇定下来,冷冷道:“拿开你的手,请你以后永远也莫要再碰我。” 吕布的脸忽然起了一阵痉挛,就像是给人抽了一鞭子。许久,他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他凝视着严夫人,哑声道:“你已全部知道了?” 严夫人冷冷道:“世上绝没有能永远瞒得过人的事。” 吕布望向李翎,沉声道:“她也告诉了你?” 李翎忽然笑了笑:“其实用不着她告诉我,我也早就知道了。” 吕布似乎一直不敢面对他,此刻才霍然抬头,道:“你知道?” 李翎道:“嗯。” 吕布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翎叹了口气,淡声道:“就在你拉住我的手,让田七点中我的穴道时……只不过,我虽然知道,却并不怪你。” 吕布颤声道:“你……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出来?” “我为何要说?”李翎淡淡一笑,“你始终没有将我当作真正的朋友,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吕布脸色微变,仿佛自己那张伪装了许久的面具,突然被人撕裂了一般。 严夫人凝视着他,冷冷道:“既然他不是你的朋友,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吕布默然许久,摇头道:“你不能杀他……至少,我们不能亲手杀他。” 严夫人目视他良久,冷哼一声,缓缓道:“想不到以前的硬汉子,如今竟然变得如此虚伪,优柔寡断!” 吕布长叹一声:“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夫人谅解。”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严夫人怒极,摔门而去。 吕布目送她远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然后,他瞪着李翎,嗄声道:“我本来想把你当朋友,为什么你要废了我的儿子?金丝甲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 他疯狂般大吼道:“我本来有个好儿子,但你一来,就叫他变得半死不活。” 李翎叹息道:“你说得不错,我……我的确是不该来的。” “我不会杀你,但金丝甲既然已经认你为主,那么你也肯定活不长了……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 吕布冷冷地留下一句,大步离开。在他的心目中,大魔神蚩尤留下的宝贝金丝甲,只能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大魔神蚩尤的族人,绝对不会放过李翎! 在李翎的灵魂被献祭之时,就是他夺取金丝甲的最佳时机! 在吕布离开之后不久,依然昏迷的铁笛先生,很快就被金丝甲吸干了鲜血。 李翎虽然暂时无法动弹,但留在百花图中静修的聂小倩,要暗中帮助他一下,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吸了赵正义、铁笛先生和那八个大汉的鲜血之后,金丝甲又升了一级,防御力更强了。 当然,如果李翎不主动激发它的威能,那么它会在感应到李翎有生命危险时,才会自动防御,这样更有利于提升李翎的反应能力和抗击打能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吧,这是小云强烈要求的,说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要想击倒别人,就必须先学会挨打”。 简单点说,就是李翎欠揍,不打不成。 ……………… 阿飞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仿佛躺在云堆里,空气里飘荡着一种若有若无、如兰如馨的香气。 他醒了过来,却宛如还在梦里。 他简直不愿醒来,因为他这一生,从来也没有到过如此软温馨香的地方,他甚至连这样的梦都没有做过。 在他梦里,也永远只有冰雪、荒原、虎狼,或一连串无穷无尽的灾祸、折磨、苦难…… 只听一人说:“你醒了么?”这声音是如此温柔,如此关切。 阿飞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脸上带着世上最温柔,最可爱的笑容,眼波里带着最深厚的情意。 这张脸,温柔美丽得几乎就像是他的母亲。 他记得在小时候生病时,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坐在他身边,也是这样温柔地看守着他。 但这已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久远得连他自己都已几乎忘记…… 阿飞挣扎着要跳下床,嗄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身子刚坐起,又倒下。 林仙儿温柔地替他拉起了被,柔声道:“你莫要管这是什么地方,就将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吧。” 阿飞道:“我的家?” 他从来也不了解“家”这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家。 林仙儿嫣然道:“我想,你的家一定很温暖,因为你有那样一个好母亲,她一定很温柔,很美丽,也很爱你。” 阿飞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道:“我没有家,也没有母亲。” 林仙儿怔了怔,道:“可是……可是你昏迷的时候,却一直呼唤着她的名字。” 阿飞没有动,面上也没有表情,道:“我七岁的时候,她就已死了!”脸上虽没有表情,眼睛却已湿润。 林仙儿垂下头,道:“对不起,我……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阿飞沉默了半晌,道:“是你救了我?” 林仙儿点点头:“那时你已晕了过去,所以我就暂时将你搬到这里来,但你只管你安心养伤,绝没有人敢闯到这里来的。” 第056章 温柔乡 阿飞道:“我母亲临死的时候,再三吩咐我,叫我永远莫要受别人的恩惠,这句话我永远也没有忘记,可是现在……” 他岩石般的脸忽然激动起来,嗄声道:“现在我却欠了你一条命!” 林仙儿柔声道:“你什么也不欠我,莫忘了,我这条命也是你救回来的。” 阿飞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你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林仙儿脉脉地望着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以后……以后你就会知道我……我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她的手柔若无骨,温如美玉。 她美丽的脸上,已泛起一阵朝霞般的红晕。 阿飞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本来也坚如岩石,但此刻,也不知怎的,竟连心底最深处都震动起来,宛如一湖静水,忽然起了无数涟漪。 他从来也未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种感情。 但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仙儿道:“还不到三更。” 阿飞又挣扎着要坐起来。 林仙儿道:“你……你想到哪里去?” 阿飞咬紧牙关道:“我绝不能让他们将李翎带走。” 林仙儿道:“但他已经走了。” 阿飞噗地倒在床上,汗如雨下道:“你说现在还没有到三更?” 林仙儿道:“现在是还没有到三更,但李翎昨天凌晨已走了。” 阿飞失声道:“昨天凌晨?我难道已昏睡了一天一夜?” 林仙儿拿着一条淡红的丝巾,轻轻擦干他头上的汗,道:“你伤得很重,除了你之外,只怕没有别人能挨得住的,所以你现在一定要乖乖地听话,好好地养伤。” 阿飞道:“但是李……” 林仙儿轻轻掩住了他的嘴,柔声道:“我不许你再提他,因为他的处境远不如你危险,就算你要救他,也得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她扶着他躺到枕头上,道:“你放心,心眉大师既然说要将他带到少林寺去,那么他这一路上就绝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的。” ……………… 李翎斜倚在车厢里,瞧着对面的心眉大师和田七,似乎瞧得很有趣,忽然忍不住笑了。 田七瞪着他,道:“你觉得我们很滑稽?” 李翎悠然道:“我只是觉得很有趣。” 田七道:“有趣?” 李翎打了个呵欠,闭上眼,似乎要睡着了。 田七一把揪住了他,道:“我哪点有趣?” 李翎淡淡道:“抱歉,我说的不是你。世上虽然有很多人都很有趣,但你却是例外,你实在无趣极了。” 田七脸色变了,瞪了他半晌,终于缓缓松开手。 心眉大师一直都好像没有在听他们说话,此刻却忍不住道:“你觉得老僧很有趣?” 他这辈子,还没有遇见过一个说他有趣的人。 李翎又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笑道:“我觉得你有趣,只因我还未见过一个坐车的和尚。我总认为出家人既不能骑马,也不能坐车的。” 心眉大师居然也笑了笑:“和尚也是人,不但要坐车,还要吃饭。” 李翎道:“你既然已坐在车上,为何不坐得舒服些?我看你这样坐着,总忍不住以为你长了痔疮。” 心眉大师脸色也沉了下去,道:“你难道想要我塞住你的嘴?” 李翎道:“你若要塞我的嘴,我建议你用酒瓶,最好的是装满了酒的酒瓶。” 心眉大师望了田七一眼。 田七伸手,缓缓伸到李翎的哑穴上,悠然笑道:“我这只手一按,你知道会怎么样?” 李翎笑了笑:“你这只手若一按,就听不到很多有趣的话了。” 田七道:“那么就算我……” 刚说到这里,他的手还未按下去,突听健马一声惊嘶,赶车的连声怒叱,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车马奔行甚急,此刻骤然停住,车子里的人都不禁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脑袋几乎撞在车顶上。 田七怒道:“什么事?难道你们……” 他的头探出车窗,嘴就闭上了,脸色也变了! 积雪的道路旁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右手拉住了马辔头,健马长嘶跳跃,他的手却如铁铸般动也不动! 那人身上穿着件青布袍,大袖飘飘,这件长袍无论穿在谁身上都会嫌太长,但穿在他身上,布还盖不到他的膝盖。 他本就已长得吓人,头上却偏偏还戴着顶奇形怪状的高帽子,骤然望去,就像是一棵枯树。 一只手就能力挽奔马,这份力量实在大得可怕,但更可怕的却是他的眼睛,那简直不像是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竟是青色的,眼球是青色的,眼白也是青色,一闪一闪地发着光,就像是星火。 田七的头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嘴唇已有些发白。 心眉大师道:“外面有人?” 田七道:“嗯。” 心眉大师的眉皱了皱,道:“什么人?” 田七道:“伊哭!” 李翎笑了:“原来是找我的。” 心眉大师道:“青魔手也是你的朋友?” 李翎摇头笑道:“只可惜这朋友也像我别的朋友一样,就想要我的脑袋。” 心眉大师面色凝重,缓缓推开门走过去,合十道:“伊檀越?” 伊哭碧森森的目光,上下一扫,冷冷道:“是心湖,还是心眉?” 心眉大师道:“老僧心眉。” 伊哭道:“车上的人是谁?” 心眉大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车上的除了田七爷外,还有一位李檀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伊哭道:“好,你将李翎交出来,我放你走。” 心眉大师道:“老僧将李翎带回少林,也是为了要惩戒于他,檀越与我等同仇敌忾,便不该为难相阻。” 伊哭道:“你将李翎放出来,我放你走。” 他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别人无论说什么,他全都充耳不闻,碧森森的一张脸就像是死人的脸,一点表情都没有。 心眉大师道:“老僧若不答应,又要如何?” 伊哭道:“那就先杀你,再杀李翎!” 他左臂一直是垂着的,大袖飘飘,盖住了他的手。 此刻他的手忽然伸了出来,但见青光一闪,迎面向心眉大师抓了过来,正是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青魔手! 心眉大师一声怒叱,身后已有四条灰影扑了过来,心眉闪过了这一着,四个灰衣僧人已将伊哭围住。 伊哭厉声笑道:“好,我早就想见识见识少林寺的罗汉阵了!” 凄厉的笑声中,突有一缕青光射出,啵的一响,一缕青光化作了满天青雾。 心眉大师变色道:“快闭气!” 他只顾警告门下弟子,却忘了自己,这“快”字正是个开口音,“快”字说出,他已觉得一股腥气流入了嘴里。 少林僧人看到他面色惨变,也都大惊失色。 只见心眉大师凌空一个翻身,掠出三丈,立刻盘膝坐地,要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气,将这股毒气逼出来。 少林僧人身形闪动,一排挡在他身前。到了这时,他们不能不先顾全心眉,只有将李翎抛在一边了。 伊哭却连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一步窜到车门前。 李翎仍斜坐在那里,田七却已不见了。 第057章 小李神刀 伊哭瞪着李翎,一字字道:“丘独是你杀的?” 李翎道:“嗯。” 伊哭道:“好,丘独一命换李翎一命,也算死得不冤了!” 伊哭瞪着李翎,狞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翎望着他青光闪闪的青魔手,缓缓道:“只有一句话。” 伊哭道:“什么话?你说!” 李翎叹了口气:“你何必来送死?”右手忽然挥出! 刀光一闪,伊哭已凌空侧翻了出去。 雪地上已多了一串鲜血! 再看伊哭的身影,已远在数丈外,嘶声道:“李翎,你记着,我……”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停顿。 寒风如刀,天地肃杀,雪地上变得死一般静寂。 然后突有一阵掌声响起,田七自车厢后钻了出来,拍手笑道:“好,好,好!小李飞刀,果然刀无虚发,名不虚传。” 李翎默然半晌,淡淡道:“你若肯将我的穴道全解开,他就跑不了。” 田七笑道:“我若将你的穴道全都解开,你就要跑了。” 他拍了拍李翎的肩,又笑道:“你只有一双手能动,一柄刀可发,却还是能令伊哭负伤而逃,像你这种人,我对你怎能不特别小心,分外留意?” 这时,少林僧人已将心眉大师扶了过来。 心眉大师脸色蜡黄,一上车就喘着气道:“快,快走。” 等到车马启行,心眉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歹毒的青魔手。” 田七笑道:“更歹毒的却是小李飞刀。” 心眉大师望向李翎,道:“阁下居然肯出手相救,倒出乎老僧意料之外。” 李翎笑了笑:“我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你用不着意外,也用不着谢我。” 田七道:“我只问他是情愿和我们到少林寺去,还是情愿落在伊哭手里,然后又解开了他双臂的穴道,给了他一柄飞刀。” 他微微一笑:“我想这就已足够了。” 心眉大师默然了半晌,喃喃道:“小李神刀……唉,好快的刀!” ……………… 心眉大师的反应虽不够快,但内力却的确深厚,天黑时就已将毒气驱出,脸色又恢复了红润。 然后,他们就找了家清静的客栈歇下,晚饭的时候也已到了。和尚不但要吃饭,还要睡觉的。 田七将李翎扶到椅上,微笑道:“我解开你一只手的穴道,是让你拿筷子,不是让你乱动的。我没有塞住你的嘴,是让你吃饭,不是让你乱说话的,你明白了么?” 李翎叹口气:“吃饭时没有酒,就像是没有加盐的菜,淡而无味,无趣极了。” 田七道:“有饭给你吃已不错了,我看你就马虎些吧。” 少林寺果然是门规森严,这些少林僧人们吃饭时非但不说话,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桌子上虽只有几样蔬菜,但他们本就粗菜淡饭惯了,再加上连日奔波,腹中饥饿,所以都吃得很多。 只有心眉大师内伤初愈,喝了碗用糖拌的稀粥,便不再举箸。 田七早已叫了几样精致的菜,准备一个人慢慢享用,此刻他留着肚子。 李翎挟了筷红烧豆腐,刚挟到嘴旁,忽又放下,变色道:“这菜吃不得。” 田七悠然道:“李大爷若吃不惯这些粗菜,看来就只有挨饿了。” 李翎沉声道:“菜中有毒!” 田七大笑道:“不让你喝酒,你的花样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笑声骤然顿住,就像是忽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只因他发现,那四个少林僧人的脸已变成死灰色,但他们却似毫无感觉,仍然低着头在吃饭。 心眉大师也已悚然失色,嗄声道:“快,快以丹田之气护住心脉。” 那些少林僧人居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赔笑道:“师叔是在吩咐我们?” 心眉大师急声道:“自然是吩咐你们,你们中了毒难道连一点都感觉不出?” 少林僧人道:“中了毒?谁中了毒?” 四人对望了一眼,同时叫了起来:“你的脸怎的……” 一句话未说完,四个人已同时倒了下去,等心眉大师再看他们时,四张脸都已变了形状,眼鼻五官已抽搐到一起。 他们中的毒非但无色无味,而且中毒的人竟会无丝毫感觉,等到他们发觉时,便立刻无救了! 田七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嗄声道:“这是什么毒?怎的如此厉害?” 心眉大师虽然修为高深,此刻也不禁急怒攻心,一步窜了出去,提小鸡般提了个店伙进来,厉声道:“你们在菜里下了什么毒?” 那店伙瞧见地上的四个死人,早已吓得连骨头都酥了,牙齿格格的打战,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李翎叹了口气,喃喃道:“笨蛋,若是我下的毒,我早就跑了,还在这里瞧什么热闹?” 心眉大师一掌方待拍下,突又顿住,撩起衣衫,箭步窜出。他听李翎这么一说,也想到这店伙绝不会是下毒的人了。 田七跟着窜了出去,刚窜出门,又掠回来,将李翎挟起。 他冷冷道:“就算我们全都被毒死,你也跑不了的,我无论如何都会要你陪着我,我活你也活,我死你也得死。” 李翎笑了笑:“想不到你对我倒真是深情款款,只可惜你不是个绝色的美人,我对男人又偏偏全无兴趣。” ……………… 吃饭的时候已过了,厨房已空闲下来,大师傅炒了两样菜,二师傅弄来一壶酒,两人正跷着腿,在那里享受着这一天中最愉快的一个时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仍活着,也就因为每天还有这样的一个时辰。 心眉大师虽是急怒交集,一见到他们,却呆住了。 这两人的脸,竟也已变成死灰色! 大师傅已有了两分酒意,笑着招呼道:“大师莫非也想来偷着喝两盅么?欢迎欢迎……” 话未说完,人已仰天跌倒,倒在炉案上。 案上的铁锅碰倒了油瓶,油都流在铁锅里,闪闪地发着油光。发光的油里,竟有条火红的蜈蚣! 毒,原来是下在油里。 大师傅用这油炒菜给少林僧人吃过后,又用这油炒菜给自己吃,所以也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毒总算找出来了,但下毒的人是谁呢? 李翎望着油锅里的蜈蚣,长叹道:“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找来的。” 田七厉声道:“谁?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 李翎道:“世上的毒大致可分两种,一种是草木之毒,一种是蛇虫之毒,能自草木中提炼毒药的人较多,能提取蛇虫之毒的人较少,能以蛇虫之毒杀人于无形的,普天之下,也只不过仅有一两人而已。” 田七失声道:“你……你说的难道是苗疆‘极乐洞’的五毒童子?” 李翎叹道:“我也希望来的不是他。” 田七道:“他怎会到中原来了?他来干什么?” 李翎道:“来找我。” 田七道:“找你?他是你的……” 他也知道李翎绝不会有这种朋友的,话说到一半,就改口道:“看来你的朋友并不多,仇人却不少。” 李翎淡淡道:“仇人倒无妨多多益善,朋友只要一两个便已足够,因为有时朋友比仇人还要可怕得多。” 心眉大师忽然道:“菜中有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翎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我看出来了。” 他笑了笑:“这就好像我押牌九一样,我若觉得哪一门要赢,那门就有赢无输,别人若问我怎么会知道的,我却回答不出。” 心眉大师凝视了他半晌,缓缓道:“这一路上他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第058章 极乐童子 还有两天的路程,就到嵩山了,这两天却必定是最长的两天。 因为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极乐童子若是已决心要下手杀一个人,那就非杀死不可,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令他半途撒手。 心眉大师将他师侄们的尸身,交托给附近一个寺院后,就匆匆上道,一路上谁也不愿再提起吃喝两字。 但他们可以不吃不喝,赶车的却不愿陪他们挨饿,正午时就找了个小镇,自己一个人去吃喝起来。 心眉大师和田七却只有留在车里,若为了一碗牛肉面和几个馍馍就去冒中毒之险,岂非太不值得? 过了半晌,只见赶车的用衣襟兜了几个馍馍,一面啃,一面走了过来,似乎啃得津津有味。 田七盯着他的脸,很注意地看了许久,忽然道:“这馍馍几枚钱一个?” 赶车的笑道:“便宜得很,味道也不错,大爷要不要尝尝?” 田七道:“好,你分给我们几个,晚上我请你喝酒。” 赶车的立刻就将馍馍全都从车窗里递了进来,又等了半晌,车马已启行,赶车的并没有什么异状。 田七才笑道:“这馍馍里总不会有毒了吧,大师请用。” 心眉大师沉吟着,缓缓道:“李檀越请。” 李翎笑道:“想不到两位居然也客气起来了。” 他用左手拿了个馍馍,因为他只有左手能动,只见他刚拿起馍馍,突又放下,叹息着道:“这馍馍也吃不得。” 田七皱眉道:“但赶车的吃了,却没有事。” 李翎道:“他吃得,我们却吃不得。” 田七道:“为什么?” 李翎道:“因为极乐童子想毒死的,并不是他。” 田七冷笑道:“你是想害我们挨饿?” 李翎道:“你若不信,为何不试试?” 田七瞪了他半晌,忽然吩咐停车,将赶车的叫了下来,分了半个馍馍给他,看着他吃下去。 赶车的三口两口就将馍馍咽下,果然连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田七用眼角瞟着李翎,冷笑道:“你还敢说,这馍馍吃不得?” 李翎道:“还是吃不得。”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竟似睡着了。 田七恨恨道:“我偏要吃给你看。” 他嘴里虽这么说,却毕竟还是不敢冒险,只见一条野狗正在车窗前夹着尾巴乱叫,似也饿疯了。 田七眼珠子一转,将半个馍馍抛给狗吃。 这条狗却对馍馍没什么兴趣,只咬了一口,就没精打采地走开。谁知它还没有走多远,忽然狂吠一声,跳了起来,倒在地上一阵抽搐,就动也不动了。 田七和心眉大师这才真的吃了一惊。 李翎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说得不错吧,只可惜毒死的是条狗,不是你。” 田七一向以喜怒不形于色自傲,此刻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恶狠狠地瞪着那赶车的,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赶车的身子发抖,颤声道:“小人不知道,馍馍是小人方才在那面店里买的。” 田七一把揪住他,狞笑道:“狗都被毒死了,为何未毒死你?莫非是你下的毒?” 赶车的牙齿打颤,也吓得说不出话来。 李翎淡淡道:“你逼他没有用,因为他的确不知道。” 田七道:“他不知道谁知道?” 李翎道:“我知道。” 田七怔了怔,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翎道:“馍馍里虽有毒,面汤里却有解药。” 田七怔了半晌,恨恨道:“早知如此,我们先前为何不吃面?” 李翎道:“你若吃面,毒就在面里了。” 极乐童子下毒的本事,的确防不胜防,遇着这种对手,除了紧紧闭着嘴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心眉大师沉声道:“好在只有一两天就到了,我们拼着两日不吃不喝又何妨?” 田七叹道:“纵然不吃不喝,也未必有用。” 心眉大师道:“哦?” 田七道:“他也许就要等到我们又饿得无力时,再出手。” 心眉大师默然无语。 田七目光闪动,忽又道:“我有个主意。” 心眉大师道:“什么主意?” 田七压低语声,沉声道:“他要毒死的人既非大师,亦非在下……”瞟了李翎一言,住口不语。 心眉大师沉下了脸,道:“老僧既已答应将此人带回少林,就万万不能让他在半途而死!” 田七没有再说什么,但只要一看到李翎,眼中就充满杀机,心里似乎已打定了主意……“和尚不但要吃饭睡觉,也要方便的。” 谁知心眉大师似也窥破了他的心意,无论干什么,无论到哪里去,都绝不让李翎落在自己视线之外。 田七虽然又急又恨,却也无计可施。 ……………… 车行甚急,黄昏时又到了个小镇,这次赶车的也不敢再说要吃要喝了。 车马走上长街时,突有一阵阵油煎饼的香气扑鼻而来,对一个已有十几个时辰水米未沾的人来说,这香气之美,竟是无法形容。 只见街角果然有些油煎饼的摊子,生意好得很,居然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 买到手的立刻就用大葱蘸甜面酱就着热饼,站在摊子旁吃,有的已吃完了正在用袖子抹嘴,一个人也没有被毒死。 田七忍不住道:“这饼吃不得么?” 李翎道:“别人都吃得,惟有我们吃不得,就算一万个人吃了这油煎饼都没有事,但我们一吃,就要被毒死!” 这话若在前两天说,田七自然绝不相信。 但此刻他只要一想到,那极乐童子下毒手段之神奇难测,就不由得毛骨悚然,就算吃了这油煎饼,立刻就能成佛登仙,他也是万万不敢再尝试了。 突听一个孩子哭嚷着道:“我要吃饼……娘,我要吃饼。” 只见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站在饼摊旁,一面跳,一面叫。 饼摊旁的杂货店里,就有个满身油腻的肥胖妇人走了出来,一人给了他们一耳光,拎起他们的耳朵往杂货铺里拖,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死不了的小囚囊,有面饽饽给你们吃,已经是你们的造化了,还想吃油煎饼?等你那死鬼老子发了财,再吃油煎饼吧。” 那孩子哭着道:“发了财我就不吃油煎饼了,我就要吃蛋炒饭。” 李翎听得暗暗叹息。 这世上贫富之不均,实在令人可叹,在这两个小小孩子的心目中,连蛋炒饭都已是了不得的享受了。 街道很窄,再加上饼摊前人又多又挤,是以他们的车马走了半天还未走过去。 这时那两个孩子已捧着个粗茶碗走出来,坐在道旁,眼巴巴地望着别人手里的油煎饼,还在淌眼泪。 田七望着他们碗里的面饼饼,忽然跳下车,抛了锭银子在饼摊上,将刚出锅的十几个油饼拿了就走。 后面等的人虽然生气,但瞧见他这种气派,也不敢多话,只有在嘴里暗骂:“直娘贼。” 田七将一叠油煎饼都捧到那两个孩子面前,笑道:“小弟弟,我请你吃饼,你请我吃饽饽,好么?” 那两个孩子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好人。 田七道:“我再给你们一吊钱买糖吃。” 那两个孩子发了半天怔,将手里的碗往田七手上一递,一个拿饼,一个拿钱,站起来转身就跑。 第059章 险死还生 心眉大师眼中已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看到田七捧着两碗饽饽走上车来,心眉大师忍不住一笑:“檀越果然是足智多谋,老僧佩服。” 田七笑道:“在下倒不是好吃,但晚上既然还要赶路,就非得吃饱了才有精神,否则半路若又有变,体力不支,怎闯得过去?” 心眉大师道:“正是如此。” 田七将一碗饽饽送了过去,道:“大师请。” 心眉大师道:“多谢。” 这碗饽饽虽然煮得少油无盐,又黄又黑,但在他们说来,却已无异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 因为谁都可以确定,这饽饽里必定是没有毒的。 田七眼角瞟着李翎,笑道:“这碗饽饽你说吃不吃得?” 李翎还未说话,又咳嗽起来。 田七大笑道:“极乐童子若能先算准那孩子要吃油煎饼,又能算准我会用油饼换他的面,能先在里面下了毒,那么我就算被毒死也心甘情愿。” 他大笑着,将一碗饽饽都吃了下去! 心眉大师也认为,极乐童子虽有非凡的手段,但毕竟不是神仙,至少总不能事事未卜先知! 心眉大师吃着田七由小孩手上换来的那碗饽饽,也吃得很放心,只不过出家人一向讲究细嚼慢咽,田七一碗全都下了肚,他才吃了两口。 这时车马已驶出小镇,赶车的只希望快将这些瘟神送到地头,好大吃一顿,是以将马打得飞快。 田七笑道:“照这样走法,天亮以前,就可以赶到嵩山了。” 心眉大师脸上也露出一丝宽慰之色,道:“这两天山下必有本门弟子接应,只要能……” 他语声突然停顿,身子竟颤抖起来,连手里端着的一碗饽饽都拿不稳了,面汤泼出,沾污了僧衣。 田七变色道:“大师你……你莫非也……” 突听啵的一声,面碗已被心眉大师捏碎。 田七大骇道:“这碗面饽饽里,难道也有毒?” 心眉大师长长叹息一声,黯然无语。 田七一把揪住李翎的衣襟,嗄声道:“你看看我的脸,我的脸是不是也……” 他也骤然顿住语声,因为这句话已用不着再问了。 李翎叹了口气道:“我虽然一向都很讨厌你,却也不愿看着你死。” 田七面如死灰,全身发抖,恨恨地瞪着李翎,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过了半晌,他忽然狞笑道:“你不愿看着我死,我却要看着你死!我早就该杀了你的!” 李翎道:“你现在杀我,不嫌太迟了么?” 田七咬牙道:“不错,我现在要杀你的确已迟了,但还不太迟。”说着,手已扼住李翎的脖子。 不一会儿,李翎已喘不过气来。 田七自己的脸色也越来越可怕,几乎也已喘不过气来,但他一双青筋暴露的手,却死也不肯放松。 李翎只觉眼前渐渐发黑,田七的一张脸似已渐渐变得很遥远,或许“死”已距离他渐渐近了。 在这生死顷俄之间,他本以为会想起很多事,因为他听说一个人临死前总会忽然想起很多事来的。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既不觉得悲哀,也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很好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因为他从来也未想到,居然会和田七同时咽下最后一口气,纵然在黄泉路上,田七也不是个好旅伴。 只听田七嘶声道:“李翎,你好长的气,你为何还不死?” 李翎本来想说:“我还在等着你先死哩!” 可是现在他非但说不出话,连气都透不出来了,只觉田七的语声似也变得很遥远,就仿佛是自地狱边缘传来的。 他已无力挣扎,已渐渐晕过去。 突然间,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惊呼,呼声似也很遥远,但听来又仿佛是田七发出来的。 接着,他就觉得胸口顿时开朗,眼前渐渐明亮。 于是,他又看到了田七。 田七已倒在对面的车座上,头歪到一边,软软地垂了下来,只有一双死鱼般的眼睛似乎仍在狠狠地瞪着李翎。 再看心眉大师正在喘息着,显然刚用过力。 李翎望着他,过了很久,才叹息着道:“是你救了我?” 心眉大师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拍开了他的穴道,嗄声道:“趁五毒童子还没有来,你快逃命去吧。” 李翎非但没有走,甚至连动都没有动,沉声道:“你为何要救我?你已知道我不是剑魔?” 心眉大师叹道:“出家人临死前不愿多造冤孽,无论你是否剑魔,都快走吧,等五毒童子一来,你再想逃就迟了。” 李翎凝望着他已发黑的脸,轻轻叹息一声:“多谢你的好意,只可惜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逃命。” 心眉大师着急道:“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你体力未恢复,也万万不是五毒童子的对手,只要他一来,你就……” 突听拉车的马一声惊嘶,赶车的一声惨呼,车子斜斜冲出,轰地撞上了道旁的枯树。 心眉大师撞在车壁上,嘶声道:“你为何还不去?难道还想救我?” 李翎淡淡道:“你能救我,我为何不能救你?” 心眉大师道:“可是……可是我已离死不远,迟早总是一死。” 李翎道:“你现在还没有死,是么?” 他不再说话,却自田七怀中搜出了一柄刀。 一柄很轻、很薄的小刀。 一柄小李飞刀! 武侠经典中的“小李飞刀”李寻欢,是他非常喜欢的名人之一,现在他也要像李寻欢那样,打造专属于自己的“小李飞刀”之名! 此刻,李翎嘴角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 车厢已倾倒,车轮犹在不停地滚动着,发出一阵阵单调而丑恶的声音,在这荒凉的黑夜里听来分外令人不愉快。 李翎喃喃道:“这车轴早就该加油了……” 此时此刻,他居然还会想起车轴该不该加油的问题,心眉大师越来越觉得这人奇怪得不可思议。 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未见过第二个这样的人。 这时李翎已扶着他出了车厢,刺骨的寒风猛然吹上了他们的脸,那感觉就好像刀割一样。 心眉大师叹道:“你本不必这样做的,你……你还是快走吧。” 李翎却倚着车厢坐了下来,天上无星无月,大地一片沉寂,寒风吹着枯树,宛如鬼魅在迎风起舞。 心眉大师用尽目力,也瞧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只听李翎朗声道:“极乐童子,你来了么?” 寒风呼啸,也听不见人声。 李翎道:“你既不来,我就要走了。” 他忽然将心眉半拖半抱地轻拉了起来。 心眉大师道:“你……你想去哪里?” 李翎道:“自然是少林寺。” 心眉大师失声道:“少林寺?” 李翎道:“我们这一路拼命地赶,岂非就是为了要赶到少林寺么?” 心眉大师道:“但……但现在你已不必去了。” 李翎道:“现在我是非去不可。” 心眉大师道:“为什么?” 李翎道:“因为只有少林寺中,或许还有救你的解药。” 心眉大师道:“你……你为何要救我?我本是你的敌人。” 李翎道:“我救你,就因为你毕竟还是个人。” 心眉大师默然半晌,长叹道:“若是真的能赶到少林,我一定会设法证明你的无辜,现在我已可断定你绝非剑魔了。” 第060章 毒魔传人 李翎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心眉大师黯然道:“只可惜你若带着我,就永远也无法赶到少林寺的,五毒童子现在虽然还未现身,但他绝不会放过你。” 李翎轻轻地咳嗽。 心眉大师道:“以你的轻功,一个人走也许还有希望,又何必要我来拖累你?只要你有此心意,老僧已是死而无憾的了。” 突听一人吃吃笑道:“道貌岸然的少林和尚,居然会和臭名远扬的李翎交上朋友了,这倒真是天下奇闻。” 笑声忽远忽近,也不知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心眉大师的身子骤然僵硬起来,沉声道:“极乐童子?” 那声音桀桀笑道:“我煮的饽饽,味道还不错吧?” 李翎微笑道:“阁下既然想要我的命,为何又不敢现身呢?” 极乐童子道:“我用不着现身,也可要你的命。” 李翎道:“哦?” 极乐童子笑道:“到今夜为止,死在我手上的人已有三百九十二个,非但从来没有一人见到过我,根本连我的影子都看不到。” 李翎笑道:“我也早已听说阁下是个侏儒,丑得不敢见人,想不到江湖传说竟是真的。” 那忽远忽近、飘飘渺渺的笑声,忽然停顿。 过了半晌,才听到极乐童子的声音道:“我若让你在天亮之前就死了,算我对不起你。” 李翎大笑道:“我在天亮前自然不会死的,阁下却难说得很了。” 他笑声还未停顿,突听一阵奇异的吹竹声响起。 雪地上忽然出现了无数条蠕蠕而动的黑影,有大有小,有长有短,黑暗中也看不出究竟是些什么,只能嗅到一阵阵扑鼻的腥气。 心眉大师骇然道:“五毒一出,人化枯骨,你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翎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朗声笑道:“据说极乐洞中的毒物成千上万,我怎的只不过看到这几条小毛虫而已,难道其它的已全都死光了么?” 吹竹之声更急,雪地上的黑影已将李翎和心眉围住,有几条已渐渐爬到他们的脚旁。 心眉大师几乎已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这时才听得极乐童子桀桀笑道:“我这‘极乐虫’是用七种神物交配而成,非血肉不饱,等到两位连皮带骨都已进了它们的肚子,你就不会嫌它小了。” 他话未说完,突见刀光一闪! 小李飞刀已发出! 心眉大师几乎忍不住要失声惊呼出来。 他也知道,李翎手里的飞刀,是他们惟一的希望,现在李翎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未看到,飞刀便已出手。 这一刀不中,他们便要化为枯骨。 这是李翎的孤注一掷,拿他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这一注赢的机会实在不大。 心眉大师怎么也想不到,李翎竟然会如此冒失。 但就在这时,刀光一闪,没入黑暗中,黑暗中却响起一阵短促却刺耳的惨呼! 接着,一个人自黑暗中冲了出来。 他身形矮小如幼童,身上穿着条短裙,露出一双小腿,虽在如此严寒天气中,也一点不觉得冷。 他的头也很小,眼睛却亮如明灯。 此刻这双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惊惧与怨毒,狠狠地瞪着李翎,像是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是喀喀地发响,一个字也说不出。 心眉大师赫然发现,小李飞刀正刺在他的咽喉上,不偏不倚地正插在他的咽喉上!小李飞刀,果然是从不虚发! 极乐童子只觉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实在忍不住,反手拔出飞刀。一拔出飞刀,这口气就吐了出来,鲜血也随之飞溅而出。 极乐童子狂吼道:“好毒的刀!” 这时,雪地上的毒虫,有的已爬上了李翎的腿。但李翎却连动都不动。 心眉大师也不敢动,只觉身子发软,几乎已站不住了。 小李飞刀虽霸绝天下,但他们还是免不了要喂饱毒虫。 谁知极乐童子一声狂吼,鲜血刚溅出,数十百条毒虫突然箭一般窜了回去,一条条全都钉在极乐童子的咽喉上。 只听沙沙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极乐童子化为一堆枯骨,但毒虫饱食了他的血肉后,也都软瘫在地,不能动了。 极乐童子以毒成名,终于也以身殉毒! 这景象实在令人惨不忍睹。 心眉大师闭目合十,暗诵佛号,过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一声,睁开眼来,望着李翎叹道:“檀越不但飞刀天下无双,智力也当真是天下无双。” 李翎笑了笑:“不敢当,我只不过早已算准,这些吃人的毒虫一嗅到血腥气就会走的,其实我心里也害怕得很。” 心眉大师道:“檀越也会害怕?” 李翎笑道:“除了死人外,世上哪有不会害怕的人?” 心眉大师长叹道:“临危而不乱,虽惧而不馁,檀越之智力,老僧当真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了。” 他语声渐渐微弱,终于也倒了下去。 ……………… 李翎用学自梅大先生的高超医术,解了心眉大师体内的毒,雇了一辆马车,将他送回了嵩山。 不过,李翎并没有留在嵩山,因为小云出现了。 “青魔”伊哭和极乐童子的鲜血,竟然都被小云收集起来,带来给李翎,让金丝甲吸个干干净净。 当时,伊哭负伤而逃,没走多远,就被隐匿在暗处小云偷袭杀死。 而那些杀死极乐童子的毒虫,也都被小云收集起来,将它们体内的鲜血提炼出来,让金丝甲吸收。 金丝甲已经认李翎为主,除非将李翎的灵魂献祭给大魔神蚩尤,否则谁也无法脱下金丝甲,仿佛它已成为李翎身体的一部分。 如今,金丝甲将那些毒虫的鲜血吸收之后,万毒不侵,使得李翎也不会再被毒物侵害。 而且,李翎可以借助金丝甲的威能,来施展毒掌,其威力并不比极乐童子的毒功逊色。 据说,极乐童子是毒魔的传人,而毒魔来自魔界,是跟剑魔同一等级的高手。 阿飞的师父剑魔,已飞升至仙界,不知道毒魔是否还留在魔界? 同时,小云还带来一个对李翎非常有用的讯息。 原来,吕布的正妻严夫人,果然是一个法师,虽然她的武力值不高,但法术非常厉害。 之前李翎之所以会被吸血蛾纠缠不休,就是因为严夫人暗中施法,让他产生幻觉,以为是金丝甲中的吸血蛾冤魂来报仇。 其实,那个想要长生不老的幕后黑手,正是严夫人,而文雀和武凤就是她的得力助手。 当时两女故意割伤梅大先生的手臂,流下了一滩鲜血,最后被金丝甲吸收。 然后,严夫人以那滩鲜血为媒介,创造一个“吸血蛾幻境”,使得那段时间李翎的精神状态很差。 不过,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吕非凡,会误打误撞地落在李翎的手上,还被废了武功。 因此,她十分痛恨李翎,急着将他杀死,想不到竟会被吕布劝阻。 如今,小云已经将梅大先生救回,而严夫人则带着吕非凡、文雀和武凤,悄然离开。或许,严夫人是怕李翎来报复吧。 奇怪的是,吕布竟然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偌大一座吕家庄,原本非常热闹的地方,竟然变得空荡荡、冷清清了…… 第061章 百花图第二层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只有雾。 李翎回到吕家庄,掠过高墙,才发现冷香小筑那边也有灯火亮着,在昏黄的窗纸上,映着一个人纤柔的身影。 屋子里的人对着孤灯,似在看书,又似在想着心事。 李翎慢慢推开了门,站在门边。 林仙儿霍然转身,吃了一惊,娇笑道:“原来是你。” 李翎道:“是我。” 林仙儿拍着胸口,娇笑道:“你看你,差点把我的魂都吓飞了。” 李翎道:“你以为我已死了,看到我才会吓一跳,是么?” 林仙儿眨着眼,道:“你在说什么呀?还不快进来,小心着凉。” 她拉着李翎的手,将李翎拉了进去。 她的手柔软、温暖、光滑,足可抚平任何人的创痛。 可是,李翎竟然甩开了她的手。 林仙儿眼波流动,柔声道:“你在生气……是在生谁的气?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说着,依偎到李翎的怀里。 她的身子也是那么柔软而温暖,带着种淡淡的香气,可令任何男人都醉倒在她的裙下。 可是,李翎竟然用力一推。 林仙儿踉跄后退,跌倒,怔住了。 过了半晌,她眼泪慢慢流下,垂首道:“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对你有什么不好?你说出来,我被你打死也甘心。” 李翎冷笑,手紧握。他已发现,林仙儿方才是在看书,而且看的是经书……少林寺绝学。 林仙儿流泪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说过,不管是谁杀死剑魔,我都会以身相许。你……你能回来,我很开心。” 李翎静静地看着她,就像是从未见过她这个人似的。 等她说完了,李翎才冷冷道:“你很开心?你明明知道,只要我落在吕布等人的手里,被送去嵩山,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你……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李翎凝视着她,缓缓道:“百晓生和单鹗将少林藏经交给你,其实他们都是你的裙下之臣,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害我?”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你真的以为,我要害你?” “你当然要害我,因为你也想得到金丝甲。” 林仙儿以手掩面,痛哭着道:“但我为什么要害你?为什么要得到金丝甲?我……我只是一个弱女子!” 李翎冷笑道:“弱女子?你就是剑魔!” 林仙儿就像是忽然被抽了一鞭子,整个人都跳了起来,道:“我是剑魔?你竟说我是剑魔!” 李翎道:“不错,你就是剑魔!” 林仙儿道:“剑魔已被阿飞杀死了,你……” 李翎打断她的话,道:“阿飞杀死的那人,只不过是你用来故设疑阵,转移他人耳目的傀儡而已。” 他接着道:“你知道金丝甲已落入我的手里,知道我绝不会上你的当,就发觉自己的处境已很危险了。 因此,那天晚上你就故意让游龙生去找我的麻烦,还想让伊哭的大徒弟丘独杀死我。” 林仙儿幽幽道:“之前我们从未见过面,你为何会认为,你绝不会上我的当?在你的眼中,我就没有一点魅力么?” 李翎根本不听她的话,冷冷道:“你要那傀儡故意将你劫走,为的就是要阿飞救你,要阿飞将那傀儡杀死。 等到世人都认为‘剑魔’已死,你就可高枕无忧了。你不但要利用阿飞,也利用了你那伙伴做替死鬼。” 林仙儿反而安静了下来,道:“你说下去。” 李翎道:“但你却未算到,阿飞竟然会来救我,更未算到会有小云这样一个人,暗中破坏你的计划。伊哭和极乐童子,也是你的人!” 林仙儿道:“你莫忘了,我也救过阿飞。” 李翎道:“不错。” 林仙儿道:“我若是剑魔,为何要救阿飞?” 李翎道:“只因那时事情又有了变化,你还要利用阿飞。其实你将阿飞藏在这里,居然没有人来搜查,那时阿飞已开始疑心了吧。” 林仙儿道:“你认为,吕布他们也是和我同谋的人?” 李翎道:“他们自然不知道你的阴谋,只不过也是受你利用而已,何况吕布早已对我嫉恨在心,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林仙儿道:“这些话,是你自己想明白的,还是别人教你的?” 李翎冷声道:“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呆子,都可被你玩弄?你心里畏惧的,只有我而已,所以就千方百计地想除了我。” 林仙儿冷哼一声,不答话,但意思很明白:你太高估自己! 李翎厉声道:“你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贪得无厌,就连少林寺的藏书,你都想要!” 林仙儿的眼泪竟又流了下来,缓缓道:“我的确看错了你。” 李翎一字字道:“但我却未看错你……” 林仙儿道:“我若说这部经书不是百晓生和单鹗给我的,你一定不会相信,是么?” 李翎道:“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林仙儿黯然一笑:“我总算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总算明白了你的心……”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向李翎走了过来。她走得很慢,但步子却很坚定,像是已下了很大的决心。 风在呼啸,灯火飘摇。 闪动着的灯光,映着她苍白绝美的脸,映着她秋水般的眼波。 她痴痴地望着李翎,良久良久,幽幽道:“我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是不是?” 李翎的拳紧握,嘴紧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仙儿忽然撕开了衣襟,指着自己的心,冷冷道:“你腰边既然有剑,为什么还不出手?我只希望,你能往这里刺下去。” 李翎的手,已握住了剑柄,正是藏剑山庄的那柄夺情剑。 林仙儿合起眼帘,颤声道:“你快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死也甘心。” 她胸膛起伏,似在轻轻颤抖,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挂着两粒晶莹的泪珠。 李翎默然许久,缓缓道:“你与严夫人联手,将梅大先生囚禁起来,是不是想要修炼长生不老之术?” 林仙儿这次真的是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睛,瞪着李翎,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其实,我有一个办法,真的可以让你长生不老。你做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长生不老,可以永远享福么?”李翎淡淡一笑。 他此时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勾引良家女子堕落的恶魔。 林仙儿却兴奋得浑身颤抖,嘶声道:“你真的可以让我青春永驻,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只要你敢信,就可以。” “好,我信!” “你竟然真的敢相信我?” “吸血金丝甲来自魔界,流落人间多年,曾被无数人拥有,而你是第一个让它认主的人。就连吕布也做不到,所以他才会这么嫉恨你!像你这么出色的人,我为什么不信?” “好吧,你说服我了。或许你的人品有瑕疵,但你的智慧,绝对不简单。那么,彻底放开你的心神吧。” 林仙儿慢慢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缓,竟然真的敢彻底放开心神。 李翎轻轻一挥手,开启百花图,将林仙儿收入其中,封印为器灵。 百花图第二层,终于开启! ……………… ps: 昨晚打雷闪电,所以起得晚了些。 第一个主线任务已经完成,即将进入下一个主线任务,后面会稍微加快一下完成主线任务的速度(也就是封印器灵的速度会更快些)。 好像还是有点人看的,能不能给朵鲜花什么的?在评论处签到一下也可以。知道你们在,我就安心了。 希望这个点击的数据是真实的,今天之前我没怎么发过给身边的朋友看。 虽然是编写版的(上班后容易忘剧情,所以先赶紧整出个大概的封神世界再说,避免遗忘),将各种经典融合在一起,但我至少要知道,你们是不是喜欢看。 第062章 美女同行 一年多以后。 李翎舒适地躺在甲板上,让五月温暖的阳光,晒着他宽阔的古铜色的背。 海风温暖而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 坚实的手臂伸在前面,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着的是个晶莹而滑润的白玉美人。 他却似已在海洋的怀抱里入睡。 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华丽的感觉。 这是初夏,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船桅间滑过,生命是多彩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海天辽阔,远处的地平线已只剩下一片朦胧的灰影,这里是李翎自己的世界,绝不会再有他厌恶的访客。 自从冒牌“剑魔”伏诛,小李飞刀之名响彻江湖之后,星海联盟之人已经不敢再来找李翎的麻烦。 阿飞暂时回了魔界,带着很久以前师父剑魔送给他的亡灵戒指。或许,要等到以后李翎去魔界冒险,才可以跟阿飞重聚了。 此刻船舱的门是开着的,舱下不时有娇美的声音传来。 然后,一个美丽的少女走上甲板。 她穿着件宽大而舒服的鲜红衣裳,秀发松松地挽起,露出双晶莹、修长的玉腿,赤着纤秀的,完美无瑕的双足,轻盈地走过甲板。 她走到李翎的身旁,轻轻用足趾去搔他的脚心,面上绽开了甜蜜妩媚的微笑,就好像百花俱在这一刹那里开放。 李翎缩起腿,轻叹道:“小云,你难道永远不能安静一会儿么?”语声低沉,充满了煽动的吸引力。 少女银铃般娇笑起来:“你终于猜错了。” 李翎懒洋洋地翻了个身,阳光便照在他脸上,坚强、冷酷。 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着眼睛笑了,眼中闪动着顽皮、幽默的光芒,却又充满了机智。 他眨着眼睛,笑道:“仙儿姑娘,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莫要也变得如此调皮好么!有了个小云,我难道还不够受?” 林仙儿笑得弯了腰,却忍住笑道:“李翎大少爷,除了小云外,别人就不能顽皮一下么?” 李翎拍着身旁的甲板,道:“乖乖的坐下来,陪我晒晒太阳,讲个故事给我听,要开心的故事,要有快乐的结局。那些以悲剧收场的故事,就不必说了,我不爱听。”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我偏不坐下来,偏不讲故事,也不要晒太阳……这见鬼的太阳,晒得人头晕,我真不懂你为什么喜欢太阳?” 她说“偏不坐下来”时,人已坐了下来,她说“不要晒太阳”,却已在阳光下伸展了双腿。 李翎笑道:“晒太阳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若能多晒晒太阳,就不会做卑鄙无耻的事。无论是谁,在这么可爱的阳光下,都想不出坏主意来的。” 林仙儿眼波流转,道:“我现在就正在想个坏主意。” 李翎微笑道:“你正在想,该使个什么法子,让我爬起来去做事,是么?” 林仙儿咯咯娇笑道:“你真是个鬼,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她笑声渐渐停止,又道:“但你也真该起来做做事了,自从‘剑魔’一事结束之后,你就连动都不想动,再这样懒下去,你就要变成流氓了。” 李翎故意叹了口气,道:“你真像我儿时读书的老师,只少了两撇胡子。” 林仙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翎展颜一笑,又道:“其实我并没有荒废时间,只是尝试着将各种武学融合在一起而已。现在,也该出去转悠一下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就算你再怎么有能力,如果无法将这种能力变成有用的东西,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个废柴。” “别人怎么看我,其实我并不在意。只要你们这些美丽的女子,永远跟随在我的身边,我就知足了。” 林仙儿撇着嘴道:“李大少爷的飞刀、轻功,天下无双,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但李大少爷,你的牛已吹完了么?” 李翎道:“吹完了,仙儿姑娘有何吩咐?” 林仙儿道:“我先说几件事给你听。” 她自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簿子,一面翻看,一面念道:“上次你从济南取来的一批货,已卖了三十万两,除了救济龙门镖局王镖头遗孀的一万两,趟子手张、赵两人家眷各五千两外,还替黄秀才付了一千两丧葬费,又替赵立正付了一千五百两喜酒聘礼,替郑……” 李翎叹道:“这些事,我难道不知道么?” 林仙儿白了他一眼,道:“总之,三十万两都已分配出去了,你自己田庄里收来的五万两,我也已替你用出去四万。” 李翎苦笑道:“姑娘,你难道不能为我多留些么?” 林仙儿道:“你享受得还不够?江湖中已有不少人在说你的闲话了,别人可不知道你花的都是你自己的,都说你假公济私……” 李翎皱眉道:“别人怎么说,和咱们又有何关系?人活在世上,为什么不能享受享受,为什么老要受苦?你怎的也变得俗了?” 林仙儿嫣然一笑:“我可没要你受苦,我只是……” 突听舱下唤道:“你们在聊什么?不想吃饭了么?” 正是小云那甜美的声音,听来当真别有一种风情,别有一股滋味。 林仙儿拍掌笑道:“又可以吃小云姐姐做的美食咯,她就是脾气躁了点,不按时吃饭就发飙。” 李翎笑道:“你也莫要怪她。她辛辛苦苦做了饭菜,却没人去吃,也难怪她生气。” 他像是根本没有动,却已拉着林仙儿站了起来。 林仙儿故意娇嗔道:“你什么事都向着小云,所以她才会……” 一句话未完,脸色突然变了,失声道:“你瞧!你瞧那是什么?” ……………… 阳光照耀的海面上,竟飘来了一个人……一具死尸。 李翎一抖手腕,蛛丝激射而出,似是长着眼睛,不偏不倚地套着了那具尸身。 那尸身穿的是昂贵的锦锻衣裳,腰边挂着翡翠的鼻烟壶,黝黑的脸已被海水泡得浮肿起来。 李翎将那尸身平放在甲板上,摇头道:“没救了。” 林仙儿却瞧着这尸身的一双手,在他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上,套着三个奇特的精钢乌金戒指。 那只右手虽没有戒指,却有戴过戒指的痕迹。 林仙儿皱眉道:“七星飞环!这人莫非是天星帮的门下?” 李翎道:“非但是天星门下,此人正是天星帮的总瓢把子,‘七星夺魂’左又铮。但天星帮一向盘踞在皖南,不知他怎会死在这里?” 林仙儿道:“他身上没有伤痕,莫非是淹死的?” 李翎摇了摇头,解开他衣襟,只见他左胸第五根肋骨下,“乳根”与“期门”穴之间,赫然留着个紫红掌印。 林仙儿叹了口气:“朱砂掌。” 李翎道:“朱砂掌一门,近年虽然人才鼎盛,门下弟子号称已有一百七十多个,但能置‘七星夺魂’于死地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个。” 林仙儿道:“嗯,冯、杨、西门……这三人的武功,只怕是要比左又铮强些。” 李翎道:“朱砂门与天星帮,可有什么恩怨?” 林仙儿想了想,道:“三十七年前,天星帮的刑堂香主,娶了当时朱砂门掌门人冯风的二女儿。 两年后,这位冯姑娘突然死了,冯风曾亲赴皖南兴师问罪,后来虽查明他女儿实是急病而死,但两家却从此不相往来。” 第063章 海上怪事 李翎道:“还有呢?” 林仙儿道:“二十六……也许是二十五年前,天星帮更劫了朱砂门弟子所保的一趟镖。 那时正值冯风病故,朱砂门重选掌门的时候,所以这件事拖了一年,后来天星帮劫镖的弟子虽也曾登门负荆,但镖银始终未曾送还。” 她将这些发生在二十多年前的武林故事娓娓道来,竟是像在叙说着自己身边的家常琐事似的。 李翎微笑道:“你的记忆,的确从来不会令人失望……但这些事都已事过境迁,而且也算不上是什么深仇大恨,朱砂门想来不会为了这种事将左又铮一路追踪到这里,再下毒手,这其中必定另有缘故。” 突然,一个少女自舱下冲了上来,娇嗔道:“你们究竟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肯去吃饭!” 她正是永远看上去十来岁的千年树精小云,也穿着件宽大而舒服的衣裳,却是鹅黄色的。 满头漆黑的秀发,梳了两根长长的辫子,随着玲珑的娇躯不住荡来荡去。 一张淡褐色的瓜子脸,配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显得又妩媚,又俏皮。 “咦,有死人?恶心!吃饭时间,不看这个。” 小云脸上本在故意装作娇嗔,但瞧见这死尸,立即扭转头就跑,跑得比来的时候还要快得多。 林仙儿咯咯娇笑道:“小云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管她活到多少岁。” 李翎眺望着海天深处,缓缓道:“你等着瞧吧,今天要从那边漂来的死尸,绝不止这一个。” 林仙儿眼波转动,还未说话,只见舱门里已伸出一双纤秀的手来,手里托着个大盘子。 盘子里有两只烤得黄黄的乳鸽,配着两片柠檬,几片多汁的牛肉,半只白鸡,一条蒸鱼。 还有一大碗浓浓的番茄汤,两盅腊味饭,一满杯紫红的葡萄酒,杯子外凝结着水珠,像是已冰过许久。 小云却不肯出来,那甜笑的语声在舱门里唤道:“喂,快来拿呀!” ……………… 船已下锚,就这样停泊在水上。 李翎小心地将柠檬汁挤在鸽子上,刚吃完了一只鸽子,喝了半杯酒,海上果然又漂来一具尸身。 这尸身穿着件朱红色的短袍,长仅及膝,面容虽经海水久泡,但看来仍是白白净净,年纪也只有四十岁左右,颔下虽留着微须,眼角却无皱纹。 他左掌也是修长白净,但右手掌却是粗糙至极,筋骨凸现,几乎比左掌大了一倍,摊开掌心,竟和他的衣服同样颜色。 林仙儿一双明媚的眼波,却真是瞧直了,吃惊的道:“想不到这人竟会是‘杀手书生’西门千!” 李翎叹道:“他杀死了左又铮,自己竟也死在别人手上。” 林仙儿喃喃道:“但又是谁杀死他?” 她刚说完,已瞧见这西门千喉结下的创口,鲜血已被海水冲净,灰白色的皮肉向两旁翻卷。 林仙儿嘘了口气,道:“这是剑伤。” 李翎道:“嗯!” 林仙儿道:“这创伤才不过一寸,天下武林,只有‘海南’与‘崂山’两大剑派的弟子,才会使用这么窄的剑。” 李翎道:“不错。” 林仙儿道:“海南与崂山两派,距离这里虽都不远,但崂山派的剑法传家正宗,平和博大,这西门千被人一剑贯穿咽喉,想必是剑法以辛辣诡谲见长的海南剑客门下,所下的毒手……这倒更奇怪了。” 李翎皱眉道:“奇怪?” 林仙儿道:“海南剑派与朱砂门非但无冤无仇,而且还颇有渊源,八年前朱砂门被闽南七剑围攻时,海南派还曾经不远千里赶去相助。 但如今海南剑派的高手,却杀了朱砂门的长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真叫人不懂。” 李翎喃喃道:“左又铮无缘无故死在西门千手中,西门千又糊里糊涂地死在海南派门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秘密?” 林仙儿嫣然一笑:“你可是又想管闲事了?” 李翎笑道:“你不是说我太懒了么,我正好找些事做给你瞧瞧。” 林仙儿道:“但这件事看来牵连必定甚广,必定十分凶险,而小倩姐姐这几天很忙,我看咱们还是别管这件事吧!” 李翎微笑道:“越是凶险的闲事,管起来才越有趣,牵连越广的秘密,所牵连之物价值也必然极高,这种事我能不管么?” 林仙儿叹道:“我知道你若不将这秘密揭破,是连觉也睡不着的,唉!你呀,你生下来好像就是为了管别人闲事的。” 她忽又展颜一笑:“幸好这件事正如大海里捞针,到现在为止,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你想管这闲事,只怕也管不上。” 李翎微笑道:“你等着瞧吧,头绪自然会越来越多的。”喝了口酒,又撕下条鸡腿,倚在船舷上大嚼起来。 林仙儿苦笑道:“我真佩服你的胃口,现在还能吃得下东西。”也不知不觉地走到船舷,向海天深处凝睇。 海上果然又漂来一具死尸,竟赫然是黑面卷髯的绿袍道人,身形魁伟高大。 四肢虽早已冷却,但他手里仍紧紧握着半截断剑,剑身狭长,仍在闪着光,碧森森的剑光,照着他一颗发髻蓬乱的头颅。 他的头顶,竟已被劈成两半! 就连林仙儿都转过脸去,不忍再瞧。 李翎轻叹道:“果然是海南剑派的门下。” 林仙儿道:“你……你认得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缓缓道:“此人便是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剑法之狠毒,当今天下武林,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 林仙儿叹道:“他一剑贯穿了别人的咽喉,想不到自己脑袋也被别人砍成两半。” 她忍不住还是回头瞧了一眼,又道:“瞧这情形,那人一剑砍下时,他必定已无可闪避,是以只有迎剑招架。 谁知那人一剑非但砍断了他的长剑,余力所及,竟将他的头也砍成两半! 海南派的宝剑,都是以海底寒铁精炼而成,这人一剑竟能将之砍断,唉……好锋利的剑,好沉重的剑。” 李翎道:“你怎知他的对头也使的是剑?” 林仙儿道:“当今武林的刀法名家,又有谁能将剑法如此辛辣狠毒的灵鹫子,逼得连躲闪都不能躲闪……海南剑派素无硬拆的招式,他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会迎剑去招架,别人迎头砍下的一刀?” 李翎点头道:“不错,刀法之变化,的确不如剑法灵巧迅急,使刀的人若想将使剑的人逼得无可闪避,的确是难而又难。” 他微微一笑,接道:“但你莫非也会忘记那个人么?” 林仙儿眼睛一亮,拍手道:“你说的若是‘无影神刀’札木合,你就错了。” 李翎道:“为什么会错?” 林仙儿道:“札木合号称中土刀法第一名家,刀法之快,无形无影,他一刀砍下时,灵鹫子也许还未瞧清是由何处而来的,自然只有迎剑招架。 而札木合使的一柄‘大风刀’,是海内十三件神兵利器之一,也足以砍断海南派的宝剑。” 李翎道:“这岂非就是了么?” 林仙儿笑道:“但你莫要忘了,札木合纵横戈壁大沙漠,已有三十年,号称‘沙漠之王’,又怎会远来这里?” 李翎缓缓笑道:“你说不会,我却说会的。” 林仙儿眨着眼睛,道:“你要和我赌一赌?” 李翎道:“我不和你赌,因为你输定了。” 小云在船舱下甜笑道:“你们赌吧,谁输了就帮我洗半个月的碗。” 林仙儿笑骂道:“小鬼,你在偷听。” 小云咯咯笑道:“我虽然不想看死尸,听却想听的。” 林仙儿转向李翎,道:“喂!你瞧瞧这小鬼,打得好精明的算盘,天下的便宜都被她一个人占尽了。” 第064章 天一神水 李翎倚着船舷出神,竟像是没有听见林仙儿的话。 林仙儿走过去,道:“你在等什么?等那札木合?” 李翎道:“也许……” 林仙儿笑道:“你等不着的,这‘沙漠之王’既不会来,纵然来了,也没有人能杀得死他。” 李翎道:“西门千与左又铮素少来往,为何杀了左又铮?灵鹫子与西门千毫无冤仇,为何要杀死西门千?札木合与灵鹫子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远在海角,更是毫无关系,又为何要杀死灵鹫子?” 他叹了口气,接道:“可见世上有许多事,是完全说不定的。” 这时日已偏西,自从发现第一具尸身到现在,已过了两个多时辰,甲板上已躺着三具尸身。 而第四具尸身,果然又来了。 别的尸身在水上都载沉载浮,这具尸身却如吹了气的皮筏似的,整个人都完全浮在水上。 别的尸身林仙儿至少还敢瞧两眼,但这个尸身,她只瞧了一眼,全身都起了悚栗,再也不敢瞧第二眼了。 这尸身本来是胖是瘦,李翎已完全瞧不出,只因这尸身全身都已浮肿,甚至已开始腐烂。 这尸身本来是老是少,李翎也已瞧不出。只因他全身的须毛头发,竟赫然已全部脱落。 这尸身的眼珠已胀得暴裂而突出,全身的皮肤已变成一种令人恶心的暗赤色,李翎再也不敢碰他的一根手指。 林仙儿颤声道:“好厉害的毒,我去叫小倩姐姐上来瞧瞧,这究竟是什么毒。” 李翎道:“这种毒,小倩也认不出的。” 林仙儿笑道:“你又在吹了!你武功虽不错,但若论暗器,就未必比得上小云;若论易容术和下毒的本事,更万万比不上小倩姐姐。” 李翎笑道:“这人中的并不完全是毒。” 林仙儿吃吃的笑道:“不是毒药,难道是糖么?” 李翎道:“也可以算是糖吧……糖水。” 林仙儿怔了怔,疑惑的道:“糖水?” 李翎道:“这便是天池‘神水宫’自水中提炼出的精英,江湖都称之为‘天一神水’,而“神水宫”门人都称之为重水。” 林仙儿动容道:“这真的就是比世上任何毒药都更毒的‘天一神水’?” 李翎道:“自然是真的,据说这‘天一神水’一滴的分量,已比三百桶水都重,常人只要服下一滴,立刻全身爆裂而死!” 他叹了口气,接道:“而且这‘天一神水’无色无臭,试也试不出异状,所以连这‘沙漠之王’都难免中了暗算。” 林仙儿道:“这……这人就是札木合?” 李翎道:“嗯!” 林仙儿道:“他已变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还能认得出他?” 李翎道:“他身穿的虽是寻常服色,但脚下穿着双皮靴,显见他本是游牧之民。 他身上的皮肤虽细嫩,但脸上却甚粗糙,显然是因为他来往沙漠,久经风尘之苦。 他腰边虽有佩刀的钢环,但刀和刀鞘全都不见了,显然是因为他使的是宝刀,所以才被人取去了。” 他缓缓接道:“有了这几点特征,自可说明他就是那‘沙漠之王,无影神刀’札木合了。” 林仙儿拍掌笑道:“我看你可以改行去做巡捕了,办起案子来,想必要比那天下第一名捕‘秃鹰’还要厉害得多。” 李翎微微一笑,又道:“还有,他身上挂着面银牌,上面刻的是只长着翅膀的飞骆驼,我若再瞧不出他是沙漠之王,就真是呆子了。” 林仙儿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你真是一个天才儿童。” 但她笑容立刻消失,皱眉道:“这件事竟将‘沙漠之王’与‘神水宫’门下引动,可见关系必定不小,而此刻连‘沙漠之王’都死了,可见……” 李翎截断她的话,笑道:“你又想劝我罢手,是么?” 林仙儿轻叹道:“我也不想劝你罢手,只望你能小心一些就是了。” 李翎凝望着天上一朵白云,微笑道:“闻得‘神水宫’门下,都是人间的绝色,却不知比起咱们的三位姑娘来又如何?” 林仙儿摇头苦笑道:“你难道永远不能规矩些么?” 这一次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海上还是没有动静。 林仙儿悠悠道:“你只怕等不着了。” 李翎摇头道:“如果再也没有人死掉,那么,这件事要着落在‘神水宫’使者身上。这些人若是在争夺一件宝藏,那么,这宝藏便落在‘神水宫’使者手上。” 林仙儿道:“若是还有死人呢?” 李翎道:“无论还有多少人死,只要瞧最后一个人是死在谁手上,就有线索可寻。” 林仙儿叹道:“这些高手们难道真会为了争夺宝藏而死?” 李翎笑道:“人为财死,这些人总也是人呀!” 林仙儿极目远眺,缓缓道:“能引动这许多绝代高手起了贪心的宝藏,想必一定惊人得很。” 这件事的确越来越有趣了,她眼睛里也在闪着光。 舱下的小云又叫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小倩跟‘神水宫’的关系比较好么?” 李翎道:“哦,小倩竟然认识‘神水宫’的人?” 林仙儿笑道:“你可是要她上来?” 李翎道:“也好,让她休息一下,吹吹海风。工作固然重要,但忙里偷闲,人也精神许多。” 只听一人柔声道:“百花图太复杂,要彻底融合不容易,我也该休息一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窈窕的人影,随着语声飘飘走了上来。 她穿着件柔软而宽大的长袍,长长地拖在甲板上,盖住了她的脚。 满天夕阳,映着她松松的发髻,清澈的眼波,也映着她那温柔的笑容。她看来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久已不食人间烟火。 林仙儿跺脚道:“小倩姐姐,风这么大,何必上来?小心又病倒在床上爬不起来,害得我们这位多情的公子拿我们出气。” 小倩嫣然道:“上面这么热闹,我还能在舱里呆得住么。何况,我也想瞧瞧,是不是真的会有‘神水宫’使者到这里来。” 她手里拿着件厚绒的衣服,轻轻披在李翎身上,柔声道:“晚上冷,小心着凉。” 李翎含笑道:“你总是只知关心别人,却不知爱惜自己……你若有一分关心自己,又怎会病倒?” 林仙儿撇了撇嘴:“是呀!像我们这些不生病的人,都是从来不关心他的。” 小倩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这么多心,人容易老的。” 林仙儿一把抱住了她,咯咯笑道:“我真是个又会多心,又会吃醋的小坏蛋,小倩姐姐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小倩纤细的身子,竟被她抱了起来。 就在这时,第五具尸身飘来了。 严格说来,这已不能算是“一”具尸身……在这尸身的左面,赫然竟已被人连肩带臂削去一半。 幸好,她的脸还是完整的,还可瞧得见她娟秀而美好的面容。这残忍的杀人者,似乎也不忍破坏她的美丽。 她身上穿着的是件美丽的纱衣,腰间系着根银色的丝带,纤美的脚上,穿着双同样质料的银色鞋子。 此刻,剩下半件的纱衣已被血染,若不是那丝带,只怕已被海水冲脱。 小倩扭转了头,美丽的眼睛里,已满是泪水。 林仙儿也闭起了眼睛,道:“小倩姐姐,你看她是不是‘神水宫’门下?” 小倩黯然点点头,轻叹道:“上个月我去‘神水宫’找灵芝仙草,就是她接待我的……” 李翎叹道:“这样的美人,是谁忍心向她下如此毒手?” 林仙儿道:“下这毒手的人,自己也死了。” 李翎道:“你是说札木合?” 林仙儿道:“自然是札木合,除了他外,谁有这么快的刀?” 李翎道:“嗯!” 第065章 妙僧无花 林仙儿道:“札木合发觉自己中毒,临死前拼尽余力,给了她一刀。他自然是满怀愤恨,所以这一刀才会这么毒,这么重。” 李翎悠然道:“听起来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林仙儿叹了口气:“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已断了,咱们也没事了。” 李翎道:“没事了么?” 林仙儿道:“人已全都死光了,还有什么事?” 李翎道:“你以为,她真是死在札木合之手?” 林仙儿眼波一转,道:“难道不是?” 李翎道:“你莫忘了,札木合死后,他的‘大风刀’已落在别人手上,这人拿了‘大风刀’杀死了她,正是要别人以为,这件事已完全结束了。” 林仙儿失声道:“呀!不错。” 李翎缓缓道:“既然他要别人认为此事已结束,那么,此事就必定没有结束,在我说来,这件事还未正式开始哩!” 小倩突然道:“这件事,他是不愿别人插手的,是么?” 林仙儿道:“那么,他为何不将这些尸身完全毁去?别人若是根本瞧不清这些尸身,又怎能插得下手?” 李翎微微一笑:“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知名之士,而且甚至可说已有宗主的身份,他们若是突然一起失踪了,他们的门人子弟,怎么可能不去追查明白。” 小倩皱了皱眉,道:“所以……” 李翎道:“所以他才要这样做,叫别人以为,这五人是自相残杀而死,而且都死光了。这样,他们的门人子弟,连报仇的对象都没有,还查什么?” 林仙儿轻叹道:“但他却未想到,这世上还有个专门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李翎笑道:“他只怕实在没有想到。” 林仙儿道:“但‘他’究竟是谁?每个人都可能是‘他’……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没有了,你要查,岂非真的像是要在大海里捞针?” 李翎道:“不错。”身子突然飞起,向海水中跃了下去。 林仙儿大声道:“你要干什么?” 李翎笑道:“捞针去。” 只听扑通一声,他身子已像鱼似的在海中消失了。被夕阳映成金红的海水,甚至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林仙儿跺脚道:“小倩姐姐,你……你也不管他。” 小倩幽幽道:“这世上,有谁能管得住他?” 小倩寻了块很大的帆布,将五具尸体都盖住了。 小云这才敢走上来,右手提了盏制作精巧的灯,左手提了篮果子。 星光渐渐升起,海水亮得很像是缎子,她们舒服地坐在清凉的海风中,可心里一点儿也不觉得舒服。 有五个陌生人的尸体在旁边,没有人能感觉舒服的。 李翎已去了很久,远处海面,有点渔火,就像是海上的星光。 林仙儿苦笑了一声:“我只希望他莫要被人当做鱼捉去就好了。” 小云嘻嘻笑道:“如果有人将他当鱼捉去,那个人一定是你哥哥。”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在甲板上又叫又跳。 一样东西滑出了她袖子,那是条鱼。 林仙儿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总算有人替我出气了。” 只见李翎不知何时已笑嘻嘻的站在那里,左手抓着条鱼,右手里本也有条鱼,却已在小云的领子里。 小云脸都吓白了,跺着脚去拧他。 李翎笑道:“刚刚我瞧见了一个你最想见的人,你若拧疼了我,我就不说了。” 小云去拧他的手,立即搂住他的脖子,急道:“快说是谁?” 李翎眨着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儿就像是海上的星光。 他笑着道:“你最想见的人是谁?当今天下,谁的琴弹得最好?谁的画画得最好?谁的诗作得令人销魂?谁的菜烧得妙绝天下?” 他话未说完,林仙儿已拍手道:“我知道了,你说的是那‘妙僧’无花!” 小云拉住李翎的手,欢喜的道:“你真的瞧见他了?他在哪里?” 李翎笑道:“他独自坐在一条船上,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作诗。我突然自水中钻出去时,他那脸色只可惜你们没有瞧见。” 小云道:“你认识他?” 李翎道:“这一年多以来,我们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不过,我只见过无花三次。第一次,我和他喝了三天三夜的酒;第二次,我和他下了五天五夜的棋;第三次,我和他说了七天七夜的佛。” 他笑着接道:“说佛我自然说不过他,但喝酒他却喝不过我。” 林仙儿忍不住道:“下棋呢?” 李翎叹口气:“我说和了,但这个和尚偏偏不肯。” 林仙儿咯咯笑道:“除了喝酒打架外,你只怕什么都比不过人家。” 李翎正色道:“胡说,至少吃饭我比他吃得多些。” 林仙儿笑得直不起腰来。 小云直拉李翎衣袖,道:“你怎么不请他来坐坐?” 李翎苦笑道:“他本要来的,但我刚对他说,这里有几个女孩子想见他,他就像是只中箭的兔子般跑走了。” 小云嘟起嘴,道:“他已经是和尚,怎会怕女孩?” 李翎笑道:“就因为是和尚才怕,若不是和尚,也就不怕了。” 林仙儿娇笑道:“他若不是和尚,我保证他来得比兔子还快。” 小倩温柔笑道:“我听说此人是佛门中的名士,不但诗、词、书、画,样样妙绝,而且武功也可算是高手。” 李翎叹道:“岂止是高手,简直可说是少林弟子中的第一高才,只可惜……他实在太聪明,精通的实在太多,名也实在太大,是以少林天湖大师册立未来的掌门时,竟然选了个什么都比不上他的无相。” 林仙儿道:“像他这样的人,对这种事想来是不会在意的。” 李翎拊掌道:“不想林仙儿竟是无花的红颜知己。” 小倩道:“他自然不会和这件事有丝毫关系,你还瞧见别的人么?” 李翎道:“这些尸体都是从东面飘来的,东面海上的每一条船,我都瞧过了,除了无花外,只有一条船是武林中人。” 小倩道:“什么人?” 李翎道:“那条船上是‘丐帮’的四大护法,四大长老,以及他们新任的帮主。你可知道,任老帮主去年已死了,新任帮主你猜猜是谁?” 小倩道:“谁?” 李翎笑道:“你再想想看。他是我的朋友,酒量和我差不多,饭量也和我差不多,有一天,还为你画了幅像。” 小倩道:“呀,莫非是南宫灵?” 李翎笑道:“就是他。” 小倩嫣然道:“他居然会做丐帮帮主,可见江湖中风气已改,不以老成持重为美,也不再讲究年龄大小,已开始注重人的才气,这倒是可喜可贺的事。” 林仙儿道:“南宫灵自然也不会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所以……” 李翎苦笑道:“所以我也没法子了。” 小倩柔声道:“你没法子最好,我也不想多管这种闲事。” 李翎瞪着那块帆布,道:“你们想想,这五个人是否有什么共同点,譬如说……” 林仙儿道:“譬如说,他们都是人。” 李翎苦笑道:“除了这一点外,再没有别的了么?你再想想。” 小倩盈盈站起来,淡笑道:“你要想就下舱去想,我去为你们泡壶浓茶。你们想上一夜也没有关系,但谁也不准坐在这里吹风了。” 第066章 借尸还魂 夜已深,风更冷。 李翎盘膝坐在五具尸体的前方,淡声道:“我借你们的血肉一用,你们的仇,就让你们自己去报吧。” 自从百花图封印了林仙儿,开启第二层之后,穿在李翎身上的金丝甲竟然自动脱落,融入百花图中。 当然,金丝甲的超强防御功能,还是随时可以激发的,而且李翎的抗击打能力也已越来越强。 如今,他可以让百花图直接吸取目标的能量,将其变成一副皮囊。 李翎轻轻一挥手,金光一闪,笼罩住那五具尸体。 不一会儿,金光消失了,而那五具尸体也已变成一副干瘪的皮囊。 他又一挥手,轻声道:“还魂术!” 咻! 金光一闪,比之前更耀眼。 突然从虚空中跳出五个身影,正是天星帮的总瓢把子左又铮、“杀手书生”西门千、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无影神刀”札木合,以及那个神水宫女子。 李翎打个响指,淡声道:“你们的仇,自己去报……归位!” 那五个身影向李翎微一躬身,随即各自返回自己的皮囊中,然后化作五道黑影,遁入虚空中。 他们已经是鬼魂,不过有自己的皮囊保护,就算在大白天出来,也不会被太阳烧伤。当然,他们在夜晚战斗,威力会更大。 开启百花图第一层之后,李翎获得第一个技能,叫做“吸血术”,类似金丝甲的吸血功能,可以通过血液中的dna来分析对方的信息。 细胞核中有染色体,染色体是由dna和蛋白质组成。在dna上有基因,控制着生物可遗传的性状,可以做亲子鉴定。 而血液中的白细胞有细胞核,因此可以从中提炼出dna。 开启百花图第二层之后,李翎又获得了第一个技能,叫做“还魂术”,可以将已死之人的灵魂召唤回来,让其借尸还魂。 当然,如果死者的灵魂已经去投胎,那就无法召唤亡魂了。 不过,地府中的时间流逝速度,跟人间的并不一样,地府快而人间慢,何况亡魂太多,要排队等候,也没那么快去投胎。 李翎将吸血术与还魂术融合之后,可以更容易地读取死者的记忆,从而获取各种有用的信息,学习各种技能。 不知道百花图的第三层开启之后,又可以获得什么技能呢? ……………… 读取左又铮等人的记忆之后,李翎终于知道,原来他们都是来自古龙大师的经典名著《血海飘香》中。 这本武侠小说,讲述侠“盗帅”楚留香在京城偷了金伴花的白玉美人后,在自己的船上休养,可是一具具尸体从海上漂了过来。 楚留香发现,死者都是江湖成名的高手,这无疑激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在知道他们是被神水宫的天一神水所害后,楚留香决定探个究竟。而天一神水被盗,神水宫的人怀疑是楚留香所为,于是楚留香更想要揭开谜团。 在调查中,他经历过诸多斗智斗勇,终于发现是自己的好朋友“妙僧”无花所为。 楚留香是古龙笔下第一个接近神话的传奇人物,优雅、冷静、瞬间的爆发力,类似于国外著名的特工007。 他是武侠世界里最著名的武侠人物,江湖中人尊称他为“盗帅”、“香帅”。 他为人风流倜傥,足智多谋,观察入微,善良多情,尤其轻功高绝,世上无人可及。 楚留香与铁中棠、李寻欢,并列为“古龙笔下三公子”。 “盗帅夜留香,威名震八方”,后人尊称其为“香帅”。 《血海飘香》一书中,楚留香一出场,便雄姿神勇,从两个好朋友丐帮帮主南宫灵和“妙僧”无花身上,破获了“天一神水”案。 当年,扶桑武士天枫十四郎情场失意后,心灰意冷,进入华夏国专门找少林掌门和丐帮帮主比武,为的是临终托孤。 两子无花和南宫灵,却恩将仇报,长大后学得武功绝艺,心中不忘为父报仇,夺取华夏国武林最大帮派的掌门地位,闹出了一桩轰动江湖的离奇血案。 古龙将一个破案、解谜的故事,“转化”为一个以友情的奠立、考验、变质与幻灭为主轴的故事,添加了心理的深度与人性的吊诡。 所以,《血海飘香》远不只是将推理模式引入武侠情节而已。 仅从对权力及名利的贪欲,显然不足以解释南宫灵与无花的所作所为。 尤其丐帮老帮主任慈将南宫灵自幼抚养成人,莆田少林寺主持天峰大师亦视无花为衣钵传人,若无非常特殊的原因,无花冷血的反噬行径,当然会欠缺说服力,从而使整个故事的戏剧张力无从彰显。 正是在这个关键问题上,古龙展示了攸关全局的设计性“突破”:他将整个弑师夺权事件的因由,上溯到南宫灵、无花的父母所经历的悲剧命运。 他们的母亲,本为黄山世家唯一遗孤李琦(石观音),身负血仇,在嫁给扶桑剑士天枫十四郎之后,另有奇遇,留下仍在襁褓中的两个幼儿,不告而别。 天枫十四郎伤心之余,渡海来到中土,向名高艺强的丐帮帮主及南少林主持挑战,其实早已暗蓄死志,只希望两个幼儿得到丐帮、少林的妥善照顾,未来得以成为一代高手。 殊不料,天枫十四郎托孤身亡之后,李琦教唆南宫灵、无花夺取掌门权力。 于是,他们一步步走向血腥作孽之路,终于与锲而不舍、追寻凶手的楚留香反目成仇…… 在这个封神世界中,李翎已经和无花、南宫灵成为好友,既然知道左又铮等人是他们杀死的,那么他不打算再管这件事。 就算无花和南宫灵真的是恶人,只要他们不来害自己,那么李翎打算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毕竟,封神世界是个很奇特的地方,并没有所谓的“死后一了百了”,或许死亡才是真正的开始,只是去一趟地府而已。 封神世界有五大位面,分别是人间、魔界、仙界、神界、圣界。 而在这五大位面死去的生灵,死后都会进入地府,只要积累够必要的功德点,或者被高人召唤,又可以返回原来的世界。 地府位于虚空中,无边无际,在封神世界的暗面,总面积比明面的任一位面都要大。 李翎将左又铮等人的灵魂,从地府召唤回来,是要为他们向地府偿还功德点的,所以他平时也会做很多好事。 用了左又铮等人的血肉,读取了他们的记忆,学习了他们的技能,那就必须为他们偿还功德点,才不会沾染因果,否则厄运缠身。 以前李翎用金丝甲来吸取敌人的鲜血,又没有为对方偿还功德点,才会遇到那么多麻烦。 现在,只要他不主动惹事,那些麻烦事儿一般也不会主动找到他的头上来。 当然,那些可以成为百花图器灵的历代名女,还是要继续去找寻的,从而让百花图继续升级,解锁更多特殊技能。 第067章 女贼如猫 “快意堂”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正是城里最大的赌场。 此刻,华灯初上,快意堂中喝雉呼卢,已是十分热闹。 三间宽阔的厅房里,到处弥漫着酒气、烟草气,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身上的汗臭气…… 每个人的头上,都冒起了红油油的汗光。 只是,有的人春光满面,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神情镇定,有的人却已紧张得发抖。 最外面的一间,有两桌牌九,两桌骰子,两桌单双,赌钱的人品流也最复杂,呼喝的声音也最响。 几个腰束着朱红腰带的黑衣大汉,必须站在桌子旁,无论谁赢了一注,他就要抽去一成。 里面有一间花厅,人比较少,也比较安静。 三张桌子旁,坐着的大多是脑满肠肥的大富贾,整堆整堆的花花银子,在一双双流着汗的手里转来转去。 桌子旁有香茗美酒,十几个满头珠翠的少女,媚笑着在人丛中穿梭来去,就像是一只穿花蝴蝶,从这里摸一把银子,那里拈两锭金锭。 赌钱的大爷们,谁在乎这些。 于是,输钱的人口袋固然空了,赢钱的人钱袋也未见得增加多少。 眼看那积少成多的金银,都已从少女们戴着戒指的纤手中,流入赌场老板的口袋……这赌场,正是朱砂门开的。 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厚的门帘。 这房子里一共只有八个赌客,却有十几个少女在陪着,有的在端茶,有的在倒酒,有的只是依偎在别人的怀里。 一粒粒剥开的瓜子,轻巧地送进那豪客的嘴,她们的手指有如春笋,她们的眼波甜如蜜。 赌桌上,看不见金银,只有几张纸条在流动,但每张纸上的数目,都已够普通人舒服地过一辈子。 一个面色惨白,身穿翠绿长衫的少年,含笑在旁边瞧着,不时去拍豪客们的肩头,笑道:“您老手气不好,叫珠儿陪您去躺躺再来吧!” 那回答一定是大笑道:“急什么,还不到五万两哩!” 于是少年就缩回手,含笑抚摸自己刚长出来的胡碴子。他用的这只手,一定是左手。他的右手,一直藏在衣袖里。 这就是快意堂的主管,也正是朱砂门的掌门弟子,“杀手玉郎,粉面孟尝”冷秋魂。 现在李翎也在快意堂中,一边豪赌,一边等着一个关键人物出现。 ……………… 夜已深,李翎正在快意堂的客房中休息。 渐渐的,他全身已处于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中,只是他的脑筋却仍没有停止运转。 突然,屋顶上的瓦,轻轻一响。一片淡淡的月光,洒过这黑暗的屋子。 屋瓦竟被人掀开了几片,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这夜行人竟是个大内行,手脚干净得很。 接着,一条人影就像鱼似的滑了进来,手攀着屋顶,等了等,听不见任何响动,便飘飘落了下来。 李翎还是动也不动,眯着眼睛在瞧,心中暗暗好笑:这人若是小偷,竟然偷到这里来,想必是上辈子缺德了。 月光下,只见这人影黑巾蒙面,穿着紧身黑衣,裹着她丰满而又苗条的身子,竟是个动人的少女。 她手里握着柄很轻很短的柳叶刀,刀光在月光下不住闪动。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瞧着床上的李翎。 李翎觉得很有趣,简直有趣极了。 这动人的少女,竟然是个女刺客。 在封神世界中,李翎遇见奇怪的事虽已有不少,但有如此动人的少女来行刺他,这倒还是平生第一遭。 他生怕将这女刺客惊走,鼻息像是睡得更沉。 但,这女刺客似乎并不想杀他,轻手轻脚,翻了翻李翎脱在地上的衣服,翻出一叠银票,瞧了瞧,却又原封塞了回去。 显然,这女刺客也不是为偷东西来的。 她既不想杀他,又不想偷东西,那么,她是为何而来呢? 她东瞧瞧,西瞧瞧,瞧见了桌子底下那只黑色箱子,立即狸猫般窜过去,一只手正要去开箱子。 李翎像是突然自梦中惊醒,喃喃道:“有人么?是谁?” 这女刺客吃了一惊,似是怕惊动窗外的护卫。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一笑,脸上的黑巾已不见了,月光照着她的脸,果然美丽动人。 李翎故意睁大了眼睛,也不说话。 这女刺客甜甜地笑着,甜甜地瞧着他,摆了摆手,叫他莫要说话,然后腰肢轻轻一扭。 李翎似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只觉一个冰冷、光滑、柔软而带着弹性的身子,已像蛇一般滑进了被窝。 她身上带着种新鲜的肥皂香气,像是刚洗过澡。 肥皂的香气,并不好嗅,但奇怪的是,这香气从她身上发出时,却很迷人。 李翎喃喃道:“半夜三更,突然有个绝色美女,钻进了你的被窝,这种故事,只怕连最荒唐的文人,都写不出来吧?” 这少女伏在他耳边,银铃般轻笑着,耳语道:“一个男人有这样的艳遇,你却还不满意?” 李翎道:“你莫非是狐仙?是鬼?” 这少女昵声道:“不错,我正是狐狸,要迷死你。” 李翎身子突然抖了起来,道:“老实说,我……我怕得很!” 这少女轻轻抚摸着他,娇笑道:“莫要怕,狐狸就算练成了精,也是有尾巴的,你看看我有没有尾巴?” 李翎道:“那……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少女悄声道:“冷公子怕你寂寞,特地叫我来陪的,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么?” 李翎喃喃道:“冷公子真好……你真好,你无论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这少女道:“奇怪,冷公子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为什么对你偏偏这么好?难道……他有什么事要求你?” “嗯……” 少女腻声道:“好人,告诉我,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事?” “嗳……” 少女悄声道:“今天晚上,冷公子像是忙得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掌门户的那三位长老,为什么一个也不见呢?” “噢……” 少女要推他,撒娇道:“你不睬我,我也不睬你了。” 李翎喃喃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那少女轻笑道:“但现在你总得……”话未说完,突然觉得全身都麻了,什么地方都已不能动。 她这才真的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李翎突然坐起来,笑嘻嘻地瞧着她,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告诉你。” 那少女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是冷公子叫我来的么?” 李翎笑道:“冷公子派来的人,怎会从屋顶上爬下来?” 那少女迷人的眼睛已充满惊恐,道:“你……你方才已瞧见了?” 李翎道:“抱歉得很,我恰好瞧见了。” 那少女道:“你……你方才为何不说?” 李翎笑道:“你没有叫我说呀!何况,我只是不愿别人来探我的秘密,但有漂亮的女孩子要钻进我的被窝,我却是求之不得的。” 那少女咬牙道:“你……你这恶鬼!” 李翎柔声道:“现在,你总该说了吧?” 那少女瞪着他,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嘶声道:“我恨不得杀了你!” 李翎道:“你不说?” 那少女牙齿咬得直响,道:“你不赶紧杀了我,必定会后悔的。” 李翎笑道:“好,你不说,总有人能叫你说的。” 他突然用棉被将她身子裹起来,大呼道:“捉贼呀……捉奸细!” 那少女脸色立刻惨白,完全没想到李翎竟真的如此狠心。 这时,守在门外的黑衣大汉已冲进来,齐声喝道:“奸细在哪里?” 李翎指着床上的少女,微笑道:“在这里,快送到冷公子那里去,仔细盘问她的来历。” 大汉们又惊又喜,但终究还是将那卷棉被扛走。 李翎早已悄悄地在少女身上留了一个烙印,可以随时观察她的情况,关键时刻还可以救她一命。 第068章 中原一点红 那少女身子不能动,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你这狗,你……你不得好死!” 李翎轻轻搔着鼻子,喃喃笑道:“有人将我当做登徒浪子,我还可忍受,但若有人要将我当做呆子,我只好给他们个教训。” 那柳叶刀,还留在地上。 李翎拿起来,瞧了瞧,皱眉道:“这女子竟是天星帮的?天星帮的人怎会来到这里?” 他思索了半晌,穿起衣衫,将那柄柳叶刀插在腰带里,双肩轻轻一振,就从那屋顶的小洞里钻了出去。 然后,他伏在屋顶上,瞧了半晌,喃喃道:“她是从东面来的,天星帮原来落脚在东方。” 他展动身形,一家家的屋顶,就好像是飘浮着的灰云似的,一片片自他脚下飞过去,晚上的凉风,吹着他的脸。 一种迅速的快感,刺激着他,让他觉得愉快得很。 屋顶上,有各式各样的风景;屋顶下,有各式各样的生活,但又有谁的生活,能比他更多彩多姿呢? 天地间十分寂静,大多数院子里都没有灯光,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婴儿的啼哭声,夫妻的嘻笑声…… 除了这些令人愉快的声音外,自然,也难免有怨偶的啐骂声,猫捉老鼠声,男子打鼾声,骰子落在碗中的清脆响声。 深夜此时,在别人的屋顶上乘风而行,这种愉快是没有任何事所能代替的,这令人有一种优越的感觉。 他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他瞧见前面一个院落灯火通明,但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却似乎埋伏着刀光人影。 李翎突然顿住了身形,喃喃道:“只怕就是这里了。” 他隐身在屋脊后,瞧了半晌。 只见一个人自屋里走出来,吐了口痰,道:“三姑娘还没有回来么?” 角落阴影中的大汉应声道:“还没有瞧见。” 那人伸个懒腰,道:“奇怪,莫非出了什么事?” 屋子里有人应声道:“凭三妹的机警,一定出不了事的。” 李翎突然将那柄柳叶刀直掷出去,大喝道:“你那三妹已落入本门手中,你们瞧着办吧!” 柳叶刀夺的一声,钉在门板上。 屋子里突然窜出一条人影,就像是一根射出来的剑似的,一身紧身黑衣,掌中一口剑,青光莹莹。 李翎瞧见他的诡异身法,又吃了一惊:这人的身手竟似还在“七星夺魂”左又铮之上,天星帮里,又怎会有这样的高手? 他如轻烟般掠了出去,那黑衣人在身后紧紧跟着。于是,他故意将身形放缓,回头一瞧。 月光下,这黑衣人的一张脸竟像是死人的脸一般,但一双小眼睛,却是尖锐明亮,看来比他的剑光更可怕。 李翎这里才停了一停,黑衣人已冲过来,剑光飞舞,刹那间便已刺出三剑。 这三剑非但又急又快,所刺的部位,更无一不是李翎的要害。 他剑法也许还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但出手时凶狠毒辣,江湖中已很少有人比得上。 他眼睛也闪动着残酷的,野兽般的碧光,仿佛他一生中最大的嗜好,就是杀人,他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人。 他挥剑的姿态,也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下的部位,都像是没有动,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剑刺出来。 在没有必要的时候,他从不肯多费一分精力。 李翎瞧着他这死人般的脸,瞧着他这独有的奇特使剑姿态,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黑衣人手腕巧妙地运转着,剑光自他手中刺出来,就像是爆射的火花,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变化。 他在一瞬间刺出了十三剑,李翎已掠过四重屋脊,剑光如毒蛇般缠着他,却始终沾不着他的衣裳。 这是比闪电还快的剑势,也是比闪电还快的身法。 在第十四剑刺出时,突然在李翎的咽喉前一尺外顿住。他的剑势刺出虽急,停顿得还是那么自然,连剑都不再有半分颤动。 李翎身形也突然顿住,两人面对面,竟似突然在空气中凝结。 黑衣人碧绿的眼睛里,射出了妖异的光,一字字道:“你不是朱砂门门下。” 他话音也是奇异而独特,冷酷、低沉、嘶哑、短促,竟不像是自人类的咽喉中发出来的。 这声音虽低哑,却有一种直刺人心的魔力,叫人永远也不会将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忘记。 李翎笑了笑:“你怎知道我不是朱砂门门下?” 黑衣人道:“朱砂门门下,没有人能躲得过我十三剑。” 李翎笑道:“你自然也不是天星帮门下。” 黑衣人道:“不错。” 话声中,停顿的长剑突然直刺出去。 这一剑快得更是不可思议,他长剑刺出,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在一尺的距离内将这一剑闪开。 但李翎却在他剑势将动未动时,便已掠开三尺。 他虽然一剑想刺穿李翎的咽喉,李翎却不动怒,反而笑道:“你既非天星门下,我也非朱砂门,你我两人,简直可说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杀我?” 他说了还不到三十六个字,而且说得很快,黑衣人却已又刺出了三十六剑,剑势更狠、更毒。 他素来不喜欢说话,只因为他通常还未说话时,他掌中的这口剑已作了最简洁的回答。 死! 这就是他通常给别人的答复。 李翎微笑道:“好迅急的剑法,好毒辣的剑法,果然不愧人称‘中原第一快剑’!好个‘搜魂剑无影,中原一点红’!” 对方仍没有答复,三十六剑之后,又是三十六剑。 李翎仍然没有还手,仍然带着微笑道:“若求杀人手,但寻一点红……江湖传言,都说只要有人能出高价,就算是你的骨肉朋友,你也是要杀的,这话可是真的么?”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我没有朋友可杀!”这句话说出,第三次三十六剑已攻出。 李翎微笑着叹息道:“我早已听过有关你的种种传说,只可惜你不肯说话,否则我真想找你聊聊,那岂非比抡剑动刀有趣得多。” 一点红长剑突又顿住,冰冷的目光凝注着李翎,突然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笑道:“飞刀无痕,轻功卓绝……你是李翎!” 这次李翎倒不禁怔了怔,失笑道:“你说谁是李翎?” 一点红道:“在我一百四十四招杀手之下,竟仍不还手,竟仍然微笑,这除了李翎外,天下焉有第二个!” 李翎大笑道:“你也许说对了,我的确不喜欢随便动武。流血争杀,正是人类所能做出的笨事中,最笨的一种。” 一点红目光闪动,嗄声道:“你不爱杀人,又怎知杀人的快乐?” 李翎道:“你从未被杀,想来也不会知道被杀的痛苦。一个人若是只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人也未免太无用了!” 一点红眼中,又爆射出火花。 但他还未说话,突听有人大喝道:“一点红,动手呀!你为何不动手?” 原来,这时天星帮门下才赶过来。 四个人都远远站在一旁,只有一条锦衣大汉跃上了屋脊,跺脚道:“咱们出银子请你来,可不是请你来说话的。” 一点红极冷傲,瞧都未瞧他一眼。 李翎却向锦衣大汉微笑道:“以他这样的剑法,阁下不知出了多少银子,才买到他一剑?” 锦衣大汉冷笑道:“出两分银子都已嫌多了,别人都说一点红如何了得,谁知他竟是个见了人也不敢出手的懦夫……” “懦夫”两字才出口,突然剑光一闪。 这大汉连叫声都未发出,便已倒下,在咽喉天突穴上,深深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只有一点鲜血。 星光下,只见他面容已扭曲,满头俱是黄豆般大的汗珠,虽然用尽气力,也再发不出声音,只有野兽般的喘息。 第069章 神秘黑衣少年 一点红,好厉害的一点红! 竟连杀人都不多费半分力气,恰好刺着要害,恰好能将人杀死,而那柄剑就再也不肯多刺进去半分。 一点红掌中剑缓缓垂下,剑尖也只有一点鲜血滴落。 他目光凝注着这滴鲜血,头也不抬,缓缓道:“活着的人,没有人能骂我懦夫。” 在逐渐微弱的喘息声中,天星帮门下都已面无人色。 李翎仰天长叹:“好!好一个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缓缓掏出条雪白的丝巾,覆在那大汉的脸上。 这时,天星帮弟子才纷纷大喝道:“一点红,你……你平日也讲道义,怎的今日……今日……” 一点红冷冷截口道:“我出卖的是剑,不是人!谁若对我的人有所侮辱,只有死!” 天星弟子跺脚吼道:“但咱们雇你来杀人,你为何不敢向他出手?” 一点红瞧了李翎一眼,缓缓道:“你们求我是为了对付朱砂门,这人却并非朱砂门门下。” 呛的一声,剑入鞘,他竟跃下屋脊,扬长而去。 天星帮弟子又惊又怒,突又有人喝道:“这人就是冷秋魂的贵客,三姑娘今夜去找的就是他……” 李翎笑道:“不错,此刻你们若想将她找回来,不妨去一趟快意堂。要早点去,晚了的话……” 语声中身形已掠起,等到天星帮弟子扑上来时,他早已远在十余丈外了。 ……………… 十五盏精巧的铜灯,巧妙地叠成宝塔形,被一个圆筒般的闪亮铜灯罩着,于是灯光就聚集成一条强烈的光柱。 这盏奇怪的灯,原本悬在那宽大的绿绒赌桌上,而此刻,这张宽大的赌桌,竟被冷秋魂用作刑台。 他竟将李翎用锦被卷来的那少女,紧缚在这刑台上,那强烈的光柱,正好照着她苍白而美丽的脸。 只见她双目平睁,瞳孔放大,神志已完全崩溃,整个人都在一种痴迷虚脱的状况中。 她口中不住喃喃道:“我姓沈,叫珊姑……我姓沈,叫珊姑……我是天星帮弟子……我是天星帮弟子……” 冷秋魂坐在赌桌前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中闪动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李翎刚走进来,摇头叹道:“这狡猾的雌狼,看来竟已变成了绵羊,她已什么都肯说了吧。” 冷秋魂淡淡道:“外貌再坚强的女子,其实意志也薄弱得很,一个人若想女子为他保守秘密,那人想必是个呆子。” 李翎叹道:“这种冒险的事,根本就不适合女子去做,只可惜越是聪明的女子,反而越不懂这道理。对了,她可以送给我么?” “好,反正她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于是,天星帮的三姑娘沈珊姑,很快就被李翎收进百花图中。 日后只要她肯对李翎彻底放开心神,那么她就会变成百花图的器灵之一,从此可以修炼长生不老之术。 ……………… 夜市已阑珊。 李翎在大街上行走,等待那个关键人物出现,突听身后蹄声骤响,一人轻叱道:“闪开!” 李翎身子刚避开,已有一匹马自他身旁冲过。 马上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迎风飞舞,露出里面火红色的缎子,人马急驰而过,险些将李翎撞倒。 但李翎非但毫不动怒,反而失声赞道:“好神骏的马!” 对于马,也和对女人一样,李翎有着特殊的鉴赏力。有时他瞧见好马,甚至比瞧见美女时还要愉快得多。 此刻他一眼瞥过,便知道这匹马实是万中选一的龙种,能瞧上这种马的人,想来也绝不是等闲角色。 李翎喃喃道:“这人又是谁呢?为何来到朱砂门地头?美女虽然有时会嫁给蠢丈夫,但良驹绝不会被庸人所御。 好马选择主人时,那眼光的确要比女子选择丈夫精确得多,至少它不会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过,也不会瞧见白花花的银子就发晕。而且它选择好一个人时,也时常比女人对丈夫忠心得多……” 他喃喃自语着,不禁发出了微笑。 随时找机会让自己笑笑,松弛松弛自己的神经,这就是他做人的态度,只怕也就是他为什么总是能在生死关头中活下来的原因。 一个人的神经若是绷得太紧,遇着了危险的事,就会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的。 何况,他自信这看法绝不会错,只因对于女人和马这两件事,他的确都可算得上是少有的权威。 还未到快意堂,李翎就又瞧见了那匹马。它站在快意堂门口的灯笼下,正不住昂首低嘶。 它的主人并未将它系起,似乎根本不怕它被人偷走,好几个人远远站在一旁,竟不敢走近它。 还有个人捂着肚子,蹲在那里,满脸俱是痛苦之色。 李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朋友可是吃了它的苦头么?” 那人苦着脸骂道:“这匹见鬼的马,凶得紧。” 李翎微笑道:“好花多刺,美人和好马也通常都是难惹的,这句话朋友你日后最好时时牢记在心。” 他一心只想瞧瞧,这匹马的主人到快意堂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一面说话,一面已大步走进来。 这时还未到子夜,本应是快意堂赌局最热闹的时候,但屋里虽然灯火通明,却是鸦雀无声。 李翎暗中皱了皱眉,掀开门帘走进去。 只见几十个赌客,竟全都贴墙站着,一个个都已吓得面无血色,平日燕子般穿梭来去的少女们,也站着静静发抖。 再看那些保镖大汉,此刻已全躺在地上,有的是已实在爬不起来,有的却是不敢爬起来。 几十双眼睛,都在呆呆地瞧着那穿黑斗篷的人。 他笔直地站在赌桌前,背对着门,李翎只能瞧见他手里那根黑得发亮的皮鞭,还是瞧不见他的面目。 此刻李翎只能瞧见冷秋魂的脸。 冷秋魂的脸上已无丝毫血色,目光中又是惊慌,又是恐惧,也正在盯着那神秘的黑斗篷。 厅堂中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紧张得令人战栗,沉闷得令人窒息,正如箭在弦上,暴风雨将临。 没有人留意到李翎走进来,而李翎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悄悄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一旁。 他终于瞧见了这神奇的“黑斗篷”。 他竟是个少年,黑斗篷里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黑腰带,黑马靴,黑色的小牛皮手套。 他手里紧握着黑色的长鞭,只有一张脸是苍白的,苍白得可怕。 李翎从侧面望过去,只见他鼻梁削直,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显示出他的坚强、冷酷。 他眉梢上扬,漆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深沉得瞧不见底,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心事。 这张脸几乎是完美的,这少年整个人都几乎找不出丝毫缺陷,这种奇异的“完美”,竟完美得令人可怕。 冷秋魂盯着他,似乎正在考虑着答复。 这黑衣少年也不着急,只是冷冷地瞧着他。 过了半晌,冷秋魂缓缓道:“阁下既然要赌,在下自当奉陪,但在下却得先请教阁下的高姓大名,阁下想必不至于吝不见告吧?” 那少年道:“我没有名字。”语声也是冷漠、尖锐、短促的,却和中原一点红的有些不同。 两人的语声都像是刀,只不过一点红的刀已生锈,这少年的却是吹毛断发之利刃;一点红的语声凄厉阴森,这少年的却是暴躁急促。 冷秋魂道:“阁下既不愿将大名相告,只怕……” 那少年道:“只怕怎样?” 冷秋魂道:“这里的规矩,是不与陌生人赌的……” 他瞧了瞧少年的目光,立刻又干笑着,接口道:“但阁下远道而来,在下也不能令阁下失望。” 黑衣少年道:“那很好。” 冷秋魂道:“却不知阁下要赌什么?” 黑衣少年道:“就赌骰子。” 冷秋魂道:“赌注……” 那少年一伸手,抛出了一块玉璧,灯光下,只见这玉璧光泽温良,毫无瑕疵,就连李翎,一生中都未见过这么完美的宝玉。 就连传说中,那足以倾国的和氏璧,只怕也未必能比这玉璧强胜多少。 冷秋魂也是识货的,眼睛立刻亮了,口中却淡淡道:“阁下要以这玉璧来赌什么?” 黑衣少年冷冷道:“赌你。” 冷秋魂面色变了变,仰首大笑道:“赌我?我冷秋魂有如此值钱么?” 黑衣少年道:“我若胜了,你便跟我走。” 第070章 棋逢敌手 冷秋魂笑声如被刀割般骤然顿住,眼睛盯着桌上的玉璧,眼中出现了贪婪之色。 他又瞧了瞧玉璧旁的骰子,突然道:“好!我赌了。” 这句话说出,死寂的大厅中才起了一阵骚动。 李翎却知道,冷秋魂既然敢将自己的人都押为赌注,他这六粒骰子上,必定有巧妙的手法,必胜的把握。 只见冷秋魂将六粒骰子一粒粒抛入那白瓷的碟子中,再用好的碟子盖起,缓缓道:“骰子的赌法也有许多种,阁下……” 黑衣少年道:“赌小,点子少的为胜。” 冷秋魂微微一笑:“赌大赌小,都是一样的,阁下请。” 他刚想将骰子送过去,那少年又冷冷道:“你先摇。” 冷秋魂想了想,道:“同点……” 那少年不耐烦的道:“同点作和。” 冷秋魂道:“好。”手一扬,一阵清脆的骰子声,立刻响彻大厅。 只见他面色凝重,全神贯注,将宝盖在耳旁不住摇动,骰子在瓷盖中滚动着,发出一阵阵令人断魂的声响。 大厅中的每一个人,都似已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冷秋魂已将宝盖放在桌上。 数十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只苍白的手。 他的手缓缓扬起,宝盖揭开,露出了那六粒要命的骰子…… 大厅中,又爆发起一阵骚动。 六粒骰子竟都是红的一点,在白瓷的碟子里,就像是六滴鲜血。 六粒骰子六点,已不能再少,冷秋魂实已立于不败之地,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得意而骄傲的微笑。 李翎暗叹道:“冷秋魂手上的功夫果然不差,却不知这少年还有什么法子能胜得过他?” 那少年居然还是声色不动,冷冷道:“果然不错。” 冷秋魂微微一笑:“阁下请。” 那少年道:“好。” “好”字刚出口,他手里的长鞭突然如毒蛇般刺出。 冷秋魂一惊,只道他要动武。 哪知这一闪电般飞出的长鞭,竟在骰子上骤然顿住,鞭梢巧妙的一卷,卷起一粒骰子,突又放开。 那骰子嗤的一声,直飞出去,夺的钉入白色的粉壁中,整粒骰子都嵌入墙壁,堪堪露出一面,这面正是一点。 能用手将骰子弹出,嵌入墙壁,露出一点,已绝非易事,已可算是天下一流的暗器高手。 这少年却能以六尺长鞭的鞭梢将骰子卷起,弹出,这份腕力、眼力,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众人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惊呼声中,长鞭卷起了第二粒骰子,弹出。 这第二粒骰子竟将第一粒打了进去,嵌入墙中,露出了一面,自然还是鲜血的一点。 长鞭如响尾蛇般嘶嘶响动,骰子接连飞出,第三粒打在第二粒上,第四粒打在第三粒上…… 瞬息间六粒骰子全都钉入了墙壁,只露出最后一粒骰子的一面,也是一点! 众人简直连眼睛都瞧直了。 黑衣少年还是面不改色,缓缓道:“我六粒骰子只有一点,你输了……” 冷秋魂面如死灰,突然大呼道:“这不算,这样自然不算。” 黑衣少年冷笑道:“你想赖?”长鞭突又飞出,如毒蛇般向冷秋魂卷过去。 冷秋魂毕竟也非弱者,仓促间刀已出鞘,谁知这长鞭竟似活的,竟能在半途改变方向,接住钢刀。 冷秋魂钢刀立刻脱手,夺的一声钉入大厅梁上,刀柄红绸飘飞,他苍白的脸上已多了条血印。 黑衣少年冷声道:“你输了,跟我走吧!” 冷秋魂已骇得呆了,突听一人悠悠道:“两位都请慢走,在下也很想和这位朋友赌上一赌。” 悠然的语声,淡淡的微笑,不是李翎还有谁? 方才长鞭飞舞,斗篷翻起,李翎眼角已瞥见,斗篷里那鲜红的缎子上,竟然绣着一只飞骆驼。 若不是这只飞骆驼,他只怕是不肯走出来的。 众人早已被这少年的武功震住,此刻竟见到还有人要来和他赌一赌,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瞧着李翎。 冷秋魂如蒙大赦,立刻展颜笑道:“李兄既然也要来赌,那太好了,简直太好了。” 黑衣少年如海般深沉、如刀般锐利的目光,已盯在李翎脸上。 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睛盯着,都难免要失魂落魄。 李翎却是满不在乎,笑嘻嘻地瞧着他,道:“阁下是从沙漠上来的吧?” 那少年冷静的面色竟骤然一变,惊道:“你是什么人?” 李翎笑道:“我也和阁下一样,忘记了名字。” 那少年盯着他瞧了半晌,道:“你要赌,好!赌什么?” 李翎微笑道:“骰子,自然还是骰子,自然还是少的为胜。”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大家已觉得这人必定疯了。那少年六粒骰子只有一点,他还想赢么? 那少年似乎也被引起兴趣,目光闪动,道:“赌注……” 李翎道:“阁下若是输了,我自然少不得要将这玉璧带回去,这位冷公子自然也不必跟阁下走了。除此之外,我还得问阁下几句话。” 他说话时,从不爱说“在下”,这习惯已经保持了很久。 他这条件倒当真苛刻得很,那少年眉梢一扬,道:“你若输了呢?” 李翎淡淡一笑:“我若输了,就将阁下一心想知道的那件事,告诉阁下。” 那少年面色又变了变,道:“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李翎笑道:“说不定是知道的。” 别人若输了,他的条件那般苛刻,他自己若输了,只输一句话,而且还“说不定”。 这样的赌法,简直太不公平,大家只道那少年纵然有必胜的把握,也绝不会同意他这样的赌法。 谁知那少年想了想,竟断然道:“好,我赌了。” 李翎笑道:“我早就知道阁下要赌的。” 那少年道:“我骰子已掷过,你可要我再照样掷一次?” 李翎道:“不必了。” 众人越发觉得这人脑袋有毛病,而且毛病还不小。 李翎走到另一张赌桌上,拿起了六粒骰子,将这六粒骰子捏在手里,而冷秋魂整个人也似已被他捏在手里。 他神情从容,冷秋魂却已满头冷汗,忍不住道:“李兄莫要忘记,那位朋友掷的是一点。” 李翎淡淡笑道:“我知道。” 他手一扬,第一粒骰子就飞了出去。 众人只道他也要学那少年的法子,但他最多也只能照方抓药,掷出个一点,最多只是不输,还是赢不了。 何况那少年以鞭弹出骰子,他却要用手,显而易见,这其中难易已差得多了,他又何苦定要来献丑? 但这粒骰子的去势,实在慢得出奇,竟好像有线在上面吊着似的,大家实在想不通,这骰子怎能不掉下来。 大家虽是不懂这其中藏着多么高深的功力,却也都知道,这“慢”实在比“快”难得多。 这时李翎手中第二粒骰子也已飞出,追上第一粒,嗤的一声轻响,竟将第一粒撞得粉碎。 第三粒骰子去势又快些,追上了第二粒,当的一声,击得粉碎。 李翎的手指轻弹,只见骰子的去势一粒比一粒快,第四粒击碎第三粒,第五粒击碎第四粒…… 第五粒骰子去势不停,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竟恰巧遇上第六粒,两粒骰子在半空一撞,全都粉碎。 这六粒骰子,竟都变成了粉末落下,竟落在地上同一个地方,堆成一堆!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简直像在瞧什么魔法似的。 李翎拍了拍手,微笑道:“我六粒骰子一点都没有,阁下恐怕是输了。” 冷秋魂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六粒骰子连一点都没有,妙极妙极,简直太妙了。” 那黑衣少年面色惨白,李翎这法子虽然取巧,但那手法却当真是货真价实,半分也取巧不得。 何况他自己胜那冷秋魂的法子,本也是投机取巧,又怎能说别人呢?此刻他的情况竟正和冷秋魂方才一样,想赖也不能赖。 他平日素来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不想今日竟作法自毙。 只见他那双深沉的大眼睛里,光芒闪动,忽而愤怒,忽而后悔,忽而怨恨,忽而又像是有些赞赏。 这双眼睛本来如海水般深邃沉静,此刻却似天边的云霞,多姿多采,变幻莫测。这双冷漠的眼睛,竟突然变得有了情感。 就连李翎也不禁瞧得痴了,暗叹道:这双眼睛若是生在女子脸上,那女子必定会是个绝色的美人,她只要瞧男人一眼,那人就算为她死了,只怕都是心甘情愿的…… 只可惜,这双眼睛竟生在男人脸上,可当真是生错了地方。 第071章 分光捉影 只见那黑衣少年木立了半晌,突然挥舞起长鞭,向两旁站着的人,没头没脑的抽过去。 刹那间已有十几个人被他打得头破血流,惊呼着夺门而逃。 黑衣少年掌中长鞭飞舞,厉声道:“滚!全给我滚,一个也不许留在这里!” 大厅中乱成一团,有的少女被挤得跌倒在地上,竟是爬出去的。 冷秋魂面目变色,大怒道:“这些人全未惹着你,你何苦迁怒……”话未说完,面颊上又多了条血痕。 黑衣少年叱道:“你也快给我滚出去,快滚!” 冷秋魂脸上鲜血一滴滴流落,却连擦都不去擦,只是冷森森的瞪着那黑衣少年,冷笑道:“你若不愿当着别人的面认输,我自然可以出去,只是……” 嗤的一声,他脸上又着了一鞭。 但他仍站着动也不动,缓缓接着道:“只是你要记住,这三鞭冷某总有—日要加倍奉还的。” 黑衣少年长鞭又飞出,叱道:“四鞭!” 冷秋魂跺了跺脚,咬牙走了出去。 这时满厅人已走得干干净净,那黑衣少年却似还未足泄愤,又将四壁挂着的字画,全都打得稀烂。 李翎倚在桌子旁,含笑瞧着他,悠悠道:“此刻人都已走了,阁下总可认输了吧?” 黑衣少年掌中鞭缓缓垂落,李翎也瞧不见他脸上神色,只见他肩头起伏,渐渐平息,终于沉声道:“你要问什么?说吧!” 李翎微一沉吟,道:“令尊入关前所接的那封书信,不知你是否瞧见过?不知那信上写着的究竟是什么?” 黑衣少年霍然转过身来,深沉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李翎。 他厉声道:“你怎知道我爹爹是谁?你怎知道他已入关?你又怎会知道,他入关前曾经接到了一封书信?” 李翎笑道:“你莫忘了,此刻是我在问你。” 黑衣少年道:“你已问过了,现在是我在问你。” 李翎道:“我问的话,你尚未回答,又怎能问我?” 黑衣少年冷冷道:“我只答应让你问我几句话,并未说一定要答复你。” 李翎怔了怔,失笑道:“我总想瞧瞧世上最不讲理的人是谁,今日总算是瞧着了。” 黑衣少年道:“你话已问过,玉璧不妨拿去,那姓冷的你也放他走了,你我赌约已践,现在,该你回答我问的话了。” 这番话他说来密如连珠,又快又急,竟像是早已打算好的。 李翎倒真未想到这冷漠高傲的少年,居然也如此狡黠,不禁苦笑道:“若是我不回答呢?” 黑衣少年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死!” 李翎笑道:“若是我不肯死呢?” 这句话问得可真是妙绝天下,黑衣少年从小到大,从未曾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态度来对付他。 他冷森森的眼睛里,突然爆出火花,嗄声道:“你不死,我死!” “死”字出口,长鞭已卷了出去。 他这一条长鞭,看来竟已化做无数个圈子,每个圈子看来都像是套中李翎的喉咙。 其实,自然是一个也没有套中的。 李翎已如轻烟般到了黑衣少年的身后,笑道:“若是我也不肯让你死呢?” 黑衣少年左手一扯斗篷,黑色的斗篷,乌云般向李翎压下,乌云之中,竟还夹带着七点寒星! 他竟似已动了真怒,手下再不留情,左手一扯斗篷间,藏在袖管里的“七星针”也乘势击出! 这一着“云底飞星”,竟赫然正是昔年纵横天下之“大漠神龙”的平生绝技,也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曾经丧命在这一着之下。 李翎怎么也想不到,此人身上竟有这种狠毒的功夫,但觉眼前一暗,尖锐的暗器破风声已穿胸而来。 他若要闪避,也已是万万来不及的,胸腹陡然向后一缩,身子竟如弩箭般倒退了回去。 这七点寒星,去如电势,李翎退得竟比暗器还要快,退到墙角时,暗器之力渐弱,渐缓。 李翎突然伸手,竟像捉蚊子似的,将这七点寒星都捉在手里。 黑衣少年骤然动容,失声喝道:“好快的身法,好高明的‘分光捉影’……”喝声中,又已击出七鞭! 别人的鞭法或如狂风,或如骤雨,但他的鞭法却如层层密布的浓云,雨将落未落,风欲起未起。 别人的鞭法,或横扫,或直击。 但他的鞭法,却是卷过来的,大圈子套着小圈子,小圈子里还有更小的圈子,大圈子外还有更大的圈子。 一眼望去,只见大大小小,千千百百个圈子,有的圈子套手,有的圈子套头,常人即使没和他交手,单瞧这圈子只怕也瞧晕了。 就连李翎,委实也从未遇见这样的鞭法,很清楚只要被一个圈子套中,那就不是好玩的。 但这大大小小无数个圈子,每个看去却是差不多,谁也看不出哪个圈子是实,哪个圈子是虚。 虚虚实实的圈子,闪电般一个接着一个套来,要想闪避已是不易,要想击破,那更是难如登天。 李翎一面闪避,一面转着念头,突然瞧见那边赌桌上有个签筒,里面装着整筒掷“状元红”的竹签。 他凌空一掠四丈,已将一筒竹签抄在手里,等到长鞭追来时,他突然将一个竹签投入了鞭圈。 只听啪的一声,长鞭一缓,将竹签折为两段! 长鞭卷断竹签后,圈子自也消失,但黑衣少年手腕一抖,又有无数个圈子卷起。 鞭圈一个接着一个卷来,李翎手中的竹签也一根接着一根飞出,每一招都不偏不倚投入鞭圈。 但闻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声响,宛如爆竹,只见圈子一个个地消失,竹签也一根根地折断。 那声音固是好听得很,情况更是好看至极。 黑衣少年的鞭法固然可独步武林,李翎的破法更是妙绝天下。 要知长鞭卷成圈子后,力量便已蓄势待发,一触及外力,那满蓄的力道想不发作也是不行的。 是以竹签投入后,鞭圈势必非将之绞断不可,竹签被绞断后,力量顿消,圈子也非消失不可。 这道理说来虽是简单,但在临敌交手,打得正火炽热闹时,要想出这个道理来,可绝非易事。 李翎正是学武的旷代奇才,不但武功一学就会,一会就精,而且临敌应变的机智,更是超人数等。 有许多武功,他明明是不能破的,但到了真的动手时,他却能在一刹那间将破法想出来。 是以有些武功本比他高强的人,到了动手时,反而被他击败。 对方虽然败得莫名其妙,但越是莫名其妙,反而越是佩服,这也是人类心里的弱点。 黑衣少年这一手“飞环套月,行云布雨”,纵横大漠,从未遇着敌手,不想今日竟遇着如此奇特古怪的破法。 他心里不禁渐渐着急,鞭势更快,圈子越多,鞭圈越多,竹签投得也更急,眼见李翎手里一筒“状元红”的竹签,已堪堪将要用完了。 黑衣少年大喜忖道:“等你竹签用完,看你还能如何?” 心念方动,只见李翎右手将竹签投出后,长鞭绞断竹签,圈子消失,鞭势自然要缓一缓。 李翎竟乘着这鞭势一缓间,“分光捉影”将折断了的竹签子又抄在手里,一根签竟变作两根。 黑衣少年又急又怒,圈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更是变化莫测,有时他赌起气来,那鞭圈已非套向李翎。 但无论鞭圈投向什么古怪偏僻的角落,李翎只要手一动,那竹签总是恰好投入圈子中间。 黑衣少年偏偏也是天生的执拗性子,别人的手法越是高明,他越是要拼到底,竟偏偏不肯换另一种鞭法。 到后来,李翎忍不住笑道:“你套圈圈还没有套够么?” 黑衣少年咬牙道:“永远套不够的。” 李翎道:“你要套到什么时候?” 黑衣少年道:“套到你死为止。” 李翎道:“我若是永远不死呢?” 黑衣少年冷冷道:“我就永远套下去!” 李翎怔了怔,失笑道:“阁下的脾气,倒和牛相差无几。” 黑衣少年道:“你若套得不耐烦,就赶快死吧!” 李翎大笑道:“妙极妙极,这说法当真妙不可言,就连我……” 说话间,圈子仍在不断套来,竹签仍在不断投出。 说到这里,李翎掌中剩下的十几根竹签,突然全都飞出,却竟没有一根能投入圈子中的。 第072章 搜魂无影 高手过招,怎容得这丝毫差错? 黑衣少年大喜之下,长鞭已套中李翎的脖子,鞭梢一卷,啪的一声,在李翎的面颊上留下一条血印。 李翎虽败不乱,身子突然如蛇蝎般一转,已脱出鞭圈,大仰身,向后直窜出去,退到墙角。 黑衣少年冷笑道:“你还想走?” 他一招得手,怎肯容情,鞭圈又自卷出。 就在这时,突见一道剑光如闪电般,自窗外飞了进来。 长鞭既已化为圈子,自己瞧不见鞭头,但这一剑却不偏不倚,恰巧在鞭梢上,长鞭力道顿消,立刻软了下去。 长鞭如蛇,这一剑竟恰巧击中蛇的七寸。 黑衣少年又惊又怒,厉声喝道:“是什么人?” 喝声未了,已有条人影穿窗而入,掠到他的面前。 这人一身黑衣,裹着他那瘦而坚韧的身子,像是条刚自丛林中窜出的黑豹,全身都充满危险,全身都充满劲力。 但他的一张脸,却是死灰色的,全没有表情。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冷冷地瞅着人,无论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像是一条死鱼,惟有任凭他宰割而已。 黑衣少年虽然不知道,这人便是中原第一杀手“一点红”,但被他瞧了一眼,也觉得全身不舒服起来。 他眼睛再也不瞧那人,瞪着李翎冷笑道:“原来你早已约好帮手。” 李翎摸了摸面颊的鞭痕,微笑着,也不说话。 黑衣少年道:“打输了就约帮手来,中原武林难道都是这样的人物?” 一点红突然冷冷道:“你以为他败了?” 黑衣少年仰首道:“挨了一鞭子的,总不是我吧!” 一点红又瞅了他一眼,满脸俱是不屑之色,突然走过去,用掌中长剑,在地上挑起几根竹签。 黑衣少年也不知他弄什么玄虚,冷笑道:“你也想来他那一手么?” 一点红嗤笑道:“你瞧瞧再说。”长剑一抖,竹签飞出,但去势并不快。 黑衣少年忍不住接在手里,只见那竹签仍是竹签,但每一根竹签上,竟然都钉着乌光闪闪的寒星。 一点红冷冷道:“若不是那挨了你一鞭子的人,你此刻还有命么?” 黑衣少年动容道:“你……你说他是为了救我,才……” 一点红厉声截口道:“他若不是为了要将这暗器击落,你连他衣角也休想沾着半点。” 黑衣少年身子一震,手里的竹签全落在地,脸上忽青忽红,目光缓缓转向李翎,颤声道:“你……你方才为……为何不说?” 李翎笑道:“说不定这暗器并非要打你的。” 黑衣少年道:“暗器自我身后击来,目标自然是我。” 李翎笑道:“挨你一鞭子,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又何苦说出来,让你难受。” 黑衣少年站在那里,大眼睛里竟似已有滴眼泪在滚动,只是他强忍着,才未落下来。 李翎故意不去瞧他,笑道:“红兄,方才暗算的人,你可瞧见是谁么?” 一点红冷冷道:“我若瞧见,还会让他走?” 李翎叹道:“我也知道那人行动委实有如鬼魅一般,却再也猜不出他是谁。中原武林中,像他这样的高手,其实并不多。” 黑衣少年突然大声道:“我知道那是谁。” 李翎讶然道:“你知道?是谁?” 黑衣少年不再答话,却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道:“这是你要看的信,拿去吧!” 李翎大喜道:“多谢多谢。” 黑衣少年却已将信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出门时,头一低,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李翎昼思夜想,辗转反侧,求之不得的那封信,此刻终于就在他面前了。他委实忍不住心头的欢喜,刚要去拿。 突然间,剑光一闪,将书信挑了过去。 李翎面色不禁变了变,苦笑道:“红兄这是在开玩笑么?” 一点红将书信自剑尖取下,冷冷道:“你若要这封信,先胜过我这柄剑。” 李翎叹道:“我早已说过,不愿和你动手,你何苦逼我?” 一点红道:“你能与那少年动手,为何就不能与我动手?” 李翎想了想,微笑道:“纵然要动手,也等我瞧过信再说,好么?” 一点红冷冷道:“动手之后,我若死了,你自可将这封信取去。你若死了,我也必将这封信陪你殉葬。” 李翎苦笑道:“刚走了一个牛脾气,不想又来个比牛还拗的脾气。”突然飞身而出,左手一晃一点红眼神,右手便去夺那书信。 一点红身子半转,反手已刺出三剑。 李翎头一低,竟自剑光下窜出,左手一个肘拳,击向一点红的胁下,右手还是去夺那书信。 他欺身进逼,身法之险,手法之快,当真无可形容。 一点红骤遇强敌,精神大振,剑法更快、更毒。 但见剑光闪动,一柄剑似已化为十柄、百柄,剑剑不离李翎咽喉方寸之间,剑剑俱是杀着。 李翎出手如风,却只是夺那书信。 一点红皱了皱眉,竟要将信藏入怀里。 衣襟右开,他左手要将书信藏入右襟,右手的剑法便不禁受了影响,严密的剑势开了一开。 李翎整个人突然直欺而入,左手封住一点红的剑路,右手便直扣一点红持信的左腕,霎时间已变了七招。 一点红右手被封死,连连后退,李翎却如附骨之疽,缠住了他。他左腕一麻,已被李翎搭住了脉门。 李翎大喜之下,方待夺信,哪知一点红手指突然一弹,竟将那封信弹得直飞了出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一着变化,倒出了李翎意料之外,他纵身一跃,伸手抄住,一点红剑光又自飞起。 剑光终是比人快了一着,那封信又被挑在剑尖。 他正待收回剑势,取下书信,哪知李翎凌空一个翻身,突然双手一拍,竟将书信和剑尖一齐夹在手掌里。 这一着变化,更是妙到毫巅。 一点红剑势连变七次,李翎身法也连变七次,他整个人都飘飘挂在剑上,看来竟像是被剑挑起来的。 但此时此刻,他实也不敢将信取出,只因他手只要一松,那比闪电还快的剑锋,只怕就要穿胸而过。 一点红身形闪动,但无论如何变化,也休想将李翎甩脱。他只觉剑已越来越重,满头大汗滚滚而落。 到后来他剑势竟已不能再动,只有挑起在空中,李翎的身子似已重逾千斤,向他直压下来。 两人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互相僵持。这柄剑若非百炼精钢所铸的神兵利器,只怕早已打断。 一点红骇然大喝一声,身形全力拔起,将长剑往地上猛插了下去。这一招委实用得又妙又狠,剑尖下插,李翎自然再也不能附在剑上。 只听啪的一声,李翎横飞两丈,落在地上,手掌中还是紧紧夹着书信和剑尖。 这柄千锤百炼,吹毛断发,一点红平日将之珍如性命般的宝剑,竟终于还是被生生折为两段。 一点红惨然变色,颤声道:“好,果然是好武功,好身法!” 李翎微微一笑:“红兄承让了。”话未说完,笑容突然在脸上冻结。 当的一声,半截剑落地,那封信也化为片片蝴蝶,漫天飞舞,窗外一阵风吹过,眨眼间吹得无影无踪。 原来方才两人较力时,内力源源不绝自李翎掌内逼出,莫说这薄薄的信纸,纵是铜片钢板也禁受不住。 一点红也怔住了,失声道:“这……这……” 李翎也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命中注定,是瞧不着这封信的了。” 一点红怔了半晌,道:“此……此信可是十分重要?” 其实他自己明知是多此一问,这封信若不重要,李翎怎会拼命强夺,又怎会有许多人为此信而死。 但李翎只是哈哈一笑:“那也没什么。我拍断你的宝剑,本应向你道歉才是。” 一点红默然半晌,仰天长啸道:“终我一生,若再寻你动手,有如此剑!” 夺的一声,半截剑脱手飞出,钉入梁上。 第073章 白玉魔丐 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飞掠了进来,竟又是那黑衣少年。 李翎在信毁之后,已只有寻他,不想他竟去而复返,不禁大喜道:“阁下来得正好,我有事请教。” 谁知黑衣少年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满面都是惶恐之色,四下瞧了一眼,突然躲到窗帘后去了。 这快意堂装潢甚是华丽,也甚是特别,窗前却悬挂着厚厚的紫色窗帘,想是为深夜聚赌时,灯火不致外泄。 此刻时候还早,窗帘并未拉起,卷在一旁,这黑衣少年身子瘦长,躲起来别人正好瞧不见。 李翎、一点红对望了一眼,心里不觉都在暗暗奇怪。 这少年为何去而复返?又为何如此惊慌? 他生性高傲,又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令他躲起来? 思忖之间,只听远处突然响起了吹竹之声,声音尖锐短促,一声接着一声,眨眼间已将屋子四面围住。 接着,一阵腥风吹过,竟有二十多条大大小小,五色斑斓的毒蛇,自门外蠕动着滑了进来。 李翎皱了皱眉头,纵身跃到赌桌上,盘膝坐下。 一点红也皱了皱眉,却飞身掠到梁上,拔出半截断剑,向下一掷,一条最大的毒蛇,立刻被他钉在地上。 那条蛇竟是力大无穷,红舌闪吐,蛇身如鞭子般打得噼啪作响,坚硬的石地竟被打得一条条裂了开来。 但一点红的手劲很大,那半截剑竟被他这一掷之力,直没入土,只留下那扎着黑绸的剑柄。 毒蛇空自发威,却也挥之不脱。其余的几条蛇竟窜了过去,咬住它的身子,顷刻间便将它的血肉吸了个干净。 一点红瞧得又是恶心,又是惊奇,悬在梁上,皱眉道:“这些蛇邪门得很,是哪里来的?” 李翎叹了口气:“红兄只怕是已惹上麻烦了。” 话犹未了,门外已大步走进三个人来。 为首的一人,身体魁伟,一身衣服上,补丁加上补丁,也不知补过多少次了,却洗得干干净净。 他虽然衣裳穿得像个乞丐,但目光睥睨,满面狞恶,气概不可一世,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后面的两人,亦是鹑衣百结,面貌凶恶,身后背着七八只麻布袋,竟然是丐帮中地位甚高的弟子。 丐帮中帮规森严,尊卑分得极清,这高大的乞丐背后一个麻袋也没有,本应是丐帮中还未入门的徒弟。 但那两个七袋八袋弟子,从那神情看来,却反而对他甚是畏惧恭敬。这在老江湖眼中看来,已是极不寻常的怪事。 更奇怪的是,这乞丐面貌狞恶,而且久历风尘劳苦,无论从哪点看来,他皮肤都该又黑又粗才是。 但他一身皮肤,却偏偏是又白又细,宛如良质美玉,看来竟比未出闺门的处子还要细腻光滑得多。 李翎又叹了口气,喃喃道:“麻烦果然已来了。” 那高大恶丐一双凶光闪闪的三角眼,四下一扫,便眨也不眨地盯在李翎脸上,怒道:“侬竟敢害死本帮格灵蛇,阿是要死快哉?” 他怒极之下,说出了乡音,竟是一口吴侬软语,和他那魁伟的身体,狞恶的相貌,委实大不相衬。 一点红正待答话,李翎已抢着道:“本帮?阁下说的‘本帮’,却不知是哪一帮?” 那高大恶丐厉声道:“侬……你眼瞎了么?难道连丐帮门下都瞧不出来?” 李翎悠然道:“丐帮子弟,我自然是瞧得出来的,只是阁下十余年前已被逐出丐帮,今日怎敢还自称丐帮弟子?” 那高大恶丐面色变了变,仰首狂笑连连道:“不想你这黄口小儿,倒也知道我老爷子的来历。” 李翎缓缓道:“我若不知道你的来历,谁知道你来历?你本姓白,只因作恶多端,又生得一身细皮白肉,所以江湖中人却将你唤作‘白玉魔丐’。你反而自鸣得意,索性将‘丐’字去掉,把自己的名字叫做白玉魔。” 他居然如数家珍,将这恶丐的来历一口气说了出来。 白玉魔厉声道:“说得好,还有呢?” 李翎道:“十余年前,你兽性大发,在苏州虎丘,一口气奸杀了十七位黄花处子。 任老帮主一怒之下,已决心要将你以家法处死,谁知你倒也知机,竟早已躲起来了。任老帮主寻你不着,只有将你先逐出门墙。” 白玉魔狞笑道:“对,说得对极了!只是如今任老头子已死,新帮主不像他那么顽固无知,知道本帮若想重振声威,还得要老子这一双妙手来帮忙的。老子虽不屑吃这回头草,但瞧他一番好意,也就勉强回来了。” 丑史全被别人抖露出来,他非但不觉难受,反而洋洋得意,若非人已坏到骨子里,怎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李翎叹了口气:“南宫灵虽然素来宽大为怀,这事做的却未免有欠考虑。” 白玉魔还未答话,他身后那七袋弟子已厉声道:“本帮帮主之决策,天下有谁敢任意批评?” 李翎淡笑道:“别人不敢,也许我倒是敢的。” 那七袋弟子冷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李翎叹道:“为什么到处都有人问我是什么东西?我明明不是东西,是人,和各位生得也没有什么不同,也许瞧起来还比各位顺眼些,各位难道这一点都分不清么?” 白玉魔阴恻恻的笑道:“那么,我倒要请教你是何许人也,竟敢在我面前如此说话,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活得不耐烦”这五个字,几乎已成了江湖中最流行的话。 两人争吵起来,若不说这句话,仿佛就显得不够威风似的,只不过说的人尽管说得煞有介事,听的人却大多将他当做放屁。 但这句话从白玉魔口中说出来,那分量却大是不同,别人若听到白玉魔对自己说这句话,只怕早已骇软了。 谁知李翎竟还是将他当做放屁,微笑道:“谁说我活得不耐烦,我活得正觉有趣极了。世上的好酒是够喝一辈子,何况还有南宫灵那样的朋友,时常来为我倒酒。” 那七袋弟子微微变色道:“你认得我家南宫帮主?” 李翎笑道:“我虽然想说不认得他,怎奈我这一辈子却从来不会说谎。” 白玉魔一双三角眼,又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像是想看透他是否在吹牛。 那另一八袋弟子已冷冷道:“这莫非是他缓兵之计,好叫那小子逃走。” 白玉魔狞笑道:“那小子逃得了么!我老爷子早已在这里埋下了杀人的埋伏,连这小子也算上,这屋子里一个也休想活着出去。” 李翎微笑道:“南宫灵若是听见你对我这样说话,只怕要生气的。” 白玉魔桀桀笑道:“既是如此,我就索性叫他生生气吧!” 他话才说完,嘴里突又发出吹竹之声,那二十多条昂首作恶,蓄势待发的毒蛇,便箭一般向李翎窜了过去。 李翎大笑道:“我虽然不喜欢杀人,但对于杀蛇倒是从不反对的。” 笑声中,毒蛇已凌空窜来。 梁上的一点红本想瞧瞧他的出手,这时却也不禁为他担心起来。 到这时李翎方自出手,一出手便捏着一条蛇的七寸,往地下一掷,那条蛇立刻不能动了。 只见他双手竟好像变戏法似的,左捏右掷,右捏左掷,一捏便是蛇的七寸,一掷蛇就送命。 眨眼间,二十多条矫健恶毒的毒蛇,竟都已被他掷在石地上,一条条均已头破骨折,再也没有一条活的。 这出手之准,手法之快,手力之强劲,实在太过吓人! 就连那以快剑威震江湖的一点红,都瞧得呆了。 李翎瞧着地上的死蛇,却叹了口气,喃喃道:“秋风起矣,进补及时,只可惜我那小云不在这里,否则正好请她为我炖一盅又鲜又浓的三蛇羹。” 白玉魔满头青筋暴露,眼中几乎就要冒出火来。 这些毒蛇无不是他自穷山恶谷,荒林沼泽中辛苦捕来,再喂以各种毒物,辛苦训练而成的。 他本想仗着这些毒蛇横行江湖,哪知被人举手间便杀了个干干净净,还想将它们炖一盅三蛇羹。 白玉魔木立半晌,全身骨骼突然如密珠般接连不断地响起来,咬牙切齿地瞧着李翎,一步步走了过去。 第074章 新帮主南宫灵 李翎笑道:“咦!奇怪,你肚子里怎的有人在摇骰子,但瞧你的满脸霉气,摇出来的点子一定是‘一二三’……” 他嘴里虽在说笑,却也知道白玉魔这一身功夫倒也不可轻视,此刻蓄力待发,一出手必定非同小可。 他眼睛盯着白玉魔的手,只见白玉魔那双又白又嫩的手掌中,此刻竟已隐隐透出一股青气。 一点红高声道:“掌上有毒,要小心。” 李翎微笑道:“你放心,毒不死我的。” 白玉魔狞笑道:“谁说毒不死你?”这一吐气开声,已是出手的先兆。 李翎知道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已必定要出手。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突听一人喝道:“住手!” 光影闪动间,一人急步而入,只见他剑眉星目,长身玉立,身上一袭青袍,也打着两三个补丁。 他英俊的脸虽带着笑容,但不怒自威,眉目间竟自有一股慑人之力,神情之稳重,也不像是他这种年龄的人所应有的。 那两个丐帮弟子瞧见此人来了,都垂下了头,不再出声。就连白玉魔竟也退到一旁,垂手肃立。 一点红从未瞧过此人,却也知道,这必定就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新任龙头帮主南宫灵。 李翎哈哈一笑:“南宫兄来得倒巧,方才小弟若是做了毒蛇们及时进补的活人羹,南宫兄日后岂非要少了个酒伴?” 南宫灵抱拳笑道:“幸好小弟还是早来了一步,否则本帮这三个有眼无珠的弟子,只怕已要变成李兄的‘三人羹’了。” 李翎大笑道:“你做了帮主,说话怎的也不肯规矩些?” 南宫灵笑道:“和李兄这样的人说话,若是言语无趣,李兄日后还肯交小弟这朋友么?但无论如何,本帮弟子无礼之罪,还是请两位恕过。” 他面色突然一沉,转身瞧着那三个丐帮子弟,厉声道:“你们年纪也已不小,怎的做事如此糊涂,也不问对方是谁,便胡乱出手,难道忘了本帮帮规了么?” 这话虽非向白玉魔而发,却无异是骂白玉魔的。 白玉魔桀桀笑道:“帮主也不必指着和尚骂秃驴,他两人并未出手,是我出手的。” 南宫灵霍然面对着他,沉声道:“既是如此,本座便要请问白师叔,为何不问清楚,便要胡乱出手伤人?莫非白师叔你又想退出本帮不成?” 他虽也尊称白玉魔一声“师叔”,但这杀人不眨眼的姑苏恶丐,被他眼睛一瞪,竟再也笑不出来。 白玉魔咧着嘴道:“咱们本是追那恶徒而来,瞧见这……这两位在此,自然要认为,是这两位将那小子藏起来的。” 南宫灵道:“你可曾问过他两位了么?” 白玉魔道:“没……没有。” 南宫灵怒道:“既未问过,你又怎知是他两位将那人藏起来的?那人凶险恶毒,人所难容,他两位又怎会庇护于他?” 白玉魔居然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南宫灵冷笑道:“何况有‘中原一点红’与‘飞刀无痕’李翎在此,天下无论什么人到了这里,也都该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你们又凭什么如此无礼?” 这南宫灵果然不愧年纪轻轻便做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简简单单几句话里,不但责备了本帮子弟,却也点出李翎与一点红的身份,这样他纵然责骂本帮弟子,却也丝毫不失丐帮面子。 最主要的是,他话里已将那黑衣少年说得十恶不赦,好教李翎和一点红再也不能庇护于他。 一点红听他居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来历,不觉更是暗暗吃惊:这南宫灵当真是个厉害角色。 李翎却在暗中奇怪:那少年自大漠远道而来,怎会初入中原,便得罪了丐帮门下?而且瞧这情形,得罪的还不轻。 丐帮弟子听到面前的这人便是名震天下的“飞刀无痕”李翎,不禁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白玉魔仰首笑道:“原来阁下便是李翎,我白玉魔今日栽在‘飞刀无痕’手下,倒也不丢人,这里的事有帮主来了,也用不着我再管……咱们后会有期吧!” 他狠狠瞪了李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南宫灵轻叹道:“此人近年行径虽已改,但气量仍是难免偏狭,出手仍是难免鲁莽,但望李兄莫要见怪才好。” 李翎笑道:“别人不怪我,我已心满意足了,又怎会怪别人。” 南宫灵笑道:“不想李兄与红兄的侠驾,居然全都来到此间,此地小弟虽未久居,却也时常来往,勉强也算得半个主人,待会儿定要与两位快饮几杯。”竟然绝口不再提起那黑衣少年。 李翎自然更不提了,大笑道:“你们终年要饭,难道也问别人要酒么?好好,我不管你们的酒是要来的,还是抢来的,有人请客喝酒,我从不肯错过……红兄你也莫要错过了,需知那不花钱的酒,喝来滋味是分外不同的。” 一点红却仍留在梁上,也不下来,冷冷道:“我从不喝酒。” 李翎道:“如此大好适口充肠之物,若是不喝,岂非对不住自己?” 一点红道:“酒能使人手颤心软,杀人就不怕了。” 李翎叹道:“若为杀人而不喝酒,简直好像为了怕拉屎而不吃饭一样,不但荒谬至极,而且惨无人道,红兄你……” 突见又有两个丐帮弟子,自后面门中大步走了出来,向南宫灵躬身行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左面一人道:“后面的屋子,弟子们已随诸长老与葛长老全都查过了,冷某人也已送交公孙护法,并无那恶徒的踪影。” 南宫灵目光一转,抱拳向李翎笑道:“既是如此,便请李兄将那人交出来吧!” 李翎眨了眨眼睛,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南宫灵叹道:“不瞒李兄,小弟也弄不清那人的来历,只知他身法轻便,武功甚高,两天前曾在赵官镇伤了本帮十余弟子,还偷去了本帮一些重要之物,方才又伤了本帮宋护法,是以本帮对他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李翎道:“哦……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 南宫灵沉声道:“李兄真的不知此人?” 李翎笑道:“我纵然要打别人的主意,也不会打到你们丐帮头上。” 南宫灵微微一笑:“如此最好……”话声中,袖中突然飞出了两柄短剑。 南宫灵袖中这两柄短剑,可使出点穴棒、判官笔、分水刺等八种兵刃的招式,“如意八打,急风十三刺”,可称武林一绝。 就连丐帮故去的老帮主任慈,武功似乎都略逊他一筹。 此刻他这两柄短剑竟脱手飞出,向那紫绒窗帘下直刺而去,一点红居高临下,瞧得甚为清楚。 那窗帘下,竟露出一双黑色的靴尖。 只听噗、噗两声,短剑已插入靴子里,像是已生生钉入地下。 南宫灵脸上笑容不改,缓缓道:“到了此刻,阁下还不肯出来么?” 但,窗帘里寂无应声。 南宫灵瞧了李翎一眼,李翎神色不动,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南宫灵终于冷笑一声,叱道:“好。”微微挥了挥手。 那两个丐帮弟子立即抽出腰刀,一个箭步窜出,挥刀向那窗帘急砍而下。 一点红虽是心肠冷酷,也不禁瞧得心跳了跳,那黑衣少年就算不死,两条腿只怕也算是完了。 刀锋过处,半截窗帘落下,竟无鲜血溅出。 窗户是开着的,有晚风吹入,上半截窗帘被风吹动,却哪里有什么人?窗帘后竟只不过放着双靴子而已。 李翎大笑道:“好好的窗帘,被砍成两截,一双上等的小牛皮靴子,也被刺了两个洞,南宫兄不觉太可惜了么?” 南宫灵面色微变,冷冷道:“窗帘裂了,可以缝起,靴子破了,可以补上,人若逃了,本帮弟子也可以追得回来的。” 那八袋弟子变色道:“那么他莫非真的光着脚逃了?” 南宫灵沉声道:“窗外的值班弟子是谁?” 那八袋弟子道:“是天官庙的兄弟。” 南宫灵厉声道:“带他们去公孙护法处,家法侍候。” 那八袋弟子躬身道:“遵命。”一掠出窗,窗外立刻响起叱咤之声。 第075章 视冒险为游戏 南宫灵转身向李翎勉强笑了一笑,抱拳而道:“小弟有要事在身,今日只好就此别过了。” 李翎笑嘻嘻道:“你刚引起了我的酒虫,就想如此一走了之么?” 南宫灵大笑道:“李翎的酒债,天下有谁能赖得掉?就在这两天里,小弟定来奉请,但望红兄也莫要推辞才好。” 手一提,两柄短剑竟又飞了起来,原来那剑柄之上,还系着根乌金打造的细链。 南宫灵匆匆而去,窗外呼啸声又起,一声接着一声渐去渐远,片刻又是走得干干净净。 李翎轻叹道:“这南宫灵果然是个人才,丐帮在他的统率之下,果然是日益强大了……只怕也许是太强大了些。” 一点红飘身而下,目光闪动,道:“你瞧那少年真的走了么?” 李翎笑道:“这里的窗子,难道只有一个?” 只听一人冷冷道:“只可惜,那南宫灵没有李翎这样的眼力。” 话声中,那黑衣少年已自另一扇的窗帘后走了出来,雪白的袜子上,已沾满了灰尘。 一点红这才知道,这少年的靴尖竟是故意露出来的,他脱下靴子,溜出窗户,却从屋檐下溜入另一扇窗户,躲入窗帘里。 这少年年纪轻轻,竟懂得利用人类心理上的弱点,算准南宫灵必定以为他已逃走,就不会再搜查别处的。 只见黑衣少年走到李翎面前,瞪着眼,瞧了李翎半晌,突然大声道:“那南宫灵和你是朋友,我却与你素昧平生,你不帮他,反来帮我,究竟为了什么?” 这少年的疑心病竟重得很,别人帮了他的忙,他非但毫无感激之心,反而怀疑别有居心。 李翎苦笑道:“我不帮他反而帮你,只因为他是个要饭的,穷得很,而你却是个有钱的人,所以我要拍拍你的马屁。” 黑衣少年瞪着眼,瞧了他半晌,嘴角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但他却忍住了不笑出来,还是冷冷道:“你纵然帮了我的忙,我也绝不领你的情。” 李翎也忍住笑道:“谁帮了你的忙了?你还用得着别人帮忙么,那些区区丐帮人马,又怎会瞧在你眼里?” 那少年怒道:“你以为我怕他们?” 李翎道:“你自然不怕他们,你躲在窗帘里,只不过是要逗弄他们好玩而已。” 那少年气得脸都红了起来,又向前走了几步,厉声道:“你莫以为帮了我的忙,就可以讥笑于我,我……”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跳了起来。 原来,他脚下不小心踩着一条死蛇,竟骇得人跳到桌子上,几乎就要扑进李翎的怀里。 李翎大笑道:“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原来是怕蛇的。” 他这才知道,这少年方才气急败坏的逃来,只是因为有蛇在后追赶,倒真的并非畏惧丐帮子弟的武功。 这冷冰冰的少年会怕蛇,也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黑衣少年红着脸,喘着气道:“我不是怕,只是觉得讨厌……凡是软软的,滑滑的东西,我都讨厌,你难道认为这很可笑么?” 李翎拍着脸道:“不可笑,自然不可笑。既然女人都怕蛇,男人为什么不可以怕?男人为什么比女人少怕样东西?” 他说到这里,一点红冷漠的眸子里,都不觉有了笑意。 那少年的一张脸,却越发的气红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人冷冷道:“原来名震天下的李翎,不但会说笑,也会说谎。” 一人斜斜倚在门口,竟是那白玉魔,手里却多了个灰扑扑的白布袋,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 黑衣少年的脸色不禁一变。 李翎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也不觉跳了一跳,却淡淡笑道:“我方才说过,他不在这里么?我只不过什么都没有说而已。” 白玉魔冷笑道:“我家帮主早已算定他还在这里,只是碍着你李翎的面子,所以暂且避开,现在他既已现身,你……” 黑衣少年突然大声道:“你们不必看他的面子,我和他毫无关系。” 白玉魔冷笑道:“既是如此,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等咱们进来?” 黑衣少年不等他将话说完,已飞身掠出窗外,接着便听得一阵呼喝叱咤之声,一路喝了出去。 李翎叹道:“你们有南宫灵这样的帮主,当真是天大的福气,那少年得罪了南宫灵,却是倒了大霉。” 白玉魔厉声道:“得罪了我白玉魔的,也未必走运。” 他突然自那灰袋中,取出一件黑黝黝的奇形兵器,大喝道:“桥归桥,路归路,你纵然认得南宫灵,我白玉魔却不识得你,你得罪了我,我今日就要你死!” 李翎笑着轻叹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我死?我死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白玉魔狞笑道:“好处多着哩!”一句话未说完,掌中兵刃已递了出去。 一点红冷眼旁观,只见这兵器似钵非钵,似爪非爪,握手处如同护手钵,带着月牙。 黑黝黝的杆子,却如狼牙棒,带着无数根倒刺,顶端却是个可以伸缩的鬼爪,爪子黑得发亮,显然带着剧毒。 中原一点红纵横江湖,与人交手不下千百次,却也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兵刃,也不知这兵刃究竟有些什么妙用。 学武之人,瞧见一样新奇的兵器,就好像小孩子瞧见新玩具似的,觉得又是有趣,又是好奇。 一点红自然也不例外,也想瞧瞧这兵刃有什么奇特招式,更想瞧瞧李翎如何击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听李翎笑道:“你这捉蛇的玩意儿,也想用来对付人么?” 白玉魔桀桀笑道:“我这‘捉魂如意钵’,不但捉蛇,也可捉掉你的魂魄,今日不妨就叫你见识见识。” 说话间,他已递出七八招,招式果然是怪异绝伦,忽而轻点,忽而横扫,有时轻灵巧变,有时却是以力取胜。 这姑苏魔丐在他自己这件独创的外门兵刃上,果然是下过一番苦功的,这种忽软忽硬的招式,的确叫人难对付得很。 但他若非已能将自己手上的力道控制自如,也万万使不出这样的招式。 李翎身形闪动,似乎一心想瞧瞧这如意钵招式的所有变化,一时间并不想出手击破。 要知他的嗜武之心,委实比任何人都要强烈,瞧见了这件新奇的兵器,实比一点红还要觉得有趣、好奇十倍。 是以普天之下,无论多么奇特古怪的外门兵刃,他几乎全已知道破法,如今突然出现了这如意钵,他怎肯放过? 在没有完全明了这如意钵的招式变化前,他简直舍不得叫白玉魔住手。 但这样一来,他却难免要屡遇险招,有时他竟故意露出空门破绽,为的只是要诱出对方的绝招。 那乌光闪闪的毒爪,好几次都已堪堪沾着他的衣裳,就连一点红都不免替他暗中捏着把冷汗。 白玉魔占得上风,精神陡长,掌中如意钵的杀手绝招更是层出不穷,逼得李翎一路向后直退。 李翎却突然大笑道:“原来你这如意钵的招式,也不过如此而已,用来捉蛇倒也勉强可以对付,要捉人还差得远哩!” 白玉魔喝道:“老夫这如意钵的招式,你一辈子也休想瞧完全的。”这老奸巨猾的恶丐,似已瞧透李翎的心意。 他知道李翎未将他的招式完全瞧过之前,是绝不会出手,他这话正是拘住李翎。只要李翎不出手,他招式才能尽量施展。 何况他这如意钵上,还有一着最厉害的杀手,至今迟迟未发,只为了要将李翎逼入绝地,他才好一击而中,将李翎立毙于爪下。 李翎也明明知道,却偏偏还要故意激他,冷笑道:“你早已黔驴技穷,我就不信你还有什么妙招。”一面说话,一面退入屋子的死角。 他的胆子实在太大,竟不惜以自己性命作赌注,为的只是想瞧瞧对方招式的变化而已。 这赌注也实在太大,中原一点红实在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将冒险视为游戏的人,他也不知道这算是愚蠢,还是聪明? 第076章 捉魂如意钵 钓鱼,虽是聪明人的游戏,但若以自己的身子为饵来钓鱼,却简直像是那鱼在钓他了。 李翎等着白玉魔上钩,白玉魔也正是等着李翎上钵。 等到李翎自己退入死地时,白玉魔骤然狞笑道:“老夫的杀手,你瞧过之后,就活不成了。” 眨眼间,他又攻出七招,李翎又一一闪避了过去,只见那如意钵突然抢入中门,直击而来。 李翎身子一缩,后退一尺,算准这如意钵的部位,已是决计够不着自己了,大笑道:“你若再不……” 话才出口,只听嗤的一声,那乌光闪闪的鬼爪,突然脱离爪身,向他前胸直抓了过来。 这捉魂如意钵的杆子里,竟还装着机簧,白玉魔只要在握手处轻轻一按,鬼爪便可直射而出。 在鬼爪上带着四尺链子,三尺六寸长的如意钵,骤然变为七尺六,本来够不着的部位,此刻已可够着而有余。 李翎这时已退无可退,知道自己只要被鬼爪抓破一丝油皮,也休想再活下去。 以一点红之武功,在旁边瞧着,自然比动手的人清楚得多,瞧见白玉魔这一招使出,便不禁叹了口气。 李翎此刻的部位,的确已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那爪上若是无毒,李翎或许还可以用分光捉影的手法将鬼爪捉住,但爪上有剧毒,简直连碰都不能碰的。 钓鱼的人,眼见就要葬身鱼肚。 李翎自然也不免吃了一惊,但虽惊不乱,在这生死存亡系于一发的刹那间,还是被他想出了变通之计。 只见他肩头一动,手里已多了件东西,鬼爪堪堪已抓着了他的胸膛,他竟已将这东西塞入鬼爪里。 只听喀的一声,鬼爪已合拢,收了回去,爪上却抓着件东西,甩之不脱,竟是个画卷。 要知李翎手法之妙,天下无双,他若要取别人怀中之物,也是易如反掌,何况是他自己怀里的东西。 是以他才能在那千钧一发的刹那间,将画卷取出,塞入鬼爪。 以这一抓来势之迅急,若是换了别人,画卷取出时,胸前只怕早已多了个大洞。 这画卷虽然重要,是前不久小云交给他的,但在自己性命危急的时候,无论多少珍贵重要的东西,也都是可以舍弃的了。 白玉魔实未想到,他还有这一着,一击无功,面色立变,立刻后退七尺,生怕李翎反击过来。 谁知李翎竟动也不动,微笑道:“你虽想要我的命,我却不想要你的命。如今你本事既已显过,不如将爪上的东西还给我,快快走吧!” 白玉魔虽不知道爪上抓着的是什么,但在“飞刀无痕”李翎怀中藏着的东西,想来也不会是平凡之物。 李翎这一说,他心里更动了怀疑,冷笑道:“你可是要我将这卷纸还给你?” 李翎笑道:“要捉魂的鬼爪,只抓着卷破纸,你也不觉丢人么?” 白玉魔大笑道:“既是破纸,你为何要我还给你?” 李翎心里已不免有些着急,暗道:这厮果然是老奸巨猾。 口中淡淡道:“你若想要,就送给你吧,擦眼泪、抹鼻涕也无妨。” 白玉魔阴恻恻的笑道:“此刻要流眼泪的,只怕是你吧!” 他竟又后退几步,将画卷取下,展开一瞧。只不过瞧了一眼,他脸上突然露出奇异之色,放声大笑起来。 李翎见他笑得奇怪,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白玉魔笑道:“你将任慈老婆的画像,藏在怀里做什么?瞧你年纪轻轻,莫非竟对任老头子的老婆起了单相思么?” 白玉魔这句话说出来,李翎真是又惊又喜。他踏破铁鞋寻不着的解答,得来竟全不费工夫。 他惊喜之下,不觉失声道:“秋灵素原来是嫁给了昔日丐帮的帮主,果然是地位尊贵,声名显赫,比西门千等人要强得多了。” 白玉魔瞧着他的模样,像是也觉得十分奇怪,道:“秋灵素?秋灵素是谁?” 李翎奇道:“你方才不是说,她是任慈任老帮主之妻么?” 白玉魔冷笑道:“任慈的老婆姓叶,叫叶淑贞……” 李翎失声道:“那么这画上……” 白玉魔道:“画上的正是叶淑贞,你藏着她的画像,难道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李翎恍然道:“难怪江湖中无人知道秋灵素的下落,原来她竟已改了名字,嫁给了丐帮的帮主…… 唉!以这妖女昔日的名声之坏,若要嫁给个武林中显赫人物,自然是要改名换姓的,这点我早该想到了。” 秋灵素,是古龙小说《楚留香传奇》中的第一美女,婉约空灵,素手纤纤。 她曾有过无上的荣光,无数男子拜倒在她大张艳织的罗网下,甘心做她的俘虏。 但,后来石观音出于嫉妒,毁掉了她的容貌,最后她出于感谢嫁给了任慈。 白玉魔厉声道:“你若骂那任老头子,将他骂成乌龟王八都没关系,但他的老婆却是端庄贤淑,对人宽和,连我白玉魔都觉得有些佩服。你若是对她出言不逊,丐帮上下千万个弟子,可没一人饶得过你。” 李翎知道,那秋灵素嫁人后必定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种人他素来最是赞美,自然再也不肯说破她昔日恶迹,目光一转,问道:“却不知这位任夫人此刻在哪里?” 白玉魔冷笑道:“瞧你色眯眯的不像好人,莫非主意竟打到人家寡妇身上了?但人家却是贞节得很,你这癞蛤蟆休想吃得到天鹅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眼珠子又一转,缓缓道:“任慈将你逐出丐帮,害你东躲西藏,十几年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你难道就不恨他么?” 白玉魔恨声道:“他人已死了,恨他又能怎样?” 李翎道:“他虽已死了,但他的妻子却未死呀!” 白玉魔狠狠瞪着他,用手拔着颔下几乎已快被他拔得一根不剩的胡子,凶狠的目光中,渐渐露出笑容。 他缓缓道:“你这话说的虽可恶,却甚投我的脾胃。” 李翎微笑道:“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道理我清楚得很。” 白玉魔大笑道:“难怪别人都说,李翎是世上最可爱的恶徒,就连我……此刻都已渐渐开始喜欢你了。” 李翎赶紧道:“那么,他的妻子如今在何处?” 白玉魔道:“只可惜,我也不知道。” 李翎呆了呆,拱手道:“再见。”拱了拱手,转身就往外走。 白玉魔大声道:“我虽不知道,却有人知道。” 李翎立刻顿住脚步,回身道:“谁?” 白玉魔道:“你难道想不出?” 李翎叹了口气,道:“南宫灵本来也许会告诉我的,但现在,却未必了。” 白玉魔诡笑道:“别人有粒珍珠,你空口去要,他自然不会给你,但你若用比珍珠更值钱的翡翠去换,他难道还不肯给你么?” 李翎想了想,笑道:“我的翡翠是什么?” 白玉魔一字字道:“那黑衣小子的来历。” ……………… 李翎跟着白玉魔,一点红跟着李翎,就好像将别人的屋顶当做阳关大道似的,飞掠而行。 这时夜已很深,四下瞧不见什么灯光。 白玉魔一面走,一面沉声道:“李翎,你听着,这是你自己跟着我来的,我并未带你来。” 李翎微笑道:“这道理,我自然懂得。” 白玉魔道:“你懂得就好。” 李翎道:“一点红,你听着,这是你自己要跟我来的,我并未带你来。” 身后没有回音。 李翎回头去瞧,一点红不知何时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李翎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喃喃苦笑道:“你不要他来的时候,他偏偏要来,你不要他走的时候,他偏偏要走了。谁若和他这样的人交上朋友,倒当真头疼得很。” 只听白玉魔道:“前面那栋有灯光的屋子,就是丐帮的香堂重地,现在我要去了。你可莫要跟着我,但你自己若是也寻到那里,就不关我的事了。” 李翎微笑道:“我根本没有瞧见你,你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 白玉魔道:“很好。”一伏身,窜了下去。 黑暗中立刻有人沉声喝道:“上天入地。” 白玉魔道:“要饭不要来。” 接着,便是一阵低语道:“那小子呢?” “在厅里。” “帮主终于制住了他?” “好像是他自己来的,还大模大样的坐着。帮主也不知怎的,好像突然变得对他客气得很。” 第077章 多管闲事 李翎伏在对面的屋脊后,瞧着白玉魔推门走了进去,屋里有灯,窗子都关着,只见人影幢幢,也瞧不见情况如何。 屋子四面都埋伏着暗卡,虽然瞧不见人,但不时可以见到闪动的刀光,也可以听见低低的耳语。 李翎如轻烟般展动身影,绕了个圈子,到了屋后,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黑暗中果然又有人低声道:“上天入地。” 李翎道:“要饭不要来。” 那人自暗影中站起来,瞧见了李翎,惊声道:“你是谁?” 李翎微笑道:“要米的。” 三个字说完,他右手已点了这人的穴道,左手却将他身子托住,轻轻放在屋脊上,淡淡道:“我不是人,是狐仙,你懂得么?” 那人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想点头,头已不能动了。 李翎如轻烟般掠到屋檐下,找了个有灯光自窗缝里漏出来的窗子,凑眼从窗缝里望进去。 只见大厅里排着两行紫檀木椅子,每边坐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丐,身后麻袋厚厚的一叠,想必有九只之多。 这便是丐帮中的长老与护法了。 白玉魔也大喇喇地坐在上首,再上面便是那精明强悍,脑筋清楚的丐帮新帮主南宫灵。 那黑衣少年,居然也坐在那里,面对着南宫灵。 这许多武林高手围着他,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样子,大眼睛直瞪着南宫灵,像是随时都可以站起来打一架。 只听南宫灵沉声道:“阁下伤了我帮中弟子,又伤了本帮长老护法,也许都是出于误会,本座也都不想追究,只想问阁下是为何而来的?” 黑衣少年瞪着他,冷冷道:“这话你已问过许多次了,我若肯回答,还会等到现在?” 南宫灵也不动怒,道:“你对本帮究竟有何企图?若是肯说出来,本座也许可以代表帮中弟子答应你。” 黑衣少年道:“我要你的脑袋,你肯答应么?” 南宫灵终于厉声道:“阁下莫忘了,此时此刻,我随时可以取你性命,却只不过是问问你的来意,你还不肯说,岂非太不识相。” 黑衣少年冷笑道:“我此刻还能在这里坐着,就因为不识相。我若说出了来历,你目的已达到,我还能太太平平的坐着么?” 李翎听到这里,不禁暗笑道:这少年看来又硬又傲,像是什么都不懂,谁知他竟比什么人都精明,南宫灵这次倒真是遇着对手了。 只见南宫灵脸已渐渐发青,怒火已发作,却又终于勉强按捺了下去,展颜一笑,柔声道:“本座若要杀你,又何必问你的来历,这点你难道想不通?” 黑衣少年道:“我自然想得通,我就是想得太通了。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又不知道我后面还有多少人跟着来的,更不知道我究竟知道了你们一些什么秘密,你心里疑神疑鬼,又怎能放心杀得了我?” 南宫灵道:“既是如此,我岂非更不能放你走了。” 黑衣少年大声道:“你不放走最好,我就吃在这里,睡在这里,只怕你们这些穷要饭的,还养不起我哩!” 白玉魔突然狞笑道:“软的他不说,咱们用硬的,还怕他不说么?” 黑衣少年冷笑道:“你们若敢沾着我一根手指,只怕又得有几个人死在我面前。各位若是不信,只管出手来试试吧!” 这少年竟是能软能硬,又会耍赖,又会要挟,又会装样,又会吓人,李翎在外面听着,几乎要为他喝起彩来。 就在这时,突听砰的一声,李翎对面的窗子,被撞破个大洞,箭一般窜进一个人来。 这人剑光如急电,竟是中原一点红。 李翎瞧见一点红骤然现身,倒真是又惊又喜,暗笑道:原来你还是跟着我的,但这次你却来对了时候。 只见一点红窜进屋里,脚尖点地,已一连向丐帮的四大长老和白玉魔刺出了十七八剑之多。 这些人虽都是武林一流高手,但骤出不意,遇着这种又快、又毒、又怪的剑法,也不禁手忙脚乱。 南宫灵怒道:“一点红,我敬你是个成名英雄,你竟敢在本帮香堂上如此无礼。” 一点红冷笑道:“我素来六亲不认,你莫非还不知道?” 他冲到那黑衣少年的身旁,沉声道:“你还不走?” 谁知黑衣少年却瞪着眼睛道:“我为何要跟你走?” 一点红怔了怔,冷冷道:“你不走,我就揭破你的来历。” 这次黑衣少年也不禁怔了怔,冷笑道:“好,算你赢了,走吧!” 但这时如意爪、判官笔、青竹杖、双铁拐等七八件兵刃,已全部向他们身上招呼了过来。 这大厅中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件件兵刃俱是招沉力猛,毒辣老到。 黑衣少年自怀中取出一件兵刃,迎风抖得笔直,竟是柄百炼精钢铸成的缅刀。 唰、唰、唰……他一连劈出几刀,刀法泼辣,刀风凌厉,走的正是阳刚一路。 这两人一刀一剑,并肩作战,又还会怕谁?只是他们若想要冲出去,却也是难上加难,难如登天了。 一点红刺出十余剑,突然大声道:“你再不出手,我可要叫了。” 别人也不知他究竟在对谁说话,窗外的李翎却不禁暗暗苦笑:这小子,终于还是要将我拉下水。 他想了想,自屋脊上掀起十几片瓦,露开窗户,都掷了进去,变着声调大喝道:“看我的五毒铜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十几片虽是普普通通的瓦,但自他手中掷出,却不普通了,有的凌空直击,有的呼啸着盘旋飞舞。 众人骤然间竟瞧不出这是什么暗器,只听得“五毒”两个字,早已纷纷退避,哪里还顾得伤人。 一点红和那黑衣少年,已乘机冲了出去。 南宫灵贴着墙窜到窗前,窗外黑黝黝的,也瞧不清发暗器的是什么人。他提着张椅子掷出,人已跟着窜了出去,厉喝道:“朋友慢走!” 李翎却又怎肯慢走,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一点红与那黑衣少年窜出窗外,并肩急行了一阵,两人轻功倒也不相上下。 掠出很远后,黑衣少年突然顿住身影,瞪眼道:“谁叫你来救我的?” 他这死不领情的脾气,若是换了别人,冒险救出他后,再听了他这句话,不被气得半死才怪。 但一点红却毫不气恼,阴森森笑道:“谁要来救你?你死了也好,活着也没关系。” 黑衣少年瞪大了眼睛,奇道:“你不是救我,却又是为何而来的?” 一点红道:“我弄坏了别人一件东西,要拿你去赔。” 黑衣少年怔了怔,怒道:“你这是放的什么屁,我不懂。” 只听一人笑道:“你不懂,我却懂的。” 这懒洋洋的笑声,这鬼魅般的身法,普天之下,除了咱们的“飞刀无痕”李翎外,哪里还有第二个。 李翎若想盯着一个人时,天下谁也休想甩得脱。 一点红见他来了,丝毫不觉惊异,冷冷道:“这是你的信,我赔给你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人已去得远了。 黑衣少年目送他去远,摇头道:“这人莫非有什么毛病?” 李翎叹道:“这人的毛病,就是有点喜欢多管闲事。他自以为帮了我的忙,却不知正坏了我一宗大事。” 黑衣少年忍不住道:“他又坏了你什么事?” 李翎道:“我本想用翡翠去换珍珠的,他却坏了我的交易。” 黑衣少年怔怔的瞧着他,就好像他脸上突然长出了一朵花,眼中满是惊讶好奇之色,道:“我只觉他有毛病,谁知你的毛病比他更大。” 李翎大笑道:“这就叫做同病相怜,物以类聚。” 黑衣少年道:“我可没什么毛病,失陪了。” 他正转身要走,李翎道:“你想要问我的话,现在不问了么?” 这句话就像是个钵子,一下子就钵住了黑衣少年的脚,他立刻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喜色,道:“现在你已肯说了?” 李翎想也不想,道:“我瞧见了你斗篷里的飞骆驼,所以知道你必是‘沙漠之王’的子侄。我曾在关内见过他,所以知道他已入关。” 黑衣少年眼睛一亮,道:“你见过我爹爹?” 李翎叹了口气:“你若肯信任我,你我的困难,就都能解决了。” 第078章 黑珍珠 黑衣少年直视着李翎的眼睛,发觉这双眼睛在星空下,仿佛比星光还亮,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迷人。 怔了半晌,他突然一笑:“好,我信任你。” 李翎靠着屋脊,坐了下来。能坐着的时候,他是绝不站着的。 他伸展了四肢,带着笑道:“那么,现在我只求你快些说出,那封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 黑衣少年道:“信?我不是已交给了你?” 李翎苦笑道:“我命中注定,是瞧不着那封信的,只要能听听,已是心满意足了。” 黑衣少年缓缓道:“若是我并未瞧过呢?” 李翎立刻紧张起来:“你若说没有瞧过,只怕我立刻就要晕过去。” 黑衣少年道:“你晕吧!” 李翎失声道:“你真的没有瞧过?” 黑衣少年竟又笑了笑:“我没有瞧,只不过是我爹爹念给我听的。” 李翎长长松了口气,喃喃道:“能瞧见你笑一笑,我就算被吓死,也值得了。” 黑衣少年道:“你听着,那封信上写的是……” 李翎道:“等等,等我先将耳朵洗干净。” 黑衣少年轻轻一笑:“信上写的是:‘一别多年,念君丰采,必定更胜往昔,妾身却已憔悴多矣,今更陷于困境之中,盼君念及旧情,来施援手,君若不来,妾惟死而已。’下面的署名,是个‘素’字。” 李翎千辛万苦,总算是等于瞧着了这封信,信的内容,他虽早已猜着,但能亲耳证实,总是靠得住些。 只可惜,信上竟未说出那困难是什么。 李翎又不觉有些失望,出神的想了许久,喃喃道:“无论如何,秋灵素的困难,想必和丐帮有关。” 黑衣少年截口道:“家父正是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我才认为家父的失踪,必定与丐帮有关,否则我又怎会去寻丐帮的霉气。” 李翎又想了想,道:“这封信,是什么时候接到的?是什么人送去的?” 黑衣少年傲然笑道:“家父游侠大漠,终年行踪不定,全靠飞鸽传书,和各方属下联络消息。他虽被人称为‘沙漠之王’,但势力远及关内各省,那封信是一个月前,自临城鸽站的信鸽带去的。” 李翎道:“却又是什么人,将此信送到临城鸽站的呢?他又怎会知道‘沙漠之王’有鸽站设在临城?” 黑衣少年叹道:“你问的这话,只怕谁也不能回答你了。” 李翎道:“为什么?” 黑衣少年一字字道:“只因临城鸽站的人,都已死光了。” 李翎长长吸了口气,默然半晌,又道:“令尊出门才一个月,你怎的就认为他失踪了?” 黑衣少年黯然道:“家父入关之后,每日还是有鸽书和我联络,但十多天前书信突然中断。他若非有极大的变故,是绝不会忘了给我写信的。” 李翎道:“所以你就跟了出来?” 黑衣少年道:“我自然立刻兼程入关,一路上到各地鸽站去打听,都没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临城站的人员,又都已突然横死,我这才着急,所以才寻到丐帮去。” 李翎目光闪动,道:“你在丐帮中,可打听出了什么?” 黑衣少年叹道:“什么也没有打听出,丐帮中人非但全不知道我爹爹的下落,而且近年来简直没有什么困难,更不会找外人相助。” 他瞪着李翎,缓缓道:“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怀疑。我总觉得在他们这太平无事的表面下,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爹爹明明是接着他们帮主夫人的书信而来的,明明必定已与丐帮有所接触,他们怎会一点也不知道?” 李翎沉吟道:“说不定任夫人的困难,只是她自己的私事,她根本不愿丐帮中别的人知道,她和你爹爹见面,也是瞒着别人的。” 黑衣少年道:“这自然也有可能,却有两件奇怪的事。 第一,丐帮中竟没有人知道,他们帮主夫人的去处。 第二,你更不可忘记,他们的老帮主任慈,正是在这段日子里死的,虽说是因病而死,但江湖中又有谁亲眼瞧见?” 啪的一声,李翎突然一拍掌,跳了起来。 他沉声道:“你说来说去,只有这句话切中了要害,但这句话你可千万不能对别人提及,否则江湖中只怕立刻就要大乱了。 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宝座,普天下无论是否丐帮弟子,是谁都想坐上去的。” 黑衣少年道:“我只要找着我爹爹,江湖中乱不乱,与我有何干?” 李翎寻思半晌,又道:“你既如此着急打听令尊的下落,他们却怎会还不知道你的来历?” 黑衣少年冷冷道:“这原因简单得很……凡是被我问过话的丐帮弟子,都已再也不能泄漏我的任何秘密。” 李翎叹了口气,苦笑道:“杀人的事,你做来倒轻松得很。” 黑衣少年道:“我不杀别人,别人就要杀我!杀人虽然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但总比被人杀死的好。” 李翎道:“你怎知南宫灵要杀你?这些事,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他?” 黑衣少年冷冷道:“我总觉得,他不是好人。” 李翎笑道:“光是你觉得,这理由是不够的。” 黑衣少年道:“在我说来,这理由已足够了。” 他眼睛又亮了亮,盯着李翎,缓缓接着道:“你想……你若是去问他,他会告诉你么?” 李翎道:“你想……他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我?” 黑衣少年道:“他若有亏心事,自然就不肯告诉你。” 李翎苦笑道:“那么,他若不肯告诉我,岂非就等于证明自己做了亏心事?你想,世上会不会有这样的呆子呢?” 黑衣少年想了想,缓缓道:“他若告诉你,你肯告诉我么?” 李翎道:“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肯告诉你?” 黑衣少年又笑了:“飞刀无痕李翎,原来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恨。” 他冷漠的脸上露出笑容,就像是冰河解了冻,寒冷的大地吹起了春风,令人从心底都暖了起来。 李翎叹了口气:“你若肯时常笑笑,就会发现世上原来有许多人,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可恨的。” 黑衣少年立刻又板起脸,冷冷道:“世上可恨的人是多是少,与我都没有关系,我只问你,你现在去问南宫灵,什么时候来告诉我?” 李翎道:“明天早上……若是我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着你……” 黑衣少年道:“明天早上,你到大明湖边逛一圈,就会瞧见一匹黑色的马。你对它说三声‘带我去见黑珍珠’,将它的左耳拉三下,它就会送你去找我的。记着,不多不少,只能拉三下,不能太轻,更不能太重。” 李翎笑道:“我若拉了四下,又拉重了呢?” 黑衣少年道:“那么它只怕就要送你去寻真的珍珠了。”突又瞧着李翎一笑,转过身子,轻烟般掠去。 李翎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喃喃道:“黑珍珠呀黑珍珠,别人常说黑色不祥,但愿你这黑珍珠,能带给我些运气才好,我现在实在是太需要运气了……” 他仰视着繁星,考虑了半晌。 闪亮的星光,总是能令他心情平静,头脑清楚。 平时他只要在甲板上躺下来,什么困难的问题,都能解决了。但今夜这闪亮星光,却似并不能帮他多大的忙。 他想了半天,脑子里仍是乱得很,不禁苦笑着忖道:这里的星光,难道和海上的有什么不同? 他终于作了决定,又回到丐帮的香堂。 大厅里灯光仍是亮着的,李翎跃了下去,竟没有人从黑暗里窜出来,问他“上天入地”这句话了。 李翎只得大声咳嗽一声:“南宫兄可在?” 大厅中立刻有人应声道:“请进。” 翻倒的椅子已扶了起来,打破的窗纸已补好,地上的瓦片也扫干净了,这大厅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南宫灵一个人坐着,桌上却放着几副杯筷,桌下放着几瓶酒。 南宫灵竟像是早已在等着李翎似的,瞧见李翎走进门,也毫不惊异,只是站起来抱拳一笑。 “李兄果然来讨酒债了,幸好小弟早已备下几瓶酒,否则李兄来到这里,小弟只有逃之夭夭了。” 第079章 难为知己难为敌 李翎笑道:“你知道我能找得到这里?你一点儿也不奇怪?” 南宫灵大笑道:“李兄若要讨酒债时,天下有谁能逃得掉?小弟就算已躲到天边,李兄寻着,也是毫不稀奇的。” 李翎也大笑道:“不错,我这鼻子素来有点毛病,哪里有好酒,我一嗅就嗅出来了,何况是这么多瓶上好的竹叶青。” 他大笑着坐了下来,目光一扫,又道:“只可惜有酒无菜,未免美中不足,你可知道,这对我这好吃之徒来说,简直是虐待。” 南宫灵道:“菜本来有的,小弟备得有几只肥鸡,一只猪蹄,还有些熏鱼腊肉。” 李翎道:“鸡鱼腊肉莫非也会隐身法不成,我怎的瞧不见?” 南宫灵笑道:“李兄瞧不见,只因方才有个人来,已将菜都倒在阴沟里了。” 李翎道:“这人难道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南宫灵忍住笑道:“他知道小弟等的客人是李兄,便将小弟责骂了一顿,说小弟以这样的粗菜来款待李兄,未免太虐待李翎的舌头。” 李翎苦笑道:“李翎不吃鸡肉,难道只喝西北风不成?” 只听一人笑道:“红尘劳苦,已令世人之灵性所剩无几,若再将那样的肥鸡肥肉吃下去,仅存的灵性只怕也要被蒙住了。” 一个人飘飘自后堂走了出来,素衣白袜,一尘不染,就连脸上的微笑也有出尘之意,竟是那“妙僧”无花。 李翎大笑道:“原来是你!你这妙僧不沾荤腥,难道要我也学你做和尚不成?何况我就算做了和尚,也是酒肉和尚,见了大鱼大肉,立刻就要动凡心的。” 无花淡淡笑道:“食肉者鄙,你难道不想换换口味?” 李翎喜动颜色,道:“莫非你竟肯下厨房了?” 无花叹道:“抚琴需有知音,美味也得要知味者才能品尝。若非为了你这从小就培养得能分辨好坏滋味的舌头,贫僧又何苦沾这一身烟火气。” 李翎笑道:“你若也有烟火气,那咱们岂非是从锅里捞出来的?” 南宫灵笑道:“这倒也奇怪,无花大师无论从什么地方走出来,看来都要比我等干净十倍,凡世中的尘垢,似乎都染不到他。‘天女散花,维摩不染’,只怕也正是此意吧!” 他将酒注满杯中,举杯道:“幸好酒之一物,其质最纯,否则大师若连酒都不喝了,我等情何以堪。” 李翎向无花笑道:“若是‘三人饮酒,惟你不醉’,我才是真的佩服你了。” 这三人的酒量,可真是吓人得很,若有第四人在旁边瞧他们喝酒,必定要以为,酒瓶里装着的是清水。 两瓶酒下肚,三人都是面不改色。 李翎突然道:“据闻江湖中还有一人,酒量号称无敌,能饮千杯不醉,有一日连喝了三百碗关外‘二锅头’,居然还能站着走回去。” 南宫灵道:“哦,有这样的人?是谁?” 李翎道:“便是那人称‘沙漠之王’的札木合。”一面说话,一面仔细观察南宫灵的神色。 南宫灵只是大笑道:“说是三百碗,其实若有半数,也就不错了。天下喝酒的人,没有一个不将自己的酒量夸大几分,以小弟看来,他也未必喝得过你我。” 李翎目光灼灼,道:“你可曾见过他?可曾与他同席饮酒?” 南宫灵微笑道:“可惜小弟未曾见过他,否则真要和他拼个高低。” 李翎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这机会恐怕不多了。” 南宫灵笑道:“只要他未死,日后总有机会的。” 李翎放下酒杯,一字字道:“谁说他未死?” 南宫灵动容道:“他已死了?何时死的?江湖中为何无人知道?” 李翎道:“你怎知道,江湖中没有人知道他的死讯?” 无花微笑道:“丐帮消息最是灵通,江湖中若已有人知道这消息,丐帮的帮主还会不知道么?” 李翎叹了口气:“不错,江湖中的确还没有人知道这消息,只因我已藏起了他的尸身,故意不要别人知道他的死讯。” 南宫灵瞠目道:“为什么?” 李翎目光闪动,缓缓道:“杀死他的人,故布疑阵,要使江湖中人以为,他们是互相火并而死,而且都已死光。 我若不藏起他们的尸身,而将这消息透露,那真凶便可逍遥法外,我为何要让他如此安逸?” 南宫灵点头道:“不错,李兄这样做,他们的门人亲属既不知道他们已死,想必要拼命追查他们的下落,那真凶自然也休想过得了太平日子。” 无花微笑道:“贫僧早已说过,恶徒遇着李翎,想是前生造孽太多了。” 李翎盯着南宫灵,道:“你可愿助我寻出那真凶来?” 南宫灵笑道:“李兄莫忘了,丐帮弟子爱管闲事的名声,纵在李翎之下,却也是差不了许多的。” 李翎道:“如此便请你告诉我,任老帮主的夫人,此刻在哪里?” 南宫灵讶然道:“任夫人难道也与此事有关系?” 李翎道:“内中隐情,你日后自会知道,现在你只要说出任夫人在哪里,就等于帮了我一个最大的忙。” 他还是盯着南宫灵,却大笑道:“你若不肯说,只怕我便要认为,你是在有意藏匿真凶。我若胡说八道起来,你这丐帮帮主,只怕也是受不了的。” 无花微笑道:“李兄最可爱之处,便是有时他会像孩子般耍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南宫灵叹道:“任老帮主故去后,任夫人发愿守节,小弟身为丐帮子弟,本不能带领外人去惊扰她。” 他语声微顿,瞧着李翎一笑,又道:“但小弟不怕别人,见了李兄,却是无可奈何的。” 李翎喜道:“你答应了?” 南宫灵苦笑道:“那藏匿真凶的罪名,小弟怎担当得起?” 李翎道:“任夫人如今在哪里?” 南宫灵笑道:“任夫人居处甚是隐秘,旁人也难以寻着。李兄若肯将这剩下的大半瓶酒都喝下去,小弟就带李兄走一趟,如何?” 无花笑道:“你要难他一难,就该另外出个主意才是,要他喝酒,岂非正中他下怀。” 李翎大笑道:“到底是无花知我。” 笑声中,他已举起酒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居然仍是面不改色,笑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南宫灵微一沉吟,道:“李兄不知可否再等一个时辰,小弟帮中还有些琐事。” 李翎想了想,道:“咱们的去处,两天内能赶回来么?” 南宫灵道:“两天只怕已够了。” 无花笑道:“李兄如此急着赶回,莫非佳人有约?” 李翎大笑道:“别人常说什么事都瞒不过我,我看这句话却该转赠于你才是。” 无花微笑道:“月下大明湖,人约黄昏后,李兄这样的人,到了济南府,如果没有一两件这样的风流韵事,那才真有些奇怪了。” 李翎瞧了瞧已被曙色染白的窗纸,笑道:“好,一个多时辰之后,我再来找你。” 他抹了抹嘴,竟扬长而去,顺手将无花面前的一杯酒带了出去。 只听他笑声自窗外传来:“无花好菜,南宫好酒,来了就吃,吃了就走,人生如此,夫复何求,酒足饭饱,快乐无俦。” 说到最后一字,人已去得远了,那酒杯却从窗外悠悠飞了回来,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无花的面前。 杯中酒已喝光,却多了样东西,竟正是无花系在腰间丝绦上的一根小小的玉如意。 南宫灵动容道:“李翎,好快的手!” 无花却叹了口气,悠然道:“若非无足轻重之物,贫僧怎会让他取去。他若肯稍敛锋芒,莫要炫露,只怕就会活得长久些。” 第080章 又一个器灵 大明湖边,晓雾迷蒙。 李翎在湖边逛了没多久,便听得一声马嘶,接着便有一阵轻碎的蹄声,沿着湖边奔过来。 虽在迷雾之中,那马的色泽仍黑得发亮。 李翎迎过去,笑道:“马儿呀马儿,只可惜你是我朋友的宝贝,否则我真舍不得让别人骑在你的背上。” 那马竟似认得他,轻嘶着向他点了点头。 李翎暗叹道:你只要对马有些许好处,它就永远忘不了的,但你对人无论有再大的好处,或许他转眼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他在马耳里说了三声“带我去见黑珍珠”,又轻轻拉了三下马耳。 若是换了别人,必定要忍不住重重地拉四下试试看,但李翎却认为一个人永远不该对畜生恶作剧的,除非他自己也和畜生差不多。 马果然在前面带路了。 李翎并没有骑上去,在后面瞧着那马肌肉的跃动,就觉得比自己骑在上面要愉快得多。 肌肉的跃动,生命的节奏,这岂非正是人生中至美至善的境界,一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又怎肯放过欣赏“美”的机会。 在湖边柳荫下藏着一叶轻舟,那黑衣少年“黑珍珠”,正在轻舟上,面对着满湖迷雾痴痴出神。 他表面看来,虽是那么冷漠,天下无论什么事,仿佛都未放在他心上,其实他的心事却又似比别人都多。 李翎咳嗽了一声,笑道:“你在想什么?” 黑珍珠也未回头,悠悠道:“我在想你。” 他突然跳起来,面对着李翎,大声接道:“想你是否已问出来了。” 李翎道:“还未问出来。” 黑珍珠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他不会告诉你的。” 李翎微笑道:“他虽未告诉我,却是要带我去了。” 黑珍珠眼睛又亮了:“好,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李翎叹道:“你若想在后面跟着南宫灵,而不被他发现,轻功只怕还不够。” 黑珍珠冷笑道:“纵然被他发觉,他又能将我怎样?” 李翎道:“也没有怎样,只不过你我再也休想寻着任夫人。” 黑珍珠默然半晌,道:“你要去多久?” 李翎道:“两天。” 黑珍珠道:“好,两天后,我还是在这里等你。” 李翎沉吟半晌,道:“两天后,黄昏时,有个身穿淡色衣衫的少女,会到大明湖来。那时我若尚未赶回,就请你告诉她,要她等等我。” 黑珍珠突又冷笑道:“佳人有约黄昏后,李翎倒果然风流得很,只可惜我又不认得你那位佳人,又怎么代你转告?” 李翎笑道:“她姓聂,你一见着她,就会知道的。大明湖纵然地灵人杰,但像她那样的女孩子,也不会太多。” 黑珍珠漆黑的眼睛,深沉地瞪着李翎,缓缓道:“她很美?” 李翎道:“单这‘美’之一字,又怎能形容她?” 黑珍珠眼睛瞪得更大,道:“她是你的什么人?” 李翎笑道:“你不觉问得太多了么?” 黑珍珠眼帘突然垂下,冷冷道:“好,你去吧……但她若不肯等你,又如何?” 李翎笑道:“她若是不肯等我,我就跳下这大明湖去淹死。” 黑珍珠面对着满湖迷雾,长长吐了口气:“你倒自信得很。” 李翎笑道:“若刨去自信,李翎能剩下的,只怕是滩臭水罢了。” 他走了几步,突又回首道:“你不觉得,你这名字有些像女人?” 黑珍珠冷冷道:“我若是女人,只怕早已宰了你。” 李翎大笑道:“你若是女人,只怕就不会对我这么凶了……” 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心里一动:黑珍珠,黑珍珠……不会真的是女人吧!如果黑珍珠真的是女人,那么她肯定跟百花图很有缘分! 他迅速沟通百花图,想去感应黑珍珠的气息,但此时黑珍珠早已去得远了,只远远留下一个曼妙婀娜的背影…… 果然……又一个器灵! ……………… 曲阜东南数里,有山名尼山,山虽不甚高,但景物幽绝,天趣满眼。李翎入山未久,便几已不知人间为何世。 这时正是清晨,满山浓阴,将白石清泉都映成一片苍碧,风吹木叶,间关鸟语,南宫灵踏在氤氲初升的晨雾上,宛如乘云。 李翎突然道:“咱们离开小城,已有多久?” 南宫灵笑道:“才不过一天,你难道忘了?” 李翎叹道:“我虽然刚到这里,但想起城里那些凡俗纷争,就已像上辈子的事了。若在这里长住下去,我这俗人只怕也要变为雅士。” 南宫灵默然半晌,长叹道:“任老帮主生前,就总是想到这里来结庐隐居。 他常说这里有匡庐之幽绝,而无匡庐之游客,有黄山之灵秀,而无黄山之虚名。 只可惜,他一生忙碌,这志愿竟只有等到他死后才能实现。” 李翎道:“你很想念他?” 南宫灵默然道:“他是我一生中所见过最仁慈,最和蔼的人,我……我本是个孤儿,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 李翎目光闪动,道:“我与你相识多年,这些话,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 南宫灵叹了口气,悠悠道:“江湖之中,强存弱亡,竞争之剧,无一日一时能休,有些事,我既无时间去想,也不敢去想它。” 李翎笑道:“不错,有些事若是想得太多,心就会改变的,而心肠太软的人,也的确无法在江湖中生存下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南宫灵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只见一条窄路,蜿蜒通向山上,一边是峭壁万仞,一边是危崖百丈,景物虽幽绝,形势却也险极。 李翎道:“任夫人莫非住在山巅?” 南宫灵道:“任夫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又怎甘居于人下?” 李翎笑道:“我这人从来不大容易紧张的,但想到别人说过的,有关任夫人之种种风流韵事,再想到自己立刻就要见着她了,一颗心竟也不觉跳了起来。” ……………… 突听流水之声,远远传来,前面又有道断崖,崖下游流奔涌,飞珠溅玉,两边宽隔十余丈,只有一条石梁相连。 那宽不过两尺的石梁,此刻竟盘膝端坐着个人。 山风振衣,他随时都像是要跌下去,—跌下去,就必定粉身碎骨,但他却闭着眼睛,像是已睡着了。 李翎走到近前,才瞧清这人,面色蜡黄,浓眉鹰鼻,虽然闭着眼睛,已令人觉得一种锋利的杀气。 这人盘膝而坐,衣袂下露出一双赤足,却将一双高齿乌木的木屐放在面前,木屐旁又放着一柄样式奇特的乌鞘长剑。 山风吹得他衣袂猎猎飞舞,那件乌丝宽袍脸上,竟以金丝织成了八个龙飞凤舞的狂草大字:“必杀之剑,挡者无赦。” 空山寂寂,凄迷的晨雾中,壁立之断崖上,竟然坐着这样一个人,使这空灵的山谷,却像是突然充满了诡异奇秘之感。 李翎倒吸了口凉气,望着南宫灵,悄声道:“这是谁?” 南宫灵摇了摇头。 李翎道:“任夫人之居处,莫非就在对崖?” 南宫灵点了点头。 李翎走过去,抱拳笑了笑:“朋友,借个路好么?” 那人闭目端坐,动也不动,似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李翎大声道:“朋友,可否借路让我们过去?”语声高亢,四山回应不绝。 但那人还是不言不动。 李翎苦笑着,瞧了瞧南宫灵,道:“这位朋友只差嘴里未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了。” 他语声故意说得很响,正似要将那人激上一激。 那人眼睛突然张开—线,瞧了李翎一眼。 李翎脸上竟有如被刀锋划过,心里竟不觉一惊。 那人缓缓道:“世界之大,何处不可去,两位何苦定要走这里?” 他说得极慢,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但听起来却是说不出的生硬刺耳,有如刀锋磨擦,拗折竹竿。 李翎心念一动,脱口问道:“阁下大名?” 那人道:“天枫十四郎。” 李翎道:“阁下难道不是华夏人士?” 天枫十四郎道:“某家来自扶桑国,伊贺谷。” 李翎沉声道:“阁下莫非是伊贺之忍侠?” 天枫十四郎闭起眼睛,不再说话。 这时南宫灵已躬身道:“伊贺忍侠,神龙无敌。二十余年前,曾在闽浙一带偶现侠踪的,莫非便是前辈么?” 天枫十四郎道:“正是。” 第081章 迎风一刀斩 南宫灵恭声道:“前辈二度重来,今我等末学后进,又能一睹伊贺秘技,晚辈实是不胜之喜,却不知前辈跨海重来,已有多久了?” 这句话也正是李翎想问的,他不禁分外留意。 只听天枫十四郎缓缓道:“十日前弃舟登岸,五日前已至这里。” 南宫灵笑道:“晚辈本想多聆听前辈教益,怎奈身有急事,但望前辈能借路一行,晚辈等回途时必定再来请教。” 天枫十四郎双目突又睁开,厉声道:“你们定要走这条路,是要去寻那秋灵素?” 李翎心头又是一跳,这伊贺忍者竟也知道“秋灵素”这名字! 只见南宫灵皱了皱眉,道:“秋灵素?前辈说的莫非是任夫人?” 天枫十四郎道:“哼!” 南宫灵道:“前辈也认得她?” 天枫十四郎突然仰天狂笑起来,凄厉的笑声,震得远处的松针都簌簌落下,青山也失却了颜色。 李翎、南宫灵面面相觑,也不知他笑的是什么。 只听天枫十四郎狂笑着道:“你问我认不认识她?我为她甘受任慈之辱,含恨重归东瀛,发誓在任慈有生之日,决不再来中土…… 我为了她的幸福,甘受任慈一掌,而不还手!我为她至今不娶!而此刻,你却问我认不认得她!” 李翎听得呆住了,实未想到这“伊贺忍者”与任慈夫妇之间,还有着这样一段情恨纠缠的往事。 更未想到,这看来比冰还冷的怪人,竟有如此痴情! 其情之痴,竟不在札木合等人之下。 除了札木合、灵鹫子、西门千、左又铮之外,这已是第五个人。 这五人同样为情颠倒,甘愿终生受相思之苦。惟一不同的是,札木合等四人已死,而这人却还活着。 狂笑之声终于停止,天枫十四郎厉声道:“如今任慈已死,秋灵素终于已完全属于我,除了我之外,普天之下谁也休想再见着她。” 南宫灵道:“但任夫人……” 天枫十四郎喝道:“她也不愿再见别人,你们走吧!” 南宫灵皱着双眉,沉吟着道:“在下身为丐帮弟子,本该尊重任夫人的意见,只是这位李兄……”顿住语声,转脸去瞧李翎。 李翎道:“她是否真的不愿再见别人,我得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才能相信。” 南宫灵悄声道:“有他守在石梁上,你我怎过得去?” 这石梁下临深壑,两岸宽达十余丈,任何人难以飞渡。若想从天枫十四郎头上掠过,成功的机会或许只有千百分之一。 李翎目光四转,微微笑道:“无论如何,我好歹也得试试。” 话犹未了,只听呛的一声,一道闪光,自天枫十四郎宽大的袍袖中飞出,套在山崖旁一株碗口粗细的树上。 骤眼望去,似乎是个银光闪闪的飞环。 李翎还想瞧仔细些,又听得喀嚓一声,一株树已折成两截,银环又呼啸着飞回天枫十四郎袖中,不见了。 中原武林,各式各样的暗器何止数百种,其中自也不乏绝顶高手。 但这天枫十四郎的手法,却与任何人都绝不相同,那银光闪闪的飞环,更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奇秘,飞旋来去,看来竟似是活的。 李翎叹道:“伊贺手法,果然与众不同。” 天枫十四郎狞笑道:“这便是忍术九大秘功中的‘死卷术’,若非我手下留情,那株树若换作你的脖子,又如何?你还不快走!” 李翎微笑道:“死卷术?这名字倒真吓人,不过树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难道我还会伸长了脖子,等你来套么?” 天枫十四郎怒喝道:“你想试试?”喝声中,闪光已向李翎迎面飞来。 李翎但觉光芒耀眼,一道鹰钵般的银光,又旋即电击而来,来势竟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得多。 他身子一转,移开七尺,谁知那银光果然像是活的,如影随形,竟又跟着飞了过来。 李翎身影闪动,连闪七次,一眼望去,但觉满空都是闪动着的银光,竟已令人不知该如何闪避。 突然间,三点乌星自李翎掌中飞出,两点乌星横空飞去,却有一点叮的一声击在那银光上。 但闻呛的一声,满天银光突然消失,鹰钵合起,变成个圆环,落在地上一弹,又飞了回去。 天枫十四郎变色怒喝道:“八格野鹿,竟敢破我‘死卷术’……好,再瞧我的‘丹心术’!” 突见一片紫雾如海浪般卷来,雾中似乎还夹着一点亮晶晶的紫星。 李翎淡笑,突然身子后退,冲天飞起。 只听轰的一声大震,如电闪雷轰,紫雾如轻烟般袅娜四散。 本在李翎身后的一株大树,竟被从中间劈成两半,两半边倒下,树心如遭雷击,已成焦炭。 一阵风吹过,树叶片片飞舞。一株原本生气勃勃的大树,转瞬间便已全部枯死,青绿的树叶,也大半变成枯黄颜色。 李翎瞧得也不免吃惊:“这忍术果然邪门得很。” 他身形一掠三丈,竟飘飘落在石梁上。 满身邪气,满身杀机的天枫十四郎,距离他已不过数尺。 南宫灵失声道:“伊贺忍者,神通广大,李兄你要小心。” 李翎微笑道:“忍术我已领教过了,还想领教一下你的必杀之剑。” 天枫十四郎一字字道:“你想瞧瞧我的迎风一刀斩?” 李翎笑道:“如今你就算放我过去,我也不过去了。我对你的兴趣,已比对任夫人的更大,领教过你的迎风一刀斩,我还想跟你好好谈谈。” 天枫十四郎狞笑道:“这迎风一刀斩是剑道之精华,剑出必杀,挡者无赦,你瞧过之后,再也休想和别人说话了。” 他眨也不眨地凝注着李翎,眼中散发着一种妖异之光,缓慢的语气中,也似带着种妖异的催眠之力。 李翎脸上虽仍在微笑着,但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已充满着警戒之意,眼睛却只是盯着那柄刀。 刀长五尺开外,狭长如剑。 这奇特的长刀,自然必定有奇特的招式。 突见天枫十四郎一把攫起长刀,人已跃起,刀已出鞘! 刀光如一泓秋水,碧绿森寒,刺入肌骨。 天枫十四郎左手反握刀鞘,右手正持长刀,左手垂在腰下,右手举刀齐眉,刀锋向外,随时都可能一刀斩下。 但他身子却如石像般动也不动,妖异的目光,凝注着李翎,刀光与目光,已将李翎笼罩。 刀,虽仍未动,但李翎已觉得自刀锋逼出的杀气,越来越重。他站在那里,竟不敢移动半寸。 他知道,自己只要稍微一动,便难免有空门露出,对方的必杀之剑,就立刻要随之斩下。 这以静制动,正是东瀛剑道之精华。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不发则已,一发必中。”高手相争,岂非正是一招便可分出胜负。 阴云四合,木叶萧萧,大地间充满肃杀之意。 那奔腾的流水声,也似越来越远,甚至听不见了,只听得天枫十四郎与李翎有节奏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这“静”的对峙,实比“动”的争杀,还要可怕。 只因在这静态之中,充满了不可知的危机,不可知的凶险,谁也无法预测,天枫十四郎这一刀要从何处斩下。 李翎已能感觉到,汗珠一粒粒自他鼻端沁出,但天枫十四郎一张蜡黄的脸,却像是死人般,毫无变化。 突然,两只木屐落入绝崖,久久才听得扑通两响,木屐落入水中,只因天枫十四郎移动的脚步将之踢下。 天枫十四郎已一步步的逼了过来。 李翎已不能不动,却又不知该如何动。 天枫十四郎赤着脚板,磨擦粗糙的石梁,一步步向前移动,脚底已被擦破,石梁上留下了血丝。 但他竟似毫无感觉,全副心神,都已放在这柄刀上,对身外万事万物,都已浑然不觉。 他身形移动,刀锋却仍挺立着,甚至连刀尖都没有一丝颤动。 第082章 扶桑忍术 但就在此时,突然一缕锐风,直袭李翎腰胁。 天枫十四郎掌中刀虽未动,刀鞘却直刺而出。 李翎全副心神都贯注在他的刀上,竟未想到他会以刀鞘先击,一惊之下,身形不觉向后闪避。 也就在这时,天枫十四郎暴喝一声,掌中长剑已急斩而下。 他算准了李翎的退路,算准了李翎实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这一刀实是“必杀之剑”。 这一刀看来平平无奇,但剑道中之精华,临敌时之智慧,世上所能容纳之武功极限,实已全都包涵在这一刀之中。 天枫十四郎目光尽赤,满身衣服也被他身体发出的真力鼓动得飘飞而起。 这一刀必杀,他已不必再留余力。 这“迎风一刀斩”,岂是真能无敌于天下? 刀风过处,李翎身子已倒下……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竟自石梁上纵身跃了下去。 他虽然避开了这必杀无赦的一刀,却难免要葬身在百丈绝壑之中! 南宫灵眉目皆动,已不禁悚然失声。 谁知他惊呼声还未发出,李翎身形突又弹起。 原来李翎身子虽倒下,脚尖却仍勾在石梁上。刀锋一过,他脚尖借力,立刻又弹起四丈,凌空翻了个身,如飞鹰攫兔,向天枫十四郎直扑而下。 他故意走上石梁,看来虽冒险,却不知他竟早已算好了石梁下的退路。远在还未动手之前,他竟已算出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翻身一倒,凌空一跃,不但正是轻功中登峰造极的身法,正也包含着他临敌时之应变机智。 两人交手虽只一招,这—招却又是武功与智慧的结晶。 天枫十四郎一刀击出,已无余力。李翎应变之速,轻功之高,委实远出他意料之外。 这石梁形势绝险,天枫十四郎本想扼险制胜,谁知有利必有弊,此刻情势一变,他反而自食其果。 李翎身形扑下,他也是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只听铮的一声,刀锋砍在石梁上,火星四激。 李翎却已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长笑道:“阁下还想往哪里……”笑声方起,突又顿住! 李翎手里抓着的,竟只不过是一堆假发,还有一张附在假发上的蜡黄面具而已。 只见天枫十四郎身子翻滚着直落而下,突然又是铮的一响,一根丝线自他手中飞出,钉入了石壁。 他身子随着丝线荡了几荡,飘飘落了下去,竟是毫发无伤。 只见他在奔泉旁涉水而行,纵声大笑道:“李翎,你瞧这伊贺‘空蝉术’,是否妙绝天下?” 笑声未了,人已走得远了。 李翎竟只有眼睁睁地瞧着天枫十四郎扬长而去,追也追不着,拦也拦不住,手里抓着那假发和面具,竟呆住了。 只觉一粒粒水珠,正从面具上滴下。 李翎突然一笑:“无论如何,我还是让他出了一身大汗……方才有这张面具挡着,我还以为他已完全麻木,连汗都没有哩!” 南宫灵这时才走了过来,笑道:“伊贺谷的武功,果然是奇诡凶险,不可思议。若非李兄独步天下的轻功,今日只怕是谁也逃不过他那一刀的了。” 李翎凝注着他,突又笑道:“他武功虽是传自伊贺,但他的人却非来自伊贺。” 南宫灵怔了怔,道:“李兄怎见得?” 李翎道:“他若真是从自伊贺而来,又怎知我叫李翎?” 南宫灵想了想,失声道:“不错,小弟方才并未提起李兄的名字。” 李翎笑道:“何况,他若真的是来自伊贺的忍侠,你我根本就不会认得他,他又何苦以这面具来易容改扮?” 南宫灵沉吟道:“但此人若非伊贺忍者,却又是谁呢?” 李翎眼中光芒闪动,道:“到此刻为止,我虽然猜不出他是谁,却已知道他必定是认得我的,我也必定认得他……” 他眼中光芒更亮,一笑接道:“这范围已不太大了,只因天下武林中,能认得出我真面目的人并不多,有这样武功的人更不多。” 南宫灵道:“据小弟所知,天下武功高手中,精通伊贺忍术的,简直连一个都没有。” 李翎笑道:“忍术自然不会是他本门武功,他在那般危急时,都不肯使出本门武功来,自然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使出本门功夫,我就能猜出他是谁了。” 南宫灵眼睛也亮了起来:“如此说来,此人是谁,岂非已呼之欲出?” 李翎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漏,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南宫灵大笑道:“不想李兄竟也会卖起关子来了。” 李翎伸了个懒腰,笑道:“无论如何,我今日终于能见着任夫人了吧?” 南宫灵笑道:“李兄若再见不着她,只怕连小弟都要急死了。” 两人相视大笑,走过石梁。 到了这里,山势已尽,林木掩映,有三五茅舍。 南宫灵当先领路,走到茅舍的竹篱前,朗声道:“弟子南宫灵,特来叩问夫人起居安好。” 过了半晌,茅舍里一人缓缓道:“你既已来了,就自己推门进来吧!”这语声无比的温柔,无比的优雅。 听得这样的语声,已可想象得出,说话的是怎样的人了。 李翎精神不觉一振,悄声笑道:“不见其人,但闻其声,已令人神清气爽。” 南宫灵也不答话,缓缓推开竹篱,蹑足走了进去。 到了这里,这叱咤风云的丐帮帮主,竟似变成了个上学迟到,怕被塾师责罚的学童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茅舍外的木门半掩,一股淡淡的幽香自门隙传出,巨大的古柏枝头上,有只不知名的翠鸟,却像是已睡着。 李翎走到浓阴下,仿佛也生怕踩碎这一份宁静的寂寞,脚步竟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 先是南宫灵陪着李翎,见过了秋灵素。 李翎与南宫灵告别后,又偷偷溜回去。 在李翎与秋灵素单独见过面后,秋灵素答应做百花图的器灵,唯一的条件是,李翎帮助她恢复昔日的容貌。 当然,南宫灵根本就不知道百花图的存在,而秋灵素已被李翎送入百花图中静养。 夜已很深,但丐帮的香堂中,仍是灯火通明。 李翎到这里来,发觉在那辉煌的灯光下,宽大的紫檀木椅上,石像般端坐着一个人,赫然正是南宫灵。 他以手支腮,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又似在等人。 他等的是谁? 李翎远在对面屋脊上,便已见着他。白玉魔必已回来,想必他已知道李翎已单独和秋灵素谈过话。 那么他为何还不走?为何还坐在这里? 这莫非又是个陷阱? 在这院子里,莫非已有杀人的埋伏,南宫灵不惜以身为饵,等着李翎上钩。 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也瞧不出丝毫杀机,星光映着青石板的地,亮得像镜子。 南宫灵忽然抬起头,微微一笑:“李兄已来了么?小弟在此久候了。” 李翎正自微微一惊,南宫灵已又笑道:“李兄请放心,此间只有小弟自己,并无埋伏。” 李翎大笑道:“这里自然绝无埋伏,我自然放心得很。这种事你自然不愿惊动别人,自然知道还是你我两人单独解决的好。” 话声中,他已掠入大厅,目光灼灼,凝视着南宫灵。 南宫灵也瞪着他,锐利的目光,像是狼,又像是鹰。 良久良久,南宫灵才叹了口气:“你已知道了,是么?” 李翎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已知道了,是么?” 南宫灵也点了点头,微笑道:“但小弟还没有走,还是在这里相候,李兄必定奇怪得很。” 李翎道:“你没有走,只因你知道走不了的。” 南宫灵大笑道:“我没有走,只因我不愿走而已,否则天下之大,我何处不可去?” 李翎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悠悠道:“你要走,便得放弃一切,过着被放逐般的生活。但若是要你放弃你现在的声名与权势,你却比死更痛苦。” 南宫灵大笑道:“李兄倒真是小弟的知己。” 他忽然顿住笑声,厉喝道:“你既对我了解如此之深,你该知道,我死也不会放弃这一切的。我费了一生心血得来的东西,没有人能逼我放弃。” 李翎轻叹道:“你能不放弃么?” 南宫灵霍然站了起来,厉声道:“我为何不能不放弃?我就算杀了任慈,但那也不过只是为父报仇!父仇不共戴天,江湖中有谁敢说我的不是?” 第083章 往事不可追 李翎失声道:“你已知道了这秘密?” 南宫灵凄声笑道:“任慈以为能瞒得过我,你难道也以为能瞒得过我么?” 李翎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就算你这么做,真是为了要报父仇,就算江湖中没有人管你,但丐帮子弟若知道你杀了任慈,他们还能容你做帮主?” 南宫灵身子一震,噗地坐回椅子。 李翎这句话,就像一柄刀,一刀刺入了他的要害。 他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垂下头,叹道:“李翎!李翎!你为何要如此逼我?我本不愿有丝毫伤害到你,你……你为何定要多管闲事?” 李翎默然半晌,苦笑道:“这也许是因为,我天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天星帮的沈珊姑、沙漠之王的宝贝女儿黑珍珠、昔日的武林第一美人秋灵素,迟早会做百花图的器灵。 李翎虽然不愿意与南宫灵、无花结仇,但是他要保护那三个女子,竟已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 南宫灵缓缓道:“我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便认为你可以做我终生的好友,你……你可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什么地方?” 李翎道:“是在泰山之麓,那时齐鲁四雄非但劫了金陵‘双义镖局’的镖,还将总镖头沙天义的女儿绑了去。 我听到后,不禁又犯了好管闲事的脾气,立刻赶到泰山,不想你已先我而至,赶到那里。” 他锐利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缓缓接着道:“我赶去时,你以一双铁掌,已重创了齐鲁四雄。 我见到你不同凡俗的武功,又是如此少年英俊,也不免大是倾倒。 那时若有人问我,谁是天下第一少年英雄,我必定会毫不迟疑地告诉他,是南宫灵。” 南宫灵微笑道:“从此以后,你我就成了相知好友,只要我有空,就会到你的船上去呆两天,你可记得我为聂小倩画像的那次……” 李翎嘴角也泛起了微笑:“那次是你我相处得最久的一次,五天之内,你我喝光了船上所有的藏酒。 有一次,我喝得烂醉,要到海中去捉月亮,你居然也跳下去帮我的忙。我们月亮虽没捉到,却捉回了一只大海龟。” 南宫灵大笑道:“那只海龟,真是我平生从未吃过的美味,你我比赛看谁吃得多,偌大的海龟,竟被我们一天就吃光了,但我们的肚子却因此疼了两天。” 两人相视大笑,笑得是那么开心,像是已忘记他们之间所有的不快,但不知怎的,笑声却又竟然微弱下来。 李翎喃喃道:“那些日子,可真是一连串快乐的日子,我有时总不觉奇怪,为什么快乐的日子,总像是分外短暂?” 南宫灵悠悠道:“只要你不破坏,我们仍有那种快乐的日子,只要你不说,这件事也绝不会有别人知道。” 李翎骤然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轻轻叹息着道:“若说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打动李翎的心,那就是友情了!” 南宫灵道:“你……肯不说么?” 李翎道:“我不说……” 南宫灵大喜道:“朋友……我就知道,李翎是南宫灵的朋友。” 李翎沉声道:“我不说,却要你答应我两件事!” 南宫灵一怔,道:“什么事?” 李翎叹道:“你纵然要为父复仇,手段却不该如此残酷,更不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我希望你暂时辞去帮主之职,找个地方闭门思过,你……你还年轻,将来再从头做起,以你的才干,必定还会有作为的。” 南宫灵面色变得铁青,仰首笑道:“李翎,好朋友!你总算还没有说要杀我,却要我再从头做起。将来是什么时候?十年?二十年?” 他又霍然站起,身子都颤抖起来,嘶声道:“一个人一生中,又有几个十年?你为何定要逼我牺牲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候?你为何不索性说杀了我?” 李翎叹道:“我只是要你为自己所做的事赎罪,只是要你改过,并不是要你死。你要知道,死,并不是一个人赎罪的最好方法。” 南宫灵冷笑道:“你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我也想听听。” 李翎沉声道:“我只要你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南宫灵皱眉道:“他?” 李翎道:“他就是杀死天鹰子,杀死宋刚的人,他就是假扮天枫十四郎,要取我性命的人,他也就是自‘神水宫’盗出天一神水的人。” 南宫灵身子一震,骤然怔住。 李翎道:“你自然知道,他如此做,必定并非只是为了要杀任慈,必定还有许多阴谋。我绝不能眼看着他的阴谋再发展下去,我一定要阻止他!” 南宫灵紧咬着牙关,一字字道:“你永远不能阻止住他的,没有人能阻止住他!” 李翎大声道:“到了此刻,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守秘密?你可知道,要任慈死,只不过是他整个阴谋中的一环,你也只不过是被他利用作杀死任慈的工具而已,到了必要时,他一样也会杀死你的。” 南宫灵突又狂笑起来:“他利用我?他也会杀死我?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李翎沉声道:“我正是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 南宫灵狂笑道:“你想,我会说么?” 李翎长长叹了口气:“南宫灵!南宫灵!我实在也不愿伤害你,你为何还要逼我?” 南宫灵颤声道:“是你在逼我,不是我在逼你!我虽不愿伤害你,但到了万不得已时,也只好出手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缓缓道:“你绝不会出手的,你武功绝不是我的对手!” 南宫灵冷笑道:“真的?”身子看来没有丝毫动弹,却已自椅子中平空飞起。 李翎身子也似是未动弹,也飞了起来。 但到了空中,李翎竟还是坐着的,那硕大而沉重的紫檀木椅,竟好像已黏在他身上。 两人凌空相遇,只听掌击之声,一连串响了七次,两人竟在这快得如白驹过隙的一刹那间,交了七掌。 掌声七响后,两人身形乍合又分。 李翎带着椅子,飘飘落在地上,恰巧正落在原处,几乎不差分寸,沉重的木椅落地,竟未发出丝毫声音。 南宫灵凌空一个翻身,也落回椅上,却将那坚实的木椅,压得发出吱的一声,他面色也已惨变。 两人虽然各无伤损,但无疑已分出高下。两人交手时间虽短,却也无疑正是可以决定当今武林局势的一战。 这一战看来虽轻描淡写,但其重要性,却绝不在古往今来任何一战之下。 李翎叹道:“南宫灵,你难道还要逼我出手不成?” 南宫灵脸上乍青乍红,神色说不出的凄凉,仰天叹道:“南宫灵!南宫灵!你苦练二十年的武功,竟如此不堪一击么?” 他突又长身而起,大喝道:“李翎,你也莫要得意,我南宫灵今日既然在这里等着你,又怎会没有别的手段?” 喝声中,他挥了挥手,一个身高八尺,赤膊秃顶,仿佛野兽般的大汉,已高举着张椅子,大步走出来。 在辉煌的灯火下,只见那椅子上竟也木然端坐着一个人,苍白的脸上,一双美丽的眼睛,空洞地凝注着前方。 李翎大惊失色,变色道:“小倩你……你怎会在这里?” 聂小倩竟似已听不见他的话,仍然动也不动。 南宫灵冷笑道:“聂姑娘自然是我请来的,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请得动她?” 李翎道:“在我与秋灵素单独见面时,大明湖边的风雨亭上,那四个绿衣人是你派去的?” 南宫灵道:“正是!” 李翎道:“你怎知道她在那里?” 南宫灵笑道:“月下大明湖,人约黄昏后!无花大师既然提醒了我,我自然要去瞧瞧,我既然为她画过像,又怎会不认得她?” 李翎道:“你生怕她已探出神水宫的秘密,所以竟令人骤下毒手,但你们既已下过毒手,又怎知她还未死?” 南宫灵微笑道:“我知道那黑衣少年在一旁瞧着,便故意要他传话给你,但你来到这里后,脸上却毫无悲戚之色。 由此可见,聂小倩必定未死,所以你借尿遁之后,我并没有追你,却去追她。追你虽不易,要追上她却不难的。” 李翎长叹道:“而她却显然没有对你起丝毫怀疑,否则又怎会落入你的手中?” 南宫灵大笑道:“她又怎会怀疑李翎的朋友!” 第084章 旗鼓相当 李翎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喝道:“不对!那四个绿衣人向她下手时,你正陪着我去寻任夫人……这件事显然另有别人主使,他是谁?他又怎会认得小倩?” 南宫灵面色又变,厉声道:“我既已下令,还用得着亲自在场么?” 他不等李翎再说话,大喝道:“放她下来!” 那野兽般的大汉,双手平伸,缓缓将椅子放下。 南宫灵道:“你为何不让这位朋友,瞧瞧你的手劲?” 那大汉咧开大嘴一笑,伸出一双毛茸茸的巨掌,缓缓抓起旁边一张椅子,两只手轻轻一夹。 只听喀嚓一响,坚实的木椅,竟被他夹得粉碎!这哪里像是人?这实在是像一只来自洪荒的恶兽。 南宫灵大笑道:“很好!现在,你就将你这双手,放在这小姑娘的头上,只是要小心些,莫要将她的头压扁了。” 那大汉的手,果然缓缓落在聂小倩头上。 南宫灵指着李翎,对那大汉道:“现在,你睁大了眼睛,瞧着他。他全身上下,无论手脚,只要稍微动一动,你就将这小姑娘的头捏碎!” 那大汉竟然吃吃笑了起来,像是觉得这件事有趣至极。 李翎却只觉手脚有些发冷,仰天叹道:“南宫灵!南宫灵!想不到你竟也做得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来,你……你实在有些令我失望。” 南宫灵扭转了头,嗄声道:“我本也不愿如此做,但你为何定要苦苦逼我?” 李翎道:“现在你……你究竟想怎样?” 南宫灵道:“我只是要你知道,聂小倩已落在我手中,你若还想她好好活下去,就千万莫要再管我的闲事。” 李翎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我若不顾她的性命,定要管呢?” 南宫灵回过头,微微一笑道:“我确信李翎不会是这样的人。” 李翎道:“如此说来,你……你莫非竟要将小倩永远留在这里?” 南宫灵道:“无论在哪里,我总会让你知道她还是活着的,那总比死了的好,是么?” 李翎缓缓道:“但我也还是活着的,只要我活着,你们就再也不能放心。我此刻纵然答应了你,你们还是要设法将我解决掉,是么?” 南宫灵面色缓缓沉下,一字字道:“那是另外一件事了,你的死活,与她的死活无关。你若还想她活下去,此刻就非答应不可。” 李翎道:“我死了之后,你还是要杀她的?” 南宫灵悠悠道:“你既已死了,她是死是活,都已和你无关,但你只要活着,就绝不会忍心见她为你而死,是么?” 李翎惨笑道:“这条约岂非太不公平。” 南宫灵放声笑道:“到了此时,你还期望什么公平的条约?何况,在你未死之前,说不定还有些机会将她救出去的。” 李翎目光凝注着聂小倩,指尖已不觉在发抖。若有人说李翎居然也发起抖来,天下只怕谁也不会相信。 南宫灵大笑道:“李翎,我实已将你的骨子都瞧透了,我知道你非答应不可的,你已无选择的余地。” 李翎眼角似乎向窗外瞟了一眼,又叹了口气,悠悠道:“南宫灵,你既如此令我失望,有时我说不定也会令你失望的……” 语声中,只听嗤的一声,一线乌光挟带着尖锐的风声,如毒蛇般卷住了那大汉的咽喉。 那大汉狂吼着抬起手,他刚抬起手,李翎已如轻烟般掠过去,将聂小倩连人带椅子一齐推开。 南宫灵大惊之下,也想扑上去,但一道冷森森的剑光,已如匹练般飞来,瞬间挡住他的去路。 李翎直将聂小倩推到角落里,才松了口气,喃喃笑道:“黑珍珠、一点红,我认得你们两人,真是运气。” 女鬼聂小倩在百花图中静修多时,已渐渐塑造出灵体,是比肉身更玄妙的躯壳,不过暂时还比较弱,才会被人挟持住。 日后只要她勤修苦练,其修炼速度必然会比普通人快上千百倍。 黑珍珠掌中的长鞭,已如弓弦般绷紧。 她双手用力紧拉着长鞭,就像是长江险滩上拉船的纤夫似的,身子几乎已和地面平行,纤柔的手掌,已暴出青筋。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那大汉仍未被拉倒,鞭梢几乎已嵌进这野兽般大汉的脖子里,他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几乎已要凸出眼眶来。 但他竟只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既不伸手去夺长鞭,也不向黑珍珠走过去,喉咙里嘶嘶作响,桀桀笑道:“小子,你拉不倒我的!” 黑珍珠从未见过力气这么大的人,也从未瞧过这么愚蠢的人,只觉又是惊骇,又是奇怪,突然大声道:“你能拉得倒我么?” 那大汉咧嘴一笑,竟真的用脖子去拉那长鞭,两边都用尽力气,啪的一声,长鞭一折而断。 黑珍珠身子撞上了墙壁,大骇跃起,掠上横梁。 只见那大汉铁塔般的身子已缓缓倒下,又黑又紫的脸上,舌头已吐了出来,眼珠子也凸在眼眶外,似乎还在瞪着黑珍珠。 黑珍珠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个寒噤,苦笑道:“四肢发达的人,头脑为何总是这么简单?” 从梁上望下去,一点红和南宫灵就像是两个木头人似的,面对面地站在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动弹。 南宫灵盯着一点红掌中的剑,再也不敢去瞧别的,但旁边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不瞧也可想得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额上已开始沁出冷汗,突然大声道:“一点红,听说你只有为了钱才肯杀人,是么?” 一点红灰色的眼睛,死鱼般盯着他,并不说话。 南宫灵嗄声道:“你若肯助我杀死李翎,我给你十万两。” 一点红嘴角动了动,咧嘴一笑:“十万两?李翎竟如此值钱?” 南宫灵道:“你杀了我,绝对没有人肯给你十万两的,是么?” 一点红冷冷道:“不错,只因你这人实在连一文都不值。” 南宫灵道:“既是如此,你更不该杀我。” 一点红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缓缓道:“你可知道,纵然是妓女,遇对了客人时,也会奉送一次的……我这次杀人,就是奉送的。” 话说完,剑已出手。 黑珍珠脸虽一红,却忍不住笑道:“这比喻虽又粗又脏,倒的确妙极。” 只见一点红霎时间已刺出七剑,剑法仍是犀利而独特,肘以上纹风不动,剑光却已如雨点般洒出。 南宫灵连退七步,嘶声狂笑道:“一点红,你难道以为我怕你?” 一点红冷冷道:“我并不要你怕我,我只要你死!” 南宫灵喝道:“死的只怕是你!” 他左手抄起张椅子,迎面掷了出去,右手自腰边抽出柄缅刀,刀亮如雪,唰唰唰,三刀劈下。 他刀法毫无花俏,但迅速、毒辣,实用至极。 一点红平生与人交手无数,自然知道只有这种武功,才是最可怕的,你若认为他不好看,他已致了你死命。 这种刀法也许并没有什么优点,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它惟一的用处,就是杀人,而且非常有效。 一点红眼睛亮了,大笑道:“不想我今日竟能遇见你这样的对手,倒也算不虚此行。” 刀光与剑气,逼得黑珍珠全身发冷,她虽也曾见过不少人交手,却从未见过像这两人一样的。 这两人简直不像是在交手,而像是两匹狼在搏斗,每一招使出手,只是想要对方的命,绝没有别的意思。 刀光、剑影,闪电般往来冲击,虽听不见兵刃相击声,但冷森森的杀气,却逼得黑珍珠连在梁上都呆不住了。 她横掠三丈,才落下地,只见李翎犹在为聂小倩推拿。 聂小倩苍白的脸上,已渐渐有了血色。她本是灵体,沾染了人气,已渐渐不像鬼魅。 黑珍珠忍不住走过去,一拍李翎肩头,冷冷道:“你可知道别人在为你拼命?” 李翎道:“知道!” 黑珍珠道:“你自己难道不管么?” 李翎笑了笑:“中原一点红既已出手,还用得着别人去管?” 黑珍珠冷笑道:“你倒放心得很。” 李翎道:“一点红的剑法,难道还不能令你放心?” 只听嗤的一声,一点红横掠七尺,肩头上的衣服,似已被刀锋划破,鲜血已缓缓沁出。 南宫灵大笑道:“一点红,你还不死心?” 一点红“啐”的吐了口口水在自己肩头上,长剑又已刺出。 黑珍珠瞧得脸色大变,厉声道:“你现在还放心么?” 第085章 画舫杀机 李翎苦笑道:“一点红动手时,谁若去帮忙,谁就是他的仇人。何况,这两人武功差不多,谁也休想伤得了谁。” 黑珍珠道:“所以你就索性不管了,是么?” 李翎道:“不出十招,南宫灵必定也会挨上一点红一剑;不出三十招,他自己必定会要求住手的。不到那个时候,我管也没有用。” 黑珍珠冷笑道:“只怕你一颗心已全在这位姑娘身上,已管不了别人的死活。我倒真未想到,堂堂李翎,竟是个重色轻友之徒……” 话未完,只听又是嗤的一声,南宫灵踉跄后退,衣襟已被剑气划破,也似有鲜血沁出。 李翎回头向黑珍珠一笑:“还未出十招,是么?” 黑珍珠默然半晌,目光缓缓落在聂小倩的脸上,她深沉的眼睛里,似乎又起了种复杂的变化,缓缓道:“她倒的确美得很。” 李翎笑道:“何止美而已。” 黑珍珠冷冷道:“但以我看来,比她美的女子,还多着哩!” 李翎道:“她也许并不能算是最美,却是最温柔、最体贴,也最能体谅别人的女人。据我所知,世上只怕没有别的女人比得上她。” 黑珍珠脸色更苍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咬了咬牙,忍住了,霍然转过头去,再也不瞧他们。 只听南宫灵大喝道:“李翎!这件事还是由你我两人单独解决的好,这话是你自己方才说的,你现在还记得么?” 李翎道:“自然记得。” 南宫灵道:“你若还想知道那神秘的人物是谁,就快叫这冷血的小子住手。” 李翎叹了口气:“只可惜我既不能叫他动手,也不能叫他住手……一点红要杀人时,没有人能令他住手的。” 谁知一点红突然掠出一丈,冷冷道:“我住手了,只因他既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他,这场架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转让给你吧!” 李翎笑道:“多谢。” 一点红瞪眼,瞧了他半晌,缓缓道:“你也不必道谢,只要记住,一点红始终是你的朋友。” 话未说完,凌空一个翻身,掠出窗外,走得瞧不见了。 李翎苦笑道:“你怎的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南宫灵这时才缓过气来,嘎声道:“李翎,你若想解决这件事,就跟我走吧!” 李翎瞧了瞧聂小倩,道:“跟你走?” 黑珍珠大声道:“李翎现在舍不得走的,为了这女子,别的事他都可以不管。” 南宫灵眼珠子一转,冷冷道:“你若不肯走,就怪不得我了。” 他竟转过身子,缓缓走了出去。他显然并不想逃,因为他知道“逃”并不是办法,否则他早就逃了。 但李翎也不能眼睁睁地瞧着他走出去,叹了口气:“黑兄,看来我只有将她交给你了。” 黑珍珠仰首向天,冷冷道:“你放心么?” 李翎苦笑道:“她被人以重手点了穴道,但经我推拿之后,再过片刻,应可苏醒。黑兄只要告诉她,叫她自己赶紧回去,别的事都不必费心了。” 黑珍珠默然半晌,道:“好!你去吧,我会叫她走的,但我还要等着你……我还有话问你。” 南宫灵直等到李翎走了出来,才施开身法。 两人飞掠了一段路途,南宫灵忽然道:“你倒放心将她交给别人。” 李翎道:“我有何不放心?” 南宫灵道:“你怎知那小子不会害她?” 李翎道:“你只当别人的心肠,都和你一样恶毒么?” 南宫灵冷笑道:“我只当你是个很谨慎的人,谁知你也有大意的时候。” 李翎微笑道:“我本是个很谨慎的人,我若能想出黑珍珠有一点伤害小倩的理由,此刻纵然逼不得已,也不会将小倩交托给他的。你若想以此来扰乱我,令我心慌意乱,我劝你还是莫要再打这主意。” 南宫灵嘿嘿冷笑,果然不再说话了。 只见前面水雾迷漫,已到大明湖边。 垂阳下,一艘画舫里居然还亮着灯火,从敞开着的窗子瞧进去,舱里明烛高燃,竟已摆好一桌酒菜。 南宫灵等李翎走进船舱,长篙一点,将画舫荡入湖心。 四面水雾,如烟如雨,画舫随波荡漾,无边静寂的天地中,充满一种神秘而浪漫的气息,令人不觉沉醉,又令人忍不住为之毛骨悚然。 李翎在船舱中最舒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舒服,总觉得这件事越来越不对了。 南宫灵为何要将他带到这里来? 那神秘的凶手,莫非就在这画舫上? 但这画舫上除了李翎和南宫灵之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这一点,李翎从踏上画舫的一刹那,就已可断定。 清凉的晚风中,散发着酒香、菜香、垂杨的清香,但李翎呼吸到的,却是一种浓浓的杀气! 这无人的画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杀机? 南宫灵也坐了下来,目光凝注着李翎,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来这里?” 李翎微笑道:“你自然不会是想在这里杀我,你若真想杀我时,自然距离水越远越好。” 南宫灵大笑道:“不错,没有人能在水里杀死李翎的。” 李翎沉思着,轻轻道:“莫非是‘他’要你带我来的?” 南宫灵道:“不错,他告诉我,等到我自己不能解决这件事时,就将你带到这里来,等他自己来解决。” 李翎道:“你想他会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南宫灵道:“自然会来。” 李翎道:“你想他来了之后,就能解决这件事?” 南宫灵微笑道:“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对付李翎,那人就是他!” 李翎长长叹了口气:“无论‘他’是谁,我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法子?” 南宫灵道:“他用的法子,没有人能想得出的。” 李翎道:“你对他倒信任得很。” 南宫灵道:“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令我信任,那人就是他。” 李翎闭起眼睛,轻叹道:“这样的人会是谁呢?他既然明明知道在水上杀我,要比在别的地方困难得多,为何又要找到水上来? 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究竟有什么对付我的法子……我实在等不及想瞧瞧他了。” 想到这人的阴险、诡秘和毒辣,就连李翎心里都不禁泛起了寒意。他平生所遇的敌手,实在没有一个比这个更可怕! 南宫灵倒了两杯酒,悠然道:“我若是你,现在最好且饮一杯酒,多想反正也没有用的。何况,你能喝酒的时候,只怕已不多了。” 碧绿色的酒,在金杯里发着光。 南宫灵举杯一饮而尽,仰首长叹道:“但我宁愿发现这秘密的,并不是你……无论是谁,若要杀死一个曾和他在一齐捉过海龟的人,总不是件愉快的事。” 李翎连手指都没有碰那酒杯,又长叹道:“我也宁愿,你永远是那和我一齐捉海龟的南宫灵。” 南宫灵笑了笑,忽又皱眉道:“你的酒……” 李翎笑道:“我喝酒的时候还多得很,现在并不着急。” 南宫灵大笑道:“李翎居然不急着喝酒了,这倒也是件怪事。” 李翎微笑道:“你莫忘记,我是个很谨慎的人。” 南宫灵也微笑道:“这两杯酒是从一个壶里倒出来的,你若还不放心,这杯我替你喝了吧!”他果然将李翎面前的酒,也喝了下去。 李翎叹道:“看来谨慎的人虽然也许能活得长一些,却难免时常会错过一些喝酒的机会。” 南宫灵大笑道:“你本不该怀疑这酒中有毒的,世上又有谁会认为,区区一杯毒酒,便能毒得死李翎,而他又怎会在酒中下……” “毒”字还未说出,他面色忽然大变,手臂、额角、脖子……每一根青筋都暴了起来! 李翎失声道:“你怎么了?” 南宫灵颤声道:“这酒……” 李翎动容道:“这酒中莫非果然有毒?” 他一步窜了过去,翻开南宫灵的眼皮瞧了瞧,却瞧不出丝毫中毒的征兆,但是南宫灵的身子,已烧得比火还烫! 第086章 兄杀其弟 李翎心里一动,大骇道:“天一神水!这酒中下得有天一神水!” 南宫灵整个人都软了下去,嗄声道:“他……他怎会在酒中下毒?我不信!实在不能相信!” 李翎跌足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他在这酒中下毒,要害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他明知我在处处提防,而你……你却绝不会对他有戒备之心。” 他仰天叹道:“我本已觉出这画舫上充满危机,却猜不出他有何法子来对付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他要对付的不是我,而是你!” 南宫灵大声道:“但他……他为何要害我?” 李翎苦笑道:“因为只要你一死,所有的线索就又断了,只要你一死,他依旧可以逍遥法外!只因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南宫灵身子一震,似又骇呆了。 这时他全身都已肿胀,肌肤已开始崩裂,甚至连血管都已绽破,眼角、鼻孔、指甲缝里,已开始沁出鲜血! 李翎大喝道:“他既不惜下毒手杀你,你为何还要替他保守秘密?你此刻快说出‘他’究竟是谁,还来得及。” 南宫灵眼睛如死鱼般凸出来,喃喃道:“你说他要害死我……我还是不信……” 李翎道:“自然是他要害你!否则他明知我绝不会喝下这酒,为何要在酒中下毒?他在酒中下了毒,为何不告诉你?” 南宫灵似乎全未听到他的话,只是不住喃喃自语:“我不信……我不信……” 李翎一把抓住他衣襟,嘶声道:“你为何不相信?你难道……” 南宫灵绽裂的嘴角,突然露出一丝惨笑:“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李翎道:“谁?他是谁?” 南宫灵一字字挣扎道:“这是个秘密,天下没有人知道的秘密,我……我也有个嫡亲的哥哥,‘他’就是我嫡亲的哥哥!” 李翎整个人都呆了,后退半步,扶着桌子,整个人都似要倒下来。 过了半晌,他才苦笑道:“难怪你如此信任他,难怪你如此听他的话,但……你的哥哥又是谁?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出他的名字么?” 南宫灵张开口,嘴里满是鲜血。他舌头也已绽裂,已说不出一个字来。 ……………… “无花,你来到封神世界之后,还是要做这种事么?” 李翎木然坐在椅子上,已不知坐了多久。 世上的事,就像是一个轮回,在这个时空中发生过的事,在另一个人时空中,也有可能会再次发生。 究竟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这段时间,李翎费尽心血,才发现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札木合这四人,都是接到一封信后才出门的。 他又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出写这封求救信的人正是秋灵素,揭破了丐帮的秘密。 这一段经过的艰苦,若非有极大的勇气和智慧,简直令人不能承受,但现在南宫灵一死,他的心血便都白费。 ……………… 曙色又悄悄染白了窗纸,湖上的迷雾更浓了。 李翎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现在,我知道的,还有些什么?” 那神秘的凶手,是南宫灵的嫡亲兄长,“他”手上还存着足以害死三十三个人的“天一神水”! “他”已用“天一神水”害死了任慈、札木合和南宫灵,“他”的下一个对象,又会是谁呢? 那自然是个武功极高,足以在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 那人自然也必定和“他”有极深的关系,至少不会怀疑“他”要害自己,否则“他”又怎能将“天一神水”下到这人的杯子里去? 过了一会儿,李翎喃喃道:“天枫十四郎既然将小儿子交托给任慈,大儿子自然是交托给那第一个和他动过手的人。我只要能找出这人是谁,便也可找出‘他’是谁了。” 现在,李翎虽然不知道,谁是在任慈之前,和天枫十四郎交手的人,但已知道: 第一,这人名头必定极高,所以天枫十四郎才会先去找他,再找任慈。武林中比丐帮帮主名头还高的人并不多,这范围已缩小了。 第二,这人武功必定极强,所以才能伤得了天枫十四郎。 第三,这人的脾气也必定和任慈一样,博大宽厚,所以才会收留天枫十四郎的遗孤,而且传授他一身武功。 第四,这人必定不喜招摇,所以他虽然战胜了来自东瀛的刀法名家,江湖中却没有人知道。 第五,这人必定也在闽南一带,所以天枫十四郎和他交手负伤之后,还能及时赶去和任慈相见。 如果原剧情不变的话,那真正的主谋人就是无花,而他下一个要暗害的就是少林寺天峰大师…… 但,应该如何揭穿他? 无花在《楚留香传奇》第一部《血海飘香》中出场,貌美如女子,惊才绝艳,下棋、弹琴、诗画、烧菜,均是天下第一绝,是少林第一高才,号称“七绝妙僧”。 其真实身份是天枫十四郎和石观音之子,南宫灵的哥哥。 无花欲与弟南宫灵实现其父的阴谋,事败后杀南宫灵灭口,败于香帅后诈死。 在《大沙漠》中,无花投靠其母石观音,化名吴菊轩,助其母于龟兹篡国,复败于楚留香后,被柳无眉所杀。 但不管怎样,无花始终是个很奇特的人,武侠名著中的经典角色。 ……………… 李翎长长吐出口气,冲出舱去,执起长篙,将画舫荡到岸边,一掠上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突听马蹄声响,一人远远大呼道:“李翎,是你么?”呼声中,一人飞骑而来,翩然下马,正是黑珍珠。 李翎道:“你居然找来了,小倩呢?” 黑珍珠默然半晌,冷冷道:“她果然听话得很,已乖乖地回家了。” 她突然瞪起眼睛,大声道:“但我却要问你,我爹爹现在究竟在哪里?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告诉我?” 李翎垂下头,轻叹道:“令尊大人已……已故去了。” 黑珍珠身子一震,嘶声道:“你……你说什么?” 李翎叹道:“我已将令尊的遗体,好生保存在鲁东红石崖。在海边渔村里,有个李驼子,你若赶到那里,可以让他将你带到我的船上。等你见到聂小倩时,便也可见到令尊大人的尸身了。” 黑珍珠一步窜过来,厉声道:“我爹爹的尸身怎会在你船上,莫非是你害死他的?” 李翎苦笑道:“此中曲折,一时也难说得清楚,但小倩会详细告诉你的……至于杀死令尊的人,此刻就在这画舫上。” 他话未说完,黑珍珠已掠上画舫。 李翎目光转动,突然大声道:“暂借宝马一用,日后自当奉还……”话声未了,已飞身上马,扬鞭而去了! 现在,他要去找无花,做一个了结。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沈珊姑、秋灵素和黑珍珠,都可以成为百花图的器灵了。 ……………… 马行甚速,李翎及时赶到少林寺,阻止了无花,而天峰大师似乎并不知情。 两人来到山腰,这里雾更浓,山风中已带来冬天的讯息。 无花沉默了许久,身上只觉有些寒意。 李翎叹道:“我始终不能了解的是,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要报仇,还是为了要争夺权力?这究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令尊未死前已留下遗言,要你这样做的?” 无花眉梢扬了扬,道:“你怎会想到,先父有遗言留给我?” 李翎道:“既然你来到中原,你的忍术与剑法,自然是跟令尊学到的。但他死时,你还小,绝对学不会如此高深的功夫,这自然就是他将武功秘笈留给了你。你秘密收藏了起来,连天峰大师都不知道。” 无花道:“嗯!” 李翎道:“所以我立刻想到,他不惜牺牲生命,也要你们投入少林和丐帮的门下,说不定是要你们长大后,先接天下第一大派和第一大帮的门户,再进一步而君临天下。 这也许正是他自己一心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所以才要你们代他来完成,否则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死去?” 无花又沉默了许久,微微一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喜欢你?就因为你有头脑。我常说,只要认识你,无论为友为敌,都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翎道:“如此说来,我猜对了?” 无花微笑道:“你猜的也许对,也许错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李翎,道:“无论如何,现在你已揭穿了这个秘密,你想要怎么样呢?” 李翎目光凝注着他,良久良久,长叹道:“你知道,我从不愿杀人,更不愿杀你!” 无花笑道:“但你也该知道,现在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的!” 李翎苦笑道:“不错,你只要杀了我,便可逍遥法外,只因世上能完全知道这秘密的,只有我一个。” 无花缓缓道:“你是在等我出手?” 李翎黯然道:“我虽不愿如此,但这只怕已再无选择的余地!” 两人不再说话。 他们知道,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了。 第087章 逆天技能 山风更猛烈,吹得他们的衣衫头发都飞起。他们的神情仍然安静而从容,但彼此间已充满杀机。 突然,一声霹雳击下,山雨欲来,大地更见萧瑟。 无花的双掌,已在这一声霹雳中,直击出去。 这正是名震天下的少林神拳,他第一着用的是本门拳法,雄浑拳势,再衬上霹雳之威,当真有惊天动地之力! 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谁也难以相信,这文雅温柔如处子的无花,竟也能发得出如此刚猛的招式。 李翎身形一转,左掌斜斩无花的脉门。他这一掌看来平平无奇,与无花那一拳的声威。简直无法相比。 但这平平无奇的一掌,却偏偏能将无花的拳势化解开了。 无花身法展动,一声霹雳还未停歇,他已击出四拳,降龙伏虎,无一拳不是少林神拳的精华。 李翎却又一一化开,而且连消带打,犹有反击之力。 无花十八拳击出,竟然全未抢得先机,右拳突然一缩,等到击出时,只听嗤的一声,竟已变拳为指。 这一指弹出,却是内家的“弹指神通”,一缕锐风,急划李翎右胛下的“期门”、“将台”诸穴。 李翎不必被他这一指点中,只要被指风扫及,半边身子也将动弹不得,只怕立刻要毙于无花左掌下。 但李翎身子一斜,只是轻轻斜了斜,强锐的指风,便堪堪只能扫着他的衣服过去,而他的左掌已跟着到了无花的胁下。 无花的攻势,立刻就只好变为守势,右手缩回,左手拍出时,已变为掌,掌缘立切李翎的“曲池”。 李翎横跨一步,左肘撞出。 无花只得撤招变招,刹那间但见掌影飘飞,如狂风中漫天飞舞,正是少林外家的绝技“风萍掌”。 顾名思义,这掌力已非以力见长,而是以巧取胜,掌势诡异飘忽,云谲变幻,竟是虚多于实。 但只要他一着实招击出,立刻就被李翎的招式封死。 他一刻之间,便已换了“少林神拳”、“弹指神通”、“风萍掌”三种功夫。 这三种功夫或刚猛,或尖锐,或诡变,走的路子绝不相同,却正都是当今武林中最负盛名,最具威力的武功。 而李翎所用的招式,却是江湖中最普通,最平凡的,江湖中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人能施展这种招式。 但明明是同样的招式,到了李翎手里,却大大不同。 他每一个动作使出,竟然准确得丝毫不差;他每一个动作,都要比任何人快上三倍! 这些动作单独看来,也许平淡无奇,但到了两人交手时,每一个动作都发挥了它不可思议的威力! 无花有时简直想不通,自己如此神妙的招式,怎会被李翎这种平凡的动作化解的?不但化解,还能反击! 又是一声霹雳击下,暴雨倾盆而落。 狂风、暴雨,大地呼啸,深山里黑暗得如同坟墓。 他们根本已瞧不见对方的身影,只凭掌风之声来闪避对方的招式,但风雨呼啸,到后来,他们连对方的掌风都听不见了。 霹雳击下,电光一闪。 李翎身形在电光中一闪,无花身形却凌空飞起,数十点寒星,如暴雨般射出。 在如此黑暗中,要想闪避暗器,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无花身形落下时,嘴角不禁现出一丝微笑。 惊天动地的霹雳声中,李翎似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接着,又是电光一闪,但李翎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无花在黑暗中急促地喘息着,大呼道:“李翎!李翎!你在哪里?” 只听一人就在他身后缓缓道:“我在这里。” 无花一惊,几乎连心跳都停止。 但他并没有回身,只是静静地呆了半晌,然后垂下头,缓缓道:很好,我今日总算证实,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 他语声说得那么平淡,就像方才证实的,只不过是场输赢不大的赌博而已,任何人也听不出,他已将生命投注在这场赌博中。 李翎叹口气:“你虽已输了,但无论如何,你的确输得很有风度。” 无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我若胜了,会更有风度的,只可惜这件事已永远没有机会证实了,是么?” 李翎黯然道:“不错,你的确永远没有胜的机会。” 无花悠然道:“作为一个胜利者,你的风度的确也不错,但只怕是因为你已做惯了胜利者,永远不会有失败的时候。” 李翎沉声道:“一个人若站在对的这一边,就永远不会失败的。” 无花忽然狂笑起来:“我错了么?我若成功,又有谁敢说我做错了……” 震耳的霹雳,打断了他疯狂的笑声。 李翎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何不逃?” 无花的狂笑已变为喘息,道:“逃?我是个会逃走的人么?一个人若想要享受成功,他得先学会如何去接受失败……” 他忽又狂笑起来:“无论多么大的胜利,都不会令我欢喜得冲晕了头!无论多么大的失败,也不能令我像只野狗般夹着尾巴逃走!” 李翎叹了口气,黯然道:“你的确没有令我失望。” 无花道:“你现在想要我怎样?” 李翎缓缓道:“我只能揭穿你的秘密,并不能制裁你,因为我既不是法律,也不是神,并没有制裁你的权力。” 无花微笑道:“无论如何,你这种观念的确是令人佩服的,自古以来,江湖中只怕谁也没有这样想过。” 李翎缓缓道:“等到许多年以后,这样想的人,自然会一天天多起来。以后人们自然会知道,武功并不能解决一切,世上没有一个人,有权力夺去别人的生命!” 无花叹道:“这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你……” 李翎道:“现在,我要将你交给能制裁你的人手上。” 无花大呼道:“你要将我交给别人?” 李翎道:“不错。” 无花狂笑道:“你既不能制裁我,天下还有谁能制裁我?” 李翎道:“他们这些人,虽然未见得如何高尚,但他们所代表的法律和规矩,却是无论什么人都须尊敬的。” 无花冷笑道:“你难道一向很尊重规矩?” 李翎道:“我们蔑视的,只是少数人立下的规矩,这种规矩自然不值得尊敬,但道德和正义,无论任何人也不该轻视。” 无花叹了口气:“李翎,你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但你无论如何,也休想将我交到那种人手上。” 李翎叹道:“为什么?你本是个很高贵的人,那些人的手本不敢沾着你的衣衫,但谁让你犯了如此卑下的罪!‘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这句话你难道不懂?” 无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微笑着喃喃道:“李翎,无论如何,你也休想要那种人沾着我的一根手指。” 说着说着,他身子竟已缓缓倒了下去。 霹雳闪电,声震天地。 李翎赶紧扶着他,在电光一闪中,瞧见了他的脸。 这张温文俊美的脸,此刻已变得铁青而可怕。 李翎苦笑:“无花,你……你为何这样笨!死,难道就不可逃避么?” 无花睁开眼来,勉强一笑:“我这并不是逃避,并不是不敢去面对他们,只不过是不屑在那种卑贱的人面前低头而已。” 他眼中又现出辉煌的光彩,道:“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我总是高贵的人,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要高贵得多!李翎,这点你承认么?” 他的眼睛已渐渐合起,电光闪过,他的面容又恢复了安详与平静,甚至嘴角都还带着一丝微笑。 李翎默然许久,轻声道:“无花,借你的血肉一用。你欠下地府的功德点,我替你偿还。” 无花是必须死的,但迟早他会从地府归来。 李翎先将无花的数据存入百花图中,又帮助沈珊姑、秋灵素和黑珍珠达成了心愿,终于让她们成为百花图的器灵。 沈珊姑在第三层,秋灵素在第四层,黑珍珠在第五层。 在她们与百花图融合的时候,李翎又获得了三个技能,分别是:模拟术、幻化术、预知术。 模拟术,可以让李翎将他见过的所有技能模拟出来,其威力由他的功力所决定。 幻化术,比易容术更强,可以让李翎幻化为他见过的任何生物,包括女子和动物,就连气味也一样。当然,差异越大,耗能越多。 预知术,可以让李翎预知自己或他人即将发生的事情,时间和空间跨度越大,则耗能越多。 加上吸血术和还魂术,李翎已经拥有五个超强技能。 有了这些技能,他在封神世界中,也会走得更顺些。 第088章 寻秦时空 三个多月后。 李翎在无人的荒野里,竟然连续走了二十多天。 前不久,他出来探险,误入时空裂痕,受了一些伤。 最初那几天,他全赖野果充饥,后来凭着超卓的体能,又以山草药捣烂涂在伤口上,防止发炎和感染,伤口渐愈,才打了些野兔充饥。 他白昼看太阳,晚上观天星,这天来到一座大山前,看着高不可攀的陡峭崖壁,唯有绕过大山。 岂知再走了十多天,仍是在延绵不绝的山区内打转。 到离开山区时,已是筋疲力竭,连剑都撑断了,幸好在林外发现了一条官道,顿感喜出望外,循路而去,这时他连靴子都走破了。 路上遇到了两起数十人组成的商旅,但这些人见到他的落魄模样,都匆匆而去,对他毫不理睬。 李翎大叹人情冷暖,再走了三天,终于来到一座城池前,打听了一下,发觉自己竟然到了华夏战国时代赵国的大城武安。 在封神世界中,有着不计其数的时空裂痕,可通往各个时代,就跟游戏中的副本地图差不多。 这时一到晚上,天气转冷,冻得他直打哆嗦,待要入城,却给守城的赵军赶了出来。 他才知进城者必须纳城关税,又要检查户籍身份,不要说他身无分文,只是那乞丐般的模样,已难以进城。 李翎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没有人敢收留,幸好他心性坚毅,毫不气馁,守在城外,等待机会。 那晚他全靠野果充饥,缩在道旁的密林里,忍了一晚磨蚀人意志的苦寒,天明时阳光照地,他才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车轮声惊醒过来,他睁眼一看,原来是一队运羊的骡车队。 李翎大喜过望,觑准无人注意之时机,躲到最后那辆羊车里,挤在羊儿堆中,偷入城内。 这战国时代的赵国大城,高堂邃宇,层台累榭,房舍都极具规模,人也兴旺,不过却是女多男少。 李翎心想,这定是长平一役,被秦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兵的后遗症了。 他刚跳下车来,街上的人见到他,都露出鄙夷的眼光。 李翎摸了摸脸上的胡子,讪讪一笑,转进了一条偏僻的横巷去,却给一群在院落内玩耍的孩子发现了。 那些小毛孩追在他身后,似是对待怪物般取笑他,顽皮的甚至拿起石子来扔他。 当他回头吓唬时,数十孩童分作鸟兽散,其中一个小女童走避不及,跌倒地上。 李翎要扶起她时,她慌得放声大哭起来,立时引出几个拿着刀枪棍棒的成年人,喊打喊杀地奔来。 李翎不想动粗,唯有拼命逃走,最后来到一座破落偏僻的土地庙处,颓然走了入去,躲到一角盘膝坐着,运功调息。 忽然间,庙内多了个人。 李翎惊疑地看过去,原来是个麻布葛衣的中年男人,赤着双足,难怪他听不到脚步声。 那人身形高大,容貌古朴,神色平静,一对眼却是闪闪有神,除了束发的帻巾外,身上全无配饰,颇有点出家人苦行僧的模样。 两人互相打量,久久不语。 那人悠然来到李翎前,蹲下来道:“这位兄台,来自何方?” 李翎不知对方有何居心,略一沉吟,微笑道:“我本是到邯郸去探亲,迷失了路,才走到这里来。若大爷肯告诉我,到邯郸如何走法,实感激不尽。” 那人微微一笑:“我并不是什么大爷,只不过见你体格魁梧,一表人才,虽落泊至此,两眼仍有不屈傲气,才出言相询。告诉我,你有什么才能?” 李翎淡声道:“我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身牛力,不怕做粗活和打架。” 那人微笑道:“你懂使剑么?” 李翎当然点头。 那人淡淡道:“随我来!”推开山神庙的后门,没于门后。 李翎横竖没个落脚处,追了入去。 里面别有洞天,是个荒芜了的后院,四周围着高墙,中间还有个干涸了的小池,另一端是间小石屋。 那人拿着一对木剑,由石屋内走出来,抛了一把给李翎。 李翎接剑,微微一怔,发觉这把剑竟然很重,木体黝黑,不知是什么木制成的。 那人看出他的讶异,淡笑道:“这是千年花榴木制成的重剑,好,攻我两剑看看。” 李翎藏拙,随意拿剑舞了两下,摇头道:“不!我怕伤了你。” 那人眼中射出赞赏之色,笑道:“假若你的剑能碰到本人的衣服,我立即奉上到邯郸去的地势详图,兼盘川衣服。” 李翎闻言一愕,暗忖这人比他更要自负,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倏地标前,到了那人五步许处,使了个假身,先往左方一晃,才往右移,一剑横扫过去,以硬攻硬,要凭臂力震开对方的木剑。 岂知那人一动不动,手腕一摇,木剑后发先至,斜劈在他的剑上,接着剑尖斜指,似欲标刺他的脸门。 李翎大吃一惊,退了一步,对方剑术之妙,竟使自己有力难施,心中不忿,一声大喝,猛虎般扑去。 他一连七剑,如狂风扫落叶般迎头照脸,忽上忽下,横扫直砍,往对方攻去。 那人嘴角含笑,凝立不动,可是无论李翎由哪一角度劈去,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李翎的剑挡开。 而接着的剑势,又偏能将李翎逼退,不用和他硬拼斗力。 此人虽只守不攻,却是无懈可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卜卜之声,不绝于耳。 劈到第七十二剑时,李翎退后喘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此君。 他施展模拟术和幻化术,让自己变成一个只有蛮力的普通人,但此人的防御能力,确实让他心惊。 那人讶然道:“原来你真不懂击剑之术,只是仗着力大身巧,不过普通剑士遇上了你,必感难以招架。” 李翎把剑掷回给他,苦笑着认输道:“我自问及不上你了,唉!枉我还妄想闯天下,原来真正的剑手竟如此厉害。告辞了!我这就返回深山,将就点过了这一生算了。” 那人笑道:“看兄台的言行举止,贫而不贪,气度过人,便知是天生正义的非常人物。来,洗个澡,换过干净的衣服,由我煮菜做饭,大家好好谈一谈。” ……………… 两碗饭入肚后,李翎精神大振。 那人看着刮去胡子,理好头发,换上粗布麻衣的李翎,像脱胎换骨般变了另一个人,眼中不住闪过欣赏神色。 他微笑道:“刚才兄台说,要闯一番事业,不知这事业指的是什么呢?” 李翎呆了半晌,有点尴尬的道:“我其实并不太清楚,只是见步行步。现在我有了衣服,便想拿怀中匕首去换一点钱,最好能买一匹马,把我载到邯郸去。” 那人皱眉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岂能没有目标和理想,创造时势的人,才算真豪杰也。” 李翎不服道:“那你又有什么理想?” 那人从容一笑:“很简单,就是要消除‘天下之大害’,实现‘天下之大利’……” 李翎失笑道:“这两句话太笼统,什么才是天下之大利和大害呢?” 那人淡然道:“天下的大害,莫如弱肉强食。强者侵略弱者,大国侵略小国,智者压迫愚者。 而这一切祸患的根由,是由于人与人间彼此不相爱。若能兼相爱,交相利,便可以均分财富,再无嫉妒怨恨争夺,实现了天下之大利。” 李翎失声道:“原来你是墨家的信徒。” 那人愕然道:“什么墨家?” 李翎兴奋的道:“你的祖师爷,是否就是墨翟?他创的学说非常有名,与其他的儒、道、法三家,四足并立,永传不衰哩!” 那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既然对方说得出墨翟之名,显非胡扯,便点头道:“墨翟确是我们的首任钜子,你真的是由乡间来的人么?” 第089章 墨家钜子 李翎奇道:“什么是钜子?我倒不知道这事。” 那人想了一会,道:“钜子是‘墨者行会’的领袖,当初建立时,是希望以武止武,但只替人守,不替人攻。 可惜今天的行会已大大变质,分裂成三个组织,以地方分之,叫‘齐墨’、‘楚墨’和‘赵墨’。 本人是上任钜子孟胜的传徒,今次出山,就是希望把这三个行会统一,再次为理想奋斗。” 李翎沉声道:“这么秘密的事,你为何要告诉我呢?”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因身怀钜子令,本以为重振行会,乃易如反掌之事,岂知到邯郸找到那处赵墨的领袖时,竟给对方派人追杀,才逃到了这里。 我深感势孤力弱,必须召集徒众,才有望一统三墨,像你这种人才品格,我怎肯轻轻放过。” 李翎摇头苦笑道:“这个不行,我绝不会为这么虚无缥缈,永远无法达成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 唉!信我吧!墨家的理想,根本不会成功,平均了财富后,反而会培养出很多懒人来,只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那人听得浑身一震,闭上双目,深思起来。 李翎低声恳求道:“不如你告诉我怎样到邯郸去吧,这赠衣赠食之恩,我李翎永不会忘记。” 那人倏地张开眼来,神光电射,微笑道:“世上岂有不劳而获的事,跟我学剑吧! 当有一天,你能攻破我手上的木剑时,我便和你一同到邯郸去。 是大丈夫的,就答应我的请求!否则你就算能到邯郸,遇到真正的剑手时,亦是难逃一死。” 李翎微笑道:“你不会再逼我加入你的什么行会吧!” 那人笑道:“不但不会逼你入会,连拜师都省了。我们只是朋友,平辈论交。我的名字叫元宗,欢喜就唤我作元兄好了。” “好,多谢元兄。” 于是,李翎就在这土地庙住了下来,每天鸡鸣前起来跟元宗练剑,又与他谈论攻防之道。 他进步神速,连元宗亦要大为叹服,称赞不已。 一个月后,李翎的造诣已经能和元宗有守有攻。 元宗每天都离庙外出,留下迷上剑道的李翎,在如痴如醉地练习。到黄昏时,元宗才会带着食物回来。 三个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匆匆度过了。 这天,元宗入黑后才归来,神情凝重,把李翎召入石室内,皱眉苦思了一会,才道:“他们追来了。” 李翎已和他建立了亦师亦友的深刻感情,闻言关切的道:“谁追来了?” 元宗叹道:“是赵墨的严平,我伤了他们十八人之后,才能脱身归来。他想要的是我身上的钜子令,有了它严平便可名正言顺地当上钜子了。” 顿了顿,他摇头苦笑道:“真是讽刺,就在我们行会里,已做不到兼爱,还说什么理想。” 李翎亦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 元宗由怀内掏出一方黄铜,上面只有一个“墨”字,就像个大方印,递给李翎。 “你拿了这牌,立即逃往邯郸。我为你画了地图,这些日子来更凭双手为你赚够了路费,快走吧!” 李翎大是感动,断然道:“不!要走便一起走!” 元宗微微一笑,缓缓道:“李翎,知否为兄因何要传你墨氏举世无双的剑术?” 李翎茫然摇头。 元宗道:“我曾周游各国,观察民情,最后终于改变了想法。若要天下太平,唯一的方法就是消弭国家之别,把所有人置于一个君主的统治下。 只有这样,和有这一统天下的人,才能实现我墨门的理想,实现天下的大利。而这个人就是你,所以我才把胸中所学,倾囊相授。” 李翎心中暗叹,他知道的确有人统一天下,那就是秦始皇。 而他李翎则是悠闲惯了,懒人一个,只想找到势微时的秦始皇帝,跟他一起同捞同煲,好享尽富贵荣华。 见元宗这么赏识自己,他不禁暗感惭愧。 元完见他垂头不语,还以为他深受感动,搭上他的膊头,道:“若你真的感激我,依我之言行事吧! 严平带来的都是剑道高手,人数虽只数百,已不是我们两人所能应付。我囊里有攀城的工具,由我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可趁机逃走。 成大事者岂拘小节,若你再婆婆妈妈,白让我们一起送命,钜子令仍落入奸人之手,我元宗死也不会瞑目。” 李翎伸手接过钜子令,只觉入手冰寒,显非普通黄铜,难怪严平不能仿造一方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大恩不言谢,我实在无话可说了。” 元宗笑道:“不要那么悲观,他们想杀我,亦没有那么容易,说不定我们还有再见之日哩! 囊里还有一对靴子,你既非我行会之人,不必赤着双足,不小心踏上鸡屎狗粪一类秽物,那才糟呢。” 李翎忍不住笑了起来,泪水亦同时忍不住流下脸颊。 此时,他心中生出一个连自己都感惊惧的想法。 ——假如杀了暴君秦始皇嬴政,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呢?要不要学小说中男主角项少龙那样,整一个新的秦始皇出来? 唉,太麻烦,算了吧,反正这只是个副本地图,还是想办法早点出去吧。 当然,在这个时空中应该有不少美女,可以让她们来做百花图的器灵,到时又可以学到不少逆天技能! ……………… 当晚,李翎比元宗先一步离开,然后在僻静处,恢复自己的真正实力,很快就找到严平等人,狠狠打了一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金丝甲吸了不少人的鲜血,连升了三级。最后只有严平和几个高手狼狈逃走,其余的都被李翎灭掉了。 当然,期间李翎压根就没用到墨家剑法,避免暴露自己和元宗的关系。 元宗这位胸怀大志的智者和一代剑术宗师,在目睹自己的行会四分五裂,墨者变成争权夺利的人后,一颗充满救世热情的心早死去了。 他决意以身殉道,希望以自己的死,激起他李翎的热血,使他能以另一种形式,去实现天下之大利。 但是,李翎又怎么舍得让这位挚友去送死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从未怕过谁! 尽管放马过来! ………… 日消月出,星换斗移。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李翎终于到达了驻着重兵的邯郸外围卫星城堡。期间,他还救了一个叫做陶方的大商家。 这段旅程,他的心神全浸在元宗所授,来自一代大师墨翟的剑法里,又把现代根据人体学和力学而得来最可怕的搏击之术融入剑术里。 有所寄托下,他忘了时间,有时在旷野一留便是十多天,靠自制的弓箭捕猎野兽充饥。 他的身体在这种刻苦的环境下,变得更强壮健硕。 他本想偷入邯郸,可是一看边防严密的情况,唯有乖乖地走到关防处,向守兵报出陶方的老板“畜牧大王”乌氏惈的大名。 守兵立时肃然起敬,找了个官来见他。 那年轻军官打量了他几眼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翎老实答道:“我叫李翎。” 那军官和四周的十多名赵兵,一起动容。 军官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冒充李英雄!他早在与马贼一战中,为救同伙,壮烈牺牲了。我有个朋友,亲眼看到他一人挡住了追兵。” 李翎亦为之愕然,想不到当时自己只是随手救了一些人,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有名。 他任由扑上来的赵兵擒着,亦不反抗,笑道:“大人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第090章 借势 军官报出了一个名字。 李翎略一思索,把那人的高矮样貌形容出来。 这时,有人从他怀里,掏出陶方赠他的匕首。 军官一看,再无疑问,态度大改,问了当日发生的事后,立即让人飞报在邯郸的陶方,更亲自护送他到赵国的京城去。 那军官叫宁新,与他并骑而行,道:“乌爷是邯郸最受尊敬的人之一,若不是他四出搜购战马,又不时捐献国库,我们赵国只怕早就给人灭了。 现在燕人来攻打我们,幸好我们两位大将军廉颇和乐乘,把燕兵杀个片甲不留,反攻回燕国去,真是大快人心。” 李翎很想问,赵国已是yin盛阳衰,为何还要到各地搜罗美女,但怕对方尴尬,终忍住不问。 谈笑间,邯郸在望。 和武安相比,邯郸至少大了三、四倍,护城河既深且阔,城高墙厚,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城外还驻了两营赵兵,军营延绵,旌旗似海,颇具慑人之势。 城楼处满布哨兵,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尚未进城,一qun骑士拥了出来,带头的正是之前被李翎所救的陶方,其他全是曾出生入死的战友,李善亦是其中一人。 见面时自是一番惊喜,陶方和一众武士,拥着李翎兴高采烈地进入城里。 陶方笑道:“好兄弟,你辛苦了,我会特别挑两个动人的美女来侍候你。” “多谢。” “李翎兄弟,你先到别馆沐浴休息。主人明天会亲自接见你,这是我府武士最大的荣幸,莫要错失机会了。” 李翎慢步往街上行去,忽然被陶方轻轻一扯,避过一边。 只见行人车马纷纷让往一旁,让一辆前后各有二十多乘骑兵拱卫的豪华马车经过。 陶方在李翎耳旁道:“是我们孝成王最年轻的妹子雅夫人的座驾,她是邯郸出名的大美人,嫁了给赵括,可惜赵括在长平一战中死了。” 马车缓缓而至,忽地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众人大为惊讶时,一名卫士策马而来,请了陶方过去。 陶方受宠若惊,连忙下马,去到低垂的车帘前,与车内的雅夫人说了几句话。 然后,马车开走,陶方躬身相送,才行了回来,对李翎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透露谈话的内容。 ……………… 李翎抵达别馆,住进一所独立的房子。 陶方特别遣来四位美婢,服侍他沐浴更衣,当晚就在别馆主建筑物的大厅筵开二十一席。 除了当日共患难的武士之外,还有乌氏惈的其他得力助手,更有歌舞姬表演娱宾,气氛热烈。 李翎兴致甚高,喝个酩酊大醉,酒席未完,便已不醒人事。 当他醒来时,躺在卧室的地席上,阳光由窗户透进来。 他惊讶地发现,身旁竟然睡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却不是那四名美婢中的任何一人。 她瓜子般的精致脸庞,绝没半分可挑剔的瑕疵,轮廓分明若经刻意雕削,清秀无伦。 乌黑的秀发意态慵懒地散落在枕上、被上,衬托得她露在被外的玉脸朱唇,粉藕般雪白的手臂更是动人心弦。 李翎悄悄站了起来,走到窗旁,往外望去,只见花园内其中两名美婢正在浇水修枝。 她们瞧到窗前的李翎时,含羞施礼,又忍不住偷看他雄伟的身躯。 其中一婢道:“公子醒了,小婢立时来为你盥洗穿衣。” 背后传来那美人儿惊醒的娇唤声。 李翎忙向两婢道:“且慢!” 俏婢善解人意,抿zui笑道:“公子若要小婢服侍,请随时呼唤小婢。嘻!我**盈,她叫夏盈,另外两个是秋盈和冬盈,这么易记,公子不会忘记吧!” 李翎心悬身后美女,微笑道:“只要看过两位姐姐一眼,一生都忘记不了。”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那美女已坐了起来,含羞答答,垂下螓首,不敢看他的面貌,以蚊蚋般轻细但甜美的悦耳声音道:“小妾舒儿,向公子请安!” 李翎怜意大生,坐回她身旁,用手捉着她巧俏的下颔,使她仰起了俏脸。 她明媚动人的大眼睛,和他目光一触,吓得立时垂了下去,心如鹿撞,又羞又喜的美样儿。 少女fengqing,教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李翎微笑道:“你辛苦了,好好再睡一觉吧!” 舒儿妩媚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舒儿要服侍公子。” 李翎好言相劝,让她躺下休息。 此时,四婢迎了上来,悉心侍候,长得最高的春盈道:“陶公来了,在正厅等候公子。” 李翎点点头,心中思潮起伏。眼下他虽是享尽美女和富贵,其实却是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和自主。 在这战国时代里,没有什么东西比人才更宝贵。 一个法家的李克、一个兵法家吴起,立使魏国变成一等强国。商鞅更厉害,只手令秦国变成了东方众国最大的威胁。 而现在的李翎,因为之前以五十人阻截了近千的凶悍马贼,亦变成一个这样的人才。 诸国对人才只有两种态度,一是为我所用,一是立杀无赦,免得异日成为劲敌。 现在乌氏惈对他李翎正是展开笼络手段,以富贵和绝色美女,使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如果他透露少许要找秦始皇嬴政的心意,保证立即小命不保。 在这样一座守卫森严的城市监狱,要逃出去根本是痴人作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若没有与乌氏惈同级的大商家吕不韦的帮助,嬴政的父亲异人,休想逃回秦都咸阳。 自己就算找到秦始皇,也必须先让他心甘情愿地放开心神,才可以将他收进百花图中,悄悄弄出城外。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李翎实在是不想在无关人等面前,暴露自己的神器百花图,尤其是像秦始皇这种野心勃勃之人。 那么,是否就是这样要为赵人长久办事呢?假设乌氏惈命他去shalu别国的人,他应该怎么办呢? 李翎沉吟着,走往大厅去见陶方。 陶方见到李翎,亲切地招呼他席地坐下,共进丰富的早点。 陶方暧.昧的笑道:“李翎,你不知多么得主人恩宠!舒儿是燕王喜送给主人的燕国贵族有名美女,他肯送你,可见他对你多么看重。” 李翎愕然道:“我们不是与燕国交战么?” 陶方显然对他这句“我们”非常欣赏,欣然道:“若非交战,燕王喜怎肯送出这么动人的处子! 正因战况失利,才想以此大礼,打动主人的心,希望主人在我们大王面前美言几句。嘿!现在主人把燕国美人送你,摆明不会代燕人说话了。” 李翎暗叹内中竟有这么复杂的情由,转而问起其它事情。 陶方神秘一笑道:“现在我带你到乌家城府去见主人,今晚你不要接受那qun爱戴你的兄弟的任何约会。有个人想见你,但现在我不能透露那人是谁。” 李翎心中一动,想起那躲在车帘后的女人雅夫人。 第091章 红缨公子 乌氏大宅是城北最宏伟的府第,不过若称它为城堡,则更妥当点。 四周围以高墙厚壁,又引水成护河,唯一来往的通道是一座大吊桥,附近全是园林,不见民居,气势磅礴,胜比王侯。 一路驰来,李翎才首次留心到城内的行人景物,玉宇琼楼。 若非女多男少之现象,真不觉这繁华的大都会曾历经战火,还给魏人占据了整整两年之久。 据陶方说,全城不计军队,有近十万户,每户有十多人至数百人不等,照此计算,这大城市竟超过了一百万人。 城内遍布牧场、农田和仓库,可以想象若给敌人围城,城内仍能自给自足一段长时间。 李翎随着陶方,通过吊桥,由侧门进入乌氏城府的广阔天地里。 进入正门后,是个广大可容数千人一起操练的庞大练武场,一座气象万千的巨宅矗立。 对着正门的另一端,左右两旁宅舍连绵,看来一天时间也不够参观遍这些地方。 这时,练武场上正有数百人分作几批,在练习剑术、骑术和射箭。 更有人穿上新造的甲胄,任人用各种武器攻打,试验其坚实的程度,膨膨作响。 只不过,最热闹还是箭靶场,近百武士在旁围观,不时爆出连珠弹发的喝采声。 陶方的表情忽地不自然起来。 李翎不由自主地行近了点,只见射箭者是个头戴红缨冠,身穿黄色底绣上龙纹的武士华服,脚踏黑色武士皮靴的英伟青年。 他的高度和李翎相若,最多矮了一寸半寸,体形极佳,虎背熊腰,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他的两眼更是精光闪闪,额头高广平阔,眼正鼻直,两唇紧合成线,有着说不出的傲气和自负。 只见他把箭架在特别巨型的强弓上,拉弓的手还捏着另两枝箭,沉腰坐马,弓弦倏地急响三下。 三枝劲箭一枝追着一枝,流星般电射而去。 第一枝正中二百步外箭靶的红心,接着后两枝先后破空而至,硬生生射入前一箭的翎尾处,连成一串。 围观者看得如痴如醉,轰然叫好。如此神乎其技的箭术,若不是亲眼看到,怎也不肯相信。 陶方在他耳旁道:“这‘红缨公子’连晋,是我的死对头武黑招揽回来的,无论剑术、骑射,均为我府之冠。 今次我丢失了百多头马,武黑已在主人面前大造文章,幸好现在有了李翎兄弟你,才使我挽回一点颜面。不过,武黑和连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说到最后,面露难色。 李翎微微一笑:“放心,一切有我。” 忽然,围观者里飘出一朵白云,一位姿容身段尤胜舒儿半筹、秀美无伦的白衣女郎,兴奋地奔到连晋身旁,亲热地和他说话。 连晋忙把手上大弓交给旁人,彬彬有礼地应对着,风度之佳,确可迷倒任何美女。 李翎呼吸顿止,赞叹道:“此女定是我国第一美女。” 陶方叹道:“这是主人最疼爱的孙女乌廷芳小姐,对连晋颇有点意思,不过主人似乎想把她嫁入王室,连晋正为此烦恼呢。来吧!主人在等着我们哩。” 两人离开人堆,朝大宅举步走去。 后面传来一声大喝:“陶公请慢走一步!” 李翎和陶方愕然转身,只见那连晋排众而来,后面跟着的是绝色美女乌廷芳。 李翎的眼光,不由落到乌廷芳的俏脸上,和她秋波盈盈的俏目一触,竟然心儿一阵狂跳。 天哪!近看的她,更是人比花娇,媚艳无匹,掩藏不住的灵秀之气扑面迫来,教人呼吸顿止。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的美纯出于自然的鬼斧神功,肩如刀削,腰若绢束,脖颈长秀柔美,皮肤幼滑白,明眸顾盼生妍。 梨涡浅笑,配以云状的发髻、翠绿的簪钗,缀着明珠的武士服,脚踏着小蛮靴,天上下凡的仙女,亦不外如此。 乌廷芳见李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得露出不悦之色。 李翎一震醒来,往连晋望去。 连晋正冷冷地打量着他,神态颇不客气。 陶方亦是老狐狸,慌忙为两人引见。 乌廷芳冷淡的道:“原来你就是李翎,爷爷很欣赏你哩!” 连晋微往乌廷芳身边靠近,以示和这美女亲热的关系,微微一笑:“在下亦很欣赏李兄,不如择个吉日良辰,大家切磋切磋,让在下见识一下能独挡八百马贼的神剑。” 李翎听他表面虽是客气,实则语含讽刺,暗示陶方夸大了事实,不禁心中有气。 他略一沉吟,谦虚的笑道:“连兄箭术盖世,有闲还要请连兄指点一二。” 乌廷芳听得他们似要较量剑术,本来脸露兴奋之色,听得李翎如此说,既失望又不屑,低骂道:“没胆鬼!”竟掉头便走。 连晋显然非常满意乌廷芳的反应,仰天一笑道:“李兄真令在下失望,如此亦不强李兄所难了!”转身追着乌廷芳去了。 李翎反心平气和,潇洒一笑,和陶方继续往巨宅走去。 陶方点头道:“忍一时之气也好,李翎兄弟你身手虽好,恐仍非他的对手。” 接着低声道:“这小子在邯郸四处寻人比剑,打得所有人都怕了,真希望有人能挫他的锐气。” 李翎知他在施激将法,微笑道:“假若陶爷能使我和他比剑时可不受限制,我有七成把握,可重重教训他。” 陶方大喜道:“这个容易得很,让我找个适当的场合,给李翎兄弟你一展身手。唉,我真恨不得,可立即见到武黑那家伙的表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李翎终在偏厅见到了乌氏惈这没有王侯之名,却有王侯之实,操控着赵国经济命脉,以畜牧起家的超级大富豪。 他亦从未见过,比他更豪华的人,只是头顶的高冠,便嵌着两排十二颗大小相若的紫色宝玉,闪闪生辉。 这大富贾身材肥大,像座肉山般横卧席上,挨在正为他采耳的美女怀内,另有四女则在细心地为他修磨指脚甲。 那种派头排场,纵使帝皇恐怕亦只如是。 他身上的黄色绵袍,缠绕着一颗颗光彩夺目的明珠,奢华贵气,系腰的带子光芒闪烁,金箔银片,互相辉映。 卧处是高上三层的平台,在台阶下十八名武士分列两旁,胆小者只看这等声势,已够心寒胆丧。 李翎和陶方跪下叩礼时,乌氏惈坐了起来,挥退侍女,细长的眼瞪了开来,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李翎的身上。 他打量了好一会后,冷哼道:“李翎,你为何不敢接受连晋的挑战,是否只是虚有其名,空得一副威武的样子?” 李翎为之愕然。 陶方待要进言。 乌氏惈暴喝一声,举手要陶方闭嘴。 他本已肥肿难分,在脸中间挤作一堆的五官,更蹙聚起来,不悦道:“连晋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终是卫国人,非我族类。 所以我特别嘱他向你挑战,好让我赵人一显威风,现在你竟临阵退缩,还有何话可说。” 李翎心中暗骂,嘴上却不亢不卑的道:“李翎习的是杀人之法,非是切磋较量之游戏技巧。” 乌氏惈冷笑道:“两者有何分别。” 李翎这时已摸清这畜牧大富豪的心性,傲然道:“杀人之法,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务置敌人于死地。 但比武切磋,只是看谁的剑法更好看,游戏多于战斗,自是另一回事。” 乌氏惈容色稍缓,但显仍未满意,一字一字道:“我总不能让你杀几个我的手下看看,那如何知你确有真实本领呢?” 李翎眼中精光闪闪,一点不让地和他对视着。 他微微一笑:“主人既对李翎有此期望,我便和连晋大斗一场,却不能规定我用什么方法胜他。” 乌氏惈定睛看了他一会,倏地仰天大笑:“很有趣的孩子,大王一直想能有赵人折辱连晋,为我赵国争回一点脸子。 好!便让我乌氏惈安排一个宴会,若你能当着大王眼前,击败连晋,我便多送你几个大美人儿。” 李翎大喜下拜,暗忖道:若我不把连晋打得变成黑脸神,李翎两个字,以后便倒转来写。 乌氏惈和陶方对望一眼,都对他的欢喜和信心大惑不解:难道他真觉得自己能稳胜无敌的连晋? 第092章 大发神威 李翎刚回到别馆,踏进居所花园,便感气氛异样,立即施展预知术,登时脸色一变。 在大门处,竟然守着两名面生的武士。 李翎非善男信女,看到竟然有人欺上头来,立即疯虎般扑往门内。 两名武士一声狞笑,伸手便要阻拦他。 李翎狂喝一声,硬撞入两人间,肘击膝撞,那两人立即惨叫倒地。 屋内,一名锦衣贵介公子,正在追逐舒儿,眼看就要拉住她施虐。 此时,连晋和另外十多名武士,正围坐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这令人发指的暴行。 “混蛋!” 李翎想也不想,飞起一脚,将那个锦衣贵介公子踢得飞过一边,吐出一大口鲜血。 “大胆!” 那些武士见主人受伤,又惊又怒,纷纷跳起,拔出长剑冲了过来。 而连晋则好整以暇,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冷冷地看着李翎。 李翎因木剑太重,并没有带在身旁,可是受过最科学和严格训练的他,怎会怕了这些人。 趁对方阵脚未稳,他冲入那群武士内,抢到其中一人长剑难及的死角处,重重当胸轰了对方一拳,劈手夺过对方的长剑。 接着剑随意转,他施出传自大宗师墨翟的墨子剑法,猛劈在从右侧攻来那武士的剑上。 当的一声,那人虎口爆裂,长剑尚未堕地,已被李翎一脚踹中下身,惨叫一声,跪倒地上。 连晋眼中闪过惊异之色,长身而起,护在那锦衣公子之前。 舒儿见李翎来救她,立即哭着往李翎奔来。 连晋伸脚一挑,去扫舒儿的脚。 李翎大怒,暗中屈指一弹,一缕劲风射出,瞬间落在连晋的下身处,让他以后再也无法当个正常的男人。 连晋登时面色大变,汗如雨下,缩着身子,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李翎冷笑,横扫一剑,挡开攻上来的五把剑,接着剑生变化,立时再有两人溅血跌退。 突然,李翎挽起一团剑花,就地滚入扑来的几个武士脚下。 那些武士何曾遇见过这种打法,纷纷腰脚中剑,踉跄仆跌。 到李翎跳起来时,和连晋已是脸脸相对,目光交击。 连晋缓过气来,手一动,长剑离鞘而出,蓦地剑芒大盛,往李翎罩来。 李翎想不到对方剑法如此精妙,施出墨子剑法的精华,化巧为拙,一剑劈出。 锵的一声清响,连晋剑影散去,一缩一吐,化出另一球剑花,流星般追来。 李翎想挡时,后两侧又有武士杀至,无奈往后退去,先挡格已迫近身后的敌兵。 连晋一声冷笑,亦不追赶,根本不知道,他很快就做不成真正的男人了。 “住手!” 一声暴喝响自门处,陶方和十多个武士冲了进来,抢到李翎身旁,逼得连晋那方的人都退到另一边去,形成两方势力对峙之局。 舒儿爬了起来,哭着投入李翎的怀里。 陶方看到连晋身后的公子,脸色剧变,恭声道:“老仆不知孙少爷在此,请孙少爷恕罪。” 李翎搂着舒儿,恍然大悟。难怪连晋大胆得敢上门逞凶,原来有乌氏惈的孙子作他后盾。 那孙少爷来到连晋身边,目露凶光,不理陶方,指着李翎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少爷玩你的女人,有什么大不了。” 连晋冷笑插口道:“是他的荣幸才对!” 陶方陪笑道:“只是一场误会,李翎不知来的是孙少爷……” 那孙少爷狠狠盯了李翎一眼。 李翎两眼厉芒一闪,毫不退让地盯视着他。 就连孙少爷这么横行霸道的人,亦不由一阵心寒。 连晋大喝道:“好胆!竟敢对廷威少爷无礼,给我跪下。” 陶方亦在旁劝道:“李翎,快向孙少爷请罪吧!” 李翎仰天一阵长笑:“能要我李翎听命的,只有主人一个,若孙少爷看不顺眼,便让人来杀了我吧!” 他低头对舒儿道:“你先回房去!” 舒儿侥幸脱魔手,暗暗庆幸,仰起梨花带雨的俏脸,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奔入内宅去。 一时间,气氛僵硬至极点。 连晋忽然凑过头去,在乌廷威耳旁说了几句话。 李翎心里明白,连晋得到消息,要在赵孝成王面前与他较量剑法,所以不愿在此时和自己提早动手。 果然,乌廷威点了点头,瞪着他怒声道:“我就看你这狗奴才,还有多少好日子可活。”愤然率众离去。 连晋故意擦肩而过,微笑道:“你的剑法相当不错,可是欠缺火候,能挡我十剑,已相当难得了。”才扬长而去。 李翎平静下来,正暗惊要被陶方怨死。 岂知陶方挥退手下后,亲切地与他对坐几旁,叹口气道:“现在我的命运已和你挂了钩,你若输给连晋,我也没有脸面留在乌家了。” 李翎大感歉疚,说了声“罪过”。 陶方看了他好一会后,忽然笑了起来:“你真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但这事却与你无关。 十二仆头里,我和武黑是主人最信任的,一向势如水火。 今次武黑便四出造谣,说我因丢失了百多头马,才捏造了你一人力抗八百马贼的故事出来,现在我被主人迫得没法,才拿你去给连晋的剑祭旗。 李翎兄弟,你一定要为我争回这一口气……” 他稍稍停顿,接着笑道:“刚才你一个人在连晋面前,放倒了孙少爷近十个卫士,并不是坏事。此事必会传回主人耳里,当会使他对你另眼相看。只要你再赢连晋,那时就是你和我的天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放心,连晋一定会死!” 在李翎回房后,舒儿戚然道:“李郎!舒儿真怕很快就不能再陪伴你了。” 李翎微笑道:“放心吧!陶方会去向乌氏惈陈情,说假若任由他的孙子和连晋这样来搔扰打击我,宫廷比武时,我将会因心意不宁而落败,所以在比武前,你都是安全的。” 舒儿放下了点心事,坚决的道:“假设李郎有什么不测,舒儿定会追随泉下,以身殉李郎。” 李翎柔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输的。” 这时敲门声响,春盈的声音传来道:“李爷,陶公着我们来为你沐浴更衣。” 舒儿欣然坐了起来,喜孜孜道:“今趟让舒儿尽心服侍你。” ……………… 陶方透过车窗,低声对李翎道:“我知李翎早猜到要见你的人是雅夫人,自她丈夫赵括战死长平后,这妇人终日猎取美男,作她入幕之宾,若试过满意的话,会留下作面首,连晋便是其中之一。” 李翎悄声问道:“她的老哥子赵孝成王,知道她的事么?” 陶方道:“全城都是密探,大王怎会不知道。 只因当年大王中了秦国范雎的反间之计,以赵括代替廉颇,又不听当时丞相蔺相如的谏言,派了这只懂空言又不恤兵的赵括,出战秦兵于长平,累得四十万雄师全军覆没。 赵括亦死在沙场,回来者仅二百四十人,所以大王对这妹子多少心怀歉疚,对她的作为不闻不问。 故雅夫人对大王仍颇有点影响力,你切莫得失她了。”打出手势,教御者起行。 车内的李翎,无心窗外不住变换的街景,心内思潮起伏。 原来,人事复杂处,古今如一,匹夫之勇,根本没有多大的作用。 若想控制自己的命运,必须用非常手段,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才可不用仰仗别人的鼻息,苟且偷生。 不管身在何时何地,都必须尽快强大起来! 当然,眼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击败连晋。 可是早前和他拼过一招,这人的剑术确已臻登峰造极的境界,自己就算加上拳脚,如果不用那些逆天技能,恐怕也奈何不了他。 而且,连晋也说得对,他李翎习墨子剑法至今不过几个月的光景,经验火候都嫌不够,怎斗得他过。 刚才交手时,连晋表现得出奇地气定神闲,冷静自如,正是元宗所说真正剑手的境界。 而他却暴躁冲动,若不能逆转这情况,他必败无疑,怎办才好呢? 第093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时马车经过一列大宅,门前都有守卫站岗,又见有衣饰异于赵人的人物出入,李翎心中一动,扬声询问驾车的御者。 御者答道:“那是别国人在邯郸的府宅。” 李翎心中一喜,想到说不定秦始皇嬴政就住在这里,心儿不由跃动起来。 马车转右,进入另一条石板筑成的大道,朝着一座大宅进发。 李翎收摄心神,对自己道:“李翎!这是你应该改变的时刻了,再不能那么容易对人推心置腹,感情用事。” 好! 就让我施展手段,先征服这雅夫人,教连晋受到第一个严重打击。 换过一身剪裁合身武士劲服,外罩披风,腰配长剑,头顶束发冠冕的李翎,在两名美婢引领下,昂然步入雅夫人宏伟的府第中。 美婢着他席地坐下,奉上香茗,又姗姗去了,留下他一个人独坐广阔的大厅里。 李翎闷着无聊,浏目四顾。 大厅布置典雅,墙上挂有帛画,画的都是宫廷人物,色彩鲜艳。 厅心铺了张大地毡,云纹图案,色彩素净,使人看得很是舒服,靠墙的几柜放满珍玩,随便拿一件回到二十一世纪去,一经拍卖,怕都可以一生吃喝不尽了。 就在这时,他心中泛起被人在旁窥视的感觉。 李翎若无其事地往左侧一张八幅合成的大屏风看去,只见隙缝处隐有眼珠反光的闪芒,心中好笑,知道定是那雅夫人来看货色。 假若自己表现出不安,或其它不耐烦的局促丑态,定会教这擅于玩弄男人的妇人心生鄙夷。 想到这里,他顽皮起来,长身而起,一把揭掉了披风,露出可使任何女人迷醉的雄伟体魄。 他还伸了一个腰,才走到其中一扇大窗,往外望去,使雅夫人刚好看到他左面有若刀削的分明轮廓。 他挺立如山,一手收于身后,另一手握在剑上,眼中露出深思的表情,干脆像演戏般做到神情十足。 他并没有带木剑来,那是他的秘密武器,并不想在与连晋决战前,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窗外的花园在夕照的余晖下,倍见美丽宁逸。 轻风徐来,令他精神一爽。 他一时间忘了雅夫人正偷看着他,想起了自己那一个时代。 在那时代,弱肉强食虽仍未改变过,可是总有法理可循,国与国间亦有公法。 但在这战国的世界里,君主的命令就是法规,大国的说话便是公理,这样看来,秦始皇并没有做了什么大错事。 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统一的华夏,迟早都会给外族蚕食吞掉,正是秦始皇,才建成了使华夏能保持长期大一统的长城。 脚步声响起。 美婢来请李翎到内进去觐见雅夫人,并解下配剑。 李翎知道过了第一关,夷然解剑,随美婢往府内走去。 他才跨过门槛,便见一位俏妇斜卧在另一端的长软垫上,体态舒闲,一手支着下颔。 黑白分明,但又似蒙上一层迷雾的动人眸子,正冷冷地打量着他。 雪白的足踝,在罗裙下露了出来,形成了一幅能令任何男人神魂颠倒的美人横卧图。 小厅内没有燃灯,黯黄的阳光由西面的两扇雕花大窗照进来。 美婢退了出去,留下李翎挺立门前。 这斜阳里的雅夫人,身披的罗衣不知是用什么质料制成的,可能是真丝杂以其它东西,光辉灿烂。 耳坠是玄黄的美玉,云状的发髻横着一枝金簪,闪烁生辉。 她的脸形极美,眉目如画,妩媚美艳。她的年纪绝不超过二十五岁,正是女人的黄金岁月。 李翎故意装出不为所动的傲然神态,龙行虎步般,来到她的卧处前五步许,施礼道:“李翎拜见雅夫人。” 雅夫人一声娇笑,发出比银铃还好听的清脆声音,柔声道:“李翎!坐吧!” 李翎微微一笑,以最潇洒的姿态坐了下来,深深望进她的美眸里,却没有说话。 雅夫人不悦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般大胆无礼的目光,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么?” 李翎从容一笑,说不出的自信自负,缓缓道:“我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来欣赏夫人,正显示了夫人的魅力,大得足以使李某忘记了君臣上下之别。” 雅夫人呆了一呆,坐直娇躯。 李翎欣赏了一眼,知道应适可而止,表情忽变得既严肃又恭顺,正容道:“夫人既不喜臣子流露真情,请随便责罚。” 雅夫人有点手足无措:“算了!你知否为何本夫人要召你来见。” 李翎轻松的道:“当然知道,夫人是想看看,李翎会否是夫人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雅夫人俏目亮了起来,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后,扑哧笑道:“我从未见过,比你更自大狂妄的男人。” 李翎微笑站了起来,躬身道:“既惹来如此恶评,臣子这便告退。”转身离去。 雅夫人想不到他有此一着,怒叱道:“给我停下,是否想连命都不要了。” 李翎转过身来,潇洒笑道:“夫人息怒,其实我怎舍得离去,只是想看看夫人会否出言留我而已。” 他的眼睛,突然迸发出炫目的光彩! 这是一种极高明的催眠技能,学自一个西域高手,此刻被他以模拟术施展出来,效果更佳。 雅夫人给他灼灼的目光,迫人的气度,一步不让的言词,此起彼伏的攻势,弄得芳心大乱,使她更是艳采照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太阳最后一线余晖,终消失在邯郸城外西方的地平下。 小厅昏沉起来,把这对男女溶入了诡秘的环境里。 ……………… 李翎回到别馆时,陶方早已在等候。 春盈等四婢捧来早点后,退了出去。 陶方正容道:“主人向大王提出你和连晋决斗的事,大王非常高兴,定了日子在后天黄昏。我看这几天,你一定要养精蓄锐,此战可胜不可败。” “好。” “现在你成了邯郸最受注目的人物,就连与主人齐名,以冶铁起家的郭纵,都问起从人有关你的事。” 李翎奇道:“什么?竟还有人可和主人在财富上平起平坐?” 陶方道:“在赵国就只得这么一个人,若说主人牛马羊的数目要以山谷来量,那郭纵采铁造出来的兵器,便可以舟船来计。 他不但供应了整个赵国的需要,还供应所有友好的国家,赚回大笔进账。” 接着,他压低声音道:“大王对郭纵比对主人更恩宠,因为主人的父亲有一半是秦人血统,所以才有这么古怪的名字。” 李翎心中一动,像是隐隐把握到一些模糊的念头,但总不能清楚地描画出来。 陶方轻叹道:“昨晚我得人密报,乌廷威那败家小子,对你非常痛恨,又很想得到你的燕国贵女舒儿。 所以,他决定不理主人的命令,会在你与连晋决战前杀死你。 看来,我都要带你去和大少爷打个招呼,好让那小子不敢轻举妄动。” 李翎正想着乌氏惈有秦人血统那回事,难怪他这么希望有赵人能胜过连晋。 说不定他的真心并非那么想的,只是为向赵王表明,他完全站在赵人那方。 因此,他不肯代燕人出头,反而把舒儿这样的美女赠给李翎,可能亦是基于这种心态。 在战国没有比种族血缘更重要的事,由此亦可知,要一统这么多不同的国家民族,是如何困难。 李翎沉声道:“连晋会否和那小子一起对付我?” 陶方现在对他真的推心置腹,言无不尽,道:“现在就算拿剑架在连晋脖子上,他都不肯提前动手。 这混蛋四出挑战,就是希望惊动大王。大王一直没有理睬他,还向四周的人表示不满,说主人找了个外人,来灭自己剑手的威风。 今次连晋得到这个机会,哪肯破坏。” 第094章 墨子剑法精义 李翎心想,这赵王如此胸襟狭窄,不能容物,如何可成大器。 他笑道:“没有了连晋,我才不怕那败家子,他总不能找数百人来围攻我吧?” 陶方对他的幽默大为欣赏,失笑道:“当然不可以,何况这还要秘密进行,不过见见大少爷,打个招呼也好。 在主人的十七子里,就数大少爷最本事,负责外地所有卖买,又生了个有机会成为皇后的美人儿乌廷芳出来。 不过,大王因着主人的秦人血统,对纳孙小姐的事始终犹豫不决,因为王室的贵族都反对这事呢。” 李翎连头都想得大了,表面看上去非常简单的事,原来其中如此复杂,点头答应道:“好吧!有机会我便去拜见大少爷。” 陶方道:“什么有没有机会,现在我和你立即去见大少爷,免得贼过兴兵,让乌廷威先动了手。” 李翎皱眉道:“起码让我换件衣服吧!” 陶方笑道:“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李翎急忙溜回内宅,赶紧让舒儿、四婢与百花图建立联系,只要她们一遇到危险,就会立即被送入百花图中。 他自己的女人,不容许再被其他人染指! ……………… 李翎与陶方策马奔赴乌府,来到那热闹的练武场,绕过那日晋见乌氏惈的大宅,穿过一个花园,到了另一座宏伟的院落里。 两人被请入大厅等候。 不一会儿,一名武士走了出来,把陶方请了进去,剩下李翎自己,心中纳闷,那大少爷为何不一起见他们两人呢? 此时那武士又走了出来,向李翎道:“李爷请随小人来!” 李翎随他而去,先进入内进另一个偏厅,忽然折左,走到花园内。 他心中起疑,只见那武士忽地脚步加快。就在这时,剑影一闪,两把长剑倏地由两边花丛激射而出,标刺他左右两胁。 幸好他早有预感,不进不退,原地拔剑,锵锵两声,不但迫退了敌人,还劈伤了其中一人。 突然,树后草丛里钻了三十多名武士出来,其中一个自是那乌廷威,把他重重包围了起来。 李翎持剑而立,夷然不惧。 乌廷威躲在武士身后,得意的道:“狗奴才,今次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李翎潇洒笑道:“莫说今次,上次逃的也不是我吧。” 乌廷威本以为对方会求饶,岂知竟是一句不让,勃然大怒道:“给我宰掉他。” 李翎打架经验何等丰富,深明先发制人之理,何况敌众我寡,乌廷威才开口,他已连人带剑倒卷入身后的武士群里。 剑劈、脚踢、肘击,李翎如虎入羊群般,眨眼间连伤数人,都是伤重倒地,阻碍了敌人的移动。 众武士何曾遇过这种不讲规则,只求效率的打法,又心怯这乃违背主人命令的行为,更见他如此悍勇,大多是虚张声势,应个景儿。 李翎心恨乌廷威竟敢打舒儿的主意,出手更不容情,把墨子剑法施展至极尽,奇奥玄妙,变化无穷。 他在大开大阖中,偏又手法细腻,兼之忽进倏退,不时飞脚伤人,不一会儿杀得敌人东倒西歪,溃不成军。 众武士在乌廷威的催迫下,硬着头皮冲上来,一个一个中剑中脚倒了下去,虽没有一人是致命伤,却亦失去动手能力。 转眼间,只剩下护在乌廷威前的十名武士。 李翎冷哼一声,那双若寒星的虎目,射出两道冷芒,凝定乌廷威脸上,剑往前指,一步一步,稳定有力,朝乌廷威和那十名武士迫去。 乌廷威哪想到他如此神勇高明,放倒了十多人后,竟气都不喘一下!他心中发毛,一边指使手下进攻,自己却往后退去。 李翎哪肯放过他,抢前而出,一剑劈去。 其中一名武士仗剑来挡,锵的一声起处,那武士竟给李翎劈得连人带剑滚倒在地,可知他的臂力是如何惊人。 众武士大惊失色,怕他伤害乌廷威,几把剑夹击而至。 今次李翎没有抢攻,反幻起一团剑影,冷然守在身前。 其中两人还以为他力竭势尽,刚要乘势强攻,忽地发觉对方既守得无懈可击,更骇人的是暗藏反攻之势,隐隐罩着他们,使他们泛起无路可逃的感觉。 这正是墨子剑法的精义,守中藏攻。 当日李翎便被墨门最后一代钜子元宗的反击之势,迫得无法一鼓作气,剑势散断。 眼前这两人,远逊当日的李翎,更不济事。 两人魂飞魄散,正要抽剑退后,剑芒暴涨,使得那两名武士一起溅血跌退。 李翎趁其他人惊惶失措时,冲破敌人护网,往乌廷威抢去。 乌廷威硬着头皮,仗剑挡格。 岂知李翎又往后速退,与赶来的武士战作一团。刺倒四人后,他再扑往不住后退的乌廷威。 锵! 一连七剑,乌廷威被他迫进了林内,余下的武士亦倒地不起。 当! 乌廷威长剑被挑飞,背脊撞到一棵大树处,脸无血色,颤声喝道:“大胆奴才,竟敢无礼!” 李翎眼中射出森寒神色,冷冷道:“够胆再叫一声奴才来听听。”剑尖斜指着这骄纵小子的咽喉。 他并不虞会有其他人来此,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事,乌廷威必早有安排,遣去了附近所有婢仆。 乌廷威受他气势所慑,连身体都抖颤起来,哑声道:“你敢伤我么?”终不敢冒唤他奴才之险。 李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沉声道:“陶爷在哪里?” 乌廷威差点哭出来,道:“我只是派人拿着他罢了!” 李翎暗忖,谅你也不敢胡作非为至此,微微一笑:“孙少爷,你不信我敢伤你么?我偏要刺盲你一只眼睛,你信也不信。” 乌廷威见他的笑容有种冰冷无情的味道,实比之狰眉怒目更让人心寒,终于崩溃下来,颤叫道:“不要!” 李翎长剑斜标而上。 在乌廷威惨叫的同时,李翎背后亦有一声娇叱传至。 乌廷威以为小眼不保,全身发软,刚在裤裆内失禁撒尿时,长剑偏了少许,擦脸刺到树干处,真的只是分厘之差。 砰! 李翎右脚侧踢他的股腿处。 在乌廷威横飞开去时,李翎回身持剑,架着了绝色美女乌廷芳的一剑。 李翎冷眼看着她,嘿然道:“孙小姐原来也有份儿么?” 乌廷芳气得俏脸通红,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剑如长江大河般往他攻来,剑法远胜乃兄,只是欠了力道和经验。 李翎心中一动,且战且退,转眼便把她引进园林无人的深处。 乌廷芳见强攻不下,又急又气,越发力不从心,喘息连连,再劈两剑,当的一声,长剑脱手而去。 李翎回剑鞘内,一步跨前,把她整个抱起,压在一棵树上,俯头瞧着她俏秀清甜的脸庞,眼里闪耀着奇特的异彩。 乌廷芳身疲力竭,只是象征式挣扎几下,惊怒道:“你要干什么?” 李翎柔声道:“当然是要索取赔偿。” 乌廷芳大惊,奋起余力挣扎。其实连晋也抱过她,却是立即被她推开,像现在那样,却是破题儿第一趟。 其实,她并没有参与乌廷威的行动,只是察觉有异,追出来看,见到了整个过程。 他看到了李翎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惊人有效率的战略,与不逊色于连晋的剑术。 而有一点是连晋都不及的,就是这人似有着无穷无尽的体力。 冷漠时使人心寒,温柔浅笑时则洒脱不羁,竟使她现在尽管被他抱住,仍很难真的痛恨对方。 林外路上,忽有人声足音传来。 李翎微微一笑,放开了她,大步往外走出去。 乌廷芳身子一软,顺着树身滑坐地上,所有忿恨竟然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一时间怅然若失。 第095章 合纵连横 李翎回到遇袭的林路处时,一名雄伟如山,脸带紫金,眼若铜铃,骨骼粗壮的豪汉,正向跪满地上的众武士和乌廷威大发雷霆。 陶方则垂头立在一旁,见他来到,打了个眼色。 李翎避过了一个被抬走伤势较重的武士,才朝那大汉走去,下跪施礼。 他下剑极有分寸,只是令对方失去战斗能力,但初动手时为了生出威吓作用,自然重手了些。 那大汉别过头来向李翎,冷冷道:“廷芳呢?” 李翎尚未回答,乌廷芳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廷芳在此,他的剑法真好,女儿无法伤他。” 大汉容色稍霁,先向乌廷威等人喝道:“全给我滚走!” 乌廷威看也不敢看李翎,斗败公鸡似的和众武士一起滚了。 大汉转向李翎道:“起来吧!” 李翎恭敬起立,发觉乌廷芳竟站在他身旁,还望眼来瞄他。 陶方亦大惑不解,眼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那大汉看了女儿一会后,转到李翎身上,喝道:“好!连伤三十多人,竟没有一剑是致命之伤,如此剑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和连晋的决战,我乌应元买你李翎赢。” 李翎暗笑,这时代还有谁比我更明白人体的结构,口中连声谦让。 乌应元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微笑道:“赵人少有长得像你那么高大的,在秦人来说,就不算太稀奇。” 李翎心中泛起奇异的直觉,感到这乌应元似以自己秦人的血统为荣。可能他往来各地,胸襟广阔,知道了秦人的厉害,才有这种想法。 乌应元似是对他颇为欣赏,道:“现在我要到北面二十里的大牧场视察,李翎陪我一道去吧!” 乌廷芳叫道:“爹!女儿也要去。” 众人齐感愕然,往她望去。 乌廷芳垂下了俏脸,玉指不安地扭弄着衣角,模样儿可爱极了。 李翎和一百五十名武士,陪着乌家父女,由北门出城,放骑在大草原上急驰。 乌廷芳兴致高涨,一马当先。 乌应元怕女儿有失,正要着手下武士追去。 李翎见有此良机,看来是乌廷芳有意给自己制造机会,急忙自动请缨,催马追去。 两骑一先一后,狂奔了十多里后,来到一个峡谷中,乌廷芳才放缓下来,这时两匹马儿都跑得直喷白气。 李翎来到她身边,扭头望去,乌应元等人早已不知去向。 乌廷芳娇笑道:“不用看了!这条是我才知道的捷径,他们是不会向这处来的。” 这种时候,李翎如果还不知道要做啥,那么他就是猪了。 李翎是猪么? 当然不是……好吧,你说他是,他就是,你说他不是,他就不是。 ……………… 一个时辰后,两人才来到延绵数十里的大牧场,此时乌应元的人马才在远方出现。 牧场的负责人,热情地招呼他们,尤其见到高傲的孙小姐,竟然如小鸟依人般偎傍着李翎,对他更是加倍逢迎。 大牧场是一个三面山环水绕的大盘地,只有东面是平原,却有一条大河横过。 出入全凭一道吊桥,又建有高起的城墙,俨然是自成一国的城池。 在牧场外驻有数十营赵兵,可见牧场内数之不尽的马牛羊,实乃邯郸城命脉所在。 两人正参观时,乌应元率众赶至,轻责了乌廷芳两句后,对李翎道:“来!让我带李翎四处看看!” 李翎受宠若惊,和他换过坐骑,驰骋牧场之内,乌廷芳当然追随左右。 乌应元随意解说着牧场经营的苦乐,显出极为在行和深有见地。 三人最后来到一个满是绵羊的小山丘之上,乌廷芳童心大起,跳下马去,自顾逗弄羊儿去了。 两人并肩马上,俯视延绵不尽的壮丽山川美景。 乌应元看似随意的道:“芳儿对李翎很有好感哩!” 李翎不知他背后含意,尴尬地嗫嚅以对。 乌应元微微一笑:“这也好!我一向不欣赏连晋,这人城府甚深,又和武黑同流合污,只是爹宠信他们,我才拿他们没法。” 李翎心中一动,想到陶方必是乌应元的人,所以才爱屋及乌,对自己吐露心声。 他试探道:“听陶公说,主人有意把孙小姐嫁入王室……” 乌应元冷哼一声道:“我曾和爹屡次争论,便是为了此事。爹的年纪大了,看不清目前的形势。” 李翎愕然道:“少主!” 乌应元往他望来,两眼精芒暴闪,冷然道:“李翎!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你究竟是何出身来历,身体内流的是什么血液。” 李翎知道,既然要编故事,便绝不可犹豫,应道:“少主这么看得起李翎,我亦不敢隐瞒。 其实,我是流落到山区的秦人和土女所生的后代,这事我连陶公都没有明说。” 乌应元因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没有怀疑,思索了一会后,道:“假设我把芳儿许给你,你肯答应一生一世好好爱护她么?” 李翎大喜,旋又颓然道:“可是主人怎肯答应呢?” 乌应元不耐烦的道:“先不要理他的问题。” 李翎连忙轰然应诺。 乌应元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欣然道:“我欣赏你,并非全因你的绝世剑术,又或在对付马贼时,显露出来的惊人应变智慧,更重要的是你肯不顾自身,留后抗贼,让战友安全离去。 这种对主子忠,对朋友义的做法,才使我放心把芳儿交给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现在,这个只是秘密协议,除陶方外,绝不能透露给第四个人知道,包括芳儿在内。” 李翎隐隐感到他心内藏着一些计划,要借重他的智计剑术,低声问道:“少主有什么用得着李翎的地方,尽管吩咐。” 乌应元眼中闪过惊异之色,赞许道:“陶方果然没有看错你,只凭你这种观人于微的心智,将来必是叱风云的人物。” 他顿了一顿,喟然道:“爹真的老了,不知一切形势,正在急剧转化中。” 默然半晌,他又对李翎道:“自三晋建侯后,首着先鞭的是三晋赵、魏、韩里的魏文侯。 西方的秦、东边的齐、南边的韩楚、北边的赵,没有不受过他的侵略。 就连邯郸这么坚固的大城池,都给他攻破了,并占据了达两年之久。若非齐国出头,魏还不肯退兵哩。” 李翎那三个月间,常和元宗畅谈天下事,接口道:“可是,跟着魏兵被齐国的吴起大败于马陵,然后秦、齐、赵接连对魏用兵,使他折兵损将,还失去了大片土地,声势大不如前了。” 乌应元对他的见识大为欣赏,点头道:“邯郸并没有多少人有你的见地。李翎告诉我,在列强里,你最看好是那一个。” 李翎不用思索的道:“当然是秦国,最终天下都要臣服于秦人的脚下。” 他心中暗笑:不但邯郸没人有我这种识见,恐怕整个战国都没有人可像我那般肯定。 乌应元身躯一震,缓缓道:“我虽看好大秦,却没有你那么肯定……凭什么你会有这个想法?” 李翎差点哑口无言,幸好灵机一触,道:“关键处在于东方诸国能否合力抗秦,只看目前燕赵之争,便可知大概。” 乌应元道:“你说的是‘合纵’和‘连横’了。” ……………… 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 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这是战国时代,政策的两大极端相反方向。 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秦,七雄并立。 战国中期,齐、秦两国最为强大,东西对峙,互相争取盟国,以图击败对方。 其他五国也不甘示弱,与齐、秦两国时而对抗,时而联合。 大国之间冲突加剧,外交活动也更为频繁,出现了合纵和连横的斗争。 合纵连横的实质,是战国时期的各大国,为拉拢其他国家而进行的外交、军事斗争。 合纵就是南北纵列的国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强国,阻止齐、秦两国兼并弱国。 连横就是秦或齐拉拢一些国家,共同进攻另外一些国家。 合纵的目的,在于联合许多弱国抵抗一个强国,以防止强国的兼并。 连横的目的,在于侍奉一个强国,以之为靠山,从而进攻另外一些弱国,以达到兼并和扩展土地的目的。 当时的最著名的纵横家,除了苏秦、张仪之外,还有公孙衍。 最初,合纵与连横变化无常。 公孙衍、张仪、苏秦等人,游说于各个国家,合纵既可以对齐,又可以对秦;连横既可以联秦,也可以联楚,这就是所谓“朝秦暮楚”。 后来,因为秦国的势力不断强大起来,成为东方六国的共同威胁,于是合纵成为六国,合力抵抗强秦。 连横则是六国分别与秦国联盟,以求苟安。 秦国的连横活动,目的是破坏六国间的合纵,以便孤立各国,各个击破。 公孙衍曾于公元前318年,联合魏、赵、韩、燕、楚五国攻秦。 时人说:“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后来,苏秦和赵的奉阳君李兑,也曾于前287年联合五国攻秦,使秦被迫废除帝号,产生了很大影响。 然而,张仪在秦推行的连横策略,取得了更大的成功,使秦惠王“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散六国之从(纵),使之西面事秦”,真正达到了通过连横政策的推行而兼并土地的目的。 第096章 情场如战场 此刻李翎所在的时间节点,形势越来越明显。 六国已逐渐失去了单独抗秦的力量,虽偶有小胜,却不足以扭转大局,但若联合在一起,力量却远胜秦国。 所以秦最惧者,正是六国的合纵。所谓“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 李翎点头以专家姿态而言道:“眼下东南诸国,谁愿意维持现状?没有哪个君主不想趁乱而扩张领土,争取利益,奢望能成为天下霸主,所以合纵根本是没有可能的。” 乌应元又是身躯一震,往他瞧来,沉声道:“幸好你不是我敌人,还是我的未来女婿。” 李翎岂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就是若非如此,我定要把你除去! 他正要说话,乌廷芳走了回来,娇笑道:“爹从没有和人谈得这么投契的,李翎真有本领。” 乌应元仰天长笑道:“爹还要去看账目,芳儿陪李翎四处走走吧!”拍马去了。 李翎跳下马来。 乌廷芳嫣媚一笑,白了他一眼道:“爹看来很喜欢你呢!你何时向他提亲?那芳儿可整天磨在你身旁了,到时不要讨厌人家才好。” 李翎对天立誓,绝不会稍有变心后,拉着两匹健马,并肩漫步道:“待我胜过连晋,有了身份地位,立即提亲娶你,怕只怕过不得你爷爷那一关。” 乌廷芳两眼一红道:“若爷爷不许,芳儿便死给他看。” 李翎骇然道:“万万不可!最多我和你远走高飞,让他们找不着。” 乌廷芳欢喜地扯着他衣袖,雀跃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将来绝不能为了舍不得荣华富贵,或另有新宠而反悔!你要一生一世,好好珍惜人家!” 李翎连忙说出,她听之永不厌倦的保证,心内怜意大盛,这美女的喜乐完全操纵在自己手内了,自己怎可令她不开心。 乌廷芳忽然道:“你要小心点连晋,他真的很厉害,而且我看他就算不敢杀你,但至少会把你弄成残废,才肯罢休。” 李翎哈哈一笑:“放心吧!若连他都斗不赢,哪有资格娶你这天之骄女为妻。” ……………… 李翎回到邯郸时,已是黄昏时分,和乌廷芳依依惜别后,策骑返回别馆。 此行最大的收获,自是得到了美女乌廷芳,并且跟她父亲建立了某一程度的了解及情谊。 还有就是在乌应元的亲自指点下,他更熟习马性和骑术的窍门。 他抵达别馆,发觉入口处竟有赵兵把守,吓了一跳。 幸好遇到李善,他才知道赵王风闻有人闹事后,不但警告了所有人不准动李翎,还调来禁卫保护他。 他一方面惊讶赵王耳目之灵,但亦隐隐感到,这比武背后可能大不简单。 正想着时,李善道:“雅夫人着你回来后,立即到她的夫人府,马车在等着你哩!” 李翎点点头,回宅匆匆更衣,安慰了舍不得他离去的舒儿一番后,坐上马车,不理一切,倒头便睡。 他醒来时,发觉夜已深沉,身在夫人府内,雅夫人蜷睡身旁,像只温驯的小猫儿。 李翎心中升起无限温馨,唤了她两声,见她仍好梦正酣,温柔而小心为她盖好被子,站起来步到窗旁。 他伸了个懒腰,只觉精神饱满,精力充沛,深藏于体内的百花图,正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能量。 无论如何,在赢了连晋后,定要去找嬴政,能见他一面也好。若没有见过这个一手缔造出华夏的伟大人物,真是死不甘心。 不过亦有一事想不通,以邯郸如此守卫森严的城市,这样一个有资格继承大秦皇位的重要人物,将来如何溜出去呢? 若不回咸阳,他如何能登上皇座? 电影里的邯郸城,只是个不设防的城市,但现实里却是另一回事,嬴政如何回去做他的始皇帝呢? 当年嬴政的父亲异人,得吕不韦这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之助,才能成功溜掉。 赵人既有前车之鉴,理应再不许有同样事情发生,纵使吕不韦再来,而赵人又忘记了他做过的事,恐亦难以重施故技。 而且那也不是几日可成的事,由吕不韦遇到异人,到异人返回秦国,中间隔了十多年。 若非长平一战,赵人被秦国的远征军坑杀了四十万人,异人和吕不韦亦不会为怕遭受报复,冒险溜回秦国,还无奈地要留下了赵姬和嬴政两母子。 嬴政今年究竟多少岁,是否长得和秦人般高大呢? 他真的很想知道,有个人可问问就好了。 “李翎!” 李翎正想着被人知道会杀头的事,闻声着着实实吓了一跳。 他转过身来,美艳不可方物的雅夫人,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李翎微笑道:“还以为你睡了,给你吓了一跳。” 雅夫人移了过来,欣然道:“若不装睡,怎试探到你的温柔。本还以为你在骗我,到见你真给我吓了一跳时,才知道你真不知人家是装睡的。” 李翎暗叫惭愧,自己入神想着对赵国大逆不道的事,反错有错着,真是有点运气。 雅夫人拉起他的手道:“我想和你说说心事话儿,来吧!你的肚子应该饿了,我们到后园的小楼赏月饮宴,好么?” 李翎正要说话,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雅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妩媚地横了他一眼,拖着他走出房外。 明月高挂天上,照亮了整个大花园和园心两层的小楼。 两人饮醉食饱,倚在楼栏处,共赏那又圆又亮的明月。 雅夫人轻叹一声:“今早人家起来时,本立定决心不再找你,或者不那么快找你,可是不到半刻,便下令卫士把你拿来,但想想却是不妥。后来,又改派府仆驾马车去迎你。 哪知你这人一早和乌应元父女到了城外去,累得人家坐立不定,白等了你一天,什么人都不愿见,连王兄召见,我亦托病不去呢。” 听着这风华绝代的美女吐露真情,李翎只觉心头一片甜美,伸手脱下披风,来到她身后,为她披上。 他柔声道:“为什么对我这样坦白呢?不怕我看穿你的弱点,控制了你么?” 雅夫人微笑道:“当然不怕!要控制就控制个饱吧!我闷了整天,也想了一整天,发觉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快乐过。 唉!对男女的事,我早麻木了。假若你在王宫和公侯的地方长大,亦会明白我的意思。” 李翎奇道:“你生于王侯之家,理应百物无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提起王宫,就像在说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似的呢?” 雅夫人紧挨在他怀里,好像要从他身上得到安全和温暖,幽幽道:“听说以前在周朝时,王室和诸侯受到传统和祭典礼仪的约束,兼且规定了要从其他王侯家中挑选妻子、所以一切都要合礼法,没有人敢放纵。可是到了今天……噢!我真的不想说下去。” 李翎点头道:“不说也好,忘掉了吧。” 雅夫人两眼一红,凄然道:“李翎!只有你才能帮我忘掉可怕的过去。” 李翎心中一动,指着天上明月,说出了牛郎织女的故事,最后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雅夫人听得心神俱醉,仰首看着明月旁的虚空,幻想着那道鹊桥,叹道:“这两句话是否李翎你作的?音韵既好听,意境又迷人。” 李翎硬着头皮,暂时将宋代秦观的金句据为己有,微笑道:“当然是我作的,你听过有人曾说过么!” 雅夫人笑道:“不要这么紧张好么?告诉我,为何要我听这么凄凉无奈的故事?” 李翎来到她身旁,凭栏挨着,淡然道:“我只想你去猜一下,当牛郎织女每年一度相会时,他们会做什么事。” 雅夫人为之失笑,风情无限,含笑道:“若你能再作出两句诗文,可以像刚才那两句般打动人家,我便答应以后只做你的女人。” 李翎心中暗喜,今次就以诗仙李白的名句来刺激你,随口道:“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如雪。” 这两句诗对女人来说,最是一针到肉。 雅夫人娇躯剧震,低头念了两遍,无限深情由秀眸里倾泻而出,柔声道:“李翎!你赢了,抱我进去吧!” 直到此刻,她的心神才彻底对李翎放开,又一个百花图器灵到手。 从此刻开始,再也没有谁能染指雅夫人,因为她有百花图的庇护。 当然,这个“谁”,绝对不包括李翎。 第097章 剑法大成 李翎醒来时,发觉秋阳早已升起,急忙爬了起来,走出厅外,立时看呆了眼。 只见平时宫髻丽服的雅夫人,换过一身普通妇女所穿的便服,脸上只薄施脂粉,连一对耳坠都欠奉,别具另一种醉人的清丽丰神。 她站在楼梯处,显是刚刚上来,见到李翎时,毫不吝啬赠他一个笑容,迎上来道:“让民女服侍大人梳洗。” 李翎笑道:“你很喜欢做民女么?” 雅夫人赧然点头:“今天我要你陪我去逛街吃东西。” 李翎大感头痛,昨天还答应了乌廷芳去看她,陶方亦必然有事找他密斟,他更想找点时间陪伴寂寞的舒儿…… 唉!若懂分身术就好了。 此刻,他真想硬着心肠拒绝雅夫人,可是见她那兴致勃勃,满脸期待的神情,却说不出口来。 谈笑一番后,两人溜到街外,漫步而行。 不知不觉,说说笑笑间,来到那天往雅夫人府时,曾经过的别国人居住的大宅。 李翎乘机问道:“这些地方住的是什么人,为何守卫这么森严?” 雅夫人答道:“大多是被我们打败了的国家,求和时送来作保证的人质。” 李翎道:“有没有些特别有身份的人。” 雅夫人道:“所有人都是王族的人,但最重要的便是嬴政了,他是秦国子楚的嫡子……唉!不过这人不提也罢。” 李翎奇道:“你认识他么?” 雅夫人俏脸一红,有点不愿的道:“不但认识,还很熟呢!” 李翎皱眉道:“难道他也是你入幕之宾?他不是个小孩子么?” 据那电影所描述,秦始皇登位时才十三岁,现在岂非只有八、九岁,雅夫人难道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么? 雅夫人啐道:“你哪里听来的,他最多比你年轻两三岁吧!” 李翎心想,莫非是史书记载错了? 雅夫人挽着他手臂,摇撼着道:“算我不对了,求你不再翻人家旧账好么?” 李翎不敢再问,怕她起疑心,暗忖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不定可通过她认识这超凡绝世的风云人物。 他提议道:“不若我们先回别馆,看看有没有急事找我。” 雅夫人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再无所求,欣然道:“好!让我看看你藏起来的燕国美女,出落得怎样美丽。” 李翎愕然道:“你也知道舒儿?” 雅夫人快乐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得意扬扬的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孙子兵法教的。我还知道,乌廷芳那丫头爱上了你呢。连晋与你在情场的较量,真是一败涂地了。” 李翎头皮发麻,心内生寒,知道了乌府其实布满赵王的探子和卧底,因为赵王并不信任,有一半秦人血统的乌家人。 此事真的非同小可,定要找个机会告诉乌应元,否则随时会有诛灭整个家族的厄运。 在心惊肉跳中,李翎携美而行,漫游邯郸城内车来人往,摩肩接踵的古代大道,只觉得这像是一场很不真实的梦。 但不管怎样,他已深深爱上这时代的美女了。 李翎和乔装民女的雅夫人,朝别馆的方向走去,一路有说有笑,非常欢洽。 雅夫人道:“武士别馆我就听得多了,但人人都劝我不要去,说那里品流复杂。你那间乌氏别馆和郭氏别馆,是最高级的了,没有点身份的武士,都没资格住进去的。” 李翎饶有兴趣的道:“我住的别馆,原来这么有身份地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连那里住了多少武士和什么人,我都不清楚。” 雅夫人道:“连晋也住在那里,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李翎微微一愕,道:“真的么?”难怪那天他把乌廷威带来了。 雅夫人待要说话,忽地脸上泛起不自然的表情。 李翎随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对街的行人里,有十多个武士,拥着一名躯体挺拔,霸气十足的锦袍疤面大汉,正别过头来,盯着他俩。 雅夫人低头向他轻声道:“快走!”急步前行。 李翎满肚疑惑,追在她身后。 眼角瞥处,那群人分了两名武士,横过车马往来的街道,追了上来,其中一人高嚷道:“夫人慢走!” 雅夫人停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李翎微微一怔,陪着她停步。 那两人绕到他们的身前,先不友善地瞪了李翎两眼,然后向雅夫人恭敬施礼道:“侯爷请雅夫人过去相见。” 李翎本以为雅夫人定会拒绝,哪知她叹了一口气后,道:“你们先回去,告诉侯爷,我交待两句话后,便过去见他。” 两人不屑地瞧了李翎两眼,才走回对面街去。 雅夫人惶恐地看了李翎一眼后,垂头道:“李翎!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了,迟些再找你好么?” 李翎无名火起,道:“那侯爷是谁?为何一句话便可由我身边把你抢走!” 雅夫人哀求道:“求你不要问,我去了!”就那么走了。 李翎望着她的背影,冷笑着打个响指。 只要那个狗屁侯爷敢对雅夫人乱来,那么他很快就可以变成“公公”了,这就是百花图的奇特之处。 ……………… 忽然,蹄声响起。 李翎回头一望,见到李善和几名武士气急败坏赶到,叫道:“李大哥!我们刚到雅夫人处找你,说你和雅夫人刚刚离开。” 李翎冒起不祥预感,问道:“什么事?” 李善哭着脸道:“舒儿不见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见了?” “就是砰的一声,整个人不见了,就像是……就像是……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李善颤声道,仿佛见鬼了一般。 李翎脸色阴沉,仿佛能滴出血来,赶紧将心神浸入百花图中,果然看见舒儿就在里面。 只有遭遇不可抗力时,她才会被百花图主动收进去,以便保护她的安全。 “这是怎么回事?”李翎怒声道。 陶方也赶过来了,叹息道:“今早春盈进房时,看到一个诡秘的身影,正要勒死舒儿,然后她……她就突然不见了……” 李翎什么都不想再问。 敢动舒儿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乌廷威,另一个是连晋。 他才不信乌廷威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凶手定是连晋,而他亦看准自己莫奈他何,至少在决战前不敢动他。 连晋是要不择手段的打击李翎! 没有人会为一个燕国送来的赠品出头,包括陶方或乌应元在内。 李翎从未像此刻般,那么想杀死一个人……连晋必须死! 陶方道:“不如搬来与我同住吧!我的夫人和女儿们都很想见你。” 李翎摇头道:“不!我要睡在这里,但由这刻起,不需任何人侍候,亦不要让任何人来这里。我想一个人静静,想一想。” 陶方焦虑的道:“李翎,千万不要折磨自己!明晚就是你和连晋比武的要紧日子了,现在全城人都等着知道结果啦。” 李翎的脸色,变得如冰雪般冷漠和平静,淡淡道:“放心吧!没有人比我更重视明晚的约会。” 整个下午,李翎都留在房内。 待陶方等人都退出宅院后,他拿起木剑,专心致志练起剑来,钻研着墨子剑法的精要。 心与神会后,他把其中最精妙的十式不断重复演习。 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但每一招的余势都隐含攻势。假若能把这攻势加以演绎,那守而不攻的剑法,便可变成攻守兼备。 想到这里,他心中涌起狂喜,扬手挥剑,一时剑势吞吐不定,有若天马行空。 舞得兴起,李翎扑出厅去,利用更宽广的空间施展,并把对人体结构和力学的认识,完全融入剑法里。 剑风霍霍中,一忽儿飘游无定,一忽儿若天马行空,无踪可寻。 每一招攻击,都是由墨子剑法的寓攻于守中变化出来。 他狂喝一声,连续劈出了百多剑,竟无一招采取守势。 剑影一收,木剑移到眉心,以剑正眼。 墨子剑法,大成! 第098章 嚣张侯爷 突然,一道娇俏的人影扑入厅内,惶急呼道:“李翎!” 李翎放下木剑,乌廷芳已不顾一切地扑入他怀里,悲泣道:“李翎,李翎!” 李翎一手剑指地上,另一手搂着怀中玉人,凄然道:“你知道舒儿的事了。” 乌廷芳抽泣着点了点头,泣不成声,为他难过。 她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凝着泪眼,瞧着他道:“陶公来找阿爹,查问大哥的行踪,我那时还怪你不来找人家。 听到舒儿的事后,人家不理爹的反对,立即赶来。李翎!大哥自昨晨起给爹关了起来,绝对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李翎点头道:“放心吧!我早知道凶手是谁。” 乌廷芳垂头轻轻问道:“你是否怀疑连晋,他……虽恃才傲物,但人却很……噢!不会是他吧?” 李翎叹了一口气道:“他正在追求你,自然在你面前充正人君子。告诉我,是谁引你大哥来找舒儿?” 乌廷芳为之语塞,但看样子,显然仍不相信连晋会犯此恶行。 门外一声干咳,两人忙分了开来。 陶方走了进来,向李翎打了个眼色,表示有话要对他说。 李翎对乌廷芳道:“小姐先回家吧,我办妥一点事后立即来见你。” 乌廷芳急道:“不!最多人家在一旁等你吧。” 陶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这骄纵的小姐,竟会对李翎如此驯服痴缠。 李翎无奈道:“那好吧!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和陶公到花园里说几句话,请他代我办点事!” 乌廷芳见他和陶方说话都不许她听,本是心中不悦,听到最后那一句,才欣然答应了。 李翎和陶方来到花园里,陶方脸上忧色重重,沉吟了半晌,才道:“李翎你知不知道,在邯郸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谁?” 李翎愕然道:“难道不是大王么?” 陶方环视清幽的花园,除了进口处有武士外,肯定四周无人后,才搭着他肩头,低声道:“表面看来,当然是他权力最大,可是还有一个人能影响和操纵他,这人才是赵国真正的主宰。” 李翎皱眉道:“谁能影响大王?” 陶方苦笑道:“就是他的男人。” 李翎失声道:“什么?” 陶方叹道:“我们大王好男色之事,早天下闻名。据宫里传出的消息说,每逢大王见此人时,都穿上女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翎恍然道:“这人是谁?” 暗忖:难怪乌应元不想乌廷芳嫁入王宫,而赵王又肯放过乌廷芳这么动人的美女。 陶方压低声音道:“就是巨鹿侯赵穆,这人心计剑术,均为我大赵之冠,手下更是高手如云,府内食客有来自各地的奇人异士,隐然为继平原君赵胜后,我国最有势力的人。” 李翎想起,那个把雅夫人强召了去的侯爷,定是赵穆无疑,难怪雅夫人如此怕他。 “雅夫人曾是他的女人?” 陶方一震道:“你怎会知道的?” 李翎把今早的事说了出来。 陶方的脸色更难看,在李翎再三追问下,才道:“对巨鹿侯来说,赵雅只是他其中一件精采玩物。 他拥有无数美女俊男,以前压着他的平原君一死,他便再无忌惮。 现在除了我主人、郭纵和几位大将外,余子均不放在他眼里,公卿贵族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李翎大感头痛,不过总算弄清楚了点赵国的权力架构。 陶方不胜慷慨的道:“长平之战前,我国地虽偏远,人口土地亦较少,但军旅无敌于天下,文有蔺相如,屡破秦人奸计,武有赵奢、廉颇、李牧,平原君赵胜更是文武兼资,有他为相,秦人莫奈我何。 可是自惠王和这些一代名臣武将逝去后,我们的孝成王空有一个廉颇而不用,反而起用赵奢之子赵括,招来长平的惨败,使我们由强转弱,真使人扼腕叹息。” 李翎记起这长平之战的大罪人赵括,是雅夫人的亡夫,乘机问道:“大王为何要用赵括取代廉颇呢?” 陶方摇头苦笑道:“还不是因为赵括的口才了得,这人生得一表人才,长于分析,精通兵学,辩论起来时,连他那曾以少胜多、大破秦军于韩地的父亲赵奢,都说他不过。 可是,赵奢却认为他不可以为将,所以当大王要任他为大将时,连赵奢夫人都反对。只是大王受他纸上谈兵的漂亮言辞所惑,一意孤行吧。” 李翎不解道:“为何赵奢会这么小看他的儿子呢?” 陶方叹道:“因为赵奢看穿了他的宝贝儿子过于自负才智,不听人言,只尚空言放论,刚愎自用。说是没有人说得过他,但打仗他却打不过人家。” 接着,他愤怨的道:“长平一役,赵括占尽地势补给之利,而先前的指挥廉颇又以逸代劳,弄得秦人的远征军粮乏兵疲。 岂知他一到,便下令全军空城而出,又仓猝深入敌阵,结果不但被秦人反攻迫回城内,又给截断了补给线,个多月便粮绝城破,被秦将白起干出了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大屠杀。 大王对此事实难辞其咎,若非他以赵括换廉颇,何来此事。” 接着,他放低声音道:“应元大少爷就因此事,对大王心淡,现在李翎明白了么?” 李翎知道,陶方已受到乌应元的指示,对他推心置腹,便问道:“陶公为何忽然提起巨鹿侯赵穆?” 陶方沉声道:“因为他昨晚曾和连晋一起来到别馆,天明后才离去,而以红绳虐杀美女,正是他许多嗜好的其中一个,早有不少先例。” 李翎剧震道:“什么?” 陶方道:“千万不要激动,更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徒招杀身之祸。他虽一向不管赵雅的事,可是赵雅破天荒两次留你过夜,必招他之妒。 经连晋这最懂借刀杀人的奸贼唆摆献计,才有这事发生。所以明晚之会,连晋有他撑腰,必会全力把你杀死。 但若你杀死连晋,却会给他摆布大王,治你以罪,这情况我和大少爷商量后,才决定向你说个清楚。” 李翎心中冷笑,表面不动声色。 赵穆既然将雅夫人召了过去,那么他应该很快就会变成“公公”。暂时留着他还有点用,姑且先拿点利息再说。 陶方劝道:“这两天,你最好少点出门。若能击败连晋,取得大王的信任,赵穆或会改变对你的态度。到时大少爷会另有大计,但一切都必须等到比武后才能说。” 李翎嘴角逸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我知道怎样做的了。” 陶方看得心中一寒,提醒他道:“你见到赵穆时,表面须装作若无其事。这人心胸狭窄,你若开罪了他,定会招来报复。” 李翎心中苦笑,很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世界了。 ……………… 回到房内时,乌廷芳等得嘴也嘟长了。 李翎和她说了一会心事话儿后,道:“假若有一天我要离开赵国,芳儿肯否抛却一切,和我远走高飞?” 乌廷芳一呆道:“那爹和娘呢?” 李翎道:“先不要想他们的问题,我只问你自己的想法。” 乌廷芳显然并不惯于有自己的想法,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人家当然要跟着你,可是那要不影响爹和娘才行。” 李翎明白的道:“这个当然,我怎会只顾自己,不顾你的父母家庭。” 乌廷芳欣然移了过来,投入他怀里。 李翎想起要保留体力,暗暗心惊,软硬兼施,又吓又哄,把她迫回家去。 陶方早和一众武士在大门牵马等她,见李翎把她送出门来,松了一口气。 如今再也没有人,敢对与李翎亲密的女人掉以轻心。 乌廷芳的身份,虽与舒儿大不相同,但谁也没有把握,同样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而那后果,却是没有人承担得起的。 第099章 将计就计 上马前,乌廷芳拉着李翎道:“明晚才可以见你了。爷爷答应了带我入宫,看你们的比武,你千万不要输!” 正要登骑,连晋由别馆走了出来,大叫道:“孙小姐请留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但李翎已经定了策略,一点不把内心的感觉流露出来,还移到一旁,观看乌廷芳对这前度男友的反应。 连晋眼尾都不向李翎和陶方等人,大步来到乌廷芳前。 乌廷芳偷看了李翎一眼,有点手足无措的道:“连大哥!我要赶着回家了。” 连晋深深望着她,脸上泛起一个凡是女人见到,都会觉得迷人的笑容,柔声道:“那就让大哥送你一程吧!” 乌廷芳吃了一惊,偷看了木无表情的李翎一眼后,摇头道:“不用了!陶公会送我回去。” 连晋仰天一笑,不屑地环扫了李翎、陶方等人一眼,冷哂道:“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们有何资格保护孙小姐。” 陶方和十多名武士,一起勃然色变,脸上哪挂得住。 李翎冷静如常,不透露心中的怒火,只是冷眼旁观。 陶方怒道:“连晋,你说话最好检点些。” 乌廷芳以前对陶方亦不大客气,可是因着李翎的关系,爱屋及乌,道:“连晋,你怎可这样说话!快回去,我不要你送。” 连晋斜眼望向李翎,冷笑一声,对乌廷芳道:“孙小姐难道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么?” 乌廷芳惶恐地看了李翎一眼,跺脚道:“不要乱说,谁和你有什么山……” 连晋淡然一笑:“过了明晚,才再口硬吧!” 他胸有成竹地向李翎道:“走着瞧吧!现在连雅夫人都护不住你了。”言罢扬长而去。 乌廷芳哪里受过这般侮辱,大叫道:“我要告诉爷爷。” 连晋只以狂笑回应,竟连乌氏惈都不在意似的。 李翎和陶方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不禁大感不妥。 难道赵穆真会为他撑腰? 否则他怎会如此嚣张呢? ……………… 李翎返回别馆后,雅夫人竟然亲自前来,接李翎过府。 第二天早上,李翎被送回别馆后,装模作样,扮作脚步不稳,踉跄步出厅外。 此时乌应元和陶方已赶来,正由两眼失神的雅夫人陪着,瞧见他这样子,都脸现怒色,还以为他不知自爱至此。 雅夫人看到李翎出来,眼中露出歉疚之色,站了起来,正要说话。 岂知李翎一个倒栽葱,竟昏倒在地。 这一着,免去了所有唇舌。 李翎决意暂时连乌应元和陶方都一起骗了,如此更能使赵穆和连晋相信,让他们反中他的计谋。 乌应元和陶方又气又急,急忙把他运回别馆去。 当李翎睡到榻上去时,乌应元沉声道:“情况有点不妙,我看李翎是着了雅夫人的毒手。陶公快去请黄妙手来,看看可否在比武前恢复他的精神体力。”言罢一声长叹,充满了婉惜和忿怨。 李翎猛地睁眼,坐了起来。 两人吓了一跳,呆头鸟般看着他。 李翎苦笑道:“若要我由现在起,一直装昏迷,会比打我一顿更难过。” 两人大喜,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 李翎早已用百花图锁定雅夫人,随时可以掌控她的一举一动,原本赵穆要她来暗算李翎,于是李翎干脆将计就计,不让她知情,好好地配合自己演一出戏。 知道李翎没事,而赵穆和连晋却中了计,乌应元和陶方都捧腹笑了起来。 乌应元忙使陶方出去,吩咐众武士把守宅院,不准任何人进来。 陶方回来后,坐下道:“李翎你可真厉害,那针上的毒药,定是由昏麻草提炼出来的汁液,刺入血脉里,连马儿都要昏迷,想不到你竟可不怕。” 乌应元道:“这可以说天运仍在我们那一方,李翎你准备怎样运用这优势?” 李翎道:“随机应变吧!总之我会让赵穆和连晋大吃一惊。” 陶方道:“刚才雅夫人使人来问你的情况,我把那人赶走了,假设她亲来见你,李翎要不要见她。” 乌应元道:“还是不见为妙。” 李翎道:“那药物虽厉害,不过听赵穆的语气,睡上几个时辰后,体力应可恢复少许,只不过绝应付不了激烈的打斗!” 乌应元道:“这才是道理,否则连晋胜之不武,如何在大王和众公卿大臣前立威。” 李翎道:“我同意大少爷的话,干脆什么人都不见,使敌人以为我正致力恢复体力,今晚亦不用扮得那么辛苦。” 陶方道:“不过,李翎你至少要装作力竭筋疲的样子,起行前我再为你脸上敷点灰粉,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赵宫在邯郸城的中心,四周城墙环护,城河既深且阔,俨若城中之城。 晚宴在宫内的祥瑞大殿举行。 赵王的王席设在对正大门的殿北,两旁每边各设四十席,均面向殿心广场般的大空间。 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十人,前席当然是众王室贵胄大臣,后席则是家眷和特别有身份的武士家将。 越接近赵王的酒席中,身份地位便更崇高。 乌氏惈和郭纵两大富豪的席位,分设于左三席和右三席,于此亦可见这两人在赵国的重要性。 众宾客入殿后,分别坐入自己的酒席,谈话时都是交头接耳,不敢喧哗,气氛紧张严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乌氏惈与穿上华服体态绰约的乌廷芳、乌廷威进场时,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来自是因为乌廷芳超尘脱俗的美丽,更因为今晚比武的两人,都是来自他乌府的剑手。 本已入席的郭纵,起身迎来,说了两句客气后,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听说李翎昨晚还到雅夫人处鬼混,如此不知自爱,如何可成大事,看来他今晚必败无疑。” 这郭纵身材中等,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脸白无须,但脸目精明,说起话时表情丰富。 乍看他似是个漫无心机的人,但认识他的人,无不知他笑里藏刀的厉害。 无论身高体型,均比他最少大了两个码的乌氏惈,心中暗怒,一方面因李翎的不争气,另一方面则因郭纵暗指他有眼无珠,荐错了人,与无敌的连晋比试。 他唯有皮笑肉不笑的道:“你郭家手下能人众多,不若找个人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在两人唇枪舌剑时,左脸颊有道由耳根斜下至口角的剑疤的赵穆,在几名武士的簇拥中双双抵达。 众公卿大臣急忙向他问好敬礼,显出他特别的身份。 赵穆挺拔笔直,肩膀宽阔,脸上的刀疤不但没有使他变成丑男子,还加添了他男性的魅力。 事实上,他虽年过三十岁,但仍保养得很好,长相俊伟,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他见到乌氏惈身旁的乌廷芳,眼睛立时亮了起来,趋前道:“廷芳小姐,久违了。” 乌廷芳见礼后,冷淡的道:“侯爷你好!” 乌氏惈和郭纵不敢失礼,也转过来,和赵穆施礼招呼。 这时,近门处一阵哄动,原来是武黑陪着一身武士服,轩昂俊俏的连晋来了。 只见连晋神采飞扬,洋洋得意,含笑和各人打招呼,又不时用眼神挑逗场中美女。 这时,应邀赴宴的已来得七七八八,雅夫人姗姗来迟。 女子都头结宫髻,盛装赴会,服饰多为衣裳相连的深衣,头带步摇,又或长垂膝,隐见下裙,罗衣长褂,手拂广袖。 配以绾臂的金环,约指的玉环,耳后的明珠,肘后系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一时衣香鬓影,教人目眩神迷。 男士们则头顶冠冕,长衣夹袍,后襟裁剪成燕尾之状,亦款摆生姿,与女士们相映成趣。 乌廷芳早闻得李翎被雅夫人强邀入府之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连晋身上,她便移到雅夫人旁,在耳边狠狠道:“你为何要害李翎?假设他有何不测,我定不放过你。” 雅夫人呆了一呆,哑口无言时,连晋早大步走来。 站在连晋旁的武黑,人如其名,脸目黝黑,身形横矮,方脸大耳,但一对眼却细长狭窄,把高他最少一个头的连晋衬得宛如临风玉树。 连晋先向赵穆、乌氏惈和郭纵三人施礼,眼光移到乌廷芳和雅夫人处,闪过奇异复杂的神色。 这时,又有几位大臣名将,加入他们这圈子里,气氛更热闹起来。 连晋正想溜过去逗弄两女,赵穆忽道:“乌老板若同意,本侯想请连晋坐到我那一席去。” 众人同感愕然。 赵穆这样说,等于是向乌氏惈公开要人,要把连晋纳归旗下。 连晋想不到他有此一着,亦感意外。 武黑亦为之色变,若连晋答应的话,他休想再在乌家混下去。 乌氏惈心中暗怒,表面却笑道:“若连晋欢喜,老夫怎会不同意。”摆明要连晋作出选择。 连晋心中暗咒赵穆,要知这时的人最重主仆情义,作食客者必须对主子尽忠,终生不渝,现在赵穆逼自己表态,若他点头的话,必会受其他人鄙夷,变成他只有投靠赵穆,才能有生存空间了。 不过,他亦是势成骑虎,猛一咬牙,道:“多谢侯爷赏识,连某怎敢不从命。” 众人都静默下来,看着乌氏惈。 乌氏惈毕竟见惯风浪,哈哈大笑道:“连晋,你今晚定要尽力为侯爷争光,许胜不许败!” 言下之意,自是若你败了,你也不用再在邯郸混了。 连晋和赵穆对望一眼,齐声笑了起来。 乌氏惈和郭纵都是人老成精,一听他们笑声里透露出来的得意之情,立知其中另有玄虚,同时向低垂螓首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自然明白两人为何笑得这么开怀,脸上现出悔恨之色,急步往左边第二席避去。 如此一来,赵穆和连晋更不怀疑,笑得越发得意。 第100章 宫廷夜宴 当! 钟声响起,提醒众人入席。 乌氏惈对李翎更不满,又暗骂陶方和乌应元,为何仍未来到。 近千王亲国戚,公卿贵胄,纷纷入席。两旁八十席人头涌涌,准备开始自燕人退兵的庆功宴后,最盛大的宫廷晚宴。 众人刚坐定,赵王还未驾临前,李翎在陶方和乌应元的夹护下,腰配木剑,从容淡雅,步入祥瑞殿。 在场各人或多或少,均风闻他今早要被人抬离雅夫人府的事,见他来到,均落足精神打量他。 李翎除了脸色有点灰白外,均与平日无异,比连晋还要略高少许的彪悍健美身型,确是女性梦寐以求的英伟人物。 赵穆和身旁的连晋交换个眼色,都暗笑此时的李翎外强中干,好看不好用。 雅夫人忍不住偷眼看李翎,若待会儿连晋违诺伤他,唯有一死报之吧。 乌氏惈见李翎仍步履稳定,放下心来,呵呵大笑道:“李翎过来!” 李翎忙朝他走去,在乌廷芳身旁坐下。 乌廷芳忙凑过去,关心的道:“李翎,你没事吧!人家担心死了,昨晚你还到那妇人处。”狠狠在席底捏了他大腿一把。 李翎看着长几上的精美酒食,低笑道:“放心吧!相信你的未来丈夫好了!” 乌廷芳点点头,连忙坐好。 坐在隔第二席,一位脸色苍白、身形高瘦的公子,别过头来,瞪着坐在第三席后排的李翎,一眨不眨,充满了惹事的味道。 旁边的陶方向李翎道:“那就是少原君赵德。” 李翎冷眼回敬,双目射出森寒的电芒。 那赵德毫不退让,和李翎对视。他前后两席的武士,都掉过头来,怒目看李翎,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道。 当! 钟声再响。 丝竹声起,一队礼乐队步履轻盈,且奏且吹,领先入来,然后散到两旁立定,继续奏乐。 少原君这才收回目光,望向正门。 在妃嫔的簇拥下,三十岁左右的赵国君主孝成王,昂然步入殿内。 后面跟着过百随身近卫,其中一半分绕往酒席后的空间排立站岗,只余一半随赵王往设在殿端的首脑步去。 这赵王脸容带点苍白,容颜俊秀,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只是略嫌单薄,唇片亦不够厚重,有点惨绿少年的味儿。 他头顶长形冕板,前圆后方,顶端有数十条串珠玉垂下,以红绿彩线穿组,赋予了他君主的威严。 身上的龙袍上衣用绘,下裳用绣,缀满日、月、星辰、龙等图案,华丽非常。 他独自走到首脑处,众姬分坐到后面那三席里,卫士则分别护在两侧和大后方,确有一国之主的威势。 众人都跪伏地上,恭候他入席。 赵王坐定后,柔声道:“众卿家平身,请坐。” 众人高颂祝贺之辞后,才坐回席处。 自有宫女来为各人斟酒。 赵王举杯道:“燕王喜不自量力,派栗腹、卿秦来攻,为我国大败。现在廉颇大将军已奉寡人之命,率兵围燕,我看燕王喜休想有一晚能安眠,为我大赵灭燕喝他一杯。” 众人一起欢呼,轰然畅饮,气氛热烈。 赵王忽然站了起来,吓得各人随之纷纷起立。 他大笑道:“今次伐燕之举能成功,众卿固是功不可没,但若没有乌先生提供战马粮食,郭先生供应兵器船运,恐亦不能成事,让我们君臣齐向两位先生敬一杯。” 各人再痛饮一杯。 乌氏惈和郭纵,都是心花怒放,非常高兴。 本来不大看得起他的李翎,亦为之心折,暗忖当惯君王的人,气度确是与别不同。 赵王请各人坐下用菜后,两掌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退到大门两旁的乐师,立时又起劲吹奏起来。 一群近二百个姿容俏丽的歌舞姬,垂着燕尾形发髻,穿着呈半透明质轻料薄各式长褂,翩若飞鸿,舞进殿内,载歌载舞,曼妙婀娜。 众人都击掌助兴,欢声雷动。 李翎看着众歌舞姬口吐仙曲,舞姿轻盈柔美,飘忽若神龙,也不禁神为之夺。 乌廷芳凑到他耳旁,傲然道:“芳儿的歌舞比她们好得多了,有机会定要让你饱眼耳之福。” “就在这比剑结束之后!”李翎轻笑道。 “好。”乌廷芳送他一个甜笑。 正留心瞧着乌廷芳的赵穆和连晋,都看得怒火狂烧,并庆幸待会儿李翎便知晓味道了。 ……………… 歌舞姬舞罢,退了出去,留下一殿香气。 众人眼光全集中到赵王身上,屏息静气等待他发言。 偌大的宫殿,静至落针可闻。 赵王独据龙席,环视群臣,一阵长笑道:“我大赵以武起家,名将辈出,赵衰、赵盾、赵武诸祖先贤,事晋时均军功盖世。立国之后,非有军功之人,不得受爵,若无此尚武精神,我国早云散烟灭。” 众人一起称是。 赵王顾盼自豪,目光落到连晋身上,欣然道:“想不到小小卫国,竟出了个无敌剑手。” 连晋忙走到席前,下跪叩首道:“臣子现在心中只有大赵,只要大王一声令下,臣子肝脑涂地,绝不皱眉。” 乌氏惈暗自冷哼一声,显然对他改投赵穆旗下的行为,极是鄙夷。 赵王不知是否受赵穆影响,对他态度大改,欣然道:“用人唯才,只要连晋你尽忠于我,寡人绝不会薄待你。” 连晋大喜,连忙大声答应。 赵王又喝道:“李翎何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微微一笑,轰然应诺,走了出去,在连晋对面跪下,高声道:“李翎参见我王。” 赵王双目一亮,道:“你以一人之力,智退马贼八百人,又忠肝义胆,为了同僚之命,不顾自身留后抗敌,扬我大赵威名,寡人对你非常欣赏。” 李翎慌忙表示谦逊和感激零涕,心中却暗笑,事情是越夸越大了。 赵王满意一笑道:“两位均是人中之龙,今次寡人要你们来宫廷比剑,正是要你们为我国立典范,发扬尚武精神,好能有力杀敌报国。” 项连两人齐声应是。 赵王哈哈一笑道:“寡人和在座众卿,都急不及待,等候两位表演绝世剑法。但须谨记,此乃切磋性质,只可点到即止,胜者寡人立即封为御前剑士,可领军出征。” 赵穆扬声道:“大王,臣下有一提议。” 赵王一怔道:“巨鹿侯请说。” 赵穆长身而起,恭敬道:“若大王规定比武点到即止,他们定不敢有违大王之命,到时缚手束脚,难以发挥剑道,请大王三思。” 雅夫人听得全身一震,站了起来,颤声道:“刀剑无情,若弄出人命,岂非喜事变为悲事。” 赵王奇怪地望了雅夫人一眼,淡笑道:“王妹赵卿请坐,寡人自有分寸。” 赵穆冷冷看了她一眼,才坐回席去,心内暗喜。 赵雅这反应,正显示出李翎真的是着了道儿,谁还知道得比她更清楚。 这时全殿之人,均知道李翎有点不妥了。 赵王目光落在乌氏惈脸上,淡淡道:“乌先生对此有何意见?” 乌氏惈暗忖,假若李翎因女色而败阵,自是怨不得人,死了还好,但若能杀了连晋,却可为自己出了这口鸟气。 他点头道:“李翎曾和鄙人说过,他只精于杀人之道,仗剑表演,反不擅长,所以若想见识他的本领,实不应对他有任何限制。” 这样说,等若表明要两人生死相搏。 雅夫人娇躯一颤,黯然落泪。 殿内各人,均大感刺激,议论纷纷。 当! 酒杯破碎声起,立即肃然。 赵王掷杯于地后,冷然喝道:“杀敌,正是以命相搏,战争之道,亦是死生之道,好!寡人就不加任何限制,胜出者就是寡人的御前剑士。” 龙席前的连晋和李翎,一起答应。 赵王道:“比武开始。” 全殿寂静无声,默候好戏开场。 雅夫人倒入身旁王姐安夫人怀里,不忍目睹李翎被虐杀的惨况。 乌廷芳亦变得脸色苍白,靠到乃父身上,颤声道:“他不会输吧!” “芳儿,放心。” 第101章 比剑 锵! 连晋拔出他著名的金光剑,来到殿心站定,持剑躬身,脸含笑意。 李翎长身而起,一手把外衣掀掉,随便抛在一旁,露出舒儿和四婢为他特别设计的武士服,使他看来更是肩阔腰细,英伟不凡。 本来众人已觉连晋威武好看,但相较之下,李翎却多出了正气凛然的英雄气概,看得男的赞叹,女的倾心。 当李翎拔出木剑时,众人再发出惊异之声。 他站到连晋另一边,仗剑施礼。 赵王讶道:“李翎以木剑比武,不怕吃亏么?” 李翎淡淡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道:“大王放心,这把木剑是小臣特制,不怕兵刀利器。” 连晋心中暗笑,我就看你这连身子都掏空了的人,有多大道行。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赵穆长笑道:“自古英雄配美人,为了增加看头,更能使我国上下军民,清楚大王发扬剑术的心意,微臣有另一个提议。” 赵王对这“情郎”果是特别不同,微笑道:“巨鹿侯的提议,总是非常管用,快说出来吧!” 赵穆凌厉的眼神横扫全场,缓缓道:“微臣提议的是:‘今次比剑的胜出者,可在本殿内任意挑选一名美女为妻’,如此美人官职全得,岂非天大美事,请大王钦准。” 众人一齐起哄。 李翎不由暗赞赵穆厉害,亦看通了他的阴谋。 不问可知,假若连晋战胜了他,自可把乌廷芳据为己有,那时他大可转赠赵穆,赵穆便可得偿所愿了。 乌氏惈立时色变,亦看穿了对方的奸计,却很难出言反对。 因为那等于是表示,胜者定会挑选自己的孙女,亦间接表明了乌廷芳艳冠群芳,其他美女都没有资格。 赵王听得微微一愕,亦想到了乌廷芳,暗忖:若自己不敢下此命令,等于明着告诉殿内诸臣,他怕了乌氏惈。 他沉吟半晌,仰天笑道:“剑夺美人归,如此一来,今晚宫廷之战,势将千古传诵。寡人就如巨鹿侯所请,胜者可在场内任意挑选没有婚约的女子为妻。” 龙口一开,此事立成定局。 ……………… 众人的注意力,回到场内李翎和连晋的身上。 连晋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 他和赵穆暗中约定的是,由赵穆拥有乌廷芳的头三天,以后这绝色美人儿便归他所有。 虽不是太完满,但比起得不到她,已是天堂地狱之别。 李翎则是平静得近乎冷酷,进入墨子剑法养心守性的状态。 当! 剑战开始。 连晋转向李翎,摆开架势,双足弓步而立,坐马沉腰,上身微往后仰。 在灯火下烁芒闪闪的金光剑,遥指二十步外的李翎,剑柄紧贴胸前,使人感到他强大的力量,正蓄势待发。 李翎双目低垂,木剑触地,有若老僧入定,面向赵王,仍以肩侧向着连晋。 两人虽未动手,但众人都强烈感到动静的对比,形成了使人透不过气来的张力。 连晋哪知这种静态乃墨子剑法的精要,还以为对方因身体亏损,心生怯意,哈哈一笑:“李兄不是胆怯了吧!” 雅夫人坐直娇躯,望往场中,袖内暗藏匕首,心中叫道:“李郎莫怕,赵雅陪你一道去。” 众人给连晋这么一说,均觉李翎畏怯,议论纷纷。 赵王和乌氏惈亦露出不悦之色,赵穆更发出不屑的冷笑。 这并非说他们眼光不够高明,而是墨子重守不重攻的精神,实与当时代的剑术和心态大相径庭。 试问两敌对垒,谁不是全力抢攻,务求一举毙敌。 李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淡然道:“上乘剑术,岂是连兄所能知之,动手吧!勿要别人误会,连兄是只懂逞口舌之徒。” 连晋气得两眼射出森寒杀机,猛一挺腰,借力手往前推,金光剑电射而去,疾刺对方肩下胁穴,又准又狠。 赵穆和少原君那两席,立时爆出震天喝彩声。 李翎平静无波,丝毫不受替对方打气的声音影响。 他早知一动上手,便难再伪装身疲力弱,否则定要被剑术绝不下于自己的连晋干掉,但他却可在策略上引他入彀。 连晋欺他气虚力弱,所以一上来必是全力抢攻,兼之连晋对他恨意甚深,又想消耗他的体力,下手绝不容情,不留余地的招招硬拼,如此便中了他的计。 比体力,连晋又怎会是李翎的对手。 所以,在连晋以为,消耗李翎的体力之时,其实刚好相反,被消耗的正是连晋自己。 何况李翎还占了木剑重了三四倍的便宜,硬拼时吃亏的自是连晋。 金光剑已至,射向李翎的左胁。 李翎一声不响,往后右侧斜退一步,扭身,重木剑离地斜挑,正中金光剑尖,正是对方力量的最弱之处。 金光剑哪里受得起,立时荡开。 这回轮到众人一阵喝彩声,叫得最厉害的当然是乌家之人,乌廷芳差点连手掌都拍烂了。 连晋也想不到,对方的剑术更胜上次动手之时,怕对方乘势追击,金光剑挽起剑花,回守空门。 待要再出剑时,对方转过正身,重木剑微往内收,似欲攻来,吓得他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李翎手持的剑轻颤一下,坠下少许,露出面门的破绽。 连晋大喜,暗忖这小子第二剑便露出疲态,哪肯迟疑,嗖的一声,举剑直劈,似要劈向对方木剑。 到了与肩膊平行时,他身体前冲,手腕一沉一伸,由直劈改为平刺,斜标对方面门,同时飞起一脚,疾踢对方木剑,誓以一招毙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动作矫若游龙,一气呵成,杀气腾腾,看得众人目定口呆,都为李翎担心起来。 雅夫人暗叫一声“罢了”,趁身旁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到场上时,匕首抵着小腹。 李翎冷然盯着狂若毒龙的金光剑,迅速横移,木剑反手一挥,重重击在金光剑上。 笃的一声,那金光剑再次荡开。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轰然叫好。 连晋虽被震得手腕发麻,可是因李翎收起了五成力道,所以连晋还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只是仗着精妙剑法和木剑本身的重量,挡格金光剑。 他一声长笑,唰唰唰一连十剑,每剑都是大开大阖,逼敌人硬拼。 李翎心中暗笑,对方舍精巧细致的剑法不用,正是以他之短,攻我之长。 于是,李翎且战且退,守得无懈可击,或挑或劈,总是在险若毫厘中,化解了连晋如狂风扫落叶的攻势。 表面看来,连晋占尽上风,逼得李翎不住后退,全无还手之力。 但,连晋却是有苦自己知,对方虽似险若累卵,可是他始终不能突破他最后的防线。 为何经过了昨夜的虚耗后,这人的韧力仍如此厉害? 众人何曾见过这种惊人剑法,叫得如狂如痴。 赵王亦为之动容,频频拍掌叫好。 赵穆本以为,连晋可迅速毙敌,这时直皱眉头,往雅夫人望去,见她一脸凄楚,才稍放下心来。 少原君叫得最凶,恨不得连晋下一剑便把李翎劈得身首异处。 李翎再退三步,一声长笑,沉马立定。 重木剑全力斜劈,在击上金光剑前,竟变化了两次。 累得已微感力竭的连晋,亦要变了两次招,才能挡着重木剑。 当! 这次发出的,竟是近似两把铁剑相击时生出的清响。 连晋虎口剧震,发觉对方的力道至少增强了一倍,尽管绝不情愿,仍不得不后退两步,舍攻为守,狂暴不休的攻势终于土崩瓦解。 李翎双目一瞪,厉芒电射,整个人像脱胎换骨般腰肢一挺,流露出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冷冷道:“你中计了!” 他踏前半步,一声狂喝,举剑斜劈对方的面门,风声呼啸,劲厉刺耳。 更惊人的是,这横扫的一剑,有种像万马千军,厮杀于战场之上的惨烈效果。 第102章 胜利余味 潮水般的喊叫声、喝彩声,蓦地中断。 这变化太令人意外了。 很多人不自觉站了起来,赵穆正是其中之一。 雅夫人亦在“呵”一声惊叫中站起来,手中匕首滑掉地上,一脸喜色地看着场上威武若神的情郎。 连晋在对方说出“你中计”时,早吓得魂飞魄散。 不过,他终是高手,施尽浑身解数,竭尽吃奶之力,当的一声,硬架了这避无可避的一剑,登时虎口暴裂。 他的臂力本不及李翎,又是久战力疲,兼之对方的木剑重逾百斤,竟连人带剑给李翎劈得急退三步。 全场这时才爆起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李翎眼睛里一点表情都没有,静若止水,重木剑回搁肩上,一步一步往连晋迫去,发出噗噗足音,形成了杀人的响曲。 强大的气势紧迫而去,不让连晋有任何喘息机会。 连晋知道绝不能让敌人蓄满气势,大喊一声,金光剑化作朵朵剑芒,由大开大阖,变回细腻精巧的看家剑法。 李翎的重木剑由肩上弹起,来到空中,冷然道:“太迟了!” 重木剑猛地加速,似拙实巧,狂劈在剑芒的中心点。 剑花散去,连晋踉跄后撤,嘴角逸出鲜血。 李翎知道要报血海深仇,就在此刻,疾冲往前,连人带剑往连晋撞去。 两条人影乍合又分。 一切均静止下来,像时空在这一刻凝定了。 全场静至落针可闻,除了赵穆等有限几个眼力高明的剑手外,余人根本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李翎和连晋交换了位置,隔了一步,以背相对。 李翎仰首望往殿顶,木剑回扛肩上,眼中射出无尽的悲怨。 连晋一脸不能置信的神色,低头看看胸口中剑处,感觉着碎裂的胸骨,和逐渐扩散的锥心剧痛。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场内静立的两人。 连晋呻吟一声,双膝跪地。 李翎仰天长笑,向赵王下跪,剑点地面,恭敬道:“小臣幸不辱命,愿娶乌家小姐廷芳为妻。” 他的这句话,是故意说给连晋听的。 连晋闻言急怒攻心,喷出一口鲜血,仆往地上,就像叩头朝拜般,当场毙命。 赵穆偷鸡不着反蚀把米,气得脸色煞白,手握成拳,狠狠往席上的雅夫人望去。 雅夫人的俏脸露出动人心魄的狂喜,娇躯抖震,刚好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的鄙视表情。 赵穆忽然知道,雅夫人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乌家各人激动至极。 乌廷芳两手捂着俏脸,情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天!自己是他的小娇妻了。 殿内各人仍未从刚才目睹激战的情绪里回复过来,哑然瞧着,耳内只有李翎的语声在殿内回荡余响。 赵王亲自斟满一杯酒,离席往李翎走去,叹道:“如此剑术,真是见所未见!由今天开始,李翎不但是乌廷芳的娇婿,还是我大赵的首席御前带兵尉,赐你一杯美酒。” 李翎放下木剑,叩头谢恩后,跪着接酒,一喝而尽。 喝彩声震天响起,再没人有兴趣给连晋的尸身投上一眼。 ……………… 当晚乌家城堡张灯结彩,人人喜气洋洋,歌舞狂欢。 唯一失意的人就是武黑,乌氏惈大骂他一顿后,将他逐出家门,手下全移交给推荐李翎有功的陶方,使陶方笑逐颜开。 内宅里乌氏惈的夫人宠姬,十七个儿子和他们的家眷,全体出席庆功宴。 加上二十多个女儿和她们夫家的人,其他的亲族,过千人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喜翻了心的乌廷芳,拉着夫婿,见了亲娘后,逐一引见亲戚朋友,使得李翎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正如陶方所言,除了乌应元外,其他无一是能成器的人才,都是耽于逸乐之辈。 谈笑间,陶方过来唤了李翎去,来到后宅一间小书斋,乌氏惈和乌应元已在等候着。 四人围坐地席。 乌氏惈拍了拍李翎肩头,道:“应元告诉了我整件事,李翎你不但剑术盖世,还智计过人,否则现在的局面会是截然相反。” 李翎听他语气亲切,显已正式视他为孙女婿,忙表示感激。 乌氏惈脸上现出阴霾,沉声道:“应元告诉我,李翎你亦有秦人血统,换了以前,我必然非常不高兴,可是今天我却感到和你更接近。” 接着,他激动起来道:“无论我为赵国立了多么大的功劳,赵人对我仍是猜忌甚深,今次连晋的事便是明证。”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喟然道:“想当年,卫国商鞅入秦之前,秦人仍未脱戎狄之俗,父兄子弟和姑媳妯娌同寝一室,全赖商鞅改革变法,才使秦一跃而成头等强国。 可是看他这外国人得到什么遭遇,孝公一死,继位者立即把他五牛分尸。唉!现在我越来越相信应元所言,迟早我们都会遭同一命运。” 陶方道:“幸好现在李翎冒起,应可暂时消解这对我们不利的形势。” 乌应元道:“只怕赵穆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他定会设法把李翎陷害,少原君那家伙亦不可不防。” 乌氏惈冷哼道:“他们想谋的,是我乌家家业和财货女人。哼!我乌氏惈岂是引颈就戮之辈,现在赵人露出了对付我的痕迹,又有郭纵在旁推波助澜,我们亦要未雨绸缪,免得到时措手莫及。” 乌应元道:“爹放心吧!有了李翎,我们如虎添翼,赵人应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利用往外之便,布置后路,现在已有点眉目,很快可把完整计划奉上,让爹考虑。” 乌氏惈赞了儿子几句后,对李翎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几天择个好日子,立即给你和芳儿成亲。你可放心休息享乐,其它事都可搁在一旁。” 李翎大喜,急行忙谢礼。 陶方和李翎往城堡后的宅院走去,感慨的道:“假若不是遇上李翎你,今天被赶出去的,就不会是武黑,而是我陶方。” 李翎道:“陶公究竟是否赵人,为何乌家父子这么信任你呢?” 陶方道:“事实上,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人,若非上一代主人把我收养,恐怕我早饿死街头,所以对乌家纵使肝脑涂地,我陶方都没有半句怨言。” 李翎恍然。 这时,两人来到靠着后山的独立平房,里面隐见灯火透出。 陶方道:“由今晚开始,这房子就成了你的寓舍,孙小姐成了你的人后,亦会搬到这里。” 李翎见这房子四周都是园林,甚是欢喜。 陶方推着他,步进前院,笑道:“好好享受吧!不过若孙小姐要来找你,连主人都挡她不住。”说完自行去了。 李翎踏着碎石径,还未到大门,春盈、夏盈、秋盈、冬盈四位俏婢一拥而出,跪在两旁,娇声齐道:“小婢向公子请安。” 李翎大乐,唤四婢起来,踏进屋里,只见布置典雅,温馨舒敞。 夏盈生得最是娇巧玲珑,年纪在十六、七岁间,但样子最是俏丽甜美,凑到他耳边道:“小姐在房中等候公子。” 李翎心中一热,快步朝房内走去。 到了此刻,百花图又多了三位器灵,正是燕国贵女舒儿,妖媚入骨的雅夫人,以及娇俏小姐乌廷芳。 舒儿开启了百花图的第六层,雅夫人开启了第七层,乌廷芳开启了第八层,从而让李翎又获得三个新技能:回春术、幻影术、惊雷术。 回春术,既是极高明的医术,也可以在作战时快速恢复生命值、法力值和体力值,非常有用。 幻影术,是分身术的初级版本,刹那间让李翎分出多个幻影,在作战时可以更好地迷惑敌人。 惊雷术,类似狮子吼神功,威力更大,用巨响震聋敌人。如果与闪电术融合,可以从九天之上引下雷电,瞬间麻痹并吞噬敌人。 不过,暂时李翎还不会闪电术,要继续搜寻百花图美女器灵才行。 第103章 虚与委蛇 次日天还未亮,陶方来把李翎吵醒,要他立即到皇宫去见赵王,接受新职。 乌廷芳和舒儿虽陪着醒来,可是经过昨夜的恩爱,腰骨怎也不听使唤,爬不起来。 李翎暗咒着在这没有闹钟的时代,仍免不了清晨起床之苦,匆匆在四婢服侍下梳洗更衣,和陶方策骑上路。 来到邯郸后,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床,原来很多人比他们更早起来。 除了赶集的农民和牧人外,还不时遇到一队队晨操的赵兵,队形整齐,喊着口令急步走过,为这晨早的大城平添了紧张的色彩。 陶方和李翎并骑而进,睡眼惺忪的道:“昨晚多喝了两杯,又和两名歌舞姬胡混,现在头还有点疼痛。” 李翎笑道:“都是男人,我懂的。” 两人这时经过雅夫人的巨宅,转上邯郸大道,朝皇城进发,天色渐明。 陶方看到夫人府,有感道:“我还以为,赵雅昨晚定会来缠你,想不到竟猜错了。” 李翎微微一笑,心道:我想见她,随时可以,只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她遁入百花图中。 经过城门时,众禁卫都对李翎肃然敬礼,使他感到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同时,他亦想到,若以后每天都要这么早上班,岂非什么夜夜欢娱都要戒掉。 两人来到赵王见百官的朝阳殿外的广场时,只见殿外的台阶上下,满是穿着冕服的文官武将,三三两两在聊着。 气氛在严肃中,透出写意和轻松。 赵穆正和几名武将在说话,见到两人,走了过来。 施礼后,赵穆像个没事人似的,亲切的道:“陶公请回府,李翎可交给本侯,我自会为他打点一切。” 陶方和李翎打了个眼色后,无奈离去。 李翎恨不得立即把赵穆撕作十块八块,表面还要堆出笑容,作出恭顺的样子。 赵穆笑道:“李翎初来乍到,定不习惯宫廷的规矩,不过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本侯自会看顾你。” 李翎暗骂一声“老狐狸”,此人先前投注错了,现在改对自己采取笼络手段。 他唯有虚与委蛇,感激的道:“多谢侯爷赏识,卑职真的对侯爷非常感激,若非侯爷提议,乌家怎肯将女儿许我。” 赵穆虽听得心似中箭淌血,却还以为对方真的感激他,连忙道:“哪里哪里。” 这时钟声敲响,众官将纷纷入殿。 赵穆亲切的道:“李翎今晚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 李翎心中暗叹,知道推辞不得,更为了昨晚与乌家定下了拖延策略,唯有道:“侯爷尽管吩咐,其他一切事,我都可搁在一旁。” 赵穆大感满意,暗忖:你这家伙投靠乌家,想的无非是权位美人,只要我略施手段,教你看到谁才是真命主人,还不乖乖为我所用。 他笑道:“黄昏时,我派人到乌府接李翎你,到我侯府吃顿晚饭,衣着随随便便就可以,当是回家那样最好了。” 大笑下,与李翎往大殿走去。 这赵穆亦是枭雄人物,对李翎这难得人才,确有笼络之意,又想打击乌家,所以暂时搁下私人恩怨,改对李翎展开怀柔手段。 他哪想得到,李翎会是个情义重于一切的人。 之前舒儿差点死于赵穆之手,而且赵穆又觊觎乌廷芳,还想用雅夫人来暗算李翎…… 这些事已使他们之间结下无法化解的深仇,只有血才能冲洗干净。 ……………… 殿内大臣依照身份地位,在殿内左右排开。 李翎则留在殿门处,到赵王登上皇座后,在处理朝政前,破例招他入殿,正式任命,才使内臣带他到宫内衣监处,度身制造官服,又有专人指点他的职责和礼仪。 那内臣叫吉光,对他非常巴结,不厌其详地解释一切。 这时李翎才知道,带兵卫是禁卫统领下的十个副手之一,专责保护赵王的安全,每月有五天要到宫内当值,贴身保护赵王。 矮胖的吉光谀笑道:“大王对你不知多么恩宠,给了你三天假期,那时官服都做好了。兵卫穿起来定是威风凛凛,没有人比你更好看。” 李翎看着他扁平得有点滑稽的圆脸,道:“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吉光脸上闪过异色,笑道:“还要到一个地方去,兵卫请随小臣来。” 他带着李翎在皇宫内兜兜转转,穿廊过园,最后来到后宫一座别致的小楼前,神秘的道:“兵卫请进,小臣在此恭候。” 李翎摸不着头脑,但看他表情,知道问亦是白问,索性大步朝小楼走去。 他才踏入厅内,一位正凭窗而立的丽人转过娇躯,正是今早才想过的雅夫人。 她完全回复了初见时的神采和艳光,一身雪白,骄傲自信,笑意盈盈地来到他的身前,朱唇轻念道:“李翎!李翎!” 李翎见她笑靥如花,便来到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望往窗外的园林,隐见小桥流水,景色幽深雅致。 雅夫人袅袅娜娜,移到他身旁,柔声道:“李翎!我们作个交易好么?” 李翎微笑点头:“好。” 雅夫人朱唇轻吐道:“赵雅要多谢你,若非有你的出现,我可能永远也离不开赵穆的控制。” 稍稍停顿,她媚笑道:“我早已是你的,现在只是要求你做好心接收。我要付出的,是雅夫人灵通的耳目,作你的哨兵和探子。” 李翎愕然道:“你是否暗示,我会遇到很大的危险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雅夫人用尽所有气力拥抱着他,叹道:“一山怎能容二虎,这个道理多么简单。总有一天,你会和赵穆正面冲突,赵雅这么有用的小兵,李翎怎可不欣然笑纳。” 李翎失声道:“原来脱离了赵穆后,赵雅可变得如此厉害,本人决定将就点,就收了你这件正货。” 雅夫人狂喜道:“记着是正而不是偏,离开邯郸后,我要成为你的正妻之一。” 李翎愕然道:“离开邯郸?” 雅夫人离开了他,凄然望往窗外,点头道:“那是我们唯一的活路,否则不出一年,你和乌家将无一人能活命。” 李翎心神震荡,柔声道:“雅儿,你可否说清楚点?” 他终被赵雅感动,因为她为了他,连赵国和家族都背叛了,爱得义无反顾,所以他连称呼也改了。 雅夫人深情的道:“只要你肯一生一世都疼爱人家,雅儿什么都听你的……” 她看看四周,又轻声道:“正事要紧,你和乌家正处于生死关头。” 李翎像给冷水照头淋下,心中大惊,凝神看着她。 雅夫人凑在他耳下道:“前不久,我在赵穆府中,偷看了他锁起来的秘密卷宗,发现了一张名单,都是乌家的人。 在卷宗上详细列出了名单上的人何时收取酬金,何时提供情报等有关细节。刚才我把这些人的名字默写了出来,已放入了你怀里去。” 李翎一震道:“你懂开锁么?” 雅夫人悄声道:“人家自幼便受到偷窃和刺探情报的训练,所以雅儿常出使国外,收集情报。此事除王兄和赵穆外,便无人知道,现在人家什么都向你揭露了,你应知道人家的心意吧!” 李翎柔声道:“我李翎一诺千金,绝不会负了你这可人儿。” 这时他才明白,为何她能得到赵王的重视。 李翎忍不住问道:“你真狠得起心来,对付你们赵家的人么?” 雅夫人幽幽叹道:“我对赵家已完全失望,他们不但排斥非赵国的人,更排斥外姓的赵人。 这就是全无资历的赵括,可以替代大将廉颇的原因,致招来长平的大惨剧,使赵国由盛转衰。 现在,我只想随你远走高飞,不想终成亡国之奴,被贬作贱妓。” 李翎恍然点头,亦明白为何她自丈夫赵括死后,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因为她对前途感到绝望,所以要借放荡的生活麻醉自己。 第104章 密谋 雅夫人声音转细,又急又快道:“乌应元在国外的活动,王兄等早有耳闻,还怀疑他曾与秦人接触。 只不过,乌氏惈控制了我国近半的畜牧业,在赵国声望又高,家将以万计,王兄才不敢轻举妄动,怕为此动摇根基,被他国乘虚而入!” 李翎听得头皮发麻,原来赵王真的密谋诛除乌家。 雅夫人道:“昨晚王兄和赵穆等在你战胜连晋后,举行了秘密会议,决定把你招纳过来,利用你对付乌家。 后来王兄又召了我去,要我以美色迷惑你,教你不能自拔。而雅儿却自家知自家事,被迷惑了的,只是雅儿吧!” 李翎想起赵穆今晚的约会,抹了一把冷汗,想不到竟有赵王在幕后参与此事。 雅夫人温柔的道:“雅儿知你不但剑术盖世,智计更是厉害,现在人家把终身全交给你,祸福与共,你绝不可舍弃雅儿!” 李翎低声道:“现在我们来做一场戏,扮作我们刚刚欢好过,明白么?” 雅夫人俏脸一红,愿意地点头。 李翎立即付诸行动,口手齐施,把她弄得钗横发乱,衣衫不整,才匆匆离去。 ……………… 名单摊在几上,乌氏惈、乌应元和陶方,都是神色凝重。 上面赫然有连晋、李善和武黑的名字。除陶方外,李善可说在众武士中与李翎最投契的了,岂知竟是赵王的奸细。 难怪之前有一次,李善带李翎出去潇洒,少原君突然来捣乱,原来整件事根本是个阴谋。 李翎感到被好友出卖了的痛心。 乌氏惈沉声道:“虽说赵雅可信性极高,但我们仍须以种种手法查证名单的真伪,这事交由应元负责。” 接着,他向陶方道:“你立即派人兼程赶往桑林村,以重金收买那里的人,要他们为李翎说谎,掩饰他是秦人之后这秘密。” 李翎硬着头皮道:“我一向在深山打猎维生,只是到了最近,才到桑林去,还一直住在偏僻的山谷里……” 陶方拍胸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会使人假扮村民,应付查询,保证不会被人识破。” 李翎放下心来。 乌氏惈叹道:“今次全仗李翎,我们才知道形势险恶到了这地步,若非李翎昨晚获胜,让连晋娶了芳儿就糟了。 由现在起,我乌氏惈再不视自己为赵国人,幸好我们和各国的权贵都有交往,逃到哪里都有人接纳我们,问题是怎样才可避过赵人的追杀?” 李翎心中奇怪,为何乌氏惈好像很有把握,把庞大的家族撤出城外呢? 乌氏惈显示他处变不惊的大将之风,冷然道:“秋收结账的时间已到,趁各地牧场主管来邯郸时,我会顺便布置一下,准备好应变的措施。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想对付我,我就顺势把他拖垮。” 乌应元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看来是召乌卓和他训练的死士来邯郸的紧急时刻了。” 乌氏惈爽快地答应了,这一向对赵国忠心耿耿的畜牧大王,终于动了真怒。 陶方向李翎解释道:“乌卓是主人的义子,专在各地收养无父无母的孤儿,再加以严格的训练,作为我们的核心主力,人数在千人间,平时分散在邯郸附近各牧场,知道此事的人,就只我们几个人。” 乌应元道:“有他们来助李翎,更是如虎添翼。就算赵王派人来攻打我们乌家城堡,我们也可以守他十天半月。” 乌氏惈道:“我们把李翎和芳儿的婚礼,推迟到一个月后,那么我们就可借筹备婚礼,掩饰各种各样的行动了。” 陶方道:“老仆亦可以藉重组武黑的手下为名,作出调动,把大部分内奸调离这里,不教赵人起疑。” 乌氏惈断然道:“就这么办。” 他转向李翎道:“李翎你要扮作利欲熏心的样子,接受赵穆的笼络,更要扮作沉迷于赵雅的美色,教赵人不起疑心。我们会把一些资料让你泄露给赵人,使他们更信任你。” 李翎诚恳地答应了。 乌氏惈伸手抓着他的肩头,微笑道:“去见芳儿吧!她刚才来过向我们要人。” 李翎很想笑笑,却已失去了那心情。 在这战国时代,为了生存,每一个人都要使自己成为强者,又或依附强者而生存。 就算他有百花图,要带走那么多人,也不容易做到,毕竟目前百花图的等级还是太低了。 ……………… 当日黄昏,赵穆派马车来,把李翎接到城北的侯府去,出奇地并没有脂粉盈殿、狂欢热舞的欢迎场面。 赵穆接见李翎的地方,是位于后园内的雅轩,一边全是大窗,卷起的朱帘外,是美不胜收的亭园景色。 两人靠在软垫上,席地而坐,中间隔了一张大方几,放满酒菜,气氛亲切。 下人退出后,只留下了赵穆和李翎。 赵穆一边殷勤劝饮,随口问起他的出身。 李翎忙把编好的故事奉上,说到与陶方相遇的经过,想起李善这内奸,更是如实直说,一句话都不瞒他。 赵穆自然知道他没有说谎,大感满意的道:“李翎剑法显得明师指点,不知令师何人?” 李翎本想说,是学自隐居山林的隐士,但与他眼神一触,感觉到对方眼中的期待。 他心念电转,暗忖自己以木剑克敌,说不定已暴露了自己与墨门的关系。 元宗曾说过,邯郸是赵墨的根据地,若赵墨的领袖严平要求取功名富贵,自然要投靠赵王。 所以,说不定赵穆猜到了他与元宗的关系! 李翎急忙改口,把落泊武安,遇上元宗的经过,有选择地说出来,特别强调自己为了求取富贵,不肯加入元宗的组织一事。 而他自己与元宗,只是朋友关系。 赵穆听罢欣然一笑,当的一声,敲响身旁唤人的铜钟。 李翎暗叫好险,心里明知是怎么一回事,却故作不解地望着他。 果然,一名麻衣赤脚的高瘦汉子,走进轩来。 李翎见这人气度沉凝,脸目阴鸷,两眼锐利如鹰,一派高手风范,亦是心中凛然,暗忖难怪以元宗这种高手,亦要仓皇逃命。 当时他在夜里刺杀严平的人马,严平和几个高手及时逃脱,因此当时他们并没有见过面。 严平来到两人前,略一施礼,席地跪坐,腰背挺得笔直,却没有丝毫拘束的感觉。 赵穆笑道:“这就是现在邯郸墨者行馆的钜子严平先生,亦是我王的客卿。他刚才坐在隔壁,李翎你的话,他全听到了。” 严平冷冷地看着李翎,道:“兵卫大人能击败连晋,显已得我墨门叛徒元宗的真传,只不知他的钜子令,是否一并传了给你?” 李翎已知元宗安全逃脱,便故作不解的道:“什么钜子令?” 严平打量了他好一会后,平静地向赵穆道:“本子亦相信,元宗不会把钜子令交给一个外人。不过,对于他为何将剑术传给兵卫大人,本子仍是想不通。” 赵穆讶道:“钜子凭何认定,李翎不会是钜子令的传人呢?” 严平淡然道:“我们墨者身体力行的,是节约和刻苦之道,居室茅茨不剪,用的是土簋土碗,饮的是藜藿的羹,吃的是粗糙的高粱饭,穿的是葛布鹿皮。 若元宗肯传他钜子令,自因他已成了墨者。可是,兵卫大人不戒女色饮食,显然尚非我墨门之人。” 李翎和赵穆一起恍然。 赵穆对李翎更无怀疑,欣然道:“本侯非常欣赏李翎这种坦诚无私的态度。” 接着,他压低声音道:“假若刚才李翎说的是谎言,现在怕已溅血此轩了。” 李翎装作惶恐的道:“多谢侯爷信任。”心中当然是咒骂连连。 严平沉默起来。 李翎客气地问道:“元宗先生对卑职有传艺之恩,不知他现在去向如何?当日他忽然着我离开武安,又不肯与我同行,我便觉得有点不妥。那时,我还不知他与墨门有关系。” 严平冷冷道:“不知道就最好,兵卫最好以后都不要过问我们墨者的事。”话完,向赵穆告辞后,起身便走。 第105章 孪生姐妹花 待严平去后,赵穆笑道:“钜子身份尊崇,手下三百死士,人人剑术高明,可以一当百。钜子本身更是高手里的高手,连见到大王都不用执君臣之礼,对李翎算是客气的了。” 李翎当然只有表示不胜崇慕,心中却想着,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严平,并且不让别人怀疑。 赵穆微微一笑,牵得斜跨脸颊的剑疤跳动了一下,分外令人觉得他的笑容森冷无情。 他两眼掠过精芒,若无其事的道:“李翎你的表现,令本侯非常满意,所以本侯亦不见外,坦白和你说出心中的想法。” 李翎知道戏肉来了,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不过无可否认,这赵穆确实有种摄人的魅力气度,难怪赵王会那么喜欢他。 赵穆盯着李翎,道:“对本侯来说,这世上的人是敌则非友,是友则非敌。 假若你是我的人,我可保你金银美女、权势地位,享之不尽。但若成了我的敌人,本侯将不择手段,把你毁掉。” 李翎心想,你这人都够霸道的了,口中却恭敬道:“李翎明白!” 赵穆道:“李翎,你莫怪我看走了眼,拣了连晋,才使出手段对付你,哪知仍低估了你。到现在本侯仍不明白,为何你被喂了烈性药,神智竟不受控制,能反败为胜?” 李翎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有神器百花图,而且万毒不侵。 于是,他故作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人体质特殊,加上又甚受女性欢迎,有时应付不了,便借助药物。开始时一两粒便见效,用多了,非大量服食不可,所以不大怕这类东西。” 赵穆拍几失笑道:“原来如此,不过你确是天赋异禀,如此鬼混,仍有这么好的体魄。”灼灼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李翎心中叫糟,若给家伙看上自己,就大大不好了。 幸好赵穆很快收回那种目光,语重心长的道:“李翎,你以前是乌氏家臣,可以不论。但现在你成了大王的贴身兵卫,便须公私分明,事事以我大赵为重,你明白本侯的意思么?” 李翎肃容应道:“李翎自然懂得分辨,谁才是应该尽忠的对象,侯爷请放心。” 赵穆欣然道:“我会找几件事来试试你,只要证实了你的忠诚,本侯自会向大王竭力推荐,包保你前途无限,建爵封侯,亦非妄想。” 李翎装作大喜,爬了起来,叩头谢恩。 他心中却暗暗叫苦,若他要借乌廷芳去玩两晚,自己怎办才好?假若真是那样,自己只好提前干掉此人了。 赵穆呵呵笑道:“快起来,今晚的公事至此为止,接着便是享乐的时光了。” 当! 当! 今次李翎睁大眼睛,看看进来的会是什么人。 赵穆乃赵国的第二号人物,拿得出来见人的东西,都不会太差吧。 赵穆看见他的神情,暗想:此子既肯为五十个铜元,向陶方折腰,又好女色,在自己的名利与女色诱惑下,哪会不为我所用。 环佩声响,一对丽人,捧着一个长形锦包,盈盈步入轩内。 李翎定睛一看,立即双目放光。 原来两女不但衣饰相同,如花玉容更是一模一样,竟是孪生姐妹。 她们的眼神秀丽明澈,俏脸没擦半点粉油,不施些许脂粉,但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却比任何化妆更炫人眼目。 修长的眉毛下,明亮的眼睛顾盼生妍,颊边的两个迷人酒窝,未笑已教人迷醉。 她俩姿色绝美,体态婀娜,容貌更胜舒儿,比之乌廷芳和赵雅,也只略逊半分。 两女合力托着长锦囊,莲步轻移,来到两人身前跪下,低头献上长囊,齐道:“越国女子田贞、田凤,拜见李兵卫。” 李翎至此才灵魂归窍,见到赵穆正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尴尬一笑,揉了揉鼻子。 赵穆取过长锦囊,任由两女跪伏身前,解开锦囊,取出一把连鞘古剑,哈哈一笑。 “说到铸剑,没有人能胜过越国的剑匠,第一把铁剑,便是由他们铸成。经他们淬火后,多番炼打而成的剑,性能远超前代体短质脆的青铜剑。 我手上这把越剑,名‘飞虹’,本侯因看你那木剑沉重非常,不便携带,所谓宝剑赠侠士,今夜就把此剑送你。” 李翎暗叫厉害,看来这赵穆真懂得收买人心,若非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对恩怨的态度,说不定真会向他归降。 他扮作感激零涕地恭敬接过长剑,入手虽沉重,但比之重木剑自是轻了很多。 两女仍驯伏地跪着,姿态曼妙,能让任何人想入非非。而且,她们的顺从,更使人觉得可任意攀折,更添遐想。 赵穆见他捧剑呆看着两女,调笑道:“宝剑美人,我看李翎还是钟意后者居多。但,不若先看剑吧!” 李翎忙拔剑出鞘,寒气辉芒随剑而出,如明月之破云而来。 飞虹长达五尺,剑身隐见细密的菱形暗纹,剑脊处用鎏金法嵌了一排七个凤眼形图案。 剑格还镶嵌着蓝色琉璃,刃沿平直,便于砍劈,锋口的夹角长而锐,锋快非常。 连李翎这不大识货之人,亦知手中握着的是异宝。 他正用神看着时,忽闻赵穆道:“李翎拣姐姐还是妹妹?” 李翎呆了一呆,略一沉吟,望定赵穆的眼睛,暗中施展催眠之法,微笑道:“我两个都想要,侯爷愿意割爱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赵穆瞧见李翎眼中的异彩,只觉得心神恍惚,神差鬼使般点头道:“好,以后她们都跟着你吧。” “多谢侯爷!”李翎大笑,左手挽着姐姐田贞,右手挽着妹妹田凤,扬长而去。 赵穆中了他的催眠之法,要三个时辰之后才会清醒过来,而且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事。 李翎带着两女,走到僻静处,让她俩将心神彻底放开,然后将其送入百花图中。 过一段时间,等到她俩与百花图融合时,就可以合力开启第九层。 田贞和田凤没什么功力,又是孪生姐妹花,让她们住在一起,修炼效果会更好。 女鬼聂小倩和千年树精小云,便是住在第一层,效果更佳。 李翎府中的春盈、夏盈、秋盈和冬盈四婢女,便是跟随舒儿一起住在第六层,方便照应。 ……………… 在李翎坐车回乌府时,赵穆以自己的车驾使人送他回乌府,好显出对他的宠视。 华丽的马车驶出侯府,在寂静暗黑的长街疾行。 四名卫士在前挑灯策马引路,车后亦有四名卫士护行。 李翎心事重重,想着无数的人和事。 胡思乱想间,忽给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过来,他提高警觉,往车后望去。 四名卫士亦正扭头朝后望去。 黑暗的长街,一骑由远而近,催马而来。 到看得清楚点时,竟是一名全身连头带脸,均罩了黑布和黑衣的骑士,手持长剑,杀气腾腾追来,一看便知不是好路数。 四卫士纷纷叱喝,拔出配剑,回马迎敌。 那刺客加速冲刺,旋风般赶至,一扬手,由马侧抽起一团黑忽忽的东西,冲天而上。 那东西高过头顶时,竟然变成一张满挂尖钩的大网,照头照面罩往四卫士。 四卫士武功虽好,可是对方有备以来,手法又妙,欺他们猝不及防,竟一下子把四人罩个正着。 四人惊呼声中,待要挣开缠网,被网内的倒钩立时陷进肉内,惨哼声中,四人滚下马去,缠作一团。 那刺客这时来到马车旁,剑光一绞,竹帘粉碎。 李翎微吃一惊,急忙缩往一角。 就在这时,那人把一件长条形的物体抛入车厢里,落到车厢的地板上,一阵摆动,往李翎窜来。 第106章 女刺客 李翎定睛一看,暗叫一声不妙,一个翻身,穿窗滚跌街上。 原来掷向他的,竟是条昂首吐舌的毒蛇,错非他反应超人一等,定给这条毒蛇咬上一口。 虽然他万毒不侵,却也不喜欢这种滑腻腻的东西。 当李翎仍在街上翻滚时,那刺客劈倒御者后,迎上正掉头来援的四名卫士,一连发出四枝袖箭。 四名骑卫急切间看不真切,纷纷中箭倒地。 刺客回马向倒在地上的李翎奔来。 这么厉害的人物,李翎还是初次遇上,正要借腰力弹起来时,那刺客又向他发出袖箭,又准又狠。 李翎无奈,横滚开去,连避对方三箭,才有机会跳了起来。 那刺客可能用完了袖箭,改以长剑砍来。 李翎尚未有机会拔剑,又要借滚地避过。 不过,这次滚往对方马后,当他再跳起来,拔出赵穆赠送的飞虹剑时,对方才掉过马头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那刺客呆了一呆,喝道:“你不是赵穆?” 李翎听她莺声沥沥,竟是个女子,亦为之愕然。 蒙脸女子一声娇叱,挽起一团剑花,策马冲来。到了五步许外,剑光如鲜花般盛开,变成漫天剑点,暴风雨般往他吹打过来。 李翎见她要杀的,是自己的大仇人赵穆,哪里肯伤她。 但见她剑法精妙无伦,他亦手痒起来,展开墨子剑法,以拙破巧,一剑斜挑。 眼看挑中对方的剑,岂知剑锋一空,竟挑斜了,而对方的剑已乘虚而入,直奔面门。 李翎想不到她如此厉害,骇然下横移开去。 女子并不追击,策马冲往远处,冷骂道:“为虎作伥!”蹄声远去,没入暗黑的长街里去。 ……………… 八名卫士,全部身死,可见箭钩上淬的毒物如何厉害,连壮健如牛的人,都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街上布满赵兵,搜索刺客留下的痕迹。 赵穆神色凝重的道:“那人放入车内的毒蛇,叫作‘封喉金’,窜动迅若闪电,剧毒无比,见血封喉。李翎你能及时逃出车外,真是福大命大。” 李翎心中冷笑,却后怕般长吁一口气。 赵穆拍了拍他肩头,道:“幸好你给我挡了此祸,若换了我,说不定会被她得了手。” 接着,他冷哼道:“我看她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一名骑士奔来,下马后到赵穆耳旁,说了几句话。 赵穆一听大喜,向李翎道:“我有急事,要立即见大王,迟些再和你研究刺客的事。” 他上马而去,百多名卫士,急忙追随而去。 李翎心中大讶,赵穆究竟接到了什么消息,竟然变得如此兴奋? 想之无益,李翎骑了一匹骏马,在十二名卫士簇拥下,回到乌府。 才进大门,守门的家将立即把他带到乌氏惈的书斋。乌应元和陶方都在那里,脸色凝重,显然发生了严重的事。 李翎坐下后,乌氏惈道:“秦昭王死了!” 李翎茫然地望向他,心想秦昭王又不是你老爹,死了有什么打紧。 陶方知道他并不明白其中的关键,道:“继位的是孝文王,大丧期间,秦国会有一段时间不动兵戈。所以,各国会利用这段空隙,去进行各种先前因惧秦而搁下的计划,包括扩张和蚕食其他小国。” 李翎恍然道:“所以亦要担心赵王会加速对付我们。” 乌应元叹道:“这还不是我们最担心的事,而是我一直和秦国的吕不韦有联系。 此人家财既厚,又有手段,本为我们的大靠山,但现在新继位的秦孝文王,表面虽对这救回他儿子的大贾执礼甚恭,但始终忌他是韩人。 只看吕不韦到秦后,只不过是食邑千户的客卿,毫无实权,便知是孝文从中弄鬼。现在他登上王位,吕不韦可能权势不保,亦断了我们与秦人的关系。” 李翎恍然大悟,低声问道:“吕不韦是否想通过我们,把嬴政弄回咸阳?” 三人一起脸露惊容,呆瞪着他,像首次认识到他的样子。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乌氏惈的胖躯抖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李翎你真是识见过人,一语中的。但此事千万不可泄漏半点出去,否则明天乌家城堡,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留不下来。” 李翎心笑,我还知道嬴政根本就是赵姬为吕不韦生的儿子,在吕不韦把赵姬送与始皇嬴政名义上的父亲异人之前,她已有身孕。 不过,有些史学家指出,后来秦始皇对吕不韦手段残忍,看来吕不韦又不太像是嬴政的生父,这笔糊涂账,真是谁也弄不清楚。 总之,吕不韦想把嬴政弄回咸阳,却是眼前铁一般的事实。 乌应元道:“四大公子里,赵国的平原君已死,楚国的春申君黄歇乃一介庸才,可以不论。 齐国孟尝君则称病薛邑,现在只余魏国信陵君无忌,此人精通兵法,手下谋臣勇将,不胜计算。 往日他念在平原君夫人为其胞姐之情,所以对赵国颇为眷顾,现在平原君已死,恐亦变化难免。” 乌氏惈点头道:“秦王之死,确使本已复杂的形势更为复杂,但对我们却是有利无害。 因为赵国势必要借强秦息兵之机,大事扩张,无暇对付我们,致动摇根本。我们亦可偷得喘息之机,从容布置,真是天助我也。” 陶方笑道:“燕人惨了!” 乌应元亦摇头叹道:“他们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赵王必乘势拿他们来开刀,好扩张领土。不过,听说燕国的太子丹亦是个人才,最好能拖上赵国几年,我们便更有充裕的时间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各人又谈了一阵,定下暂不再与吕不韦联络,更不要碰眼下正在作质子的嬴政,采取静观其变的策略,才各自散去。 ……………… 这天,赵王要见李翎,是在主殿旁的小偏殿接见他。 赵穆当然是座上客,但竟还有雅夫人和郭纵,就大出他意料之外。 另外还有两人,经引见后,一个竟然是大名鼎鼎,刚由与燕国交战的前线赶返来的大将兼相国廉颇。 他身材不高,但相当结实,气势慑人,年纪在五十许间,脸骨阔大,带着难掩的风尘之色。 他虽神态疲倦,但一对深邃的眼神,仍是顾盼生光,不怒而威,让人感到他是位值得敬重的长者。 另一人是将军李牧,身形挺拔高瘦,只比李翎矮了两寸,在那时来说是相当高的了。 他年不过四十,貌相威严,有种军人的硬朗和风采。 此时,廉颇和李牧,都很留心地打量他。 赵王吩咐李翎不必多礼,赐他就坐。 赵穆正容道:“李翎,你也不知自己多么幸运,还未上任,便有一至关紧要的任务,要交由你负责。” 李翎心中诅咒,口上却谢恩。 赵王微笑道:“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因这人不但要勇武盖世,胆色过人,还要机警聪敏,能随机应付突发的事。假若你能完成这任务,回来后不但重重有赏,还升你为将。” 李翎忙应道:“大王尽管吩咐,小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场者六双眼睛,全盯在他身上。 赵王向廉颇恭敬的问道:“相国看这人是否可用呢?” 廉颇两眼闪起精光,道:“李翎以区区一个带兵卫,进来见到我们后,仍保持冷若止水的心境,显是有胆有识的人。 他举动间更流露出剑手风范,毫无缺点可寻,更是难得。 但我最欣赏的,还是他明知任务不易为,亦没有露出怯意,闻报酬而不露喜色,能得如此人才,实我大赵之福。” 雅夫人闻得,这德高重的廉颇亦盛赞爱郎,芳心窃喜。她偷望赵穆,只见他眼内掠过杀机,显是对李翎生出杀意。 李翎心想,人的名儿,树的影子,这廉颇眼光如此厉害,难怪能成战国名将,连忙谦让。 郭纵心中却想:连赵穆和连晋,都扳你不倒,我赵国还有什么人比这小子更适合这任务。 第107章 鲁公秘录 赵王开怀大笑道:“天佑我国,天佑我国。” 他转向赵穆道:“巨鹿侯,请把今次任务向李翎解说。” 赵穆装出笑容,温和的道:“今次的任务,表面看来非常简单,就是由李翎率领五百骑兵,护送平原夫人母子和雅夫人,到魏国探亲和进行友好活动。当然,内里另有玄虚,不若由郭先生亲自说出来。” 李翎打了个激灵:平原夫人之子,不就是少原君么?他和我势成水火,为何要我去护送呢?而雅夫人又为了什么理由,要到魏国去? 郭纵压低声音道:“最近魏国的信陵君,得到一套帛书,上面尽录鲁国一代巧匠公输般,对各种攻防武器的详细制法,共录大小巧器一百另八件。 其中一篇流落了出来,落到我手里,说的是攻城云梯的制作方法,已远超现在各国云梯的水平。 假若能得此《鲁公秘录》,我大赵便有机会成为霸主,亦教魏国不能藉此称雄。” 一直没有发言的李牧,沉声道:“我亦风闻此事,听说其中有一篇说及兵器的铸制,能通过新的配方和淬火的过程,把铁变成更坚硬的精钢。若能得此秘篇,我们便可拥有最优良的武器。” 赵王有点担心的道:“信陵君为人精明,手下能人又多,幸好王妹和他有一段香火情,曾不断修书求王妹到魏。所以,我们现在才有这么好的借口,派你把王妹送去。” 李翎暗忖原来如此,愕然向雅夫人望去,记起她是偷窃情报的高手。 雅夫人怕他不高兴,芳心忐忑,垂下脸去。 廉颇和李牧交换了个眼色,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赵穆再次掠过嫉恨之色,对他这种有着强烈占有欲的人来说,就算是他舍弃了的女人,亦不希她的身心,被另外的男人占有。 廉颇淡淡道:“巨鹿侯曾提议过很多人,但都给我反对了。因他们的底细,早已被信陵君摸得一清二楚,故难有作为。推荐李翎的是雅夫人,李翎你该感激她给你这个表现的机会。” 李翎一听,心中大乐,立时知道廉颇和赵穆关系不佳,所以才当面呕他。 他没有望向赵穆,问道:“什么时候起程呢?” 赵王道:“我们已派人快马去知会信陵君,应该在五日内可以起程。李将军会派先头部队,为你们沿途打点出境前的一切事宜。” 赵穆道:“这五天,李翎你不可以回乌府,要留在宫内直至起程。我自会派人通知乌家,他们亦可派人带东西来给你,或来探望你,明白了么?” 李翎心中叫苦,无奈答应后,道:“我心中亦有一些对此行任务有点作用的小玩意,只不知可否由工匠打造出来。” 众人齐感讶异,郭纵笑道:“这个容易,我派个专人来服侍你,无论怎样困难,务要在这五天内给你完成。” 李翎心中大喜,自问随便拣几件特种部队用的轻巧工具,包保远胜鲁班的所谓巧器。 但他会分件教郭纵的人打制,由自己到魏国后再作装配,那便不必担心,会被对方学得这超越了二千多年的技术。 ……………… 第二天,李翎在雅夫人的府中爬起床来时,又变得精神爽朗,使得还要继续休息的雅夫人和众女称奇不已。 李翎暗责自己荒唐,梳洗后,走到宫中的教场苦练了一会骑射,其他禁卫将兵都对他既崇慕又恭敬。 当然,就算忌他亦不敢摆在脸上,谁不知他成了赵王身边的红人。 他的顶头上司,禁卫长赵方,亲自领他参观王宫,解释宫中的禁忌和要注意的事项。 “我们的职责,主要是负责内外两宫的安全,外宫建筑物有四殿九楼十阁,是大王接见群臣和办事的地方。 内宫又分三部分,正宫是大王和众妃嫔的居室,西宫是接待外国来的贵胄使者,东宫则是王族的居室。 暂时李翎你可四处巡察,到熟习了环境后,我才进一步向你解说要负责的职务。” 李翎知他仍未晓得自己即将远行,亦不说破,这时那内侍官吉光来找他,领他去试穿为他赶制的护甲。 护甲主要是护着前胸和后背,两肩设带连系,在背后交叉与腰部的系带相连,打结系穿。 又有像两翼横飞的披膊,穿上后看得四周的人全部眼睛发亮,像他那般威武若天兵神将的人物,他们仍是第一次看见。 缝甲室内十多名女工,更是对他目不转睛。 李翎已惯了给女人看,暗笑以前是他看女人,现在却是女人看他,这亦可算是世界轮流转了,由现代转到了古代。 他又戴上头盔,最顶处是两片半圆形的甲片合缀成圆形的平顶,然后是圆角长方形的甲片自顶向下编缀,共分七层,上层压下层,护、护额的甲片形状较特殊,用以配合脸形。 额部正中的甲片向下伸出直条,护着眉心突出的部分。 可能是怕给人由后斩首,对后颈的保护更是严密周详。 穿上这禁卫将官的制服后,李翎自己都觉得好玩,忙走了出去,四处巡逻。 另一名同级的带兵卫成胥,自告奋勇陪着他走了一会,来到正宫入口的大牌楼处,向守门的十多名禁卫介绍过李翎后,把他拉到一旁。 “大家都是兄弟了,有些事不能不对你说,千万不要独自进入正宫,越多人陪着越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大讶,追问原因。 成胥低声道:“正宫内除宦侍外,妃嫔和侍女超过了五百人,闲着无聊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像你这么威武的壮男给她们看到,哪还肯放你出来,那可不是说笑的事。” 李翎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如此,皱眉道:“大王不管这些事么?” 成胥别有深意地苦笑道:“大王连自己的妃嫔都没空去理,哪管得这些事。 有家人在京城的还好一点,可借回家探亲,找人鬼混。外国献来的女子,连宫门都不准踏出半步,见到男人那还不如狼似虎。” 李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赵王对女人哪有兴趣,想起雅夫人的八个侍女,心想她们可能算是非常温柔斯文的了。 再聊了几句后,他溜回雅夫人的行宫去。 才走入东宫的区域,两名美丽的宫女追了上来,跪禀道:“小婢们等了兵卫大人半天了,妮夫人请兵卫大人相见。” 李翎大感头痛,成胥虽有警告在先,可是以为危险地区只限于正宫,怎知这东宫亦非安全地带。 他硬着心肠道:“噢!请代我向妮夫人请罪,卑职有急事要赶去面禀雅夫人……”边说边走,匆匆逃去。 两宫女还想追来,他早已去远。 沿途自是遇上不少宫娥贵女,见她们眉目传情,吓得李翎眼观鼻,鼻观心,直到走入雅夫人别宫的范围,才松了一口气。 步入厅内,其中两名俏婢欣然迎来,为他脱盔解甲。 李翎忘了她们名字,问道:“两位姐姐叫什么名字?” 一女道:“她叫小紫,我叫小玉,公子不要忘记了。” 李翎念了两遍后,道:“夫人在哪里?” 小玉道:“夫人亲自下膳房,为公子做饭。” 小紫笑道:“我们服侍了夫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呢。” 李翎心想,雅夫人弄出来的东西,必然非常难吃。 但他亦心中感动,想起乌家的妻婢,顿感相思之苦,自己在这里偎红倚翠时,她们却要独守空房,真不公平。 小玉压低声音道:“三公主来探夫人,现在也在膳房里,宫内除了雅夫人,就数她最美了。” 李翎为之愕然,这些宫廷贵女为了男人,真的什么事都敢做出来,竟来这里找他。 无奈之下,他唯有随两婢往膳房走去。刚走入内轩,雅夫人和另一宫装美女,由膳房处走出来,与他碰个正着。 第108章 三公主赵倩 李翎和那绝不超过十七岁的美女目光相触,双方的眼睛都同时亮了起来。 这三公主长得非常贵气,婀娜娉婷,虽没有雅夫人魔鬼般的身材,但骨肉匀亭,姿态优雅,像一朵珍贵的鲜花,文静中充满撩人的丰姿。 她见到李翎,露出美丽的微笑,会说话的眼睛像在向他殷勤问好。 她的衣服袖子很宽,下摆长长拖在地上,香肩披着精致的大围巾,发髻精巧有特色。 在鬓角有用丝线穿成的珠花,垂在两旁,薄遮双鬓,使她分外娇俏多姿。 弯曲的梳子,装饰在头发前端,左右各有三支簪,在额头中心点了一颗朱红色的美人痣。 使李翎眼睛放光的原因,是她不像他心中所想的浪荡女子,只见她气朗神清,有种玉洁冰清,雅丽高贵的动人气质。 她和美艳不可方物的雅夫人并肩俏立,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当她发觉李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时,不禁俏脸一红,低垂螓首,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一股少女健康的幽香,隐传鼻内,李翎忍不住大力哆嗦了一下。 雅夫人白了他一眼后,为他俩作了介绍。 李翎慌忙对这金枝玉叶行礼。 雅夫人把三公主请入内轩坐下后,拉着李翎到一旁,低声道:“无论她赵倩对你多么有意思,你也绝不可以坏她的贞操。 因为她今次会随团嫁到魏国去,作储君的正妃,魏人若发觉她不是完璧,会把她退回来,那时你便立即大祸临头了。” 李翎点头答应,心中却道:百花图很需要她,而我也是绝对不会错过这种极品的。 雅夫人陪着李翎,走进轩去。 三公主赵倩盈盈站起,避开李翎的目光,轻轻道:“夫人,赵倩要回去了。” 这赵倩给人一种既文静,又很有涵养和内在美的感觉,让人一见难忘。 雅夫人亦不挽留,把她直送出门外去,回来时媚笑道:“李郎的魅力,真使我们女儿家没法抵挡,连赵倩亦都不能免,为此匆匆逃掉了。真想看看,你有没有本领,收拾魏国最著名的美人石才女。” 李翎奇道:“石才女?” 雅夫人拉着他坐到席上,靠了过来,娇媚的道:“不要以为她姓石,只是她才高八斗,十六岁便以文名惊动四方,但她虽生得有倾国倾城之色,却从不把任何男人看在眼内。 到了今年,她已满二十岁,仍不肯嫁人。各国求她青睐的名公子,均一一铩羽而回。所以有传她是天生的石女,不会对任何男子动情。” 越难到手的东西越珍贵,此事自古已然。 李翎大感兴趣的道:“她就算不想嫁人,可是这事能由她作主么?” 雅夫人笑道:“心动了么?她和秦国著名的美人儿寡妇清,可说是各有千秋,都能以保持贞洁而大大有名。 石才女能保持超然,全因她的琴技和文采无人能及,见到她的人都要自惭形秽,所以魏王和信陵君都非常维护她。有这两个大靠山,谁还敢强来。” 她微笑着又道:“李郎的文才,亦是天下无双,或者有机会打动她也说不定。” 李翎暗叫惭愧,岔开话题,说起妮夫人要他去相见的事。 雅夫人一愕,坐直娇躯,不能相信的道:“她竟也会找男人么?” 李翎尴尬的道:“或者是我误会了她的意思吧。” 雅夫人道:“这怎会是误会,我看这美人儿为丈夫守了九年贞节后,终于春心动了。 唉!都是你不好。那天比剑表演得这么有男儿气概,谁能不为你倾倒。只是想不到妮夫人这么有修养的人,亦不能例外。 她亦是唯一够胆来和我争你的人,因为她是王兄最敬重的堂妹,而我则是他最宠纵的妹子。” 接着,她娇媚一笑道:“要不要我穿针引线,让你与她能共度香宵,又或我们两人一起陪你?” 李翎戒备地摇头道:“我连她高矮肥瘦都不知道,万一是你为了敬爱她而骗我,那我岂非变了免费的牛郎。” 雅夫人对他的新鲜用语,一时听不懂。 她想了半晌,才笑得花枝乱颤,伏在他肩上,喘气道:“唉!我的兵卫大人,小雅怎敢骗你呢?不怕受责被罚么?要不要人家带你去看看货色?我也想看看,她被揭开心事的窘态。” 李翎大感不妥,正容道:“不准你胡来,若你利用我使妮夫人难堪,我绝不放过你。” 雅夫人坐直身体,委屈的道:“人家只不过是想你在赴魏前,多点玩乐机会!” 这时,侍女小昭来报,说乌家有人来找李翎。 李翎站了起来。 雅夫人亦起立道:“对不起,我奉了王兄之命,要在旁听着才行。” 她又媚笑道:“奴家当然什么都不敢泄漏的!” 李翎潇洒地耸耸肩,摆了个毫不在的姿势,那漂亮的动作,看得雅夫人和小昭两女俏目放光时,他才往外走去。 事实上,他的言谈举止,和这时代的人有很大的分别,那形成了他别树一格的风度和魅力。 俊俏比他犹有过之的连晋,在情场上败得一塌糊涂,并非偶然。 李翎刚步出厅外,一团火热夹着芳香,撞入他的怀里,并失声痛哭起来,当然是乌家的大美人廷芳小姐。 陶方站在厅心,作了个无奈的姿态,另外尚有两名武士,捧着他的木剑和衣物包裹。 雅夫人来到手足无措的李翎身边,伸手抚上乌廷芳的秀发,凑到她耳旁说了一句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句话比什么止哭灵丹更有效用,乌廷芳立即收住哭喊,由李翎肩上抬起俏脸,盈盈泪眼瞧着雅夫人道:“真的!” 雅夫人肯定地点头,拖起这绝色娇女,进入内宅去。 李翎当然不知道雅夫人说了什么,却猜到为了将来的融洽相处,赵雅自然要讨好乌廷芳。 谁都想到,若争风吃醋起来,他李翎定会站在乌廷芳的一边。 陶方着武士放下木剑衣物,退出屋外,然后向李翎打了个询问的眼色。 李翎忙把赴魏的事扼要说了出来。 陶方听得眉头大皱,低声道:“信陵君这人智计过人,手下能人无数,绝不好惹,你要小心点才行。” 顿了顿,他又道:“魏国也有我们的人,我回去安排一下,看可以怎样帮你的忙。” 约定了见面的暗号后,雅夫人和欢天喜地的乌廷芳转了出来。 乌廷芳笑道:“陶公自己回去好了,告诉大家不要担心,芳儿留在这里侍候李郎。” 陶方如释重负,向雅夫人道谢后,欣然去了,可见他给乌廷芳缠得多么痛苦。 李翎心情大佳,度过了美丽温馨的春宵。 ……………… 李翎次晨醒来,在小昭等侍女的服侍下,换上头盔甲胄,精神抖擞地赶到练武场,练习骑射。 众禁卫均视李翎为新的英雄偶像,兼之他又不摆架子,所以人缘极佳,当他策马急驰,弯弓搭箭,命中靶心时,全场轰然喝彩。 忽然,众人全跪伏地上。 李翎一看,亦慌忙滚下马去,拜伏地上。 原来是赵王来了,身旁还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贵妇,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水,清丽明媚,但神态端庄,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派,绝不似雅夫人那类烟视媚行的妖娆丰姿。 赵王着众人继续练习后,召了李翎过去,欢悦的道:“李翎你这么勤于练武,寡人甚感欣慰。” 李翎心想,我练习骑射绝非为了你,只是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但他口中当然不会这么说。 赵王道:“来!拜见妮夫人吧!她有事求你哩!” 李翎忙向妮夫人施礼,这时确知自己是误会她了。这样端庄的贵妇,怎会公然勾引男人? 赵王道:“妮夫人告诉我,李翎你曾拒绝了她的邀请。 初听时,寡人着实不悦,但旋即猜到,李翎你误会了夫人的意思,以为与男女之情有关。 不知者不罪,亦可见李翎你为了未来任务,把持得很好。所以寡人不但不怪你,还非常欣赏你呢。” 第109章 端庄优雅妮夫人 李翎暗叫惭愧:其实我是因为应付不了这么多美女,又不知妮夫人长相如何,身材好是不好,才婉拒邀请。 表面上,他当然是惶恐请罪。 赵王向妮夫人笑道:“李翎暂时交给你了!”在众禁卫前后拱卫下走了。 李翎望向妮夫人,恰巧她亦在打量他。 目光一触,妮夫人俏脸一红,垂下眼光,轻柔的道:“赵妮行事莽撞,致教先生误会了。” 李翎见她冰肌玉骨,皮肤晶莹通透,艳色虽比不上赵雅,娇俏逊于乌廷芳,清丽及不上三公主赵倩,却另有一种楚楚动人的优雅妩媚,教人倾倒,这时反希望那不是误会了。 妮夫人道:“这处人多,先生请移步到赵妮居处一谈,见见劣儿。” 李翎心中一动,想到事情必是与她儿子有关。 这时代的女子,无不早婚,说不定妮夫人十三、四岁便嫁了人,所以别要看她才二十多岁,有个十多岁的儿子绝不稀奇。 一辆马车驶来,妮夫人坐进车里。 李翎自知身份,骑上马儿,随在马车的后面。 不一会儿,来到那天两个宫女邀请他的地方,马车转入了一个庭院里。 来到厅中,两人分宾主坐下,有四名侍女在旁伺候,为两人送上香茗。 妮夫人有点慌乱,喝了几口热茶后,才敢往李翎望来,文静的道:“今次邀先生来此,实有一事相托。” 李翎见她一直不以官职相称,而礼遇之为先生,早猜了八成出来,看着她美丽的秀目,微笑道:“是否和小公子有关?” 妮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为了这劣子!先夫战死沙场后,妾身所有希望,全放在他身上,哪知他生性顽劣,不知自爱,终日只顾嬉玩……” 李翎笑道:“孩子谁不爱玩呢?” 妮夫人玉脸霞飞,苦恼的道:“他玩的不是一般孩子的游戏,而是宫内的女孩子。” 李翎失声道:“他多少岁了?” 妮夫人不好意思的答道:“年底便足十四岁了。” 看到李翎瞠目结舌的样子,她无奈的道:“妾身已经找过很多有名的学者教导他,只是谁也拿他没法,一转眼便不见了他。他除了对妾身还稍有点害怕外,我身边的婢仆,全怕了他……他,唉!我不知怎说才好了。噢!茶冷了。” 李翎待要喝茶,一声女子的尖叫,由后宅传来。 妮夫人脸色一沉,站了起来,匆匆往声音传来处走去。 李翎怕她有危险,忙追随在后。 才步入内室,只见一个粗壮的孩子,把一名美婢按在墙处,正在施虐,旁若无人。 虽另有三婢在旁,却无人敢加拦阻。 妮夫人勃然大怒,喝道:“畜牲!还不给我住手!” 李翎心道:应是住口才对。 那小公子吓了一跳,放开了俏婢,转过身来,施施然道:“娘不是去找大王了么?是少君告诉我的。”说完,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翎,充满了嘲弄不屑的神色。 那俏婢衣衫不整地哭着走了。 妮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翎真奇怪,她为何可以忍着眼泪。 同时亦恍然,这小子自少习武,身强力大,又和赵国的储君交好,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管不了他,亦不敢管他。 小公子斜眼瞥着李翎,嘿然道:“你就是那李翎了,见到本公子,怎还不下跪。” 妮夫人叱道:“斗胆!由今天起,李先生就是你的老师,下跪的应是你才对。” 小公子哈哈一笑:“娘此言差矣,君臣上下之礼怎可废,他叩了头后,我肯不肯让他教,还要看他有什么本领呢!” 妮夫人气得跺脚,正要大骂。 李翎微微一笑:“夫人且莫动气,你们先避开一会,让我和小公子说几句心事话儿。” 小公子见李翎全身甲胄,威武不凡,其实亦颇感心寒,冷笑道:“谁有兴趣和你说话。”转身便想由后门溜走。 妮夫人唤他亦不听,眼看就要溜出去。 风声响起,接着小公子只觉耳侧一寒,一把匕首贴颊擦过,钉在门框上。 小公子双脚一软,停了下来。 妮夫人和众婢花容失色,掩着小嘴,想着若匕首偏了半分,会是什么后果呢? 小公子脸青唇白,转过身来,指着李翎颤声道:“娘!他想杀我,快找人拿他。” 李翎两眼射出森寒之色,冷冷道:“你这算什么本领,立即给我噤声!明天早上我来时,若见不到你乖乖在书房等我,无论你躲到天脚底,我也要把你找出来揍一顿,走吧!” 小公子气得小脸煞白,狠狠一跺脚,恶兮兮地指着他,道:“好!我们走着瞧!”掉头溜出后门,转眼走了。 李翎哪会把这个小子放在心上,乘机向妮夫人告辞。 妮夫人垂头低声道:“那杯茶你还未喝!” 李翎暗道:美人儿,你心动了么? 他潇洒一笑,到门框处拔回陶方送来的匕首,心中生出个主意:说到射箭,可能很多人比我出色,但掷飞刀么?却没有人及得上自己。 可是飞刀携带不方便,若改用特种部队惯用的五寸钢针,那随便带上数百枝在身上亦可办到,杀伤力还更可怕。 他打定主意,决定让郭纵的人立即打制。刚转过身来,原来妮夫人刚来到他的身后,两人在近距离打了个照面。 四目交投,妮夫人惊呼一声,移后了两步,有点手足无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世上最令男人心动的,就是当贞节高贵的成熟美女芳心初动的时刻。 李翎亦不例外,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 妮夫人道:“先生请!” 李翎随她回到前厅,喝了由她亲自换过的热茶,再次告辞。 妮夫人心里生出敬重,只有眼前这气宇轩昂和充满英雄气概的男子,才使她感受不到烦厌。 刚才他掷出飞刀,那种充满了自信和力量的英姿,连她止水不波,厌倦了异性的芳心,亦不由怦然而动。 不过,妮夫人再也找不到挽留他的藉口,殷勤送他直到院落的门际,深深凝望,轻轻叮咛:“先生明早记得来这里,妾身把小盘儿全交给你了。” 李翎差点冲口而出:“那你呢?” 可是,他当然不敢如此无礼,微微一笑:“我教孩子的方法可能不会是你想象的那样,希望夫人能接受才好,否则可随时把我解聘。” 妮夫人欣然道:“只要是先生的方法,妾身无不接受。噢!妾身真大意,忘了向你问及报酬的问题。” 李翎哈哈一笑,大步走出门外,声音传回来道:“我是为了一个慈母对儿子的爱而做的,那就是酬金了。” ……………… 李翎回到别宫,乌廷芳大喜,埋怨了他几句后,拉着他到花园的凉亭,说亲密话儿。 一会儿后,雅夫人回来了,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登位不足三天的秦孝文王忽然死了,由嬴政的父亲异人继位为庄襄王。 雅夫人道:“孝文王今年五十三岁,一向体弱多病,但今次他却是因吃了吕不韦献上的药而致死。 所以,人人怀疑是吕不韦暗下的手脚,只是碍于庄襄王与吕不韦的关系,才敢怒不敢言。 唉!吕不韦这人野心极大,手段又毒辣厉害,现在各国人人自危,怕秦军很快便有东侵的行动。” 李翎听得又惊又喜,暗忖果然与电影中情节相同。 但他很清楚,吕不韦首要之务,不是要进攻六国,而是先要把宝贝儿子嬴政弄回咸阳,然后再设法把庄襄王谋杀,那秦国的王位便可落入他嫡子手里,他亦等于是太上王了。 雅夫人接着道:“吕不韦长年行商,往来各地,对各国的情势有深入的了解,若给他当权,后果会更严重。商人都是只讲实利,不顾信义,不受意气驱策,这样的人进行扩张政策,想想都教人心寒。” 李翎心中想着的,却是嬴政。 一直以来,史学家都不明白,为何嬴政父亲异人当年和吕不韦逃离邯郸时,为免赵人起疑,留下了赵姬和嬴政母子,而赵人却不杀嬴政母子出气。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来消磨嬴政的壮志,使他变成个无用的人。 将来既可以用他来和秦人交易,就算让他回国坐上王位,这样一个昏庸的人,对秦国亦是有害无利。 一石二鸟,真的非常毒辣,现在看来赵穆已成功了,那秦始皇还凭什么去一统六国呢? 李翎可以想象得到,异人继位成了秦王,成为了储君的嬴政身价陡升,正是奇货可居,赵人对他的监视会更严密。 那么,自己怎能见到他,而又不使人起疑呢? 第110章 小徒儿赵盘 乌廷芳挨到他身旁,奇道:“李郎在想什么?” 李翎一震醒来,见到雅夫人灼灼的目光正盯着他,岔开话题问道:“现在秦国由何人当宰相?情况又是如何呢?” 雅夫人叹道:“何人掌权都不重要,这相国之位,迟早都要落入吕不韦手中。” 乌廷芳奇道:“雅姐为何这么怕秦人呢?” 雅夫人无奈的道:“不是我怕秦人,而是没有人不怕他们。看看我们赵国便清楚了,谁不沉迷在醇酒美人的奢靡生活里?敌兵临城时,便振作一下,敌人一退,又故态复萌。 而秦人仍保存着戎狄的刻苦耐劳,尽量不受南方的风气沾染。商鞅为秦人焚《诗》《书》,就是逢迎秦人那禁止诗书,国必富强的心态。 奴家虽不知谁对谁错,但观秦人日益强大,便不能说秦人焚诗书没有道理。” 李翎这才知道,在秦始皇焚书坑儒前,商鞅已早来一着,实行了一次烧书。 雅夫人续道:“范雎拜相前,秦国大权旁落到穰侯手上,掌权的全是他派系的人,采取所谓远攻近交的策略,使秦国长年劳师远征,国力消耗。 于是秦昭襄王与范雎密谋,一举夺回军权,改攻远交近为攻近交远,与齐楚修好,全力对付han国和我们,这才有长平之战,而王兄又走错了棋,唉!” 李翎见她秀目射出凄然之色,知她想起丧身长平,只擅纸上谈兵的赵括,怜意大生,柔声道:“过去的便让他过去,不要多想了。” 赵雅叹息道:“穰侯下台后,他的敌系大将白起,与范雎一向不和。白起在长平一役,坑我四十万降兵,手段空前残忍。范雎便以此大做文章,最后终说服秦王把白起族诛。 而这事亦惹起秦国军方众将领对范雎这外籍人的仇视,现在终由燕国来的客卿蔡泽取代了相位。不过,吕不韦现在水涨船高,蔡泽亦好景不长了。” 李翎听得意兴索然,挽起二女道:“唉!什么都不用想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愁明日当。来!我们立即入房行乐。” 两女俏目都亮了起来,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愁明日当,李郎说得真好。” 乖乖跟着他走,粉脸熊熊烧起来。 李翎暗忖:哪管得明天发生什么事呢?及时行乐最重要,谁知明天是否还有命可活,或是还能留在这时代? 对于能否重返二十一世纪,暂时他是一点都不放在心头了。 ……………… 李翎天未光便起chuang,穿上武装劲服,不戴盔甲到训练场苦练骑射。他现在开始不去想将来的事,只是抱着尽情享受的心态做人。 多年的习惯,使他爱上了运动,兼之他体力过人,昨夜的荒唐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反而不活动筋骨,会令他感到大不舒服。 他虚心向众jinwei请教控马的各种技巧,所以进步神速,在马背上翻腾自如,作出种种高难度的动作。 然后,他又苦练持矛chong.刺的战术,只是仍不太熟练披着沉重的甲胄,在马上作战。 苦习一番后,他由成胥带他到已分配给了他的jinwei营宿舍,沐浴后赶往妮夫人处。 想着如何入手tiaodou这美人儿时,忽听到有人在唤他。 李翎愕然看去,见到妮夫人顽皮好色的儿子赵盘,正在左边一座院落外向他招手。 他心知肚明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哪会害怕,大步走去。 小公子闪入了院落去。 李翎心中暗笑,暗地提高警戒,刚踏进院内,哗啦啦的一张大网,照头直盖了下来。 李翎哈哈一笑,就地前滚,避过了罩网,若无其事地弹了起来,轻松地拂掉身上的草碎尘屑。 宽敞的院落里,十多人持剑,由隐伏处跳了出来,把他团团围住。 公子盘躲在一名比他高了一个头的大孩子后,叫道:“快揍他!” 李翎环顾四周,心中亦感好笑。 这十多人,年纪介乎十四至十七间,看样子都是王族里的小恶霸,竟敢连qun结党来对付他。 那个被小公子倚仗的大孩子,说不定便是赵国的储君,怎能让他有机会表露身份,李翎哈哈一笑,拔出飞虹剑,往公子盘扑去。 两把剑仓猝下迎上来。 李翎锵锵两记重击,劈得对方虎口暴裂,剑掉在地上,再每人踢了一记屁.股。 那两名骄生惯养的哥儿,惨叫声中,痛得爬倒地上。 李翎长笑声中,铁剑挥动,见剑劈剑,遇人踢股,不片刻便完全瓦解了这qun王子党。 他又虚张声势,吓得这批大孩子屁滚尿流,走了个一干二净。 李翎当然不会放过公子盘,把他掀翻在地,用剑身抽击了他的小屁.股十多记。 然后,他才把放声大哭的公子盘提了起来,冷然道:“再哭一声,我便赏你十记耳光。” 公子盘何曾见过这样的恶人,立时噤声。 李翎把他押了回家,妮夫人早闻风声,在门口把他迎了入去。 公子盘一见母亲,以为有了靠山,又哭起来。 妮夫人看得心痛,正要抚慰。 李翎喝道:“夫人一是将他交给我,一是我以后袖手不理。” 妮夫人吓了一跳,垂头道:“当然是交给先生哩!” 李翎微笑道:“这就最好!”一手提着公子盘的后领,把他拖进书房,把妮夫人和一众婢女关在门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倚着软垫,坐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由地上爬起来眼睛喷着恨火的公子盘。 李翎喝道:“坐下!” 公子盘骇然坐下。 李翎冷然道:“看!你这样成什么样子,自己没有本领,却找人帮忙,想以众凌寡,输了又哭又喊,算什么英雄好汉。” 公子盘咬牙切齿道:“你才不是英雄好汉,以大欺小。” 李翎嗤笑道:“你若怕我,就不会主动来惹我,可知这并非以大欺小的问题,而是谁强谁弱的问题。” 公子盘为之语塞,怎估计得到李翎如此厉害,想了一会,恐吓道:“刚才你踢了少君的屁.股,他定会告知大王,斩你的头。” 李翎叹道:“我见你这么小小年纪,便懂得调戏女人,还以为你是个人物,哪知斗不过人,却只懂用卑鄙手段。我看错了你,滚吧!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 公子盘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爬了起来,转身想走时,又回过头来道:“为何我捉弄那些女人,你还当我是个人物呢?” 李翎淡淡道:“凡是男人,大都好色,年纪小大,并无分别。那天我见你轻薄那姐姐时,颇有手段,还以为你其它的功夫都不赖,怎知如此窝囊。有志气的,便学得比我更有本领,正正式式把我击倒。” 公子盘还是首次听到有成年人欣赏他的劣行,点头道:“看着吧!终有一天我会打败你。” 李翎知道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和争胜之念,道:“只是口头说说有什么用,还是滚吧!我最讨厌的就是只懂空言的无用之徒,希望你永远都不用到沙场去,否则就不是被踢屁.股那么简单了。” 少年人都是爱崇拜英雄的,李翎形相威武好看,又曾把赵盘心目中的强人轻松击倒,他对李翎早生出又敬又怕的心理。 兼之李翎的话句句合耳,赵盘不由敌意大减,坐回席前,道:“倘若我听你的话,你会否教我刚才打人的本领?” 李翎两眼精光一闪,道:“你知否我的本领多么珍贵,哪会凭你娘一句话,便肯传给你。想学嘛,还要通过考验才行。” 接着,他微微一笑:“但假若你肯听话,我不但可使你成为赵国真正的英雄和剑手,还可以教你成为迷死女人的爱情高手。天下美女,任你予取予携。” 软硬兼施下,公子盘的脸发起亮来。 在父亲死后,他一直羡慕别人有父亲,李翎正好弥补了他这缺憾。 他自己当然不知道,但深心中其实渴望着,有像李翎这么一个人的出现。 他沉吟片晌后,试探着道:“真的么!我要通过什么考验?” 李翎知道,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站起来,把他拉起。 公子盘受宠若惊时,李翎一把抽起他,俯身把他由背上过肩摔在席上,哈哈笑道:“首先便是挨揍,挨不得揍的人,哪有资格打架。” 公子盘虽给摔倒在地,却只是感觉轻微的痛楚,大觉好玩,跳了起来。 李翎教了他几下柔道的摔跤手法,又让他把自己摔倒,登时惹起了他的兴趣。 兴高采烈地玩了一轮后,小孩心性,哪还记得什么仇什么恨。 李翎摸着他的头,道:“你去找其他人试试我教的手法吧!若听教听话,将来定会变得像我这般高大强壮,本领过人。” 公子盘欢呼一声,夺门去了。 一直守在门外的妮夫人,看得目定口呆,完全不能明白,她的劣子为何会如此雀跃兴奋? 她步入书斋里,呆看着李翎,不知说什么才好。 此刻,妮夫人虽想挽留李翎,却找不到藉口,唯有含羞送到门外。 两人心中有鬼,再无一语交谈,但都感受到那暗着的刺激感觉。 第111章 赵王后 李翎刚回到雅夫人处,忽然赵王派人来召,忙匆匆赶去。 那卫士领着他直入正宫,李翎记起成胥的警告,皱眉问道:“大王不是在外宫办事么?” 卫士脸无表情的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其它的都不知道。” 两人在宽阔连接着宫殿的长廊走着,遇上的宫娥妃嫔,无不对李翎大抛媚眼。她们全是百中选一的女子,姿容自是不俗。 到了一座特别宏伟的宫殿前,卫士把李翎交给了两名内侍,自行离去。 其中一名内侍着他解下配剑,交出了所有匕首一类的武器,才领他进入殿内。 才踏入殿里,李翎已知不妥。 只见两旁各立了十名粗壮如牛、力士般的人物。 殿端高起的台阶上,一名高髻云鬓,身穿华裳彩衣的贵妇,斜倚在一张长几榻处,挨着软垫,冷冷看着他。 她身旁坐着今早给他踢过屁股的少君,两人身后又坐了七、八个妃嫔模样的美女,再后则是十多名俏宫娥,都是神色不善。 见到这种阵仗,他哪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忙跪下叩头道:“带兵卫李翎,拜见王后。” 赵王后年不过三十岁,长得雍容华贵,凤目含威,高起的鼻柱直透山根,显出她是个性格刚强和有主见的人。 她当然比不上雅夫人、妮夫人或三公主的美丽,但亦属中上之姿。 一瞥之下,李翎已大约摸到她的性格。这种女人,最爱的就是比她更刚强的男子汉。 那少君指着他,狠狠道:“母后!就是他踢了我。” 赵王后凤目生寒,轻叱道:“连少君你都敢冒犯,李翎你可知此乃死罪。” 李翎不亢不卑的道:“小臣现在知罪,但当时小臣并不知道围攻我的十多人里竟有少君在,只是奉了妮夫人旨意,希望能好好管教公子盘,又为了自卫,才犯下此罪,请王后明鉴。” 赵王后显然并不清楚来龙去脉,瞪了少君一眼后,冷冷道:“事情究竟如何?你给我清楚道来。” 李翎于是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他语气里洋溢着强大的自信和说服力,听得赵王后和众妃都暗暗心折。 当他说到事后如何教训公子盘时,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那少君见势色不对,扯着赵王后的衣袖,道:“母后定要为王儿作主。” 赵王后皱眉道:“你想怎样?” 少君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赵王后微一点头,喝道:“给我站起来。” 李翎长身而起,傲然挺立,顿时把两旁二十名魁梧的力士比了下去,看得赵王后和众妃嫔俏目一起亮了起来。 如此人才,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赵王后向少君柔声道:“母后可答应王儿要求,由他们揍李翎一顿给你出气,可是若他们反败了给他,王儿以后便要像小盘般随李翎修习武艺,肯答应么?” 她那天目睹李翎击败连晋,知他武功高强,又听他管教有术,见猎心喜,所以提出这要求。 少君喜道:“是否由他们一起出手?” 赵王后皱眉道:“怎可如此不公平,你自己挑三人出来,还不足够么?” 少君早给李翎打怕了,摇头道:“不!太少人了。” 那二十名力士,一阵哄动,都露出不满之色,跃跃欲试。 李翎躬身道:“王后尽管答应少君要求,李翎愿意一试。” 殿内各人无不哗然。 李翎却是心中暗笑,说到自由搏击,再多些人他也不怕。 少君大喜道:“就这样吧,立即动手。”暗想这次还不要了你的命。 李翎脱掉外袍,露出更胜龙虎之姿的健美体型,看得赵王后等全体心如鹿撞,目眩神迷。 那二十名力士被人小觑,早憋了一肚子气,齐声大喝,脱下上衣,露出精赤的上身,拥上来把李翎分几重围着。 李翎饿了拳头架这么久,豪兴大发,索性学他们般脱了上衣,露出精壮健硕的上身。 没有半寸多余脂肪的肌肉,像闪亮的小蛇般爬满宽阔的胸膛和手臂,尤其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小腹那块三角肌。 赵王后一向被赵王冷落,看得心旌摇荡,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君大喝道:“动手!” 四名力士立时向李翎扑去,两人由后抱他,另两人挥拳分击他的太阳穴和前胸,下手毫不留情。 众女一起惊叫起来。 李翎往后突退,左右两肘,同时击中由后扑来的两名力士。 两人惨叫声中,跪倒地上。 李翎分按在两人的肩上,借力凌空飞起,两脚踢出,正中前方攻来那两名力士的脸门。 鼻破血流中,两力士掩脸后跌。 一个照面,已解决了四名壮汉。 少君看得紧张至极,不断为其他人打气。 李翎落回地上时,就地一滚,两脚斜撑,另两名力士何曾遇过如此诡诈的打法,立时小腹中招,飞跌开去,再爬不起来。 李翎跳起来时,一名力士双拳击来,给他两手穿入,硬架开去,乘势在对方胸膛连轰两拳。 他再俯身反脚,踢在另一名力士胸膛处,两人同时飞跌。 他的搏击之术,是参考截拳道、泰拳、空手道、西洋拳和跆拳道,再配以国术,经电脑的力学分析后,融会而成的赤手战术,岂是这时代的武功能望其项背。 他几乎是毫不费力便击倒了对方近半的人,中招者连动手的能力都失去了。 众力士都骇然大惊,退了开去。 少君则是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着威武若天神的李翎。 赵王后终忍不住,叱道:“住手!” 众力士松了一口气,掺扶着伤者退下。 李翎跪下道:“王后恕罪,李翎已留了手,他们休息一会,便没事了。” 少君不依道:“母后!” 赵王后瞪他一眼,道:“我大赵得此勇将,实是你父王和王儿之福,还想怎么样?” 少君受李翎神威所慑,一时哑口无言,好一会才猛一跺脚,奔出殿外去了。 赵王后向李翎,眼光转柔道:“兵卫平身。” 李翎站了起来,施礼道:“王后若无其它吩咐,小臣告退了。” 赵王后挥退那群力士后,站了起来,走下鸾台,歉然道:“兵卫的衣服都弄糟了!” 她又喝道:“人来,给我带兵卫到后宫,沐浴更衣。” 李翎吓了一跳,心想这还得了?跟送羊入虎口,实没有什么分别! 趁众妃和宫娥尚未拥到前,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拾起地上衣物,打手势止着众女。 他向赵王后恳切的求道:“后天小臣便要出使魏国,现在正急着准备行装,王后请恕罪。” 赵王后对他越看越爱,但见他神情坚决,亦不想拂逆他,暗想以后借口要他教王儿练武,哪怕没有机会再见他。 她微笑道:“至少你让她们伺候你穿上衣服吧!” 众宫女大喜。 李翎则胆战心惊,若给赵王知道这事,不知会有何反应?不由暗暗叫苦。 ……………… 李翎回到雅夫人的别宫,郭纵处送来了为他打造的东西,飞针竟达千枝之多,使他看得精神一振。 雅夫人和乌廷芳正在研究这些弹簧、锁钩、腰带等怪东西的用途,见他回来,立即追问究竟。 李翎笑而不答,这时忽来了个小贵客,正是那公子盘,兴奋地向他夸说如何把许多人摔倒的情形。 接着,他颓然道:“可是很快又给他们打趴了。” 李翎问起少君的态度。 公子盘道:“师傅真了不起,把那群力士打得东倒西歪!少君虽然口硬,但我看他心中是挺服气的。未试过你厉害之处的人,自告奋勇要来找你,都给少君拒绝了。” 雅夫人笑道:“什么?你们这群横行霸道的小恶人,终于遇上克星了么?” 公子盘丝毫不让的道:“雅姨不也是给师傅收拾了么?” 雅夫人气得杏目圆瞪,不再理他,和乌廷芳去了。 公子盘目不转睛盯着乌廷芳,赞道:“乌姐姐真美,宫内无人可及。” 李翎心中暗骂,不过若大家交换位置,恐怕自己亦绝不会比他好得多少,毕竟在这里实在太容易得到女人了。 公子盘看看四周,低声道:“你碰过娘了没有?” 李翎呆了一呆,这人小鬼大的小子,确实很难应付,如何才能灌输点正确的观念给他呢? 第112章 攻陷 公子盘压低声音道:“我刚问过娘,她脸都红了,将我赶了出来,但我却看出,她心中喜欢你呢。” 李翎又好气又好笑,把他抓到花园里,逼他做了几个强身健体的练习,又教了他墨子剑法的起手式。 公子盘早视他为偶像,破天荒地专心练习起来。吃过晚饭后,他才依依不舍走了。 李翎辛苦了整天,沐浴更衣后,向雅夫人问起各国的情况。 “为何各国明知秦人的厉害,都不能团结起来呢?像我们今次到魏国去,明是修好,其实却是不安好心……” 雅夫人整理了脑海中的线索,叹道:“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是地理上的问题。 例如齐燕两国,距秦颇远,根本不像我们般受到切肤之痛。 谁也知道想强大,就要扩张领土,所以燕人见我们长平一役元气大伤,便乘机来侵,哪有空闲去想团结抗秦。” 李翎点头道:“雅儿的分析很有道理,我肯定六国迟早都会给强秦灭掉,我们亦应早有打算。” 乌廷芳和雅夫人都沉默下来,不自觉地靠近了他,只有那样,才使她们有安全感。 在这时代,战败对战士来说是死亡,对贵族的女人来说,却是失去了最基本的尊严,沦为男人的玩物。 李翎沉吟着,若魏国之行成功,回来可能便是丢官掉命的后果,赵穆绝不会放过他的。 不要看赵王对自己现在那么恩宠,这些王族的人,根本不把手下当作是“人”。 人权这观念,在这时代是并不存在的。 他能够作什么打算呢?唯有见步行步。 ……………… 次日,李翎教了公子盘一会墨子剑法,又和他谈笑一番后,发觉这顽劣的小公子,比他的年纪早熟了至少四、五年,充满了野性的反叛心态,但亦非常坚强聪明,使李翎首次对他生出好感。 公子盘忽然诚恳的道:“师傅!你娶了我娘好么?宫内外想侵占她的人很多,若她给我憎厌的人得到了,我情愿自尽。” 李翎愕然往他望去,讶声道:“想不到原来你这么疼你的娘。可是,就算我有娶你娘的心,还须大王恩准,现在我一无军功,二来职位低微,怎能得大王首肯,所以这事迟点再谈吧!” 公子盘失望的道:“那娘怎办才好?我从未见过,她用那种看你的眼神望过别的男人。” ——好一个敏锐的小孩! 李翎伸手摸了他的头,正要说话,眼角瞥处,不施脂粉的赵妮,正袅娜多姿地往他们走来,人未到,香息已随风飘来。 她看到李翎抚着公子盘的头,和自己儿子那甘心受教的乖样儿,心中涌起自丈夫战死沙场后,从未有过的欣悦。 她娇笑道:“先生早安,大恩大德,不敢言谢,唯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公子盘轻轻道:“娘!何用来世呢?” 妮夫人立即霞烧双颊,惊羞交集,杏目圆瞪,怒叱道:“小盘,你真口不择言,对先生和娘均无礼至极,你……” 李翎知她很难下台,公子盘又是执拗性子,解围道:“小盘,还不快溜?” 公子盘哈哈一笑,一溜烟走了。 气氛登时变得更尴尬。 妮夫人六神无主,解释不是,不解释则更不是。 李翎看着这端庄贤淑的贵妇,那举止失措的动人神态,意为之软,知道大家越不说话,那男女间的暧昧之情将越增。 他大感有趣,故意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秀目。 妮夫人偷看了他一眼,与他的目光撞个正着,登时全身滚烫起来,心如鹿撞:怎么办呢?自己怎可以如此失态。 李翎见她差点窘死了,暗忖公子盘说得对,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 他低声道:“我们到那林中亭坐一会,好么?” 林中亭是妮夫人的别院内最深幽的地方,在茂密的桂树林里,有座隐蔽别致的小亭,正是幽会的好地方。 这不啻等于一个约会。 妮夫人呆了一呆,抬头望向他,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欲语还休。 李翎知道,她的内心正挣扎徘徊于为亡夫守节和以身相许这两个极端的矛盾中,不再要求她的答案。 看过四周无人后,他拖起她的纤手,往桂树林走去。 妮夫人给他拖得身不由己,挣又挣不脱,无奈跟着他,娇责道:“李先生……” 李翎怎还有空闲去理她是否满意,拖曳着她穿林而过,眼前一亮,林中亭出现在眼前。 妮夫人蓦地大力一挣,脱出了他的掌握,俏立不动,垂着头,幽幽道:“先生尊重赵妮的名节,好么?” 李翎知道欲速则不达,柔声道:“我李翎怎会强人所难,来!我们到亭内坐一会,共享桂花幽香。” 妮夫人轻轻道:“但你要先答应人家守礼才行。” 李翎暗忖,最怕就是你不肯留下,若肯留下,逃得过我的如来佛掌,我就不姓李,以后改跟你姓赵。 他欣然走到亭内,坐到石围栏处,向她作了个恭请的手势,道:“夫人,请入亭小坐。” 妮夫人似是忘记了,李翎仍未答应她所提出“不得无礼”的条件,盈盈步上亭去,来到他的身旁,倚在围栏处。 因着李翎坐在围栏的关系,两人高度扯平,两张脸对个正着,四目交投。 今次妮夫人勇敢了很多,并没有移开目光,只是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之色,对自己的情绪竟然一点不加掩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大喜,温柔的道:“闻到桂花香么?” 妮夫人的脸更红了,略点头,嗯的应了声。 就在此时,女婢的呼叫声传来。 两人吓了一跳,妮夫人急喘着道:“求求你,截着她,不要被她看到人家这样子。” 李翎点点头,迎出林外,把奔来的俏婢拦着,道:“什么事?” 俏婢俏脸一红,施礼道:“乌府的陶公来找先生。雅夫人的小昭姐姐,陪他来了。” 李翎道:“姐姐请着他等一会,我立即便到。” 俏婢腼腆的道:“先生叫我莹儿吧!”送了他一个甜笑,赧然去了。 李翎心情大佳,回到林中亭时,赵妮早溜了。 他苦笑一下,赶回大厅,与陶方相见。 陶方有点风尘仆仆的模样,见到他便低声道:“我们刚接到秘密消息,今次你送三公主赵倩到魏国的首都大梁,并非无惊无险。 不但马贼土霸摩拳擦掌,听说齐国亦想破坏魏赵这宗婚姻交易,要找人坏了赵倩的贞洁,李翎你务必要非常小心。” 李翎讶然道:“这事应属极端秘密,为何消息竟会漏了出去呢?” 陶方叹道:“当然是有人故意放消息出去,照我看,这内鬼不出赵穆或少原君两个奸徒的其中之一。” 李翎一呆,道:“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少原君和我搭同一条船,若遭攻击,他恐亦不能身免吧!” 陶方道:“内情可能非常复杂,我来是特别提醒你,,明天清早你们便要起程了。” 李翎记起了钜子令,嘱他使人带来给自己,聊了几句后,送他到门外去。 他正犹豫是否应回去时,妮夫人的小婢莹儿来说,夫人有请。 李翎有点意外,随她回到屋内,在书斋内见到已回复端庄模样的妮夫人。 莹儿关门退出后,李翎心大心小地坐到她对面去,柔声道:“夫人还在恼我无礼么?” 妮夫人风情无限地横了他一眼,垂首赧然道:“你早已无礼了,妾身还有什么好怪先生你呢?” 李翎心中一荡,伸手抓起她一对柔荑,微笑道:“夫人恩宠,我李翎受宠若惊哩!” 妮夫人的俏脸又红起来,幽怨的道:“先生明天便要出使到魏国……唉!你教妾身怎样度过这段时光呢?” 李翎大喜:“光阴苦短,夫人会否怪我心急呢?” 妮夫人娇体发软,摇了摇头,垂下螓首……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共进午膳。 公子盘兴奋地回来,笑着对李翎道:“我又打垮了两个人,他们都说要求你做师傅。” 接着,他奇怪地看到,多了一层平时没有的媚艳之光的母亲。 妮夫人真不争气,竟在儿子眼前脸红透耳,又舍不得离开李翎,那俏样儿诱人极了。 公子盘又看看李翎,喜道:“师傅和娘……” 妮夫人又羞又喜,大道:“不准小盘再说。” 公子盘吐出舌头,嘻嘻一笑,不再嚼舌头,大吃大喝起来。 李翎心中涌起豪情壮志,自己若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子,哪还称得上英雄好汉! 已经日渐消磨了的志气,又坚强地复活了过来。 第113章 第一个技能组合 李翎回到雅夫人处,乌廷芳和春盈四婢,赫然恭候厅堂。离别在即,自有说不尽的绵绵情话。 李翎虽乐在其中,但应接不暇,亦是有苦自己知。 他疲极睡了一会后,睁眼时天已全黑。这时春盈等四婢进来,伺候他梳洗穿衣。 李翎以最快速度打扮停妥,走出房去,还未到大厅,便听到妮夫人和雅夫人说话的声音,心中大讶,走了出去。 妮夫人见他出来,大窘垂下头去。 李翎心生怜惜,知她要趁自己赴魏前,抛开自尊,争取与自己相处的时间。 三人闲聊了一阵,雅夫人正容道:“我去见过王兄,可是他没法再抽出人手给我们,真令人担心。” 她叹了一口气道:“由这里到大梁,最少走三个月路,要渡过大河,经过无数荒山野岭。入魏境后,还要先到荡阴、朝歌、桂陵、黄池四个城市,真是一步一惊心,非常难捱。” 略一沉吟,又道:“少原君会带着他最宠爱的两位姬妾和二百家将上路,我怕他会处处和你作对呢。” 李翎沉声道:“我不怕他留难我,最怕是他会和外人合谋来对付我们。若他存心一去不返,什么事都够胆子做出来。” 雅夫人道:“我从自己的家将挑了四人出来,这四人不但有胆有色,剑术高强,其忠心更是不用怀疑。我还安排了成胥作你的副将,这人曾受我恩惠,免去诛族之祸,定肯竭诚为我们卖命。” 李翎心下稍安,道:“听说齐国想破坏这次婚盟,他们有什么厉害人物呢?” 雅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齐国有个身份神秘的人物,名叫嚣魏牟。这人认为禽兽最得天地之道,所以人若要回归自然,与天地共为一体,必须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须有任何顾忌。 而要成为强者,则须学狮虎般磨利爪牙,所以他和弟子都是可怕的战士和凶徒。平时他们潜隐山林,威逼被虏来的男女为他们劳作。” 李翎奇道:“齐王如何能容忍这种奸贼在齐国作恶呢?” 雅夫人道:“六国中,齐国领土的幅员仅次于楚国,马陵之战后,更代魏成为东方诸国的领袖,甚至与秦人互称西帝和东帝。 齐国四处扩张,最后给秦、楚和我们三晋联军攻入首都临淄,后又给燕国的乐毅占了七十余城。 尚幸齐国出了个田单,新继位的燕王又中了田单反间计,阵前易帅,才被田单把燕人扫出齐境,但已元气大伤。” 李翎点头道:“我明白了,齐王是因国力匮乏,才要倚仗和容忍这种穷凶极恶之徒,为他办事。” 雅夫人道:“倚仗他们的人是田单,我们一直怀疑田单和嚣魏牟是同族的异姓兄弟。 这嚣魏牟武术高强,能空手搏狮,生裂虎豹,专替田单刺杀政敌,又或到国外去进行秘密任务。 若是此人亲来,我们便危险了。到那时,雅儿情愿自尽,都不肯落入他手里。” 李翎亦听得肉跳心惊,安慰了她一番。 出发前,妮夫人泪流满脸的哀求道:“李郎呵!你定要保重,好好回来见赵妮和小盘。” 李翎问道:“假若我要离开赵国,你肯否跟着我呢?” 妮夫人一颤道:“你想背叛王兄么?” 李翎叹道:“只是未雨绸缪吧!赵穆这人必不能容我,我李翎岂是任人宰割之辈。” 妮夫人点头道:“王兄真不争气,竟重用这等小人。赵穆对妾身亦有野心,曾多次召我到他那里去,都给我拒绝了。” 李翎心想,赵穆可能就是公子盘害怕会得到他母亲的人之一,心中暗叹,现在妮夫人从了他,赵穆更不肯放过他了。 妮夫人断然道:“妾身心已属君,无论李郎到哪里去,赵妮甘愿为牛为马,永侍君旁。” 李翎心神皆醉,心中起誓道:“无论前途如何艰困,我也要为了所爱的人,在这战国乱世奋力求存,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功业。李翎绝不会对任何人作愚孝,只会为自己的理想尽忠。” 次晨日出前,李翎在乌廷芳、赵妮等女子泪眼相送下,依依惜别。 就在昨夜,李翎成功将赵妮送进百花图中,与百花图初步建立联系,人身安全多了一重保障。 与此同时,田贞和田凤这对越国姐妹花,成功与百花图融合,开启了第九层,使得李翎又获得一个新技能:闪电术。 闪电术,可以让李翎从虚空中召唤闪电,瞬间麻痹敌人,功力更深时可以烧焦敌人。 如果将惊雷术与闪电术融合,就会变成威力更大的雷电术,可以从虚空中召唤雷电,大范围轰击敌人,是非常厉害的群攻技能。 雷电术,算是百花图的第一个技能组合吧。 随着李翎的修为越来越高,百花图的等级也越来越高,就会有更多逆天技能,以及各种技能组合。 ……………… 离宫前,兵将车马在大校场集合,由赵王亲自主持了祭祀天地祖先的仪式,祈求一路平安。 不过,李翎当然知他求的是他们能把《鲁公秘录》偷回来,而非关心他们的生死,女儿赵倩的幸福更是不用提了。 赵王勉强多调派了些人手给李翎,使他的兵力添至五百人,加上少原君的二百家将,一共七百轻骑。 众人护着载了雅夫人、三公主赵倩、平原夫人及一众内眷婢仆的二十七辆马车,以及运载粮食杂物的四十辆骡车,浩浩荡荡,由南门离开赵国的首都邯郸,沿着官道往第一站的滋县进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仍在赵国境内,所以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 大将李牧又遣了五百骑兵,护送他们直至滋县城外延绵近二百里的护国城墙的边防处。 所以,李翎心情轻松,要担心亦留待过了城墙,踏上遥对的魏国边界,才再烦恼。 最使他惊奇的是,雅夫人的八名侍女小昭、小玉等人,全换了戎装,英姿飒爽地策马而驰,身手灵巧敏捷。 旋又释然,在这战争时代,男丁固是人人习武,壮女又何会例外。 他对这个时代的军队编制是个门外汉,趁着旅途无事,向副手成胥询问。 成胥喟然道:“战争乃生死攸关之事,只要有一分力量,便把这一分力量用尽。当年长平之战,秦国便尽起十五岁的少年参军作战。 今次燕王喜来攻我们,大王连未成年的童子都征召入伍,幸好能大败燕人,否则……唉!” 李翎知道成胥是雅夫人的人,和他说话少了很多顾忌,便顺口问及军旅编制的事。 成胥知无不言的道:“所谓三军,一般情况就是壮男、壮女和老弱之军。壮男之军是战斗的主力;壮女则作构筑工事和劳役的辅助事务;老弱之军负起了后勤和军队粮饷炊事等杂役。” 李翎大感索然,以前看电影时,那些战争场面都是灿烂壮烈,充满了英雄感的浪漫。 原来,真正的情况却是两回事,连女人、童子、老弱,都给推到了战场去受苦送命。 成胥低声道:“今次我们人数虽少,但都是精锐的野战骑兵,显见大王非常重视此行,是很难得的了。” 李翎回头看去,见到少原君的十辆马车和二百家将,堕在最后方,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想起若有事发生时,少原君怎会听他指挥,光是这“内患”,便教他头痛。 赵倩和赵雅这两位美人儿的车子,都帘幕低垂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不知她们是否正偷偷看着他呢? 想到这里,李翎策马来到雅夫人的马车旁。 果然,雅夫人立即掀起帘幕,露出如花玉容,媚笑道:“兵尉大人,要不要上来坐坐?” 李翎苦笑道:“卑职有任务在身,怎可如此放肆?” 马车前后的小昭诸女,均抿嘴低笑。 第114章 踏上征途 雅夫人曾提过的四名身手高强的忠心家将,则分作两组,护在两旁,见到李翎,都恭敬地向他致礼。 雅夫人道:“他们四人都是孤儿,随我姓叫赵大、赵二、赵五和赵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 李翎见他们中年纪最大的赵大,只比自己年长少许,赵七则顶多只有十六岁,但都是体格精壮的青年,看来颇有两下子。 他笑道:“我的吩咐就是,要他们时时刻刻都护在你和三公主身旁,那便够了。”暗忖赵国可能是这时代最多孤儿寡妇的国家。 赵大等四人,一齐应诺。 那日走了三十多里路,幸好沿途风光如画,李翎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间中又可跟雅夫人和小昭诸女说话解闷,所以毫不寂寞。 赵倩和她两个贴身俏婢,一直躲在车里,没有露面。 虽然李翎很想见她,却要克制着这冲动。 赵倩终是金枝玉叶的身份,地位尊贵,不可以随便和男人交谈。何况明知她要嫁入魏国,还是不要惹她为妙。 黄昏时,大队安营休息,在一道小溪旁的草原上,竖起了二百多个营帐。 在李翎的主帅大帐里,李翎、成胥与李牧派来的副将丁守,另两位领军尚子忌及任征一共五人,围坐席上,享用晚餐。 这些行伍之人,话题自然离不开战争和兵法。 此时,丁守这身经百战的大将,正以专家身份,纵论战争的变化和形势。 丁守道:“以前的战争简单多了,胜败取决于一次性的冲锋陷阵,数日便可作出分晓。 即使是比较持久的围城战,也只二三十日的光景,像最长的楚庄王围宋,历时九个月,已是非常罕有的例子了。 哪像现在的战争,随时可打个三五年,个中辛酸,真是说之不尽。” 李翎好奇心大起,问道:“为什么变化竟会如此剧烈呢?” 成胥接入道:“大人参军日子尚浅,自然不知道其中情况。 这可以分几方面来说:首先就是人口多了,兵力亦随之增强。以前的大国如晋楚,兵力不过四千乘,连十万人都不到。但现在若把女兵和老弱亦计算在内,动辄带甲百万。其次就是国防方面……” 领军尚子忌插口道:“成兵卫说得对,以前国防着意的只是首都,后来才陆续给近边陲的要塞和都邑筑城,而其余的地方,敌军可随时通过,如入无人之境。” 任征加入道:“现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国与国间都各自筑起长城和堡垒。想征服别国,便要一个个城防堡垒攻下去,又有补给各方面的问题,所以提起战争,真是无人不皱起眉头的。” 成胥意犹未尽的道:“以前打仗,目的是取俘夺货、屈敌从我。但现在却以占夺土地,杀死敌人为首务,败者便是亡身灭国之恨。所以,谁敢不誓死抗敌?战争确是越来越艰难惨烈了。” 丁守叹道:“还有就是大规模步骑兵的野战和包围战,已取代了从前以车战为主、整齐又好看的冲击战。 战术亦复杂多了,所谓兵不厌诈,什么设伏、诱敌、包围、腰击、避实击虚,以逸待劳,等等。为了克敌制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成胥笑道:“那时的交战双方,事先择日定地,约好时间地点,届时各以战车为主,步兵为辅,摆好堂堂之阵,然后鸣鼓冲击厮杀,干净利落。 现在哪还有这调儿,最好是兵临城下你也不知道,好杀你个措手不及。” 接着,他喟然一叹:“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丁守亦感叹道:“旧日只是临时征调农民充当兵卒,但现在战争越来越专业化,不但有常备的兵士,训练亦严格多了。” 李翎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对战争的恐惧和厌倦。 他暗忖,若连他们这些军人都如此心态,更何况养尊处优的雅夫人和乌氏惈等人。 尤其长平一战后,赵国形险势殆,更使人人自危,看来赵国真是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 自己如何才能及时带着众女逃到安全之所,免得成了覆巢之下的破卵? 正思索间,帐外传来混乱的人声。 李翎等大感愕然,抢往帐外。 只见雅夫人的营地处,围满了士兵,争吵声不断传来。 这时,有个士兵赶来,气急败坏的道:“坏事了,少原君的手下徐海杀了人。” 李翎和成胥等人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他们对少原君的鄙视之意。 被杀的是雅夫人的家将赵二。 原来,少原君趁李翎等人在帐内用膳闲谈时,率着家将里最著名的三大高手徐海、蒲布和刘巢,以及十多名好手,想闯入雅夫人的私帐,不问可知是要和她再续前缘,同时又可使李翎丢失脸子。 守卫当然不敢拦阻他,直至到了雅夫人以布幕拦起的私营禁地,才给赵大等挡着。 还未通传给雅夫人知道,存心闹事的少原君,已指使手下向四人攻击。 猝不及防下,又是寡不敌众,四人同时受伤,赵二还给徐海割断了咽喉,当场毕命。 布幕后的守卫见势色不对,蜂拥过去,将少原君等人团团围住,这才挡住他们。 少原君的家将闻风而至,却给李翎属下的禁卫军挡在外围,一时成了对峙之局。 李翎、成胥和丁守等人赶到时,雅夫人在小昭八女和身染血渍的赵大、赵五、赵七的拱卫下,铁青着俏脸,狠狠盯着少原君。 而少原君则和一众手下好整以暇,一副你能奈我什么何的样子,见李翎到来,偏不理他。 少原君向丁守道:“我杀个以下犯上的无礼之徒,有什么大不了!丁副将,你立即把这些人给本公子赶走。” 丁守心中有气,不过他亦深懂为官之道,并不把事情揽到身上,沉声道:“这里一切由李兵卫作主,末将只负责沿路的安全。” 雅夫人移到李翎身旁,低声道:“给我杀了徐海,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赵大等人与赵二情同手足,一齐跪下道:“李兵卫请为我们作主。” 少原君冷笑两声,环手胸前,不屑地看着李翎,存心要他难看。 这时布幕早给推倒地上,围着的禁卫军见少原君目无李翎,都感同身受,一齐起哄,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李翎举起手来,要各人安静。 他心中涌起旧恨新仇,真想就地把少原君杀了,可是暂时当然不可以这么做。 先不说他有责任保护少原君到魏国去,更可虑者是魏国的第二号人物信陵君,是少原君的舅父,杀了他怎还可以到魏国去。 少原君亦是看清楚这点,才故意在起程的第一天,便来灭李翎的威风。 但是,若任他胡混过去,哑忍了此事,那以后再没有人会看得起他李翎了。 这是个只尊重英雄好汉的强权时代,到时可能连雅夫人都会对他观感大改。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李翎的身上。 李翎目光落到被抬到一旁的赵二尸身处,冷喝道:“徐海!” 脸目狠冷,身材高瘦硬朗的徐海,正要应声。 少原君止着他,道:“命令是我下的,要找便冲着我来吧!” 李翎眼中射出凌厉之色,望往少原君道:“假若徐海能挡我三剑不死,此事便作罢休!” 众人全静了下来,更有人认为,李翎是想敷衍了事。 要知李翎剑法虽高,但要三剑便杀了像徐海这样的高手,实是难以想象的事。 少原君当然亦不相信,李翎区区三剑,便可杀死徐海,心中暗喜,想道若他三剑无功,自是威信扫地。 他表面却不动声色,道:“兵卫若给徐海伤了,切莫怨人。” 李翎仰天一阵长笑,锵的一声,拔出赵穆送的飞虹宝剑,遥指徐海道:“来吧!” 双方的人均退了开去,露出一片空地。 徐海一声狞笑,拔出配剑。 他曾目睹李翎和连晋的赵宫之战,知他剑法,心想:我难道连你三剑都挡不了么? 他打定主意,干脆以坚守配合闪移,好使李翎有力无处发挥。 第115章 特种兵专用道具 成胥、丁守和雅夫人等人,均以为李翎是借此下台阶,暗叹此亦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李翎深吸一口气,飞虹剑搁到肩上,往徐海迫去。 徐海手臂伸出,长剑平举胸前,遥指着李翎的咽喉,尽量不给李翎近身肉搏的机会,战略上运用得恰到好处。 旁观双方,似乎都已预见到李翎无功而退的战果。 李翎这时迫至徐海的剑锋前两步许处,不知脚上踏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滑,失了势子,往一侧倾去。 雅夫人诸女最关心李翎,骇然惊叫起来。 少原君和一众手下大喜过望,齐声喝了起来,给徐海助威。 徐海是剑道高手,怎会放过如此千载一时的良机,一声暴喝,举步前冲,长剑如闪电般往李翎刺去。 怎知李翎用的,正是他们刚才讨论的“兵不厌诈”的剑术。 因为若是正常情况,恐怕他十剑都杀不了像徐海这种强悍的专业剑手,唯有引他发招,才能有可乘之机。 就在长剑及胸时,他立稳势子,同时凭着惊人的腰力,拗往后方,上下身躯如弹弓般,差不多扭成九十度的直角。 长剑在他上方标过。 徐海做梦都想不到,对方会使出如此怪招,一剑刺空下,因用力过猛,仍往前冲去。 他正要挥剑砍下时,砰的一声,下阴早中了李翎一脚。 徐海痛得惨嘶一声,长剑脱手飞出,身体却往后跌退。 李翎的腰又拗了回来,搁在肩上的飞虹剑化作精芒,抹过徐海的咽喉。 砰! 当徐海仰天跌在地上时,已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全场静了一刹那,接着是李翎那方,轰天而起的喝彩声。 少原君方面的人都是脸如死灰,气焰全消。 李翎冷眼看着少原君,淡然道:“少原君千金之体,我们不敢冒犯,可是若你的家奴犯事,莫怪我手下不容情。” 少原君两眼射出深刻的仇恨,口唇颤震,却说不出话来。他猛一跺脚,转身欲走。 李翎大喝道:“慢走!公子就任由家仆暴尸荒野么?” 少原君又羞又怒,命人抬起徐海,愤然去了。 众禁卫欢声雷动,连成胥等人亦露出心悦诚服的神色,觉得李翎处理得非常漂亮,把少原君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 ……………… 在少原君离去后,李翎大感不妥,交待了几句话后,回到自己的帅帐里。 他又派人守在门外,谢绝探访,把郭纵为他打造的铁制零件取出来,摊在地上。 这些零件精光闪闪,工巧细致,令李翎赞叹不已。想不到在战国时代,冶炼的技术竟发展到这么高的水平。 首先要装嵌的,是一套攀墙过壁的钩索。 那是特种部队的必备宝贝,以机括弹簧射出长索,勾挂着墙头或任何受力之处,再把装在腰间的挂钩扣在索上,便可以往上攀,又或向下滑落。 特种部队用的是钢索,现在只能以柔韧的麻绳替代。 虽说结构简单,而李翎本身又一向对这类小玩意既有兴趣又是熟悉,也要弄到深夜,才大致完成。 他正心满意足地看着手上的杰作时,帐外传来雅夫人不悦的声音:“谁敢拦我!” 李翎想收起东西都来不及,雅夫人已直闯进来。 她见到席上的怪东西,一呆道:“李翎!你在做什么?” 李翎尴尬一笑,把分作两件的攀爬索扣收回箱子里,苦笑道:“你不用听我的话了么?” 雅夫人立时软化下来,幽幽道:“我派小昭多次过来找你,都给守卫挡着,还以为你因少原君的事恼了人家,一时情急,唯有过来找你,怎敢不听你话呢!” 接着,她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李翎敷衍道:“只是些小玩意,不过有时亦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雅夫人伸出纤手,拿起一串或弯曲或一端开着小叉的幼长铁枝,露出思索的表情,道:“这是否开锁用的?” 李翎知道瞒不过她这专家,无奈点头。 雅夫人转过身来,秀眸闪着惊异的神色,凝望了他好一会儿后,才道:“我越来越感到你深不可测!刚才你施计杀死徐海,为赵二报了仇,亦为我出了一口恶气,雅儿真的很感激你,愿为你做任何事。” 李翎见她神态柔顺可人,凑到她的小耳旁,微笑道:“答应我!不要把你现在看到的事,告诉任何人,行么?” 雅夫人愿意地点头,美目半闭,娇嗲无限的道:“李郎的话,对人家来说,就是最高的命令。既然你不想我问这方面的事,雅儿以后便不再问了。” 李翎对她的善解人意甚感欣悦,乘机请她找人给他缝制缚在腰处的内甲,好装载那过千枚飞针。 雅夫人能为爱郎办事,自是欣然答应。 天快亮时,雅夫人才极不情愿地离开。 李翎悄悄施展吸血术和还魂术,先吸干赵二和徐海的血肉,再将他们的灵魂召唤回来,与皮囊融合,隐匿在暗处,以后再对付少原君。 不管生前有什么恩怨,但凡是被还魂术召唤回来的鬼魂,都要听从李翎的指挥。 当然,鬼魂欠下地府的功德点,也要由李翎去偿还。 ……………… 次晨一早上路。 少原君方面静默下来,堕在最后,一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姿态,但再也没有新的挑惹行动。 李翎有预知术,那种危险的感觉更强烈了。 少原君这种自幼骄纵的公子哥儿,绝不是吞声忍气之人,眼下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定是在魏境另有对付他的布置。 三公主赵倩则整天坐在帘幕低垂的马车里,下车时又以纱幕遮面,躲进布幔垂围的帐内后,便一步不出,使李翎大感不是味道。 如此晓行夜宿,第四天午后,终于抵达最接近赵国边境长城的要塞——滋县。 城守瓦车将军对这送嫁团非常恭敬,在将军府设宴款待他们。 赵倩和雅夫人是千金之体,当然不来参宴,平原夫人母子亦托词不来。 幸好这瓦车风趣幽默,妙语如珠,仍是宾主尽欢。 宴后,瓦车领着李翎,参观赵国边防,那随着起伏的山峦,延往两边无限远处的宏伟城墙。 踏足城头之上,李翎想起,将来秦始皇就是把这些筑于各国边防处蜿蜒逶迤的城墙,接连起来,而成为世界十大奇迹之一的万里长城,使华夏能长时期保持大一统的局面。 他禁不住大发“思将来”的幽情,心生感慨。 这些城墙厚而高,城前的壕池既深又广,确是当时最佳的防敌设施,远处则大河环绕,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瓦车指着城墙外一望无际、光秃秃的旷野,微笑道:“这是我大赵最丑陋的地方了,却是人为的。 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便要把城外所有树木全部砍掉,连石头都不留下,总之能带入城中的东西便一律运走,不留给敌人任何可用作攻城的东西。” 李翎暗忖,这就是坚壁清野了。 他看着城上每隔百丈便设置一个的碉楼,赞叹道:“有如此藩屏,哪还怕敌军压境?” 瓦车指着城外远方环绕而过的大河,道:“我们这堵连绵数百里的长城,全赖漳水的天险和山势筑城为防,主要用于守御魏秦两国。” 李翎赞同的道:“筑城在险要之地,实是至关紧要的事,我们的长城依山而建,本身就是易守难攻了。” 长城就像一对巨人有力的臂膀,把赵国紧拥在它们安全的怀抱里。 瓦车自豪的道:“为了应付敌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例如积土高临、云梯、挖地道、水攻、沿城蚁附的攻势,甚或石弹机、巢车等攻城器械,使我们曾多次修改城墙。 现在不是我夸口,就算凶猛如秦军,我们又没有外援的情况下,仍可随时挡他几个月。” 接着,瓦车又带李翎看了各种防守的兵械,如弩、戟、矛、铤、斧、长椎、长镰、长斧、垒石、蒺黎等兵器。 又有各种运土载人的四轮木车,教李翎大开眼界。 第116章 平原夫人 城上藏有大量的水和沙石,以及水缸、瓦木罂等盛器,还有火灶、大釜等,以应付敌人的火攻、又或以之浇灌爬城上来的敌人。 李翎一一默记心头,暗忖将来说不定有朝一日,要凭这些原始但有效的工具守城时,亦不致手足无措呢。 瓦车最后道:“守城之要,除了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备有足够的粮食和燃料之外,更重要的是做到内有坚守之兵,外有救援之军。所谓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守之城。” 李翎颔首受教,不过想起赵国男丁单薄,不由心下恻然! 他真想把赵穆这奸贼拉来看看,好让他领略一下,面对敌人随时兵临城下的滋味,教他再不敢仍只懂躲在看似安全的邯郸,终日想着如何设法排挤忠臣良将。 直到黄昏时分,李翎才兴尽而回。 回到寄居的宾馆大宅,他心中一动,借口向平原夫人请安,到东馆见这权势横跨魏赵两国的女人。 刚好少原君不在,下人传报后,平原夫人在东厢的主厅接见他。 李翎还是第一次见到平原夫人,只见她生得雍容秀丽,由于保养得好,外貌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远看有若三十许人,近看才察觉到她眼角在化妆下的浅浅皱纹,但仍无损她的风华。 她的秀发梳成堕马髻,高高耸起,又堕往一侧,似堕非堕,颤颤巍巍,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 她身穿绣花的衲罗裙,足登丝织的花绣鞋,头上的发簪用玳瑁镶嵌,耳戴明珠耳珰,光华夺目,艳光照人。 李翎想不到,她有了少原君这个又大又坏的“孩子”后,仍保持这种丰神姿采,心中大讶,施礼后,坐到下首里。 背后立着四名侍女的平原夫人,亦留心打量着李翎,却神情冰冷,没有半丝欢容,弄得气氛相当尴尬。 李翎开口道:“夫人路上辛苦了,卑职若有什么失职或不周到之处,夫人请不吝赐责。” 平原夫人淡淡看着他,道:“哪敢责怪大人呢?” 李翎知她因自己开罪了她的儿子,所以心存芥蒂,正要砌词离去。 平原夫人挥退侍女,正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不知李兵卫是否识时务之人?” 李翎心叫好戏来了,恭敬的道:“夫人请指点李翎。” 平原夫人冷冷道:“你若连自身的处境亦看不清楚,我也不愿对你多费唇舌。” 李翎暗叫厉害,道:“良禽择木而栖,可是若处处都是难栖的朽木,岂非空有引翅高飞之志,偏无歇息栖身之所?” 要知两人眼下所谈之事,等若背叛了赵国,所以李翎有意用暗喻的方法,免得被平原夫人拿着痛脚来陷害他。 一来他并不觉得背叛赵王是什么大事,其次若能巴结好眼前这女人,说不定魏国之行会容易得多。 否则若她在信陵君面前说上他两句,便要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平原夫人似是很欣赏他说的话,嘴角逸出一丝笑意,轻轻道:“现在天下最强者,莫过于秦。 可是秦人乃虎狼之徒,又深具种族之见,以商鞅对秦的不世功业,仍落族诛之祸,可知良禽择木,还有很多要考虑的因素。” 李翎暗讶对方识见,一时亦摸不清她是否在招揽自己,试探道:“夫人是否清楚,我和贵公子之间的事?” 平原夫人俏脸一寒,道:“少不更事的家伙,徒取其辱,李翎不用理他,几时才轮到他作主?” 接着,他微微一笑道:“若非见你文武兼资,在那种情况下仍可诱杀徐海,我才没有兴趣和你说这番话呢。” 李翎一阵心寒,这时代的人,真的是视人命如草芥。 又见她如此精明厉害,他更知不可开罪她,恭然道:“请夫人指点一条明路。” 平原夫人态度亲热多了,柔声道:“李翎亦当清楚在赵国的情况,赵王宠信赵穆,此人必不能容你,但你可知是什么原因?” 李翎叹道:“看来是因为,我夺了他的雅夫人吧!” 平原夫人凤目一凝,射出寒光,冷哼道:“你也太小觑赵穆了,他怎会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而舍弃你这种难得一遇的人才。” 李翎听她这样说赵雅,自是不舒服至极,但亦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至少以前的赵雅就是这样。 同时,他好奇心起,讶道:“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平原夫人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道:“因为,赵王看上了你。” 李翎立时头皮发麻,失声道:“什么?” 平原夫人见到他的样子,娇笑道:“你真是糊涂透顶,若非孝成对你另眼相看,怎会把这么好的差事给你。” 接着,她深深盯了李翎一眼,抿嘴笑道:“只要是欢喜男人的人,都不会把你放过,李翎你小心点了。” 李翎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所以赵穆将会不择手段置我于死地,可是我亦担心,少原君他正密谋对付我呢!” 平原夫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回复了冰冷的表情,道:“先不说这方面的事,李翎你坦白告诉我,现在普天之下,谁人有才能威望应付秦贼的东侵?” 李翎呆了一呆,自问对眼前战国的形势仍是一知半解,真想不起这么一个人来。 可是,他却又不能不答,否则平原夫人当然大感没趣。 思索间,平原夫人柔声引导他,道:“李翎不是连谁人在六年前,解了邯郸之困也不知道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憬然道:“就是信陵君!” 公元前二五八年,秦昭王派大将攻赵,把邯郸重重围困。 魏国派晋鄙往援,哪知被秦王虚言恫吓,魏安厘王心胆俱寒下,竟命晋鄙按兵不动。 后得信陵君用侯嬴计,窃得兵符,又使力士朱亥杀晋鄙,夺其军。 翌年,信陵君在邯郸城下大破秦军,连秦国主将郑安平亦降了给赵人。 这一战使秦国威望大跌,而信陵君则成天下景仰之人。 不过,信陵君亦因此事触怒了魏王,有家归不得,在赵国勾留了数年后,去年平原君死去,他才回到魏国。 现在轮到平原夫人回魏了,自然是因为信陵君再次巩固了他的势力,才请平原夫人回去。 平原夫人欣然道:“现在只有信陵君,才有威望号召天下,共抗秦人,所以除非李翎你想投靠秦人,否则栖身之所,便只有这个选择了。若我肯推荐,保证可重用你。” 李翎知道,唯一方法就是援兵之计,幸好她无论如何精明厉害,仍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有秦始皇这着棋子。 他起身拜谢道:“多谢夫人提携!” 两人想再继续说话,少原君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大喝道:“娘!” 平原夫人怒道:“给我闭嘴!” 她转向李翎道:“兵卫且先退下,迟些才和你详谈刚才的事。” 李翎暗忖少原君你来得正好,忙告辞离去。 在李翎回到住处时,成胥迎上来道:“乌家有人来找你。” 李翎大讶,在成胥陪同下,来到幽静的偏厅里。 一个黝黑壮健,三十多岁的男子,背上交叉挂着两支精铁打制的连艇,像一把出了鞘的剑般,高挺笔直的卓立厅中。 他两眼精芒闪烁,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这对连艇长约五尺,形状介矛和戟之间,只是短了大半。 那人见到李翎,两眼掠过异芒,跪了下来道:“乌卓拜见孙姑爷。” 李翎大喜,知道他是乌家秘密子弟兵团的领袖,忙抢前把他扶起。 成胥识趣地告退。 坐下后,乌卓道:“我们奉主人之命,为孙姑爷作先头部队探路,果然有了收获。” 李翎见他神色凝重,心中凛然。 乌卓压低声音,接着道:“不知是谁放出消息,魏赵境内几股最凶悍的马贼,都知道孙姑爷你带着珍宝和赵国最动人的美女,前赴大梁,形势对孙姑爷非常不利。” 李翎皱眉道:“魏人不会坐视不理吧?” 端午看书天天乐,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6月25日到6月27日) 第117章 毒如蛇蝎 乌卓道:“魏国有人向我们暗通消息,安厘王不但不会派人保护你们,还供应马匹兵器给其中最大一股叫灰胡的马贼,暗遣他们攻击你们的马队。” 李翎愕然道:“那灰胡不是曾经在赵国境内偷袭我们的马贼么?为何会到了魏国去?” 乌卓道:“正是此人!当日他们偷袭不果,损兵折将,事后又被赵人围剿,所以逃到了魏境,沿途招纳乱民,现在人数已达千人以上,不可小觑。” 李翎给弄得头都大了起来。 首先是魏王为何要派人对付他,其次是怎会拣上了灰胡这群马贼。 乌卓道:“一直以来,我们怀疑赵境内的几股马贼,都有魏王在背后支持,好削弱赵国的国力。所以,他们每遇形势危急时,都会逃进魏境避难,现在更证实了这想法。” 李翎大感头痛,越知道得多国与国间的关系,便越给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他更糊涂了。 他皱眉道:“可是我们今次是要把赵国的三公主送给魏人,为何魏王用这种手段招待我们呢?” 乌卓道:“真正的原因,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可猜想这定牵涉到魏王与信陵君之间的权力斗争。 自信陵君盗兵符大败秦兵后,信陵君功高震主,当然会惹起魏王的疑忌。 况且信陵君曾长留邯郸,若魏王能破坏这次婚约,受打击最大的,当然是信陵君和赵人的关系了。” 他又道:“而这次婚约,乃信陵君一手促成的。” 李翎心叫:我的天!为何战国人的关系,如此复杂难明!平原夫人刚才还代信陵君招纳自己,而赵人又是不安好心,要偷取信陵君的《鲁公秘录》……这样的关系,究竟算啥事嘛! 乌卓低声道:“灰胡里亦有我们的卧底,据知灰胡对你恨之入骨,决意要把你和所有女子生擒,再当着你的面来凌辱,以泄心头之恨。” 李翎冷哼道:“这只是他的痴心妄想。” 旋又叹道:“有没有那不想做人,只想做禽兽的嚣魏牟的消息?” 乌卓摇头道:“这人向以神出鬼没著名,每次攻击都是突然出现,教人找不到半点先兆和痕迹,比灰胡可怕多了。” 李翎苦恼得差点要扯头发,沉吟道:“今次到魏的路线,早由赵穆亲自定了下来,又得赵王同意,故而不能更改。 假若泄秘者是赵穆,那等若敌人对我们的路程了若指掌,我们岂非完全处于被动的劣势里。” 乌卓大有深意地微笑道:“孙姑爷怎会是盲从听命的人呢?” 李翎哑然失笑,点头道:“你真知我心意。” 暗忖:今次唯有出尽法宝,利用自己的现代化军事常识,以应付摆在前路上的种种灾劫了。 乌卓道:“今次小人带来了一百好手,充当孙姑爷的家将。嘿!能在孙姑爷手下办事,我们都非常兴奋。” 李翎大喜,两人详细商量了行事的细节后,乌卓才匆匆去了。 ……………… 李翎才走出厅外,俏婢小昭早苦候多时。 李翎着她先回内轩,找着成胥,简单地告诉了他险恶的形势。 成胥听得脸色发白,道:“我立即找查元裕商量一下,要他多带粮草和添加装备,好应付贼子的进攻。” 查元裕是成胥的副手,亦是此行的营官,专责安营布置之务。 因为敌人若来犯,一是找形势险要处伏击,一是偷营,所以加强营地的防守力量,自属必要。 成胥去后,李翎收拾心情,朝内院走去。 小昭、小玉等八女,全在厅内,正兴高采烈地缝制给他装载铁针的束腰内甲。 众人见他来到,一窝蜂的围着了他,七手八脚为他脱掉沉重的甲胄,把用两块生牛皮缝在一起、满布小长袋的内甲,用绳在他腰间分上中下三排,绑个结实。 她们又笑嘻嘻地,游戏似的把铁针置入那数十个坚实的针囊里,只露出寸许的针端。 李翎试了几个动作,又迅速拔针,掷得木门笃笃作响,发觉虽多了二十来斤飞针,穿上甲胄后,仍可应付得来,不会影响行动和速度。 他回到房里,暗忖今晚将难有一觉好睡,不若练习一下刚装嵌好的攀爬工具,看看管不管用。 有了这个主意后,他童心大起,穿上夜行黑衣,带上装备,爬窗到了园里。 练习的唯一对象,自然是平原夫人母子。 李翎借着黑暗的掩护,展开看家本领,迅捷无声地往平原夫人居住那院落摸去。 当那座独立的院落进入视野时,只见守卫森严,除非能化身为鸟,否则休想潜进去。 厅内灯火通明,隐有人声传出。 幸好李翎偏有高来高去的本领,先拣了一棵高达十丈的参天古树,射出索钩,挂在三丈许处的横枝处。 他再把腰扣系紧索上,利用滑轴节节拉着索子往上升起,不一会儿抵达横枝之上。 如法施为下,顷刻后他到达八丈高的近顶处,宅院形势尽收眼下。 他觑准机会,再次以机括弹簧射出索钩,准确无误地落往院子另一边的瓦背之处。 包着软皮的钩子落到瓦面,只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 李翎把钩子扯回来,到钩尖紧嵌在屋脊的木梁时,试了试力道后,再把腰带扣紧索上,跳离大树,神不知鬼不觉地由高往低,滑翔到对面的屋顶上。 接着,他伏下身来,取出一个两边通风、边宽边窄的小圆铁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宽的一端按紧瓦背,耳朵则贴着窄的筒口处,就像现代医生的听筒般,立时把屋内扩大了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只听少原君气恼的道:“若非李翎多事,我定能把赵雅那妖妇治死。哼!看她还敢否不依我。” 平原夫人的声音道:“孩儿何需急在一时,赵雅迟早是你囊中之物,连赵倩都逃不过你的五指关,哼!” 李翎听得头皮发麻,想不到平原夫人竟和乃子一鼻孔出气。 平原夫人又道:“你不要再去惹李翎了,这人对你舅父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少原君怒道:“他对孩儿如此可恶,我怎下得这口气,除非娘清楚说出你会怎样对付他,否则我定要和他过不去。” 接着,他又软语求道:“娘!孩儿大了,应该可以为你和舅父分担心事了!” 李翎亦暗中祈祷,希望她说出来。 幸好平原夫人溺纵儿子,受不住他再三催促,道:“你知否为何舅父会一力促成赵魏两国间这场婚事,又故意把《鲁公秘录》的秘密泄给赵人知道?” 李翎听得遍体生寒,原来连《鲁公秘录》亦是阴谋的一部分,由此可见这战国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多么厉害。 少原君央求道:“娘!快点说吧!” 平原夫人道:“这事乃天大秘密,除你我外,绝不可给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么?” 少原君连声应诺。 平原夫人默然半晌后,道:“我也是不得不说给你知,因为尚要由你配合舅父派来的高手,进行这项重要的任务。” 少原君拍胸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平原夫人道:“赵人为了偷取《鲁公秘录》,必然会派出他们最好的高手赴魏,现在他们派了李翎,这人心计、剑术均非常厉害,正合我们心意。” 少原君亦非愚蠢之人,愕然道:“舅父想招纳他么?可是他和孩儿……” 平原夫人打断他的话,寒声道:“放心吧!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定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少原君大喜道:“那真好极了。” 在屋顶上偷听的李翎,怒从心上起,真想扑下去,每人赏他一剑。 原来,平原夫人一直对他不安好心。这么狠毒的女人,的确是这适者生存时代的特产。 平原夫人压低声音道:“只要收买了这蠢蛋,我们便可安排他行刺魏国那昏君。有你舅父的协助,兼之这傻瓜又武功高强,定能成功。” 少原君打了个哆嗦,失声道:“什么?” 第118章 请君入瓮 平原夫人闷哼道:“看你惊成那样子!只要李翎得手,你舅父的人便会当场把他杀死,落个死无对证,然后把责任全推在赵人的身上。 那时,你舅父便可名正言顺藉出兵讨伐赵人,把军权拿到手里,魏国还不是他囊中之物么?” 李翎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时才明白,平原夫人为何说少原君可以得到赵倩和赵雅了。 少原君大喜道:“这果然是天衣无缝的妙计!可是,李翎绝非愚笨之辈,最怕他阳奉阴违,到魏王处告我们一状,那便糟了。”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要小看我和你舅父,当年娘嫁给你爹,就是希望他能坐上王位,岂知他不成大器,死得又早,否则你早成赵国之主了。 我们亦想好了对付李翎的方法,就是要迫得他走投无路,只好投靠我们。” 李翎听得眉头大皱,暗忖你有什么方法可迫得我走投无路呢? 少原君当然亦猜不到,追问平原夫人。 这外貌雍容,内心却毒如蛇的贵妇,沉声道:“只要能破了赵倩的处子之躯,那时他还能到哪里去呢?” 李翎听得差点叫了起来,同时庆幸自己误打误撞下来到这里,听到这么至关紧要的阴谋。 于是,他自然用足耳力,继续细听下面这对母子对付赵倩的阴谋。 ……………… 那晚李翎回房后,整晚都没阖过眼,苦思到天明。 在丁守和瓦车的护送下,车马渡过了漳水,进入魏境的无人荒野。 少原君摆出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故意落后,拖慢了行程。 李翎胸有成竹,亦不在意。 到黄昏时,才走了二十多里路。这时李翎的心神全放到随时会出现的敌人身上,拣了个背靠石山的高地,设营立寨。 李翎把自己的帅营和雅夫人与赵倩的营帐,设在中间靠山处,五百战士分为三组营帐,置于右翼。 而少原君的营帐则置于左翼,变成泾渭分明的局面。 李翎自然知他会弄什么鬼,因为今晚信陵君派来的高手,将会由他那一方潜入赵倩的营地,再施放迷烟,好潜入赵倩的鸾帐,把她玷污,而操刀者正是自告奋勇的少原君。 若非李翎已识破他们的阴谋,他们确有成功的机会。 谁会提防这样的内贼呢? 李翎此时挺立于山顶高处,眺望四周丘陵起伏的山势,暗忖难怪信陵君的人会选择这地方下手,因为即使潜到近处,亦很难察觉。 少原君就是知道这秘密,才故意拖慢行程。 成胥这时来到李翎身旁,道:“想不到兵卫对布营这么在行,连自认高手的查元裕,亦赞大人阵法方便灵活,折服不已。” 李翎口上谦让一番,心想:我多了你们二千年的布营心得,自是高明。 成胥压低声音道:“我派了亲信与贵仆乌卓联络,教他暂时不要到营地来。嘿!我看大人似有点什么预感哩!” 李翎心道,这不是预感,而是“明知”。 今晚要对付的是少原君,他不想乌卓的人卷入此事里,免致弄得事情复杂起来。 此时负责安营的查元裕过来,向两人报告完成了的工作。 李翎虽知,无论是与他有旧仇的灰胡,又或是由齐国来的嚣魏牟杀手集团,都会待他深入魏境后才会来犯,教他不能逃回赵国去。 不过,他仍吩咐查元裕把四十辆骡车,在解开骡子后,一辆辆联阵排在外围处,形成一道可抵御敌人矢石或冲锋的前线壁垒。 这使查元裕对他更有信心,欣然照办去了。 成胥见李翎如此深有法度,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翎沉吟半晌,低声道:“我有至关紧要的事吩咐你做,却不许询问原因。你给我找一批好臂力的士兵,准备好掘壕坑的工具,听候我的命令,却要瞒过其他人,特别是少原君,明白么?” 成胥还以为他要在营地四周设陷坑一类的布置,依言去了。 过了一阵,李翎又找到成胥,道:“我要你在三公主营地四周挖几个藏人的坑穴,同时找二十个箭法高明的好手,和我们躲到坑穴里去,一齐欣赏即将发生的盛事。” 成胥听得呆了起来。 李翎吩咐了细节后,哈哈一笑,回帐进食去了。 ……………… 寒风刮过大地,半边明月高挂星空,照着没有半点灯火的营地。 除了在营地幕围处值夜的士兵外,赶了一整天路后,所有人均疲然入睡。 李翎、成胥、赵大、赵五、赵七和二十名箭手,却是例外。 他们分别躲在布于赵倩鸾帐外四角的隐蔽坑穴里,通过隙缝苦候着李翎所说的盛事。 他们已撑了一个多时辰,那绝不是舒服的事儿,还有两个时辰便天明了。 当李翎自己的信心也在动摇时,嘞的一声微响,由靠贴着少原君营地那边幕围传来。 各人精神大振,借着月色星光,凭着已然习惯黑暗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向声音的来处。 一个瘦矮若小孩的黑影,无声无息地由幕围破开处钻了进来,灵巧无比地移到最近的营帐处,手中拿着一件管状的东西。 接着,微弱焰光亮起。 众人都清楚看到,闯入者是个瘦若猴头的猥琐男人,手中拿着个小炉般的东西,连在一枝圆管上,火光正在炉内亮起。 那人待小炉的火光稳定下来后,将喷着烟的管口,由帐底伸进了营里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等人连大气都不敢透出一口,看着这人慢慢施为,把迷香送入四个营里去。 接着,那人发出一声鸟呜,显是召同党来的暗号,果然十多人逐一钻了进来,散开守在各扼要位置,把四个营帐团团围着。 然后,来了六个人,其中一个自是那少原君。他们都是蹑手蹑脚,不发出任何声响,气氛紧张沉凝。 少原君来到赵倩的帐门处,其他人分别闪到侍女的营帐处,只留下雅夫人的营帐没有人去碰。 李翎等人看得心头发火,这些禽兽不如的败类,竟然连无辜的侍女都不肯放过。 若非雅夫人是少原君的目标,而他又分不得身出来,恐怕她亦不能幸免。 放入迷香的炉火逐一熄灭,那矮子打了个手势,少原君和那些人一起行动,钻入帐内去。 李翎知是时候了,发出暗号。 嗤嗤声响,劲箭由安在坑穴隙缝的强弩射出,由下而上往守在营地的十多名把风者射去。 发现帐内无人的少原君等人,惊呼声响起时,那十多人已纷纷惨叫倒地,幕围火把亮起。 由查元裕指挥的另一批士兵,团团把女营围个水泄不通。 砰砰! 那些偷入了帐内的人,撞帐而出。 此时李翎等人抛下强弩,握着刀剑,由坑穴处跳了出来,向他们展开无情的猛攻,一时兵刃交击声和喊杀声震天响起。 李翎拣的是大仇人少原君,先掷出一枝飞针,钉在正狼狈由帐门逃出的少原君的大腿处。 少原君惨哼一声,跪倒在地,手中剑脱手掉落。 李翎闪了上去,一脚猛踹在他下阴处。 少原君如杀猪般的凄厉喊声响彻夜空,整个人仆倒在地,钻心的剧痛使他身体蜷曲,强烈地痉挛着,再也没有行动的力量。 李翎往横移去,剑芒一闪,把一个尚要顽抗的敌人劈得身首异处。 恰好战事在此时结束了,敌人不是当场被杀,便是重伤被擒,无一幸免。 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士兵们纷纷涌过来。 正在那边等候好消息的平原夫人,亦领着家将骇然赶至。 第119章 大快人心 幕围被扯了下来,火把照得明若白昼。 查元裕的人持着强弩,把平原夫人的人挡着,不让他们闯到这边来。 李翎哈哈一笑,走到仍在痛不欲生的少原君身旁,一脚狠踢在他的腰眼处,把他掀得翻了过来。 然后,他提脚踏在他的胸膛上,长剑指着他的咽喉要害,向因肌肉扭曲而变了样子的少原君微笑道:“噢!原来是少原君,真得罪了。” 平原夫人愤怒惶急的声音响起:“李翎!” 李翎仍盯着少原君,口中喝道:“元裕怎可对夫人无礼,还不请夫人过来。” 此时,雅夫人和赵倩亦由帅帐那边走来,看到了李翎身侧的人和四周情况,都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四周虽围了数百人,但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火把烧得猎猎作响。 平原夫人气急败坏地走进来,怒叱道:“还不放了我的孩儿。” 少原君正要说话,李翎的长剑往前移去,剑锋探入他的口中,吓得他连动也不敢动,呻吟都停了。 李翎冷冷地看着平原夫人,沉声道:“我李翎受大王重任,护送公主往大梁,现在少原君伙同外人,施放迷香,欲坏公主贞洁,夫人如何交待此事。” 平原夫人见爱儿裤管染血,方寸大乱,惶急道:“你先放开他再说。” 李翎双目射出凌厉神色,坚决的道:“不!我要把他当众处决,所有责任由我负起来。顶多我们立即折返赵国,交由大王决定我李某人的命运。” 平原夫人脸上血色退尽,口唇颤震道:“你敢!” 赵倩娇美的声音响起,冷然道:“如此禽兽不如之人,李兵卫给我杀了他吧!” 雅夫人虽觉不妥当,却不敢多嘴,怕李翎误会她护着少原君。 李翎故意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挑战地看着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忽然像是衰老了十多年般,颓然道:“好吧!你怎样才肯放过我的孩儿。” 李翎别转头来,向赵倩正容道:“三公主可否将此事全权交卑职处理。” 赵倩俏脸微红,不敢看他,垂下螓首,轻轻点头。 李翎见这美女对自己如此温婉,升起异样感觉,定一定神,扭头向平原夫人道:“我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夫人必须立书保证,少原君以后都不可再对公主有禽兽之心,夫人意下如何?” 平原夫人差点咬碎了银牙,李翎这一着极为厉害,迫得自己不能拿此事向赵王翻李翎的账。 李翎更是胸有成竹,知道她还要借助自己去刺杀魏王,不愁她不屈服。 平原夫人沉吟半晌后,终于认输道:“好!算你厉害。” 李翎微笑道:“厉害的是夫人,卑职只不过是有点运道罢了。” ……………… 次日大队要起程时,平原夫人按兵不动,不肯随队出发。 李翎心中暗笑,带着赵大三人和十多个特别骁勇善战的精兵,径自去见平原夫人。 到了帐外,李翎让手下守在外面,独自进去见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余怒未消,寒着脸道:“李翎,你好狠,伤得我孩儿那么厉害。” 李翎知道,她指的是那重创少原君下阴的一脚。 他心中暗笑,口上却叹道:“黑夜里,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少原君,幸好我发觉得早,否则还会把他杀了呢。” 平原夫人为之语塞,但仍是怨恨难息,瞪着他道:“孩儿身体残弱,不宜长途跋涉,你们自己上大梁吧!我要待他康复后,才再上路。” 李翎看着她怒喷仇焰的目光,叹道:“卑职亦是骑上了虎背,不得不在赵倩面前装模作样。其实我考虑过夫人那天说的话后,心中早有打算。” 平原夫人呆了一呆,燃起对李翎的希望,打量了他好一会后,点头道:“若你真有此想法……” 李翎打断她道:“可是昨夜少原君此举,明显是得到夫人首肯,却使我怀疑夫人的诚意哩。” 平原夫人立时落在下风。 事实上,自被李翎像能未卜先知地破掉了她自以为万无一失的阴谋后,她对李翎已起畏惧之心,更不知怎样应付这轩昂的男子。 自然反应下,她垂下了目光。 李翎见她没有否认知情,知她为自己气势所慑,方寸已乱。 他放肆移前,微笑道:“我们到大梁后,再说这事好么?至少应让我先见见信陵君吧!” 平原夫人被他迫到近处,倏地抬头,玉脸一寒道:“你想对我无礼么?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李翎从容道:“我只是有秘密消息要禀上夫人,却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知道?” 平原夫人被他弄得不知所措,脸容稍弛道:“什么事?” 李翎故作神秘的低声道:“不知是否赵穆漏出了消息,魏境包括灰胡在内的几股马贼,正摩拳擦掌地在路上等待我们,而听闻夫人亦是他们目标之一。” 平原夫人脸色转白,失声道:“什么?” 李翎正容道:“我李翎可对天立誓,若有一字虚言,教我不得好死。” 暗忖这时代的人,可不像二十一世纪的人,绝不肯随便立誓,现在他正好叨了这种风气的神奇效用。 平原夫人果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眼珠转动了好一会后,软弱的道:“真的有灰胡在内么?” 李翎这时已可完全肯定,灰胡真是魏王的人,而平原夫人正是知道这秘密,才更相信他的话。 他放肆地坐到她右前侧,把大嘴凑到她的小耳旁,轻声道:“消息是由乌家在魏境内的耳目传给我知的,还说幕后的人,极可能是魏王本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平原夫人皱眉道:“你可否坐开一点说话?” 李翎见她虽蹙起黛眉,但俏脸微红,呼吸急促,知她是欲拒还迎,心中矛盾。 他不禁暗笑,更兴起报复的快意。 平原夫人默然许久,轻轻道:“好吧!我们随你起程好了。” ……………… 李翎回到了己方整装待发的队伍时,乌卓的一百子弟兵,加进了行列里,使他的实力大增。 这百名家将体形彪悍,精神抖擞,一看便知是精锐好手。 一直诚惶诚恐的成胥,像吞了定心丸般,笑容灿烂多了。 李翎昨晚未卜先知似的,布局破了少原君的阴谋,使手下将士对他更是敬若神明。 趁着平原夫人亦拔营起寨了,李翎和乌卓、成胥、查元裕,到了一个山头处,打开画在帛上的地势图,研究往大梁去的路线。 乌卓对魏地非常熟悉,道:“由这里到荡阴,有官道可走,往日魏人在道上设有关防和营寨,在高处又设有烽火台。但据侦骑回报,现时路上不但没有关防,连找个魏人看看都找不到。” 李翎暗忖,若魏王真要派人袭击他,当然最好不要离开赵境太远,那便可推得一干二净,说贼子是越过赵境,追击而来的。 尤其灰胡本身和李翎有仇,更可塞赵人之口,亦可让信陵君哑子吃黄莲,无处发作。 唉!这个时代的当权者,真无一不是奸狡之徒。 成胥指着横亘在荡阴上游,由黄河分叉出来的支流洹水,道:“渡过洹水,另有一条官道,东行直至黄河旁另一大城‘黄城’,假若我们改道而去,岂非可教马贼猜料不到么?” 李翎沉声道:“若我是马贼,定会趁你们渡河时发动攻击。人家是有备而来,人数又比我们多,优胜劣败,不言可知。” 三人听得呆了起来,谁都知道渡江需时,在河面上更是无险可守,舟楫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矢石之下,正是马贼要偷袭的良机。 第120章 危机四伏 李翎思忖了一会后,断然道:“无论我们拣哪一条官道走,总会落入敌人算计中,对方是以逸待劳,而我们则是师劳力累。 唯一方法是,改变这明显优劣之势,使敌人变成劳累之师,我们才能以少胜多。” 顿了顿,他充满信心的道:“现在我们依然沿官道南下,到了洹水时却不渡江,反沿洹水东行,直抵内河。这既可使敌人大出意料之外,还要渡江追来,而我们则随时可靠水结营,稳守待敌,大增胜算。” 查元裕道:“可是,那段路并不易走……” 乌卓截断他,道:“只要能保命,怎样难走也可以克服的。” 成胥同意道:“就这么决定吧!我们加添探子的数目,在前后和两翼遥距监视,宁可走得慢一点,亦不堕进陷阱去。” 决定了后,大队人马继续上路。 李翎亲自挑选了一批健卒作探子,五骑一组,前后左右各两组,总共八组,以旗号向主队传讯,务策安全。 到黄昏时,离开洹水只有一天路程,才拣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高地立营生火。 李翎昨晚一夜未眠,趁机躲入营帐,倒头便睡。醒来时,四周黑漆一片,被内软玉温香。 他点灯一看,原来偎在他身侧的,是和衣而睡的雅夫人。 雅夫人受灯光刺激,醒了过来,怨道:“你这人哩!睡得好像死猪般,有敌人来偷袭便糟了。” 李翎笑道:“你是敌人么?”只觉精神奕奕,但肚子饿得要命,才想起根本尚未吃晚饭。 雅夫人听到他肚子咕咕作响,笑着爬起来道:“人家专诚把做好的饭拿来给你,唉!现在都冷了。” 李翎心情大佳,任由这个只有别人服侍她的美女,悉心伺候自己进膳,到填饱彼此的肚子时,已是次日清晨。 当下继续赶路,沿官道南下洹水,四周全是起伏延绵的丘峦和林野,景色美丽。 平原夫人改采合作的态度,载着她和伤痛难起的少原君那辆马车,紧跟着赵倩的凤驾,而二百家将随在最后方。 自那天早上交谈过后,李翎再没有与这毒比蛇蝎的女人说过半句话,真不知她脑内又会转什么坏念头。 当他经过赵倩的车旁时,这美丽的赵国公主掀开了窗帘,娇声唤道:“李翎!” 离开邯郸至今,她还是首次主动和他说话。 李翎大讶,放缓马辔,与马车同速并进,看着她明媚的俏目道:“公主有何吩咐?” 赵倩大胆地和他对视半晌后,垂首道:“李翎!我很感激你,但也恨你。”言罢垂下窗帘,隔断了他直接而带着贪婪的目光。 李翎感慨万千,当然明白她话里的含意。 她直呼他为李翎,明示已当他是个配得上她这金枝玉叶的男人。感激的是,他保存了她的清白;恨的是,他要把她送给魏人。 虽然那是难违的王命,可是她仍禁不住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放心吧,赵倩公主,我一定会带你远走高飞! 李翎打定主意后,把心神放在沿途峰回路转,变化无穷的风光里。 在这二千多年前的世界中,城市外的天地,仍保存着诡秘动人的原始面貌。 若非初冬时分,定可见到一群群的动物,在原野里漫步徜徉。 这条官道取的多是地势较低矮的小山丘,又或平原旷地,那远处虽是崇山峻岭、林木郁葱、叠翠层峦,他们走的却是清幽可爱的小径。 这时,转过一座小山,左旁忽然出现像一方明镜的小湖,湖水澄碧无波,清可鉴发,在晨烟夕雾中,烟寒渚秀,幽雅怡人。 对岸青山连线,翠竹苍松,蔚然清秀。 李翎暗叫可惜,若是偕美旅行,定要在此盘桓个两三天。 直至远离小湖,他心中仍深存着那美好的印象。不过,他很快又被路过的一个山谷吸引了。 谷中奇峰秀出,巧石罗列,森林茂密,时有珍禽异兽,出没其间。谷底清流蜿蜒,溪澄石怪,在阳光的洒照下,水动石变,幻景无穷。 李翎忽发奇想,假若以后百花图升级,让自己可以带人穿梭古今,往来自如,那他只是办个旅行团,便包保可赚个盘满钵满了。 如此自我开解下,李翎心情稍觉宽畅,黄昏前终于抵达洹水的北岸。入目的景色,更是令他这时空来客为之倾倒。 洹水宽约二十余丈,在巨石的两岸间流过,河中水草茂盛,河水给浓绿的水草映成黛色。 丹石绿水形成使人心颤神摇的强烈对比,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神秘美。 上流处险峰罗列,悬崖耸峙,置身之处地势趋平,流水潺潺,林木青翠,再往下去则是茫茫荒野,直至极目远处,才又见起伏的山峦。 李翎看得心神俱醉,直到成胥提醒他,才懂发出背水结营的命令。 乌卓等人不用他吩咐,派人爬上最高的巨岭顶,观察远近的动静。 表面看去,一切和平安逸,间有鸟兽来到河旁喝水,甚至与他们的骡马混在一起,享受着洹水甜美的仙流。 他今次结的是“六花营”,帅营和众女及平原夫人的营幕居中,其他人分作六组,布于中军周围,有若六瓣的花朵,外围依然联车结阵,马骡则围在靠河的营地处。 一切妥当后,天色渐暗,各营起灶生火,炊烟处处。 李翎和乌卓、成胥,爬到一块大石上,遥察对岸的动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蓦然,对岸林内传来鸟兽惊飞走动的声音。 三人相视一笑,暗叫好险。 成胥道:“元裕会找人装作伐木造筏,教贼子以为我们明早渡河。” 接着,他苦笑道:“今晚可能是最后一夜的平静了。” 乌卓道:“贼子必然亦在这边埋有伏兵,明天我们改变路线,沿河东行,他们情急之下,或会不顾一切追击我们。” 李翎微微一笑:“乌卓,你猜猜,最有可能是谁正伏在对岸,窥察我们?” 乌卓想也不想,道:“当然是灰胡,马贼中只有他们最够实力在白天攻击我们。 就算是嚣魏牟,他在魏境亦绝不会浩浩荡荡的策动上千人马,来个强攻突袭,顶多只能采取夜袭或火攻的战术。” 李翎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大兵法家老孙的至理明言,我们怎可错过这机会,不让他栽个大筋斗。” 乌卓和成胥四只眼睛,立时亮了起来。 李翎续道:“况且,我们尚有一项优势,就是灰胡不知道我们多了一百精兵。只凭这点,我们便可以让灰胡吃得一鼻子灰,喷出来时,把他的胡子弄得更灰了。” 接着,他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 乌卓和成胥听得拍案叫绝。 李翎又随口道:“为何我们走了几天路,连一条魏人的村落都见不到,如入无人之境?” 成胥答道:“这是魏王的命令,官道五十里的范围内,都不准有人居住,怕的是敌人沿官道来时,可以掳掠粮食和妇女壮丁。” 李翎这才恍然,又反复研究了行动的细节,才回到营地去。 那晚他到了雅夫人的帐内用膳,小昭诸女喜气洋洋侍候他们,又服侍李翎沐浴更衣,使他劳累一扫而空。 雅夫人道:“我真不明白,为何你可预先知道少原君会前来偷袭赵倩,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李翎沉吟半晌后,下了决定,把偷听到平原夫人母子的对话,说了出来。 雅夫人听得俏脸煞白,第一句就道:“好个信陵君,使我还以为他真是挂念着我,原来是蓄意害我。” 李翎叹道:“你不可以说他不是挂念着你,假若魏王真被我杀死,你还不是他的人么?” 雅夫人方寸大乱,道:“现在我们怎办才好呢?” 李翎冷哼一声,道:“有我在这里,你怕什么呢?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雅夫人听得眉头大皱道:“什么是‘张良计’和‘过墙梯’?” 李翎这才想起,张良是秦末汉初的人,这时尚未出世。 他哑然失笑道:“总之这就叫作随机应变。只要魏人不敢撕破脸皮,我便有把握保命回国。” 雅夫人道:“为何平原夫人忽然又听起你的话来,是否……” 李翎笑道:“不要想歪了,我只是动之以利害罢了。” 雅夫人娇笑道:“我当然相信你,平原夫人虽然手段毒辣,在男女关系上却非常检点。只不知,你能否令她破戒?” 李翎坦然道:“我的确对她用了点挑逗手段,为了求生,在这一大原则下,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话尚未说完,小昭进来道:“平原夫人有请李爷!” 第121章 五雷轰顶 平原夫人独坐帐内,头结凌云高髻,横了一支用金箔剪成彩花装饰的金薄画簪,身穿罗衣长褂,脸上轻敷脂粉,艳光四射。 李翎也不由心中暗赞,这女人真懂得打扮,主因是她乃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她年轻时定是可迷死人的尤物,可惜是她竟会这么心狠手辣。 见到李翎来,平原夫人漫不经意的道:“兵卫大人请坐!” 李翎微微一笑道:“是否坐在哪里都可以呢?” 平原夫人横了他一眼道:“兵卫大人,你对我越来越放肆了。”再狠狠瞪他一眼,像在责怪他竟敢轻薄她。 李翎见她的神情,知道她正要将计就计,想改采怀柔手段来笼络自己。 可是他却夷然不惧,亦不愿迫她太甚,来到她身旁,躺了下去,挨在软垫上,舒服地伸了个腰,还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平原夫人别过头来,往卧在她坐处旁边的李翎,冷冷道:“李翎!不要玩把戏了,你究竟想怎样?” 李翎故意大力嗅了两口,道:“夫人真香!” 平原夫人拿他没法,强忍着挥拳怒打他的冲动,道:“快答我!” 李翎大感刺激,嬉皮笑脸道:“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人,夫人应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平原夫人平静下来,点头道:“好吧!你答我一个问题,若我认为满意的话,我便给你猜猜,你想要的那人是谁。” 以她尊贵的身份,这样说便等若肯把身子交给对方了。 李翎曾偷听过她与儿子的对话,自然知道此妇口蜜腹剑,微笑道:“男女之事又不是交易,怎可以先列下条件,而且我答得是否满意,是任得你说,对不起,恕卑职不能接受。” 平原夫人凤目闪起寒光,盯着他道:“李翎你是否心中有鬼,所以连一个问题都不敢答?” 李翎心道:你才是心中有鬼。 他哂道:“谁不心中有鬼?没有的早已要去见阎王了。” 平原夫人长于王侯之家,毕生地位尊崇,何曾受过如此闲气,脸子大挂不住,却偏又感到无与伦比的刺激。 一向以来,她都奉行实际无情的功利主义,对男女之情非常冷淡。 当年她嫁给平原君,着眼点全在于看中了对方有取代赵王的资格,婚姻对她来说,只是一场交易。 所以,她从不容忍别的男性对她作任何挑逗。 今次遇上这年轻英伟的李翎,虽说有点被他的丰神外貌所吸引,但更打动她芳心的,却是李翎凌霸强横的手段和别具一格的气质风度。 她竟生出要对强者屈服的微妙心态,愿欲拒还迎地被他步步进迫。 现在她是既感吃不消,但又大觉刺激,那种矛盾心态,使她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哪还记得李翎只是一只有用的棋子。 李翎亦看出这是她唯一的弱点,故蓄意在这方面入手整治她。 两人四目交击,互不相让地瞪着对方。 许久,平原夫人眉头大皱,低声道:“李翎!你不嫌太过份了么?” 李翎虽蓄意挑逗她,却深明对付这种崖岸自高的女人之道,最紧要是适可而止,逐分逐寸敲破她坚硬的自保外壳。 他长身而起,笑道:“看来夫人仍未有足够勇气,去接受真正的快乐。”往帐门走去。 平原夫人站了起来,娇叱道:“李翎!” 李翎停步转身,淡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平原夫人跺足道:“你还未答我那问题,不准你走,否则到了大梁后,我会要你好看。” 李翎举步往她走去,无论眼神和笑容,都充满了侵略性。 平原夫人手足无措,竟往后连退三步,首次露出女性柔弱的一面。 李翎柔声道:“夫人问吧!李翎知无不言。”眼中射出耀眼的异彩。 平原夫人被他的催眠之法影响,娇躯一阵抖震,颤声道:“你在做什么?” 李翎笑道:“夫人若再不发问,我便要告退了。” 平原夫人招架不住,哀声道:“李翎!我要你告诉我,为何你能布局害我的孩儿?” 李翎早猜到,她要问的必是这和雅夫人相同的问题。 以平原夫人的厉害,当然会怀疑李翎偷听到她们母子的说话,那便连其它要对付李翎的阴谋都泄漏了。 若弄不清楚这点,她怎还可引他入彀。 李翎心中暗骂,这女人始终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想来无论她怎样对他有兴趣,终大不过她的功利之心。 他微微一笑道:“我要对付的人,根本不是你的儿子,只不过我隐在秘处的人发现有外人潜伏在附近,人数又不多,使我猜到可能是有不利于公主的行动,却想不到竟有少公子作同谋罢了!” 这是早拟好的答案,合情合理,因为乌卓的人,的确是一着平原夫人没有想过的奇兵。 平原夫人松了一口气,回复了虚假的面目。 李翎乘机在她体内留下一个监控烙印,退后施礼,微笑道:“多谢夫人恩宠。”不理她挽留的眼光,退出帐去。 ……………… 李翎和乌卓的一百子弟兵,手持强弩,伏在一座离营地只有数百步的密林里,看着在微朦的天色里,正缓缓离开的己方车马队。 天色大明时,成胥指挥的队伍,已消失在下游的弯角处。 又过了顷刻,蹄声人声同时由两岸传来。 一队近四百人的马贼,在上游一个密林驰出,对岸亦涌出大群彪悍的贼兵。 其中一人高踞马上,长着一撮粗浓的灰胡,正是纵横赵境的头号马贼灰胡。 只见他气得翘须瞪眼,暴跳如雷,不断催促手下把渡河的木筏由隐蔽处搬出来,好去追赶敌人,显已乱了方寸。 蹄声响起,在这边岸上的马贼,已一窝蜂的沿河驰去。 另一股马贼开始渡江。 李翎偷看了乌卓两眼,见他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张形势里,仍是沉着冷静,心中暗赞。 二十多只木筏,载着战马物资,渡河过来。 当灰胡的人卸下了两批近四百匹战马和粮食后,开始载马贼渡河。 灰胡亦在其中一个木筏之上。 此时,这边岸上只留有六十名马贼,均全无防备,忙着把马儿赶到岸旁的平地处。 李翎打了个手号,百多人由密林处嗖嗖连声发出一轮弩箭,射得对方人仰马翻,伤亡过半。 灰胡等人魂飞魄散,仓惶下搭箭还击。 岸上剩下的小量贼兵,则一声发喊,四散奔逃。 李翎等人早移到岸旁的石后,弩机声响,劲箭如飞蝗般往在筏上毫无掩蔽的马贼射去。 马贼避无可避,纷纷中箭,鲜血染红了木筏和河水。 灰胡忙喝令退回对岸去。 众人觑准了他,一齐发箭,射向这明显的目标。 马贼虽高举木盾,仍挡不了百弩齐发、劲力强大的箭矢,一个个纷纷倒下。 灰胡见势色不对,一声狂喊,翻身跳入水里,躲往木筏之下。 众贼有样学样,纷纷跳入水里去。 对岸尚有近二百马贼,不过除了暴跳暴叫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劲箭直射入水里,鲜血不住由水里涌起来,然后是浮出水面的贼尸,情景残酷至极。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从来就是战场上的铁律。 木筏散乱无章地往下游飘去。 李翎来到一个僻静之处,左手施展惊雷术,右手施展闪电术,然后双手同时向着天空高举。 电闪,雷鸣! 雷电轰击水中,那些尚未死去的人,也纷纷被电死,就连马贼头子灰胡也不例外。 这些贼人的血肉,化作纯粹的能量,瞬间被百花图吸收! 第122章 运筹帷幄 李翎一声令下,鸣金收兵,骑上抢来的健马,又把装载着武器粮食的马匹全部牵走,往下游驰去。 成胥方面的战事,这时也到了尾声。 他们到了下游形势适合处,联车作阵,又由查元裕领了四百人,伏布侧翼密林处,静候追兵。 四百马贼沿河赶来,刚转过弯,看到严阵以待的赵兵时,早进入了伏兵射程之内。 他们进退失措下,被赵兵借车阵的掩护,弩机强弓,一起发射,立时人跌马倒。 余下者退走不及,想由侧翼绕过车阵时,又给查元裕和埋伏的四百赵兵,射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马贼急急往后撤退,却刚好遇着李翎的援军,再给杀个措手不及,逃得掉的不出五十人,都是弃马曳甲,窜入岸旁的丛林里。 大获全胜下,全军欢声雷动,就连平原家的人,都分享了那胜利的气氛。 是役李翎方面只伤了四十多人,但无一重伤,战果骄人,再次证明了李翎具有优秀的军事头脑和灵活有效的战术。 李翎派出二十人,把俘获的三百多匹战马送回赵国,至于武器箭矢粮食则留为己用,包扎伤兵后,继续沿河东行。 ……………… 在李翎的带领下,一路上有惊无险,缓慢前进。 今年的霜雪来得特别迟,草原上仍是绿草如茵,大小湖泊星星点点,缀于其上。 眼前这片沃原,位于黄河支流与主流间,濮水贯穿而过,由这两大水系分出百多条河流灌溉沃土,长短河流如银线般交织在一起,牧草茂美,处处草浪草香,地跨草甸草原,是森林草原和干草原地带。 大队车马在直伸往天际、仿似一大块碧绿地毯的平坦草原,缓缓推进。 虽是沃野千里,但仍是一块未开发的土地,只居住了少数的牧民。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像赵境内漂亮的白夷族,我行我素,并不接受官府的管束。 这处盛产牛、马和鹿,穿行其中,不时见到它们结队在远处奔驰或徜徉吃草。 但此原始区域,亦是猛兽横行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野狼群,不时追在队伍的前后方,一点都不怕人。 李翎派出了十队五人一组的侦察队伍,探察远近的原野,以免给敌人埋伏在长草区或灌木林内。 三天后,地势开始变化,眼前尽是延绵起伏的丘陵,杂草大量生长,铺满了地榆和裂叶蒿,大大拖慢了他们的行程。 李翎大感不妥。 以嚣魏牟凶名之著,若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绝不会无知到连他们大战灰胡都茫然不知,至少也抓得几个“逃贼”来拷问,从而掌握到他们的行踪。 假设这推论正确,那嚣魏牟定是一直跟蹑着他们,等待最佳下手的时刻。 他们会在哪里动手呢? 至正午时分,答案终于出现了,那是横亘前方的一座大山,唯一的通路是长达三里的一道狭隘。 李翎看得眉头大皱,沉吟片晌,召了成胥、乌卓和查元裕来,道:“假若我猜得不错,嚣魏牟和他的人,定是在峡谷里等待着我们。” 成胥点头道:“探子的回报说,若有人埋伏两边崖壁上,只是掷石,便可使我们全军覆没。” 查元裕苦着脸道:“这里处处丘峦草树,敌人若在上风处放火,光是那些浓烟,便可把我们活活呛死。” 李翎笑道:“浓烟只能对付没有预备的人,元裕你立即发动全部人手,将这个山头和斜坡的草树全部除去,又在坡底挖掘深坑,引附近的溪流进坑里,把营地团团围着。 山头则联车为阵,保护营地。同时营地里准备大量清水,每营至少两桶,每人均须随身带着布巾一类的东西,遇上浓烟时,沾水后铺在脸上,便可不怕烟呛了。” 查元裕正要行动,李翎又把他唤回来,道:“吩咐所有人把战甲脱下,免得影了行动!” 查元裕领命去了。 李翎和成胥、乌卓研究了一会后,正要去找赵雅、赵倩。 少原君在几个家将陪同下,兴冲冲地赶来道:“李翎!为何停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怎样对抗敌人的火攻?” 李翎冷冷道:“你喜欢的话,便自己过峡谷吧!恕我不奉陪了。” 少原君双目差点喷出火来,沉吟一会后,当然不敢冒险,改口道:“进既不能,便应后撤至安全地方。” 乌卓忍不住道:“尚有三个时辰便日落了,山路又难走,若撤至进退不得的地方,只怕……” 少原君怒喝道:“闭嘴!哪有你这奴才插口的资格。” 乌卓色变,手按到剑把上。 李翎一手搭上乌卓的肩膊,微笑道:“公子弄错了,乌卓是我的战友,他的话便等若我的话。” 成胥亦冷笑道:“谁说的话有道理,我们便听谁的。” 少原君气得脸色阵红阵白,怒气冲冲地走了。 乌卓感激的道:“能和孙姑爷并肩作战,实是生平快事。” 李翎亲切地拍了拍他,才放开他的肩膊,望往峡谷道:“只要能守过今晚,我便有把握对付嚣魏牟布在峡谷上的伏兵。” 成胥道:“照我估计,嚣魏牟的人手绝不会比我们多,否则早在路上对我们强攻了。” 他们又谈了一阵,有士兵唤道:“成副将请李爷立即出去!” 李翎叹了一口气:“定是少原君这家伙又闹事了。”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出所料,少原君召集家将,一意孤行,要自行撤离这山头。 李翎到达时,平原夫人正苦口婆心地劝爱儿打消这念头。 少原君见到李翎,更是怒发冲冠,暴跳如雷道:“我才不陪人送死,这里山林处处,敌暗我明,我们能守多久?只有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愚人,才会做这和自杀相差无几的蠢事。” 平原夫人气道:“你有什么资格批评人呢?你能破灰胡的大军么?敌人攻来时,你除了躲在帐内,做过什么出色的事。” 少原君想不到母亲当众揭他疮疤,面子哪挂得住,点头道:“好!现在你完全站在外人处了,还反过头来对付自己的儿子!由今天开始,我再没有你这种娘亲……” 啪! 平原夫人怒赏了他一记耳光,浑身抖颤道:“你给我再说一次!” 少原君抚着被打的一边脸颊,眼中射出狠毒的神色,眼珠在她和李翎身上打了几个转,寒声道:“有了奸夫,还要我这儿子作甚!” 他举臂高嚷道:“孩儿们!要活命的随我去吧。” 平原夫人气得脸无血色,叱道:“谁也不准随他去!这个家仍是由我作主,何时才轮到他说话。” 众家将一言不发,但没有人会随少原君冒险离去。 平原夫人冷冷看了少原君一眼,道:“你若不给我叩头认错,休想我原谅你。”娇哼一声,回营去了。 李翎看都不看僵在当场的少原君,命令道:“若真要活命,立即给我去工作。” 众家将轰然应诺,不理少原君,各自去斩草砍树。 其他人一哄而散,只留下少原君一人独立山头,孤身无助。 ……………… 日落西山,大地昏沉起来,寒风一阵一阵,由西北方拂至。 此刻全军戒备,枕戈待旦,营地只有几点灯火,凄清苦冷。 李翎、成胥和乌卓,坐在外围的一辆骡车上,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硬物堕地的声音,在另一方的山头传来。 三人大感振奋。 终于肯定了敌人的存在,证明了李翎的推断。 堕地的声音,是因敌人碰上了他们设下的绊马索。 要知直到此刻之前,对敌人的存在仍纯属揣测,没有任何实质的支持。 只是推论若有敌人,则他们必是藏身峡谷中,而这里终是魏人之地,故嚣魏牟不得不速战速决,趁天黑到来发动袭营。 若要夜袭,这种地方最利火攻,而火攻则必须先占上风的地利,故此敌人定要离开峡谷,潜往与峡谷遥对的一方,来到营地另一边的山头。 所以他们针对此点,在营地两侧外的山野设下绊马索,敌人若被绊倒,发出声音,便可把握到黑暗里敌人推进至什么位置。 第123章 信陵君魏无忌 堕地和闷哼声,连串响起。 李翎大笑而起,高叫道:“嚣魏牟,你中计了!放箭!” 营地火光亮起,数百支火箭劲射上高空,分别远远投往两侧和峡口的方向,只剩上风之地。 一时火苗四窜,干燥的山林迅速起火,乘着风势由两侧往峡口的方向蔓延过去,把摸黑而来的敌人全卷入火舌里。 原来李翎早命人在林木上先洒了灯油,真的一触即发。 浓烟冒起,大部分均往峡谷方向送去,只有少部分飘往营地。 众人忙取来湿巾,蒙在脸上,遮着嘴鼻。 惨叫和惊呼声,响个不停,敌人手足无措,怎想得到李翎先发制人,反以火攻来对付他们。 人影闪出。 峡口处已被大火封闭,潜伏在营地四周的敌人,唯有冒险往营地攻来。 赵兵见主帅的奇谋妙计再次凑效,军心大振,万众一心,精神抖擞地向试图抢过水坑,攻上斜坡的敌人乱箭射去。 毫无掩护下,又受黑烟所熏,敌人前仆后继地逐一倒下,只有数十人勉强越过护营的水坑,但仍无一幸免地倒毙斜坡处。 战情完全是一面倒的局面。 李翎看到,敌人纵然是在这等劣势里,仍是凶悍迅捷,纵掠如飞,不禁大叫侥幸。 若是正面交锋,纵能获胜,己方势必伤亡惨重,哪有现在斩瓜切菜般容易,可见智勇两项,缺一不可。 这时附近整个山林全陷进狂暴的火势里,烈焰冲天而起,参天古树一株一株随火倒了下来,更添声势。 浓黑的烟直送入峡谷内,大火往内延去。 敌人被火势不住迫得硬攻过来,有些在冲出来前早变了火人,不用射杀亦活不了。 本是风光怡人的山野,变成了人间地狱! 惨嚎声不住由火场传来,喊声震天。斜坡和水坑,处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到天明时,方圆十里之地全化作焦土,火苗仍在远处延续,但已减弱多了。 李翎巧施妙计,不损一兵一卒,连嚣魏牟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把敌人收拾了。 正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劫后灾场尸骸遍野,约略估计,最少烧死、射死对方近千人之众。 只不知,嚣魏牟是否其中一名死者。 那些死者的血肉,很快就化作纯粹的能量,被百花图吸收。 ……………… 这天,李翎等人终于顺利抵达魏都大梁。 魏都大梁位于黄河南岸,乃洛水、汴水、雎水、丹水、鸿沟数大河集之处。 魏人又先后开凿了大沟、梁沟两大人工护河,团团保护着大梁,成天然屏障,使这伟大的都城更是易守难攻,稳如泰山。 魏国处于当时中原的中心处,北贴赵,西靠韩秦,东向齐,南临楚,乃天下交通枢纽。 大梁这位于魏国正中的战略重镇,更紧扼着水陆交通要冲,若要进攻其他五国,不先攻陷魏国,会困难倍增。 而若要征服魏国,则大梁乃必争之地,由此可见这魏国都城的重要性。 魏国来接应的关朴的军队,把李翎等人送至大沟北十里处,便回师封丘,将护行的任务转给大梁外围的驻军。 这时,信陵君欢迎的先头部队,亦已抵达,领着他们由吊桥渡过大沟。 而信陵君魏无忌,亦早在另一端排开阵势,隆重地迎接这多灾多难的送嫁团。 这战国四公子之一的魏无忌,一身便服,策骑而至。 他生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身段颀长,自有一股威严尊贵的气质,虽是笑容亲切,但两眼精光闪闪,顾盼生威。 他虽是平原夫人之弟,但外貌却比乃姐老了几年,不知是否因长期处于压力之下,人也苍老了一点。 一番寒暄说话后,众人朝大梁城进发。 大梁城气象万千,城郭相连,周围城壕宽广,呈不规则的长方形,随地势河道弯拐有致。 以南门为正,所有城门均有凸出的门阙和护城,大大增强对城门的防守力,气势磅礴。 离城门北面尚有五里许路时,前面尘土飞扬,一将持魏王之令而至,传旨除李翎和赵倩等女眷外,余人须在城外结营。 平原夫人母子和家将,自然不在此限。 李翎等人当然大感惊诧和没趣,信陵君亦面露不悦之色。 但王命既下,除非决心违背或立即造反,否则也只好接受这屈辱的安排。 李翎吩咐了成胥和乌卓几句后,随信陵君进入大梁。 大梁比之邯郸,又有不同面貌,少了赵国的古朴宏伟,却多了几分绮丽纤巧,在装饰上更见多姿多彩。 城内街道,以南北向八条并行的大街,和东西向的四条主街,互相交错而成。 这十二条大街,可容十多匹马并肩而进,极具规模。 其它小街横巷,则依这些主街交错布置,井然有序。 在卫士开道下,大队经过皇宫外布满官署的大街,再绕过宫城的高墙,来到东北角贵族大臣聚居处。 沿途热闹升平,街上的行人比邯郸多上了一倍,见到信陵君的旗帜,都现出尊敬神色。 甚至有人跪地礼拜,显出信陵君在魏人心中的威望。 信陵君的府第,巍峨矗立在道路尽处,高墙内树木参天,越发显出信陵君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 李翎和赵倩等人被分隔开来,各自居于不同的院落。 信陵君招呼周到,派了四名千娇百媚的美婢来贴身伺候,梳洗过后,立即在书斋接见李翎。 当侍婢全退出去后,信陵君殷勤招待李翎用膳。 举杯互贺后,信陵君道:“李翎,你确是不凡,能以区区八百人,力抗过万马贼,难怪你能在赵国冒起得如此之快。” 李翎知道这只是开场白,连忙谦让。 信陵君举杯沉吟半晌后,淡淡一笑:“人人都看到长平一战,使赵国由强转弱,却很少人看到,其实秦人在此战亦伤亡惨重。 否则本人怎能在六年前,大破秦军于邯郸城下,翌年接着又给贵国的乐成和庆合,偕韩、楚和敝国的联军,大败秦人于宁新。” 李翎不知他为何要说起这些事,硬着头皮拍马屁道:“全赖君上果断英明,领军有方,才能使秦人遭到这自商鞅变法以来,最惨痛的败绩。” 信陵君傲然一笑:“秦昭王心胸狭窄,有白起如此名将,竟为一时意气,硬把他迫死。范雎又于四年前罢相,使秦势大弱,旋被我国攻陷陶郡。若我估计不错,秦人在二十年内休想恢复元气。” 李翎心中凛然,暗忖这信陵君确是一代人杰,因为据他从史书得知,秦灭六国,确是二十多年后的事。 信陵君亲自把盏斟酒,干了一杯后,悠然道:“现在吕不韦害死了孝文王,使异人登上宝座,天下皆惴惴然,因知吕不韦厉害,但我却持有另一种看法。 以秦人对外人的猜忌,怎容许吕不韦把持朝政,所以内部必陷于四分五裂之局,更削弱了他们东征的大业。” 李翎由衷赞道:“难怪君上如此得天下人望,确是见解精辟。” 他自然知道,吕不韦后来给秦始皇族诛,所以才特别佩服信陵君的远见。 战国四公子中,以信陵君和孟尝君居首,可见盛名之下确无虚士。 他想起赵人听到吕不韦得权时的心惊胆颤,越发显出信陵君的高瞻远瞩。 信陵君双目精芒闪闪,神驰意远的叹道:“李翎!若要使三晋合一,此其时也。” 事实上,李翎对这想法亦大有兴趣,谁敢包保历史不可以被改变。至少现在的秦始皇只是废人一个,与历史上英明神武的他判若两人。 既然他要对付赵穆,自然要借助信陵君的力量,想到这里,心儿忐忑狂跳着。 第124章 处心积虑 信陵君何等样人,察貌观色,已知其心,满意地点头道:“家姐的确没有看错你,李翎你果然是有胆有识之人。” 接着,他沉声道:“李翎知否正身陷进退两难的险境?” 李翎点头表示知道。 岂知信陵君摇头笑道:“你还不真是知道!告诉我,知否灰胡是谁的亲信?” 李翎一呆道:“灰胡不是听命于贵王么?” 信陵君道:“安厘这胆怯的家伙,怎敢沾手这种触犯众怒的事。这些暗里为非作歹的事,全是由安厘最宠爱的龙阳君一手包办。 据密报:龙阳君现在对你恨之入骨,所以才迫安厘下令不许贵属入城,好使你孤立无援。若非我强护着你,你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翎既是头皮发麻,又感好笑,竟然会遇上千古传诵,早成了断袖分桃者专有名词的龙阳君,亦是异数。 不问可知,魏安厘王和龙阳君,赵孝成王和赵穆的关系,都是大同小异。 信陵君道:“龙阳君名列魏国三大剑手榜上,人又精明狡诈,绝不容易应付。” 李翎叹了一口气:“我这可算进不得,但为何连退也不能呢?” 信陵君凝神看了他一会后,淡淡道:“因为你若就此回赵,赵穆必然会置你于死地。” 李翎想起,平原夫人曾说赵王看中了自己,若是如此,信陵君说的自非恫吓之言。 他轻叹道:“实不相瞒,今次我奉命来魏,实怀有密令,要盗取《鲁公秘录》。” 他明知信陵君早悉此事,所以先一步说出,以争取他的信任。 果然,信陵君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到现在我才相信你有投诚之意,假若你能为我好好办事,本君保证你荣华富贵,终生享之不尽。” 接着,他压低声音道:“安厘这家伙,在龙阳君的怂恿下,现正密锣紧鼓,准备灭赵。所以就算灰胡和他全无关系,亦绝不肯放你这种人才回去。至于赵倩不但做不成储妃,命运还会非常凄惨。” 李翎泛起有心无力的感慨,问道:“那现在应怎么办呢?” 信陵君微笑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道理你可明白么?” 李翎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终于明白信陵君费了这么多口舌,仍是要进行当初平原夫人和少原君,密议刺杀安厘王的计划。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只棋子,愤怨得差点要扇自己两巴掌。 若非那晚听到平原夫人母子的对话,他真是死了仍不知为的是什么回事。 这毒妇以逐步渐进的手法,诱他入彀,又不断奉承他,讨好他,目的就是要借助他的胆色、才智、剑术和身份,为他们杀死魏王! 事成后,则归罪于他和赵人,好能她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如此连环毒计,确使人心胆俱寒。 为了不启对方疑窦,李翎扮作热血填膺的样子,昂然道:“若有用得着我李翎的地方,君上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信陵君喜道:“有你这几句话,何愁大事不成。” 接着,他正容道:“我心中早有定计,但仍未到告诉你发动的时候。这几天你可尽情享乐,我府内美女如云,你爱那个伺候都可以。” 李翎心中一动,趁机试探他,道:“我有雅夫人,便心满意足了。” 信陵君眼中嫉怒之火一闪即逝,换上亲切的笑容,道:“你真懂得选择,赵雅媚狐过人,确是男人私房内的恩物,你尽情享受吧!” 接着,他又道:“今晚你先好好休息,明天让我给你安排点节目,包保你不虚此行。” ……………… 第二天,到午间时分,信陵君使人来召李翎。 到了外堂时,信陵君和三个人坐着喝茶,见他到来,立即为他介绍,原来都是他府中食客里的著名人物。 其中一名魁梧貌丑的大汉,就是朱亥。 当年信陵君夺兵符破秦,就是全赖朱亥以暗藏的四十斤铁锤击杀领兵的大将晋鄙,乃天下闻名的猛将。 另外两人,是谭邦和乐刑。前者五缕垂须,一派儒生风范;后者矮壮强横,一看便知是武艺高明之辈。 信陵君微笑道:“李翎你初来甫到,让我带你四处走走,午膳后再去见我们大梁以色艺闻名天下的才女,看看你能否破例打动她的芳心。” 李翎立即想起,雅夫人曾提过的“石少女”,精神大振,随他上车出门去了。 五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在二十多名近卫的护持下,畅游大梁。 车马循来时原路,经过皇宫,只见凤阁龙楼,宫殿别苑,组成了壮丽的建筑群,林木耸秀。 不过当李翎想到曾几何时,这些风格优美的建筑,都会变成难以辨认的遗址,又大生感慨! 沿宫墙而去,河道处处,路桥交接,美景无穷。 车马离开了宫殿区,转入南北直通的繁华大道。 奇怪的是,大道中间有条驰道,平坦如砥,两旁植有青槐,浓荫沉郁,再两侧有宽深的水沟,外围处才是行人的通道。 信陵君解释道:“这是专供大王和有爵位的人使用的御道,平民都不准踏足其上。”说话时,车马已转入了御道。 御道南端是密集的居民区和商业区,商店民宅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极具规模。 仕女商贾纷至沓来,人声喧哗,摩肩接踵,一派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 他们就在这区其中最大的丹阳楼进膳,占了二楼靠河那边一间大厢房。此楼前临大街,后靠小河,非常别致。 到酒酣耳热时,那谭邦纵论时人,非常健谈,显出饱学清客的本色,难怪信陵君会找了他来作陪客。 朱亥和乐刑虽是一介武夫,亦听得津津有味。 李翎还是初次听到这么深入剖析时局的连珠妙语,更是兴趣盎然。 这时,信陵君问道:“以为众说纷纭中,以何家何人为优胜?” 谭邦捋须而笑,从容不迫的道:“虽说千川百流,但到了今天,已同流合。 照老夫看,时人中以齐的邹衍、荀卿和han国的公子非三人,分别集前人之大成,又能发前人所未发,今后的治国良方,不出这三人的思想学说。” 李翎当然知道荀子和韩非,却不知邹衍的身世来历,奇道:“邹衍是什么人?” 众人愕然,向他望来。 信陵君道:“想不到李翎竟不识这誉满天下的奇人。” 接着,他神秘一笑:“待会让我为你引见引见。” 李翎呆了起来,难道这邹衍是住在那石才女家中,否则怎能随时见到他呢? 谭邦压低声音道:“邹先生固是天下奇士,不过他如此有名,亦是时势造成。” 众人忙追问其由。 谭邦叹了一口气,露出悲时伤世的神色,缓缓道:“自周室衰微,天下群龙无首,各国征战不休,苦命的民众,谁都在盼望真命天子的出现,好能偃息兵戈。 邹先生的五德始终学说,专言符命。谁都希望他能指点一条明路,使大家知道,谁才是新世代的主人。” 信陵君眼中射出向往的神色,因为他早自视为拨乱反正的救世主,而他亦是朝这目标努力着。 李翎本来肯定的知道,那新世代霸主是秦始皇,但在知道真实的情况后,又变得糊涂起来。 谭邦却低声道:“以我看,此新主人,非君上莫属。” 信陵君干咳两声,掩饰心中的兴奋,道:“谭先生所说的荀卿,声名虽盛,却是出身于以怪诞言论惊世的稷下,依我看,他只是个徒懂空言放论之徒。” 第125章 巧遇龙阳君 谭邦正容道:“非也,此人大异于稷下那些狂徒,乃孔丘的拥护者而兼采墨道之言,君上若有空闲,应细阅他的著述。” 信陵君表现出广阔的胸襟,道:“多谢先生指点。” 谭邦刚想评说韩非,门外脚步声响起,守在门外的卫士报入来道:“龙阳君求见!” 信陵君和李翎大感愕然,均想不到龙阳君如此有胆色,竟主动寻上门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信陵君傲然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相迎之意,扬声道:“龙阳君若非想喝酒,便最好不要进来了。” 这两句话摆明车马,不卖龙阳君之账,可见两人的关系,已到了公开破裂的地步。 朱亥双目一寒,道:“君上要否朱亥为你把门。” 信陵君含笑摇头。 李翎看得心中佩服,信陵君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度,正是他能成功的要诀。 同时,他心中亦有点期盼,很想看看这以男色名垂千古的龙阳君,究竟是如何“迷人”? 一把柔婉悦耳,似男又似女的声音,腻腻地在门外道:“信陵君为何如此大动肝火,是否奴家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你呢?那龙阳更要进来赔罪了。” 李翎听得全身汗毛倒竖,想不到这龙阳君只是声音已让人受不了。 信陵君哈哈一笑:“赔罪大可免了!” 接着,他喝道:“还不让贵客进来!” 房门大开,五个人鱼贯而入。 李翎瞪大眼睛,看着领头进来的龙阳君,立时为之绝倒。 他的俏秀俊逸,敢说空前绝后,皮肤比女子更白皙嫩滑,一对秀长凤目顾盼生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有若柔风中的小草,摇摇曳曳。 若他肯扮女子,保证是绝色美人儿。 他的高度最少比李翎矮了半个头,可是骨肉均匀,手足纤长,予人修美合度的感觉。 身穿的武士服,更是考究精工,以墨绿作底色,然后在上边以漂亮的丝线绣出花纹图案,非常夺目。 他戴的虎头帽更是精彩,以棉料仿出虎面浪漫夸张的造型,帽后还垂着一条虎尾巴。 李翎虽不好男色,仍不得不承认,龙阳君的确很“漂亮”。 若非他腰佩长剑,李翎怎也记不起,信陵君曾说过,他是魏国三大剑手之一。 你绝不会去提防,看上去这么娇柔无力的一个男人。 若只论俊美,死鬼连晋拍马也追不上他。 其余四人,一看便知是一流剑手。 尤其是在龙阳君右后侧的粗壮矮子,两眼神光充足,杀气腾腾,一派好勇斗狠的悍将本色,更令人不敢小觑。 龙阳君轻移“玉步”,来到几旁,盈盈坐下,先送了信陵君一个媚眼,水溜溜的眼睛飘过席上各人,最后才来到李翎脸上。 他凝神看了一会,“花枝乱颤”般笑起来道:“李兵卫大人,奴家想得你很苦呢!” 李翎给他看得头皮发麻,暗忖这人如此扭捏,早不当自己是男人,真使人恶心得要命。 一时不知怎样应付他,李翎唯有僵硬一笑:“李某何德何能,竟劳龙阳君如此挂心?” 信陵君亲自为龙阳君斟了一杯酒,淡然笑道:“我也愿闻其详。” 龙阳君“嫣然一笑”,缓缓道:“李兵卫既能击杀卫国好手连晋,又再斩杀悍贼灰胡,显是有真材实料之人,奴家怎能不倾心呢?” 朱亥等人均听得眉头大皱,但又无奈他何。 李翎却是暗自惊心,此人“巧笑倩兮”,看着自己的眼睛更是“脉脉含情”,丝毫不露出内心对自己的仇恨,比之笑里藏刀之辈,尤使人感到心寒。 信陵君失笑道:“来!让我们为龙阳君的多情喝一杯。” 他眼光一扫肃容立在龙阳君身后的四名剑手,喝道:“赐酒!” 当下自有人把酒奉给那四人。 众人各怀鬼胎,干了一大杯。 只有龙阳君按杯不动,待各人饮毕,把酒倾往身旁地板上,羞人答答般道:“这酒便赏给土地,庆祝赵国第一剑手,踏足我大魏的领土之上。” 以信陵君的修养,亦微微色变,冷然道:“我今天特别为李翎安排了很多节目,若龙阳君你没有别的事情,便恕我们要立即离去了。” 李翎心中喝彩。 事实上,他已给龙阳君那种飘飘忽忽的说话方式,弄得不耐烦起来。旋又心中凛然,暗忖若此君的剑法,亦是走这种阴柔飘忽的路子,定是非常难以应付。 若决战时,自己亦像现在这般不耐烦,躁急冒进,说不定就因而致败。 龙阳君笑了起来,“俏目”似喜似嗔地盯着李翎,阴声细气道:“本人今日来此,是想看看兵卫的男儿本色,英雄气概,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无忌公子当不会拦阻吧!” 信陵君和李翎对望一眼,为之气结,不过真又是很难拒绝。 李翎眼中神光亮起,瞧着这以男色闻名天下和后世的嗲俏男人,失笑道:“不知是由龙阳君亲自试李某是否真材实料,还是由下人出场呢?” 信陵君插入道:“刀剑无眼,若龙阳君你要亲自出手,恕我不能答应了。” 龙阳君“娇笑”道:“公子既然这么爱护奴家,便由沙宣领教李兵卫的手段吧!” 信陵君等人均露出警惕的神色,望向刚才李翎特别留心的矮横壮汉,使李翎更肯定,这人必是战绩彪炳的无敌猛将。 那沙宣踏前一步,朗声道:“沙宣愿领教李兵卫的盖世剑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知道此战避无可避,而且尚牵涉到赵国的面子,向信陵君恭敬请示道:“君上是否容许李翎出战!” 信陵君对他自是信心十足,亦想亲睹他的剑术,看看他有没有刺杀魏王的资格。 “沙御卫乃我王御前高手,李翎切不可轻忽大意。” 信陵君微微一笑,接着朗声道:“今次纯是切磋性质,希望你们点到即止。” 他又大喝道:“人来!给我把楼厅腾空出一个比武场来!” 话才出口,厢房外立即传来搬几移席的声音。 龙阳君欣然一笑,盈盈起立。 李翎看得眼也呆了,难怪此人能使魏王如此迷恋,真是没有一个动作不娇柔优美,百媚千娇,表情迷人。 相对一久,很难不把他当作了女人。 龙阳君向李翎微一福身,谀媚笑道:“奴家在厅外恭候兵卫大人。”婀娜多姿地领着众人出房去了。 信陵君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外,两目精芒闪起,压下声音冷冷道:“给我杀了沙宣!” 几垫等物均被移到厅角处,腾空了宽广的空间。 所有客人闲人均被驱下楼去,只剩下双方的人。 沙宣和李翎对立厅心,阳光由一边的大窗洒了进来,照得近窗台的地面一片金黄。 龙阳君对这手下充满信心,嘴角含春地看着李翎。 他的几个属下,则都对李翎投以轻蔑神色。 这沙宣的剑术,在大梁非常有名,乃魏安厘王的御前八大铁卫之首,是大梁人人害怕的人物之一。 信陵君表面虽从容冷静,其实心内却是颇为紧张。 若李翎不幸战死,那刺杀安厘王的大计便尽付东流,可是若能把此人杀死,刺杀魏王时自是少了一个障碍。 锵! 沙宣掣剑出鞘,立时寒芒四射。 但见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威猛无俦地抱着剑把,不进反退,后移三步,踏得木楼板撼动作响,先声夺人。 他虽往后退,可是气势压力却是有增无减,旁观者都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大为震撼。 李翎亦感到对方凶猛狠辣的气势,收摄心神,进入墨子剑静守的境界,与敌人利若鹰隼的目光,一点不让地对视着。 双方的人见李翎在对方凌厉的气势压迫下,仍是屹立不动,渊停岳峙,意态自若,都大感惊异,哪知这正是墨子剑法以静制动的精粹。 第126章 雅湖小筑 局中的沙宣更不是滋味,以往他制敌取胜,就是凭藉自己特别的气势,压得对方心胆俱寒时,乘势猛击,使对方溅血五步之内。 哪知眼前此人竟一点不受自己的气势影响,反使他失了方寸,此时再无可退之地,暴喝一声,挥剑攻上。 龙阳君和从人立时喝彩叫好,为他助威。 这一剑迅若电光,往李翎的额中劈去,充满一往无回的惨烈气势。 李翎的飞虹剑仍安藏鞘内,似乎毫无还击之意。 直至剑光临头,信陵君等人都为他担心时,他才身形忽动,快逾脱兔般往横移去,来到阳光洒射的窗旁,仍是冷冷地看着对手,双目流露出坚强无比的斗志。 李翎最擅长利用环境来发挥最有效的战术,在答应接受挑战时,早下了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 一来是杀龙阳君的威风,二来是要信陵君更重视自己。 他的战斗经验无比丰富,培养出高明的眼力,一看这沙宣拔剑的势子,便知此人臂力过人,专走狠辣险着。 因此,李翎故意避此人一剑,以削弱对方的气势。 沙宣怒叱一声,人随剑走,再往他杀来。 李翎一声长笑,飞虹剑闪电般出鞘,宝刃先横摆一旁。 剑身作四十五度角倾斜,立时捕捉和反映了午后透窗而入的阳光,同时射往沙宣圆睁着的凶睛。 沙宣连做梦都未想过,天下间竟有这种在室内借阳光反映克敌的剑法,骤觉眼前强光闪烁,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李翎岂肯错过如此良机,避过剑锋,风卷雷奔般一剑侧劈,登时血光溅现,惨叫起处,沙宣颈侧鲜血激溅,侧跌在地上。 这一剑割断了对方的咽喉,任何人都知道沙宣再无生还之理。 双方之人均看得冷汗直冒,谁能想得到,以沙宣的剑术,竟非对手一合之敌。 李翎还剑入鞘,向龙阳君淡淡笑道:“沙兄剑法高明,我想留手亦有所不能,君上请恕罪。” ……………… 马车内,信陵君欣然道:“李翎给我出了这口鸟气,真是痛快!” 李翎想起龙阳君走时那故作安然的脸色,微笑道:“不知安厘王会否因我杀了他的御前侍卫而不快。” 信陵君冷哼道:“这沙宣借试剑切磋为名,先后杀了我五名得力剑手,今次被你杀了,安厘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时,车马转入了一条林木婆娑的小路,前方有座清幽雅致的园林院落。 信陵君显是心情极佳,说不定是因刺杀魏王有望,亲切的道:“我们现在去的,是大梁所有男人都想去的‘雅湖小筑’。 此筑固是风光迷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它的女主人纪嫣然小姐不但有倾国倾城之色,又以才艺震惊天下,与秦国的寡妇清并称当代双绝。” 李翎心中苦笑,换了以前,必然会因能见到这样天下闻名的美女而雀跃,可是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情去泡妞儿。 就算对方青睐相加,自己亦要想方法使她打消主意,免得为他的未来伤心担虑。 想到这里,真有虎落平阳之叹。 信陵君哪知李翎早已识破他的奸谋,还以为他是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加盐添醋的道:“嫣然小姐最爱和各地慕名而来的公子雅士,谈文论武……” 李翎愕然道:“论武?” 信陵君惊讶的道:“想不到你竟不知此事,嫣然小姐在我大魏剑术排名尤在龙阳君之上,位列第二。 唉!如此佳人,一般凡夫俗子,怎配得她起呢?所以至今仍是未嫁之身。谁人能得她心许,定可立时名扬天下,羡煞四方有心之徒。” 他再叹一口气,道:“说到外型武技,李翎你均有入选资格,就怕过不了诗艺才学一关。” 说话时,车队已驶入院落里。 林木掩映中,只见一个小湖展现眼前,湖心有片小州,纵横数亩,上面有几座雅致精巧的小楼房舍,一道长桥连接州岸,有若仙人隐居的福地。 李翎纵是心情不佳,亦看得油然神往。 大梁竟有如此胜景,观其居知其人,由此推之,可见这美丽的女主人是如何的超凡脱俗。 这雅湖上的小州,屈曲若半月,假山瀑布,飞溅而下,犹如山水画卷。 房舍间奇花异草,花浪轻翻,长廊环绕,质朴古雅,蜿蜒曲折,与通幽的小径接连,使人想到能漫步其上,必是流连难舍,逸兴湍飞。 车队走上长桥,便像走入了一幅美丽的图画里。 风拂碧水,林树争艳,州上的亭台楼阁与湖光山色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掩映于枝青叶秀之中,粼波潋滟,绚丽多姿。 穿过了一条修竹曲径和经过了两个避雨小亭后,车队在一座林中楼舍前的空地停了下来。 那里早泊了三辆马车,显然访客并不止是他们几个。 李翎随众人走下马车,一名清秀的美婢,由楼内盈盈出现,向信陵君施礼道:“小姐正作午间小睡,信陵君和诸位请在客厅小候片刻。” 信陵君丝毫不以为忤,欣然领着李翎,步入小楼下层的客厅里。 李翎心中再次苦笑,其婢如此,已可知主人。空有如此别具风格的绝世美女,自己却没有猎艳的心情和勇气,真是造化弄人。 ……………… 纪嫣然的这座楼房,以白石建成,掩映在花丛草树之间,形式古雅,仿佛仙境中的蓬莱楼阁,里面住的是永生不死的美丽仙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步上登楼的石阶,门内有个供客人摆放衣物和兵器的精致玄关,两名美婢早恭候于此,殷勤服侍。 谭邦凑到李翎耳边,道:“纪才女不欢喜有人带剑进入她的秀阁。” 李翎点头表示知道,暗忖这纪才女的架子真大,明知有信陵君这类显赫的贵宾来访,仍高卧不起,婢子亦不敢唤醒她,又不准人带剑入楼。 但他回心一想,又觉这架子摆得好,因为扪心自问,亦不得不承认男人是贱骨头,越难到手的女人便越是矜贵。 此刻就连他亦很渴望,看看她究竟美艳至何等程度了。 那两个俏丫环,对李翎特别有好感,服侍得体贴入微,细心为他拂拭衣服上的尘土,又以湿巾为他抹脸。 诸事停当后,四人进入大厅。 才步入门里,一把嘹亮响脆的声音,在李翎身旁嚷道:“贵客来了!贵客来了!” 李翎失惊无神下,吓了一跳,循声一看,禁不住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只夷然立在架上的能言鹦鹉。 两个美婢显然极是宠它,娇笑着拿来谷料,喂饲这只识趣的畜牲。 李翎环目一看。 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优美,最具特色处是不设地席,代以几组方几矮榻。厅内放满奇秀的盘栽,就像把外面的园林搬了部分进来。 其中一边大墙处,挂着一幅巨型仕女人物帛画,轻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分地衬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质。 此时厅内四组几榻上,有三组坐了人,每组由两人至六人不等,这十多人都是低声交谈,似是怕惊醒了女主人的小睡。 信陵君领头走进厅内,立时有一大半人站了起来,向这魏国的第二号人物请安施礼。 其他人显是初次遇上信陵君,这时才知他是谁,亦忙起立见礼。 李翎一眼便注意到其中几个人。 特别是左方靠窗那一组的四个人,其中三人武士装束,气度不凡,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他们的彪悍之气。 尤其是当中一名魁梧大汉,长得有若峻岳崇山,比他李翎还要高了少许。 此人手脚粗壮至极,长发披肩,戴了个银色额箍,脸骨粗横,肩膊宽厚,眼若铜铃,带着阴鸷狡猾的神色,外貌雄伟,浑身散发着邪异慑人的魅力。 他身旁的两名武士,都是强横凶狠之辈,但站在他旁边,立时给比了下去。 更奇怪的是,三人的手均有被火灼伤的痕迹。 另一个吸引他的人,是右方那组六个文士打扮的人物。 其中一人身量高颀,相格清奇,两眼深邃,闪动着智者的光芒,看去有若神仙中人。 最后一组只有两个人,较矮者面貌平凡,从其服饰看来,便可知他非是魏人,只不知是来自何国的客人,但能到此见纪嫣然,自然是有点身份的人物了。 第127章 绝色才女 信陵君先向右方那六人组打招呼,向那相格清奇的男子道:“我们刚刚提起邹先生,想不到立即见到你。” 他向李翎招手道:“李翎,过来见过精通天人感应术的邹衍先生。” 李翎心道,原来这个就是以“五德始终说”名显当代的玄学大师。 他正要上前礼见,左方一把沉浑雄厚的声音传来道:“无忌公子,请问这位是否来自赵国的御前剑士李翎兄呢?” 李翎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发言者正是那有若魔王降世的武士。 信陵君显然亦不认识这人,讶然道:“这位壮士……” 那看来是引介这三名武士到此来见纪嫣然的魏人,踏前恭敬道:“龙阳君门下客卿冯志,参见公子。这位是以智勇双全闻名齐国的嚣魏牟先生,右边的壮士叫宁充,左边这位是征勒,均是齐国的著名勇士,魏先生的亲卫将。” 信陵君和李翎齐感愕然,想不到这大凶人竟紧蹑不舍,公然追到大梁来,自是不怀好意。 他显然又有龙阳君加以照拂,魏王在背后撑腰,难怪如此凶横霸道了。 李翎大感头痛时,嚣魏牟大步踏前,向信陵君施礼后,移到李翎身前,伸手递过来道:“久闻李兄剑术超卓,有机会定要领教高明。” 李翎知道他要和自己比力道,无奈下伸手过去,和他相握。 嚣魏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用力一握,李翎的手顿时像给一个铁箍锁着,还在不断收紧。 李翎心中凛然,不敢表露自己的真正实力,勉强运力抵抗,微笑道:“魏先生是否最近经过一次火劫,为何两手均有灼伤的痕?” 嚣魏牟眼中闪过疯狂的怒火,加强了握力,冷然道:“只是些宵小之徒的无聊把戏,算不上什么,而且搅这些小玩意的,只能得逞一时,迟早会给嚣某撕成碎片。” 浓重的火药味,连邹衍那些人亦清楚感觉到,知道两人间必定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 李翎苦苦抵受着他惊人的力道。 嚣魏牟本想当场捏碎他的指骨,让他以后无法再拿剑。但试过李翎的力道后,知道无法有如此理想的效果。 他冷笑一声,放开李翎的手,退了回去。 他的两名手下,紧盯着李翎,射出深刻的仇恨,可见那一把野火,烧得他们相当惨呢。 信陵君向李翎打个眼色,为他介绍在邹衍身旁的魏人,都是魏国的名士和大官,可见邹衍非常受魏人欢迎。 介绍毕,信陵君目光落在剩下的那组魏人身上,微笑道:“本君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张凤长先生。” 又望往他身旁那中等身材,除了一对眼相当精灵外,便长相平凡的人道:“这位是……” 张凤长笑道:“这位就是han国的韩非公子,今次我是叨了他的光,因为纪小姐看了韩公子的《说难》后,赞不绝口,使人传话要见公子,于是凤长唯有作陪客,领韩公子来此见小姐了。” 信陵君等一齐动容,想不到竟遇到这集法家大成、文采风流的人物。但又有点不是滋味,想不到这人外貌如此不起眼。 这名传千古的韩非,显是不善交际辞令,拙拙的笑了笑,微一躬身,便算打过招呼。 两名美婢忙请信陵君等人在韩非两人对面的一组矮榻坐下。 这时,只有位于那幅仕女巨画下的一张榻子空着,想来应是纪才女的位子了。 李翎学着其他人般,挨倚在榻子上,吃喝着侍女奉上的点心香茗,心中却是一片混乱。 嚣魏牟一到,形势便复杂多了。兼且此人臂力惊人,身体有若铜墙铁壁般坚实,自己虽然自负,明面上亦未必是他的对手。 如果李翎要施展那些逆天技能的话,也必须暗中进行,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 若嚣魏牟与地头蛇龙阳君联手,而信陵君又对自己包藏祸心,今趟真是凶多吉少了。 思索间,李翎听到信陵君向韩非子问道:“韩公子今次到我国来,有什么事要办呢?请说出来,看无忌有没有可帮得上忙的地方。” 韩非道:“今次……嘿!今次韩非是奉我王之命,到……到贵国来借粮的。” 李翎心中讶然,想不到韩非说话既结结巴巴,毫不流利,又辞不达意,不懂乘机陈说利害,指出为何魏国须借粮给han国。 信陵君果然皱起眉头,道:“原来如此,贵国需借多少粮呢?” 韩非冷硬的道:“一万石!”竟再无他语。 信陵君当然不为所动,微微一笑,再没有说话。 邹衍扬声道:“盛极必衰,衰极必盛,五德交替。现在han国大旱,其实早有先兆。邹某五年前便因见彗星堕进han国境内,断言必有天灾人祸,今天果应验不爽。” 韩非子眉头大皱,显是心中不悦,亦不信邹衍之言。 但邹衍身旁的其他人,却纷纷出言附和。 对面与邹衍同是齐人的嚣魏牟,哈哈一笑道:“邹先生深明天道,今天下七国称雄,先生可否详释天命所在,以开茅塞?” 邹衍微微一笑,正要答话。 环佩声响,一名绝色美女,在四婢拥持下,由内步进入厅内。 李翎连忙看去,脑际轰然一震,泛起惊艳的震撼感觉。 只见一位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那些俏婢簇拥里,众星捧月般袅袅婷婷,移步而至。 秋波流盼中,众人都看得神为之夺,魂飞天外。 她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配合着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她的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难怪艳名远播,实在是动人至极。 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长褂,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明眸皓齿的外在美,与风采焕发的内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李翎如入仙境,哪还知人间何世。 以乌廷芳的美色,亦要在风情上逊色三分,可见她是如何吸引人。 直到纪嫣然以其优美的姿态,意态慵闲地挨靠在中间长榻的高垫处,其迷人魅力更是不得了。 纪嫣然坐好后,玉脸斜倚,嫣然一笑道:“嫣然贪睡,累各位久等了!” 李翎清醒过来,往各人望去。 只见不论是信陵君、邹衍、韩非又或嚣魏牟,都露出色授魂与的神情,比自己更没有自制力。 各人忙着表示没相干时,纪嫣然闪闪生辉,如宝石般的乌黑眸子飘到李翎身上来,滴溜溜打了个转,又飘往嚣魏牟的一席。 她深深打量了各人,最后才望往韩非,掠过喜色,欣然道:“这位是否韩非公子呢?” 李翎和嚣魏牟都大感失望,显然纪嫣然对韩非更感兴趣。 韩非脸都胀红了,紧张的道:“在下正是韩非。” 纪嫣然俏目亮了起来,喜孜孜的道:“拜读了公子大作,确是发前人所未发,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翎大感没趣,这韩非外貌毫无吸引力,但纪嫣然却对他另眼相看,显然此女更着重一个人的内涵。 若说作文章、抒识见,自己比起韩非来,便像幼儿园的学生和诺贝尔得奖者之别。 不过,李翎亦有点解脱的感觉,因为眼下自身难保,无论纪嫣然如何吸引人,他也要收起君子好逑之心,免得更应付不了。 韩非受美人赞赏,更不知如何是好,连一双手也不知应放在哪里才妥当点。 第128章 辩战 这时,纪嫣然眼中似乎只有韩非一人,柔声道:“先生以‘法’、‘术’、‘势’相结合的治国之论,提出‘世异则事异,事异必须变法’,确能切中时弊,发人深省。” 韩非更加失措,只懂不住点头,令人为他难过。 李翎暗忖,若把他的识见移植到自己脑内,说不定今晚便可一亲香泽了。 邹衍一声长笑,把纪嫣然和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后,才胸有成竹的道:“以韩公子的识见,必受贵王重用,为何贵国争雄天下,却从未见有起色呢?” 李翎心中暗骂,这邹衍如此一针见血地去揭韩非的疮疤,实在过分了点。 韩非脸上现出愤慨之色,却更说不出话来。 纪嫣然显是爱煞韩非之才,替他解围道:“有明士亦须有明主,卫人商鞅不也是在卫国一无所成。但他到秦数年,便政绩斐然,邹先生认为嫣然说得对么?” 李翎心中赞好,此女确是不同凡响。 正以为邹衍无词以对时,邹衍微微一笑道:“小姐的话,当然深有道理,但着眼点仍是在人事之上。 岂知人事之上还有天道,商鞅只是因势成事,逃不出五德流转的支配。只有深明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之理者,才能把握天道的运转。” 韩非冷哼一声,说话流利了点:“邹先生之说……说……虚无缥缈,那……那我们是否应……坐听天命,什么都不用做呢?” 这几句话可说合情合理,可是由他结结巴巴的说出来,总嫌不够说服力。 邹衍乃雄辩之士,哈哈笑道:“当然不是如此,只要能把握天道,我们便可预知人事,知道努力的目标和方向。譬如挖井,只有知悉水源所在,才不致白费了气力。” 韩非气得脸都红了,偏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或不知怎样表达出来。 李翎对他同情心大起,恨不得找来纸笔,让他痛陈己见。 掌声响起,原来是嚣魏牟鼓掌附和。 纪嫣然望往嚣魏牟,蹙起黛眉道:“这位是……” 嚣魏牟挺起胸膛,像只求偶的野兽,大声应道:“本人齐国嚣魏牟,不知小姐听过没有?” 纪嫣然恍然道:“原来是提倡要学禽兽的魏先生,请问若人与禽兽无异,天下岂非立时大乱?” 嚣魏牟得到这个可向这美女显示识见的机会,哪肯放过。 他欣然笑道:“小姐长居城内,当然不会明白禽兽的世界。嚣某长年以大自然为师,观察禽鸟生活,得出只有顺乎天性,才能不背叛上天的推论,可在大自然更伟大的规律下,享受生命的赐予。若强自压制,只是无益有害,徒使人变成内外不一致的虚伪之徒。” 纪嫣然深深看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 李翎心叫不好,这美女显然对事物充满好奇心,很容易受到新奇的学说吸引,若给嚣魏牟得到了她,连他亦感痛心和不值。 他忍不住道:“人和禽兽怎么相同呢?其实不同的禽兽,也有不同的生活方式。” 嚣魏牟冷笑道:“生活方式可以不同,本性却不会有异。” 李翎怎会对他客气,瞪着他微笑道:“人和禽兽之所以不同,就是不受本能和欲望的驱策,甚至能因更大的理想,而舍弃本身珍贵的生命。 禽兽四足着地,但我们却可站立起来,双手因不用走路,变得更精细灵巧,制造出这所房子和一切的用品,禽兽有这本领么?” 嚣魏牟显是曾对这问题下过一番研究,嘲弄道:“你说的只是本领,而不是本质。鸟儿会飞,人可以飞么?鱼儿可在水底生活,人可以在水底生活么?” 李翎绝非理论家,不过这时势成骑虎,硬撑下去道:“我说的正是本质,人类因为脑子的结构和禽兽不同,所以会思想,会反省,除了衣食住行外,还需要精神的生活。 但禽兽一切都是为了生存,食饱就睡,时候到了便交配。 禽兽在大自然里是茫然和被动,人却可以对抗自然,克服自然。 这就是因为,人有着不同的本质,懂得进步和发展,使他们凌驾于禽兽之上。” 李翎这番不算高明的理论,在二十一世纪可说人尽皆知,但对这时代的人来说,却是非常新颖,使得纪嫣然等人立时对他刮目相看。 嚣魏牟显然未想过这问题,怒道:“有什么不同,人脑兽脑我全看过,还不是骨壳和肉酱!” 李翎哈哈一笑道:“你正说出了人和禽兽的最大分别,禽兽会研究它们的脑和人的脑有什么分别么?” 嚣魏牟一时语塞,两眼凶光乱闪,恨不得活生生地撕裂李翎。 邹衍虽不同意嚣魏牟的人应学禽兽般放纵的理论,但一来大家同是齐人,他亦想在纪嫣然面前让李翎受窘。 于是他从蛋里挑骨头道:“李兄刚才说人和禽兽的不同,是因为我们可站立起来,那猩猩和猿猴都可以站着走路,又该作何解释呢?” 李翎呆了一呆,暗忖自己总不能向他们解释什么是进化论。 幸好他脑际灵光一闪,道:“分别仍是脑子的结构。” 然后,他摸着前额道:“猩猿都没有我们这前额,所以它们的注意只能集中到眼前这一刻,不会想到明天。但我们人类却可安排和筹划明天的事,甚或一年后或十年后的事。” 事实上,李翎的思路说辞已颇为凌乱,但众人都知道,猩猩确是没有前额的,所以都觉得他有点道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纪嫣然鼓掌娇笑道:“真是精彩,我这里已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辩战了。” 她的目光飘往李翎,甜笑道:“这位先生,恕嫣然还未知道阁下是谁呢!” 李翎呆了一呆,心中叫苦,自己一时忍不住,胡诌一番,千万不要教她看上了自己才好。 见纪嫣然问起李翎的来历,信陵君急忙道:“这位是来自赵国的首席剑手李翎,嫣然你记着了。” 纪嫣然含笑看了李翎一眼,眼光回到韩非身上。 李翎虽松了一口气,知道她仍未“看上”自己,但又禁不住大大失望,似感到被伤害了,矛盾至极。 谭邦凑近李翎,低声道:“这是纪嫣然的规矩,只能由她询问名字身份。老夫来了这里不下二十次,她仍未问过我是谁呢!李翎你已使她留有印象的了。” 李翎涌起男性的尊严,暗忖横竖自己不可追求她,何须看她的脸色做人? 只见她独对韩非谈笑,其他人只能在旁干瞪着眼看,他无名火起,当然也混有点被冷落了的嫉妒和醋意,长身而起。 信陵君一呆,道:“李翎!你要干什么?” 纪嫣然亦转过头来望向他,俏目异采一闪,显是此刻才发觉到他完美的体格和威武的风采。 李翎故作潇洒,哈哈一笑道:“纪小姐确是丽质天生,李某有幸拜识,告辞了!” 纪嫣然微一愕然,然后像看穿了他心意般,浅笑道:“李先生还会在大梁留多少天呢?” 李翎见她毫无留客之意,心中气苦,亦感大失面子,表面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淡淡道:“怕还有好几天吧!” 信陵君等人亦无奈站了起来,陪他一道离去。 回信陵府途中,在马车内,信陵君怨道:“李翎,你也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机缘!纪嫣然难得有这么多的笑容,说不定会弹琴唱歌娱宾呢!唉!” 言下大为惋惜,可知纪嫣然的歌声琴艺是多么卓异。 而李翎想的却是离开时,嚣魏牟盯着他的恶毒眼神。 这家伙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手下能人又多,自己的处境确是非常危险。 第129章 尔虞我诈 不久,信陵君使人来找李翎,着他立刻去见。 侍从领着李翎,到了信陵君府中的内宅大厅,分宾主坐好。 信陵君正容道:“安厘有谕令下来,请你后天把赵倩送入皇宫,当晚他将设宴款待你这特使。” 李翎心中一凛,知道关键的时刻迫在眉睫了。 信陵君沉声道:“龙阳君今次会借比剑为名,把你杀害。出手的人必定是那嚣魏牟,那样安厘和龙阳君便不须负上责任,因为嚣魏牟是齐国来的宾客。” 李翎心中冷笑,表面不动声色。 信陵君低声道:“龙阳君现在对你更是恨之入骨,肯定不会让你生离大梁。而因他有大王在背后撑腰,我恐怕都护你不得,李翎有什么打算?” 李翎心中暗骂信陵君,叹道:“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见一步走一步算了。” 信陵君仔细打量他好一会后,深吸一口气道:“李翎你若想今次得以免难,还可享到无尽的荣华富贵,只有一个办法,你想知道么?” 李翎心叫:“来了!” 他扮作怦然心动,道:“君上请指点!” 信陵君道:“就是杀死安厘这昏君和龙阳君。” 李翎装作吓了一跳,惊叫道:“什么?” 信陵君冷然道:“无毒不丈夫,他不仁,我不义。安厘身边也有我的人在,可把兵器暗藏宫里。 只要你杀死安厘,我的人便可以立即取出兵器,把龙阳君等人杀个清光。 那时我登上王位,又有你这猛将为助,趁秦国无力东侵的良机,统一三晋,天下还不是我们的么? 你亦可杀了赵穆,报仇雪恨,否则回到赵国,你也是死路一条。” 他描绘出来的前景,的确非常诱人,但李翎早知这全是骗他的话。 李翎点头道:“这确是唯一的方法,但安厘王必有人贴身保护,我又不可以公然拿武器,如何杀得了他呢?” 信陵君见他没有反对,双目放光般兴奋的道:“我本来打算把匕首藏在你那一席的几底,不过也不太妥当。 现在既猜到在席上嚣魏牟会向你挑战,那你便可以胜了嚣魏牟后,在接受安厘的祝贺时,出奇不意把他杀死。 到时再凭你的剑术制造点混乱,我们便有机会动手了。同一时间,我的人会攻入皇宫,何愁大事不成。” 李翎心道,若我给嚣魏牟杀了,又怎么办呢? 他心中一动,这时不乘机多占点便宜,就是笨蛋了,便正容道:“只要我无后顾之忧,李翎便把性命交给君上,尽力一试。” 信陵君皱眉道:“什么是无后顾之忧?” 李翎道:“就是雅夫人和赵倩,假若她们能离开大梁,我便心无挂虑,可以放手而为了。” 这叫开天索价,落地还钱。 他当然知道,信陵君不能放赵倩走,却不怕让雅夫人离去。 因为后天无论刺杀是否成功,信陵君也可预先吩咐下面的人,把雅夫人追截回来。 果然,信陵君道:“赵倩万万不可以离开,因为你还要送她入宫去。至于雅夫人嘛……李翎你既然有这要求,我定可设法办到。” 李翎放下了一半心事,道:“君上的大王,根本不会让赵倩成为储妃,为何还要迎她入宫呢?” 信陵君叹道:“李翎你太天真了,安厘可轻易地使赵倩不明不白死去,然后向外宣称她病死了,还把遗体送回赵国,赵王亦难以奈他的何。这样做虽着迹了点,亦是安厘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 李翎听得遍体生寒,更增救美之心。 信陵君道:“只要你杀了安厘,不是一切均迎刃而解么?” 李翎摇头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不想连累其他人。若赵雅赵倩不在,什么事我都可一力承担下来,纵然失败遭擒亦不会出卖君上,但若想到可能会牵累了她们,我怕到时不敢下手就糟了。” 信陵君拿他没法,强压下怒气,点头道:“这事让我想想,总有办法解决的。” 李翎听他这么说,心中暗喜,又想起乌卓说过,会设法混入城来,道:“为了不使安厘起戒心,我这两天最好不要只躲在君上府内,轻轻松松四处溜逛,那安厘就更不会防我了。” 信陵君皱眉道:“这怎么成,龙阳君会找人对付你的。” 李翎笑道:“他才不会这么蠢,看过沙宣那么容易给我杀掉,现在又有嚣魏牟代他出手,两天时间都等不了么?我也是为君上好,希望计划更易成功。” 信陵君因有求于他,不想太拂逆他的请求,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呢?我最近刚收到几个楚国送来的歌舞姬,声色艺俱全,让本君派两个供你享乐吧!” 李翎自问,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未知之数,哪有兴趣和美女鬼混? 他肃容道:“这两天我不应沾染任何女色,以保持最佳状态。嘿!若能杀死安厘,君上就算不送我美女,我也会向你提出请求呢!” 信陵君眼中闪过嘲弄之色,哈哈笑道:“假若事成,你要魏国的王后公主陪你,都没有问题。” 两人对望一眼,各怀鬼胎地大笑起来。 ……………… 李翎离开信陵君的内宅,朝雅夫人的彩云阁走去。在穿过园林时,一婢匆匆擦身而过,把一团东西塞往他手心里。 李翎愕然接着时,婢女加快脚步,没进林木里去。由于她低垂着头,他连她长相如何,都没有看得清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摊手一看,原来是条摺整齐的小丝巾,打开后,只见上面画着一幅精致的地图。 旁边还有几个小字,写着:“风桥候君,申酉之交,纪嫣然。” 李翎心中大奇,细看地点,正画着由信陵君府到那风桥的走法。 ——哈!这个才女真想得周到,竟然用这种方式约会自己,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想不到她表面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骄傲样儿,其实还不是渴望男人。 李翎一颗心立时灼热起来,旋又想起目前四面楚歌的处境,叹了一口气,在园中一个小亭坐了下来,考虑应否赴约。 足音响起,一名府卫赶来道:“公子有请大人!” 李翎大讶,随府卫回到内堂,去见信陵君。 信陵君欣然道:“李翎真有本领,嫣然刚差人送来口讯,邀本君和你今晚酉时中,到她的小筑继续今天未完的辩论,可见她对你印象非常好。待会儿,我遣人把你送去吧!” 李翎吓了一跳,暗叫好险。刚才那条丝巾,原来是个陷阱,这次才是真的,自己真是粗心大意,差点上了当。 主因还是对自己的魅力过分有自信,他不禁羞愧交集。 信陵君见他神色古怪,讶然道:“李翎不高兴么?大梁人无不以能参加嫣然的晚会为荣呢!” 李翎正思忖是谁想布局害他,闻言苦笑道:“我都是不去为妙,以免分了心神。” 信陵君笑道:“不要那么紧张,也切莫以为,嫣然会这么容易就对你动了春心。你今天妙论连篇,所以引起她少许兴趣罢了!若不去,反会惹起别人怀疑呢。” 李翎叹了一口气道:“刚才君上说找人送我去,难道君上自己不去么?” 信陵君唉声叹气道:“她邀我,只是礼貌上不得不如此,目标仍只是你……去吧!错过了嫣然的晚会,我也要为你惋惜呢!” 其实李翎亦不知多么渴望,可以再见到这风格独特的美女,今天的离开,是基于大男人的自尊心。 这时既有信陵君的推波助澜,他把心一横,道:“我自己去便可,顺便亦可随处逛逛。” 信陵君笑着答应了。 第130章 楚墨符毒 李翎回到彩云阁时,赵倩和赵雅正在大厅闲聊,见他回来,自是笑靥如花,非常高兴。 他见赵倩在座,不敢说出信陵君刚才的那番话,怕吓坏了这柔弱的公主。 雅夫人会意,笑道:“来!公主!让我们一齐伺候李郎入浴!” 赵倩虽不介意和李翎亲热,甚至让他动手动脚,但却从未试过这种事儿,立时俏脸飞红,骇然逃去。 雅夫人半真半假,扯着李翎到了浴池。 李翎把信陵君要他刺杀魏王的事,说了出来。 雅夫人身体变冷,虽有小昭等八女不断倾进热水,仍于事无补,失声道:“后天那么快!怎办才好?” 李翎道:“刺杀魏王之事,自然万不可行,无论成功与否,我也休想活命。所以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如何盗了《鲁公秘录》,然后全体安全逃去。” 雅夫人愁眉不展的道:“你倒说得轻易,这是魏人势力最强大的地方,魏王和信陵君均有严密防范,真是寸步难行,怎逃得出去呢?” 李翎微笑道:“放心吧!信陵君装模作样,亦要让你和成胥离去,否则我便拒绝执行他的刺杀行动。问题是,你们怎样才可避过他的追截。更可虑的是,说不定他会瞒着我,私下把你们押送往别处去。” 雅夫人颤声道:“他定会那么做的,而且人家怎舍得离开你呢?要死便死在一块儿好了。” 李翎道:“这次轮到我不许你说这个‘死’字,信任我吧!” 顿了顿,道:“雅儿是偷情报密件的高手,今次专诚来偷《鲁公秘录》,不会事前根本没有计划过吧!” 雅夫人道:“当然有计划过!但没有想到是个陷阱!我根据郭纵得来的那画有云梯制法的残卷,配制了一个帛卷。 只要能把真正的《鲁公秘录》偷出来,由我和小昭等八人一齐动手,有把握把卷首的一大截摹制出来,包保惟妙惟肖。 若信陵君查卷时,只看卷首的一截,绝发觉不到给我们动了手脚,不过最少需要十天的时间才行。” 李翎灵机一触,道:“既是如此,不若你尽一晚的时间,粗略临摹卷首的一截,然后把其它部分割了下来,驳上空白的假卷,那便更有把握将信陵君瞒过了。” 雅夫人赞叹道:“雅儿真蠢,这么好的方法都想不到。” 旋又满怀愁苦的道:“可是,怎样才可离开魏国呢?若信陵君把你和倩儿留下,我们纵然成功逃掉,都没有用。” 李翎道:“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雅夫人俏目发亮道:“天无绝人之路,两全其美!李郎说的话既新鲜又动听,雅儿爱煞你了!” 李翎笑道:“现在让我去看看,可不可以碰上乌卓。此人智勇双全,又熟悉魏国的形势,定可想出妥善之法。今晚我要赴纪嫣然的晚会,到时我会偷偷溜回来,快告诉我秘道的入口。” 两人再商议了一阵细节后,李翎带齐装备,出门去了。 ……………… 李翎才步出信陵君府,来到街上,一个人撞了过来道:“兵卫认得我么?” 李翎愕然望去,只觉非常面善,好一会才记起是少原君手下的著名家将,与被他杀死的徐海齐名的蒲布。 他欢喜的道:“原来是蒲布兄。” 蒲布把李翎拉进一间食馆去,坐下后,低声道:“我们中大部分人都对少原君心灰意冷,更不愿留在阴险难靠的魏人中苟安偷生,希望能跟随兵卫,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李翎皱眉道:“可是现在我是自身难保,赵魏均不是我容身之所,你们跟着我,恐怕连性命都要赔掉。” 蒲布道:“我们共有四十八人,都是最有胆色不畏死的人,早想过各方面问题,才下决心追随兵卫。 只看兵卫这种斤斤顾及我们的态度,我们便心甘情愿为兵卫卖命。以兵卫的人才,迟早可大有作为,请收容我们吧!” 李翎心中一动,道:“你们不是住在信陵君府么?” 蒲布道:“我们一部分人随少原君住在府内,有些则暂居在附近一所行馆,现在只等兵卫的指示。” 李翎有过教训,暗忖暂时仍不能这么信任此人,和他定好了联络的方法后,道:“你们是否都是赵人?” 蒲布摇头道:“什么国的人都有,兵卫放心吧!我们是真心敬服你的为人和兵法,绝无异心。” 李翎道:“好吧!你先回行馆,静候我的命令。” 蒲布大喜而去。 不一会儿,乌卓来到。 李翎大喜,忙和乌卓密议对策。 ……………… 李翎和乌卓分手后,太阳仍在西墙之上。 他见时间尚早,顺步依地图指示,来到那风桥处。果然桥如其名,寒风呼呼,过桥的人很少,且都匆匆来去。 桥的两端均为树林,房舍稀少,非常僻静,是动手杀人的理想地方。 照道理龙阳君或嚣魏牟,实不用多此一举,要布局在这里杀他。 另一个仇人少原君,亦不会蠢得坏他舅父的大事,究竟是谁人要骗他到这里来呢? 李翎想到这里,好奇心大起,看准敌人尚未来到,先一步躲到桥底下,又利用钩索,把自己紧附在桥底处。 那样就算有人查探桥下,一时亦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耐心等待着,到过了约定的时刻,密集轻巧的足音在桥上响起,似乎敌人都没有穿着鞋子。 李翎心叫好险,若自己真以为佳人有约,这次便定要吃大亏了。 有人在上面叫道:“钜子!李翎怕是不会来的了,到此的路上连人影也看不到。” 桥下的李翎吓了一跳,难道是赵墨的领袖严平来了? 一把雄壮的声音道:“这小子怎能识穿我们的陷阱呢?真是奇怪!” 李翎认得不是严平的声音,却更感头痛。 上面这班人,不是“齐墨”,便是“楚墨”,想不到他们消息如此灵通,竟猜到钜子令在自己身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前那人道:“钜子!现在应怎办才好?” 那钜子冷笑道:“他以为躲在信陵君府,我们便找不到他么?别人怕信陵君,我符毒怎会怕他!” 他那手下低声道:“听说后天他便要赴魏王的晚宴,龙阳君和嚣魏牟必不会放过他,所以若要动手,只有今晚和明晚了。” 符毒沉吟半晌后,道:“我们还要预备一下,就明晚动手吧!若可以的话,顺手把信陵君也宰掉,那日后我们大楚对付起魏人时,会轻松多了。” 李翎暗庆自己来了,听到了这个大阴谋,同时亦知道来的是楚墨,不禁心中感谢着老天爷。 既然对方有内应,自然深悉信陵君府的形势和防守力量,还敢进入府内杀人和抢东西,显然实力惊人。 但现在既然他知道对方的阴谋,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一回事了。 ……………… 李翎来到纪嫣然的雅湖小筑时,门前早停着十多辆华丽的马车,比今日中午时的阵仗更是盛大。 他把名字报给门卫后,今早见过的其中一位俏婢迎了出来,引着他绕过今午见过的楼舍,提着灯笼在前引路。 他穿过一条林间小径,眼前一亮,一间檐前挂满彩灯的大平房呈现眼前,隐有人声传出。 李翎忍不住问那俏婢道:“今晚还有什么客人?” 俏婢淡淡答道:“今晚都是小姐特别邀来的贵客,除了李先生今天曾见过的韩非公子、邹衍和嚣魏牟三位先生外,还有龙阳君、徐节大夫和白圭将军。” 李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纪嫣然的面子真大,白圭正是平原夫人要改嫁的人,自是非同小可。 龙阳君则是魏王身边的大红人,亦应约前来赴会,可见纪嫣然在魏国的地位多么崇高。 那徐节虽不知是何许人,当非无名之辈。 李翎旋又奇怪,龙阳君应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的,来此既不是为了纪嫣然的美色,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要折辱自己出气? 说到学识,自己拍马都追不上这些饱学之士,要他发言,岂非立即当场出丑?不由心儿忐忑急跳。 第131章 治国之道 李翎步入厅内时,只见摆开了一桌筵席,女婢所说的人全到了,都靠着软垫,舒适地围桌坐在地席上。 另两位美婢迎了上来,为他解下外衣,脱去靴子。 幸好这是寒冬时分,厚厚的绵衣覆盖下,除非伸手触摸,便不会发觉李翎衣内的装备。 室内燃着了火坑,温暖如春。 龙阳君还是那副“酥媚入骨”的样儿,还主动为李翎介绍其他人。 那白圭年纪最大,看来不会少过五十岁,但非常强壮,两眼神光闪闪,予人非常精明的印象。 而且,他对李翎神态傲岸,只冷冷打个招呼,便和身旁典型儒生模样的大夫徐节交头接耳,自说私话。 李翎的座位,设在韩非和邹衍的中间,韩非旁的位子仍空着,显是纪嫣然的主家位。接着,依次是龙阳君、白圭、徐节和嚣魏牟。 李翎见不用和嚣魏牟面面相对,心中舒服了点。 邹衍对李翎相当冷淡,略略打个招呼后,径自和同是齐人的嚣魏牟交谈,再也没有理睬李翎。 反而是韩非因李翎中午时仗义执言,对他很有好感,虽拙于言辞,仍使李翎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到一丝温暖。 纪嫣然这时才出现,一身雪白罗衣,艳绝的容光,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那龙阳君都不例外,看得目瞪口呆。 嚣魏牟更差点淌出了口涎来,韩非则胀红了脸。 总之神态虽不一,却都被她吸摄着心神。 纪嫣然含笑环视过众人,黑白分明而又带着朦朦胧胧的眸子神光到处,连李翎都涌起销魂的感觉。 她的身体竟然带着浴后的香气,更是引人遐想。 她才坐下,便笑着道:“先罚李先生一杯,日间怎可未终席便离开呢?” 众人立即顺着她的意思起哄,当下自有俏婢斟酒和奉上美食。 李翎欣然和她对饮一杯后,纪嫣然那对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满席飘飞,檀口妙语连珠,使与席者无不泛起宾至如归的感觉。 不过,她似乎对韩非、邹衍和大夫徐节特别看重,对他们的殷勤和笑容亦多了点,反不大着意李翎和嚣魏牟这对大仇家。 事实上,李翎对他们所谈的风月诗辞歌赋,真的一窍不通,想插口表现一下,亦有心无力。 吃喝得差不多时,在众人的力邀下,纪嫣然使人捧来长箫,吹奏了一曲。 李翎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调,只知她的箫技达到了全无瑕疵,登峰造极的化境,情致缠绵,如泣如诉,不禁像其他人般,完全投入到箫音的天地里,听到如痴如醉。 纪嫣然一曲奏罢,让各人诚心赞许后,嫣然一笑,向嚣魏牟道:“嚣先生请恕嫣然无礼,斗胆向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嚣魏牟不知是否受到席间气氛的感染,又或蓄意讨好纪嫣然,争取好感,说话斯文多了。 他柔声道:“只要出自小姐檀口,什么问题嚣某也乐意回答。” 纪嫣然娇媚一笑道:“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有无羞耻之心,先生认为如何呢?” 众人知道,今次晚宴的戏肉开始了,都停止了饮食,静聆两人的对答。 李翎来前还以为纪嫣然会对他另眼相看,眼下见到纪嫣然对自己越来越冷淡,正想着怎么找个藉口,好溜回去把《鲁公秘录》偷出来,让雅夫人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们的对话。 嚣魏牟显是有备而来,笑道:“小姐怕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说人和禽兽全无分别,只不过在一些本质,例如求存、生育上全无二致吧! 所以,禽兽亦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例如禽兽便不会说谎骗人,比我们真诚多了。因此,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本性和真诚,才能尽情去享受生命。” 接着,向李翎冷哼道:“李兄对小弟这番说法,又有什么高论呢?” 李翎这时正想着楚墨的符毒,闻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没有什么意见。” 众人包括纪嫣然在内,均为之愕然,露出轻蔑之色。 李翎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辩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话,也辩答不了。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纪嫣然,泡汤或受窘也没什么大不了。 大夫徐节不屑地看了李翎一眼,道:“嚣先生所言大有问题,人和禽兽的不同,正在于本质的不同。 人性本善,所以才发展出仁者之心;禽兽为了果腹,全无恻忍之心,肆意残食其它禽兽,甚至同类都不放过。 若人不肖至去学禽兽,还不天下大乱么?” 嚣魏牟这大凶人,给这崇尚孟子学说的儒生如此抢白,哪挂得住脸子,冷冷道:“人不会残杀其它动物么?徐大夫现在吃的是什么?” 徐节哈哈一笑道:“这正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和我们的分别。而且我们吃的只是蓄养的家禽,禽兽懂得这么做?” 嚣魏牟显然不是此人的对手,一时哑口无言。 徐节旗开得胜,在纪嫣然前大有面子。 他将矛头指向韩非道:“韩公子的大作,徐节也曾拜读,立论精彩,可惜却犯了令师荀况的同一毛病,认定人性本恶。 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专以刑法治国,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华,竟误入歧途至此,实在令人惋惜。” 韩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节如此不客气,对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评。他心中有气,虽满腹高论,但气恼下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龙阳君、白圭、邹衍,均脸现冷笑,“欣然”看着他受窘。 纪嫣然则蹙起黛眉,既有点为韩非难堪,又对他的张口结舌颇为不耐。 李翎这旁观者,忽然明白了纪嫣然举行这晚会的背后意义,就是希望能找出一种治国的良方,所以才会对韩非另眼相看,并找来魏国的重要人物,好让他们接受新的学说和思想。 徐节见韩非毫无反辩能力,更是趾高气扬,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楼,必先固根基,没有了根基,楼房便受不起风雨,这根基正是先圣贤人立下的典范。” 这些话,正是针对韩非提出的,不认为有一成不变的治国方法的主张。 韩非认为,沿袭旧法便如守株待兔,所以不应墨守成规,而要针对每一时期的真实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 这想法当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进步,只恨韩非没有那种好口才说出来。 李翎见韩非差点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冲口而出道:“废话!” 话才出口,才知糟糕。 果然,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他身上来。 徐节更是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李兵卫原来除了带兵打仗外,对治国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闻高论。” 李翎感到,纪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着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颜面扫地。 他硬撑道:“时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车战为主,现在却是骑、步、车不同兵种的混合战,可知死抓着以往的东西,是不行的。” 纪嫣然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李先生有点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论点了,他说的是原则,而不是手段,就像战争还是战争,怎样打却是另一回事。” 龙阳君娇笑道:“李兄你剑术虽高明,但看来书却读得不多,现在我们和韩公子争论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别呢!” 徐节朗声颂道:“为政以德,比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顿了顿,又念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以格。” 这几句乃孔子的名言,意思是治国之道,必须从道德这根本做起,才可教化群众,使国泰民安。 显然,与法治者的着眼点完全不同。 李翎大感没趣,觉得还是趁机会早点离去,较妥当点。 什么为政以德,自己连个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早走早着,以免出丑,便站了起来,施礼告辞。 第132章 舌战群雄 众人为之愕然,想不到尚未正式入题,这人便临阵退缩。 纪嫣然不悦地看着李翎,道:“若李先生又像日间般,才说了两句便溜掉,嫣然会非常不高兴的。” 龙阳君还未“玩”够李翎,怎舍得让他走,亦出言挽留。 李翎心道,我哪管你纪嫣然是否高兴,横竖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陪客。 他正要不顾而去,忽地发觉韩非正轻扯着他的衣袖,心中一软,坐了下来。 纪嫣然喜道:“这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李先生似乎刻意压抑,不肯表达自己的想法,嫣然真的很想得聆高论呢!” 李翎心中苦笑,你纪小姐实在太抬举我了,我比起你们来,实在只是草包一个,哪有什么料子抖出来给你听。 徐节今晚占尽上风,暗庆幸说不定可得美人青睐,哪肯放过表现的机会,步步紧逼道:“李先生认为法治和德治,究竟孰优孰劣呢?” 李翎见他眼中闪着嘲弄之色,心中有气,豁了出去,道:“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是行得通或行不通的问题。 德政纯是一种理想,假设天下间只有圣人而无奸恶之徒,那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人人奉公守法。 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这也永远不会成为事实,所以我们需要一种人人都清楚明白的法律和标准,去管束所有人,让他们遵守。 只有做到了这一点后,才再谈仁义道德、礼乐教化!我的话就是这么多了。” 众人齐齐为之一怔,这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但对那时代的人来说,却比韩非子的法治理论更彻底和更新鲜。 纪嫣然的俏目亮了起来,重新仔细打量李翎,咀嚼他的话意。 韩非亦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觉地点着头。 邹衍亦沉吟不语,似乎在想着些什么问题。 徐节当然不会这么易被折服,不过再不敢轻视对手,正容道:“假若一个国家只靠刑罚来维持,那岂非掌权者便可任意以刑法来欺压弱者呢?” 白圭道:“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这乃为君至道,若上自好刑,人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李先生请指教。” 李翎哈哈一笑,深深望了纪嫣然一眼后,才向白圭和徐节道:“这只是法治不够彻底罢了,把治权全交在君主手里。 假若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天子……嘿……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例如任何人无故杀人,都要受刑,那谁还敢随便杀人? 我并没有说不要仁义道德,那是任何法律后面的基本精神,如此法治、德治结合为一,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绝对的权力,只会使人绝对的腐化。” 当李翎说到“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时,纪嫣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而韩非双目亦立即闪亮,其他各人连嚣魏牟在内,都露出惊诧骇然的神色。 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更若暮鼓晨钟,重重敲在各人的心窝处。 对生活在这君权至上时代的人来说,这确是石破天惊的说法。 李翎暗忖,自己的料子就是那么多,再说下去只是讲多错多。 他长身而起道:“在下已把心中愚见,全说了出来。嘿!我还有急事待办,告辞了!” 纪嫣然皱眉怨道:“先生才说到精彩处,这就要走了么?是否讨厌嫣然呢?” 邹衍硬把李翎拉得坐回席上,笑道:“李兵卫把我说话的兴趣也引出来了呢!邹某想请教,这种彻底至连君主也包括在内的法治,如何可以行得通呢?” 龙阳君道:“李兄的治国之道,比我们所说的仁者之政更理想呢!” 嚣魏牟冷笑道:“也更不切实际!” 李翎苦笑道:“是的!现在还行不通,却是朝着这方向发展,终有一日,会出现立法、执法和行政三权分立的局面。 君主都是由人民选出来的,到那时才会有……嗯,真正的博爱、平等和自由。” 他的这番话,更是石破天惊,众人一时都消化不了。 对于长期生活在君主集权制下的人来说,这是多么难以接受的想法,但又是非常刺激和新鲜。 李翎瞧见各人眉头大皱,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离座而起,立即远离席位,施礼道:“小子胡言乱语,各位请勿放在心上。”掉头便走,连纪嫣然唤他也不理了。 ……………… 李翎回到信陵君府时,耳朵似还听到纪嫣然的呼唤声。 当每一个往访她的客人,都用尽一切方法希望能留下不走时,他却刚好相反,仿佛怕给她缠着般溜之大吉。 不过,此女确是风格独特,初闻她的才艳之名时,还以为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型,或拒人于千里之外崖岸自高的绝世美人。 见面后才知道,她其实充满着对生命的热情,不断在寻求真理,渴望着有识见的人能找出治国的良方,甚或真的还在找寻着心目中完美的夫婿。 但,那却绝不可以是他李翎。 现在他要把所有精力去保护拯救雅夫人和赵倩主婢等人,那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若因别的美女分了心神,铸成恨事,他定会抱憾终身。 他虽然风流,却有强烈的责任感,何况他深爱着这些娇娆们。 借着府内透出的灯火,李翎绕了个大圈,借工具爬上了信陵君府背靠着的险峻后山,然后轻松的潜入府内,迅若狸猫地来到一座楼房旁的树顶处。 这是属于信陵君府内宅的范围,守卫森严,不时可见着恶犬的巡卫,一组一组巡逻着。 幸好他身上洒了雅夫人带来的药粉,否则早就躲不过这些畜牲灵敏的鼻子了。 时近亥时之末,即晚上十一时许,小楼仍有灯光透出来,不知是什么人仍未入睡。 据雅夫人说,这应是信陵君家眷居住的地方,假若楼下有人,他便很难不动声息的进入秘道里了。 满心焦虑地等了大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决定冒险一试,因为临摹需时,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他举起手上的宝贝,发动机括,索钩破空飞去,横过三丈的空间,轻巧地落在屋脊处,紧扣在那里。 接着飞鸟般滑去,悄无声息来到屋檐之上,看准了落脚处,他翻到了屋瓦下二楼被栏干围着的露台上,掩到窗外,往楼内望去。 那是个陈设华丽的房间,除了帘幔低垂的矮榻外,还有梳妆铜镜等女儿家闺房的东西,灯火明亮,里面有男女异响。 这时无暇多想,他待要翻往下层,下方人声传来,一组巡卫来到楼下,竟停了下来,低声说话。 李翎心中叫苦,等了一会,下面的人仍未有离去的意思。 他猛一咬牙,拔出一枝飞针,由窗缝中伸进去,轻轻挑开窗闩,把窗拉开,翻进房内。 一阵风随着卷入房内。 李翎暗叫不妙,尚未关上窗子时,一把男人的声音在帐内道:“枝春,你定是没有把窗子关好,看!那窗打了开来哩!” 声音熟悉,竟然是少原君。 叫枝春的女子讶道:“没有理由的,让我去把它关了,天气真冷!” 李翎大吃一惊,这个房间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地,那矮榻离地不足一尺,想钻进去也办不到。 人急智生下,他滚到蜡烛之旁,伸手把烛蕊捏熄。 那枝春刚坐了起来,“啊”了一声,叫道:“吹熄了蜡烛哩!” 李翎哪敢迟疑,蹑足来到门处,试推一下,应手而开,心中大喜,在枝春移动的声音掩蔽下,闪了出去,顺手掩门。 外面是个无人的小厅,一道楼梯,通往楼下,另外还有两个房间。 第133章 偷天换日 蓦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李翎魂飞魄散,箭步前冲,及时躲到厅内一幅屏风之后。 这时,那个叫枝春的女子,正风情万种地朝屏风走来。 李翎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脚下放着的正是尿盂夜壶等方便之物,忙由屏风另一边闪了出去,伏在地上,以免被烛光照出了影子。 此时,枝春刚步入屏风里,一出一入,刚好看他不着。 李翎暗叫好险,匍匐着爬到楼梯处,在屏风内咚咚声响时,往下面走去。 刚到楼梯转角处,下方人声传来,最少有四个男人的声音。 李翎呆在转角处,心中叫苦,假若今晚偷不到《鲁公秘录》,那便惨了。 他转过弯角,由楼梯处探头往下面的大厅望去,只见四名武士围坐席上,低声闲聊,自己若走下去,无论如何小心,亦休想瞒过他们,急得他差点要捶胸顿足。 无限焦急中,楼上枝春清脆的声音传下来道:“还有人在么?” 有人应了一声,往楼梯走来。 李翎暗叫不好,今趟是前后均无去路,给夹在中间,把心一横,拔出一枝飞针,全神贯注地盯着向楼梯走来的武士。 同时他贴入墙角里,不教对方隔远便看到自己。 那人边走边应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李翎恍然,那枝春是少原君由赵国带来的两名姬妾之一。 那武士来到楼梯口,猛地和李翎打了个照面,“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竟是与蒲布齐名的另一家将高手刘巢。 李翎本要掷出飞针,见到是他,连忙收手。 枝春的声音传下来道:“刘巢!什么事。” 刘巢惊魂甫定,和李翎交换了个眼色,应道:“没什么!刚见到有只耗子走过,吓了一跳。” 女人最怕的就是这些小动物,枝春亦不例外,颤声道:“少君肚子饿了,小盈她们又睡了觉,麻烦你们到膳房使人弄些酒菜来。”说完逃命般回房去了。 刘巢凑了上来,低声道:“我们正在谈起兵卫,兵卫到这里有什么事,我们怎样才可帮上忙。” 李翎把心一横,告诉了他盗取《鲁公秘录》的事。 刘巢见李翎如此信任他,大喜道:“兵卫请稍等一下!”回去向其他三人打了个招呼后,才请李翎出来。 李翎先吩咐其中一人往膳房打点酒菜,然后在厅内仔细搜索,最后由厅搜到房内,才在一张榻下找到了地道入口的暗门。 刘巢道:“兵卫放心下去吧!我们给你把风!” 李翎心中一动,道:“最好你和我一起下去,必要时可由你把那东西放回原处。” 刘巢欣然答应,合力抓着铜环,掀起石板,走下了十多级石阶,来到秘道里。 只见一方通往信陵君内堂的方向,另一端却通往后山处,显是可安全逃离信陵君府的秘道,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那险峻的石山竟有逃路。 刘巢取来一个灯笼,照亮了地道后,两人朝信陵君寝宫的方向推进。 来到另一道往上通去的石阶时,李翎停了下来,仔细观察敲打地道的墙壁,发现了其中一面墙壁内另有玄虚。 两人试着推了推,墙壁纹风不动。 李翎灵机一触,逐块石砖检查,终发现其中之一特别突出了少许来,试着用力一拉,石砖应手而出,露出里面的锁孔。 两人大喜,李翎取出开锁工具,依雅夫人传授的方法,不一会儿就把锁打了开来。 当门推开时,在灯笼照耀下,两人看到眼都呆了,原来竟是座藏宝库。 广大的地下石库里,放了十多箱珠宝珍玩,其中两箱打了开来,在灯火下玉器金银闪闪生辉,眩人眼目。 李翎沉声道:“切不要把这事告诉其他三个人,到我们有方法离开大梁后,才顺手偷走几件作盘川。记着万勿妄起贪念,否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连命也要丢掉了。” 刘巢亦是英雄人物,给他提醒,心中凛然道:“兵卫教训得好!刘巢知道了。”同时涌起对李翎不为宝物所动的尊敬。 李翎迅速搜索,好一会才在墙角的暗格,发现了一个更隐密的暗格,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 打开一看,正是用重重防腐防湿药布包裹着的《鲁公秘录》。 翻卷一看,李翎放下心来,因为这图卷的丝帛已旧得发黄,兼且长达十多丈,又厚又重。 换了他是信陵君,也不会每次检查均要由头看至尾,所以他的计划是绝对可行的。 略略一看,只见其上画满各类攻防工具的图样,又详细注明材料的成分和制法的程序,令人叹为观止。 时间无多,两人匆匆离去。 ……………… 李翎安全回去后,一觉醒来,雅夫人和八婢仍在辛勤临摹,是时天仍未亮。 雅夫人早把假卷和一截真卷驳好,又以矿物颜料把卷边染黄,弄得惟妙惟肖,不愧是仿摹的专家。 李翎要趁夜色行事,取过只有开头一截是真货的《鲁公秘录》,轻轻松松送回了地下密室内。 这本来是绝难办到的事,因有刘巢等人帮助,变得轻而易举起来。 当他再次回到雅夫人处时,天已微明,雅夫人等人累得筋疲力尽,上榻休息。 李翎睡了一觉,直到信陵君派人来找他,才匆匆梳洗往见。 信陵君看来亦是一夜没睡,不知是否故示亲切,在内进的偏厅接见他。 坐下后,他笑道:“为了你的事,昨晚我一夜没睡,终于想出了妥善的安排。” 这时有美婢来奉上香茗,信陵君吩咐道:“我有事要和兵卫商量,所有人都不得踏进这里来!” 美婢领命去了。 信陵君顺口问道:“昨晚有没有打动嫣然的芳心?听说龙阳君和嚣魏牟都应邀去了。” 李翎叹道:“不要说了!那种聚会哪有我插口的余地!” 信陵君不同意道:“才不是这样,你的想法很有创造性,谭邦便很欣赏你呢!” 李翎暗忖:欣赏我有啥用,还不是给你做成功的踏脚石和牺牲品。 信陵君见他默然不语,顺口道:“李翎吃过早点么?” 李翎一摸肚皮,摇了摇头。 信陵君叫道:“人来!” 旋又拍额叹道:“我真糊涂,刚把人赶走了,你坐一会,让我吩咐人把早点弄来。”起身出外去了。 李翎大喜,跳了起来,第一个目标便是潜入内进。 那儿像个办公的地方,放满了卷宗一类的东西,旁边有道侧门,外边是个大天井,天井后看来是浴堂一类的地方。 时间无多,他推开侧门,果然是信陵君的寝室,匆匆看了一眼,自然发现不了地道的入口。 他急步抢前,揭开榻底一看,地道进口赫然入目。 奇怪的是有支铜管由地下伸出来,延往榻上,伸了出来,变成一个铜制的龙头,有若床头的别致装饰。 李翎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回到内厅。 这时信陵君刚好回来,笑道:“早点立即奉上,来!让我告诉你我的计划吧!” 李翎心中想的却是那枝铜管,分明是通往地道和密室的监听器,里面的声音会由铜管传到信陵君床端的龙头去,设计巧妙。 幸好昨晚信陵君没有上床睡觉,李翎的行动才未曾被他发觉。 信陵君道:“我会使人假造文书,今天送到大王处,让赵雅和贵属全体返回赵国,只留下你和赵倩。赵雅是我邀来的客人,龙阳君也无权反对。” 李翎心道:你这只是自说自话,以你的权力,要放走他们,只是举手之劳。 同时亦由此知道,信陵君实际上是半个人都不会放行,只是做戏给自己看。 当下他诈作大喜道:“那真好极了,不过可否让他们早点走呢?” 第134章 各怀鬼胎 信陵君先脸现难色,默然片刻,才道:“假若这么小的事亦做不到,会教李翎小看我了……好吧!我会安排雅夫人等今午出城,与贵属会合后,立即起程,李翎你放心好了。” 李翎心中暗笑,道:“那赵倩的问题,又怎样解决?” 信陵君道:“我会派人假扮她,让你送入宫去,再找隐秘地方把她藏起来。我信陵君向天立誓,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也会把她不损毫发地送回赵国去。” 李翎暗叫厉害,那等若信陵君有人质在手,不虞他李翎不依照吩咐行事,就算失败遭擒,也不敢把信陵君供出来,确是老谋深算至极。 这时早点送到。 信陵君看着李翎吃东西,笑道:“李翎,你满意这些安排么?” 李翎扮作十分感激的道:“非常满意,到时我一定不会有负所托!” 信陵君像已成功了的开怀大笑。 他见李翎不反对他扣留起赵倩,还以为李翎完全信任自己,对李翎亦疑心尽去。 两人各怀鬼胎时,下人来报,纪嫣然来找李翎。 两人同时发怔,纪嫣然竟会上门来找男人,这真是天大奇事。 信陵君双目射出强烈的嫉妒之色,以干咳掩饰,道:“李翎你去见她吧!说不定她看上了你呢!” 李翎却是眉头大皱。 他今天有无数事等着去做,全是与生死有关的重要大事,无论纪嫣然的吸引力多么大,他亦不可把时间耗在她身上。 思索间,他随着下人来到外宅的客厅里。 纪嫣然外披一件白毛裘,娴雅恬静地站在一个大窗旁,看着外面的园林美景,连一个随从都没有。 厅内并无旁人,但所有后进的出入口和侧门处,都挤满争着来偷看她风采的府卫和婢女下人。 可见纪嫣然的吸引力,便像二十一世纪娱乐圈的超级巨星,幸好这时还未有签名这回事,否则她的玉手必定忙个不停了。 李翎来到她身后,低声道:“纪小姐!” 纪嫣然优美地转过身来,朝他甜甜一笑:“能腾点空闲时间么?” 看到她笑脸如花,李翎硬不下心肠断然拒绝,点头道:“若只是一会儿,便没有问题。” 纪嫣然听到只是一会儿,幽怨地横了他一眼,轻轻道:“那随嫣然来吧!”领先往大门走去。 李翎心中奇怪,这美女究竟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呢? 马车由信陵君府的大门开出,朝东驰去。 李翎偷看了她美丽的侧面,不施半点脂粉,美靥洋溢着青春的光辉,诱ren至极。 纪嫣然忽念道:“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嫣然还是首次听到这么一针见血和富有智慧的话,先生真有勇气。 昨夜你走后,所有人包括嫣然在内,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嫣然一夜没睡,反复思量先生说过的每一个字,并想着先生说这话时,那深信不疑的神采。” 李翎心中叫苦,这真叫无心cha柳,可是自己哪里还有时间和她谈情说爱。 纪嫣然脸容冷了下来,淡淡道:“李先生为何会和信陵君来见嫣然呢?” 李翎很想说,这只是信陵君的安排,不关他的事。 但,他怎忍心如此伤害这绝世美人儿,叹道:“纪小姐会如此逐个询问慕名来访的客人么?” 纪嫣然亦轻轻一叹,柔声道:“李先生是第一个令嫣然想问这问题的人,请坦白告诉嫣然:她是否令你生厌,所以每次都急着要走,现在又想着怎样离开这辆马车呢?” 白了他一眼后,续道:“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测不透的人,说话都藏在心底里,逼得没有法子才露上半手。嫣然多么希望,能和你秉烛夜谈,畅所欲言呢!” 李翎放下心来,看来她仍未爱上自己,只是生出好奇之心,希望多知道点他的想法。 当然,若此刻他发动攻势,把二十一世纪的精彩理论拣几个出来取悦她,说不定便可占得花魁,夺取芳心。 只叹眼下真是有心无暇,还要快点联络上乌卓和蒲布,安排逃出大梁这迫在眉睫的急事。 马车停了下来。 李翎愕然地往车窗外望去,原来到了一块林中空地处,四周静悄无人。 纪嫣然shen.出纤美的玉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眼中异彩连闪道:“若还觉得嫣然并不讨厌,便下车吧!” 李翎更是糊涂,讨厌她与否,和下车有什么关系呢? 禁不住她连番催促,茫然步下马车去。 纪嫣然向驾车的大汉道:“你躲到远处去,半个时辰后才可回来。” 在大汉领命去后,纪嫣然脱下白毛裘,露出内里的武士劲服。 李翎登时眼前一亮,目定口呆地看着她身上无限美好的曲线和威风凛凛的英姿。 纪嫣然拔出腰间佩剑,娇笑道:“李翎!我是奉大王之命,来把你杀死的,应战吧!” 李翎愕然道:“小姐说笑了!” 纪嫣然脸寒如冰,秀眸射出锐利深刻的光芒,娇哼道:“谁和你说笑?看剑!” 李翎但见眼前尽是剑光,不敢怠慢,拔剑出鞘,当的一声,架着这美女凌厉无比的一剑。 只觉对方力道沉雄,毫不逊色于男儿的臂力。更使他震惊的是,对方的剑似带着一种黏力,使自己无法展开剑势。 纪嫣然像是变了头雌豹,又似鬼魅般倏退忽进,腰肢像装了弹簧般有力地扭动着,把腰腕之力发挥到极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剑势则若长江大河,无孔不入地攻来。 李翎又气又怒,施出墨子剑法,苦苦守着,挡了十多剑后,才找到一个反攻的机会,一剑劈在对方的剑锋处。 纪嫣然的臂力,自然及不上李翎,仗的只是剑法精妙,教李翎有力难施,这下给对方劈个正着,忙往后退去。 纪嫣然娇笑道:“终于肯露出真功夫了么?” 李翎被她先前一轮急攻,杀得招架乏力,虽说自己吃亏在失了先手,主因仍是对方剑法高明,更胜连晋半筹。 此刻他哪里还敢让着她,一剑当xiong搠入,角度、力道与时间,均拿得无懈可击。 纪嫣然秀眸闪亮,在电光石火间侧身让开xiong口要害,长剑由下而上,绞击在飞虹剑上。 李翎差点宝刃脱手,大骇下横移开去。 纪嫣然剑光大盛,轻易地抢回主动,剑势开展,飕飕声中,奔雷掣电般连环疾攻,不教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李翎此时才真正体会到,她为何可在魏国以剑术排名第二,实在胜过自己一筹。 不过,这只是纯以剑法论,自己的长处却是身体没有任何部分不是厉害武器,今次若要活命,便不得不以奇招取胜。 他一边运剑封架,极尽墨子剑法擅守的本领,另一方面暗察地形,看看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妙法。 纪嫣然越打越勇,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活力十足,既可怕又好看又诱ren。 这时,李翎不住后退,背脊撞到一棵大树处。 纪嫣然哈哈一笑,长剑吞吐不定间,忽然一剑抹来。 李翎横剑扫挡。 当的一声脆响,李翎的飞虹剑应声脱手飞出。 纪嫣然呆了一呆,因为明显是李翎故意甩手,让她把剑劈飞,而她用猛了力道,身子不由往同方向扑倾过去。 砰的一声,纪嫣然的tun儿已被李翎飞起的一脚扫个正着,剧痛中不由自主往前仆跌,倒入厚软的草地里。 纪嫣然大骇翻身,正要借腰力弹起。 李翎已整个飞扑过来,压在她身上,两只大手如铁箍般抓着她手腕,立时使她动弹不得。 李翎笑嘻嘻地凑下头来,在离开三寸许处的距离,看着她的秀眸,道:“不服气么?” 第135章 芳心动 纪嫣然全身放软,松开了握剑的手,俏脸转红,越发娇艳明媚得不可方物,柔声道:“嫣然怎会不服气呢?” 李翎脸色一沉,道:“那你怎样向你的大王交差呢?” 纪嫣然完全放弃了反抗,软躺地上,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道:“什么交差,嫣然不明白李先生你在说什么?” 李翎看着她打心底透出来的喜色,逐渐明白过来,愤然立起,道:“原来你在骗我。” 纪嫣然嗔道:“还不拖人家起来么?” 李翎气得差点不想理她,但终很难狠心对待这美女,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纪嫣然施礼道:“不要怪嫣然好么?若非如此,怎能试出你的盖世……嘻……盖世脚法,人家那处仍很疼呢!” 李翎苦笑摇头,走去拾起飞虹剑,还入鞘内,掉头便走。 ……………… 在马车回府途中,纪嫣然一副喜不自胜,得意洋洋的娇憨神态,不住偷看着气鼓鼓的李翎,温柔的道:“李翎你发怒的神态,真好看!” 李翎为之气结,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想不到才艺双全的纪才女也会骗人,还扮得这么像。”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千娇百媚的道:“你不奇怪为何人家想试你的剑法么?” 李翎挨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个满不在乎的样子,失笑道:“你想看看李某人是否有资格做你的未来夫婿,是么?” 纪嫣然抿嘴赧然道:“只说对了一半,因为尚未到那种地步,而你亦只是勉强合格吧了!” 接着扑哧一笑:“直到今天,你还是第一个入围者,若你真想追求人家,嫣然可以尽量予你方便和机会。” 李翎暗忖此女真是妙不可言,皱眉道:“爱情是男女间一种微妙的感觉,发乎自然,哪有像你这般诸多考较的。” 纪嫣然秀眸闪着难以形容的光彩,微笑道:“说得非常好,比任何人都要好,所以嫣然知道,你只是因某种原因扮作不喜欢人家,但你看人家的眼神,却透露出你内心的秘密。尤其刚才你把人家压在草地上时,嫣然更清楚你对我的心意。” 李翎暗叫惭愧,又是哑口无言,只懂呆瞪着她。 纪嫣然喜孜孜的道:“究竟要回信陵君府,还是回嫣然的雅湖小筑?” 李翎身子一震,醒了过来,暗骂自己给她迷得失魂落魄,嚷道:“快转左!” 纪嫣然再发出命令,在抵达信陵君府正门前,转入了另一条街去。 李翎道:“请在前面街口停下,我要下车。” 纪嫣然发出命令后,幽怨的道:“李先生,纪嫣然真是令你那么毫不留恋么?” 李翎感到一阵神伤魂断,叹了一口气后,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小姐是李某人一生所遇到的女子中最动人的尤物,但时间地点都太不适当了,很快小姐就会明白我的苦衷,忘了我吧!好么?” 他猛下决心,走下车去。 刚站在街头,纪嫣然掀帘唤道:“李先生!” 李翎暗叹一声,移到窗旁。 纪嫣然深深看着他,俏目闪动着智慧的光芒,容色平静地柔声道:“嫣然明白了,若有什么困难,记着纪嫣然会不顾一切地来帮助你。” ……………… 李翎在一间荒弃了的旧宅内,见到乌卓。 这生死与共,绝对可靠的战友道:“我们已依你吩咐,在营地下打了一条地道,通到营后一个山林里。 又派人由地道穿过去,做了十多条木筏,密藏在一条接连大沟的小河旁的丛林中,顺水而去,两天便可抵达齐国南面边境处。” 李翎大喜道:“雅夫人她们今天黄昏前会回到营地去,你让成胥装模作样,坚持明天才上路,那么信陵君便不会提防我们了。” 乌卓皱眉道:“那你如何混出城来?信陵君定会使人把你看紧。” 李翎道:“我绝不能离开,否则谁也逃不了。要凭那条地道把人撤走,最少要整个时辰才行。 太阳下山,你们便须立即行动,弄些假人以掩人耳目,所有战甲马匹和重型装备都要留下来。 到了齐境后,再设法由牧民处买些马匹,昼伏夜行,定可安然回到赵国去。总之秘诀就在‘隐秘’两个字,你当自己是马贼就行了。” 乌卓色变道:“那孙姑爷怎办!我丢下你回去,主人定会要了我的命!至少我也要留下来陪你。” 李翎肃容道:“这是命令,你定要照我的话去做!没有了你,成胥定成不了事。” 接着,他放软声音,安慰道:“我绝不会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而且还有了周详的计划,不但足可自救,还可带走赵倩。” 乌卓仍是摇头。 李翎叹了一口气,坦然向他说出了整个计划。 乌卓听罢,沉吟了一会后,道:“孙姑爷若在三个月内回不到赵国去,我乌卓便刎颈自尽,以报答孙姑爷比天还高的情义。” 李翎既感动又无奈,再商谈了一些细节,分手后,通过巧妙的联络手法,找到了蒲布,密谈一番后,施施然回到信陵君府。 信陵君拉着他吃午饭,饭后李翎到彩云阁去见雅夫人。 雅夫人早得到信陵君方面的通知,收拾好行囊,见李翎回来,不顾一切扑入他的怀里,痛哭道:“没有你,雅儿怎也不走!” 李翎大感头痛,又哄又吓,最后被迫说出了整个计划时,雅夫人知道这是他们唯一保命的方法,才含泪答应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程的时候到了。 赵倩那边三主仆,亦是抱头痛哭,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真是听者心酸,见者流泪。 在李翎的再三催促下,翠绿、翠桐两婢才挥泪上路。 信陵君亲自陪他们出城,抵达营地时,成胥依足李翎吩咐,坚持要待到明天才起程。 李翎诈作无奈地向信陵君打了个眼色,接受了成胥的提议。 信陵君笑道:“放心吧!我特别调来了一营轻骑兵,明天清早护送他们回去好了。” 李翎早看到那在附近监视的魏兵军营,只看规模便知兵力不少于二千人,心中暗笑下,和信陵君返城去了。 两人并骑而行,信陵君道:“由现在开始,李翎最好留在府里,一来养足精神,亦免得节外生枝,坏了大事。我已派人把赵倩送往隐秘处藏好,好使李翎你心无旁骛,应付明天的宴会。” 李翎听得一颗心立时掉往万丈深渊里,若赵倩被他扣押了起来,自己岂非完全被这奸人控制? 但,他表面还要装出感激的样子。 信陵君若无其事的问道:“嫣然今早找你干什么?” 李翎这时想到的,却是若信陵君明早发觉雅夫人等全体溜掉,自会怀疑自己的真诚,那时会怎样对付他和赵倩呢? 闻言,他强颜一笑:“我也不知找我做什么,东南西北扯着我说了一会后,便走了。” 信陵君暗忖只要她没有看上你便得了,再不说话。 李翎心情极坏,神不守舍地回到信陵君府。回到住处,把那四名艳婢赶走后,坐立不安,心焦如焚。 突然,噗的一声,一颗包着帛布的石子掷了进来。 李翎取下帛布,原来是刘巢的传讯。 大意是说信陵君加派了人手监视他李翎,所以不敢来和他见面。赵倩则被带到平原夫人的住所软禁起来,他们会紧密注意她。 布底还画了张简单的地图,指出平原夫人所在的建筑物。 李翎立时松了一口气,只要知道赵倩还在府内,便不致一筹莫展。 同时,他亦猜到信陵君不安好心,明天将会照样把赵倩由平原夫人代他送入宫去,把自己当作了傻子和蠢蛋。 第136章 长街喋血 此时,天色渐暗。 李翎放开心怀,让那四名美婢回来服侍他梳洗沐浴,再出外厅与信陵君共进晚膳,虚与委蛇一番。 席间李翎道:“今晚我想独自一人练剑,最好不要派人来侍候我。嘿!没有了雅夫人,那些婢女又那么动人,我怕一时忍不住就糟了!” 信陵君不虞有他,笑着答应了,暗忖:只要我多派人手监视,赵倩又在我手上,还怕你飞了去么? 李翎回到屋里后,立即在屋顶弄了个小洞出来,把索钩射出,连接到附近一棵大树处,才回到屋里,继续练剑。 ……………… 三公主赵倩凄凉无依的芳心,正在苦苦地想念着李翎,他已成了这美丽公主的唯一希望。 她一方面对李翎有近乎盲目的强大信心,但又深恐他不知自己被软禁在这里。 两个反复交替的想法,把她折磨得苦不堪言时,形影不离地贴身看守着她的两个健妇,先后浑身一震,分别晕倒地上去。 而轩昂俊伟的李翎,则傲然出现在房内。 赵倩大喜若狂,扑入了李翎温暖安全的怀里,娇躯剧烈地颤抖着。 李翎把她抱往由窗门看进来视线难及的角落,shen手便解她的绵袍。 赵倩纵使对李翎千肯万肯,但仍吓了一大跳,暗怨这人为何在如此险境,还有兴趣来这一套。 她刚想抗议时,才发觉李翎已解下背上的小包裹,为她穿上一套耐寒的厚暖衣ku,再加盖一件黑色的护甲背心。 李翎蹲了下来,再为她换上远行的靴子。 赵倩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充满着幸福和感激,这时就算为李翎而死,她亦是心甘情愿。 一切停当,李翎站了起来,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紧拥着她,低声道:“小宝贝听话么?” 赵倩拼命点着头。 李翎取出布带,把这美丽的公主绣缚在背上,又把她修长的玉腿绕过腰间,用布带紧,两人立时二合为一,再无半点隔阂。 这些布带,都是雅夫人应他请求赶制出来的。 李翎深明合适装备的重要性,故此事前的准备工夫做得非常充分。 赵倩伏在他强壮的背上,先前所有愁思苦虑一扫而空,舒服满足得差点哼出起来。 因为短时间内赵倩无法与百花图融合,所以李翎暂时只能背着她,无法将她送入百花图中收藏。 只有在危急万分的时候,赵倩才可以进入百花图中,躲藏一会儿。 李翎来到窗旁,往外望去,轻轻推开窗门,侧耳倾听。 一队巡卫,刚好在屋外经过。待他们远去后,李翎背着赵倩,窜出窗外,轻巧落到外面的草坪处。 以前被父亲特训时,他常背着数十公斤的东西翻山越岭,锻炼体力,这么一位轻巧的美女,自然丝毫影响不了他的行动。 在园林中,他忽而静匿不动,忽而疾风般狂奔,迅速灵巧地推移前进,目标当然是少原君那座两层楼房。 突然东南角钟鼓齐鸣,接着人声鼎沸,还夹杂着恶犬狂吠的声音。 李翎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方火焰冲天而起,在这星月无光的晚上,分外触目惊心。 他心叫,符毒你来得正是时候!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均集中到起火处时,迅速朝少原君的住处窜去。 喊杀声震天价响,兵刃交击声,由李翎住的那平房方向传来。 李翎这时已来到少原君那所房子后的花丛,只见少原君领着刘巢等人,由屋内持着兵器奔出,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扑去。 他心中暗笑,由刘巢早就打开了的窗门爬入房内,驾轻就熟钻进地道,把入口关上后,才奔下地道,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靴底垫了软绵,虽是迅速奔跑,却是踏地无声,不虞会给信陵君听到,何况信陵君现在怎也不会还呆在榻上了。 奔跑了一会后,地道以九十度角折往南方,再一盏热茶的工夫,他来到了地道另一端的出口。 他取出开锁的工具,打开了出口的铁门,再锁好后,然后沿着门外往上的石级,到了通往地面最外一层的出口。 外面是一个茂密的丛林,位于信陵君府南墙之外。 李翎封好地道后,研究了方向,朝大梁城最接近的城墙奔去。只要能离开这城市,逃生的机会便大得多了。 黑夜的街道寂静无人,有若鬼域,只恨家家户户门前都挂有风灯,虽是灯光黯淡,又被北风吹得摇晃不定,但仍极难掩蔽前行。 李翎尽量避开大街,只取黑暗的横巷走。 突然,蹄声骤响。 李翎这时刚横过一条大街,在窜入另一条横巷前,已被敌人发现,呼叫着策马驰来。 李翎大感凛然,想不通信陵君为何这么快就能腾出人手,赶来追他? 这时想之无益,唯有拼命狂奔。 赵倩紧伏在李翎背上的身体轻轻抖颤着,显是非常紧张,使他更是心生爱怜。 这金枝玉叶的美人儿,竟也要受到这等灾劫! 奔出横巷后,刚转入一条大街,左方蹄声急响,十多骑狂风般卷至。 李翎知道避无可避,把心一横,移往一旁,背着房舍,面向敌人。 来人纷纷下马,其中一人大笑道:“李翎,今次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竟然是以禽.兽为师的嚣魏牟,他的左右手宁充和征勒当然也在其中。 李翎心中暗数,对方共有十九人,但无一不是彪悍强横之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幸好对方显是匆匆赶来,没有带弩弓劲箭等远程攻击的可怕武器,否则只是扳动机括,便可把他两人杀死。 十九人分散开来,以半月形的阵式,把他围得全无逃路。 嚣魏牟冷笑道:“早就想到你会临阵退缩,所以日夜不停监视着你!哈,你背上就是那美丽的公主吧!今晚我包保可令她快乐地死去。” 他的手下闻言,都肆无忌惮地怪笑起来。 嚣魏牟加上一句:“等老子享受过后,你们人人都有份!” 这些凶人更是怪叫连声,显然已视赵倩为他们囊中之物。 李翎以深长的呼吸,保持心头的冷静,同时解开缚紧赵倩的布带,吩咐道:“倩儿!这是生死关头,你定要提起勇气,必须躲在我背后。” 赵倩本被吓到失魂落魄,但听到李翎冷静自信的声音后,勇气陡增,站稳地上。 但由于双脚血气未复,一阵麻软,她忙按着他双肩,靠在他背上。 嚣魏牟见机不可失,一振手中重剑,喝道:“上!” 李翎拔出木剑,摆开门户,一声不响,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分左中右三方扑来的敌人。 嚣魏牟领着其他人迫了过来,收紧对李翎的包围。 两旁房舍被惊醒的人,探头出窗想看个究竟,给嚣魏牟的人一声喝骂,都吓得缩了回去,不敢观看。 此时三把长剑同时往李翎攻到。 李翎一见对方的声势剑法,便知是强悍的对手,手下已是如此,嚣魏牟当然更是厉害。 不过这时他已无暇多想,暗藏飞针的手一扬,正中左方敌人的面门,右手木剑啪的一声,挡开了正中攻来那人的长剑。 趁对方长剑荡起时,他侧身飞出一脚,猛撑在对方下yin要害,然后拖剑扫开了右方另一个攻击者。 中针者仰天倒跌,当场毙命。 中脚者往后抛跌,再也爬不起来。 嚣魏牟哪想得到李翎竟如此强横,勃然大怒,大喝道:“上!”仗剑抢先攻来,不让他再有取出飞针的机会。 李翎左手拔出腰间的飞虹剑抵挡,竟然左右手都是同样有力灵活,不像一般人那样,只惯一手可用。 李翎大叫道:“倩儿跟着我!”倏地横移,避开嚣魏牟。 赵倩踉跄随在他背后。 杀气剑光由三方涌至。 李翎知道此乃生死关头,退缩不得,涌起冲天豪气,誓要拼死维护背后的娇娆。 他右手木剑,左手飞虹,迈开马步,狂攻而去,气势的凌厉威猛,远超敌人。 一阵铁木的交鸣声,李翎与敌方两人同时溅血。 他的xiong口被敌剑划中,幸好有背心护甲,敌刃虽锋利,亦只能割破一道缺口,画出一条半寸许深的伤口。 另一剑劈向他腰间,却砍在束腰的钢针处,夷然无损。 第137章 天外来救星 这类近身搏斗凶险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尤其李翎为了护着身后的赵倩,对敌剑更是避无可避,所以一接手便见血,只看最后是谁倒下来,才算分出胜负。 攻击的五人中,一人被飞虹剑割破了咽喉,立毙当场,另一人被他用木剑扫中持剑的手臂,长剑当啷坠地,踉跄退开。 其他三人,被他回剑迫开。 突然,兵刃破风声及大喝声在右方响起,李翎运剑往右旋荡,只见嚣魏牟由右方抢至,挥剑当头劈来。 同时赵倩一声尖叫,另一敌人由左方贴墙掩至,目标当然是他身后的赵倩。 征勒和宁充这两个剑术仅次于嚣魏牟的高手,亦由正前方一先一后杀至,力图一举歼灭李翎。 这些人均为身经百战之徒,一出手便不予李翎任何逃避机会。 嚣魏牟那迎头劈来的一剑,看似简单,其实却隐含变化,随时可改为侧劈。只是那一剑,已教李翎难于应付,甚至不敢分神。 其他攻势只能靠听觉去判辨。 李翎左手飞虹剑,用尽吃奶之力,重重挥格在征勒正面攻来的一剑处,把对方震得连退三步。 然后他左手一挥,飞虹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电芒,如闪电般贯入往赵倩扑去的凶徒胸甲里。 同一时间,他将木剑往上斜挑,卸去了嚣魏牟必杀的一剑,再摆出墨子剑法玄奥的守式,木剑似攻非守。 以嚣魏牟的凶悍,亦吓了一跳,暂退开去。 此时宁充的一剑,刚由正前方抹往李翎的脖颈。李翎的木剑已来不及挡格,人急智生,整个人离地跃高。 当的一声,宁充斩颈的一剑,变成扫在他腰间放满钢针的袋上。 宁充大吃一惊时,李翎的木剑横劈而来,扫在他头侧处。 头骨爆裂的声音传来,宁充往侧抛跌,撞得两个由左侧扑来的敌人同时变作滚地葫芦。 这时另一敌人觑准时机,趁李翎落地时,抢前一剑当胸刺来。 椎心剧痛传遍全身,在赵倩的凄然尖叫中,李翎飞起一脚,狂踹在对方跨间。 那人剑势未尽,早被踢得连人带剑往后仰跌,撞倒另一个想冲前攻击的敌人。 剑刃由李翎左胁猛抽而出时,鲜血亦随之狂涌而出。 交手至今,李翎虽受了一轻一重两处剑伤,但敌人却被他杀了四个,重创了三人,死者包括了宁充这一流的高手。 所有人均杀红了眼,剩下的十二人疯狂攻至。 嚣魏牟更是暴怒如狂,再由右方扑至,一剑下劈。 李翎自知受伤后,更非嚣魏牟对手,大叫:“倩儿跟我走!”往左方贴墙移去,手中木剑展至极尽,挡着敌人狂风扫落叶的攻势。 嚣魏牟反被己方之人挡在外围处,气得他一把扯开了自己的手下,挤身入去,扑前狂攻。 躲在李翎身后的赵倩,见三方面尽是刀光剑影,鲜血不住由爱郎身体溅出,勉强跟了十来步后,双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地上。 李翎这时已不知受了多少剑伤,感到赵倩跌倒身后。 他发起狠性,不顾自身,运起神力,一下横扫千军,把扑来的敌人扫得东倒西歪,再格住了嚣魏牟的一下重劈。 嚣魏牟这一剑,乃全力出手,他的臂力本来胜过李翎,加上后者剧战下力尽身疲,木剑立时脱手坠地。 李翎全身十多处伤口一齐爆裂溅血,危急间飞起一脚,撑在嚣魏牟的小腹处,把这凶人踢得踉跄后退,但显然伤不了他。 两把剑攻至。 李翎危急下拔出飞针,两手一扬,右手飞针贯敌胸而入,另一针却因左臂的严重剑伤牵制,失了准头,只中敌肩。 那人的剑仍不顾针伤劈来。 突然,弩机声响,一枝弩箭如闪电般射而来,横穿过那人的脖颈,把他带得横跌开去,倒毙当场。 敌我双方同时往发箭处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怪人,身披黑色长袍,策马驰至。 此人抛开手上的弩弓,拔出长矛,幻出漫天矛影,杀进了战圈来。 敌人骇然回身应战。 此人矛法凌厉无匹,加上是新力军,真是挡者披靡,杀得敌人前仰后翻。 转眼来到李翎身旁,矛势扩大,此人把嚣魏牟等全部迫开,沉声低喝道:“还不上马!” 李翎认出是纪嫣然的声音,大喜下将赵倩举上马背,再拾起木剑,用尽最后的力气,跃到赵倩的背后。 纪嫣然纯以双脚控马,手中长矛舞出千万道光芒,再次迫开了狂攻上来的嚣魏牟,杀出重围,载着李翎和赵倩落荒逃去。 ……………… 李翎发了无数的噩梦。 身体忽寒忽热,灵魂像和身体脱离了关系,似是痛楚难当,但又像是全无感觉。 在死亡边缘挣扎了不知多久,李翎终于醒了过来。 一声欢呼在榻旁响起,赵倩扑到榻沿,泪流满脸,又哭又笑。 李翎还未看清楚赵倩面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李翎的精神和身体的状况都好多了。 赵倩欢喜得只懂痛哭。 李翎软弱地用手为她拭掉眼泪,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多久了?” 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入门处响起:“这是老夫观天楼最高的第五层,李翎你昏迷了足有九天。 换作其他人,伤得这么重,失血这么多,早一命呜呼了。但你是非凡人,所以绝对死不了,可见天数有定,应验不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呆了一呆,只见一人来到床头,竟是齐人邹衍。 他一直对这人没有什么好感,更想不到他会冒死救自己,大讶道:“先生为何救我?” 坐在床沿的赵倩道:“邹先生真的对你有救命之恩,若非他精通医术,悉心医治你……” 邹衍哈哈一笑,打断了赵倩的话,俯头细看着李翎。 “真正救你的人,是纪嫣然,老夫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这观天楼乃老夫研究天文的地方,也是大梁最高的建筑物,包保没有人会查到这里来。况且老夫和你无亲无故,亦不会有人怀疑到老夫身上。” 李翎精神转佳,逐渐恢复说话的气力,不解的道:“先生仍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邹衍微笑道:“这事要由头说起。三年前,老夫在齐国发现一颗新星,移往天场上赵魏交界的地方,便知这时代的新圣人终于出现,于是老夫来到大梁,找寻新主。” 李翎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是天场?那里也有赵国和魏国么?” 邹衍傲然道:“天人交感,地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应天兆。老夫五德始终之学,便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来,以天命论人事。 天场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国家地域分区,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区的主星,那区的君主便有难,百应不爽。” 李翎这时哪有精神听这些充满迷信色彩的玄奥理论,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邹衍看了看正睁大美目看着李翎,露出崇拜目光的赵倩,更是兴致勃勃,放言高论。 “怎会和你没有关系?就在你来到大梁的同时,那颗新星刚好飞临天场上大梁的位置,于是邹某便知新圣人到了。 老夫初见你时,虽已觉你有龙虎之姿,但一时还未醒觉,到那晚你说出石破天惊的治国之论,才猜到你便是新圣人。到你那晚遇袭,才绝对肯定老夫没有看错了你。” 说完跪了下来,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李翎啼笑皆非,忙求他站起来,道:“前一部分,我都可以明白,但为何我遇袭受伤,反更坚定先生的信念呢?” 邹衍道:“就在你遇袭那天的下午,纪小姐郁郁不乐地回到雅湖小筑,被我再三追问,才说你不肯追求她。 于是,老夫对她说:‘天上新星被另一颗星凌迫,恐怕你当晚会有劫难。’ 于是,纪小姐才能及时把你救出,送到老夫这里。试问李翎你若非新圣人,怎会如此巧合呢?” 李翎听得哑口无言,一阵疲倦袭上心头,勉强吃了药后,又沉沉睡去。 什么旧圣人新圣人,以后再说吧。 第138章 美人恩重 李翎醒过来时,比上一次又好多了,已可以坐起来吃东西。十多处剑伤均结了疤,只有胁下的伤口仍非常痛楚,其它的均无大碍。 邹衍出外去了,这原始天文台最上层处,只有赵倩一人。 这美丽的三公主,欣喜地喂他喝着放了珍贵药材的稀粥。 李翎怜惜的道:“倩儿!你消瘦了。” 赵倩柔声道:“比起你为我的牺牲,这算什么……那晚看着你为怕我受伤,用身体硬挡贼子的利剑,人家的心都碎了。” 接着,她担心的道:“嫣然姐三天没有来过了,真使人挂心。” 李翎精神一振道:“她常来看我么?” 赵倩点头道:“她不知多么关心你,每次来,都帮我为你洗伤口和换药。” 李翎一呆道:“那岂非我身上什么地方都给你两人看过了?” 赵倩赧然点头,却喜透眉梢,神态诱人至极。 李翎心中一荡,抓着她柔荑,笑道:“我定要报复,要看遍我们公主的身体。” 赵倩轻轻抽回玉手,继续喂他吃粥,羞红着脸道:“看便看吧!” 李翎涌起无尽的柔情蜜意,美人恩重,哪能不心生感激。 他微笑道:“不但要看,还要用手来研究,公主反对么?” 赵倩耳根都红了,不依地横了他一眼,更不敢答他,但神情却是千肯万肯。 李翎畅快得叹息起来。 突然,足音在梯间处响起,两人同时紧张起来。 纪嫣然娇甜的声音传上来道:“不用怕!是嫣然来了。” 赵倩大喜,迎出门外。 不一会儿,两女挽臂出现在李翎的眼前。 纪嫣然也消瘦了,但看到他时,一对明眸立时闪起异彩,与他的目光纠缠不舍。 李翎道:“小姐救命之恩,李翎永世不忘。” 纪嫣然毫不避嫌地坐到榻沿处,先检视他的伤口,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不要说客气话了。你复原的速度,真是惊人!你也不知那晚满身鲜血的样子多么吓人,累得人家都为你哭了。” 接着,她粉脸一红,道:“嫣然还是第一次为男人哭哩!” 赵倩笑道:“嫣然姐对你不知多么好!” 李翎心中一荡,大胆地伸手握着纪嫣然的玉手,柔声道:“看来我不但合格,还更进一步打动了小姐的芳心里,对么?” 纪嫣然嗔望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道:“对不起,仍只是在合格的阶段。”话虽如此,但玉手全无收回去的意思。 李翎心中充满爱意,微笑道:“只要合格便有机会,纪小姐不是会尽量方便我么?” 赵倩见他们的对答有趣,在旁不住偷笑。 纪嫣然瞪了赵倩一眼后,向李翎道:“人家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还坐到你身边来,不是正方便你么?” 李翎被她一言惊醒,回到了冷酷的现实来,问道:“外面的情况怎样了?” 纪嫣然平静的道:“信陵君、龙阳君和嚣魏牟,都在全力搜寻你,城防比以前加强了数倍,连城外和河道都布满了关防和巡兵,恐怕要变成鸟儿才可飞出去。” 李翎沉吟着,缓缓道:“其他人呢?” 赵倩亲热地坐到纪嫣然身旁,道:“放心吧!倩儿早问过嫣然姐,他们全部安全逃走了,一个也没给逮着。” 李翎松了一口气,不过想起信陵君,便笑不出来。他失去了《鲁公秘录》,怎肯放过自己呢? 纪嫣然脸色沉了下来,道:“这几天魏人分区逐家逐户搜索你的行踪,最后终会搜到这里来。暂时他们只留意我,还没有怀疑到邹先生,可是如果你离不开大梁,仍是非常危险。” 赵倩轻轻道:“姐姐你这么本事,必定有办法的。” 纪嫣然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但城防那么严……” 记起了一事后,她向李翎问道:“你腰上配着的那东西很奇怪,连邹先生那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未见过,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翎知道她说的是攀爬用的索钩和腰扣,道:“那是我自己设计,由赵国的工匠打制,只要到了城墙,我便有方法带着倩儿越墙而去。” 纪嫣然大为惊异,用心地看了他一会,轻叹道:“越是和你接触,便越发觉得你这人不可测度。 不过,现在的情况下,你想到达城墙不被哨楼上的人发觉,根本没有可能。 就算走出城外,亦避不过城外那以万计的守军,所以还是要另想办法。” 赵倩凑到她耳边,悄悄道:“姐姐是不是越来越喜欢他呢?” 纪嫣然俏脸一红。 ……………… 这天晚上,李翎惊喜地发觉,正远在赵国的赵妮,以及眼前的三公主赵倩,竟然已经可以和百花图彻底融合。 看来,这两个越国贵女,对李翎的好感度,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终于可以成为百花图的器灵。 赵妮开启了百花图的第十层,赵倩开启了百花图的第十一层,而伺候她们的婢女,也都可以在百花图中居住。 同时,李翎获得了两个新技能,竟然是催眠术和隐身术。 催眠术,可以令目标暂时失去意识,被李翎驱使。目标的意志力越强,就越难控制。 隐身术,可以让李翎暂时隐匿起来,使得敌人无法察觉他的行踪。但对方的警觉性越高,就容易识破此技能。 有了这两个逆天技能,李翎终于可以带着赵倩安全离开。 他先施展回春术,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后在纪嫣然的体内留下一个烙印,让她与百花图初步建立联系,遇险时能救她一命。 当纪嫣然对李翎的好感度超过百分之八十时,就会自动与百花图融合,成为新器灵。 ……………… 一个月后,李翎带着赵倩,顺利回到赵国。期间,他还结识了两位英雄豪杰,一个叫滕翼,一个叫荆俊。 滕翼二十多岁,手足均比一般人粗壮,两眼神光闪闪,脸目粗豪,极有气概。 荆俊是个十六七岁的瘦削青年,手足纤长,脸容不算英俊,但整个人却有种吊儿郎当的潇洒,挂着乐天坦诚的笑容。 如今,滕翼和荆俊已成为李翎的左臂右膀,跟着他一起来到赵国。 李翎赶回乌氏城堡时,刚踏入门口,门卫向他道:“钜子严平先生来找孙姑爷,眼下正由大少爷招呼着他。” 李翎心叫不妙,硬着头皮到乌应元的大宅,与他相见。 乌应元见李翎回来,找个借口溜走了,剩下李翎和严平对坐厅中。 严平木无表情的道:“李兄在魏国大展神威,令所有人都对你刮目相看,但也把李兄推进了险境,李兄不会不知吧!” 李翎对他的直接和坦白颇有点好感,却因元宗的事,很难与这人合作,叹了一口气道:“不招人妒是庸才,这是无法避免的。” 严平把“不招人妒是庸才”这句反复念了两遍后,动容道:“李兄言深意远,失敬失敬!” 接着,他双目厉芒闪现,盯着李翎,道:“难怪元宗肯把钜子令交了给你。” 李翎皱眉道:“钜子不是早已断定,钜子令不在我这里么?为何忽然又改变了想法?” 严平冷声道:“道理很简单,因为钜子令并不在元宗身上。” 李翎讶然道:“这事你到今天才知晓么?” 严平冷然道:“那天我们围攻元宗,忽有神秘人出现,最后被元宗突围而出。最近,我才知他溜到楚国去,被楚墨围攻,重伤而亡。 楚墨的符毒,显然在他身上找不到钜子令,才有夜袭信陵君府之举。不过折兵损将下,仍给你逃了出来。” 接着,他苦思不解的道:“真不明白,符毒为何会知道元宗把钜子令交了给你。” 李翎心道:符毒应该是有类似催眠术的武功,才让元宗在临死前泄露出来吧。生逢乱世,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唉! 第139章 三大杀招 严平道:“这钜子令对外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反会招来横祸,李兄若能交还给本子,严平必有所回报。” 李翎真有点冲动,要把钜子令就这样给了他,免得平添劲敌。 可是,元宗宁死也不肯把钜子令交给严平,必然有他的道理,而当初元宗牺牲自己,好使他安然逃往邯郸,他说什么都不可有负所托。 所以,即使这样做,对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也要坚持下去。 李翎微微一笑:“就算钜子令不在元兄身上,可能只是他藏了起来,又或交给了其他人,为何你如此肯定,钜子令是在李某身上呢?” 严平不悦的道:“那李兄是不肯把钜子令交出来了,这是多么不智的行为!现在邯郸想置李兄于死地的人很多,若我再帮上一把,李兄应付得了么?” 李翎冷笑道:“元兄之死,说到底亦应由你负上责任,这个仇李某人尚未和你算,竟敢来威吓我。” 严平霍地起立,淡淡道:“好!李翎,算你有胆色!今晚若你可安然无恙到达郭府,便让本子领教阁下的墨子剑法吧!” 大笑三声,旋风般走了。 李翎暗忖:我这人是从小吓大的,难道怕了你不成? 往找滕翼、乌卓等去了。 ……………… 元宗真的死了! 一股悲伤,袭上李翎的心头。 想起当日落魄武安,元宗不但供应食住,还传他墨子剑法,那三个月的相处,使他在这乱世里有了求生的筹码和本钱,真个义高情重。 若非知道元宗因严平而致死,他也不会和这赵墨的钜子决裂,故虽为此平白多了几百个苦行者式的可怕对手,心中仍感痛快。 于是,他暗中施展还魂术,将元宗的灵魂从地府召唤回来,让他居住在百花图中的男士专区中。 秋灵素的四个爱慕者,天星帮的左又铮、朱砂门的西门千、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沙漠之王”札木合,也在这个区域中。 只要为这五个鬼魂找到合适的肉身,他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关键时刻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至于其他曾被李翎召唤回来的灵魂,譬如死鬼连晋,用过就算了,根本没有留下来。 这是个强者称雄,无法无天的世界。 此时,李翎把玩着那方铸了一个“墨”字的钜子令,感觉着那奇异的冰寒。 严平和符毒这些墨家的叛徒,为何如此不惜一切,要得到钜子令呢? 以前他在二十一世纪看的那些武侠小说,总爱描写什么令牌,只要拿在手中,对某一门派和组织的人,便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以指挥命令他们。 不过,这钜子令显然没有这个作用,否则当初元宗举起它来便成了,不用拼命逃生。 所以这钜子令必然有某种实质的价值,非只是钜子身份的象征那么简单。 但若是如此,元宗为何不告诉自己,是否因为他也未曾悉破这秘密,所以心中存疑,没有说出来呢? 这时乌廷芳和舒儿笑着走进浴堂来,到他身旁几沿坐下,两对纤柔的小手加入,与春盈等婢女一起,为他按摩肩肌。 李翎不由舒服得闭上了眼睛,手指却在钜子令上摩挲着。 当他摸着那个“墨”字时,字体内上方的两点,似是微不可察地转动了少许。 他吓了一跳,睁眼细看,再用力以拇指摩擦,两个凸出的圆点却是纹风不动。 心中一叹,待要放弃,他忽地想起若这么容易便发现钜子令可能存在的秘密,元宗早就发现了,于是又专心研究起来。 乌廷芳在旁笑道:“李郎啊!这是什么宝贝,你看它比看我们更用神哩!” 舒儿则道:“这东西真精巧!” 李翎笑应着,以指头用力向那两个圆点按下去,可是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乌廷芳这时顽皮起来,俯身轻啮着他的耳朵,往后一扯。 李翎舒服得哼了起来,正要放下钜子令来对付她,忽地灵机一触:按下没有作用,那可否扯上来呢? 便吩咐春盈找来一个小钳子,夹着其中一个圆点,用力往上一扯。 喀的一声细响,圆点应手而起,由令身升起近半寸。 李翎精神大振,坐了起来。 众女不解地簇拥着李翎,凑热闹般一齐研究他手中的令牌。 李翎又把另一点拔高,变成由“墨”字上方凸了两枝小圆柱出来。 他不由紧张起来,试着顺时针转动小圆柱,果然应手旋动起来,发出另一声开锁般的微响。 众女都啧啧称奇。 乌廷芳挽着李翎的手臂,道:“里面肯定藏了东西,李郎快扭另一边看看。” 李翎深吸一口气,压下紧张的心情,扭动另一边的小柱。试了一下,却是动也不动,但转往逆时针的方向时,异事发生了。 喀的一声下,钜子令上下分了开来,露出藏于其内五寸许高的一个小帛卷。 众女齐声欢呼。 李翎心头震荡,知道自己在神推鬼使下,终于发现钜子令的秘密。 小帛卷在榻上摊了开来,长达二十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图形和绳头小字。 前半截是上卷“墨氏兵法”,下半截是下卷,竟全是剑法,卷首写着“墨氏剑法补遗三大杀招”。 李翎大感兴趣,用神观阅下,心中狂喜。 原来这三大杀式,全是攻击的剑法,与墨子剑法的以守为主大相径庭,不知是否墨翟晚年心态转变,创出了这主攻的三招,以补剑法的不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名虽为三招,但每招至少有百多个图形,可知复杂至怎样的程度。 最巧妙的是,这三招全与防守有关,故可天衣无缝地配合在元宗传授的墨子剑法里。 第一式名为“以守代攻”,只见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像,由打坐、行走,以至持剑作势,腾跃蹲滚,各种姿势,应有尽有。 每图均有详细文字,说明练习和使用的方法,真是句句精妙,字字珠玑,使人对墨翟这人的才情、智慧,生出无限景仰。 第二式名为“以攻代守”。 若说第一式稳若崇山峻岭,这第二式便若裂岸之惊涛,有沛然莫测的威力。 只是第一二式,实已尽剑道攻守的窍要,配合起墨子剑法,威力增强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式名为“攻守兼资”,变化更是复杂,却非另两式的混合,而是玄奥至极的剑法,不但攻中有守,守中有攻,最厉害之处是变化无穷,随时可由攻变守,由守变攻。 李翎看得心神俱醉,这时已无暇研究上卷的兵法,拿起木剑,来到园中,专心致志地把这三招的剑式研练起来。 众女则坐在园中的小亭里,看着爱郎苦心专注地挥剑起舞。 李翎边看边练,开始时停停看看,练到得心应手时,每剑挥出,或砍或劈,或刺或削,其中都隐含剑道的至理。 不知不觉间,他沉迷在奇奥巧妙的剑法里,浑忘一切。 这种美妙的感觉,自由元宗处学懂剑法后,还是首次尝到。 木剑在帛卷运力用劲的指引下,忽似轻巧起来,破空之声反收口净尽,变成沉雄的呼啸,更增使人心寒胆落的威势。 他又配合原本的墨子剑法,再度演练,一时剑气纵横,亦静亦动。静时有若波平如镜的大海,动时则似怒海激涛,变化莫测。 众女看得心神俱醉,只觉李翎每一姿态都妙至毫巅,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人类体能的极限,既文静又激烈,形成惊天地泣鬼神的气势。 时间飞快溜走,到滕翼、荆俊和乌卓来找李翎时,他才知道不经不觉已然练了三个时辰剑法。 第140章 脱胎换骨 对于未习墨子剑法的人来说,要练这三式,可能三年都没有成果,但对李翎来说,三个时辰已足可使他脱胎换骨,得益不浅。 李翎一点劳累的感觉也没有,心中大奇。 墨翟那种奇异的呼吸方法,必是与人体神秘的潜力有关,假若自己日后能依他的打坐法练习养气的方法,可能效用更为神奇。 匆匆梳洗更衣后,他到厅堂去见乌卓等三人。 滕翼惊异地看着他,道:“李兄神采飞扬,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是否有什么喜庆之事。” 乌卓也道:“孙姑爷眼神比前更锐利了,真使人惊叹!” 李翎心中暗喜,岔开话题,道:“眼下有多少人手可动用?” 乌卓道:“我们人手充足,调动六百人也没有问题。可是如此一来,却暴露出我们手上的实力,长远来说是有害无利。” 李翎信心澎湃的道:“不若就我们四个人,再加上你精选出来的十名好手,去闯他一闯!” 滕翼、荆俊和乌卓同时愕然,这样岂非强弱悬殊么? 李翎道:“若是僵持交锋,我们自是有败无胜,但现在我们的目的只是要安全抵达郭府,便是两回事了。” 荆俊笑道:“若只是我一个人,定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郭府去。” 乌卓忽地兴奋起来,道:“与孙姑爷并肩作战,实是最痛快的事,来!我们研究一下。” 他由怀中掏出一幅帛画,赫然是邯郸城纵横交错的街道图。 乌卓指着城内一个小丘,道:“郭府就在这山丘之上,正式的道路只有两条,分别通到郭府的前后宅,其他不是乱石就是密林。” 滕翼道:“只要来到山丘处,凭着乱石密林的掩护,就不用怕他们的弩箭等远距离攻击的武器,亦不怕他们人多势众了。” 乌卓道:“问题是,他们必会派人监视着我们,那他们便可以在长近一里的路途上,在任何一个地点截杀我们了。” 李翎苦思顷刻,道:“我们可以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法……噢!” 看到他们愕然望着自己,他才想起,暗度陈仓的故事发生在楚汉相争之时,他们自然从未听过。 李翎忙改口道:“乌卓,你可以同时派出三辆马车,分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出发。那些墨者自然要追每一辆马车,到发现车内无人时,已被分散了实力。而那时我们才出发,让他们方寸大乱,应接不暇。” 三人一听,都觉此计可行。 荆俊道:“我们可利用挂钩攀索,越过民居,跟着我们的人,一定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越说越兴高采烈,就像已打赢了这场仗般。 最后李翎道:“若我是严平,必把人手留在郭府所在的山丘脚下,那时我们便可以借密林和他们打一场硬仗了。” 滕翼神情一动,道:“不若由我和荆俊先溜到那里去,预早布下陷阱,那就更有把握了。” 荆俊最爱闹事,跳了起来,道:“事不宜迟,趁离宴会还有两个时辰,我们立即带齐家伙,赶去布置。” 乌卓站起来,兴奋的道:“你要什么东西,我都能供应给你。” 在三人离去后,李翎回到寝室内,取出装备和装满飞针的束腰,扎好在身上,赶去与乌卓会合,途中遇上了脸现喜色的陶方。 陶方一把扯着他,道:“我们真幸运,查到了一个身份神秘的人,刚在今天见过赵穆,听他口音应是楚人无异。” 李翎喜道:“拿着他没有?” 陶方道:“他仍在城内,动手拿他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根据探子的调查,他那旅舍的房子只订到明早。 只要他踏出邯郸城,我们便把他生擒活捉,囚在我们的牧场处,我才不信,他的口硬得过我们的刑具。” 李翎一把搂着陶方的肩头,往外走去,哈哈笑道:“若给我们拿着奸鬼赵穆的阴谋证据,便要他好看。” 这时,两人来到正门后的大广场上,乌卓早预备了三辆马车,恭候着他的指示。 陶方奇道:“你一个人,为何要三辆马车呢?” 李翎笑道:“三辆马车都不是我坐的,而是赠给严平那短命的家伙!”大笑声中,放开陶方去了。 ……………… 细雪漫漫,天气严寒,幸好没有狂风,否则更让人难受。 乌卓、李翎和十多骑,策马离府,人人戴着竹笠,遮着大半脸目,驰出乌府。 到了街上,他们立时分道扬镳,两人一组,各朝不同的方向奔去。 先是有三辆马车,现在又有这惑敌的手法,就算严平的三百名手下全在府外守候,亦很难同时跟踪这么多的“疑人”。 何况,李翎未必就是其中一个。 这一着就是要迫严平的墨者武士,只能退守在郭家附近的山路和密林处。 李翎和乌卓循着一条精心选择的路线,迅速离开了乌府外的园林区,到了民居林立两旁的大道。 他们不往郭府的方向驰去,反冒着雨雪,转左往相反的方向,而且无暇理会对方是否跟在背后,到了一所大宅前,发出暗号。 宅门立即打了开来。 这大宅的主人,与乌府有深厚交情,自然乐意与他们方便。 李翎和乌卓也不打话,闯宅而入,再由后门来到宅后的街上,这才往郭府所在的“秀越山”快马奔去。 这一手是由乌卓安排,就算真给人缀上,亦可将对方甩掉,漂亮至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不一会儿,并骑身旁的乌卓道:“孙姑爷!前面就是秀越山了。” 李翎点点头,收摄心神,往前望去。 这时他们刚离开民房,到了山脚处,只见一条山路,直通丘顶,上面古木成林,隐见巨宅崇楼,极具气势。 奇怪的是,看不到有伏兵的形迹,山脚处有座牌楼,写着“郭氏山庄”,却没有人把守。 两人转入道旁刻有与滕翼、荆俊约定暗号的疏林里,跃下马来。树木草地均积盖白雪,景象纯净迷人,却不利于隐藏或逃跑。 乌卓在另一棵树脚处找到刻记,向李翎打个手势,领先深进林内。 李翎把墨子剑连着赵倩为他造的革囊,背在背上,左手持着飞虹剑,追在乌卓背后。 忽然,四周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幢幢人影和火光,把他们团团围着。 锵! 乌卓背上两枝连艇拿到手上,暴喝一声,往前方突围攻去,不让敌人有时间摸清地形和巩固包围网。 李翎拔出木剑,拿在右手,随在乌卓背后,杀往林里。 对方想不到他们如此凶悍,正面拦着乌卓的两名赵墨行者,猝不及防下,一个往后退了一步,另一人长剑挥来。 铿锵一声,刃艇交击,在暗黑里迸起一阵火花。 乌卓欺对方臂力及不上自己,荡开长剑,令敌人门户洞开,使了个假身,似要向另一人攻去时,左手连艇回转过来,闪电般破入对方的空门里。 那人也是了得,回剑守中,挡格连艇,岂知却忘了乌卓右手的连艇。只见精芒一闪,乌卓扭腰运艇由下而上,直没入对方小腹里。 那行者几曾想到乌卓的连艇角度竟如此刁钻,一声惨叫,往后跌退,鲜血激溅往雪地上,当场毙命。 乌卓毫不停留,两艇化作两道电光,随着扑前之势,往那另一行者攻去。 战争终于拉开了序幕。 这些行者人人武技高强,怎也想不到,只两个照面,便给名不见经传的乌卓杀了一人。 他们都红了眼,围了上来,一时杀声震天。 紧跟在乌卓身后的李翎,进入墨子剑法守心的诀窍,敌人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更由于大家的剑法都来自同一源头,使他对敌人的攻势更是了若指掌,甚至看到所有不足和破绽处。 李翎暴喝一声,左手飞虹剑狂格猛挑,右手墨子剑重砍硬劈,左右手竟分别使出柔刚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和招式来。 他的眼神燃着愤怒的火焰,神色则冷酷平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气势慑人至极。 兵刃交击中,三名行者同时被创,其中一人伤于乌卓的连艇下,另两人自是由李翎包办了。 第141章 半路截杀 突然一声大喝,自李翎的右方响起。 一名特别高大,看来有点身份的行者,手持铁棍排众而出,由一棵树后抢了出来。 只见他右脚踏前,左脚后引,俯倾上身,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的铁棍,直戳李翎的心脏而来,又准又狠又急。 李翎见他移动时全无破绽,知道遇上了行者里的高手,不敢怠慢,左手飞虹剑使出墨子剑法三大杀招里的“以守为攻”,回剑内收,剑尖颤动,也不知要刺往敌人何处,应付左侧扑来的两名行者。 他右手墨子剑则施出“以攻为守”的“绞击法”,化作一道长芒,游蛇般窜出,和对方手中铁棍绞缠在一起。 墨子剑法最利以寡敌众,虽同时应付两方攻势,仍丝毫不乱。兼且是着重感觉而不只着重眼睛,所以就算蒙着双目,亦可与敌周旋。 在这种黑林的环境里,只凭外围的几个火把照明下,对李翎更为有利。 那持棍行者想不到,李翎忽然使出这么精妙的一招来,只觉有若狂龙出洞,劲道惊人的一棍,触上对方的木剑时,有种泥牛入海的感觉,虚虚荡荡,半点力道都用不上。 大吃一惊下,他本能地抽棍后退,突然小腹下剧痛,原来给李翎飞起一脚,命中要害。 纵使他比一般人忍痛的能力强上十倍,仍要惨嚎一声,往后仰跌,再爬不起来。 这一脚当然与墨子三大杀招无关,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自不会墨守成规。 另一方的两名行者,还以为李翎改采守势,挺剑便攻,哪知光影暴涨,一人给齐腕斩掉右手,另一人大腿中剑。 惨哼声中,两人往后退去,撞得己方想补入空隙的人左仆右跌,乱成一团。 谁能想得到,李翎的剑法如此精妙狠辣,大别于墨子剑法一贯温淳的风格。 乌卓的表现亦毫不逊色,硬撞入两个敌人中间处,手移到连艇的中间,施出近身肉搏的招数,虽给敌人的剑在臂上画出一道口子,但同时却刺入其中一人胸口。另一敌人则给艇尾回打,正中耳朵处。 倏忽间两人推进了丈许之远,背后弩机声响起。 两人同时闪往树后,弩箭射空。他们虽杀伤了对方多人,可是行者武士如潮水般由四周涌来,形势仍非常不利。 李翎见势色不对,飞虹剑回到鞘内,探入外袍里左手拔出飞针,连续施放。 这一着大出敌人意料之外,登时有数人中针倒地。 对方见李翎手扬处,便有人受伤或仆死,如施魔法般,只得纷纷避往树后。 李翎和乌卓哪敢迟疑,朝暗黑处疾进,刹那间没入林木深处。 行者都给抛在身后,仍纷纷追来。 另一个问题来了,在这种逃亡的奔走和漆黑中,哪里看得到滕翼和荆俊留下的暗记。 幸好就在此时,左前方远处传来一声夜枭的鸣叫,惟妙惟肖。 两人知道定是荆俊这狡计多端的小子弄鬼,大喜下循声摸去。 树林越趋浓密,积雪深厚,确是举步维艰。 也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枝,前方上空一点火光,像星火般掉下来,原来是荆俊由树上轻轻松松跳了下来,向两人眨眼道:“这边走!” 两人如遇救星,忙随他去。 不一会走上斜坡,来到一块大石处,上方丛林处隐见郭家透出来的灯火。 滕翼巍然现身石上,单膝跪地,手持大弓,脸容肃穆,凝视着下面迫来的火光和人声。 李翎、乌卓和荆俊,来到他的身后。 乌卓奇道:“你想干什么?” 滕翼没有答他。 李翎和荆俊大为奇怪,在这种密林里又看不清楚敌人,强弓劲箭何来用武之地? 突然,下方惨叫连连。 荆俊雀跃道:“掉进去了!” 滕翼和荆俊都是优秀的猎人,自是设置兽坑的一流高手。 嗖的一枝劲箭,离开了滕翼扳满的强弓,射入了密林里,一声惨嘶应战而起。 荆俊佩服的道:“滕大哥的‘夜林箭’,名震韩境,连走过的耗子都避不过。” 说话间,滕翼以惊人的熟练手法,连射三箭,真的箭无虚发,必有人应箭惨叫起来。 这时李乌两人才发觉,下面再没有半点火光,原来持火把者都给滕翼射杀了,火落到雪地上,哪还不熄灭。 滕翼的劲箭一枝接一枝往下射去,每箭必中一人,听得乌李两人五体投地,心想幸好他不是敌人,否则死了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呢。 滕翼放下强弓,淡然道:“没有人再敢上来了!” 荆俊跳起来道:“我们早绑好攀索,又劈开了路,只要沿索而上,便可及时到郭府赴宴了。” 李翎想不到这么容易便破了赵墨的重围,可见战略实在是至为重要的事。 他再想到,可在严平身上试试三大杀招的威力,不由涌起万丈豪情,低喝道:“我们走!” ……………… 郭家山庄位于山丘上,沿山势而建,虽不及乌氏城堡那般垒堡森严的气势,却多了乌氏城堡欠缺的山灵水秀。 宅前是两列参天的古柏,大门灯火通明,左右高墙均挂了风灯,亮如白昼。 李翎在门口报上姓名,立时有自称是管家高帛的中年男人,亲自为他们引路入府。 通过一条两旁都是园林小筑的石板道,一座巍峨的府第,赫然矗立前方。 只看这宅第,便知郭纵富比王侯的身家。 荆俊这长居山林的小子,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凑到李翎耳边,低声道:“这样大的房子,怎睡得着觉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见那管家高帛遥遥在前领路,听不到他们的对答,笑应道:“搂着个美人儿,还怕睡不着么?” 荆俊立时眉飞色舞,显是想到今晚回乌府后的节目。 李翎步上石桥,踏着长阶,往府内走去。 府内开了十六席,分列大堂左右。 当李翎四人入内时,其他客人均已到齐,郭纵殷勤迎客,为李翎逐一引见诸人。 赵穆今晚示威的带来了一群家将,只看他们彪悍的外型,便知是厉害的剑手,主从十二人,占了四席。 严平白巾麻衣,孤身一人,脚上破例穿了对草鞋,有种独来独往的骄傲和洒脱。 若非有元宗这仇恨筑成在两人间不能逾越的阻隔,说不定李翎会和他攀点交情,现在则只能以这时代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用武力来解决。 初见面的是赵氏武士行馆的馆主赵霸,听名字以为他是个彪形大汉,其实他比一般人都矮了点。 可是,他骨骼粗大,一切向横发展,胸阔背厚,脖子特别粗,与背肌形成使人印象深刻的三角形肌肉,使人想到就算任你捏他脖子,亦休想能把他捏得断气。 肤色黝黑,颧骨显露,方形有如铁铸的脸容,闪闪有神如铜铃般的巨目,体内似是充盈着无尽的力量,移动间自具威势和气度。 有四个弟子随他来赴宴,当然都是一流的剑手,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中竟有一个叫赵致的年轻姑娘。 乍看下她并没有夺人心魄的艳色,但玉容带着某一种难以形容的沧桑感,配以秀气得惊人的凤眼,极具女性的魅力。 尤其她身长玉立,比赵霸高了整个头,只比李翎矮上三寸许,这么高的姑娘,因大量运动练成的标准身型体格,予人鹤立鸡群的出众感觉。 赵霸和赵致等人对李翎都非常冷淡,介绍时只略略点头,表现出掩不住的敌意。 当荆俊忍不住上下打量赵致时,此女更露出不悦之色,秀目闪过骇人的杀机,吓得荆俊不敢再看她。 另两个客人,赫然是赵穆的文武两大走狗。 大夫郭开生得仙风道骨,留着五绺长胡,只是眼睛滴溜乱转,正如雅夫人所说的,满肚子坏水。 众人中亦以他表现得对李翎等人最是亲热。 更使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把阴柔尖细的嗓子。 将军乐乘与郭开都是三十开外的年纪,两眼若闭若开,似有神又似无神,予人耽于酒色的印象。 他身材瘦长,手足灵活,一身将服,亦颇具威势。 两人均有几个家将跟随,占了四席。 接着是郭纵的两个儿子,郭求和郭廷,都是平平无奇之辈。 反是十多个家将里,有个智囊人物叫商奇,无论风度和气质,均使人知道此人足智多谋,学识丰富,不可小觑。 第142章 郭府夜宴 介绍过后,郭纵招呼各人入座,首先要李翎坐于右方第一席的上座。李翎推辞不果,唯有坐了这代表主宾的一席。 对面的主家席自是郭纵,接着依次是赵穆、赵霸和郭开。 在李翎的下首,则是一直脸色阴沉的严平,打下是乐乘。 郭纵的两个儿子,则陪于末席。 事实上直至此刻,李翎仍弄不清楚郭纵为何要设这庆功宴,假设刚才自己被人伤了,于郭纵面子上亦不好看。 酒过三巡后。 郭纵欣然道:“老夫一生都是伴着个打铁炉做人,现在年纪大了,粗重的事交了给儿子,闲来只是踩踩穷山野地,找寻铜穴铁脉,研究一下器械兵刃的型制。 对我来说,没有东西比先圣鲁公的手录更珍贵,李翎今次携宝而回,别人或许不知李翎的功劳有多大,但老夫却最是清楚。来!为我大赵中兴有望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只有严平半点都不碰几上美酒。 李翎心中叫苦,郭纵这么一说,分明指赵国的兴衰由他一手包办,在这争权夺位的时代,怎会不招人嫉忌。 果然,赵穆和乐乘脸上都闪过不悦的神色,赵霸则凶光闪烁。只有郭开仍摆出一脸欢容,严平则仍是那毫无生气、半死不活的表情。 李翎亦偷偷留意那别具风格的赵致,只见她每次举杯,都是浅尝即止,不像其他人灌得一滴不剩。 乌卓在李翎耳旁低声道:“郭纵想害你!” 李翎点头表示知道,扬声答谢道:“郭先生过奖了,末将只是奉大王和侯爷之命尽心办事,所有事均由大王及侯爷指示,末将幸好有点运道,不负所托,我看这一杯应敬的是侯爷。” 众人慌忙向赵穆举杯。 李翎等人自是边饮酒边心中诅咒,暗骂赵穆这残暴的奸鬼。 那美女赵致想不到李翎对答如此得体,眼中亮起讶异之色,细细打量起李翎来。 赵穆的脸色好看了点,哈哈大笑,欣然喝酒,好像功劳真的是全归于他的样子。 不过,谁都知道以他的城府,绝不会被李翎区区数话打动,这表面的欢容,只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郭纵向立在身后的管家高帛打个手势,后者立时传令下去,顷刻数十美婢如穿花蝴蝶般捧着热荤美食,摆到席上,又殷勤为客人添酒。 李翎特别留意严平,只见他几上只有青菜麦饭,显见郭纵特别的照顾了他的“需要”。 郭纵哈哈一笑:“老夫的宴会,一向必有歌舞娱宾,但今天钜子肯赏脸来敝府赴宴,所以节目安排上有点改变。”大力一拍手掌。 忽然,十多个女子由后方的两扇侧门拥出,几个筋斗来到堂心立定,表演起各种既惊险又精彩的杂技来。 当其中两女绝无可能地在另两女的肩头凌空翻身,交换位置,再立定在对面下方的女子肩上时,众人除严平外,都拍掌叫好。 荆俊低声自负的道:“看过我的身手才拍掌吧!” 李翎为之莞尔,荆俊始终是个大孩子,充满了好胜心。 众女表演了变化万千的罗汉后,才在众人的掌声中退出堂外。 郭纵笑道:“真正要喝彩的人是致姑娘,我这些家婢的身手,都是由她训练出来的。” 众人闻言,忙向赵致喝彩,其中又以荆俊叫得最厉害,使人恼笑皆非。 赵致盈盈起立,淡淡还礼,似对赞赏毫不在意,予人甚有涵养的印象。 郭纵忽地干咳两声,正容向李翎道:“老夫听说,李翎与钜子间有点小误会,不若由老夫当个和事老,把事情解决。” 李翎心中大恨。 郭纵似乎没有一句话不为他着想,其实一直在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原因自是因他李翎与乌家的关系。 这几句话,便弄到李翎十分难堪,就算他立即交出钜子令,亦开罪了赵穆,因为他把拥有钜子令一事瞒着这奸鬼。 但,假若李翎不让郭纵做这“和事老”,郭纵便有藉口对付他了。 幸好严平冷然道:“郭先生这和事老做得太迟了,现在本子和李兵卫的事,只能依从墨门的方式解决。” 众人不用问也知道,那种方式舍武力再无他途。 赵墨行者伏击李翎一事,这些位于邯郸权力最上层的人怎会不知道,亦明白严平方面吃了大亏,种下不可解的深仇。 赵穆从容道:“一个是大王最看重的客卿,一位是大王最宠爱的御前剑士,谁也不愿看到任何一方有失,不若明天由本侯禀奏大王,由他定夺,好么?” 郭开和乐乘立即心中暗笑,严平在赵国地位尊崇,最近对付燕国的入侵时又在辅翼守城立了大功,对着赵王都平起平坐,把这事摊在他面前,不用说吃亏的定是李翎。 郭纵和乌氏惈不和,已不是一朝半日的事,而有关乌应元和吕不韦的关系,亦是由他透露给赵王知晓。 现在乌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孙姑爷,无论如何郭纵是要毁掉他的。 起先郭纵还不明白赵穆的心意,经过言语试探下,立时有了默契。 不过,现在孝成王非常看重李翎,又有乌氏惈在后面撑腰,他们不敢公然明枪明刀,对付这由无名小卒变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年轻剑手。 于是,赵穆选中了剑术高明,手下又高手如云且身份超然的严平,告诉了元宗身上没有钜子令的事,挑起两人间的矛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由郭纵借摆庆功宴为名,实是制造严平杀他的良机。 如此连环毒计,确是厉害。 赵穆如此一说,严平首先反对道:“侯爷的好意心领了,钜子令乃本门至宝,一刻也不能留在外人手上,此事必须立即解决。” 众人心中暗乐,知道严平立即会向李翎挑战。 赵霸一阵大笑,吸引了各人的注意力后,道:“李兵卫在宫宴与连晋一战,声震赵境,可惜赵某刚到了别处考较行馆儿郎的剑技,未能目睹盛况,至今仍耿耿于怀。 下面的儿郎,均望能见识到李兵卫的绝世剑术,这绝对是切磋性质,希望李兵卫不吝赐教。” 乌卓等均皱起眉头,世上竟有这么不公平的事,这岂非采车轮战法么?而且让严平先摸清李翎的剑路,更会对后来者提供大大便利。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赵致倏地起立,抱剑来至李翎席前,含笑道:“请兵卫指点!” 李翎心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竟来向我挑战。 他正要拒绝,滕翼立即向跃跃欲试的荆俊打了个眼色。 荆俊这小子大喜,跳了起来,一点几角,凌空打了个筋斗,越过赵致的头顶,落在她后方,笑嘻嘻的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傅对师傅,徒弟对徒弟,便让小子和致姑娘亲热一番。” 李翎等人,见这小子忽然变了李翎徒弟,又口没遮拦,语意轻佻,均感好笑。 其他人见荆俊身手灵活如猴,都心中凛然,暗忖赵致今回遇到对手了。因为赵致亦正以灵巧多变,闻名邯郸。 赵霸一向崖岸自高,极为自负,暗忖李翎哪有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心中狂怒,冷喝道:“小致便领教这位小兄弟的技艺吧!” 赵致知道乃师在暗示她下辣手,兼之她又最恨男人向她调笑,应命一声,猛一转身,长剑电掣而去,标刺荆俊的心脏,姿态既美,手法又疾又狠,确是第一流的剑法。 众人见她突然发难,均以为荆俊猝不及防,难以闪躲。 连李翎和乌卓的两颗心,亦提到了喉咙顶,怕他有失。 只有滕翼像严平般毫无表情,似是就算地裂天崩,也不能使他脸上的颜色有丝毫变化。 第143章 公开决裂 荆俊亦想不到,对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立即动手。 不过,从小他就在山林出没,在猛兽群里打滚长大,比这更凶险的情况,都不知遇上过多少次。 他哈哈一笑,使了个假身,似要往左横移,到长剑临身时,才差之毫厘般往右移开,闪到赵致的左后侧,比鬼魅还要迅疾。 赵穆和郭纵交换了个眼神,都看出对方心中的惊异,李翎有此子为助,确是如虎添翼。 这样看来,那乌卓和滕翼,亦非易与之辈,不由使他们对李翎的实力,重新估计起来。 赵致夷然不惧,这一剑纯是试探荆俊的反应,这刻已知对方身手灵活至极,娇叱一声,两脚一撑,离地而起,一个大空翻,手中利刃化作千万点剑花,就在空中往荆俊撒去。 赵霸的人立即高声喝彩。 李翎见赵致的剑法既好看又严密,非只是花巧灵动,心中大讶,亦由此推知,赵霸必然非常厉害。 他同时想到,当日连晋号称无敌邯郸,赵穆、严平这些身份超然的人,当然不会与连晋动手,可是赵霸这武馆的主持人,为何竟任得连晋横行呢? 他心中一动,似已捕捉到个中因由,但又不能清晰具体地描画出来,那种微妙的感觉,令他颇为难受。 场中两手空空,只在腰间插了一把长匕首的荆俊,终于亮出了他的兵器。 只见他手往怀内一抹,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便应手而出,先射往赵致的右外档,然后加速弯击回来,当的一声,击中了赵致的长剑。 赵致的剑花立被撞散,人也落到地上。 荆俊那东西则飞到头上,不住随着右手的动作在上空绕圈,原来是把半月形、银光闪闪的“飞陀刃”,两边均锋利无比,尤其弯若牛角的尖端,更使人感到那可怕的杀伤力。 李翎还是初次见到荆俊这独门兵刃,暗忖若以之击杀猛兽,当是不费吹灰之力。 荆俊笑嘻嘻地看着不知如何应付他武器的赵致,一对眼趁机贼兮兮盯着她猛看。 赵霸喝道:“旁门左道的兵器,怎可拿来在大庭广众中见人。” 一声大笑,在大门处响起,只听有人道:“赵馆主此言差矣!天下间只有杀人或杀不了人的兵器,哪有什么旁门左道可言。”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大将李牧在十多名家将的簇拥下,踏进门内,后面还追着高帛和几名郭家的府卫,显是连通报也来不及。 李翎趁机把荆俊喝了回来。 赵致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悻悻然回座去了。 郭纵这老狐狸,笑呵呵离座迎客,满脸笑容道:“大将军何时回来的,否则今晚怎也不会漏了你。” 李牧虎虎生威的目光,扫视了全场所有站起来欢迎他的人,当他瞧到赵穆时,虎目杀机一闪,才迅速敛去。 他冷冷笑道:“郭先生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就好了。” 眼睛盯着表情尴尬的赵霸,道:“馆主负责为我大赵培育人才,切莫墨守成规。本将军长期与匈奴作战,见惯战场上千变万化之道,两军对垒时,唯一的目的就是胜过对方,哪管得用的是什么武器。” 赵霸气得脸色发黑,却是哑口无言。 李牧转向李翎,语气立转温和,道:“李翎立下大功,今天我来就是要向你敬酒三杯,给我拿酒来!” 这赵国除廉颇外的一代名将,一来便镇慑全场,连赵穆这么霸道的人,亦不敢出言开罪这军方的第二号人物。 乐乘和郭开更是噤若寒蝉,不敢搭口。 李翎心中讶然,想不到这代表赵国军方的人物竟会公然表示对自己的支持,使他不致势单力孤,一筹莫展。 只有严平仍踞坐席上,不卖账给李牧。 李牧亦不怪他,径自和李翎对饮三杯,还坐入了李翎席内。 乌卓等三人慌忙离座,由郭纵使人在席后另安排了三个席位,安置了他们和李牧的随员。 各人坐定后,赵穆干咳一声道:“大将军风尘仆仆,不知边防情况如何呢?” 李牧冷冷道:“巨鹿侯还是第一次问起匈奴之事,本将今次赶回邯郸,为的却是妮夫人的事情。 我征询过廉相国的意见之后,均认为她的自杀疑点颇多,故决定由军方联名上书,求大王彻查此事。 侯爷乃一手处理此事的人,当知李牧所言非虚,我还要向侯爷请教呢。” 李翎恍然大悟,记起了赵倩曾说过,赵妮是赵国曾大破秦军的一代名将赵奢的媳妇,兼之因坚守贞节而甚得人心,更得军方拥戴,所以连赵穆也不敢碰她。 现在赵穆色胆包天把她害死了,他与军方赵奢系统将领们的斗争再无转圜余地,变成了正面交锋,所以李牧现在才毫不客气,摆明要对付他赵穆。 当然,赵妮并没有真的死去,在她要自杀的那一刻,就被百花图收走了。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对李翎的好感度,终于超过百分之八十。 此时,赵穆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但冲着李牧的军权地位,仍不敢翻脸发作。 郭开阴声细气的道:“妮夫人因思念亡夫,自尽而死,此乃千真万确的事,大王最清楚其中情况。大将军不把精神放在边防上,是否多此一举呢?” 李翎想不到圆滑如郭开者,竟会如此顶撞李牧,可见军方和赵穆一党的斗争,已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再不顾对方的颜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牧不愧是强硬的军人本色,仰天长笑道:“我们就是怕大王给小人蒙蔽了,才不能不理此事。争胜之道,先匡内,后攘外,若说此乃多此一举,真是笑话至极。” 郭纵一向不参与任何派系的斗争,而各派亦因他的举足轻重而对他加以拉拢,使他能左右逢源。 这时,他见火药味越来越浓,势头不对,插入打圆场道:“今晚不谈国事,只谈风月,老夫安排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美人舞剑,请各位嘉宾欣赏如何?” 尚未打出手势,严平沉声喝道:“且慢!” 他缓缓站了起来,拔出背后比一般剑长了至少一半的钜子剑,冷然望着李翎,道:“李兵卫,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让本子看看叛徒元宗,传了你什么绝技?” 由于严平身份特殊,李牧也找不到插嘴和干预的理由。 李翎知道此战避无可避,心想这一仗,就当是送给元宗在天之灵的祭品。 若非以众凌寡,严平休想伤得这墨家大师的半根毫毛! 他霍然立起,两眼寒芒电闪,盯着严平道:“谁是叛徒?钜子你见到墨翟他老人家,才辩说吧!” 严平怒哼一声,显是心中非常愤怒,移步堂心,摆开门户。 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均知道,严平的剑法深不可测。当然有人暗中叫好,也有人却为李翎担心。 赵穆则在偷笑,若杀了严平,尽管孝成王知道李翎情非得已,亦必然大大不悦。 若严平杀了李翎,去此眼中钉,更是对他有利。 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对他均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翎离开席位,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他竟往对席的赵穆走去,两眼寒芒闪闪,一点不让地瞪着赵穆。 赵穆和一众手下都泛起戒备的神色,有人更手按剑把,准备应付任何对赵穆不利的行动。 李翎来到赵穆席前立定,微微一笑,解下腰间的飞虹剑,连鞘放在赵穆眼前席上,淡淡道:“这把剑还给侯爷,它既曾痛饮嚣魏牟的鲜血,当没有辱没侯爷赠剑厚意。” 再深深盯了这与他有深刻血仇的奸贼,才转身往立在堂心的严平走去。 第144章 剑道至境 当初,嚣魏牟虽因李翎而死,但真正下手杀嚣魏牟的却是滕翼。 李翎这么说,是要故意激怒赵穆,同时让他知道,自己已识破他的阴谋。 这还剑的行动,正表示要和他画清界线,公开对抗。 在这一刻,李翎连赵孝成王也不放在眼内,更不要说赵穆了。亦只有这样公开决裂,他才可得到廉颇和李牧等军方的全力支持。 赵穆果然气得脸色阵红阵白,难看至极。 其他人还是首次知道嚣魏牟给人杀了,齐感愕然,纷纷交头接耳,连李牧和严平亦闪过惊讶神色。 不用再和赵穆这大仇人做戏,李翎大感轻松,两眼凝视着严平,伸手拔出墨子木剑。 他心中涌出腾腾杀气,像热雾般蒸腾,同时心头一片澄明,万缘俱灭,连元宗的恩仇也忘记了。 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墨子木剑和对方的钜子剑,再无他物。 严平虽然稳立如山,毫无破绽,可是李翎却似已完全明白敌人的所有动向和意图,一丝不漏地反映在他有若青天碧海的心境里。 这正是墨翟三大杀招“守心如玉”的心法,借着奇异的呼吸方法,专一的心志,而与赵穆的决裂,更使他像立地成佛,忽然得道的高僧,达到了这种剑道的至境。 在旁观者眼中,李翎忽地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渊亭岳峙,静若止水,但又涵蕴着爆炸性的力量和杀气。 赵穆和赵霸同时泛起骇然之色,他们都是用剑的大行家,自然知道这种境界,最能发挥出剑术的精要。 严平露出凝重的神色,深明墨子剑法重守不重攻之理,欺李翎年轻气躁,打定主意,决定了不作主攻。 若非李翎显露出如此可怕的气势,他绝不会这般忍手谦让。 李翎的目光落到对方的钜子剑上。 在灯火下,有若暴长磷光的剑体,散发着一种无可名状的璀璨光芒,纤尘不染,可见极为锋利。 他心中不由奇怪起来,墨子剑法以拙为巧,这种锋快的长剑,不是与墨子剑法的精神相违背么? 除非严平另有绝活,否则这种剑绝对发挥不出墨子剑法的精华。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有计较,提起木剑,一步一步,缓慢有力的向严平迫去。 严平双目射出阴鸷厉芒,紧盯着李翎的双肩。 大堂落针可闻,只剩下李翎似与天地万象相合无间,充满节奏感的足音。 众人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似一切均在李翎的掌握中,万物都要向他俯伏叩首,哪知这正是墨氏三大杀招的精神。 李翎想起大梁邹衍的观天台,忆起漫天星辰的美景,心中涌起万丈豪情,一声裂帛般的大喝,使出三大杀招以攻代守的招式。 墨子剑似缩似吐,倏忽间循着一道玄奥无匹,含着物理深义的径路,直击严平的脸门。 以严平如此沉狠的人,亦吃了一惊,只觉对方的剑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假若自己只采墨子剑法的守式,立时会陷于捱打之局。 更惊人的是,对方的剑势隐隐克制着墨子剑法,偏又是墨子剑法中不能怀疑的招数。无奈之下,钜子剑化作点点寒芒,以攻对攻。 李翎正是要迫他施出压箱底的本领,这时见计已得逞,蓦然后退,使出以守代攻中的“回剑式”。 严平大喜,还以为对方优越的剑法只是昙花一现,旋又落回墨子剑法的老套里。 他这套剑法乃出于自创,名为“破墨”,专门用来对付墨门内的敌人,所以对杀死李翎真是成竹在胸。 此时他怎肯错过如此良机,忙抢前狂攻,早忘了刚才拟好的,以守为主的策略。 李翎脑际澄明如水,见对方剑芒暴涨,但目标却是自己的右肩,那亦是他故意露出来的破绽。 以守代攻乃墨氏三大杀着的首式,内中包含了一百二十势,每势均有一个破绽。 而这些破绽,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引敌人入彀,这正是以守代攻的精义。 这时见严平中计,李翎哈哈一笑,闪电移前,严平登时刺空。 李翎略一沉腰,墨子木剑如电疾回旋,不偏不倚地重重砍在对方的剑上。 他知道严平剑法高明,火候老练,绝不会输于自己,纵使自己有三大杀招傍身,始终是刚刚学晓,未够纯熟。 所以,他不求伤敌,却把握了机会,以比对方长剑至少重上三四倍的木剑,又凭着自己过人的臂力,硬是迫对方比拼内劲。 严平立时吃了大亏,右手酸麻,钜子剑差点甩手落地。 李翎亦心中凛然,原来严平表面看来精瘦如铁,但臂力非常惊人,那反震之力,亦使他右手一阵麻痹。 严平闷哼一声,往横移开,使出墨子剑法中的守势,门户森严至泼水难进。 旁观诸人看得目定口呆时,李翎剑交左手,由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角度,木剑似燕子翔空般弯向外档,再回击而来,扫往严平右肩处。 严平哪想得到,对方的左手使剑同样厉害,他右手血气又未复元,不得已再退一步,变成面向敌人。 钜子剑使出巧劲,往木剑斜挑而出,意图化去对手那重逾千钧的横扫。 李翎大笑道:“你中计了!”木剑一绞,已与对方的宝刃缠在一起。 人影乍合倏分。 表面看来两人毫无损伤,但人人都瞧出严平吃了大亏,脸色苍白无比。 李翎一连上前三步,往严平迫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严平咬着牙根,相应后退。 两人又同时齐往左移,似是有根无形的线,把他们牵着。 严平不愧长年苦行的人,神情很快回复正常,便像没有受伤那样。 原来,严平刚才被李翎起脚,扫中小腿侧,若非他马步沉稳,又立即横移化力,早仆倒地上,但仍隐隐作痛。 他知道不宜久战,沉吼一声,钜子剑疾如流星似的,往对方击去。 李翎斗志如虹,数着严平的呼吸和步调,当对方出招前,早由对方转急的呼吸和步伐轻微的变化,察觉先机,觑准虚实。 他使出三大杀招最厉害的“攻守兼资”中的“忘情法”,把自己投进死地,全凭稍占优势的先机,和对方比赛本能和直觉的反应。 一声惨哼,严平长剑坠地,跄踉跌退,脸色若死人,左手捂着右肩,鲜血由指隙泉涌而出。 这一剑虽不致命,但严平短期内将难有再战之力,右手会否给废掉,仍在未知之数呢。 当然,刚刚李翎已在严平的伤口中悄悄弹入毒素,不出十天,他必死无疑。 当下有人抢出,要掺扶这心高气傲的严平。 严平站直身体,喝开扑来的人,瞪着李翎,道:“你为何要手下留情?” 李翎回剑到背后革囊里,淡淡道:“元兄虽因你而死,但始终是你墨门本身的斗争,与我李翎无干,为何要分出生死?” 严平沉声道:“刚才你使的是什么剑法?” 李翎平静答道:“是本人自创的剑法,钜子感觉还可以么?” 严平眼中射出深刻的仇恨,喝了一声“好”,头也不回,朝大门走去,连剑也不要了。 严平黯然败走后,李翎乘机告辞。 李牧欣然送他一程,着随从让了三匹马出来,给滕翼等三人,李翎被他邀到马车上去。 车队缓缓开下郭家山庄。 李牧沉吟半晌,喟然道:“我们今次是忍无可忍,孤注一掷,借妮夫人的事,与赵穆作最后的周旋。” 接着,他伸手搭上李翎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我和相国一直留心着你,李翎你是我大赵这数代人里难得的人才,还这么年轻。” 他再叹了一口气,道:“若今次大王仍要维护赵穆,李翎你立即离开赵国,到别处闯天下,不要像我们这般,瞎守着这完全没有希望的国家。” 第145章 男儿本色 李翎愕然道:“我们得到了秘录,为何大将军仍这么悲观?我看大赵的人丁正兴旺起来,只要再多几个年头,便能恢复元气!” 李牧打断他,道:“李翎,你对国事认识尚浅,就算没有长平之战的大伤元气,我们亦有先天的缺陷。 那就是不断寇边的匈奴,使我们为了应付他们,国力长期损耗。 所以各国中,唯我大赵人丁最是单薄,虽是名将辈出,但建国后从来只有守成的份儿,没有扩张的能力。” 李翎打从深心中敬佩这与廉颇齐名的盖世名将,忍不住道:“大将军既看清楚这点,为何亦恋栈赵境不去呢?” 李牧望往车窗外,眼中射出悲天悯人的神情,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长期守卫北疆,与匈奴作战,与边塞的住民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若我弃他们而去,凶残狠毒的匈奴人,还有谁能抵挡?我怎忍心让他们任人屠戮呢。唉!”言下既无奈,又不胜唏嘘。 李翎心中感动,断然道:“大将军可否把上书大王一事,推迟一两天。” 李牧两眼精光一闪,瞪着他道:“你似乎有点把握,究竟是什么妙着?” 李翎对他是打心底生出钦佩之情,毫不隐瞒地把赵穆可能是楚人派来颠覆的间谍一事,说了出来。 李牧大力抓着他的肩头,眼中闪动出希望的焰芒,道:“李翎,你真行!我们便从未曾由这点入手对付赵穆!我还会在邯郸留上几天,让我们紧密联络,配合上书的时间。” 两人再商议了一会后,已抵达乌氏城堡。 下车前,李牧拉着他,道:“李翎你仍是血气方刚,很难抵受诱惑。你虽记紧,酒色害人,纵是铁汉,也受不起那种日以继夜的销蚀,李翎你定要切记。” 李翎知道自己的风流事迹,尤其是与雅夫人的韵事,已广为流传,所以李牧才有此忠告。他老脸一红,俯首受教。 ……………… 李翎刚踏入乌府,府卫便把他和乌卓请去与乌应元见面,滕荆两人径自回后宅休息。 乌应元由陶方陪着,在内宅的密室接见他们。 听取了此行的报告后,乌应元称赞了他们一番,才道:“图先刚派人和我联络,说吕不韦的形势相当不妙。 他在秦朝的敌人,正利用疏不间亲之理,在庄襄王面前播弄是非,要把他排斥。 庄襄王为人又优柔寡断,说不定会被打动,所以把嬴政母子运返咸阳一事,刻不容缓。 有她母子二人在庄襄王身边,吕不韦的地位便可稳如山岳,甚至可坐上相国之位,否则连我们的希望也破灭了。” 李翎的血液里,仍流着被李牧打动的情绪,皱眉道:“可否拖迟几天,看看扳倒赵穆一事是否有希望?” 乌应元凝神瞧着他,道:“我知李翎你恨不得把赵穆碎尸万段,但这始终是私人恩怨。李翎你应以大局为重,现在乌家的命运已落在你的肩头上,一个不好,便是堡破人亡之局。” 李翎沉吟着,道:“若扳倒了赵穆,大赵或仍有可为?” 乌应元不耐烦地打断他,道:“这只是妄想,就算杀了赵穆,在孝成王这种昏君手上,赵家仍注定是亡国之奴,赵太子亦非好材料。乌家唯一的出路,就是依附大秦,才有希望。” 李翎垂头无语,亦知道自己因与李牧一席话后,被对方忘我的伟大精神打动了。 还是乌应元这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厉害,不论感情,只讲实际收益,来得高瞻远瞩,因为历史早证明了他的说法正确无误。 乌应元心中极疼爱这女婿,亦知自己语气重了,声音转向温和道:“我知李翎你智计过人,不知对送回嬴政母子的事,有什么头绪呢?” 李翎振起精神道:“现在时间尚早,待我休息一会,便去找朱姬,只要能说服她,事情才有可能成功。” 乌应元等三人同时愕然。 现在已是戌时了,还说时间尚早? 难道他要半夜三更,摸入朱姬的香闺么? ……………… 李翎浸在浴池里,心情矛盾至极。 他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赵国,与赵人相处了这段时日,赴魏时又与赵军相依为命,已建立了紧密的感情,下意识地把赵国视为自己的国家,希望能为她尽一点力。 但他又知道,就算干掉赵穆,赵国仍不会好得到哪里去,这种两头不着岸的心情,自是使他愁思难禁。 忽然,乌廷芳兴奋的道:“想不到严平都不是你的对手,真希望你也能挫挫那赵霸的威风。” 李翎想起赵致,忍不住出言相询。 乌廷芳有点尴尬地垂头,道:“听说她是连晋那坏蛋的情人之一,你杀了连晋,她自然恨你入骨了。” 李翎心中恍然。 赵霸对自己充满敌意,亦可能是与此有关,而非和赵穆有任何勾结,但当然也有可能是另有原因。 在这时代,谁有权势,便自有依附之人,此乃千古不移的至理。 李翎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向正为浴池添加热水的春盈道:“给我找滕翼和荆俊两位大爷来。” ……………… 纷纷雨雪,仍漫漫不休地洒往古城邯郸。 李翎和滕翼隐身暗处,注视着仍隐有灯火透出的大宅。 李翎在滕翼耳旁,笑道:“荆俊这小子定是心中暗恨,因为我把他从有女人的温暖被窝中抓了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滕翼冷哼道:“他敢?我警戒了他,若太荒唐的话,就把他赶回家去。” 李翎暗忖,有滕翼管着荆俊,这小子想放纵亦不易。 风声响起,身手比常人敏捷灵巧十倍的荆俊,由墙上翻了下来,迅即来到两人隐身处,低声道:“想不到里面这么大!我已找到朱姬的住处。” 李翎点头道:“我们去吧!” 三人从暗处闪出,来到高墙下。 李翎望往雨雪纷飞的夜空,暗忖这样月黑风高,更适合干夜行勾当,谁会在这种严寒天气下,不躲在被窝里? 就连守卫也要避进燃着火坑的室内去呢。 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分,李翎等人便像置身在与众不同的另一世界里。 尤其李翎想起,即将见到把华夏第一个皇帝生出来的美女,心头既兴奋又刺激。 他仔细体味着这奇异的情绪,随着荆俊迅速攀过高墙,来到了庄院之内。 里面房舍连绵,教人难以一目了然,亦使人想不到以嬴政的质子身份,为何竟占用了这么大的地方。 他们的落脚处,是个长方形的露天院子,对着高墙是一列房舍,看来是佣仆居住的地方。 荆俊展开身法,熟门熟路的在前引路,一口气越过数重屋宇,到了一个园林之内,花木池沼,假山亭榭,相当不俗。 荆俊指着园林另一边,一座透出灯光的两层楼房,道:“我刚才偷听侍女说话,朱姬应是住在那里,却不知是哪个房间?” 滕翼细察环境,道:“我们就在这里为你接应把风,若见形势不对,荆俊会扮鸟叫通知你。” 李翎点头答应,往楼房潜去,拣了个没有灯光透出的窗户,看过没有问题后,便闪了进去…… 如今百花图的第一层至第十一层已开启,李翎一共拥有十一个特殊技能:吸血术、还魂术、模拟术、幻化术、预知术、回春术、幻影术、惊雷术、闪电术、催眠术、隐身术。 有了这些技能,他要暗中控制始皇之母朱姬,已经变得非常简单。 看来,要加快进度了,攻陷魏国的纪嫣然和秦国的琴清后,赶紧离开这个时空吧。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没必要一直留在这个寻秦时空中。 第146章 战国特种兵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点,李翎去见乌氏父子,却没有看到乌卓和陶方。 他记起了与赵穆接触的可疑楚人,知道两人定为此事去了。 当他报告了昨晚见到朱姬的情况后,乌氏父子都沉吟起来。 乌应元皱眉道:“这个女人非常厉害,没有哪个男人能逃过她的引诱。但是,郭开为何这么斗胆?那处的婢仆应是赵穆的人,他这样作登榻之宾,怎瞒得过赵穆呢?” 乌氏惈道:“赵穆很多事,都放下去给郭开办,那里的人说不定就是由郭开一手部署的,所以才可以这么肆无忌惮,监守自盗。” 他转向李翎道:“你那两名新收的家将,是难得的人才,好好的笼络他们,财富女人,可任他们要求。” 李翎唯唯诺诺的应道:“我晓得的了!”暗忖若纯讲利害关系,怎可持久相依? 乌应元道:“李翎现在似乎可轻易把他们母子偷出来,问题只在如何离开邯郸,沿途又如何逃过追兵的搜捕?” 顿了顿,他怀疑的道:“这是否太容易了点!” 李翎只担心另一方面,道:“我们乌家有这么庞大的亲族,眷属不下千人,怎逃得出赵国?” 乌应元微笑道:“这事我在两年前便安排好了,乌家生意遍天下,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断有人被安排到别处去管理生意和牧场,最近更借口开发新的牧场,连廷威也给送了出去,免他花天酒地时泄漏口风。” 李翎这才恍然,难怪见不到乌廷威,道:“赵王既知岳丈和吕不韦交往的事,现在我们又不断把家族的人调离邯郸,怎会不起疑心呢?” 乌应元道:“他们始终止于怀疑罢了,从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而且无论郭家或我们,均与各国权贵有往来,还不时为赵王进行秘密外交,若非赵穆从中煽风点火,和吕不韦有交情,根本不算事。” 李翎更是不明白,道:“赵穆为何欲去我乌家而后快呢?” 乌氏惈一掌拍在几上,怒道:“还不是郭纵这家伙从中弄鬼!不知他从哪里查到,我们族谱内有秦人的祖先,又查得乌氏是秦人边地一个大姓,自此赵王对我们疑忌日深,赵穆只是顺着赵王的心意,落井下石罢了!” 李翎至此才弄清楚来龙去脉。 乌应元回到先前的话题,道:“既然郭开秘密搭上了朱姬,得怎样想个方法,利用这事打击郭开和赵穆的关系。若没有郭开给赵穆出坏主意,赵穆会容易对付多了。” 乌氏惈嘴角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道:“这事容后再说。” 他转向李翎道:“你最好想个较具体的计划,今晚见朱姬时好坚定她的信心,以后合作起来容易一点。” 这时下人来报,有客人找李翎。 李翎心中奇怪,究竟是谁来找他呢? 李翎这时在乌家的身份更胜从前,俨然为乌氏惈、乌应元外最重要的人物,就在主宅大厅内接见客人。 他出到厅堂,来的竟是少原君的旧将刘巢和蒲布。 李翎大喜趋前,把两人扶起,惊喜交集的道:“我天天都在盼你们来,终于给我盼到了。” 两人见李翎如此重视他们,都感激得热泪盈眶。 李翎问起大梁的事。 原来,自李翎携美逃出信陵君府,信陵君暴跳如雷,又发觉《鲁公秘录》除了头一截外,被人偷龙转凤盗走了,气得差点自杀。 他更怀疑乃姐平原夫人向李翎透露消息,对她两母子也冷淡起来。 少原君因此变得脾气暴躁,终日打骂家将,蒲布等人乘机请辞。 没有了信陵君的支持,少原君亦难以支撑二百多个家将的局面,索性将他们遣散。 于是,蒲布等联同四十多人,回到邯郸。他们均为这里的地头蛇,打听到李翎安然无恙,立即来找他。 李翎灵机一触,使人向乌应元要了一笔巨额铜元,塞给两人。 “你们找个地方落脚,但记紧不要泄露与我的关系。尽管尽情享乐,当我要你们办事时,自会找你们。” 蒲布两人知他正与赵穆展开生死斗争,闻言心领神会,又见他出手比少原君阔绰十倍,人品却要好上百倍,哪还不死心塌地要追随他。 刘巢道:“我们在邯郸都是很吃得开的人,现在又正式离开了平原府,不若我们诈作投靠赵穆那奸党的人,好充当公子的耳目。” 李翎暗忖:这果然是好主意,谁想得到一向与自己为敌的平原府家将,竟是他的人呢。 与他们商量了要投靠的对象之后,又研究了联络的方法,两人才兴高采烈地告辞走了。 李翎心情轻松起来,往找滕翼,见他正训练乌家的子弟兵,突然想起特种部队的观念。 “滕翼兄弟,你看看我这提议是否可行。在这二千子弟兵中,拣出大约一百个最精锐的,名之为‘精兵团’,把他们带往农场隔离了来操练,学习各种不同技能。假若人人都学得你和荆俊的一半身手,那时要强闯进质子府救人,亦非没有可能的事了。” 滕翼先听得眉头大皱,暗想一百人哪能成什么大事。 到李翎把特种部队的严格训练和取强汰弱的方式说出来后,这经验丰富的猛将,亦要五体投地的道:“这种训练方式我还是首次听到,李翎你实是无可比拟的军事天才,战争到了你手上变成了一种艺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心中暗笑,若把刀剑箭变成了枪炮,只是这个古代特种部队,或许就可征服六国,统一天下了,那时何惧区区一个赵穆。 两人又详细研究了训练的方式和装备,李翎才领着荆俊和那十名随身保镖,往雅夫人府去。 ……………… 策骑路上时,李翎想起远在大梁的纪嫣然,一时满怀忧思,不能自已,难舒愁眉。 与他并骑而行的荆俊,溜目四顾,看着街上的行人,忽然有感而发道:“小俊很感谢李大哥和滕大哥,没有你们把我带到这么刺激好玩的地方来,生活不知怎过才好呢。” 李翎抛开心事,笑道:“但也可能会害得你丢了性命!” 荆俊嘻嘻一笑,洒脱的道:“那就只好认命了!正是因为有这种随时丢命的危险,和美女玩起来时才特别有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我五岁那年,首次帮爹去猎虎的情景……” 李翎失声道:“五岁的小孩走路都不稳妥,你能够帮什么忙呢?” 荆俊也笑起来道:“这就忘记了,只记得当猛虎掉进陷阱时,那可怕的叫声,吓得我把尿撒到裤裆里去。” 李翎忍不住哈哈大笑,愁眉稍解。 后方蹄声响起,众人闻声一齐扭头往后望去。 一骑由远而近,策马者外披斗篷,连头罩着,一时看不清楚脸容,到奔至近处,才认出是谁。 荆俊的眼立即亮了起来。 李翎也微感愕然,唤道:“致姑娘要到哪里去?” 赵致放缓马速,来到李翎另一边,别过脸来,冷冷地看着李翎道:“兵卫要到哪里去呢?” 荆俊在那边向她眨眼,道:“致姑娘还未回答李大哥的话哩。” 赵致见到荆俊就心中有气,觉得他比任何人都要讨厌,怒道:“大人说话,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李翎失笑道:“姑娘错了,小俊是我的好兄弟,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荆俊想不到李翎这么抬举他,立时神气起来,挺起胸膛,故意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致姑娘是来找我荆俊的哩!” 赵致气得俏脸煞白,道:“谁要找你?” 不知为何,荆俊的举止动作,总令她看不顺眼,芳心生气。 荆俊呵呵一笑:“那你来找谁呀!” 李翎不禁莞尔,这小子对调戏女人颇有一手。 赵致知道,自己落入了荆俊的说话陷阱。 若她答是来找李翎,因着荆俊先前语气暗示的意思,就变成她是春心动了来找李翎。若答不是,自然找的是他荆俊了。 事实上,赵致亦弄不清楚,来找李翎是有何目的。 昨晚李翎大胜在邯郸有崇高武术地位的宗师级人物严平,震慑了在场各人。 一向自视甚高的赵霸,亦生出怯意。 尤其现在更有军方在背后为李翎撑腰,赵霸哪还敢卷入政军两大势力的斗争中,宴后立即告诫诸徒,特别针对赵致,不准她去惹李翎。 第147章 即将离去 赵致心高气傲,回家后越想越不忿气,起来后不自觉策马往乌府去,途中竟遇上李翎等人,所以追了上来。 这时她不禁语塞,胀红了俏脸。 李翎不知她和连晋的关系亲密至何种程度,轻叹道:“当时在那种被迫分出生死的决战里,不是连晋死就是我李翎亡,而且连晋和赵穆施弄yin谋诡计在先,我则是光明正大和他比拼高下,谁能怪我呢?” 赵致微一错愕,垂下俏脸。 连晋与赵穆以药物消耗李翎体力一事,早传遍朝中权贵,赵致亦有耳闻,却硬迫自己不去理会。 但不知怎的,现在由李翎淡淡地描述出来,却使她深信不疑,或者那是因为李翎昨晚表现出那不畏强权、光明磊落的态度所致吧! 她对连晋的爱虽强烈,却纯是由于异性间表面的吸引力,被连晋利用她怀春少女的情怀,乘虚而入,攫着了她的芳心。 这种初恋滋味,虽令她难忘,却仍未到刻骨铭心的地步。 当连晋完美的形象被破坏后,这段情愫亦随风消散,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茫然不知何以遣怀。 李翎对她的转变了然于xiong,微微一笑:“致姑娘,让荆俊送你回家,好么?” 赵致吃了一惊,道:“我不用人送!”拍马驰进左旁的横街去。 李翎向荆俊打了个眼色。 荆俊大喜,拍马追去,不理途人侧目,大嚷道:“致姑娘等等我!” 李翎心中欣然。 赵致这妮子真的不错,与荆俊无论年纪和外型,均极相配。 最主要是,李翎看出荆俊对她一见倾心,不过看来若要把她追到手,这小子还要费一番工夫。 ……………… 夫人府在望,李翎叹了一口气,拍马而去。 众护卫忙策马紧随,十一骑如旋风般卷进赵雅的夫人府去。 雅夫人到了王宫去,夫人府内只有赵倩和公子盘。 赵盘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再没有像以前般整天溜了去玩,又或调戏侍女,联qun结党,恣意生事。 赵倩怜他悲惨的遭遇,陪他读书认字,而赵盘在这美丽公主表姐前,亦转了性般努力学习。 看到赵盘好学上进,李翎就没急着将妮夫人并没有死去的真相告诉他,而是悉心传授他墨子剑法,又使手下和他对打搏击。 赵盘忘情地练武时,李翎和一旁观看的赵倩闲聊起来:“真想不到,这孩子变得这么懂事。” 赵倩两眼一红,道:“他最爱的人就妮姨,现在他心中充满仇恨,不但恨赵穆,也恨父王。所以,他要以你这师傅为榜样,学得智勇双全,好为妮姨报仇雪恨。” 李翎看着公子盘脸上那与他年纪绝不相称的yin鸷专注和坚毅不拔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有种直觉,赵盘将来定非普通之人,但暂时仍很难猜到他可以有什么作为。 赵倩低声道:“他肯接受我,一方面因为我是你的人,另一方面是因我和他那样,都痛恨父王和赵穆。” 李翎心头一阵难受,道:“你父王不是最敬重妮夫人么?为何竟会这么坐看赵穆行凶呢?至少亦应彻查此事,何况这已惹起了军方的不满,使赵国面临长平之战以来最大的危机。” 赵倩幽幽一叹:“没有人能明白父王的,以前他并不是这个样子。但自长平之战后,他整个人变了,优柔寡断,凡事都三心两意,甚至有点怕面对qun臣,尤其是军方的将领,任得赵穆大权独揽,只手遮天。 像妮夫人这件事,他本应严责jinwei彻查,但赵穆介入后,三招两式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宫内所有人都对他心淡了。” 李翎由赵倩说的话里,看到长平之战对赵国的另一种影响。 该战之败,主要是因孝成王中了秦人幼稚至极的离间计,以赵括代廉颇,亦可说是,新上任君主和当权老将的权力冲突。 经此赵国有史以来最伤根本元气的挫折后,孝成王失去了信心,变成一个逃避现实的人,甚至怕对着qun臣默责的眼光。 于是赵穆乘虚而入,在精神和身体上均满足了他的需求,从而成为一个只手遮天的人物。 赵倩凄然道:“我仍在怀念当时逃出大梁的日子,希望每晚都有你疼爱人家。李翎啊!什么时候我们离开这丑恶的地方,找个无人的荒野,让倩儿为你生火造饭,你则打猎来维持生活……” 李翎心中苦笑。 现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就算到了秦国去,面对的可能是更复杂的权力斗争。 在这战国时代里,看来根本就没有桃花源式的乐土。 他叹了一口气,把桃花源的故事说了给赵倩听。 当这美丽的三公主心神俱醉,灵魂飞到那人类憧憬的乐土时,赵雅神色凝重的回来了。 李翎和她避入静室商议。 赵雅叹道:“李牧在战场上是无可比拟的猛将,但在权谋手段上却太鲁莽了,亦低估了赵穆对王兄的影响力。” 李翎心叫不妙,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雅并没有直接答他,苦恼的道:“他们不明白王兄自长平一战后,最怕就是别人说他犯错。如今李牧摆明要迫王兄承认在妮姐一事中,有疏忽和包庇嫌凶之责,他怎肯接受。” 李翎皱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赵雅颓然看着他,道:“昨晚宴会后,赵穆立即进宫找王兄,说些什么话没有人知道,想来是指责军方借题发挥,想动摇王兄宝座之语,对你当然也不会有好说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这才明白,什么叫昏君误国,当权力集中到一个人手上时,这个人便成了成败的关键。 赵雅续道:“今早王兄召了我去,详细询问你的事,又迫人家说出和你真正的关系,让我差点招架不来。” 李翎凛然道:“你怎样答他?” 赵雅神色不自然起来,道:“当然不会说真话,不过看来他仍相信我没有迷上你,或者是因我以前的声誉太坏吧!”言罢,垂下俏脸,满怀心事的样子。 李翎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粉脸,道:“如今我牵涉到军方和乌家两个系统,你王兄亦不敢对我轻举妄动吧!” 赵雅凄然道:“人家担心得要死哩!你千万不要高估军方和乌家的力量,假若王兄不顾一切,就地把你处决,那时米已成炊,谁也不会真的为你与王兄正面冲突。” 李翎心中涌起怒火,冷笑道:“想杀我李翎,恐怕孝成王要出动大军才行,我绝不会俯首就擒的。” 赵雅嗔道:“有时你这人就像是有勇无谋之辈!只是王兄的亲卫兵团便有二万人,守城兵达三万之众,主帅乐乘又是赵穆的人,有起事来,谁救得你。你若有不测,人家怎活下去啊!” 说到最后,热泪夺眶而出。 李翎沉吟片晌,缓缓道:“没有什么好选择的了,只有逃离邯郸,才会有生路。但走前我定要把赵穆碎尸万段,才可解心头之恨。” 赵雅爱怜地抚着他的脸颊,道:“你要答应带雅儿走啊!” 李翎点头道:“这个当然,不但带你走,小盘和倩儿亦随我们去。” 赵雅轻轻道:“是否到秦国去?唉!秦人比任何一国的人,更深沉可怕哩!” 李翎站起来,淡笑道:“恐怕要到了秦国,才有机会陪伴你们。孝成王的反应,大出我意料之外,我要立即找李牧商量,设法缓和你王兄的情绪。” 赵雅陪他往外走去,道:“我会负责侦察宫内的情况。王兄三心两意,短期内,应仍不敢以霹雳手段对付你。” 此时,李翎无限地思念着,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惯用的尖端武器。 在这时代,最厉害的剑手,对付得了十来人,亦应付不了百多人,何况是成千上万受过良好训练的兵将。 所以,只能从战略和谋术入手,才有保命逃生的机会。 忽然间,他对邯郸生出恋栈不舍的情绪。 唉,终于要离开这伟大的古城了。 第148章 血浪神剑 李翎来到李牧在邯郸的大将军府,墙内的广场处聚集了过千人马,整装待发,似要立即出门的样子。 李翎心往下沉,由府卫领往见李牧时,李牧正由宅内出来,一身戎装。 李牧见到李翎,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赵没有希望的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宫,要我立即赶返北疆,应付匈奴,更不给我机会提起赵妮的事,还明言邯郸由赵穆负责……你快走吧!否则性命难保。” 孝成王的反应,显然亦出乎这名将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声道:“邯郸城内的将领,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属,我已把你的事告诉他们,嘱他们暗中帮你一把。”接着,说出几个名字。 他又道:“假若赵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来,只要进入我的势力范围内,我便有方法保护你,连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李翎想不到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竟如此情谊深重,义薄云天,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李牧解下配剑,递给他,道:“这剑名‘血浪’,比之飞虹更胜数筹,吹毛可断,破敌甲如无物。以你的绝世剑法,有了它当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绝,否则李牧会小看你了。” 李翎涌出热泪,接过这名字可怕的宝刃。 李牧拍着他的肩头,喟然道:“哪处可容你,便去哪处吧!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沙场相遇,那时各为其主,说不定要生死相见。我亦绝不会留情,你亦应该那样对待我。” 言罢,哈哈一笑,说不尽的苍凉悲壮,毅然上马离府,踏上北征之途。 李翎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顿时颇有举目无亲的感觉。 抽剑一看,只见晶光灿烂的特长剑体上,隐有枣红血纹,并呈波浪之状,在剑柄处以古篆铸着“血浪”两字。 昨夜的喜悦已不翼而飞,现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计和能力,使乌家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们,能安全离开这毫无天理的地方。 ……………… 李翎茫然离开大将军府。 没有了李牧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军方纵对赵穆不满,亦不敢犯诛族之险,为赵妮一案仗义执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这一方。 他也不愿牵累其他人,现在只能靠乌家和自己了。 李牧被遣返北疆,整个赵国的军政界都清楚赵王的心意,就是要与赵穆站在同一阵线。 而他李翎是赵穆最大的眼中钉,自是朝夕难保,时日无多。 雪中送炭没有多少人肯做,但落井下石却是人人乐而为之,因为既可打击乌家,又可讨好赵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穆何时取得赵王的同意,一举除去乌家和李翎。 有什么方法可拖延赵王下这决定呢? 苦恼间,李翎回到乌氏城堡,陶方迎了上来,道:“那个叫单进的楚人,给我们擒来关在囚室里,不过这人是硬汉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话。现在看看李翎你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要下重刑了。” 李翎像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道:“搜过他的行囊没有?” 陶方叹道:“都是些没有关系的东西,以赵穆的奸狡,绝不会这么容易给人抓着把柄。” 接着,他颓然道:“就算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来指证赵穆,赵穆仍可推个一干二净,还反指我们诬陷他。唉!你说孝成王信他的男人,还是信我们呢?” 李翎沉吟道:“只要我们清楚赵穆和楚人的来龙去脉,便可设计对付他,所以绝不可轻易放过这线索。” 两人这时来到后宅处,由一座建筑物的密室入口,进入守卫森严的地下囚室。 那楚谍单进被绑在木桩上,满脸血污,精神萎靡,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垂着头默然不语。 李翎虽很同情他,但亦别无办法,这就等于是战争,对敌人仁慈,简直就是自杀。 李翎灵机一触,把陶方拉到一旁,道:“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则楚人亦不会派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任务,但任何人的忍耐力也有限度,只要我们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毁他的意志。” 陶方没好气道:“问题是有什么办法?” 李翎道:“这方法叫疲劳审讯,你找十多个人来,不断问他一些重复的问题,不准他如厕和吃东西,最重要的是不让他睡觉。审问时要以强烈的灯光照着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 陶方还是首次听得这样的审讯方法,半信半疑的道:“真会有用么?” 李翎肯定的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换过干净的衣服,便可进行。” 又和他说了些审讯的技巧和要问的东西,使陶方亦觉很有道理,李翎才去找乌应元。 乌应元正在密室内接见客人,知他到来,立即把他请进去。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行脚商人,身材高颀,可是相貌猥琐,样子一点都不讨好。 乌应元请李翎坐下后,道:“李翎!这就是图先生最倚重,并有‘智多星’之称的肖月潭先生了。” 李翎心想,原来是吕不韦头号手下图先派来的密使!如此看来,吕不韦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时间内,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阳了。 肖月潭相当客气,道:“未到邯郸,早闻得李公子大名了。请勿见怪,现在肖某这样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貌示人。” 李翎恍然,原来这人是易容化装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心中一动,道:“那是说先生亦可把储君母子变成任何模样了。” 肖月潭点头道:“李公子的头脑非常敏捷,这正是图爷派肖某人来邯郸的原因之一,但怎样把他们偷出来,就要靠你们了。” 李翎正想说,把她母子偷出来并不困难,几下已给乌应元踢了一脚,忙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内。 乌应元接道:“假若我们能救出她们母子二人,吕先生那方面怎样接应我们?” 李翎这才恍然大悟,以他们的实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术,救出她母子应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乌家要同时全体逃亡。 所以乌应元才把嬴政母子和乌家挂钩,迫吕不韦要一并接收他们。 果然,乌应元续道:“质子府守卫森严,自庄襄王登基后,府内长期驻有一营禁卫军,邯郸城禁之严,又是天下闻名,除强攻硬闯外,别无他法。 不过,肖先生请放心,我们已有了妥善计划,包保能把他们母子无惊无险送到城外。” 李翎知他在夸大其辞,亦没有想得什么救人大计,但换了是他,也只好如此,先骗取对方的信任。 肖月潭道:“敝主曾和庄襄王商量过这问题,届时我军会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诸城,引开赵人的注意力,而图爷将亲率精兵,潜入赵境接应。 只要你们到达潦阳东的漳水西岸,图爷便可护送你们取魏境和韩境返回我国。” 他顿了顿,道:“肖某可否先听你们的奇谋妙计。” 李翎暗叫厉害,他说了这么多话,但事实上没有泄露半点图先率领精兵的位置和路线,因为若要配合行动,图先须已身在赵境才行。 几下又给乌应元踢了一脚,显然要他立刻弄一个这根本不存在的计划出来,应付这贵客。 李翎哪有什么计划,故作神秘的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为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联络她们母子。这事我仍正在进行中,等获得头绪后,其他细节才可作最后取舍。” 肖月潭不满的道:“至少也应透露一点情况,给肖某知道吧?” 李翎故作从容的道:“先生的出现,可能令整个计划生出变化,说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术,使我们远离邯郸赵人仍懵然不觉,所以我才要再作新的部署。” 肖月潭脸容稍宽,道:“我有点明白了!” 他转向乌应元道:“听说乌家的歌舞姬名闻天下,肖某怎能错过。” 乌应元大笑道:“早给先生安排好了!” 李翎知道再没有他的事了,溜了出去。 第149章 真假嬴政 踏出乌应元的内宅时,李翎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城堡内一片午后的安宁,花园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抛球游戏,传来阵阵欢笑声。地上的雪早铲除干净,但树梢上仍挂满霜花冰柱。 他走过时,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频抛媚眼,以望博得青睐,但这一向风流自赏的人,如今只感黯然神伤。 乌应元虽曾说过,会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调离赵境,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亲。 至于关系较疏和眼前这些婢仆,都会被无情地舍弃,最终更成为赵人泄愤的对象。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李翎亦没有办法。 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人的命运都不是由自己操纵的,天堂会忽然变成可怕的阿鼻地狱! 当然,如果百花图已经升级至极高级别,可以将这些人都装进去,那么就再也没有什么难题了。 只可惜,目前百花图的等级还是太低了。 李翎并不担心吕不韦会出卖他们,在这战争不息的土地,乌家的畜牧业,对军事和经济均无比重要。 以乌家父子的厉害,定可把部分资源撤出,剩下的都不会留给赵人,那将对赵国做成致命的打击,更难苟安生存。 这亦是赵王自作自受的恶果。 乌应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几年前便开始不动声色地部署一切。 只瞧他看中李翎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钟爱的女儿嫁给李翎,便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远瞩。 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世界快乐地活下去。 忽然,后面口哨声传来。 李翎尚未来得及回头一看,荆俊已旋风般赶到他身旁,神态轻松。 李翎大奇道:“得手了么?”问的自然是赵致。 荆俊得意万分地摇头,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后给我跟了回家,还拿剑来赶我。” 李翎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为何你仍可像现在那么开心了!” 荆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亲爹原来是个书塾老师,走了出来对我严词斥责,说了大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话。 我其实一个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丽女儿的份上,装作俯首受教。 或许他见我像是个读书的人才,竟说什么有教无类,着我每天去上学受教,学做人道理,只要过年过节送些腊肉便成。 嘻!当时赵致气得差点疯了,向着我干瞪眼,但又毫无办法,李大哥你说这精彩么?” 李翎摇头失笑,给荆俊这样的人缠上,赵致这姑娘恐怕有难了,打又打他不过,赶又赶他不走,看她怎样应付? 荆俊问道:“滕大哥到哪里去了?” 李翎答道:“他有特别任务,到城外的大牧场去了。” 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办法把以千计的战马弄得四蹄发软,不能走路?” 荆俊皱眉道:“喂它们吃些药便成,但若数目太多,可能会困难一点。” 李翎心想,这事应问乌应元才对,乌家的畜牧业乃世代相传,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了。 荆俊兴奋的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李翎摇头道:“你放心去读书吧!但记着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过荒唐沉迷,今晚还要到质子府去。” 荆俊答应一声,欢笑着去了。 李翎步入他的隐龙居,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 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李翎回复精神,人也乐观和振奋多了。 北风呼啸中,李翎和荆俊无声无息地窜墙越壁,避过巡卫和哨岗,来到朱姬楼外的花园里。 荆俊留下把风,李翎熟门熟路地来到二楼窗外,轻轻一推,窗门应手而开。 朱姬在里面轻呼道:“是李翎么?快进来!” 李翎一个闪身,穿窗入屋。 朱姬忙把窗门关上,转身挨着窗台,胸口不住起伏,显是心情异常紧张。 她美丽的媚眼,像火炬般燃烧着,更具灼人的暖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李翎,好像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也研究清楚的样子。 李翎还是首次遇到这么大胆野性,一点也不怕男人的女人,心脏不由霍霍跃动起来,表面却冷冷地和她对视着。 这是个绝不简单的女人! 朱姬樱唇轻启道:“李翎!我可以信任你么?” 李翎微微一笑:“看来,夫人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了!” 朱姬美目深注道:“就算我可以信任你,但你又凭什么本事,把我们母子带出去。” 李翎暗忖:我既然可潜到这里来,自然可以把你们带出去。 正要冲口说出来,他忽觉不对,改口道:“这正是我来找夫人商量的原因,因为我猜到,赵穆必定会把所有人手集中在储君处。” 朱姬点头道:“你非常精明,难怪赵穆这么忌惮你。每次他们说到你时,我都很留心在听,没想到不韦竟找到了你,真的很好。” 李翎听她说吕不韦时,像提到个陌生人似的,心中凛然,看来她是不会对任何男人忠诚的。 男人在利用她,她也在利用男人。 李翎皱眉道:“储君那面的情况如何?” 朱姬轻叹道:“除非你率领大军,攻破邯郸城,否则休想把他带走。自异人郎君登基后,赵穆便调来二百名身手高强的武士,日夜不停轮班在大宅内陪守他。 外面又加建高墙,形成宅内有宅,并长期有一营近千人的禁卫军在守卫着,除非你能化作鸟儿,否则休想潜进去见他。” 李翎听得眉头大皱,今天乌应元向肖月潭说起质子府守卫森严,不但没有夸大,还把实情“夸细”了。 朱姬若无其事地淡然道:“而且就算把他救出去,也没有用。赵穆乃用药的大行家,给他喂了一种奇异的药物,必须定期服食解药,才可没事。若没解药吃,不出十天,便要毒发身亡。” 李翎整条脊骨都似结了冰的冰柱。 我的妈啊!这就是未来的秦始皇? 今次真是前面有虎,后门有狼,进退两难。 还以为救出他们母子是举手之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他吁出一口凉气,道:“这样扣着储君,除了用来出气外,对赵人有什么好处。” 朱姬淡淡道:“你也应听过赵穆的阴谋,故意以酒色把他变成废人,说真的,赵穆恨不得把他送回去当秦王。但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会便宜了吕不韦,你明白了么?” 李翎当然明白,吕不韦这么急切把她们母子运返咸阳,就是要加强与庄襄王的关系。 此刻他终于发现,当朱姬提到儿子时,只说“他”而没有任何称呼或直叫他名字,语气冷淡得骇人,一时不禁迷惑起来。 朱姬忽然狠狠道:“这小子死了倒好,见到他,我便无名火起了。” 李翎吃了一惊,人谓虎毒不食子,朱姬为何会诅咒能令她成为王太后的宝贝儿子? 朱姬移了过来,挽起他的手,拉着他往秀榻走去,柔声道:“来!到榻上再说吧!” 此刻李翎压根没有心情,骇然下反手抚着她,道:“恐怕此时此地都不适合吧!” 朱姬没好气道:“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么?只不过那些婢女奉命每隔一段时间便来看我,躲在榻上,安全得多了。” 李翎心道原来误会了她,忙随她钻入帐内,立时芳香盈鼻。 朱姬着他躺在内侧,以锦被盖着两人,转身小嘴凑到他耳旁,轻轻道:“奴家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但要你先发毒誓,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才可以让你知道。 唉!我也是别无选择,才不得不告诉你。我在这里不准踏出屋门半步,又没有任何可信任的人。” 李翎心中大讶,什么秘密须发毒誓不得外传那么厉害呢? 他答道:“我李翎一言九鼎,答应了别人的话,绝不食言,夫人放心好了。” 朱姬欣然道:“我知你是那种言必有信的人,可是奴家仍不放心,你便当迁就人家吧!” 美女软语相求,无奈之下,李翎只好发了个毒誓。 同时他心中暗笑,李某人根本不信毒誓会应验,对我有什么约束力呢?不过,既然答应了,自亦不会随便向人说出来。 朱姬犹豫片晌,压低声音道:“他们软禁着的那孩子,根本不是我的儿子。” 李翎差点失声惊呼:我的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50章 城堡秘道 李翎和荆俊回到乌府之后,各自返回宿处。 分手前,荆俊欲言又止。 李翎知他心意,道:“白天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上学吧!不过你要小心点,现在邯郸除了乌府外,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荆俊大喜道:“我是天生的猎人,不会那么容易成为猎物的。” 李翎亦知他狡猾多智,逃走的功夫更是天下无双,所以并不担心。 回到隐龙居,众女均好梦正酣。 李翎虽疲倦欲死,但心理和精神被朱姬的话影响得太厉害了,哪能睡得着。 他灵机一触,就在房内依“三大杀式”卷上的打坐方法,盘膝打坐运气,意与心会,心与神守,神与虚合,万念俱灭,竟无意地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物我两忘的境界。 精神超脱肉身的羁绊,浑浑融融,回醒过来时,天色大白,众女都起床了。 李翎不理众女的惊讶,心中暗暗称奇,自己坐了至少有个把时辰,亦即两个多小时,却像睡觉般只是合了合眼的工夫,盘交的双腿亦没有血气不畅的麻痹感觉。 吃早点时,春盈四女服侍得特别周到,笑容灿烂甜美,故虽是严冬时分,李翎仍感春意迷人,心情转佳,充满了坚强的斗志。 他匆匆赶去找肖月潭,后者仍拥美高卧,见他寻来,披上一件棉袍,便出来见他。 这时肖月潭易容的化装尽去,露出精瞿脸容,与昨天那副尊容真有天渊之别,颇有儒雅风流的气质。 客气两句后,李翎低声道:“图爷来赵的消息,已由贵国反对吕先生的人漏了出来,传到赵王和赵穆耳里了。” 肖月潭脸色微变,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 李翎续道:“看来他们仍掌握不到图爷的所在,但派人搜索,却是必然的了。” 肖月潭道:“我会使人警告图爷。李翎,图爷会很感激你的,这消息很重要。” 李翎这才知道,肖月潭并不是孤身潜入邯郸,见到他对自己语气不同了,心中好笑。 “赵穆对储君的防范,非常严密。”遂把昨夜朱姬的一番话,转赠给他,连赵穆对嬴政下药一事亦不瞒他。 肖月潭今次真的脸色大变,黯然无语。 李翎昨夜便感到,他主要是想把朱姬母子带回咸阳,对乌家如何撤往秦境并不热心。 此刻听到真实的情况,终于明白到,凭他们这些外来人,根本绝无可能救出朱姬母子,就算有最高明的易容术,也不管用。 正如朱姬所说,除非破城攻进来,否则谁可把嬴政带走?带走了亦只是落得毒发身亡的结局。 肖月潭深吸一口气,道:“李翎在何处得到这些消息呢?” 李翎道:“赵穆身旁有我的人,昨晚终有机会联络到朱姬夫人,是由她亲口说出来的。” 肖月潭也不得不佩服李翎有办法,犹豫半晌后,道:“李翎勿怪我直言,据说赵王早怀疑乌家和我们吕大爷暗中有往来。 现在图爷来赵的事,又给泄露出来,谁都猜到是要抢回她两母子,你们现在可说动弹不得,如何可以进行计划呢?” 李翎胸有成竹地微笑道:“这问题我要明天才可答你,总之仍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先生可否先向图爷传话,若真想把储君母子带返咸阳,我们双方必须衷诚合作才成。” 肖月潭知被李翎识破了他们心意,老脸微红,道:“这个当然,当然!嘿!我会告知图爷的了。” 又皱眉道:“赵穆用药之术,天下闻名,我们如何破解呢?” 李翎笑道:“明天我自有令先生满意的答案。” 肖月潭见他容光焕发,神态轻松,信心不由增加了几分,点头道:“看来我要亲自去见一趟图爷,最快也要三四天才可回来,希望李翎你到时会有好消息见告。” 李翎再和他密议一番后,才告辞离去。 途中遇上来找他的陶方,后者精神振奋。李翎还以为,那楚谍一天都捱不了,尽吐实情。 岂知陶方只是道:“李翎的方法真管用,只一晚他便崩溃了一半,只想睡觉。我看他捱不了多久,便要招供了。” 李翎暗想,这亦算好消息。 这种手法虽不人道,总比伤残他的身体好一点,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软弱无比的。 陶方道:“少爷今早离城到牧场去了,会有多天不回来。” 他压低声音,续道:“他是去安排撤出赵国的事宜,十天后就是农牧节,我们例行有‘祭地’的仪式,由赵王亲到牧场主持。 到时我们会把部分府眷送往早已预备好了的密处隐藏,待将来风头过后,才把他们逐一送往秦国。” 李翎放下了点心事,以乌应元的深谋远虑,他认为稳妥的事,绝不易出漏子。 陶方引着他往乌氏的大宅走去,道:“老爷要见你呢!” ……………… 乌氏惈在那会议的密室,单独接见这孙女婿,开门见山道:“今天找个时间,让我为你和芳儿举行简单的仪式,正式结为夫妇。” 李翎忙叩头感谢。 他对乌廷芳已生出深厚的感情,亦以有这么一位娇妻感到欣悦。 乌氏惈皱眉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么亲密,芳儿会很快有身孕,真是奇怪……” 李翎心中凛然,自己虽有想过这问题,却没有在意。 乌氏惈显亦不太在意,道:“我要告诉你一件有关乌家生死的大事,这事连陶方都不知道,只有我们乌家直系有限的几个人才晓得。” 李翎愕然望着他。 乌氏惈肃容道:“举凡王侯府第,均有秘道供逃亡之用,这事人人知晓,我们也不例外。有四条逃往府外的秘道,出口都是在城堡附近,但对我们来说,只是作掩人耳目之用。” 李翎一对虎目立时亮了起来,又难以置信的道:“难道竟有通往城外的秘道?” 乌氏惈傲然道:“正是这样!这条通往城东外的秘道,历时三代七十多年才建成,长达三里,不知牺牲了多少乌家子弟的性命。 只是通气口的布置,便费尽心血,深藏地底十丈之下,挖井亦掘不到,是借一条地下河道建成。入口处在后山一个密洞里,还要经后宅一条短地道才可到达,隐秘至极。” 李翎至此才明白,为何乌家父子对逃出邯郸总像胸有成竹的样子。 乌氏惈道:“所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朱姬母子带来乌府,我们便有把握逃出去。” 李翎大感振奋,信心倍增,最难解决的问题,忽然一下子解决了。 乌氏惈旋又颓然道:“这条秘道很不好走,又闷又湿,我年青时走过一趟,便不再下去,还希望永远都不须以之逃生,现在老了,更是难行哩!” 李翎道:“听陶公说,农牧节时,我们趁机送走一批人,爷爷你……” 乌氏惈哂道:“若我也走了,孝成王那昏君不立刻采取行动才怪。谁都可以走,我却不能走。” 李翎闻言色变。 乌氏惈淡然一笑,颇有点末路穷途的意味,柔声道:“这天下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我垂垂老矣,去日无多,再没有勇气去面对处身秦国的新生活,也经不起逃亡的惊险和辛劳,所以我早和应元说了,决定留在这里不走。” 李翎剧震道:“赵王怎肯放过爷爷呢?” 乌氏惈哈哈一笑:“谁要他放过?我连皮都不留下一片给他寻到!我风光了一生,死后亦不想受辱人前。” 李翎失声道:“爷爷!”首次发自深心的对这胖老人生出敬意。 乌氏惈洒脱的道:“莫作妇人孺子之态,我对你非常看重。凡成大事,必有牺牲的人。孝成王想攻破我乌家城堡,必须付出惨痛代价。我真的高兴,到了这等时刻,我仍有一批舍命相随的手下。” 顿了顿,再道:“你只要带走朱姬母子,孝成王会立即来攻城,若没有人挡他们几日,你们怎能逃远?” 再毅然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李翎知道已无法改变他的心意,事实上,他亦是求仁得仁。 “秘道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看来连廷芳都不晓得。” 乌氏惈道:“就是这样才能保密,放心吧!知道这事的人都非常可靠,这几天见到乌卓,着他领你去探路,只要到得城外,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世代农牧的人,更懂生存之道。” 他再冷哼一声,道:“他不仁,我不义!孝成王这样对我,我就要他尝尝长平一役后最大的苦果。我要让他举国无可用的战马,让他坐看赵国逐分逐寸的没落崩颓!” 看着乌氏惈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厉芒,李翎忽然明白到,若一个人抱定必死之心,实在是最可怕的。 当然,李翎有百花图,在关键时刻带走乌氏惈,还是很容易做到的,只要事先让他与百花图建立联系。 在男士专区中静修的元宗等灵鬼高手,也会保护好他。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151章 世态炎凉 天气严寒、北风呼啸。 街上人车疏落,可以躲在家中的,都不愿出来捱冻。 蹄声响起,一队骑士出现在前方,临近一看,原来是成胥等十多个禁卫军。 李翎见到故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迎上去。 哪知成胥愕了一愕,勉强一笑道:“李兵卫,我有急事要办,有机会再说话吧。”夹马加速去了。 李翎呆在当场,心中只想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两句至理名言。看来,邯郸没有人是欢迎他的了。 后方蹄声响起,一骑擦身而过,敏捷地递了一个纸团给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蒲布约他见面,上面写着时间地点。 李翎心中一阵温暖,把纸撕碎后,回府去了。 在隐龙居幽森的林园里,一道人工小泉由石隙飞泻而出,形成一条蜿蜒而过的溪流,沿途奇石密布,层出不穷。 这时溪水差不多全结了冰,只余下中间少许泉水滚流,蔚为奇象。 李翎独坐于此,乌廷芳等都不敢来打扰他。 这时代的人都分外爱使“心术”,越居于高位的人,越是如此。 曾共患难的成胥,变脸不念旧情,使他心痛不已。 这世界多的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却是罕有难得。 思索间,他不自觉地依照墨子的打坐法行气止念,顷刻意畅神舒,忽被足音惊醒过来,原来是陶方来找他。 只见老朋友一脸喜色,到他身旁的大石拨掉薄雪坐下,道:“那小子比猜想中的还不行,终于供出来了。” 李翎一计时间,若由昨天开始问起,至少疲劳轰炸了他超过三十小时,绝非易受的事,欣然道:“可问到什么内情?” 陶方叹气道:“其实他只是个带讯的人,完全不知赵穆的底细,纯是以口头方式报告楚国的事,再把赵穆的话,传回给楚国的文信君楚冷,那是楚王宠信的大臣。” 李翎道:“今次赵穆传的是什么话?” 陶方颓然道:“只说三个月后请文信君派人送礼物来,就这有点特别。其他便是最近发生的,例如嚣魏牟被杀那类普通消息。” 李翎心中一动,道:“现在是否仍在审问他?” 陶方道:“当然!我怕他只是信口雌黄,所以依足你的话,不断迫他把细节重复,看看有否前后不相符的地方。” 李翎道:“他以前来过邯郸没有?” 陶方摇头道:“他是首次接触赵穆,为了怕别人起疑心,相信他们每次都派不同的人来。” 李翎道:“往返楚赵两地,最快要多少时间?” 陶方道:“若是快马赶路,因有许多关隘盘查耽搁,只是单程也要两个月,所以我才怀疑这小子说谎。” 李翎精通间谍方法,微笑道:“不,他没有说谎,这是防止被人迫供的暗语,三个月可能是减半的说法,实际上是指半年,送礼来是反话。 我早想过,若赵穆是楚国派来的人,绝不会让《鲁公秘录》落入赵人手里,所以真正的意思是,要楚人在半年后派来高手,把秘录盗回去,赵穆对楚国真是忠心耿耿。” 陶方恍然道:“原来这是反话,取礼才真,而不是送礼。楚人真狡猾,而且文信侯早知‘礼物’指的是什么,故此一听便知。” 李翎眼中闪着亮光:“最紧要弄清楚,他来邯郸扮的是什么身份,用的是什么联络手法,越详细越好。我正愁杀不了赵穆,今趟真是精彩极了。” 陶方开始明白他的想法,兴奋地去了。 陶方后脚才去,荆俊便来找李翎,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李翎站起身来,笑道:“看来上课并非那么有趣,是么?” 荆俊来到他面前,颓然道:“把我直闷出鸟来,又不敢开罪未来岳丈大人,还累我破费买了十斤腊肉送给他,结果连赵致的小手也碰不到。” 李翎道:“见不到她么?” 荆俊叹道:“见到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同窗,难道真走过去摸她两把么?我看大部分人,都是为她才去上课的。” 李翎哑然失笑道:“她也在上课么?” 荆俊摇头道:“开始时,她坐在一角处,骗得我以为她是陪我上课,不半晌她便笑着跑了,影踪全无,下课后怎也找不到她。唉!拿剑迫我也不会再去了。” 李翎摇头叹道:“太没有耐性了,怎能夺得美人芳心。” 荆俊只是摇头。 李翎道:“你陪我到外边走一趟。” 两人换过普通装束,坐上马车,出了城堡,才在转角处溜下马车,由荆俊远远吊着他,看看有没有跟踪的人。 ……………… 半个时辰后,李翎在城南一处密林里,见到了蒲布。 蒲布兴奋的道:“事情比想象中还顺利,赵穆的头号手下郑约明,把我们全体招纳过去。不是我自夸,我们这批武士于平原君在生时,在邯郸真的有头有脸。” 李翎道:“有什么消息?” 蒲布歉然道:“我们刚刚安顿下来,什么都听不到,看来没有一年半载,是很难取得他们的信任。” 李翎道:“没有关系,你们就在那里留一段时间,到时我会回来找你们,完成一件大事后,才领你们离去。” 蒲布道:“一切全听李爷吩咐。” 顿了顿,道:“李爷!我们只希望追随你。” 李翎诚恳的道:“我明白的,必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厚爱和期望。” 分手后,李翎回到乌府,意外地发现乌应元、乌卓和滕翼都在等候着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密议室内,乌家几个最重要的人物,乌氏惈、乌应元、乌卓、陶方和李翎全体列席,还多了个滕翼,显出他因李翎的关系和表现超卓,取得了乌家众人的信任。 这是有关乌家存亡的最重要会议。 乌卓首先报告道:“我和滕翼依孙姑爷吩咐,在那二千精锐里选出了五百人,照孙姑爷提议的方法,逐一测试他们。 嘿!想不到只有七十七个人能过关,明天会开始训练他们,不过我敢保证这些都是能以一挡百的战士。” 李翎微笑道:“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好好掌握了。” 众人大奇,问他为何肯定只有十天? 李翎叹了一口气,把整件事说出来,只隐瞒了假嬴政一事,因为他曾答应要守秘。 乌应元眉头大皱道:“那么你怎样把她母子弄出来呢?弄了出来毒发身亡,岂非更糟?” 李翎胸有成竹的道:“这事另有转折,可是当朱姬要说出来时,赵穆却来打断了,总之可包在我身上。”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回复希望。 滕翼冷冷地听着,脸容没有半分变化,给人一种沉毅不拔的豪雄姿态。 谈完话后,滕翼和李翎并肩朝内宅方向走去,问道:“准备怎样处置倩儿?” 李翎知他疼爱这美丽的公主,怕自己会把她舍下不顾,保证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带在身边。” 滕翼放下心事,转头找乌卓去了。 当日黄昏,乌氏惈秘密为李翎与乌廷芳举行婚礼,正式定了名分。 该晚,李翎又和荆俊潜入质子府。 李翎驾轻就熟,避过哨岗守卫,来到朱姬香闺,两人躲在榻上,细细密语。 李翎道:“夫人!你的儿子究竟在哪里?” 朱姬道:“先告诉我你的计划,让我看看是否可行,才可以告诉你。” 李翎历经变故,学懂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扼要地把计划告诉了她,却隐去了乌家地道这最重要的环节,并改为由城西出城。 朱姬已非常满意,耳语道:“我们不能只是靠碰运气,你明晚可否给我带些烈性迷药来,必要时,我要自己想办法溜出去。” 李翎越来越发觉这女人不简单,皱眉道:“我们就算可迷倒屋内看守你的婢女,亦过不了守卫那一关。千万不要相信郭开,他只是在骗你的身体。” 第152章 嬴政之秘 朱姬扑哧笑道:“傻子才会相信他,我要迷倒的人就是他。这是我十年来朝思暮想,度出来唯一可逃走的办法。 我要迷倒他,是因看中他的身量和我相差不远,只要把靴子垫高,衣服内像你般扎些东西便成。”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道:“唉!若不找些事情来做,人都要被关得发疯哩。” 顿了一顿,声线语气均变成郭开那阴柔尖细的声音:“所以我每天都模仿他说话的声调和举止,若非知道绝对逃不远,我早溜走了。” 李翎为之绝倒,衷心赞道:“你学得真是惟妙惟肖。” 足音由门外传来,李翎忙躲进暗格去。 婢女推门入房,揭帐看到假装熟睡的朱姬后,才安心离去。 李翎钻了出来。 此时,朱姬正容道:“当日为了避人耳目,不韦和异人郎君没有把我带走,当时我刚产下一子,尚未足月。 他们走后,我知道形势不妙,说不定政儿会被赵人杀掉泄愤,于是连夜使仆人出外找寻其他婴孩,好代替政儿。” 李翎恍然道:“原来现在宅中的假嬴政,是这么来的。” 朱姬苦恼的道:“匆忙下做的事,自然会有错漏,一时间亦找不到同龄的婴儿,唯有以重金买了个三岁的小孩代替。 幸好那时没有人当异人郎君是个人物,连他有没有孩子都不知道。 当夜赵穆发觉吕不韦和异人郎君遁走后,凶神恶煞的来把所有婢仆全体处死,只剩下我和那假儿子,也没有起疑心。” 李翎这才恍然,怪不得嬴政的年龄与史书不符,真实的情况竟是这么曲折离奇的。 长平之战发生在公元前二六零年,自己到此已有年多光景,眼前应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中间隔了十一年。 假设秦始皇是在长平之败传到赵国后才出世,古代讯息不便,说不定已跨了一年。 所以,嬴政应是在长平之役后一年的年头出生,那他在公元二四六年登位时,即距今三年后,便刚好是十三岁,证实史书无误。 自己真蠢,竟猜不到这嬴政是假的。以前想不通的事,立时霍然而悟。这才合道理,以秦始皇的雄材大略,怎会是窝囊的人物。 朱姬由衣服里掏出一块式样特别,刻有凤凰纹饰的精致玉坠,解下来珍而重之塞入李翎的手心里,又把他手掌阖了起来,两手用力包紧他的铁拳。 她柔声道:“真正的政儿,却被送到邯郸一个刚在长平之役失去了两个儿子的穷家寄养,说明将来以玉坠相认。政儿颈上,戴着同样的玉坠子。这个是凤纹,那个刻的是龙纹。” 李翎道:“那对夫妇知否储君的来历?” 朱姬眼中射出又喜但又忧心忡忡的神色,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 “当然不会让他们晓得,只说是富家千金的私生子,当时我想不到会立刻被软禁起来,知情的仆人又给杀了。 所以,直到今天你来后,才有机会告诉你这件事。天啊!你定要给我把他找来才成,否则我也不要活了。” 李翎手心感觉着玉坠传入手内朱姬身体的余温,充满信心的道:“我敢以人头担保,必可找到他。” 他自是信心十足,否则历史就不会是那样的了。 朱姬轻叹道:“不要哄我欢喜。” 李翎道:“我是个有异能的人,预感到的事绝不会错。” 朱姬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后,凑到他耳旁,念出了横亘心内十年那收养她儿子的人的姓名和住址。 李翎用心记着。 窗门轻响,荆俊去而复返,手中提着大包迷药,笑嘻嘻来到帐前,运足眼力打量朱姬,立时目定口呆,忘了说话。 朱姬看得扑哧一笑,自是百媚千娇。 李翎责道:“小俊!” 荆俊这才灵魂归位,道:“这是烈性迷药,只一点点便可让人躺上一天,冷水都救不醒,这里是足够迷倒百多人的分量了。” 两人不敢逗留太长时间,与朱姬约定了逃走的时间地点后,迅速离去。 刚攀上高墙,卫士已由假嬴政居所那边拥来,展开新防卫网。 由此刻开始,朱姬这坚强的秦始皇之母,便要靠自己的力量和才智逃生了。 ……………… 翌日清早,急不及待的李翎,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才来到城西贫民聚居的地方。 虽说是穷民,生活仍不太差,只是屋子破旧一点,塌了的墙也没有修补罢了。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战争时农田被毁,不得已到城市来干活。 他依着地址,最后来到朱姬所说的南巷。这时他亦不由紧张起来,抓着一个路过的人,问道:“张力的家在哪里?” 那人见他一表人才,指着巷尾一所围着篱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了。”接着似有难言之隐,摇头一叹去了。 李翎没有在意,心情轻松起来,暗忖应是这样才对,举步走去,来到门前,唤道:“张力!张力!” 咿呀一声,一位四十来岁样貌平凡的女人探头出来,惊疑不定地打量了李翎一会儿,问道:“谁找张力?” 李翎微笑道:“你是张家大嫂吧!”由怀中掏出玉坠,递到她眼前。 砰的一声,张嫂竟像见了鬼似的,猛地把门关上。 李翎给她的反应弄得愣在当场,呆子般望着闭上的木门。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男女的争辩声。 李翎反而心中释然,养了十年的孩子,自然不愿交还给别人,唯有在金钱上好好补偿他们了。 他伸手拿起门环,轻叩两下。 顷刻后,门打了开来,一名汉子颓然立在门旁,垂着头道:“大爷请进来。” 李翎见他相貌忠诚可靠,暗赞朱姬的手下真懂拣人。 步入屋中,只见那妇人坐在一角,不住饮泣,屋内一片愁云,半点生气也没有,更不闻孩子的声音,或有什么孩子衣物。 李翎皱眉道:“孩子呢?” 那妇人哭得更厉害了。 张力双目通红,痛心的道:“死了!” 这两个字有若晴天霹雳,轰得李翎全身剧震,差点心脏病发,骇然叫道:“怎么死的?” 张力凄然道:“当然燕人来攻邯郸,所有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被征召去守城,那孩子被燕人的流箭射杀了。我们虽受了大爷你们的金钱,却保存不了孩子,你杀了我们吧!活下去亦没有什么意义了。” 李翎失声道:“可是他去年还未足十岁啊!”想起刚才指路那人的神态,才明白是为他们失了儿子而惋惜。 张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岁的孩子还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时,被路过的兵哥捉了去。” 李翎颓然坐下,把脸埋在两手里……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么办才好呢?不!这是没有可能的,这对夫妇定是骗我。 但看其神态,又知这是实情,尤其一边墙的几上,正供奉着一个新牌位。 张力在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递给他道:“这是从他尸身取来的,他就葬在后园里,大爷要不要去看看?” 李翎挪开双掌,眼光落在玉坠子上,一个荒唐大胆的念头,不能抑制地涌上心头。 既然朱姬的儿子死了,那么就让妮夫人的儿子赵盘来做秦始皇吧! ……………… 赵雅步入园内时,李翎刚把玉坠挂到赵盘的颈上。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秦国王位的继承者——嬴政! 赵盘的神色又惊又喜,但眼神坚定不移,充满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没有人比他这个长居王宫的小孩,更明白这机会是如何难得。 也唯有成为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杀死赵王,为母亲妮夫人洗雪仇恨。 他不但恨赵王,亦恨每一个袖手旁观,以冷脸向着他的赵人。现在,只有李翎能使他完全信任。 赵雅微笑着来到他们师徒之旁,赞道:“我从未见过小盘这么勤奋的。” 李翎向赵盘使个眼色,后者乖巧地溜走了。 李翎和赵雅说了一会儿话,才返回乌家堡。 第153章 厉兵秣马 接着的几天,乌家全力备战,兵员和物资源源不绝,秘密由地道运进城堡内。 李翎用二十一世纪的训练方法,亲自教导那七十七个乌家的特种兵,使滕翼这精通兵法的人亦为之倾倒。 李翎亦不时往见小盘,教他如何扮在穷家过了十年的嬴政,到后来反是由小盘告知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 李翎见他这么精乖,大为放心。 不经不觉,离农牧节只有三天时间,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现在李翎最担心的是朱姬,若她走不出来,他们便真的要强攻质子府了。没有了她,小盘亦成不了嬴政,所以他们另有一套应变计划。 这天午后,离去了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终于回来了。 进入密室后,肖月潭神态大是不同,歉然地向乌应元和李翎道:“首先,图爷着肖某先向你们道歉,因为先前实存有私心,言语间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保证由这刻起,我们会诚心诚意与诸位合作。” 乌应元如在梦中,不知李翎使了什么手段,使这人态度大改。 李翎却心中惊凛,知道这图先是个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来,才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李翎提醒,否则图爷说不定会给赵人抓到。” 李翎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肖月潭道:“随我潜入城的,共有三十人,都是一等一的强手。” 顿了顿道:“图爷身边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好手。” 李翎道:“肖先生最好命入了城的所有人全到乌府来。” 肖月潭一呆,道:“李翎你是否想和赵人打一场硬仗?” 李翎微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先生请恕我卖个关子,后天我会把全盘计划奉上,事关重大,请先生见谅。” 肖月潭笑道:“李翎如此有把握,我反而更为放心。现在图爷藏在城外一处山头的密林里,静候我们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乌应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几名服侍过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么念着先生呢,只要先生一句说话,我们便将她们送到咸阳府内……” 肖月潭喜动颜色道:“天下人人都说,乌家豪情盖天,果是言不虚传,肖某交了你们这些好朋友。” 李翎告辞离去,途中遇到来找他的荆俊,原来滕翼有事找他。 到了靠近城墙的一座成了临时指挥部的小楼,滕乌两人正在研究质子府的详图。 李翎奇道:“哪里弄来的好东西?” 荆俊得意的道:“是我画出来的,只要我看过一次,便可默写出来。” 李翎大讶,想不到荆俊竟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画功又那么了得。 夸奖他两句后,道:“希望无须用到这强攻质子府的后备计划,否则纵能成功,我方亦要伤亡惨重。” 滕乌两人一齐点头,可见对攻打质子府,均存有怯意。 荆俊道:“若要把质子府攻破,那确是难之又难的事,但若只须救出朱姬,情况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领那‘精兵团’便行了。” 接着,他说出计划,竟然头头是道。 李翎、滕翼和乌卓,都同时对他更刮目相看。 李翎暗忖,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种部队,比自己还行。 他正容道:“由现在开始,你就是精兵团的头领,你最好和他们同起同息,将来合作起来,便可如鱼得水了。” 荆俊大喜,别人忙得喘不过气来,他却闲着无聊,只能当滕翼的跑腿,这时忽变成精兵团的指挥,怎还不喜出望外。 一声呼啸,径自去寻他的部下。 乌卓苦笑摇头,追着去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会听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挥。 滕翼闭目养了一回神后,睁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儿。” 李翎道:“照理未到农牧节,他们应不会摆布倩儿,免得惹起我们的猜疑。” 滕翼道:“在赵王眼中,倩儿已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我担心他当天就会赐她一死,我们便错恨难返了。” 李翎给他一说,更多了小盘这项担心,以赵王的凶残无情,说不定小孩子也不放过,惊疑的道:“那怎办才好呢?” 这是关心则乱,脑内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转这恶劣的形势。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只能待到最后一刻,才可把赵倩救出来。 滕翼道:“假若赵王早一天把赵倩召入宫中,我们便什么办法都使不出来了。” 虽是在这寒冬时分,李翎仍热汗直冒,骇然道:“我倒没想过这么一着!” 不到万不得已时,他不想随便动用百花图,一来会形成越来越严重的依赖性,二来很有可能会破坏全盘计划。 滕翼冷静的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赵穆仍不知我们看穿了他的诡计,所以不会派大军驻防夫人府,就算派人押解赵倩回宫,亦不会劳师动众。只要我们派人十二个时辰注视夫人府,到时随机应变,便不怕有失了。” 李翎有苦自己知,问题是在小盘身上。 他下了决心,不把小盘假扮嬴政一事告诉任何人,将来除了他和赵倩、乌廷芳有限几人外,便没有人知道小盘的真正身份。 滕翼道:“怕就怕赵王狠心到把女儿就地赐死,这事真伤脑筋。” 幸好赵雅早已是百花图的器灵,这件事可以找她帮忙,让她将赵倩带到这里来。 在赵雅府中,赵倩见到李翎后,自是非常开心,但又是忧心忡忡,怕他斗不过赵王和赵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把她拥入怀里,轻声告诉她小盘化身作嬴政一事。 赵倩听得俏脸色变,也不知应害怕还是兴奋,吁出一口凉气,道:“难怪小盘这些天来行为古怪,不时自言自语,累得我还以为他念母过度,失了常性,又不敢告诉你,怕分了你的心神。” 李翎道:“除了你和廷芳外,便没有人知悉他真正的身份,所以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你也不可揭破此事。” 赵倩道:“我明白了!” 为了安她的心,李翎把刚才对赵雅说的话,告诉了她,再商量了怎样为小盘掩饰后,才回乌家城堡去了。 次日,李翎再到夫人府找赵雅,探听她的口风。 果如所料,赵雅并没有反对这安排。 站在赵穆的立场来说,李翎和乌应元他们便像在他的掌心内变戏法,怎样变也变不出他的手心之外,所以绝不会因此而放过一举把李翎和乌家所有潜在势力尽歼的天赐良机。 李翎微微一笑:“小孩胆子较小,我想先把小盘带走,雅儿有什么意见?” 赵雅哪会在意一个无关痛痒的孤儿,点头答应了。 在赵王和赵穆的眼中,赵雅太重要了。所以有些比较关键的东西,李翎暂时并不让赵雅知道,避免她在无意中泄露出去。 李翎公然领了小盘出府,途中为他换过预备好的破旧衣服,又吩咐一番后,才带他回乌家城堡。 此前他已把嬴政另有其人一事,告诉了有关人等,乌家各人自是振奋莫名。最高兴的还是肖月潭,如此一来,整个局势顿时扭转过来。 刚踏入府门,乌应元和肖月潭两人已抢着迎来,跪下高叫太子。 小盘诈作慌张失措,躲到李翎身后,只是嚷着要见亲娘。 李翎向各人道:“他仍未习惯自己的真正身份,让我带他去让廷芳照顾,待他见到王后再说吧!” 众人哪会疑心,欢天喜地拥着这假太子到内府去了。 时间过得飞快,决战时刻即将到来。 第154章 真假郭开 农牧节终于来临,天尚未亮,城堡内所有人都起来了。 此时所有妇孺,借口到牧场去庆祝农牧节,均离城去了,春盈四女亦是其中一批被送走的人。 乌廷芳大发脾气,坚持要留在李翎的身旁,众人拿她没法,唯有答应。 城内除乌卓手下的二千精锐子弟兵外,还有在忠诚上没有问题的七百多名武士和二百多男女壮仆,人数达三千人,加上高墙和护河,实力不可轻侮。 这也是赵王等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能把他们引离坚固的城堡,对付起来自是轻易多了。 吃过饭后,李翎领着滕翼、荆俊、肖月潭和他三十名武技高强的手下,与由乌家七十七名精锐组成等于特种部队的精兵团,摸黑出门。 他们离堡不久,乌卓便率领另五十名好手,驾着马车,往夫人府开去。 半个时辰后,到达夫人府的后门时,天才微亮。 后门立即打了开来,闪出赵雅和赵倩。 有人拉开车门,恭请两人上车。 乌卓把预备好的衣服,递给赵雅和赵倩,让她们加盖身上,不一会已摇身一变,化成男儿模样。 若非近看,绝难发觉破绽,尤其唇上粘的假须,更是惟妙惟肖。 很快马车就转入了一条林间小径里,乌卓、赵雅和赵倩走下车去,马车才再朝前开出。 ……………… 车窗外忽见雨雪飘飞。 李翎、滕翼、肖月潭等人藏在质子府对面的密林里,注视着质子府正门的动静,一切看似全无异样,门外更不见守卫,似乎毫没戒备。 肖月潭怀疑的道:“夫人会否这么轻易溜出来呢?” 李翎看着茫茫的雪花,暗忖史书上确有写明朱姬母子都安然返抵咸阳,所以这看来没有可能的事,应该会顺利发生的。 他充满信心的道:“一定可以!” 话犹未已,质子府门大开,先是十名赵兵策马冲出,接着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后面跟了另二十名骑兵,声势浩荡地来到街上,转左往城西驰去。 众人喜出望外,连忙行动。 埋伏在另一面的荆俊接到旗号,立即发出准备攻击的命令。 三十个精锐队员,迅速利用早先缚好的攀索,爬上林荫大道两旁的树上,弩箭瞄准迅速接近的目标。 那车队快要来到伏兵密布的树下时,后面蹄声大作,只见一名赵兵策马追来,打出停止前进的手号。 指挥车队的小头目大讶,下令勒马停步。 忽地箭声嗤嗤,弩括声响,三十一个包括御车者在内的赵兵,全部了账,都是一箭了命,倒下马来。 精兵队员纷纷跃下,准确无误地落在马背上,控制了吃惊嘶跳的战马。 荆俊则轻若飘絮地跃在马车顶上,正要一个倒挂金钩,探头向里面的“假郭开”真朱姬邀功领赏时,砰的一声,一个男子持剑撞开车门,冲了出来。 众人大吃一惊。 只见此人一身华服,二十多岁,长相英俊不凡,生得玉树临风,那对眼更有勾魂摄魄的能力,足够资格作任何娘儿的深闺梦里人。 他也非常机警,见到满地赵兵尸体,四周全是敌人,一声发喊,便想窜入道旁的树林里。 哪知脖子一紧,已给车顶的荆俊以猎兽的手法套个正着,手中剑甩手落地。 两名精兵队员扑上来,立时把他掀翻在地。 他还吃了三拳一脚,痛得弯曲起身体。 李翎、肖月潭等人刚赶过来,见到此情此景,都为之色变。 马车内,空无他人! 李翎一脚踩在那人腹上,喝道:“你是何人?” 荆俊抓着此人的头发,扯得他仰起那张好看漂亮的小白脸。 只见他早吓得脸无人色,颤声求饶道:“大爷饶命,我是齐国来的特使齐雨,与你们无冤无仇。” 李翎与荆俊面面相觑,想不到这齐雨中看不中用,如此窝囊怕死。 肖月潭气急败坏的道:“怎办才好呢?郭开昨夜显然没有到夫人房去。” 众人立时醒悟到,眼前此子定是去占朱姬的便宜,得食后现在才离开。 那朱姬虽有天下最能诱惑男人的媚骨,亦无用武之地,没引得郭开到她榻上去,当然没有机会把他迷倒。 李翎拔出血浪剑,指着齐雨的眼睛喝道:“你要左眼还是右眼?” 齐雨颤声道:“饶命啊!你要我干什么,也可答应你。” 李翎回复冷静从容,微笑道:“我只要你回质子府去。” ……………… 马队冒着雨雪,朝质子府开回去。 李翎和肖月潭坐在车厢里,胁持着惊得浑身发抖的齐雨,看着这纵横情场的古代潘安,又好气又好笑。 大门打了开来,有人叫道:“齐爷回来何事?” 在李肖两人胁迫下,齐雨掀帘向外道:“我遗下了重要文件,须到夫人处取回来。” 那兵卫道:“郭大夫有命,任何人也不得进入质子府。” 齐雨依着李翎传入他耳旁的话,道:“这文件与贵国大王有关,非常重要,万事有我担当,快放行!” 那兵卫显因他身份特殊,又是刚由府内出去,无奈下让他们进入。 随行的赵兵,当然是荆俊等人假扮的。 一来由于下着大雪,兼且这批赵兵专责保护齐雨,与守府的赵兵分属不同营系,互不相识,一时竟没有察觉出岔子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车队迅速来到朱姬宅旁空地上。 荆俊负责留守宅外,只见花园内处处架起种种防御敌人攻来的设施,又挖了箭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庆幸不用强攻进来。 李翎和肖月潭一左一右挟着齐雨,再跟了四人,进入宅内。 守在石阶下的四名赵兵认得齐雨,虽见他脸青唇白,还以为昨夜“操劳过度”,没有起疑,其中两名赵兵随他们一起入内。 两名俏婢正在厅堂打扫,见到齐雨都眉开眼笑,迎了过来。 李翎一声暗号,四名精兵队员同时出手,以从李翎处学来的手法,把两兵两婢击昏过去,又立即用绳索困个结实,塞着口拖到一角。 李翎寒声向齐雨问道:“宅内还有多少人?” 齐雨乖乖答道:“还有五个婢女,其中两人陪着朱姬。”为了活命,他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四个精兵队员,正要去寻人时,大门忽又打了开来。 郭开兴冲冲地走进来,向齐雨不悦的道:“使节大人为何去而复返,昨夜尚未兴尽么?”语气中充满酸溜溜的意味。 李翎知他定是闻报由假嬴政处匆匆赶来,找占了他朱姬的齐雨略作发泄,不禁心中好笑。 齐雨唯有向他报以苦笑。 郭开这时才有空望往齐雨身旁诸人,目光落在脸露冷笑的李翎时,立时色变,还未有机会呼叫,早刀剑加颈。 李翎微笑道:“郭大夫,别来无恙!” 郭开颤声道:“你们绝逃不出去的!” 李翎淡然道:“谁要逃出去呢?”说到“逃”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肖月潭喝道:“押他们上去。” 两名队员先行一步,找寻其他尚未制服的婢女。 李翎等人则押着两人登上二楼,来到朱姬紧闭的房外。 郭开受胁下,只得无奈吩咐房内看管朱姬的壮婢开门。 门才开了少许,李翎已抢了入去,把两婢打昏。 朱姬正呆坐在梳妆铜镜前,玉容不展,忽然见到有个赵兵闯进来动手打人,吓得目瞪口呆。 肖月潭扑前跪伏地上,低呼道:“小人肖月潭救驾来迟,累夫人受苦了!”言下不胜唏嘘,差点掉下泪来。 第155章 瞒天过海 李翎心想,这家伙倒有些演技,难怪能得吕不韦重用。 他提醒道:“夫人快些变成郭开。” 朱姬这才认出是李翎,大喜下跳了起来,先来到郭开和齐雨身前,左右开弓,每人赏了记耳光。 李翎心呼厉害,喝道:“先把他两人押出去,脱下郭大夫的衣服,然后把他绑起来。” 两名队员应命,推了两人到房外。 在肖月潭这高手的帮助下,当朱姬粘上郭开的招牌长须,又穿戴上他的官服官帽时,连李翎亦看不出破绽。 朱姬想起一事,问道:“政儿呢?”声音显得抖颤。 李翎微笑道:“幸不辱命!” 朱姬一声欢呼,差点要扑过去搂着李翎。她又向肖月潭问道:“他……他长得像不像大王?” 肖月潭干咳一声,先偷看了李翎一眼,才有点尴尬的道:“当然像极了,但体质却像夫人那么好。” 这么一问一答,李翎立时知道,连朱姬自己亦弄不清楚她这儿子是跟谁生的。 当然,她更想不到,快要相见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儿。 这笔糊涂账,不知怎么算才成呢? 他们不敢逗留,走出房外。 郭开自是给困个结实,见到“自己”由房内走出来,惊骇得眼珠差点掉了下来。 朱姬模仿着他的声音,道:“给我宰了他!” 郭开和齐雨,同面无人色。 李翎不想下手杀死全无抵抗力的人,笑语道:“留下他的命,比杀他会更令他受罪。” 朱姬白他一眼,道:“你是个很好的人!”笑着领先下楼去了。 李翎等反变成陪从,押着齐雨追下去了。 朱姬扮成的郭开一马当先,走出宅门,学着郭开的声音语气,向后面跟着的齐雨斥责。 齐雨低着头,一副犯了错事的样子。 “郭开”一边责骂,一边和齐雨登上马车,李翎和肖月潭当然也钻了进去。 车队开出,来到紧闭的大门前,守门的兵头走了过来,道:“使节大人……” 朱姬揭帘道:“本官要和使节大人往外一趟,你们小心把守门户。” 那兵头一呆,道:“大人!这处怎能没有了你。” 朱姬大发官威道:“我自有主张,哪到你陈佳来管我,快开门!”妙在她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了出来。 那兵头一脸无奈,吩咐大开中门。 车队无惊无险地开出质子府。 ……………… 李翎等人大功告成,在乌家战士的欢呼中凯旋而归,通过大吊桥,冲入城堡去。 乌氏惈亲自在广场迎接,小盘则躲在一身戎装的乌廷芳和赵倩背后,看着回复了本来面目的“母亲”朱姬入堡下车。 这时朱姬的眼内,只看到一个小盘,脸上现出无可掩藏,真挚感人的狂喜神色,往小盘奔过去。 小盘也哭着奔了出来,投入她怀里,两母子抱头痛哭起来。 分别了十年,令她朝思暮想的亲生骨肉,重投入自己怀里,她哪能不哭。 小盘则是因这“母亲”而想起自己的生母,哭得比朱姬更厉害,更真诚,积蓄着的愤怒,如激流般倾泻而出。 乌氏惈来到朱姬母子旁,感动的道:“夫人,这应是高兴的时候才对。” 号角声起,表示赵军已兵临堡下。 朱姬抬起俏脸,哭得又红又肿的秀眸,看着乌氏惈道:“我们母子得有今天,全仗乌爷豪情厚义。 感激的话不说了,只要我们母子一天在秦国还可以说话,便要保得你们乌家富贵荣华,子孙昌盛。” 她已闻悉乌氏惈与堡偕亡,以掩护他们逃走的壮烈行为,所以掏出了罕有的肺腑之言。 乌氏惈目泛泪光,大笑道:“有夫人这句话,乌氏惈可含笑九泉之下了。” 肖月潭深恐夜长梦多,催促道:“夫人!我们立即要起行了。” 乌应元和荆俊的精兵队员,加上肖月潭和他的三十名好手,护着她们母子,带上正与李翎依依惜别的赵倩,往后宅去了。 自然是由地道潜往城外,与图先的部队会合。 李翎、乌卓、滕翼等人则留了下来,如果没有了他们这几员大将,怎能抵挡人数多上了十多倍,兼后援无穷无尽的赵国大军。 ……………… 赵军并没有立即进攻城堡,只在外面布防。 邯郸城内外的驻军不住赶来增援,运来各种攻城的工具,到第三天时才完成了整个包围的阵势。 这正是李翎等人渴望的事,就是把赵军牵在这里不放,好让朱姬他们安然逃返咸阳。 整个计划最精彩的地方,就是赵人以为嬴政仍在他们手内,所以不太计较其他人逃出去。 只要攻破了城堡,杀尽乌家的人,便心满意足了。 李翎不时在城墙露面,还特别安排乌氏惈和乌廷芳到城楼现身,使赵人更不怀疑他们暗有图谋。 第三天晚上,负责监听那四条只能通往堡外密林地道的乌家战士,发现有赵兵潜来,忙把浸了脂油的柴火抛入地道里,再加鼓风机吹送。 把快到达的赵兵活生生熏死了数百人后,才把地道以石块封住了。 那边的赵王自是气得七窍生烟,大清早便派人到城下大骂一番。 李翎大感有趣,还是首次见到这种毫无实质意义的“骂城”。 滕翼一言不发,取出他那特制的强弓,在赵人目定口呆中,一箭把那声音特大的骂城专家射下马来。 射程超过八百步,比弩弓的射程还要远上了数丈。 乌家战士采声震天。 赵兵则是噤口无言。 忽又有一人策马冲来,这次学乖了,在千步之外已勒马停定,大声喝上城堡,道:“李翎,大王要与你说话。” 李翎心中好笑,我才不会蠢得喊破喉咙,与你对答。 旁边的乌卓召了个人来,笑道:“当众折辱一下他也好!” 李翎会意,道:“叫他有屁就放吧!”说完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乌卓和滕翼也不禁莞尔,对滕翼来说,那是罕见的表情。 那人呆了一呆,大喝下去道:“有屁就放!”声音在墙上墙下来回激荡着。 乌家这面都放声大笑起来,充满喜悦的气氛。 而赵人那边,自是无比愤慨。 对话还怎么继续下去,战鼓声中,赵军开始发动攻城战。 赵人围城的大军,不计后勤支援的人数,总兵力达三万多人,以步兵为主。 这已是赵人一时间能召集的所有力量,把城堡重重布阵困着。 在孙子兵法《雄牝城》篇里,将城市大别作两类: 凡居于高处,或背靠山岭、又有良好水源的城堡,叫“雄城”,非常难被攻克。 凡居于低处,或两山之间,又或背靠谷地,水草不盛的,叫“牝城”,只要有足够力量,一攻便破。 乌家城堡便是典型的“雄城”,起初建城时赵王是希望作为城内另一能坚守的据点,哪知如今竟是变成对付自己的反叛基地。 所以赵人亦不想仓猝攻城,免得元气大伤。 初时还以为堡内人手和粮草均有问题,这时看到城堡上士气如虹,才知道大错特错。 本来众将均支持长期围困的策略,岂知李翎一句话,便惹得赵王沉不住气,下令强攻。 乌家富甲天下,城堡的形式均是依当时最严格的标准建成,坚实严固。 城墙又厚又高,足可抵挡敌人的仰攻、攀登和撞击,护城河既深且阔,城墙上又有精锐的乌家战士。 所以,纵然赵军人数多了十多倍,仍没有破城的把握,唯一的优点,就是赵人后援无穷,足以支持他们打一场消耗战。 李翎他们虽有地道之便,但储存的物资粮食早全部搬来,城外牧场的人又要逃往秦境,已变成孤军。 不过,他们的目的只是要守上一段时间,所以都是心怀舒畅,抱着游戏的心情,和赵人玩一场城堡攻防战。 不久,攻城战终于拉开序幕。 第156章 安抵咸阳 守到第二十天,赵人终于成功把河水引走。 又花了三天时间,以土石把护城河填平,乌家城堡亦呈大势已去。 赵人大举进攻,把攻城用的有护甲保护的战车,推过填平了的护城河。 这些战车各种形式都有,最厉害是登城车、撞车和飞楼。 登城车像城墙那么高,使敌人能迅速攀车登城;撞车负着坚木,对城门和城墙施以连续的猛烈撞击;飞楼则供箭手之用,反以居高之势,向墙头的守军袭击。 对付的唯一方法,是以巨石加以轰击。 不到两天,能用的巨石均已用尽,李翎立即发下撤退的命令。 当赵军攻入城内时,整个乌家堡全陷在一片火海里,由于房舍树木均抹上火油,要救火也有心无力。 赵人看着大火燃足了十天,剩下一片焦炭残余,片瓦不留的灾场,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但总不会是好受了。 是役赵人丧生了八千多人,伤了万多人,举国震惊。 乌家在赵国军民中一向声誉良好,赵王硬是把他们迫反,自是怨声四起。 到赵王由瓦砾底发现通往城外的地道,始知中了李翎之计,不过那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赵王虽暴跳如雷,亦只有徒呼奈何。 这时,他心中亦略有悔意。有李翎这么好的人才不能用,还把他白白送了给秦人,确是何苦来哉! ……………… 秦国的发祥地,在渭水上游秦川的东岸。 自先祖蜚廉开始,秦人崇尚武风,以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氏族形式,在这片艰苦的土地上挣扎求存,长期与西戎及犬戎作战。 他们的历史,每一个字都由血和泪写成。 部落式战斗集团的形态,虽使他们与土地的关系薄弱,难以落地生根,却亦令秦人先祖不受土地的局限,不断向未开发的西方移民、与异族杂居斗争。 周孝王时,嬴姓的非子因替周室养马蕃息的功劳,受封于此,建立了一个近畿的附庸。 其实却是为周王室承担了镇守边疆、防卫蛮戎的艰苦使命。 西周四百多年的悠久岁月,是秦人最艰辛和困难的岁月,以血汗及无数族人的生命,悍卫周朝共主的西防,同时向西方不住拓展。 这种无时无刻不面对严酷挑战和坚毅不移的勇武精神,为秦国打下了坚实无比的基础。 千载一时的机会,终于降临到秦人身上。 周室因幽王无道,犬戎攻入镐京,幽王被杀,周室威权至此荡然无存。 平王东迁,秦襄公因护驾有功,被平王将他升在诸侯之列,秦国终于有了诸侯国的法定地位。 当战国开场的时刻,七雄中最不雄的却是秦国,君权旁落。 直至不世霸主秦穆公登位,重用外籍政客百里奚、蹇叔、公孙枝等人,才奠定了一个强国的基础。 真正的富国强兵,来自秦孝公和公孙鞅的改革,“翻箱倒箧”地摧毁了传统的氏族部落结构,革新兵制,以军功论爵,把王室权力提升至当时的极限。 又把国都迁至咸阳,筑起宏伟的城阙和宫殿,统一全国的度量衡,将国土并归为三十一县。 把旧日封区的疆界废除,人民可拥私田,由国家直接计田征税。 至此,秦国一跃而为天下霸主,深为东方各国畏惧。 当李翎长途跋涉,由邯郸逃至咸阳时,秦国正享受着公孙鞅那翻天覆地的改革成果。 咸阳在九稷山之南,渭水之北,故又名渭城。 李翎将乌氏惈装进百花图的男士专区中,带着娇妻乌廷芳,领着滕翼、乌卓和过千家将叩关入秦,受到守关将领的热烈欢迎。 对方使人飞报咸阳,又调来五艘大船,免去了众人跋涉山林之苦,直抵咸阳之南登岸。 乌应元早率着家将和赵倩,与吕不韦的头号手下图先在渡头恭候,非常隆重。 乌廷芳父女相见,欢欣若狂,恍若隔世。然后,乌廷芳拉着赵倩说个不休。 肖月潭和另一儒生状似军师型的青年,伴着图先,欣然迎向李翎。 这图先体型瘦长,年在三十许间,长得非常结实,皮肤黝黑,动作灵活,举止间有种栗悍威猛的慑人气势。 他双目有神,配着一副马脸,算不上英俊,却有股阳刚的男人气魄和魅力。 图先大步上前,拉起李翎衣袖,长笑道:“图先何幸,终于见到心仪久矣的超卓人物,若非李翎,谁可成此不朽之事?” 李翎有点不知如何应付这种热情,连忙谦让,心中同时想到,现在正值吕不韦和乌家关系的蜜月期,图先自是得到吕不韦吩咐,要好好笼络他们。 图先又逐一与滕翼和乌卓见面寒暄,神态亲切热烈。 荆俊这时不知由哪里钻了出来,久别重逢,各人都甚是欢畅。 肖月潭摆着老朋友的姿态,向李翎介绍那青年道:“这位是楚国来的名士李斯先生,现在是大老爷的舍人。” 舍人就是食客。 李翎暗忖,“李斯”这名字为何如此耳熟,蓦地记起,动容道:“原来是少怀辅助名主一统天下大志的李斯先生!” 李斯浑身一震,垂头道:“李先生见笑了,李斯哪说得上有什么大志,只求能在吕相国的领导下一展所长,于愿足矣!” 肖月潭闪过奇怪之色,暗忖自己说李斯是楚国名士,只是客气的抬举之语,事实上李斯籍籍无名,只不过凭三寸不烂之舌,令吕不韦颇有点好感,今天随来亦是自动提出要求,想一睹李翎的风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李翎竟像对他闻名久矣呢? 他不由道:“李翎在何处听过李先生的事?” 李翎心中叫苦,难道他能告诉肖月潭,是由《秦始皇》那套电影认识到李斯么? 他忙岔开话题,道:“吕爷当上了相国么?” 图先来到李翎身旁,感激的道:“吕爷着鄙人定要清楚表达他对乌老爷子、应元少爷和李翎的感激。 若非姬王后和政太子能安返咸阳,事情恐怕会是另一回事。 姬王后和政太子,在大王和吕爷跟前对李翎你推许备至,大王特地要为李翎于明晚安排洗尘宴,好让李翎稍有休息的机会。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李翎心中暗叹,你口中说得好听,只不过是骗李某去作吕不韦的走狗罢了! 他对政治和权力斗争早极度厌倦,更没有兴趣参与吕不韦这外族政团与本土权贵的斗争,心中暗暗作了决定。 尽快将琴清拿下,成为百花图的器灵,就赶紧闪人吧! ……………… 只看乌家在咸阳以十二个三合院落组成的新宅,便知秦人对乌家隆重的礼遇。 亦可推知,庄襄王对朱姬、由小盘假冒的嬴政的宠爱,以及对吕不韦的宠信。 这乌家新宅,虽远及不上邯郸乌家城堡的规模和气派,却位于咸阳宫附近公卿大臣聚居的区域。 策马缓驰约一盏热茶的工夫,便可抵达咸阳宫正中入口的城阙。 咸阳宫有内外城之分。 内城主要由渭水之北的咸阳宫和渭南的兴乐宫组成,横跨渭水,靠长达二百八十步的渭桥贯连两岸交通,形成宏伟壮丽的宫殿组群,且规模远非邯郸或大梁的宫殿可以企及。 两宫气势磅礴,全部均为高台建筑,有上扼天穹,下压黎庶那种崇高博大、富丽堂皇的气魄,隐然有君临天下之象。 外城比内城大了十多倍,是平民聚居的郡城区,商业发达,旅运频繁,肆上货物,品种繁多,物美价廉。 当李翎的车队路过城东的市集时,便目睹各种畜类产品的出售,例如肉、皮、筋、角、脂、胶,等等。 另外又有陶、木、铁器、纺织品等手工业制成品,其况之盛,远非赵魏两国所能及,可见国势和经济实有直接关系。 据同乘一车的图先介绍,咸阳的营运分私营和官营两种,政府设有管理市场贸易的机关和官吏,以监察和促进商业的发展。 例如置盐铁官、管理手工业的“工室”、“工师”及司徒、司马、司空、治田等官吏,以厘定产品的规格、质量或生产的方向,这都反映了秦国强大的经济实力。 第157章 化险为夷 往乌家新宅路上,所见民风纯朴,罕有魏赵等国到处可见的鲜衣华服,但人口比大梁更繁盛,邯郸更是不能相比。 李翎耳目一新,暗忖这才是强国的规模。 而行人多配备兵器,武风之盛,更非魏赵能及。 来到乌家主宅前的广场处,图先等人告辞离去。 临行前,李斯偷偷向李翎表示,明早想来见他。李翎欣然应允后,李斯才有点茫然地离开了。 整个乌府上下,各人全到了大门来迎接这批乌家的英雄亲信,尤其是李翎,更成了乌氏一族的明星砥柱,备受尊崇。 乌应元拨了四组房舍,暂时安顿各人,大部分子弟兵明早便出发,要到咸阳北郊的大牧场去。 由于秦国地大物博,所以牧场的规模更胜从前。 李翎应付了亲族的欢贺后,春盈等四女才有机会拥着他与乌廷芳、赵倩,到他新的隐龙居去。 ……………… 初时日子很平淡,无非就是见见这个,见见那个。 这天,李翎才抵乌府,陶方迎上来道:“我刚要使人去找你,幸好你回来了。” 李翎一呆道:“什么事这么要紧?” 陶方笑道:“要紧是要紧极了,却是好事,大王传旨你立即入宫去见他。” 接着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李翎勿怪我人老啰嗦,昨天校场比武时,王后看你的目光很奇怪,你千万要小心点!” 李翎明白他话内的含意,肯定的道:“我有分寸的了,就算不会牵累任何人,我亦绝不会干这种伤风败俗的蠢事。” 陶方知他言出必行,放下心来。 李翎掉转马头,拒绝了乌卓等人提议的护送,策马朝秦宫驰去。 咸阳街道的宽阔,介乎邯郸和大梁之间,不过那只是指赵魏首都最大的那几条街而言。 平均来说,咸阳的街道要宽敞开扬多了。 才转入向南的大道,李翎心中泛起给人盯着的感觉。 那是很难解释的一种感应。 李翎心中惊讶,或许是打坐运功多了,而且预知术会自动发挥作用,自己的感觉竟变得这么敏锐。 他亦奇怪,为何会有人在暗里窥伺着他。 他装作溜达欣赏街景般,不动声息地往四周张望,刹那间把握了周围的形势。 这里地接南区市集,店口与民居夹杂,两边路旁每隔两丈许便有株大树,林木成荫,清翠苍绿,若偷袭者要隐起身形,确是轻而易举。 眼光一扫之下,他发现了几个可疑之人。 两人在一间酒菜馆子二楼凭窗据桌而坐,见李翎目光望上来,立时垂下灼灼盯紧他的目光,装作说话。 另一人则是在路旁摆卖杂货的行脚贩,被一群看似是买东西的人围着,正在讨价还价。 可是,却给李翎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他的临近,紧张得额头现出了青筋来。 而那些背着他的人中,有两个体形壮硕,极可能是他的同党。 与这扮作行脚贩遥对的另一边街上,有两人见到李翎驰来,忙闪到树后去,显然不怀好意。 李翎想到的,却是另外的事。 有人布局杀他不出奇,奇在对方为何能这么准确地把握他的路线和行踪。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知道庄襄王下旨召他入宫,所以才能在这前往王宫的必经之路,设下对付他的死亡陷阱。 而敌人的实力,应是不怕他有随行的人员,因为对方定策时,是不会想到他是孤身上路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凛然。 这时,他差点可肯定要杀他的人是杨泉君了,只有他才可通过秀丽夫人清楚知悉秦王的举动,亦只有他才有胆量和实力对付自己。 马车声响,前方街上驰来四辆盛满草料的马车,各有一名御者。 两车一组,分由左右靠近行人道处驰来,腾空了中间丈许的空位,可容他笔直穿过。 李翎只凭马车出现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便知不妥。 生死关头,他不敢托大,轻提宝马“疾风”的缰索,装作毫不觉察地往马车迎去,同时暗里由腰间拔出两枚钢针,藏在手里。 双方逐渐接近。 李翎心中好笑,轻夹马腹。 与他经过这段日子相处的疾风,已明其意,立即增速,刹那间驰入了四车之间。 这一着大出对方意料之外,驾车的四名汉子齐声叱喝,露出了狰狞面目。 草料扬上半天,每车草料内均暗藏有一名弩弓手,从草料下冒起身来,装上了弩箭的弩弓,同时瞄向李翎。 李翎大喝一声,疾风立如箭矢般冲前,同时他两手一扬,铜针往后掷出。 头两辆车上的箭手,尚未有发射箭的机会,脸面早插着飞针倒回草堆里。 另两人仓猝下盲目发射,失了准绳,劲箭交叉在他背后激射而过。 李翎哈哈一笑,疾风的速度增至极限,瞬那间消失在长街远处,让敌人空有实力,仍莫奈他何。 ……………… 李翎在庄襄王寝宫的内厅,见到了庄襄王和朱姬“母子”,陪客当然漏不了吕不韦。 这厅堂布置典雅,庄襄王独坐上首,吕不韦、李翎居左,而朱姬和小盘居右,各据一几。 宫女进来,摆上食物美酒后,退了出去。 侍卫只在外面防守,使这午宴有点家庭聚会的气氛。 小盘态度沉着,并没有偷看李翎。 朱姬收敛了很多,美目虽艳采更盛,但再没有像以前般秋波频送。 厅堂两旁都开了大窗,可见外面回廊曲折,花木繁茂,清幽雅静,不闻人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庄襄王连劝三杯后,微笑道:“相国今早告诉寡人,李翎这几天便要上路,去把赵穆擒回来,好让寡人得泄心头之恨。寡人和姬后都非常感动,所以怎么也要立即把李翎请来吃一顿饭,以壮行色。” 李翎对庄襄王大生好感,不只是因他文秀的风采,更因他有种发自深心的真诚。 不知是否因长期在赵国作人质,受尽冷眼,所以他并没有像孝成王般,有着王族奢华不实的习气。 只看他对朱姬情深一片,又这么眷念吕不韦对他的恩情,与这大商贾联手对付自己国人,便可知他多么重情义了。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使李翎对他特别同情。 当今世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天下最强大国家的领袖,只剩下三年的寿元。 李翎连忙叩首谢过。 庄襄王忽然慈和的道:“王儿是否有话要说呢?” 朱姬和吕不韦的目光,落到小盘处,都射出像庄襄王般爱怜无限的神色。 李翎心中好笑,这三人全当了小盘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怎知却只是个假货。 同时他暗吃一惊,小盘定是因听到辱母仇人赵穆的名字,露出异样神态,被庄襄王看入眼内。 小盘往李翎望来,失望的道:“太傅尚未有机会指导王儿,便要离开了。” 三人都笑了起来。 朱姬蹙起黛眉道:“这事会否令太傅冒太多的危险呢?” 李翎笑道:“越危险的事,越合我心意。姬后请放心,臣下会小心在意的了。” 吕不韦呵呵笑道:“我对李翎却是信心十足,知他定能成功。” 庄襄王对小盘爱宠至极,微笑向他道:“王儿这么敬爱太傅,父王高兴非常。” 转向李翎道:“太傅这几天若有空,可多抽点时间到宫来指点太子。你昨天在校场挡王翦那三箭,王儿兴奋得向人提过不停呢!” 李翎忍不住和小盘对望一眼,暗叫厉害,这小子如此一番造作,异日若特别对他亲密,亦不会被怀疑是另有隐情。 于是,他恭敬地答应了。 第158章 女太傅琴清 庄襄王叹了一口气,喟然道:“寡人当年命运坎坷,留落邯郸,受尽白眼闲气,从来没有机会好好读过书,且每天都要担心明天是否能活。所以王儿回到咸阳,寡人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博览群籍,要他……” 朱姬娇嗔地横了他一眼,撒嗲道:“大王一口气找了十多个人来,轮流辅导太子,真怕政儿给累坏了。” 庄襄王欣然一笑,丝毫不因被她打断了说话而有半分不悦。 吕不韦呵呵笑道:“姬后想否听听,老臣培育政太子的大计呢?” 四人同时愕然往他望去。 吕不韦以“慈父”的眼色望往小盘,才向庄襄王道:“所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先圣贤人,兵家剑客,谁最初时不是一无所识,还不是由学习思辨而来。既是如此,为君之道,更须学习。” 庄襄王讶道:“吕相国是否认为,寡人对王儿的培育仍有所不足呢?今次请来指导王儿的人,均为我国在某一艺学上最出众的人才。 例如琴清的诗歌乐艺,不但冠绝大秦,六国之人亦无不心生景仰,与魏国的纪才女并称于世,相国难道有更好的人选么?” 寡妇清姓琴,也是太子太傅之一,异日秦始皇——亦即是小盘,会建“怀清台”来褒扬他这女师傅。 朱姬和小盘好奇地看着吕不韦,看看他会拿出什么话来答庄襄王。 吕不韦胸有成竹的道:“政太子身为大秦储君,当然不愁没有能人指点。但过犹不及,有时太多杂学意见,反无所适从。 所以臣下针对此点,特招来天下贤者能人,奇人异士,一齐集思广益,把治国之道,上至统理天下,下至四时耕种,无所不包,总结在一书之中。 异日书成,只要太子一书在手,便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李翎心中感叹,吕不韦为了这“儿子”,都可说是用心良苦了。 庄襄王哑然失笑道:“真亏相国想出这办法来,假若相国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向寡人提出来好了!” 午宴就这样在轻松融洽的气氛下度过。 宴罢,庄襄王和朱姬返寝宫休息。 吕不韦身为相国,日理万机,连说多了几句话的时间都欠奉。 李翎把来时遇袭一事告诉了他,他听了便匆匆离去,剩下李翎领着小盘到校场练剑。 小盘今非昔比,到哪里都有大群禁卫内侍宫娥陪侍在一侧,累得两人想说句心事话儿都很难。 动手比试前,小盘忍不住低声道:“师傅!不要去邯郸好么?没有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时,李翎见最近的内侍离他们也有五丈的距离,诈作指导小盘剑法,问道:“他们对你好么?” 小盘两眼一红,道:“非常好!我真的当了他们是我亲生父母。” 李翎责备道:“这是你最后一次当自己是小盘,由此刻起,就算是在我面前,你仍是嬴政。” 小盘明白地点头,再道:“不去可以么?” 李翎微笑道:“记着我们的君子协定,赵穆是我的,赵王是你的。”言罢一剑砍去。 小盘灵活地跳开一步,摆出架势。 李翎看得心中一震。 小盘这小子,多了以前没有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强大的信心,使他的气势顿然大为改观。 这就是未来统一天下,成为天朝第一个皇帝的巨人! 想到这里,李翎心头涌起一阵难以遏制的冲动。 这时,有内侍来报,说琴清来了。 李翎虽然很想看一眼,这与纪嫣然齐名的寡妇清,看她是如何的贞丽秀洁,却因于礼不合,亦苦无借口。 何况小盘又要沐浴更衣,他唯有打道回乌府去。 ……………… 这天,内侍领着李翎,沿着回廊,穿园过殿,往外宫走去。 沿途哨岗林立,守卫森严,保安明显比他上次来时加强了。 李翎心中大讶,难道秦宫在防备什么变故发生? 想起杨泉君先伤荆俊,又公然找人在长街伏击他,可算行为嚣张,会谋反亦不算稀奇。 问题是,秦国军方还有多少人,是站在他那一方! 李翎当然不担心。 历史书上早说明了,吕不韦在被秦始皇罢黜前,一直是纵横不败的,而这可是十年后的事了。 思索间,小盘的声音由左方传来道:“李太傅!” 李翎愕然循声望去,见到小盘由一所外面植满修竹的单层木构建筑奔了出来,穿过草地,来到回廊处。 内侍和守护的禁卫,吓得慌忙跪在地上。 李翎正不知身为太子太傅,应否跪下,小盘叫道:“太傅免礼!”打了个眼色。 李翎知机,和他走到一角,皱眉道:“你不是要上课么?” 小盘喘着气道:“我早知太傅会经过这里,所以一直留意着。” 李翎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小盘正想说话,一把清甜但带着怒意的女子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太子!” 两人心中有鬼,齐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看去。 只见一位容色绝美、颀长苗条的女子,垂着燕尾形的发髻,头戴步摇,身穿素白的罗衣长褂,在阳光洒射下熠熠生辉,步履轻盈,飘然若仙,踏着碧草往他们两人走来。 她姿态优雅,高贵得有若由天界下凡来的美丽女神。尤其走动间垂在两旁的一对广袖,随风轻摆,更衬托出仪态万千的绝世姿容。 更使人震撼的是,她脸部的轮廓,有着这时代女性罕见清晰的雕塑美,一双眼睛清澈澄明。 颧骨本嫌稍高了点,可是衬托起她那笔挺有势的鼻子,却使人感到风姿特异、别具震撼人心的美态。 这亦使人感到,她是个能独立自主,意志坚定的美女。 她的一对秀眉,细长妩媚,斜向两鬓,越发衬托得眸珠乌灵亮闪。 这般名符其实的凤眼蛾眉,充盈着古典美态,其诱人和特异处,李翎还是初次得睹。 纵使以李翎现在对女色心如止水的心情,亦不由怦然心动。 她有种傲然超于这时代其他女性的姿态风采,比之纪嫣然真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轾。 不过,这时她紧绷着俏脸,冷若冰霜,神情肃穆的盯着小盘道:“不知则问,不能则学,不学而能听说者,古今无有也。太子你见事分心,无心向学,将来如何治国理民?” 小盘终是小孩子,自然是心怯地躲到李翎背后,变成了两位太傅正面交锋之局。 领路的内侍吓得退到一旁,怕殃及池鱼。 四周的禁卫都目不斜视,扮作什么都看不见。 琴清虽是生气,容色却是清冷自若,气定神闲,双手负在身后。 她仰脸看着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李翎,柔声道:“这位就是政太子整天提着的李太傅吧?” 李翎看着她玉洁冰清,眼正鼻直的端庄样儿,抛开遐思,正容答道:“正是李某人,琴太傅请多多指教!” 琴清淡然一笑:“李太傅客气了!太子,还不给我走出来!大丈夫敢作敢为,须要承担起责任。” 李翎一呆道:“不是那么严重吧?” 琴清玉颜转寒道:“李太傅这话大有问题,学习途中溜了出来,本只小事一件,可是见微知著,日后当上君主,仍是这般心性,如何还能处理国事?若李太傅只知包庇纵容太子,如何对得起委重责于太子的大王?” 李翎苦笑道:“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么?算我不对,扯白旗投降了好么?” 他伸手一拍背后的小盘,道:“政太子!来!表现一下你敢作敢当的大丈夫英雄气概,给琴太傅过目欣赏!” 琴清听得目定口呆,哪有身为重臣会这么说话的,就像闹着玩的样子。 第159章 华阳夫人 小盘应声挺身而出,站在李翎身旁,挺胸突肚,作大丈夫状,小脸苦忍着笑,那模样惹笑至极点。 琴清眼光落到小盘脸上,看到他因忍笑弄得小脸胀红,明知绝不可以发笑,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别过脸去,以袖遮脸。 小盘见状,哪忍得住,捧腹笑了起来。 李翎亦不禁莞尔失笑。 笑意最具感染力,尤其在这种严肃的气氛里,四周内侍禁卫,无不暗中偷笑。 琴清垂下衣袖,露出敛去了笑态的玉容,蹙起清淡如弯月的蛾眉,轻责道:“笑够了么?” 吓得小盘和李翎连忙肃容立定。 笑开来实是很难制止,这时不但李翎和小盘神情古怪,这美丽的寡妇也好不了多少。 她勉强绷着脸孔,责道:“不学而能知者,古今无也。但学而不专,等若不学,政太子好好反省今天行为。假若认为不能做到专心致志,琴清只好辞去太傅一职了。” 小盘忙道:“琴太傅,小政不敢了,保证不会有下一次。唉!今趟又要背诵点什么东西呢?” 琴清显然是狠在脸上,其实疼在心头,叹了一口气道:“今趟只要你用心反省……好了!今天到此作罢。” 她往李翎望来,尚未有机会说话,李翎已潇洒地向她躬身施礼,姿势动作均极悦目。 琴清看得呆了一呆,垂下螓首,避过他灼灼迫人的目光,微一欠身,转身婀娜去了。 李翎心中欣然。 总算还了心愿,见到这没有令他失望的绝代美女,对他来说这已足够了。 这短短时间,他已让琴清与百花图建立联系,日后当她对他的好感度超过百分之八十时,她就会自动成为百花图的器灵。 ……………… 过了一段时间,有内侍来报,说太后华阳夫人要见李翎。 李翎大感愕然,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秦宫内廷东面的太后宫。 步进太后所在的小偏殿时,赫然瞥见除小盘外,美貌与纪嫣各擅胜场的寡妇清,竟陪侍在太后华阳夫人的右侧,忙跪倒参见。 华阳夫人四十多岁,华服衬托下更见容贵雍容。 虽是美人迟暮,脂粉亦盖不了眼角的皱纹,但仍可使人毫无困难地联想,当年她受尽庄襄王之父安国君的爱宠时,那千娇百媚的风韵。 她右旁的琴清,仍是那副冷漠肃穆,似对世上事物毫不关心的样子。李翎的到来,没有惹起她半分情绪波动。 华阳夫人温柔慈和的道:“太傅请起!” 李翎一颗心七上八落的站了起来,茫然不知这改变了秦国命运的太后,为何召见自己。 他只是恭敬地垂着头,不敢无礼的与她对望。 令人不安的沉默后,华阳夫人柔声道:“太傅请抬起头来!” 李翎正中下怀,仰面望往踞石阶之上的华阳夫人,却故意不看寡妇清和小盘。 两人目光相触。 华阳夫人双眸亮了起来,叹道:“如此人才,确是人中之龙!莫要以为我是以貌取人,有于中乃形于外,心直者眼自正。 当年我见到大王时,便知他宅心仁厚,会是爱民如子女的好君主,远胜先王原欲策立的骄狂横蛮的子傒。 我遂向先王进言道:‘妾幸得充后宫,可惜无子,愿得子楚立以为嫡嗣,以托妾身。’ 先王遂与我刻玉符,约以子楚为嗣。旁人却以为,我真是只因私利,岂知我实是另有深意。” 李翎听得目定口呆,想不到华阳夫人是这么饶有识见的女中豪杰,而她亦选对了人。 唯一问题是,忽略了吕不韦这对统一天下有利,却对秦廷不利的人物的存在。 华阳夫人道:“李太傅请坐。唉!三天后就是先王忌辰,所以哀家特别多感触,教李太傅见笑了。” 李翎在下首坐了下来,自有宫娥奉上香茗,偏殿一片安宁祥逸的气氛,外面是被白雪不住净化着的天地。 琴清这充满古典高雅气质的绝色美女,一直垂首不语,尤使人感到她不需任何外物,便安然自得的心境。 她像一朵只应在远处欣赏的白莲花,些许冒渎和不洁的妄念,亦会破坏了她的完美无瑕。 到此刻,李翎仍弄不清楚华阳夫人为何召他来见。 他忍不住往小盘望去,后者正瞪着他,见他望来,微一摇头,像是教他不用担心的表情。 殿内安静得令人不想弄出任何声响去破坏那气氛。 李翎正纵目欣赏殿内雕梁画栋的美观环境时,华阳夫人轻轻道:“今趟哀家想见太傅,主要是想看看,能给跟琴清齐名的纪才女看上眼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现在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李翎暗忖原来如此,连忙谦让。 一直没有作声的琴清,以她那比出谷黄莺更好听的声音发言道:“纪小姐来此十多天了,琴清仍无缘一见,李太傅可否安排一下呢? 太后亦希望,可与纪小姐会面。听说邹衍先生学究天人,若他也能抽空一行,琴清必竭诚款待。” 只听她可代华阳夫人说出邀请,可知她在太后宫的超然地位。 昨日纪嫣然和邹衍来投靠李翎,想不到琴清这么快就知道了。 李翎忍不住往她瞧去,两人目光首次交触,这美女淡然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李翎心中有气,微微一笑:“只不知琴太傅款待的客人里,有否包括鄙人在内呢?” 琴清呆了一呆,俏脸掠过一丝不悦,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华阳夫人笑了起来:“李太傅勿怪清儿,自丧夫以后,清儿从不接触年轻男子。” 李翎歉然道:“那真是多有得罪了,请琴太傅原谅则个。鄙人尚要回家准备出使外国一事,太后若没有其它吩咐,李翎告退了。” 华阳夫人神情一动,道:“李太傅何时动程?” 李翎说了后,华阳夫人沉思半晌,道:“李太傅的行程里,有否包括楚国在内?” 李翎想起她原是楚国贵族,当年庄襄王初见她时,吕不韦便着他身穿楚服,以打动她的故国情怀。 庄襄王由异人改名作子楚,亦为此因。 他忙表示,会去楚国。 华阳夫人道:“这两天我会使人拿点东西给太傅,太傅到楚后,请代我送给秀夫人。唉!若非身体支撑不了,我真希望能回楚一行。” 李翎答应后,告辞离去,再没有瞧琴清半眼。 ……………… 李翎返回乌府时,已是黄昏时分。 刚下马车,下人便报上李斯来找他,正在偏厅等候,忙赶去相见。 一番客气,坐好后李斯感激的道:“今趟李斯能追附太傅骥尾,出使六国,全赖太傅提携,李斯也不知该怎样才可谢过太傅的恩德。唉!相国府的生活,差点把我闷出鸟来。” 李翎想不到他会说粗话,失笑道:“李兄何用谢我,我要倚重李兄才真呢!且多清楚六国的布置,李兄将来才更能大展抱负。” 李斯犹豫片晌,终忍不住道:“在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傅这么看得起李斯?根本连表现的机会,都从未曾有过……” 李翎笑拍着他的肩头,道:“我李翎绝不会看错人的,李兄收拾好行装没有?” 李斯老脸微红,有点尴尬的道:“收到相国的命令后,在下便立即作好了一切准备哩!” 两人对望一眼后,同时大笑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欢悦。 李翎向这将来辅助秦始皇得天下的大功臣道:“相请不如偶遇,李兄不若留下,吃餐便饭才走吧!” 李斯哈哈笑道:“来日方长,途中怕没有机会么?” 李翎知他为了避吕不韦的耳目,也不勉强,把他送往大门,顺口问道:“李兄对目前咸阳的形势清楚么?” 李斯低声道:“上路后再和太傅详谈好了。” 看着李斯消失在大门外的背影,李翎涌起了一股荒谬无比的感觉。 李斯目前那怀才不遇的落魄样子,谁猜得到,他日后会是强秦的宰相呢? 第160章 远走高飞 李翎先把纪嫣然和邹衍送到太后宫,再找到小盘和王贲。 这两人在那内廷侧的练武场对打一回后,便同时向李翎进击。 两个小子大为兴奋,举起木剑往他攻来,倒也似模似样。 特别是小王贲,秉承乃父王翦惊人的神力,武功根底又好,且爱行险着,错非是李翎,在不能伤他的情况下,确是很难应付。 次日,李翎起来后,又到王宫去训练小盘、小贲两个小子徒手搏击的技巧,好让他们在他离去后,可继续练习。 雨雪在昨晚停了下来,天色放晴,这白色的世界美丽得使人目眩。 其他人或许不会觉得有啥特别,但在他这来自另一时空的人来说,这些铺满积雪与古色古香的宫廷建筑,确令他心动神迷,不能自已。 过去像一个梦,眼前却是活生生的另一个梦境。 李翎坐在亭内,呆看着小盘和小贲拳来脚往,打得不亦乐乎时,身后响起琴清甜美的声音:“唉!李太傅!政太子又耽误时间了。” 李翎吓得从沉思里惊醒过来,回头一看,只见琴清一身素黄的丝服,外罩一件雪白毛茸茸的长披风,神色平静地瞧着小盘和王贲。 李翎忙站了起来,向她施礼道:“琴太傅早安,让我立即把太子唤来吧!” 琴清眼光移到别处,裣衽回礼,摇头道:“难得太子这么兴高采烈,李太傅又远行在即,让他缺一天课好了。” 李翎想到,明天又要开始勾心斗角的生活,颓然坐了下来,淡淡道:“琴太傅请坐!” 琴清出奇地听话,在石桌另一边坐了下来,轻轻道:“太子像对太傅特别依恋,有你在时,他特别兴奋,平时却沉默得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总好像满怀心事般,真教人看得心痛。” 李翎想起暂时无法与小盘相见的赵妮,心里苦笑,说不出话来。 这时,小贲已制着了小盘,但因不敢把太子击倒,反被小盘摔了一跤,四脚朝天。 小盘得胜,兴奋得叫了起来。 李翎大喝道:“过来!” 小贲敏捷地弹了起来,和小盘欢天喜地的奔到亭前。 李翎向小贲道:“你刚才明明占了上风,为何却白白错过机会。” 小贲尴尬地看了小盘一眼,垂头道:“小贲误伤了太子,会杀头哩!” 小盘愕然道:“什么?谁要你让我?” 李翎失笑道:“哪叫你是太子哩!不过只要依足我方法练习,绝不会轻易受伤。 下趟你们近身搏斗时,可在地上加铺数层厚席,那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练习前亦要做足热身的动作,那就更万无一失,清楚了么?” 两小子轰然应诺,又抢着去练剑。 李翎回头,向琴清笑道:“孩子是最可爱的,不过只要想到有一天,他会变成像我们般,再不懂以单纯的方式去享受生命时,我就感到现实的残酷了。” 琴清呆了一呆,沉吟半晌后,缓缓道:“李太傅似乎很厌倦眼前的一切哩!” 李翎深有感触,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琴清忍不住道:“琴清从未见过,有人敢以你那种态度和政太子说话,都是巴结都来不及的样子。李太傅是否真的不重视,正掌握在手上的名位权力呢?” 李翎心道,琴清似乎对我生出了兴趣,只不知是否通过昨天与纪嫣然的接触后,她对我有了不同的看法? 想到这里,他随口应道:“人生不外区区数十寒暑,哪理得这么多,想到对的事便去做,否则有何痛快可言。” 他长身而起,施礼道:“鄙人要回去收拾行装,琴太傅请了。” 琴清想不到他会主动告辞,有些儿手足无措地站立还礼。 李翎走下小亭,才往小盘处走了两步。 琴清在后面唤道:“李太傅!” 李翎愕然转身时,琴清垂下螓首,道:“那个关于一滴蜜糖的寓言,确是精彩绝伦,琴清受教了,李太傅一路平安!” 只见她俏脸微红,转身盈盈去了。 李翎心中苦笑,待会定要审问纪嫣然,看她向这与她齐名的美女,还泄露了他的什么秘密。 ……………… 一滴蜜糖的寓言,李翎早已跟纪嫣然说过。 相传,有个旅客在沙漠里走着,忽然后面出现了一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 他大吃一惊,拼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就在饿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可是,井里不但没有水,还有很多毒蛇,见到有食物送上门来,昂首吐舌,热切引颈以待。 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 想不到竟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把他稳在半空处。 此时,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境,不过暂时仍是安全的。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 他骇然循声望去,魂飞魄散地发觉,有一群大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着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了。 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看到了眼前树叶上有一滴蜜糖。 于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给老鼠咬断的小树。 他竟然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地去舐尝那滴蜜糖。 对于他来说,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义!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这战国时代,乱世之中,对于无数民众来说,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义! ……………… 这天,李翎又被华阳夫人召了去。 像上趟般,太后华阳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后宫的主殿见他。 参拜坐定后,华阳夫人柔声道:“李太傅,若迟两天,我便见不到你了。” 李翎讶道:“太后要到哪里去?” 华阳夫人满布着鱼尾纹的双目,现出梦幻的神色,轻轻道:“后天我会迁往巴属的夏宫,听说那儿地势平坦,土地肥沃,种子撒下去,不用理会都能长成果树。 我老了,再不愿见到你争我夺的情景,找处美丽的地方,过了这风烛残年的岁月便算了。” 琴清道:“巴属盆地山清水秀,物产丰饶,先王派李冰为属守,在那里修建了江堰,把千顷荒地化作良田,太后定会喜欢那地方的。” 华阳夫人爱怜地看着琴清,微微道:“那你为何又不肯随我去呢?咸阳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真教人放不下心来。” 琴清美目转向李翎处,忽地俏脸一红,垂下头去,低声道:“琴仍未尽教导太子之责,不敢离去。” 李翎既感受着两人间深挚的感情,又是暗暗心惊,难道这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对自己动了情? 三人各想各的,殿内静寂宁洽。 华阳夫人忽然道:“李翎给我好好照顾清儿,她为人死心眼,性格又刚烈,最易开罪人。” 琴清抗议的道:“太后!清儿懂照顾自己的了。” 李翎心道,华阳夫人定是看到了点什么,才有这充满暗示和鼓励性的说话。 华阳夫人脸上现出倦容,轻轻道:“不阻太傅回牧场了,清儿代我送太傅一程,好么?” 李翎忙离座叩辞。 琴清陪着他走出殿门,神气尴尬异常,默默而行,双方都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到了太后宫外门处,李翎施礼道:“琴太傅请留步,有劳相送了。” 琴清脸容冷淡如昔,礼貌地还礼,淡淡道:“太后过于关心琴清,才有那番说话,李太傅不必摆在心上。” 李翎苦笑道:“伤心人别有怀抱,李某人现在万念俱灰,琴太傅请放心好了。”言罢大步走了。 琴清呆在当场,芳心内仍回荡着,李翎临别时充满魂断神伤意味的话儿。 现在,李翎终于要离开寻秦时空了。 历史的事儿,就交给它自己解决吧! ……………………………… ps: 很快就要开工了,大概写完《人间篇》(到200章吧),就要暂时完结了。 家里很多张口等着开饭,虽然编写点东西可以满足一下精神世界的愉悦,但它始终是不能当饭的,以后有钱有闲再说吧。 不过那些工资底相对高点的工作,基本上也是“没闲”的,只能拼命挤了。 各位朋友,有缘再见。 第161章 空谷幽兰 李翎借助神器百花图,强行撕裂寻秦时空。 电闪雷鸣中,他从这个大型副本地图中出来,经过一段暂短的晕眩后,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歌声。 歌声娇美清悦,反反复复唱着:“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为什么一直晕沉沉,但望你快些醒一醒,要知道我等呀等,等的是多么急人!” 李翎心头又惊又奇,霍然睁开眼来。 只见一个长发少女,盘膝坐在他身边,仰首望着绝壑上的青天,曼声而歌,仿佛已唱得出神。 李翎从下往上瞧,见不到她的面目,只看到她身上穿的竟是麻布衣衫,已破烂污秽不堪,而且自己竟然枕在她的膝盖上。 他大惊之下,立刻侧身滚下了这少女的膝盖。 那少女也顿住了歌声,俯下头来。 她的歌声虽然娇柔甜美,但面容脏得出奇,直似已久久未曾洗过,只有一双眼睛倒还黑白分明。 李翎怔了一怔,道:“姑娘……” 哪知他话声未了,那少女却又唱起来:“你姓甚名谁是哪里人?” 李翎心里更是惊奇,不禁望着那少女发起呆来。 那少女黑黑的眼珠子一转,嘟起嘴,唱道:“我问你的话呀,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这个人,不会说话?难道你这个人,是个小哑巴?” 李翎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暗心道:这样的女子我若非此时此刻遇见,当真要以为她是个优伶戏子! 他只得干咳一声,道:“姑娘是在说话,抑或是在唱戏,在下实在分不清,是以……” 那少女娇声一笑,唱道:“我的说话就是歌唱,你不回答不应当!” 李翎呆了一呆。 那少女又娇笑着唱道:“你要是再不答我的话,我就把你吊回山壁上。”银铃般的娇笑声中,竟然真要又将李翎抱起。 李翎看她疯疯癫癫,满面调皮的样子,深信她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当下大声道:“我叫李翎!” 他心念一转,又道:“姑娘你……” 那少女咯咯笑着唱道:“我叫作水灵光,从小生在这地方。” 李翎目光一转,只见这绝壑之底,四下俱是枯藤野草,积水沼泽,自己此刻的存身之地,是一方青色山石,哪里有人类可以留居之地? 他心中不觉大奇,脱口问道:“姑娘真的住在这里?” 那少女点了点头,目光突然现出一阵幽怨之色,轻轻唱道:“我整天站在这山石上,不知道上面的世界怎么样,我若是能上去看一看,死了我也不心伤。”歌声哀怨,凄楚动人。 李翎只觉心头一阵恻然,不知道这少女在此荒凉困苦的地方,是怎样生活下来的。 物质上的欠缺固是难受,精神上的寂寞更是悲哀。 他不禁暗暗心道:过了十余年这样悲哀困苦的生活,难怪她变得有些呆了,与人说话,也要唱起歌来。 一念至此,他叹息道:“姑娘只有一个人么?” 那少女悲哀地轻叹一声,轻轻唱道:“我自小没有爹爹只有娘,也不知怎会来到这地方!”一句未曾唱完,目中已流下晶莹的泪珠。 李翎仰面极目望去,只见两旁山岩,高有百十丈,下面一段,满生藓苔,当真是飞鸟难渡。 转目望去,只见水灵光突然站了起来,半长的及膝麻衣下,露出半截满是泥污的小腿。 她仰天伸了个懒腰,悲哀的神色,立刻换为笑容。 她极快地摆动着腰肢,拍掌高歌道: “整只的肥猪穿在铁架上, 下面的松枝烧得吱吱的响, 那淌着油的猪皮哟! 已烤得黄金黄, 我割下一块大猪肉哟! 请你尝一尝。” 她咯咯娇笑着,比了个手式,递到李翎嘴边,又自唱道:“请你呀,尝尝……” 李翎见她忽而悲伤,忽而欢笑,心里虽不禁奇怪,却又忍不住被她引得展颜一笑。 水灵光见他笑了,神色更是开心,笑着唱道:“我妈妈曾经对我讲,一个人不能太悲伤,我每天只许自己伤心一刻,过了这一刻,我就要歌唱!” 她围着李翎跳跃着,又唱道:“肥猪肉我虽没有吃过,但我却能每天享受阳光,在阳光下幻想猪肉,你的心永远不会再悲伤!” 李翎暗叹心道:在这里生活的人,若不能学会苦中作乐,日子当真无法忍受。但是她和她的母亲,怎会到这里来的呢? 他知道这少女的身世,必定是一则凄凉奇异的故事;他也猜出这少女和她的母亲,必定怀有一身武功。 因为没有武功在身的人,必定无法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那么,她们是否为了避仇,才藏身此地的呢? 她们的仇家究竟是谁?她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些问题,方自在李翎心头闪过,远处已有一阵语声传来:“灵儿,还不回来做饭么?” 语声沉凝,李翎听来只觉说话的人便在耳侧。 这种高深的内功,使得李翎心头一凛。 水灵光已俯下身来,道:“走……走,带……带你……你去……去见……妈妈!”短短一句话,竟结结巴巴地说了许久才说出来。 李翎心念一动,恍然心道:原来她是个结巴,难怪她不愿说话,总是唱歌。我常听人说十个结巴,其中有九个唱歌时就不结巴了,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转念之间,他已被那少女抱了起来。 只见她眼珠一转,轻轻道:“我……我很少有……有人……陪我……我……说话,所以……不会……不会说……你……你笑……笑我……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轻叹道:“我怎会笑你?以后我一定要常常陪着你说话,你的毛病一定会好的。” 水灵光展颜一笑:“你……你真好!”展动身形,轻轻掠出两丈。 她身法之轻灵,有如凌波海燕一般。 李翎见她母女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不禁更是奇怪她们的来历。 眨眼间,那少女接连几个起落,已飞掠十数丈之远。她飞掠在乱草沼泽之间,竟丝毫不觉吃力。 抬目望去,只见一面高有四丈的山石,壁立眼前,石上干干净净,仿佛经常洗擦,与四下情况大不相称。 到了这里,水灵光突然放缓了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在乱草泥沼间奔跑了起来,生像她的武功突然减弱了九成。 走到青石前丈余处,她竟已剧烈地喘息起来。 李翎心念一动,大奇心道:莫非她一直将自己身怀绝技之事,瞒着她的母亲?那么她的武功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他越想越是奇怪,忍不住轻轻问道:“难道你的武功……” 话声未了,水灵光已伸手掩住了他的嘴,目光满现惊慌之色,轻轻摇了摇头,附耳道:“不……不要说!” 李翎满腹惊奇,疑团难解,只见她喘息着绕过青石,在青石后便是一个洞窟,这青石道是用来做这洞窟的屏风。 狭长的洞窟,虽然阴森黝黯,却打扫得甚是洁净。 水灵光在洞口一团山麻上,擦了擦她那双山麻编成的鞋子,毕恭毕敬,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走了二十余步,洞势向左一折,便豁然开朗。 李翎转目望处,只见一个四五丈方圆的洞窟中,四面堆着一些山麻、枯藤以及野生的黄精山药。一条麻索上,吊着三只风干的死鸟。 洞角边有一具水槽,承接着由山隙间滴下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水声,击破了洞窟中的阴森静寂。 水槽旁,有一具石砌的火炉。 李翎匆匆一眼,将这些堆放得极是整齐的杂物一眼扫过,目光便立刻凝注在洞中的另一个角落里。 第162章 白发恶妇 微弱的光线中,在一张铺着山麻被褥的石床上,盘膝端坐着一个满头白发、身披麻衣的枯瘦妇人。 她浑身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面上颧骨高耸,一双眼睛大而深陷,散发着野兽一般的光芒,正阴森森地望着李翎。 她就像是刚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魔幽灵般,令人见了遍体生寒。 最可怕的是,她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对人世的仇恨与怨毒,突然厉吼一声道:“这人是哪里来的?” 李翎心头一震,再也想不到这枯瘦的身子里,竟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吼声,直震得四下洞窟,嗡然作响。 水灵光更已骇得全身颤抖起来,道:“他……他……是……是从……山……山上……上……上……” 她本已口吃结巴,此刻在白发老妇面前,更是结巴得厉害,虽已说得满头大汗,一句话还是说不出来。 李翎暗叹心道:想不到她竟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畏惧,难怪她这口吃之病,无法痊愈了。 一念至此,他截口道:“在下身受重伤,由山壁上坠落下来,多蒙这位姑娘相救,才得保全性命。” 白发老妇冷哼一声,从头到脚瞧了李翎一遍,突又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会受了伤?” 李翎此刻已被水灵光放了下来,斜靠在一堆山麻中,道:“我叫李翎,被仇家所逼,寡不敌众……” 白发老妇目光一亮,冷冷道:“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 李翎道:“我是形意门的弟子,仇家是西河道上的恶贼五毒帮。” 他料定这老妇久困壑底,必定不闻江湖中事,是以随意编出“五毒帮”这名字,随意编造了自己的来历。 白发老妇森寒的目光,四下闪动,冷冷道:“你既已到这里,以后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李翎长叹一声道:“在下被仇家所乘,伤势颇重,纵有什么打算,也要等伤势好了再说……” 语声未了,白发老妇突然厉声狂笑起来。 她厉声笑道:“此地食粮,供我母女两人已是不够,清水更是珍贵至极,哪里有你疗伤之地,你岂非是在做梦!” 李翎心头一寒,水灵光亦不禁神色大变! 她抢先一步,挡在李翎身前,道:“我……我的给……给他……” 她天真未泯,心中并无男女之情,只知道这个男子是她救下来的,应该保护他。 这也许是女子潜在的母性本能。 白发老妇冷冷一笑,厉声道:“你要将你那一份食物和清水,让给他是么?” 水灵光瞪大着眼睛,点了点头。 白发老妇反掌一拍石壁,怒道:“那么你呢?” 水灵光道:“我……我不……不要紧。” 话声未了,白发老妇突然自石床上飞掠而起,闪电般在水灵光面上正反拍了两掌,掌声未落,她便已掠回床上。 水灵光仍然动也不动地垂首而立。 只听白发老妇骂道:“好呀,你不吃不喝,难道情愿为他饿死渴死?那么你叫我这残废的老太婆怎么办呢?” 李翎心头一凛,再也未曾想到,这身手如风的老妇人,竟是残废,心念一转,抢口道:“前辈……” 白发老妇霍然转首,目光森森,逼视着他,冷冷道:“我女儿要将食物让给你,她自己情愿饿死,你听到了么?” 李翎叹道:“水姑娘的好意,在下虽感激,却万万不能接受的……” 白发老妇冷笑道:“既然不能接受,就快些去死!” 水灵光惊唤一声,道:“娘,你……忍……忍心……” 白发老妇厉声道:“我为何不忍心?这世上兄弟相残,婆媳相杀的事,多得很哩,何况他与我们素不相识,他死了和我们有何关系?” 水灵光满面惊惶,方待说话。 李翎已大声道:“我的伤势并不甚重,只是太过疲累,只要稍为将息两日,便能工作了。到了那时,我必定会去寻找一些食物清水,拿来加倍还给前辈。” 白发老妇厉声笑道:“加倍还给我?你说的倒容易得很。你可知道,这里的食物,比黄金还要珍贵么?” 她笑声一顿,嘶声接口道:“食物还不去说它,尤其是水……水……你看这一滴滴的水……” 她反手指着水槽,道:“除了这里之外,此间什么地方都没有水了,这里的水,够三个人喝么?” 李翎转目望去,只见那水槽的滴水,当真有如眼泪一般,甚至比眼泪还少,心念转处,呐呐道:“雨水呢?” 白发老妇冷笑道:“这里绝无树木,只有枯藤野草,纵有雨水,也无盛水之物,何况这里的雨水本就极少。” 李翎叹息着瞧了水灵光一眼,这才知道她为何如此污脏,当下叹道:“既是如此,也就罢了!” 水灵光突然抢口道:“娘……只……只要你……将……将洗脸的……的……水……让……让他一点……” 白发老妇双目一睁,怒骂道:“好呀,你这死丫头!你叫老娘不要洗脸,将水让给这臭小子么!你你……好个不孝顺的臭丫头,你怎么不学学你爹爹,他为了他妈,宁可叫自己的妻子去死!” 李翎突然大喝一声:“闭嘴!”眼中射出耀眼的异彩,用催眠术来对付白发老妇。 白发老妇果然身子一震,很快就沉沉睡去。 水灵光看得大是惊异,不知道母亲为何会突然睡着了。她走到水槽前,舀了一杓水,捧到李翎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微微一笑:“水姑娘,你先请。” 水灵光怔了一怔,目光一闪,仰起脖子,将一杓水全都喝了下来,又舀起一杓,交给李翎。 她口中虽未言语,但眼中不禁流露出对李翎的情意。 李翎喝过水后,舒服多了,暗中施展回春术,消除体内因穿梭时空而留下的隐患。 过了一会儿,食水与山粮,已使他略为恢复了些许精力,但自洞内走出的一段路,却又使他全身脱力。 他四肢舒展,仰卧在地,尽量松弛了全身的肌肉与神经,然后,他尽力集中精神,默默调息起来。 仰望天色,暮色已将降临,一场更艰苦的奋斗,也已将开始。 他知道在黑夜来临之前,必须先要找一处藏身之地,才能躲避蛇虫与蚊蚁的袭击。 太阳落山后,沼泽间便发散出一阵阵白雾般的臭气。 他寻了些枯藤,绑在腿上,屏住呼吸,仔细选择着道路。此刻他行事谨慎仔细,决不会走失一步。 仰首望去,暗蓝色的苍穹,已现出一弯淡白色的月痕。雾气弥漫,天色更黑,前面已渐渐不能分辨道路。 李翎仰天叹息一声,在泥泽中坐下来。 突然一阵风声,自身后掠来,水灵光已悄然来到他的面前,一言不发,轻轻扶起了他。 刹那之间,李翎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道:“水姑娘,你……” 水灵光摇了摇头,李翎只得顿住话声。 在山穷水尽之时,遇着一个帮助自己的人,那时他心中的情绪,绝非任何一个没有身历其境的人所能了解。 没走几步,李翎发觉,水灵光竟扶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 他忍不住问道:“到哪里去?” 水灵光微微一笑,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轻轻唱道:“我让你猜上一猜,想上一想,但你永远也想不到,我现在要带你去的,是什么地方?” 此时此刻,李翎只觉这歌声是如此甜美,再也不觉得,以歌声代替言语,是件愚蠢的事了。 他只觉身子轻飘飘的,只因水灵光已负担了他全身重量。 走了片刻,水灵光终于轻轻抱起了他,但一手仍轻掩着他的眼睛,轻巧地移动着脚步,曼声道:“不要看,不要想,我一定会带你去个神奇的地方!” 亲切的歌声,在李翎心中的苦涩里,渗入了一丝甜味,但这一丝淡淡的甜味中,却又含着一些痛苦。 因为李翎知道,在这绝壑之底,荒凉之地,绝不会有什么“神奇的好地方”。 他只觉四下气息越来越阴湿,地形也仿佛越来越奇特,到后来又走入了洞窟之中,满洞风声,呼啸作响。 第163章 神秘洞窟 风声渐渐轻微时,水灵光终于移开了手掌。 但,李翎仍然不敢睁开眼来。 只听水灵光带笑唱道:“你睁开眼睛看一看,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 李翎双目一睁,心头不由得骤然为之大惊! 只因他目光所及之处,竟然全都是人间难见的奇珍异宝,许多粒夜光之珠,照得他满眼生花。 每个角落里,都堆放着十余株高达数尺的珊瑚,在珊瑚枝上挂满一串串的玛瑙,绿的翡翠,白的珍珠,以及一些李翎见所未见的宝物。 最远的一个角落里,竟有一张锦榻,虽然陈旧,却极美丽。 锦榻旁,竟还堆放着十余潭泥封未除的美酒。 刹那之间,李翎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双目圆睁,目定口呆。 他再也不会想到,在这地狱般的沼泽壑底,竟真的有这样天堂般的神奇地方! 水灵光眼波中闪动着喜悦而得意的光芒,将李翎轻轻放到锦榻上,笑道:“奇……奇怪么?” 李翎愣了许久,方自长叹道:“实在有些奇怪!” 水灵光轻轻一笑,突然转身奔了出去。 原来在这宝窖之后,竟还有一处洞窟。万籁俱寂中,那洞窟中竟隐隐传来一阵阵悦耳的流水声。 李翎发愣地斜倚在锦榻上,此时此刻,一切都使他觉得此身如在梦中,自己都难以相信。 但是,等到他惊诧的情绪平静之后,立刻对这所有的情况,下了个判断。 他暗暗心道:这必定就是水灵光学武之地。 那老妇必定不准她女儿学武,而水灵光也不敢反抗母亲,是以不敢将自己学武之事和这地方说出来。 但还有些事,却是他永远猜测不透的。 这地方究竟是何人所居?此人是生是死?这些珠宝究竟是从何而来? 水灵光究竟是因何因缘,来到此地? 心念数转间,只听水灵光在那边的洞窟中曼声唱道:“你快些闭起眼睛,还有件事我要让你惊奇。” 李翎微微一笑,忍不住立刻闭起眼睛。这世上惟一能打动他的事,便是亲切的情感,纯真的感情。 他只觉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然后是水灵光娇笑着的声音:“好啦!” 李翎缓缓睁开眼帘,突觉眼前一亮! 满洞珠光辉映中,站在眼前的,竟是个容光绝代,肌肤胜雪,有如莹玉塑成般的美人! 她穿的是一身缀有明珠的宫装罗衣,在珠光宝气中,更显得绰约有如仙子。 她面上的笑容,是如此明亮焕发,使得李翎再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无法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美人,便是方才满身泥污的水灵光,但事实却又令他不能不信。 她仿佛是一粒埋在泥污中的明珠,虽然长久被污泥掩去了光芒,但泥污一去,光芒反而倍觉照人。 李翎呆了半晌,只见水灵光轻轻旋了个身,轻轻道:“比……比起别人,我……我丑不丑?” 李翎长叹道:“你难道不知道?” 水灵光摇了摇头:“我……现在的……的样子,从来都没有人看……看过,直……直到今天。” 李翎默然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暗暗心道:空谷幽兰,以空谷幽兰这四字来形容她,当真再也恰当不过。 抬目望外,只见水灵光脸上满是幽怨之色。 少女们若是连自己是美是丑都不知道,那种心情之痛苦,怎会是男子所能了解? 良久良久,李翎才忍不住叹道:“美……好美……” 水灵光面上突然飞了一片欢喜的笑容,举起双臂,又轻轻转了个身,娇笑道:“我……我真的美?” 李翎又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水灵光娇笑着扑到李翎身上,道:“谢谢你,你真好!” 这句话说得清清爽爽,流流利利,哪里还有口吃的毛病? 李翎心头一动,大喜道:“你的毛病好了!” 水灵光呆了一呆,睁大着眼睛道:“真……真的?” 她心情紧张,立刻又口吃起来。 李翎叹道:“水姑娘,你只要心里没有畏惧,不再紧张,我确信你的病必定会好的。” 水灵光嫣然一笑,在榻边坐了下来,垂首半晌,忽然长叹道:“娘若……能……能看……看我……我这样子,就……就好了……” 李翎道:“你为何不愿被她看到?这里究竟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水灵光轻轻叹息着,甜美的笑容,立刻笼上一层淡淡的悲哀之色。 她伸手拢了拢头发,轻唱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个明月如水的晚上……” 李翎突然打断了她的歌声,道:“我要你将这段事说出来,不要唱,好么?” 水灵光垂首道:“我……我说……说得不……不好。” 李翎柔声道:“慢些说,不要怕,没有人会笑你的。” 水灵光抬起眼波,只见李翎满是了解与鼓励之色,这种眼色,使得她心中渐渐有了自信。 于是,她温柔地一笑,开始叙说这神奇的故事。 她言语仍然断续地结巴,但已远比她和自己的母亲说话时要流利得多。只有别人的鼓励和自己的信心,才是治愈口吃的良药。 ……………… 水灵光断断续续地叙说着,李翎耐心静听。 原来,水灵光先天不足,后天又失调,幼时极不健康,脑筋在母体中便受了震荡,直到七八岁时,还不能说话。 那个白发老妇叫水柔颂,其实并不是水灵光的生母。 何况处于那种困苦的情况下,她更认为这女孩子是一个拖累。到后来,她不但恨这孩子,也恨自己,甚至恨上整个人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冷漠、艰苦与仇恨中长大的水灵光,从小便学会了忍受孤独。 她常常独坐冥想,也常常去寻找最冷僻与阴森的地方独自流泪,因为她受不住母亲的责骂与冷酷的目光。 那时她才七岁,就在这时,她有了奇遇。 有一天晚上,月明如水,她正独自藏在枯藤掩盖下的洞窟哭泣,却不知正有一双如闪电般的眼神,在偷偷望着她。 自此之后,她每到这小小的避难处来哭泣时,这双眼睛总会在暗处望着她,直到一天,终于被她发现。 她被骇得狂呼起来,但呼声方起,她的嘴便被人掩住。她赫然发现,一个残废的老人,已来到她身前。 这老人右腿已齐根锯断,左腿也只剩下半截,左臂更是早已残废,全身只剩下一只右手,仍然健全。 他形态虽然恐怖,但目光甚是慈蔼,于是水灵光便渐渐消失畏惧之心,反而对这残废的老人怜悯起来。 自此以后,她每天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陪伴这残废的老人。 十几天后,这老人才将她带到这神奇的宝窟中来。她遵从这老人命令,从来没有将这一段事告诉她母亲,只因这老人对她是那么慈爱。 他尽心地传授她武功知识,也教她识字。 她母亲严格地控制她的食物和水,但她在这里获得补偿。 只是她生怕被母亲发现,是以决不敢用这里的清水洗涤身子。毕竟这里的水源虽富足,但是食物仍是贫乏的。 三年多之后,这残废的老人终于结束了他痛苦的使命,临死前,他仿佛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但是,他只说出半句“灾祸之箱里,是我的……”,便断气而死。 他死时的痛苦和遗憾,水灵光年纪虽小,但也看得出来。 她知道,这老人必定有一段充满痛苦与仇恨的往事,但是他始终未曾向她说出。 也许他认为她年纪还小,要等她长大了些再告诉她,但是,他自己却等不及了。 说完了这段话,水灵光已是泪流满面。 第164章 灾祸之箱 李翎面容沉肃,垂首沉思。 良久良久,他方自沉声问道:“那老人是什么姓名?” 水灵光摇了摇头,叹道:“我……我不知!” 李翎双眉皱得更紧,又道:“那‘灾祸之箱’四字,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么?” 水灵光展颜一笑,点头道:“知道!” 她轻盈地飞身而出,片刻便捧来两口小小的箱子,高约一尺,两尺见方,像是女子的梳妆匣似的。 两口箱子,大小完全一样,但装饰颜色却大不相同。 其中一口,满缀着碧绿的翡翠,鲜红的宝石,以及夺目的明珠,闪闪地发着绚烂的光彩。 另一口箱子,却是黝黑色的,箱上没有任何装饰,也看不出是何物制成,却是沉重异常。 水灵光将这两口箱子轻轻放到锦榻上,立刻打开了那口满缀珍宝的箱子。 李翎忍不住问道:“这就是‘灾祸之箱’么?” 水灵光摇了摇头,微笑唱道:“七色宝石发彩光,这是幸运之宝箱。” 李翎凝目望处,只见箱中放着几本绢书,四只玉瓶,以及一只几乎已成人形的千年参果。 他知道这些绢书与玉瓶,必定是武林豪士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与灵药,那千年参果更是举世难寻的宝物。 但是,他对那口漆黑的箱子,却更充满了神秘的好奇,断定这箱子里必定隐藏着那残废老人一生的秘密。 当下他只说了句:“这想必就是灾祸之箱了!”便待伸手打开这漆黑而神秘的“灾祸之箱”。 哪知他手掌未触及箱子,水灵光面色突然大变,急地握住他的手掌,道:“动……动不得的!” 李翎目光转处,只见她满面俱是惊惧之色,心中不觉大是惊奇,问:“这箱子难道从来未曾打开过么?” 水灵光点了点头,缓缓唱道:“洞中珍宝俱可动,唯有此箱莫试尝,此箱一开灾祸降,你我谁也不能挡,整整十三年过去,我从未开过此宝箱。” 她面色惊惶,歌声更是慎重异常。 李翎只得缩回手掌。 只见她展颜微笑,接着歌道:“幸运箱中有灵药,可治人间百般伤,千年参果更神妙,益神补气是奇方,你赶紧服下去,伤病便无妨!” 水灵光轻轻掩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她目光中的情意,使得李翎再也不愿推辞拒绝。 于是,她便为李翎洗涤了伤口,服下灵药,又将那一只千年参果,捣碎成浆,强迫李翎服下。 约莫盏茶时分,李翎便沉沉睡去。 水灵光立在榻边,呆呆凝注着他,突然俯下身去,在他颊上轻轻一吻。 然后,她极快地换过那件褴褛破烂的麻衣,又在身上涂满污泥,便带着满足的笑容掠出洞去。 这其间她又来过两次,李翎却一直未醒。 李翎一觉醒来时,水灵光又已不在他身边了。他只觉全身振奋,精神满足,宛如换了个人般。 转目望去,那“灾祸之箱”已被取走,“幸运之箱”却仍留在锦榻上,箱盖中夹着一片白纱,上面有焦木写出的字迹。 “你已睡了两日,我也为你换过药了。现在我要去侍候娘去,你醒来如觉无聊,可以看看箱子里的书。” 字迹虽不甚美,却一笔不苟,每笔每划之中,看来都仿佛注满了她浓浓的关切与情意。 而情意是如此真实,字迹是如此真实,四下的珍宝,也依然真实地发着光,但李翎却总觉自己有如在梦中一般。 在战国时代重重危难,九死一生的流血与惊险之后,接着而来的竟全都是常人梦寐难求之物:秘笈、灵药、美人、财富。 生命的变迁竟是如此巨大,遇合竟是如此神奇,他不禁暗暗叹息,不知道上苍对他今后的生命将如何安排? 他取起第一册绢书,在珠光下翻阅着,前面记载的,自然都是些内家正宗浅易的入门功夫。 但是他越看越是心惊,看到后来,竟不觉汗流浃背。 这绢书上记载的武功,赫然竟与墨子剑法的武功道路毫无不同,只是更为精妙而已! 他大惊之下,暗心道:莫非那残废的老人,与我墨门有什么渊源不成?莫非他就是我墨门中的前辈先人? 这些心念,在李翎心头电闪而过。 刹那间,他只觉热血奔腾,不能自已,立刻自榻上跃下,要去寻得那“灾祸之箱”。 他深信这神秘的箱子里,必定有为他解释所有秘密的答案,纵有任何“灾祸”发生,他也要看上一看。 转入后面的洞窟,目光转处,只见此洞中的宝藏更是惊人,四面石壁上,挂满了镶珠的宝剑,嵌玉的皇冠。 水声淙淙,从一个珍珠宝石镶成的龙头中流出,汇集在玉璧铺成的水池里,池水满而不溢,仿佛下有出路。 水池旁边有一张锦榻,水灵光方才所穿的宫衣,还留在榻上,另外两只箱子里,满是锦锈衣衫。 李翎暗叹一声,知道这宝藏所在之地,必定是经过先人们无数次的苦心策划,方自建成。 他目光再次四扫一眼,却仍然没有发现那黝黑的“灾祸之箱”,只得走到池边,正待掬一捧清水,凉凉头脑。 垂首之间,却见那神秘的箱子,竟在池水之中。 他毫不迟疑,将箱子提起,突听轰然一声大震,四壁皆摇。他手掌微松,箱子又啪的落到水中,四下回声不绝,有如天崩地裂。 李翎不禁大生恐惧:“难道这灾祸之箱,真有如此神奇的魔力?” 他试探着,再次探手入水,哪知山腹中赫然又是一声大震。 他心头一颤,情不自禁地连退三步。 这一次震动,更是猛烈,四壁的珍宝,被震得狼藉满地,池中的清水,也被震得流了出来。 回声过后,片刻静寂,山腹之中,竟又隐隐传来阵阵斧凿之声,仿佛便在近处,而且越来越近。 李翎心念动处,暗惊心道:有人开山…… 他机警过人,一念至此,目光便四下搜索起来,想找一个藏身之地,但四壁空阔,哪有地方可藏身? 斧凿之声刚停,山腹中竟传出人语:“方向对么?” 声音之近,仿佛已然只有一壁之隔。 李翎心头一凛,心道:听这语声,开山之人必有图谋,莫非是来掘宝的? 心念闪过,山腹中已有人接口道:“兄台只管放心,我费的多年心力,决不会白费的。” 另一人道:“好,弟兄们再掘!” 接着,斧凿之声又已响起。 时机急迫,李翎已无暇思索,急忙将锦榻推到角落里,又将那两口装衣衫的箱子推到锦榻前。 然后他飞身出洞,将外面的锦榻收拾妥当,关起了‘幸运之箱’,藏入满堆的珍宝中,擦去了榻上的两滴鲜血。 他的伤势虽未完全复原,但精神仍很健旺,是以动作极快,当下目光一扫,确定四下再没有人新近逗留过的痕迹,便俯身钻入锦榻下。 就在这刹那间,壁上山石,突然飞激而出,一阵欢呼过后,有人大声道:“果然在这里!” 两条人影自穿破的石隙中,一掠而出。 李翎屏住声息,自两口箱子的空隙中,偷偷瞧了出去。 只见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身穿宝蓝长衫的中年文士,虽在如此惊喜的情况下,仍然故作矜持,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沉稳之态,只是满身尘埃,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另一人是个乌簪高髻、灰袍白袜的道人,鹰鼻深腮,瘦骨嶙峋,年纪虽在中年,但头上已白发苍苍。 这两人一入洞中,目光便立刻被满窟珍宝所吸引,呆呆地愣在当地,谁也想不到洞中还有他人。 两人身形方自站稳,山壁中又已跃出一个锦衣少年,以及一个红脸虬须、浓眉环眼的劲装大汉。 这大汉似乎因为心情兴奋过度,身形跃出时,竟一头撞在山壁上,虽撞得满头鲜血,却丝毫不觉痛苦。 满洞珠宝,闪耀得这四人目光中,都露出了野兽般的贪婪。 第165章 墨门叛徒 良久良久,那白发人方自长叹一声,缓缓道:“十余年的苦心积虑,满头的苍苍白发,今日总算有了报偿。” 他俯下腰去,颤抖着伸出手掌,拾起地上一柄满镶珠玉的银剑,道:“宝贝呀宝贝,你可知我为你花了多少心血?” 话声未了,那蓝衫文士突然反手一掌,将他掌中银剑震落。 白发道人变色道:“兄台这是什么意思?” 蓝衫文士冷冷道:“阁下难道忘了你我的君子协定,主权未分之前,谁也不能妄取洞中之物!” 白发道人呆了一呆,强笑道:“在下只是拿起来看上两眼,并无妄取之意,兄台切莫误会。” 蓝衫文士冷笑道:“如此最好……”俯首在水流中瞧了半晌,舀起一捧清水,慢慢喝了起来。 虬须大汉悄悄退了两步,向那锦衣少年轻声道:“兄弟,你出生于大富之家,可曾见过这么多珍宝?” 锦衣少年叹息道:“连做梦都未曾见过。” 虬须大汉瞧了那蓝衫文士一眼,在背后歪了歪嘴。 锦衣少年附耳道:“家师自有安排。” 只见蓝衫文士喝完了水,擦了擦掌上的水珠,回首道:“宝藏既得,阁下可有什么安排么?” 白发道人展颜笑道:“这宝藏虽是在下探测而出,但若无兄台你的支持,在下必定要费事得多。” 蓝衫文士冷笑道:“费事得多?” 白发道人目光一转,连忙接口道:“在下单独一人之力,或许永远也无法寻到此地。” 蓝衫文士道:“想必如此。” 白发道人强笑道:“是以在下绝无贪得之心,绝对公平地将这宝藏分做两份,你我各取其一……” 他眼帘微合,透了口气,接道:“然后在下便要寻个山明水秀之地,好好享一享福了。” 虬须大汉双目一睁,大怒道:“分作两份?你难道将我两人当作死人么?我两人辛辛苦苦……” 白发道人面色一沉,道:“你辛苦什么?” 虬须大汉怒道:“当今江湖中,除了我‘霹雳堂’门下,除了我‘小雷神’之外,还有谁能以火药炸破山腹?” 只听白发道人冷冷道:“放火药、用苦工的代价,我自会算给你。” 虬须大汉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白发道人目光一凛,道:“我说的……” 蓝衫文士微一摆手,截口道:“两位谁也不必争了。” 虬须大汉道:“我知道,黑大叔必定会主持公道的。” 白发道人涩声道:“兄台之意,该如何分法?” 他干咳了两声,忍不住也走到水池前舀起一捧清水,想润一润已紧张得要冒出火来的喉咙。 蓝衫文士凝目望着他的身影,缓缓道:“不必分了。” 白发道人双眉立轩,道:“此话怎讲?” 蓝衫文士微微一笑:“兄台喝下水再说。” 白发道人哼了一声,仅俯下头去,目光四下闪动,留意着四边的暗算,嘴唇已将凑到水上。 李翎暗中旁观,冷冷心道:我若是他,在喝水之前,必定要看看水中是否有毒…… 思念一转,只见那白发道人十指微松,手中的清水都漏了下去,口中自言自语:“不行,不行……” 蓝衫文士仰首望天,只作未闻未见。 白发道人也不瞧他,自头上拔下了发簪,在水中轻轻一划,簪头的一点银尖,立刻变作了乌黑颜色。 李翎心道:此人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只见白发道人阴恻恻一笑,缓缓将簪插回头上,冷冷道:“黑星天,你的心也未免太黑了吧!” 原来,那个蓝衫文士,是天武镖局的总镖头,三手侠白星武之师兄,“玲珑七窍”黑星天。 凝目望处,只见蓝衫文士黑星天面色仍然丝毫不变,移目望向白发道人,缓缓道:“祸从口出,阁下若是胡言乱语,大祸就要临头了!” 白发道人厉声道:“难怪你说不必分了,原来你是想要独吞!”手掌不住颤抖,要待出手一击,却又不敢。 黑星天神色自若,道:“确有此意。” 白发道人道:“好,好……” 黑星天冷冷道:“但这水中之毒,却不是为你准备的,只因我要动手除你,又何需在水中下毒?” 他再不望白发道人一眼,挥手道:“叫他们进来!” 锦衣少年应了一声,掠入山腹。片刻之后,只见八条手持鹤嘴尖锄的劲装大汉,随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黑星天含笑道:“辛苦了你们,先喝些水解解渴!” 劲装大汉一齐躬身道:“总镖头太客气了!”口中虽然在说话,但十六只眼睛,都在直愣愣地望着珠宝。 蓝衫文士笑道:“先喝水吧,少时自有重赏!” 那些劲装大汉一直走到水池边,争先喝起水来。 李翎心道:好毒辣的角色! 转目望去,只见那白发道人面容苍白,小雷神也变了颜色。 刹那之后,劲装大汉们已一齐喝完了水,其中一人擦着嘴道:“好甜的水,怎么好像放了糖似的。” 最后几个字,已说得有气无力,说完最后一宇,突然面孔一阵痉挛,一口气再也喘不上来,噗的跌了下去。 他身子方自落地,其余七人,也立刻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登时气绝而死,竟没有一个惨呼出声来。 虬须大汉抹了抹嘴唇,道:“好厉害的毒药,好像比火药还要厉害几分!” 他俯下身去,翻开一条劲装大汉的眼皮,只见他眼皮竟已变作惨绿色。 黑星天微微一笑,转目四望,道:“珠光宝气之中,加几具死尸,这情况倒也协调得很!”话声中,脚步移动,走向那白发道人。 白发道人立刻面目惨变,道:“你要作甚?” 黑星天道:“我先问你,你这宝藏之图,是从哪里来的?” 白发道人道:“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 黑星天冷笑道:“你说那宝藏之图,是在墨门弟子的死尸上,取出来的,是么?” 白发道人道:“不错……” 黑星天道:“这种话你用来骗三尺幼童,他或许会相信,但在下么……哼哼,墨门弟子的死尸,我已看得多了,根本就没有藏宝图……” 白发道人呐呐道:“这个……这个……” 黑星天冷笑着截口道:“何况这宗宝藏如此巨大,墨门人必然也将它看得极重,是以身怀藏宝秘图之人,就必定是墨门中的首脑角色。 他们的尸身,临死时我都已搜查过,纵有藏宝秘图,也轮不到你来发现。” 白发道人呆了半晌,突然大声道:“无论我是如何知道这宝藏所在之地的,都与你无关,你都该将财宝分我一份。” 黑星天冷冷道:“不错!但我怀疑的,只是你的来历。” 白发道人变色道:“怀疑什么?” 黑星天面色一沉,厉声道:“我怀疑你也是墨门弟子,自师长口中听到一些有关这宝藏的秘密,财帛动心,你便背叛了师门,是么?” 白发道人身子一震,连退三步,颤声道:“你……你疯了么!我若是墨门弟子,怎会来找你合作?” 黑星天冷笑道:“江湖中除了我黑星天之外,还有谁懂得开山之学?除了霹雳堂外,还有谁善用火药?” 他语声微顿,接口道:“你纵然知道宝藏所在,但若无我黑星天,又怎能到达此地?是以你明知冒险,也要来找我!” 白发道人面上阵青阵白,呆呆地愣了半晌,长叹道:“不错!在下的确为了这宗宝藏,叛变了师门!” 小雷神大喝一声,道:“好呀,你小子原来是墨门的兔崽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他双臂一振,全身骨节山响,倏地掠到了白发道人的面前,挥拳直击过去。 这一招看来浑浑噩噩,仿佛毫无奥妙,其实却是含劲沉实,拙中藏巧,正是“霹雳堂”世代相传的“混元霹雳拳”! 第166章 自取灭亡 白发道人拧身错步,身形斜斜跃过水池,口中大声道:“黑星天,我还有话说,你要不要听?” 小雷神厉喝道:“还说什么?”如影随形,跟踪而去。 黑星天沉声道:“雷贤侄住手!” 小雷神身形骤然停下,道:“黑大叔,只要这厮曾为一天墨门弟子,便是我五家的仇人,怎能放过他?” 黑星天冷冷道:“谁说放过他,听他说完了话也不迟。” 白发道人紧紧贴住山壁,目光四下移动,嘶声道:“只要你们放我生路,宝藏我宁可只要两成!” 黑星天道:“废话少说,先老实说出你的名姓!” 白发道人只见那锦衣少年已看住了出路,小雷神紧紧逼在自己身前,黑星天虽然负手而立,但目光如挟霜刃,早已暗暗控制了全局。 他不禁长叹一声:“我虽然曾为墨门弟子,却从未伤过你五家门徒中任何一人,我……我只是昔年墨门掌刑人铁毅的未记名弟子,名唤钱空。” 黑星天冷笑道:“钱空?嘿嘿,墨门中从不收未记名弟子,更不收云、铁两家外姓门徒,你骗得过我?” 白发道人面色如土,忽然噗的跪了下来,哀声道:“无论我是什么人,但我不惜昧着良心,自铁毅手中偷出了藏宝图,又费了十余年的心血,参出了宝图上的暗语,将你们带来此地……” 他几乎已声泪齐下,接着道:“二十年来,我吃尽千辛万苦,连头发都已急得苍白,你们今日怎能忍心杀我?” 黑星天目光一闪,道:“铁毅心智武功,天下无双,你却能偷得他的贴身之物,想必你八成便是他的异母兄弟铁青笺了!” 白发道人嘶声道:“不错,我便是铁青笺!但若不是我将铁毅的右手暗算成伤,你们伤得了他么?” 黑星天微微一笑:“不错,若不是你将铁毅右手暗算成伤,我五家的确无人是他的敌手。就凭此点,我本该饶你,只可惜……唉,你偏偏姓铁……既然你姓铁,我却万万饶不得你了。” 话声顿处,突然大喝:“动手!” 铁青笺惨然一笑,仰天叹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大哥,我对不起你,我……我……” 他突然挺胸道:“快动手,我决不反抗!” 黑星天冷笑道:“你反抗得了么?”轻轻一掌拍出,砰的击在铁青笺的胸膛上。 铁青笺惨呼一声,鲜血随声而出,溅出三尺开外。 小雷神浓眉微扬,走过来探手摸了摸他的鼻息,道:“死了。” 铁青笺全身竟已冰冰冷冷,再无气息。 黑星天傲然笑道:“我掌下焉有活口!” 小雷神道:“只可惜便宜了他,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黑星天笑道:“算他知趣,不敢回手!” 目光四下一转,又道:“你两人快将所有珍宝收集一处!” 小雷神、锦衣少年齐声应了,开始动手。 黑星天缓缓地走向锦榻,拉出一口箱子。 李翎心头一骇。 只见黑星天打开箱子,看了一眼,自语道:“这种样子的衣服,再也穿不得了。”砰的关上箱盖,一脚将箱子踢回原处。 那锦衣少年叹道:“有了这些珍宝,当真富可敌国,只是……我们三个人,怎么将这些珍宝拿出去呢?” 小雷神伸了伸臂膀,大笑道:“无妨,凭我两臂的力气,便是再多一倍,我也弄得出去。” 突然黑星天“咦”了一声,自水中拾起一只漆黑的箱子,仔细瞧了半晌,喃喃道:“这箱子里有古怪,却不知如何开法?” 小雷神笑道:“我来瞧瞧!” 他接过来看了半晌,道:“这种箱子里,还会有什么东西,不看也罢!”随手将箱子抛在地上。 黑星天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我敢断言,这箱子里的东西,价值必在这所有的珍宝之上。” 小雷神诧声道:“真的?”又将箱子拾起。 突听外面一声轻呼,一条人影,如飞而入。 三人齐地一惊,厉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满身泥污的少女,叉腰站在洞口,大声道:“你……你们是……是什么人?来……来干……干什么?”正是水灵光。 小雷神放声一笑,大步走了过去,道:“结巴姑娘,你是什么人?这里难道是你的地方么?” 水灵光眼珠一转道:“当当……然!” 小雷神大笑道:“但现在这地方已换了主人了。你若洗洗干净,大爷我就把你带出去……” 水灵光目光一转,见到地上并没有李翎的尸身,知道他必定已躲了起来,暗中松了口气。 她笑道:“真……真的?你……带……带我出……出去。” 小雷神嘻嘻直笑,伸出手掌,似乎要摸一摸水灵光的身子。 突见黑星天面色一沉,一掌将他打得连退数步。 他惊怒之下,厉声道:“黑大叔,你……你……” 黑星天却连望也不望他一眼,走到水灵光面前,长身一礼,笑道:“请姑娘莫要怪他无礼。” 水灵光心念转动,满面俱是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黑星天柔声道:“姑娘既是此地主人,想必是一定能打开那口黑箱子的。只要姑娘打开来让我们看一看,我们立刻就走,决不惊扰你。” 水灵光灵活地转着眼波,笑道:“要打开那箱子还不容易?向左边一转,箱子就开了!” 她说话仍是结结巴巴,一句话几乎说了半盏茶工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雷神插口道:“箱子是方的,如何转法?” 黑星天笑道:“方的箱子里面,就不能有圆的螺纹么?” 小雷神思索半晌,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外面是方的,里面却是圆的,制造箱子的人,心思倒真灵巧得很!” 只见黑星天含笑拿起箱子,心念突然一转,将箱子递到水灵光面前,道:“这是姑娘之物,还是麻烦姑娘开吧!” 水灵光道:“这……这箱子已……已经锈……住了,我没……没力气,怎……怎么打……打得开……” 小雷神伸手将箱子拿了过来,大笑道:“卖力气的事,还是由我雷震远来干的好。” 他右手抱着箱子,左手往左一转,箱盖果然活动了起来。 话声未了,突然惨呼一声,胸膛间血光暴现,箱子砰声落地。他庞大的身子,也狂呼着倒了下去。 原来箱盖一松,便有三片薄刃飞射而出,齐齐插入他的胸膛。 黑星天面色大变,俯身查看。 锦衣少年惶声问道:“雷大哥他……” 只听雷震远呻吟之声,越来越是微弱,突然完全断绝。 黑星天摇了摇头,长叹道:“没救了!” 锦衣少年一步窜到水灵光的面前,怒道:“你找死!” 水灵光睁大着眼睛,道:“我……我也不……不知道。” 锦衣少年叱道:“放屁,你不知道谁知道?” 黑星天长身而起,冷冷道:“这只能怪雷震远也太大意,怎能怪这位姑娘?反正箱子已开,快看看里面是什么?” 锦衣少年呆了一呆,心中不禁暗叹他师傅的冷酷。 只见黑星天已拾起一柄鹤嘴尖锄,拨开箱盖,箱子里只有几本书册,一块叠得甚是整齐的污布。 锦衣少年心中大是失望。 但黑星天面上却满露喜色,大笑道:“墨门秘传的武功,想必就在这里了!” 狂笑声中,转首又道:“拿出来。” 锦衣少年摇摇头,退后两步。 黑星天笑声立顿,怒喝道:“你不拿么?” 锦衣少年面容如土,道:“弟子有些不敢……” 黑星天冷笑道:“好,你竟敢违抗师命!”目光转向水灵光。 水灵光不等他开口,已俯下身去,道:“我来!” 她腰身方自缓缓弯了下去,突然双掌齐扬,全力撞向黑星天的胸膛,掌势凌厉,隐挟风声。 第167章 老奸巨猾 黑星天冷笑道:“我早知你有这一手了。”冷笑声中,身形半转,飞足猛踢向水灵光的胯骨。 他撤招变式,其快如风,双掌含劲,稳稳封住了水灵光的退路。只因方才一招,用力过猛,此刻已眼见不能闪避。 哪知就在这刹那间,她身子突然飘飞了起来。 黑星天变色道:“好轻功!”身形唰的后掠三步,水灵光若是乘机追击,立刻便能占上风。 但她武功虽高,却全无交手经验,此刻竟不知追击。 黑星天心头暗喜:她这样的人,武功再强,也无用处…… 心念闪动间,只觉自己已稳操胜算,当下挥拳扑去。 数招过后,水灵光招式果然大见软弱。要知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深浅,是以与人交手,便不禁生出畏惧之心。 床下的李翎焦急之下,方待一掠而出。他纵然体力未复,此刻也要拼命了。 就在此刻,铁青笺的尸身突然轻轻动弹了一下。 李翎心头一跳,只见水灵光秀发飘飞处,纤腰轻轻拧转,双掌却重重地击向黑星天的胸膛。 黑星天冷然一笑,心道:果然是墨门的武功,不知利用轻功之长,却用这些硬打硬拼的招式。 他自然不会与这些招式硬拼,心念转动间,脚下又连退三步,身子已退到铁青笺的“尸身”前。 突听铁青笺厉喝一声,反身跃起,全力抱着了黑星天的双腿。 锦衣少年大惊之下,颤声呼道:“他……他复活了!” 黑星天更是心胆皆丧,一被铁青笺拖倒在地上,就觉双腿膝盖一阵麻木,已然被他点中了穴道。 锦衣少年目光闪处,突然狂奔而出,如飞奔入山腹中。 黑星天惶声呼道:“不要走,快来助我一臂……” 铁青笺冷笑道:“你的好徒弟已经逃了,还鬼叫什么?”话声未了,手掌又连拍了黑星天胁下两处大穴。 黑星天面如死灰,颤声道:“你……你怎会……” 铁青笺翻身掠起,狂笑道:“你以为我死了,是么?” 黑星天道:“我亲手探过了你的心脉。” 铁青笺大笑道:“我早已将全身真力凝集在胸前,拼却受你一掌,然后闭气诈死。 我知道你自恃掌力,必定不会多加查看。嘿嘿,黑星天,你素来诡计多端,怎会不知道诈死的妙处?” 黑星天闭目长叹,道:“好,算我黑星天阴沟里翻船,落在你手中,要杀就杀,还多说什么?” 铁青笺冷冷道:“要杀就杀?哼,哪有这般容易!” 他目光转向发着愣的水灵光,笑道:“姑娘你不妨建议建议,该将这厮如何处死,在下必定遵命!” 水灵光睁大着眼睛,道:“随……随便。” 铁青笺缓缓道:“人肉的滋味,姑娘尝过么?” 水灵光急忙摇头道:“我……我没有吃……吃过,也……也不……不想吃。”脚上不由自主退开去。 铁青笺大笑道:“那么我只有自用了。这厮方才一掌,大损我的元气,此刻正好补上一补。”竟取出一柄匕首,在脚底缓缓磨了起来。 黑星天的面容,已因惊骇恐惧而起了痉挛,颤声道:“你将我杀死也就罢了,何必如此作贱我?” 铁青笺望也不望他,一面磨刀,凝望着水灵光,道:“姑娘一直在这里为在下看守着财宝,在下感激得很。” 水灵光圆睁双目,诧声道:“你……你的财宝?” 铁青笺笑道:“这宝藏本是我墨门所有之物,方才看出姑娘你的武功,似乎也和墨门颇有渊源。” 水灵光摇摇头,道:“什……什么墨门,我……我不知……知道。” 铁青笺微微笑了笑,方待说话,只听身后冷冷道:“我知道!” 铁青笺大惊之下,霍然转身。 只见箱子移动,锦榻下钻出了一个目光闪得有如明星般的少年。 他一见这少年,身子立刻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如见鬼魅般,颤声道:“你……你是谁?” 李翎冷冷道:“你不认得我么?我却认得你!”暗中施展催眠术,目光有如冰刀,眨也不眨地凝注着他,缓缓在锦榻上坐了下来。 水灵光虽也看得莫名其妙,却已感觉到这两人之间,必定存在着一种神秘的关系,是以绝不开口。 只见铁青笺干笑了一下:“阁下怎会认得在下的?” 他一见这少年,不知为何会心生恐惧,竟不敢出手。 在铁青笺暗算黑星天的时候,李翎就已悄悄将女鬼聂小倩放出来,施展吸血术,将那些尸身的血肉全部吸干,转化为最纯粹的能量。 有了这股能量,李翎将其贯注在飞针上,突然一扬手,瞬间击中铁青笺的眉心。 铁青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倩再次施展吸血术,吸干他的血肉,才返回百花图中。 水灵光不想看眼前这些惨烈的情景,赶回去照顾母亲了。 李翎在衣箱上坐了下来,取出那“灾祸之箱”中的书册与污布。 书册是锦缎所订,那污布赫然竟是一面鲜血染成的旗帜,只因年代久远,鲜血变色,是以看来黯淡无光,却另有一种神秘的慑人魅力。 李翎手指一触及这锦册,这血旗,身子便禁不住颤栗起来,泪珠也立刻夺眶而出,顺腮直下面颊。 这洞窟中不但隐藏着财富与死亡,显然还隐藏着另一段秘密。 这一段秘密,是有关墨门的,满含难忘恩仇,辛酸血泪,以及生的欢乐,死的痛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翻开锦册第一张,恭正的字迹写着: “昔年三怪、四煞、七魔、九恶、十八寇为害江湖,惨无人道,江湖中人敢怒而不敢言,隐藏多年。 直至本门云、铁两位先人,出道江湖,黄山、洞庭、点苍、太湖、祁连、中条七役,大小数十战,终以两柄神剑,杀尽三怪、四煞、七魔、九恶、十八寇,以此四十一人之鲜血,染成一面大旗。 江湖中人感恩图报,大旗所至,群相伏首。 是以云、铁两祖,秉承墨门之志,另创大旗门,以德、义立规,以德、义服人。 愿吾后代门人,毋忘‘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字,谨守门规,扶弱锄强,发扬正义。” 旁边一行字迹,写的是:“墨门分支大旗门,第二代云老先人遗墨,铁毅恭录。” 这是铁毅老人的亲笔手泽,是以焦木蘸炭汁,亲笔写在无色的锦缎上的,锦缎显然是自宫衣裁下。 翻过第二页,字迹已潦乱。 潦乱的字迹,写着铁毅艰苦的后半生: “余,铁毅,残废老人,幸有一子,然尚在襁褓,今生恐已谋面无望。另有一子,最是令余痛心。 余不幸,一臂为弟所断,双腿被仇所残,奄奄一息,九死一生中,余仍凭余门中传统之恒心毅力,寻得此宝藏。 此宝藏乃余墨门先人于避难时所藏,淹没多年,余赖一残缺不全之秘图,百般参详,寻得此地。 令余最感欣慰者,我大旗门开门立户时之血旗,亦未遗失。此旗乃余门中至宝,门人得之者可掌门户。 余已不能重见天日矣,但望得此宝藏者,即非‘大旗门’人,亦应将之用于造福人群之事。 若此宝藏幸而仍为大旗门人所得,则必须用于复仇大业,万万不可忘怀祖宗之教训。 要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财富一物,其性如水,用之得当者昌,用之不当者亡,谨之谨之。 余洞中生活,其苦不堪,但余仍以一手作书,裁衣为纸,烧木为墨,辛苦写下余数十年武功之秘奥。 但望得宝之有缘人,勿轻视之,得余武功后,为善则神灵护佑,为恶则人鬼共殛。 又及,弱女水灵光,乃余残年中惟一安慰,此女生世孤苦,运命辛酸,唯得宝人善视之。 下写余武功诀要,计有:内功诀要,行动秘诀,大旗风云掌,铁血十二式,以及轻功、剑法多种……” 第168章 好友胡不愁 李翎默然许久,长吁一口气,缓缓道:“放心吧,前辈,我也是墨门弟子。大旗门的血海深仇,我会报的。” 想不到如今墨门已经改名为大旗门,又差点遭到灭门之祸。 如果冥冥中真有这么一双手,究竟是谁在幕后导演这一切? 李翎先将幸运之箱和灾祸之箱收好,再召唤元宗等鬼灵高手出来,把洞中宝藏都搬进了百花图中。 第二天早上,水灵光来到,泪痕满面。 李翎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了?” 水灵光沉默了许久,才颤声道:“我……我妈妈……妈妈去世了!” 原来,她的养母水柔颂,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昨夜在睡梦去死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水灵光突然长身站起,向李翎招了招手,转身飞奔出去,秀发飘逸,有如柳丝。 李翎手持血旗锦书,随之而出,只见这宝窟的入口,果然阴森隐秘,穿过一条曲折的洞隙,钻出一片藤萝,方自望见天日。 水灵光时时停下脚步,等候着李翎。 走了约莫盏茶时分,沼泽间突然现出一丘土堆。 土丘上,满植着浅黄色的花朵,随风而舞,婀娜多姿,给这荒凉丑恶的沼泽绝壑,平添了几分生趣。 水灵光驻足在土丘前,眼帘一垂,又泪流满面。 李翎心念动处,颤声道:“这就是他……他老人家的……埋……骨……之……地……么?” 水灵光木立在微风中,轻轻点了点头。微风拂乱了她的秀发,也吹起了她的衣袂,与黄花齐舞。 原来,这里就是大旗门铁毅的坟墓,而水柔颂也葬在附近。 李翎跪倒在坟前,血旗、锦书零乱,落到地上。 微风虽不识字,却翻开了书面。那轻轻的风声,更仿佛是大地的神灵,在呜咽地低啸着书中的秘史,哀悼坟中老人多彩而辛酸的一生。 水灵光也轻轻地拜倒下去,暗中默祷:我已将你老人家的传人带到这里,望你老人家在九泉下安息。 一片乌云遮着日光,天色突然暗淡了下来,接着,细雨霏霏而落。 水灵光痛哭着,扑到李翎怀里。 天地虽大,但她只觉惟有他是自己惟一的依靠,惟有在他的怀里,她脆弱的生命才能获得安宁。 三日之后,李翎的伤势便完全复原了。 他也发现了那千年参果的功效,竟是异常惊人。他这才相信,世上果然有一些奇异的事物,不是人力所能解释的。 要离开这里了。 水灵光自然更是兴奋,但是兴奋中,却仍有些淡淡的哀愁。 少女的心事,本就令人难测,何况她度过十余年孤独困苦的生活后,生活突然改变,其心绪之复杂,更非别人所能推测。 于是,李翎让水灵光暂时留在百花图中静修,平复一下心情,他则重入红尘。 到了此时,李翎自创的神器百花图中,又多了一个美女器灵。 而原本远在战国时代的纪嫣然和琴清,竟然也一起来到了百花图中,看来她们是遇到了自己无法化解的危险。 竟然还有一个叫做善柔的美女刺客,也跟着她们一起来到百花图中。以前她想刺杀赵穆,想不到坐在车中的却是李翎。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竟然也与百花图建立了联系。 这次她误入陷阱,差点儿被围攻致死,却突然被百花图收了进去! ……………… 半个月后,李翎来到了海滨,身边多了一个叫胡不愁的青年,也是墨门子弟,如今是李翎的保镖。 如今的李翎,因为要节约能量来疗伤,施展了幻化术,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 从寻秦时空中出来,时间和空间的跨度太大,在他体内留下了较多隐患,不是短时间内能康复的。 他观异乡风俗,看连天白浪,不觉拍掌大笑。 胡不愁却远远地坐着钓起鱼来,一来是为了充饥,二来却是为了观望海上帆影。 只见漫天夕阳与万丈金波,将他的身影衬得有如身在画中。 李翎笑道:“大头兄弟,想不到你有时也有些雅兴。” 胡不愁暗中苦笑,直到夜色已深,才钓起几尾鲜鱼来,烤着吃了。 天上繁星,海上渔火,李翎只觉自己有如置身七宝楼台之中,四面俱是络缨宝珠,就连那腥淡的烤鱼也变成了从来未有的美味。 他直吃了三条,方自罢手,笑道:“书上说饱食之后,最宜安寝,咱们赶紧寻家客栈,睡觉去吧!” 胡不愁静默了半晌,神色微变,沉声道:“有夜行人的衣袂带风之声来了,来意不知善恶,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他反手摸了些灰土,擦在脸上。 李翎叹道:“练武的人,时时刻刻都要提防别人,真累……” 话声未了,夜色中已奔来两条人影,左面一人道:“时候太早,火光也不对,我说不是这里,你偏要赶着来!” 右面一人道:“无论如何,咱们在这里歇歇脚也好……哇,你瞧,这里还有烤鱼……” 他再不说话,坐下来自胡不愁面前抓起一条烤熟的鱼,塞在嘴里,大嚼起来,仿佛这条鱼本是他钓来烤好的。 而且,他将胡不愁、李翎都当作死人一般,瞧也不瞧一眼。 李翎冷笑道:“喂,朋友,客气些好么?” 胡不愁暗中向李翎使了眼色,转首陪笑道:“两位大爷只管请用,还有鱼,小人这就烤好奉上。” 左面那人阴森森笑道:“想不到你这条蠢汉还有些眼光,否则……” 右面那人嘴里塞满了鱼,接口道:“否则大爷们就把你两人烤来吃了……” 李翎淡淡一笑,打个响指,暗中将女鬼聂小倩召唤出来。 火光闪动中,只见左面那人面孔煞白,瘦削身子,穿着件粉红锦缎的长衫,满脸俱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 右面一人,却是条身高八尺开外的锦衣虬须大汉。 这两人身后都背着一只硕大沉重的包袱,腰边斜佩长刀。 虬须大汉连吃了两条烤鱼,粉衣人却只是在一旁皱眉瞧着,摇头叹道:“这……” 一个字才出口,他霍然长身而起,反手抓住刀柄,厉声道:“来的是什么人?” 尖锐的语声如鞭子般直挥出去,划破了沉沉夜色。 黑暗中立刻有人厉声道:“江北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 一条人影随声而至,倏地落到火堆前,却是个满身黑衣劲装的瘦削少年,背后竟也背着只包袱。 虬须大汉抛去鱼骨,哈哈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风老弟。来来来,且和咱们一起坐地,吃条烤鱼。” 黑衣人桀桀笑道:“小弟老远瞧见火光,还以为是‘灵空神火’,是以赶紧赶来,哪知却是彪虎两位兄台。” 粉衣人面色微变,悄声道:“风兄莫非也是接得‘神木令’,赶来送上祭礼的么?”目光左张右望,似是生怕被人看到。 黑衣人笑道:“小弟前日才接得‘神木令’,两日之间,连动了二十三家大户,才勉强凑成了这份祭礼。” 他大笑着,又道:“粉彪铁虎手段高强,天下人的钱财,还不都有如两位兄台的囊中物?” 三人互相吹捧,放声大笑。 李翎将胡不愁悄悄拉到一旁,附耳低语道:“好家伙,原来这三人都是强盗。” 胡不愁面色凝重,瞧着那三人都在大声说笑,这才附在李翎耳边,悄声道:“这三人不但是强盗,而且还都是鼎鼎有名、杀人不眨眼的大强盗。 先来的两人,一个叫粉彪,一个叫铁虎,外家功夫都练得不错,在白马山开山立寨。后来的那‘一阵风’,却是个形迹飘忽的独行盗。” 李翎眨了眨眼睛,道:“这三个大强盗,怎会不约而同地跑到这种荒野地方来?这里难道也有个大财东么?” 胡不愁摇了摇头:“听这三人说话,好像是接得另一个厉害角色的什么‘神木令’,赶来送礼的。 他们必定早有约定,以火光为记,是以这三人瞧见咱们的火光,就忙着赶来,哪知却认错了。 唉,这三人已是极难惹的人物,能令他们赶来送礼的人,想必更了不起。” 李翎淡声道:“有什么了不起?左右不过是个坐地分赃的强盗头子……” 突见一阵风、粉彪、铁虎齐地霍然站起,六只眼睛一齐凝望着远方,齐声道:“来的是什么人?” 这三人说话,声音有粗有细,有尖锐,也有沉重,三种声音加在一起,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听。 但过了半晌,黑暗中仍然没有回应,只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远远传来,自远而近,一声接着一声,似是走得十分缓慢。 清明充值活动,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4月4日到月6日) 第169章 神木令 火堆旁三人突然紧张起来,铁虎呛的拔出腰边长刀,挥刀喝道:“来人再不说话,莫怪咱们……” 喝声中,黑暗里已冉冉现出一条人影,竟是个身材矮短臃肿的肥胖老妇人,满头银丝般的白发几乎已秃落一半。 她身上穿着件宽大舒服的麻布衣衫,衣衫上满是口袋,少说也有十六个之多。 手里还拄着根长达九尺,几乎比她的身子高出一倍的木杖,喘息着走了过来。 她瞧见火光,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好舒服的火光,我老婆子能坐下来烤烤火么?” 她不但面如满月,满带着亲切的笑容,语声更是温柔慈祥。 哪知粉彪、铁虎和一阵风,见了这老妇人,神情一震,竟似都呆在地上。 老妇人叹着气,在火堆旁坐下,自左面腰边一只衣袋里摸出个蜜饯桃干,放在鼻子前嗅了又嗅,仿佛舍不得将它一口吃下,却又忍不住不吃。 终于缓缓放在嘴里,她轻轻叹了口气,细细咀嚼起来,满面都是舒服满足之意,对身边三个手横利刃的彪形大汉似是根本未曾瞧见。 一阵风等三人对望了几眼,突然一齐拜倒在地,面带惊恐,直挺挺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老妇人还似未曾瞧见,嚼完了桃干,又自右面一只衣袋中摸出块核桃酥,嗅了嗅,叹口气,咀嚼起来。 过了一会儿,铁虎终于忍不住了,嗫嚅着道:“彪虎兄弟,拜见万老夫人。” 老妇人嘴里嚼着火炙糕,眯起眼睛瞧了半晌,展颜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我老婆子眼睛都已老得快瞎了,方才竟未瞧出是你们,真是对不起。” 铁虎等三人头垂得更低,粉彪道:“不知万大侠近日可安好?” 万老夫人笑道:“万大侠是谁?我那老伴儿,早已死了呀……噢,你是说我不成材的儿子。好,好,他还好,只是有点不太孝顺,有了老婆,就不要我这娘啦!” 笑语慈祥,带点唠叨,活脱脱是位标准的北方老太太。 李翎见了她,情不自禁的,联想起自己心目中的外婆。 胡不愁却是面色凝重,喃喃道:“万大侠?万大侠……莫非她竟是‘云梦大侠’万子良的母亲?” 这时,铁虎等三人已站了起来。 万老夫人笑道:“瞧你们三个人的模样,莫非是接了‘神木令’,赶来送礼的?” 铁虎道:“正是!” 他回答得实在太快,粉彪要想阻止,已来不及。 万老夫人叹道:“那神木令主人真是了不起,虽然退隐多年,但盟主的威信仍在,随便发下令来,就连你们三位也要赶来送礼……你们三位究竟是送的什么重礼,可以让我老婆子开开眼界么?” 一阵风等三人对望一眼,面上顿时现出为难之色。 万老夫人柔声笑道:“难道瞧瞧都不可以?” 粉彪惶声道:“万老夫人所命,在下兄弟焉敢不从?” 三个人一齐解开背后包袱,摊在地上。 刹时间,但见一阵珠光宝气腾霄而起,就连那闪耀的火光,都为之黯然失色! 一阵风斜眼瞧着自己包袱中的珠宝,面上微现傲态,粉彪却赶紧将包袱重新包起。 铁虎陪笑道:“万老夫人,以你老人家来瞧,咱们兄弟三人这份礼,可还过得去么?”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这份礼送给皇帝,也已过得去了,但……” 铁虎忍不住问道:“但什么?” 万老夫人缓缓道:“但送给神木令主人,却嫌不够!” 一阵风听了她前一句话,方自满心得意欢喜,这最后一句话,却似一桶冷水当头淋下,令他满心欢喜变作了懊恼! 铁虎更是瞪大了眼睛,吃惊道:“还不够?” 万老夫人摇头笑道:“不够!除非……除非将这三份礼物并为一份,否则神木令主人若是嫌礼物轻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她取出块麻糖,闭起眼睛仔细咀嚼,安然享受,再也不瞧粉彪、铁虎等人一眼。 粉彪、铁虎立刻抓起包袱,后退三步。 一阵风目光闪动,突然桀桀笑道:“万老夫人既如此说话,两位不如做个人情,将包袱送给小弟吧!” 铁虎大怒道:“好小子,居然敢打咱家兄弟的坏主意。” 一阵风阴森森的笑道:“不是风某不讲交情,但风某即使杀了两位,也不敢得罪神木令主人!” 铁虎厉喝道:“放屁!看是你杀得了老子,还是老子倒宰了你!” 喝声中彪、虎两柄长刀都已出鞘,一阵风腰边的亮银链子枪也撒在手中。 万老夫人安坐不动,面上仍然带着那慈祥和蔼的笑容。 胡不愁在一边瞧得很清楚,不禁暗叹心道:这老太太看来温柔慈祥,不想居然如此险恶,轻轻一句话,就将彪、虎等三人挑得火拼起来,自己却丝毫不动声色。 但他身有保护李翎的重任,怎能多管闲事,眼里瞧得虽清楚,嘴里却一言不发。 哪知他心念方转,突听李翎道:“老太太,你也是来送礼的么?” 万老夫人双目微睁,柔声道:“乖孩子,你在说什么?” 李翎含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 但铁虎等三人久闯江湖,都算得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光棍,听得李翎那句话,心里顿时雪亮。 粉彪一刀劈出,硬生生收回刀势,仰天笑道:“可笑呀可笑!” 铁虎道:“有何可笑?” 一阵风抢先道:“咱们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竟未想到万老夫人也是来送礼的,反要个小孩子来提醒,岂非可笑?” 粉彪道:“只是万老夫人走得匆忙,未准备礼物,是以才要咱们三人火拼一场,两败俱伤,那时万老夫人就可取了咱们的礼物,送礼去了。” 说话间三人已联成一条阵线,手里紧握兵刃,一步步向后退去。 万老夫人轻叹一声,柔声道:“三位也未免将我老婆子说得太不值钱了。你们瞧,这是什么?” 她自口袋里取出一串颜色紫黑,但表面却有一层晶光的珠链,每颗珠子都有鸽蛋般大小。 铁虎等三人上线开扒,奇珍异宝不知见过多少,却也从未见过如此颜色、如此大的珠子。 三个人都想瞧个仔细,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万老夫人含笑道:“这紫晶珠只要一颗,已是罕世之宝,这样一串珠子,送给玉皇大帝也足够了,我老婆子会想要你们小辈的东西?” 铁虎等三人眼睛直瞪着那串珠子,神情既是惭愧,又是艳羡。 万老夫人笑道:“这样的珠子,三位只怕还未见过吧?不妨过来瞧瞧仔细。” 铁虎等三人,情不自禁地向前移动脚步,一阵风叹道:“倒真是枉走了江湖,像这样的宝物、连听都未曾……” 话未说完,万老夫人手里的珠串,突然化作数十道乌光,急飞而出,分打铁虎等三人胸腹大穴。 她顺手一摸,又自衣袋中摸出些核桃、杏仁,脱手掷出,手法之快,不可思议。 铁虎等三人再也未想到,她会在此时出手,更未想到她满身衣袋中的零食,都可当做暗器! 三个人但觉眼前一花,暗器已如漫天花雨,源源不绝而来,哪里还能闪避? 只听接连三声惨呼,三个人一齐跌倒,每个人身上最少中了七、八件“暗器”,核桃、杏仁、梅子……件件嵌入肉里,生似精钢所铸。 只有铁虎身子强壮,犹未断气,嘶声道:“你……你有了紫晶珠,何必还……还要咱们的。” 万老夫人摇头叹道:“傻孩子,世上哪有紫色的珍珠?” 铁虎呆了一呆,额上疼得布满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但仍强自挣扎着道:“那到底是……是什么?”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那是冰糖乌梅!你们久走江湖,难道真的连冰糖梅子都不认得么?” 铁虎身子一震,双睛几乎凸出眶外,嘶声喊道:“气煞我……” 最后那个“也”字还未出口,一口气突然接不上来,但闻喉间喀的一响,立刻气绝而死,当真是死不瞑目。 万老夫人瞧着他们的尸身,柔声叹道:“可惜呀可惜!” 李翎暗怒,心道:既然可惜,为何要将人杀死? 第170章 灵空神火 只听万老夫人叹息道:“可惜我这么多好吃的东西,都被这三块废物糟踏了。” 她拄着姬杖走过去,喘息着俯下身子,竟将嵌在三人尸身上的吃食都拿了出来,在他们的衣衫上擦干血迹,又自一粒粒的放回衣袋里。 李翎这才知道,她可惜的竟不是人,而是那些核桃、杏仁、梅子……刚才吃的烤鱼,差点就吐了出来! 胡不愁原先听得李翎那句话出口,已知他闯了大祸,但后来事儿发生太快,连他也惊得呆在当地。 此刻他才回过神来,乘着万老夫人身子背转,一把扯着李翎,便待乘机逃走。 哪知他身子方动,万老夫人已笑哈哈地站到他的面前,指着李翎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聪明!” 胡不愁话也不说,足跟半旋,倒跃而起,嗖的掠开丈余,转身又待奔出。 但他身子方落地,万老夫人又已挡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你逃什么?这样聪明的孩子,难道我老婆子还舍得伤他么?” 胡不愁见她身法之快,有如鬼魅,知道今日绝难逃走,反而沉住了气,静思对策。 李翎大声道:“既舍不得伤我,又不肯放我走,那是为什么?” 万老夫人柔声笑道:“像婆婆这样上了年纪的人,见了聪明伶俐的孩子,也是舍不得放走的。来,乖孩子,婆婆请你吃颗冰糖梅子。” 果然,自衣袋中取出个梅子。 李翎见那梅子上还有一丝血迹,哪里吃得下肚! 万老夫人笑道:“乖孩子,你不敢吃么?其实带血的梅子,比什么都甜。” 她所行虽是最恶毒之事,但面上却永远带着最温柔慈祥的笑容。 李翎破口大骂道:“老妖妇,老毒婆,老怪物!总有一日,你那一肚子血,也要被人当茶喝了的。” 胡不愁不禁大骇,方待抢上防护,但心念一转,反而含笑坐到地上,生似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心。 只听万老夫人微微笑道:“好孩子,你竟敢骂我,难道你没有瞧见方才那三人是怎样死的?” 李翎冷笑道:“死就死,有什么了不起?” 万老夫人叹道:“傻孩子,你真的不怕死?每个人只有一条命呀……唉,婆婆让你先尝尝不死不活的滋味,你才会知道生命的宝贵!” 转目望去,却见胡不愁竟仍然含笑坐在地上,半点也不着急。 万老夫人虽然老奸巨猾,也不禁大奇,缓缓笑道:“大头宝宝,他可是与你同来的么?” 胡不愁笑道:“不错!” 万老夫人柔声道:“这孩子此番被我带走,你想他还会活着回来见你么?” 胡不愁笑道:“大概是不会的了。” 万老夫人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胡不愁嘻嘻笑道:“你将他带走,自有人寻你要回,你将他杀了,自有人寻你复仇,要我着急什么?” 万老夫人笑道:“复仇?我老婆子早已活够了,正想有人寻我复仇,最好能将我杀死,免得我孤零零活在世上受罪,只可惜……数十年来,死在我手下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敢向我复仇的。” 胡不愁悠然道:“别人不敢,这个人却敢!” 万老夫人咯咯笑道:“我若将你也一齐杀了,还有谁会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死的?看你头大聪明,连这点都想不到么?” 胡不愁微微一笑,神情更是悠闲,笑道:“别人不知道,这人却知道,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万老夫人笑道:“听你将这人说得如此神通,我老婆子倒想听听,这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胡不愁长身而起,谨谨慎慎,自怀中取出一段枯枝,道:“就是以长剑削下这段枯枝的人,你不妨带去瞧瞧。” 万老夫人忍不住接过枯枝,凑近火光去瞧,瞧了几眼,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瞧到后来,笑容突然不见。 她脸上竟现出惊惧之色,嘶声道:“是什么人有如此高明的剑法?莫非……莫非是五……五……” 胡不愁神色不动,缓缓道:“不错,正是五色帆船主!” 万老夫人踉跄倒退两步,突然双手将那枯枝交回胡不愁,嘴唇启动,似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来。 她顿了顿手中拐杖,臃肿的身子斜飞而起,在夜色中闪了闪,便再也瞧不见了。 这段枯枝,其实是前不久李翎交给胡不愁的,是元宗练剑时所削,用了墨子剑法的三大杀招,唬人专用道具。 元宗原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从李翎那里学会墨子剑法的三大杀招之后,在这枯枝切口上,显示出极高深的剑意。 那万老夫人见了这段枯枝,果然面露惧色,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五色帆船主的身上。 而且胡不愁立刻脱口说出五色帆船主的名字,这才将她惊走。 但胡不愁万般无奈下行险侥幸,用此一计,心里却毫无把握,表面看来虽镇静,其实早已骇得双膝发软,所以乍一举步,就倒下。 停了片刻,他才站起,一把扯着李翎,再也不敢停留,一口气奔出数里,才敢停下脚步。 夜色之中,只见当地是一个小小的山坳,四面山石峥嵘怪异,寸草不生,望之有如无数只怪兽蹲踞在黑暗中,要择人而噬。 女鬼小倩施展升级版的吸血术,将那三具尸身的血肉吸干之后,将那些珠宝装进百花图,再悄然来到李翎的身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很快就睡着了,胡不愁却辗转反侧许久才能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突然被一阵异声惊醒,那声音既似胡笳,又似兽吼,一连响了三响,突然寂绝。 李翎睡眼惺忪,奇道:“这是什么?” 胡不愁不等他说完,便已掩住他的嘴,悄声道:“噤声,咱们在上面,不妨偷偷瞧瞧。” 这时天色还未亮,却已有了些朦胧曙色。两人爬到岩洞边,探出半边脸,俯首下望。 只见那小小山坳中,不知何时已燃起了七堆火光,黯蓝色的火焰中,并无柴木、棉布等燃料。 着火处只是一面铜盆,火焰竟似自铜盆中生出。 七堆火焰,围绕着一个盘膝坐在地上的褐衣人。 李翎忍不住附在胡不愁耳边,耳语道:“这人在做什么?怕冷也不用生七堆火呀!” 胡不愁道:“这不是人!” 李翎呆了呆,只见那人动也不动,凝目望了半晌,才发现“他”果然不是人,而是个木偶,只是雕刻得栩栩如生,须发神情无一不是生动灵妙,端的是鬼斧神工,也不知出自哪一位名家之手。 李翎心里更是奇怪:木偶难道也怕冷,要烤火?替它点火的,必定是个呆子! 蓝湛湛的火光,将那木偶映得更是狰狞可怖,怪异绝伦。 深夜空山,竟会突然多了这样一具怪异的木偶,就连胡不愁心里都不觉泛起一阵寒意,暗道:这其中莫非又有什么奇异之事? 突然间,山坳外传来一声轻哨,两条人影疾行而入。瞧这两人的身法,显见又是武林一流高手。 但两人掠入山坳之后,脚步立刻放缓,躬身垂首,一步步走到木偶之前,忽然一齐拜倒。 左面一人沉声道:“丁仲华、丁伯华,送上珍玩七十一件,共值黄金七百两,望神君查收!” 两人解下身后包袱,将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件放在木偶之前,果然是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然后,两人伏地再拜,倒退而出。他们都是满面喜色,似是送出七百两黄金,非但不可惜,反觉十分高兴似的。 李翎大奇,心道:这两人莫非是呆子么?竟对这木偶如此恭敬,又对这木偶说话……说得再响,木偶也听不到呀!莫非跟那神木令…… 胡不愁却更奇怪,只因这丁仲华、丁伯华被江湖中人称“金箭银钵,丁氏双杰”,是浙江一带极负盛名的侠盗。 此刻他们竟然远道赶来此间,向那具木偶送上如此重礼。 胡不愁心道:莫非这具木偶便是神木令主人的标志,而那七堆火光,便是一阵风等人所说的灵空神火? 两人暗中惊异,屏息而观。 短短一个时辰之中,山坳中竟来了十七个平日一个也难见到的武林高手。 这十七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三两成群,有的孤身而来,却同是为了向木偶送礼而来,所送的也都是贵重至极的珍宝。 到了木偶之前,送上一份重礼,仿佛已是他们生平最最高兴的得意之事。 但胡不愁博闻强记,听得这十七人的姓名,已知他们都是将别人财物视为已有的绿林豪杰。 这些人平日抢人珍宝还来不及,今日竟会心甘情愿地送给这具木偶,岂非从来未有之奇事! 第171章 枯木神功 一个时辰后,木偶四面已堆满了金珠珍宝,那耀眼的珠光,衬得这怪异的木偶更显得鬼气森森。 李翎实在忍不住,又附在胡不愁耳边道:“木偶的主人不在,一具木偶,怎守得住这些珠宝?难道就不怕别人来偷来抢么?” 胡不愁苦笑着耳语道:“这些事我也想不通,但……” 语声未了,突听山坳外随风传来一阵山歌之声,歌声响亮,似乎有数人同时在唱。 “朝居水流东,暮至水流西,朝朝暮暮去行乞,自在逍遥无忧虑,残羹有美味,剩茶甜蜜蜜,三年乞儿身,皇帝也不易。” 随着歌声,走入三个鹑衣百结的乞丐,都已有四十多岁年纪,身后各自背着六七只麻袋。 三人见了珍宝木偶,一齐顿住歌声,显然心头也充满惊异。 胡不愁见了他们身后的麻袋,已然猜出这三人必定是江湖间势力分布最广的丐帮中行辈甚高的弟子,也看出他们并非送礼而来,而是无意中闯入此间,是以见了这情况才会大觉奇怪。 只见三个面面相觑,呆了半晌,其中最瘦的一人悄悄道:“老四、老七,你们可猜得出这是怎么回事么?” 另两人摇了摇头,一个颈上生瘤的乞丐道:“莫非是江湖中什么秘密的宗教祭典不成?” 还有一人,行路时脚步微跛,道:“将这些珍宝送给虚无缥缈的神鬼,哼,那些人不是白痴便是呆子。” 三个人目光同时向四下探望半晌,胡不愁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只听瘦丐道:“这里四下无人……” 瘤丐接着道:“咱们若有这些珠宝,那有多好!” 跛丐道:“那些珠宝反正是个无知无觉的木偶的,木偶也无法享受,倒不如咱们拿来享受享受吧!” 瘤丐立刻接口笑道:“对,反正人不知,鬼不觉……” 他瞧了那瘦丐一眼,“二哥,你看怎样?” 瘦丐沉吟道:“不知那是否真的是木偶?” 瘤丐道:“我来试试。”俯手拾了块石子,脱手掷出,挟带劲风,打在那木偶头上,发出笃的一响,果然是木石相击之声。 跛丐展颜笑道:“这若不是木头雕的,头上中了这一石子,凭老七的手劲,早已将他打得头破血流了。” 瘦丐沉吟道:“但若被帮主知道……” 又瞧了那堆珍宝几眼,摇头叹道:“纵被帮主知道,也管不了。” 瘤丐抚掌笑道:“二哥到底是聪明人!” 三人急急展动身形,向木偶扑去。 胡不愁暗叹,心道:久闻丐帮戒律森严,不想门下也有见利忘义的弟子! 心念一转,那三人已冲入了火团。 跛丐身法最快,当先抢到,抓起一把珍宝,向木偶笑道:“木偶兄,抱歉抱歉,我兄弟三人,想暂借阁下的珠宝一用,等到……” 语声未了,突然身子一震,再也不能动弹,满手珠宝都又落了下去,似是突然见着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 瘦丐、瘤丐已都赶过来,诧声道:“什么事?”目光转处,亦都身子大震,张大了口,却惊呼不出声来。 原来三人到了近前,只见那“木偶”闭着的双目竟突然睁开,射出两道冷电般的目光。 跛丐颤声道:“你……你……你原来是人!” 两个时辰中丝毫未曾动弹的“木偶”,原来是人! 三丐固是大吃一惊,胡不愁、李翎这一惊亦是非同小可。 突听瘤丐大喝一声:“你是人,也要你变作鬼!” 他惊魂已定,杀机突生,力贯于臂,双拳齐出,闪电般向那盘膝坐在地上的褐衣人胸膈击出! 这瘤丐天生神力,外门功夫火候极深,是丐帮上下数万弟子中十七名战将之一,这双拳击出,少说也有八百斤力气,只要是血肉之躯,实难抵挡。 哪知道褐衣人竟然不避不闪。 瘤丐大喜喝道:“着!”双拳已着着实实击在褐衣人的胸膛上! 只听啵的一声,瘤丐但觉自己这开山劈石的双拳,击中之处有如木革一般,哪里似血肉之躯! 褐衣人仍然安坐不动,瘤丐的身子却被反震而出,踉跄后退,一跤跌倒地上,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双腕剧痛如刺,面色更已骇得毫无血色! 这褐衣人若是活人,怎会身如木革? “他”若非活人,目中又怎会发出这冷电般的神光? 跛丐、瘦丐早已惊得目定口呆,怔在当地。 瘤丐捧着手腕,滚身跃起,那褐衣人仍然木偶般不言不动,但三丐身后却已传来一阵轻微柔和的语声:“可怜的孩子……” 语声虽然轻微柔和,但三丐已是惊弓之鸟,一骇之下,霍然转身。 但见一个肥胖臃肿如球的老妇人,左手提着只大包袱,右手拄着根拐杖,蹒跚而来。 李翎在上面瞧得分明,低语道:“那老妖妇又来了!” 来的正是万老夫人,笑容依然甚是慈祥可亲。 只见万老夫人一路叹息着道:“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喘着粗气走到近前。 三丐都是惊奇交集,瘤丐忍不住喝道:“谁是可怜的孩子?” 万老夫人瞧着他,叹了口气,摇头叹道:“就是你!” 瘤丐呆了一呆,怒道:“好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婆!我有什么可怜?” 万老夫人叹道:“我老婆子只可怜,你已活不过三个时辰……” 瘤丐大怒喝道:“呸!” 万老夫人缓缓道:“你以为我老婆子在骗你不成?唉,你已身中‘枯木神功’的反震之力,能活三个时辰,已是走运了!” 话未说完,三丐已是耸然失色,颤声惊呼道:“枯……枯木神功?” 目光一齐掠向那木偶般的褐衣人,满面惊恐欲绝,牙齿打颤,格格地直响。 李翎见他三人竟怕成如此模样,不禁大奇,心道:“什么是‘枯木神功’?” 突然,胡不愁握着他的手掌,掌心已满是冷汗。 李翎转目瞧去,胡不愁面色亦是惊骇至极,不等李翎发问,便已凑在他耳边说起来。 “那‘枯木神功’是武功中久已绝传之七大魔功之一,练此魔功之人,七情六欲已完全麻木,身已练得如同木头一般,普通刀剑都难伤得了他。 那瘤子乞丐被他的阴劲反震成伤,眼见亦是性命不保,咱们可千万要小心了,被他发现可不是好玩的!” 他说完了这么长的一段话,丐帮三弟子却仍是瞪大着眼,张大了嘴,满面惊怖地站在那里,神情姿势都未有丝毫变动。 在夜色中看来,也有几分像是木头人了。 突见瘤丐狂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仰天跌倒。他受伤之后这么久才发作,可见那“枯木神功”劲力是何等阴柔。 万老夫人摇头叹道:“唉,果然活不过三个时辰!”神情间满是悲痛怜惜,似乎是个连蚂蚁也不忍踩死的和善老太太。 李翎若非之前亲眼见到她举手间便若无其事地杀了三个人,再也不会相信,她的心肠是那般狠毒! 瘦丐、跛丐早已惊呼着俯下身子,去看瘤丐的伤势,见到瘤丐面容紫黑,顷刻间便已毙命,两人目中不禁流下泪来。 万老夫人叹道:“你两人既然如此为他伤心,活着也无甚趣味,我老婆子就做做好事,让你们陪他一齐死吧!” 将拐杖交到左手,然后探手入袋。 李翎心道:这老妖妇又要用梅子杀人了! 就在此时,那始终不言不动、木偶般的褐衣人,突然开口道:“木郎君的事,不容别人多事出手!” 语声生硬冷涩,每个字说出来,都似用了极大气力,仿佛他连舌头都已练得僵硬麻木。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是!” 第172章 木郎君 木郎君道:“丐帮弟子过来!” 瘦丐、跛丐虽然心痛自家兄弟之死,但瞧这木郎君如此武功,哪里还敢有出手复仇之意,竟乖乖地走过去。 木郎君道:“瞧在诸葛通面上,饶你两人一命。” 瘦丐、跛丐大喜道:“多谢前辈。” 木郎君道:“你两人自己砍下方才摸过珠宝的右手,去吧!” 瘦丐、跛丐身子一震,刹那间便已急得汗如雨下。 瘦丐伏地哀求道:“前辈既与敝帮帮主有旧,便请前辈看在他老人家面上,饶了晚辈们……” 木郎君冷冷道:“连手臂一齐砍下!” 瘦丐、跛丐大骇道:“前……前辈,你……” 木郎君道:“将两只耳朵也都割下!” 瘦丐、跛丐双膝一软,仆地跌倒,嘴唇都已骇得苍白。 李翎也听得手足冰冷,掌心流汗。 万老夫人柔声道:“我老婆子好意相劝,你两人还是不要多说了吧,再说一句,只怕连左手、鼻子都不保了!” 瘦丐、跛丐知道此话不假,只得颤抖着站起身子,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反手去削耳朵。 万老夫人叹道:“可怜的孩子……”掌中拐杖突然斜飞而起,杖头立刻弹出一柄三尺青锋! 她这拐杖本已达九尺,再加这三尺利刃,足有一丈二三。她身子不动,杖头利刃便已到了两丐面前。 但见青光闪了几闪,跛丐、瘦丐几声惨呼,如飞逃走,连自家兄弟的尸身都不要了。 地上一连串鲜血,鲜血中还有四只耳朵,两条断臂。 万老夫人杖头青锋又已不见,拄着拐杖,只是喘气,摇头叹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掏出个梅子,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胡不愁本当她只是暗器奇异,出其不意才能伤人,此刻见她出手之快,才知她武功实是惊人。 这条长达丈余的拐杖,更是件奇异至极的外门兵刃,一条拐杖中还不知另有多少妙用! 只听木郎君冷冷道:“谁要你出手的?” 万老夫人笑道:“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老婆子是送礼来的,神君你可不能为难我。” 木郎君哼了一声。 万老夫人解开手里的包袱,笑道:“神君若嫌不够,我老婆子还可再去寻些来。”将包袱放到地上。 木郎君盘膝端坐的身子,突然直立而起,枯木般的面容上隐隐泛起一层青气。 万老夫人面色微变,仍然笑道:“神君要做什么?” 木郎君一字字的缓缓道:“谁要你来的?要你来做什么?” 万老夫人道:“什么?什么什么?”满面茫然之态。 木郎君冷笑道:“你装的什么傻?”口中不绝发生刺耳的冷笑声,但面上毫无表情,叫人见了更是心寒。 万老夫人笑道:“神君说的什么话,我老婆子装聪明还来不及,怎会装傻?”虽然仍是故作痴呆,神情却已微现不安。 木郎君道:“可是那姓水的贱人,知道本座要以‘神木令’调集珍宝,以之去求五色帆船主,才着你来伺机行劫的?” 胡不愁闻言一惊,原来此事也与五色帆船主有关。 万老夫人突然大笑道:“人道木郎君全身麻木,惟有心不麻木,如今看来,果然此言非虚,竟能看破我的行藏。” 木郎君冷笑道:“本座并未传令于你,而似你这样的人,怎会平白无故赶来送礼!”脚步一跨,便已跨出成堆珠宝。 他四肢看来都僵木不会弯曲,但行动之灵便迅快,却是骇人得很。 万老夫人叹道:“我老婆子既被神君看破来意,只有求神君饶命了。”拄着拐杖,便待跪倒。 李翎暗道:这老妖妇又要乘人不备出手了。 一念尚未转完,万老夫人掌中拐杖果已直刺而出,杖头青锋飞弹,青光闪动,刹那间便已刺出十一招之多! 她身子远离木郎君丈余开外,丈三青锋杖使的全是“刺”字诀,有如白蛇吐信,灵活无比。 无论对方身子如何闪动,她的青锋杖便已先封住对方的去路,叫对方永远攻不到她的面前,自然无法向她出手还击。 只因那青锋杖委实太长,她手握着杖尾,手腕只要微微一震,杖头青锋便可移动两丈之多。 对方轻功无论多么灵活,总不如她手腕震动来得灵便。 而她招式间所使的“刺”字诀,更是在所有武功要诀中,攻势最凶险、力道最凌厉之一着! 胡不愁在一旁瞧得暗暗心惊,心道:好厉害的招式,当真将一寸长,一寸强的长兵刃强霸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节节进攻,自己却先立于不败之地。 眼见青锋化作万朵剑花,木郎君身形已变作一条淡淡人影,在剑花外纵横飞舞,却始终攻不进去。 蓝色的火焰被尖锐的剑风激得光芒闪烁不定,突然间,木郎君一声低叱,身形突显,木立不动! 万老夫人的杖头青锋,停留在他脸前三寸外,也是动也不动,而两人身形停顿还不到刹那之间。 木郎君身形不知怎样一变,手掌已抓住万老夫人的杖头青锋。他空手紧抓利刃,手掌竟是毫无伤损。 万老夫人大惊之下,挫腕回收。就在这刹那间,木郎君突又撤手。 万老夫人身子不禁微微向后一倒,木郎君已一步跨入她掌中青锋剑之封锁圈内,出手一掌,直直地指向万老夫人左肩。 这几个动作看来虽然容易简单,但其中之微妙变化,却当真妙到毫巅,时间差不得半分,劲力也错不得半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每一个动作,都是不差不错,恰到好处,叫人看来固然舒服至极,又不得不拍案叫绝。 胡不愁虽然出身名门,但见了这几招,也不禁心动神驰,眼见万老夫人先机尽失,已是势将必败! 要知长兵刃虽可恃强远攻,尽占优势,但只要被人欺进身来,若不撒手抛下兵刃,便唯有挨打的份儿。 木郎君身上反震之力,已是那般阴柔狠毒,掌上功力自更可想而知,掌力撤出,掌心已变成青色。 万老夫人也未想到,他的身法竟然这般怪异,大惊之下,眼看已是闪避不及。 突然,万老夫人手掌急沉,杖头青锋已插入前面地里,长杖藉势一撑,身子跟着倒翻而起,竟以那间不容发的刹那间,翻过木郎君的头顶,到了木郎君身后,单手握杖,头下足上,支在长杖上。 木郎君骤出不意,硬生生收回掌势,霍然旋身。 哪知万老夫人手腕一反,那九尺长杖突然折为两段,一股焦黑色的浓烟自长杖断处急涌而出,瞬即迷漫一片,掩去了万老夫人的身形,浓烟中竟还夹杂着一蓬银芒,猛射向木郎君的胸腹。 “不好!”李翎惊叫一声。 这变化更是出人意外,但见木郎君竟似是已被银芒击得翻身倒地。 再看万老夫人身形,早已远在十余丈开外,咯咯笑道:“我老婆子身怀七十二种变化,谁能伤得了我?”笑声未了,身影已不知所踪。 李翎忍不住叹息道:“可惜……” 两个字说出口来,木郎君身子已直挺挺跃起,冷电般的目光向上一扫,注定李、胡两人藏身的岩洞,道:“下来!” 李翎定一定神,与胡不愁自丈余高的岩洞一跃而落。 木郎君目光一扫,道:“孩子,你过来。” 胡不愁还未说话,李翎已大声道:“过去做什么?” 木郎君道:“方才是不是你在上面说话?” 李翎淡笑道:“不错,你要怎样?” 木郎君缓缓走到李翎面前,面上绝无丝毫表情,谁也看不出他的来意善恶。 李翎也不怕他,瞪眼挺胸而立,动也不动。 胡不愁暗中虽有畏惧之心,但知道逃也逃不走的,是以也不退避。 木郎君枯木般的身子,直挺挺站在李翎面前,突然微微笑了一笑。 那笑容虽然生涩冷硬无比,却也使他那冷冰冰的面容有了些暖意。 第173章 水天姬 李翎想不到木郎君此时竟会露出笑容,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木郎君道:“哈哈,本座平生杀人无数,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我立刻死去,想不到今日你见我有了危险,居然会为我着急,见我倒地,居然会为我可惜。哈哈,这当真是我平生未遇之事,哈哈……” 他每说一句话,便哈哈大笑一声,似是心中得意高兴至极,但面上又复冰冰冷冷,看来有如戴着面具一般。 说到这里,他目光突然转向胡不愁,道:“你是谁?” 李翎挡在胡不愁身前,瞪着眼抢先道:“他是我的大头兄弟,你要怎样?” 木郎君道:“此人暗中偷窥,本应处死,瞧在你这孩子面上,且饶他一命。孩子,快收拾东西,随我去吧!” 李翎大声道:“谁要随你去?” 木郎君缓缓道:“我已有收你为徒之意,只要一路上你乖乖听话,此间事完之后,你便是本座的收山弟子!” 李翎略一沉吟,缓缓道:“好,我跟你回去。” 木郎君道:“哈哈,好,哈哈……” 身子一旋,掌风挥出,那七堆火光突然一齐熄灭。 木郎君道:“收拾东西,走!一起走!” 胡不愁暗喜,道:“遵命!”将十余只包袱都结到一起,这才发觉那七面铜盆中,盛着些黑色的油膏。 他虽然不知道这就是康藏一带所产的原油,却已猜出这必是一种极强烈的燃料,所燃起的火光,风也吹它不灭。 当下三人各个背起几只包袱,乘着朝日初升,向东行去。 ……………… 整整走了一日,来到一处海岬。 海岬孤悬海外,三面皆水,本来似是个渔村,却似突然遇着个重大的变故,是以此时早已荒废。 只见海滩上尽是已将腐朽的破船,仅剩的十余间木屋,也是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胡不愁大奇,心道:这是什么地方?莫非五色帆船主还会住在这里不成? 他心中虽然奇怪,却又不敢问出口来。 只见木郎君脚步微顿,然后当先走向一间最大的木屋。 李翎见这木屋破破烂烂,随时都可能倒塌,不禁暗道:这种屋子也能住人么? 心念闪处,木郎君已一掌推开了门户。 李翎探眼一瞧,不觉吃了一惊! 原来这木屋外面看来虽破烂,里面却是富丽堂皇,布置得舒服至极,四面都挂满了毛色鲜艳的兽皮,屋里锦墩玉几,罗列珍馐。 两条锦衣汉子正箕踞在毛皮锦墩上,痛饮着琥珀色的美酒。 李翎做梦也未想到,破屋里竟是如此情况。 那两条大汉见到有人闯入,也是一惊。 左面一人霍然长身而起,厉叱道:“什么人?” 此人身高九尺,背阔三停,颔下一把紫色长髯,全身都是威猛剽悍之态,说话更是声若洪钟,震入耳鼓。 李翎不禁暗暗称赞:好一条英雄汉子! 胡不愁见了此人之紫髯异相,心里更是一惊,暗道:莫非此人便是称霸海上的巨盗“紫须龙”寿天齐不成? 哪知这紫髯大汉目光瞧见木郎君,神情突然一变。 木郎君瞧也不瞧他一眼,大步走了进去,将包袱往铺地之兽皮上一抛,盘膝坐了下来,冷冷道:“倒酒来!” 紫髯大汉面色又一变,但仍强忍怒气,倒了杯酒,双手捧到木郎君面前,道:“神君别来可好?” 李翎见他竟如此柔顺,全无英雄气概,心里不觉大是失望,将包袱重重抛下,转过脸不去瞧他。 木郎君喝了杯酒,冷笑道:“寿天齐,想不到你还认得本座。你那朋友,莫非是瞎了眼不成?” 另一条锦衣汉子始终背门而坐,动也未动,只是自斟自饮,不住喝酒,众人也未瞧见他的面目。 只见他头戴珍珠冠,身穿团花袍,身材并不高大,持杯的手掌更是枯瘦蜡黄。 他闻得木郎君之言,突然咯咯一笑:“神君虽不认得在下,在下却认得神君,来,在下且敬神君一杯。” 语声有如刀刮铜锈,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胡不愁见他既然能和“紫须龙”对坐饮酒,必非无名之辈,本待他回过头来,好瞧瞧他到底是谁。 但此刻听得他这语声,既已如此刺耳,面貌之骇人,自然可想而知。胡不愁却只望他再也莫要回头,免得叫人见了吃惊。 只听木郎君沉声道:“你既认得本座,为何还不站起身来?” 珠冠人仍未回头,咯咯笑道:“神君乃不速之客,无端闯将进来的,我这做主人的,自然不必起身相迎。” 木郎君目光一闪,冷冷道:“从此刻起,本座便是这屋子的主人。快站起身子,滚出去吧!” 珠冠人道:“在下早知神君有霸占此屋之意,在下也早已有意相让,只怕神君不敢住下!” 木郎君道:“哈哈,这种话本座倒是第一次听到。世上竟有本座不敢住的地方,哈哈,你且说说,是为了什么?” 他虽然又在大笑,但笑声却与当初和李翎说话时大不相同,令人情愿自己耳朵聋了,也不愿听它。 珠冠人缓缓道:“只因在下已答应,将这间屋子借给一个人,作为他停候五色帆船时的居留地,那人却是神君惹不起的!” 木郎君道:“什么人?” 珠冠人一字字道:“便是水……” 话未说完,木郎君那枯木般的面容,已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眉眼耳鼻似是都移动了位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模样与常人发怒时绝不相同,却令人看得直冒寒气。 木郎君嘶声道:“水天姬……又是水天姬!我若见着了她,一定要将她那身细皮白肉一寸寸割下……” 珠冠人突然回过头来,咯咯笑道:“真的?” 胡不愁要想不去瞧他的面容,却又忍不住要瞧。 只见他的面色蜡一般枯黄,似是没有一丝肉,更无表情,竟和个骷髅一模一样,看来果然是骇人至极。 李翎早已见过不少怪模样,但这般骇人容貌,还是让他吓了一跳。 木郎君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显见对那水天姬实是怀恨至极,狠声道:“水天姬若敢走进这屋子一步,可看到本座的手段。” 手掌一紧,掌中那只玉酒杯立刻粉碎,簌簌地自指缝间落了下来。 珠冠人神色不变,咯咯笑道:“好武功,只可惜你连水天姬属下万老太婆都杀不死,更莫说水天姬了!” 木郎君霍然站起,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知……” 珠冠人笑道:“我是什么人,到现在你还猜不出?” 身不动,手不抬,身子突然直飞而起,将屋顶撞破个大洞,一闪无踪,却有七股银线自洞中射入! 木郎君这般武功,却似对这几股细如游丝般的银线畏惧至极,竟不敢伸手去接去挡,更不敢追赶,双臂振处,箭一般退出门去。 只见那几股银线射在地上,瞬息无踪,原来竟是几股水线,被装在唧筒一类的东西里射出的。 李翎暗暗奇怪,心道:这种暗器也不过和小孩子玩的水镖筒差不多,这木郎君为何如此畏惧? 心念尚未转过,只见地上兽皮着水之处,突然发出一阵“吱吱”异响,烂了一片,眨眼间整张皮毛竟也都烂得无影无踪。 那水中毒性之猛,可想而知! 木郎君身形一退便回,顿足道:“是她,果然是她……”气得面容扭曲,竟说不出话来。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语声,轻轻笑道:“我就坐在你对面,你都不认得,还吹什么大气,看来瞎眼的是你,却不是我……” 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语声更是娇柔动听,哪里还是方才那种刀刮铜锈般的声音。 胡不愁听了这语声,又不禁想要瞧瞧,她的真实容貌了。 第174章 机智过人 木郎君知道再也追不着,怒目瞧着“紫须龙”寿天齐,嘶声道:“你知道……你为何不说?” 寿天齐道:“这村子本是在下昔日与手下弟兄们相聚之地,后来只因五色帆船主每年俱来停泊,在下才不得不将聚会之地移往他处。 这几年来,江湖中凡是有事相求于五色帆船主之人,到了这时候,便来此地守候。 在下忝为昔日之地主,对各路英雄都得尽一番地主之谊,只是为了避人耳目,不能将这些木屋翻修一新,但还是布置得可供各位歇足。 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有何来意,在下一向不敢过问。方才那位兄台就是天姬夫人,在下亦是毫不知情,神君怎能怪罪于我?” 此人果然不愧是海盗之雄,心里虽然也有些畏惧,但仍是侃侃而言,身子也仍然挺得笔直。 木郎君冷哼一声,远远坐到一旁,不言不动,默然良久,面容渐渐回复僵木,挥手道:“出去吧!” 寿天齐微一抱拳,轻身退出,走过那滩水痕时,也是远远绕路而行,不敢踩上一步! 李翎忍不住问道:“方才那人是个女的么?” 木郎君哼了一声,道:“是世上最阴毒、放荡、无耻的贱女人,你下一次若见到她,最好走得远些。” 过了半晌,又道:“这贱人的易容术天下无双,酒楼里的伙计,赶车的车夫,捡破烂的老头子,骑花马的大镖客,甚至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有可能是这贱人改扮的! 你得随时随地提防着,只要稍一不慎,落入她的手中,那时……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了!” 这番话被他以冰冷生硬的语声说出来,更是阴森诡异,不可名状,只听得李翎忍不住打个激灵。 而这时窗外却又突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一个柔媚至极的女子声音笑道:“乖宝宝,莫听他的,他才是世界上最无耻、阴毒……” 话未说完,木郎君已狂呼一声,笔直冲出窗外,有如一根被力士掷出的标枪一样,其急绝伦。 哪知他身形方自消失,窗外突又掠入一条人影。 这人影身法之快,更是惊世骇俗,竟令人瞧不清他的身形面貌。 胡不愁变色而起,轻叱道:“朋……” 但这人影身形之快,怎容他开口说出话来,“朋”字才出口,这人影已冲到他面前,冲入他的怀里。 胡不愁大惊之下,已是闪避不及。哪知这人影竟在距离他身子不及一寸时,突然顿住身形,出手如风,连点了他的前胸三处大穴。 胡不愁身子还未躺下,这人影已一把抄起李翎,四指有如抚琴般一按,又点了李翎胁下几处穴道,脚步不停,自另一扇窗户中掠出去。 等到胡不愁身子倒下,这人影已踪迹不见,身法之急,动作之快,鬼魅难及。 尤其是那种能在最后一刹那突然停顿的轻功,胡不愁更是连听都未曾听过。 眼睁睁瞧着此人将李翎劫走,他心里虽着急得要发疯,却也丝毫无计可施。 那人影一掠出窗,随手弹出一点银光,划空飞出,自己身子却立刻伏在檐下,动也不动。 李翎大奇,心道:此人为何不逃,反而…… 只听屋里一声怒喝,木郎君已追了出来,呼地自两人的头顶掠过,向那银光弹出的方向追去,一闪而没,竟瞧也未瞧窗子下面一眼。 而木郎君身形方自消失,这人影却已挟着李翎,跃上了屋顶。 李翎恍然大悟,想必此人方才也是用同一计策,使木郎君追了出去,自己却自窗下一闪入屋。 这人在他耳边轻轻道:“乖宝宝,看姑姑将这呆木头捉弄得有趣么?”语声柔媚清脆,远胜出谷新莺。 李翎懂得幻化术,之前从寻秦时空出来时受了内伤,为了节省能量,看上去像是个少年,但其实他的内心是个真正的男人。 此刻听得心神一阵激荡,但睁眼一看,却见她还是那丑怪至极的珠冠人。 他赶紧闭起眼睛,不愿再看,只觉全身软绵绵的,不但行动无力,连话也说不出来,那感觉竟和上一次穴道被点时大不相同。 突听一声厉啸自远而近,眨眼间便到了近前,啸声中,木郎君也随着如风掠回,突然一掌推开了另一间木屋的窗户,一跃而入。 这木屋里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呼,但木郎君已自另一面跃出。 但见他东面入,西面出,顷刻间便将每间屋子都搜了一遍,打得门窗砰砰乱响,惊得屋中人大呼小叫,却再也未想到,要找的人便是躲在他自己的屋顶上。 木郎君遍寻不着后,大怒而回,也未向屋顶瞧上一眼。 他一进木屋,木屋里便有一阵乓乓乒乒的声响传出,想是他盛怒无处发泄,便将这些杯盏器皿摔得粉碎。 这时,珠冠人却已抱着李翎掠下屋顶,身法突然变得十分缓慢,一步步向前走,生似一点不着急。 李翎不觉大为奇怪:这算什么? 心念一转,立刻恍然,心道:是了,她走动如此缓慢,便不会发出声音,木郎君自也万万不会发觉,更万万不会想到,她竟敢在自己屋子外慢慢地走! 他也是个聪明人,此刻想来想去,但觉这水天姬的智计,实是胜人一筹,无论做什么,都远出别人意料。 珠冠人水天姬,脚步却越走越快,到了后来,李翎只觉两耳生风,有如腾云驾雾般。 直奔了盏茶时分,水天姬才停下来,只见四面怪石危岩下海涛拍岸,距离那“渔村”已不知有多远了。 水天姬伸手拍开了李翎的穴道,笑道:“我和你君子协定,你若是不逃,我也不点你的穴道,好么?” 李翎大声道:“我反正逃不掉的,为何要逃?” 水天姬轻轻一抚他的背脊,柔声笑道:“好聪明的孩子,我将你从你师父那里抢过来,你可难受么?” 李翎冷笑道:“有什么难受?我今生今世若能永远不再见他,非但不会难受,而且高兴得很……” 突然想起仍在木郎君掌握中的胡不愁,正不知多么着急,多么担心,又想到这妖妇将自己劫来,总是没有好意,眉宇间不禁泛起忧苦之色。 他再想起,木郎君方才所说的话:“……你落在她手中,那时你要死也死不了……”心头又不觉一寒。 李翎是个直爽性子,能不作伪时就绝不作伪,此刻心中忧苦喜乐都不免现于形色。 水天姬咯咯笑道:“乖孩子,你嘴里说不难受,心里却是难受的,是么?你那张嘴,可瞒不过姑姑我呀!” 李翎也不想辩白,闭着眼睛,转过头去。 只觉水天姬的手掌在他身上轻轻抚摸,只要被她摸着的地方,都是说不出的舒服,生似她双手都有着神秘的魔力。 幸好李翎有百花图护体,看上去神魂飘荡,似是痴了,其实脑筋还很清醒。 水天姬柔声道:“乖宝宝,你莫怕,也莫要着急,过一两天,姑姑就会将你送回去的!” 李翎默默无语,似是很享受的样子。 忽听水天姬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愿那呆木头能答应我的条件才好,否则……唉!像你这样聪明可爱的孩子,姑姑怎舍得杀你。” 李翎一跃而起,大声道:“你可是要用我做人质,来要挟那木郎君答应你一些事么?” 水天姬柔声道:“好聪明!猜得不错。” 李翎忽然大笑道:“若是如此,你就大大的错了。就算你将我千刀万剐,木郎君也不会有丝毫难受。” 水天姬笑道:“真的?” 第175章 超强易容术 李翎道:“我和他非亲非戚,一路上还想尽各种法子捉弄他,他怎会为了我而答应你的条件?你若不肯相信,也不妨试上一试!” 他口中说话,眼睛仍是闭得紧紧的,不愿睁开。 水天姬轻轻一笑:“傻孩子,就算这些话是真的,你也不该告诉我呀!若我觉得你没有用了,岂非要杀了你?” 李翎呆了一呆,暗道:是呀,这些话本是我心里想的,为什么竟会对她说出来?为什么我明明很厌恶她,却总是要对她说出心里话? 忍不住瞧了她一眼,但瞧见她那可怖的容貌,立刻又闭起了眼睛。 水天姬笑道:“你不敢看我,可是嫌我生得太丑了?” 李翎道:“不但丑,而且丑得可以吓死人!” 水天姬银铃般笑了一阵,道:“你再瞧瞧。” 李翎道:“不瞧!再也不瞧了。”却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望了望,这一望,眼睛便再也不能闭起。 只见此刻笑吟吟站在他面前的,哪里还是那丑怪骇人的怪物! 却是个秋波如水、娇靥如花的绝色美女,尤其是她脸上所带的那份笑容,更可令任何人见了都神魂颠倒,不能自已。 李翎见过那么多美女,但此刻瞧见这样的女子,也不觉瞧得痴了! 水天姬招手道:“你过来。” 李翎身不由己地走过去。 水天姬柔声笑道:“乖孩子,你瞧姑姑生得美么?” 李翎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昔日读书时,读到红颜祸水之句,还不能尽解其意,如今见了你,我才懂!” 水天姬眼波一转,笑道:“为什么?” 李翎道:“像我定力这么好的人,你叫我走过去,我就走过去,若是年轻力壮的男人见了你,那还得了?你就是要他们去杀人,他们也不会摇一摇头的。像你这样的女子,不是祸水是什么?” 水天姬咯咯笑道:“你年纪虽然小,懂的事可不少。跟你这样的孩子聊天,真比陪那些臭男人说话,要有意思多了。” 她忽然惊呼一声,紧紧抓住了李翎的手,睁大了眼睛,瞪着地上,如花娇靥已骇得毫无血色。 李翎又惊又奇,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只见一只长约八寸的白老鼠正蹲在那里,似乎也在瞪着她。 水天姬吓得有气无力,话也说不出,只会颤声道:“老……老鼠……” 她虽然武功高强,但终究是个女子,而十个女子见了老鼠最少也有九个是害怕的。 李翎站了起来,顿足道:“嘘,老鼠,走……走……” 那老鼠却偏偏动也不动。 李翎找不着石头,只得脱下一只鞋子,一只脚跳着去打,那白老鼠才吱的一声逃走了。 水天姬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乖孩子,难道你不怕老鼠?” 李翎穿起鞋子走回来,笑道:“其实我也怕老鼠的!” 水天姬奇道:“那……那你为什么?” 李翎一本正经地大声道:“男人天生应该保护女人!我见到你害怕,便将自己的害怕忘记了。” 水天姬展颜一笑:“好孩子……”突然一把抱起李翎,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李翎愕然,大呼道:“放手……放……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你都没有听过么?” 水天姬笑得花枝乱颤:“人小鬼大!” 李翎正色道:“你我年纪虽然不同,但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古人云‘男女有别’,除了夫妇外,谁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 水天姬咯咯笑道:“那么,你就做我的小丈夫吧!反正你方才赶跑老鼠,救我的命,我就嫁给你,也是应该的。” 李翎呵呵笑道:“既是如此,就请贤妻跟着下官走吧!” 他不知自哪本戏曲上读来“贤妻”、“下官”这些名词,此刻竟忍不住引用了出来。 却听得水天姬笑得喘不过气来,道:“哪……哪里去?” 李翎故意板着脸道:“古人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丈夫无论到哪里去,你都该跟随。” 水天姬突也顿住笑声,一本正经的道:“你读书不少,难道就不知道古人还说过一句话么?” 李翎道:“什么话?” 水天姬道:“娶鸡随鸡,娶狗随狗。” 李翎呆了呆,大笑道:“哪有这样的话?” 水天姬道:“见诸经典,载于史册,为何没有?” 李翎又是一呆,道:“什么经典史册?是谁说的?” 水天姬道:“孔夫子的太太……”话未说完,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翎更是笑得捶胸跌足。 两人笑成一团,也不知笑了多久。 水天姬道:“多年以来,我都没有这样真正开心过。只可惜我还要赶去办事,不能在这里陪你。” 李翎道:“你可是还要去找那木郎君的麻烦么?” 水天姬笑道:“不错。你在这里等着我,可莫要逃走呀!” 李翎眨了眨眼睛,道:“那可说不定。” 水天姬柔声道:“那么,你就在这里好生睡一觉吧!”纤手微扬,拍了李翎的睡穴,将他平平放在避风的地方,扣好他的衣钮。 她一举一动间,竟然充满温柔之意,柔声道:“我的小丈夫,乖乖睡吧,我就回来的。” 瞧着他红红的脸,她甜甜一笑,随手在面上一抹,面容立时又变得丑怪可怖,展动身形,如飞奔去。 李翎悄悄睁了一下眼,嘴角露出一丝“谁也奈何不了我”的得意微笑,又赶紧闭上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在水天姬身形还未消失多久,一方奇形岩石下一个隐密的洞窟中,突然跃出了两个少女。 这两人衣衫一红一白,一个燕瘦,一个环肥,却都是肤如莹玉,眼似秋水的绝色少女。 红衣少女笑道:“方才那女的武功可真不弱,我俩若是被她发现,可真不是她的敌手。” 白衣少女笑道:“方才你那一举动,我真吓了一跳。那女的看来那样机灵,只要稍微有些声息,不被她发现才怪。” 红衣少女咯咯笑道:“幸好你抓住那只白老鼠,一直舍不得放走,方才及时放了出来,才算解了咱们的围。” 白衣少女笑得花枝乱颤:“想不到那女的竟然会怕老鼠,否则,咱们可真要被她发现了。” 两人都是未语先笑,而且笑得甜美至极,神情看来是那么妩媚、可爱而欢愉,似是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愁苦之事。 红衣少女蹲下身子,轻抚着李翎的头发,笑道:“这孩子又聪明又伶俐,真是可爱极了。” 白衣少女道:“莫非你也要他做你的小丈夫么?” 红衣少女啐道:“死丫头,你才想哩!” 白衣少女道:“说真的,我倒真想把这孩子带回去。” 红衣少女拍手笑道:“你瞧,姐姐我说的不错吧!明明是你自己想要找小丈夫,却赖别人。” 白衣少女笑骂道:“我才不像你,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我是想……这孩子这么聪明,倒可和咱们的小公主做个伴儿。” 红衣少女眼波一转,拍手笑道:“好主意,这孩子古灵精怪,倒真和咱们小公主是天生的一对儿。” 白衣少女娇笑道:“谁说不是呀!小公主一天到晚吵着没人陪她,有了这孩子,咱们也可安静多了。” 红衣少女道:“只是……咱们若是偷走了人家的小丈夫,人家回来一瞧,不恨死咱们才怪!” 白衣少女道:“反正咱们事已办完,偷偷把他带回去,有谁知道……他们两人凑在一起,还不知要做出多少可笑的事来哩!老头子近来脾气虽不好,但瞧见这孩子,也决不会生气的。” 两人咭咭咕咕,越说越高兴,越说越得意。 红衣少女笑道:“好,就这么办。”一把抱起了沉睡着的李翎。 白衣少女道:“可要先解开他的穴道?” 红衣少女摇头笑道:“当然不要。这孩子一觉醒来,发觉自己竟已到了天堂似的地方,那模样岂非必定可爱得很?” 白衣少女桀桀笑道:“你呀,真不是好东西……走吧!” 只见一红一白两条人影,有如燕子般向岩石下掠去,身法不但轻灵巧快至极,而且卓然自成一家,与武林常见之轻功都不相同。 在岩石下隐僻处,系着一条制作得极是精巧的小舟,在海浪中飘荡浮沉。 远远望去,但见水天相连,一碧万里,那景象更是瑰丽壮观,难描难叙。 第176章 傲娇小公主 李翎一睁开眼睛,便发觉自己躺着的地方,已不是那冰冷坚硬的岩石,而是软绵绵、香喷喷的床铺。 四面软帐流苏、锦绣绮丽,流苏帐外站着八个天仙般的锦衣少女,面上都带着甜甜的笑容。 他一骨碌自床上翻跳起来,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似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所见到的会是真的。 少女们瞧着他如此模样,更是连纤腰都几乎笑断了。 李翎瞪大了眼睛,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群中一个穿着雪白衣裳的少女,笑得最是高兴,眼珠一转,道:“你瞧瞧这里像什么地方?” 她耳坠上挂着双金铃,一笑起来,铃儿叮当作响。 李翎四下一望,才发觉不但这软帐牙床锦绣绮丽,而这并不甚大的一间房子里,布置得也是华丽精致至极! 他左瞧右望,不觉睁大了眼睛,怔在那里。 白衣少女娇笑道:“说呀,这里像什么地方?” 李翎叹了口气,道:“莫非我也像刘伶、阮籍一般,误入了仙境,又遇着姐姐们这么多仙女般的人物。” 少女们咯咯笑道:“我们真有仙女们那么美么?” 李翎正色道:“天上仙子,我虽无缘得见,但如姐姐们如此清丽脱俗,无忧无虑,又岂是人间绝色可比?” 少女们听他说得一本正经,虽觉好笑,又不禁甚是得意。 白衣少女眼波一转,笑道:“你瞧,咱们比你那大妻子如何?” 她拿“大妻子”来与“小丈夫”对比,自己也觉得甚是贴切有趣,又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翎瞪眼骇然道:“这……这你怎会知道?” 白衣少女道:“咱们既然都是神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事?” 另一个绛衣少女笑道:“快说呀,比起来如何?” 李翎眼珠子转来转去,突又叹了口气,缓缓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真不知怎么比。” 绛衣少女娇笑道:“铃儿妹子说得真不错,这孩子不但神情文质彬彬的像个大人,说话也是出口成章……” 突听房外有人唤道:“小铃铛,快来帮我磨墨,再不来我就生气了。”声音又娇又脆,有如出谷黄莺一般。 白衣少女笑道:“小公主真是缠人,随时随刻都要人陪着她。幸好我已找来个替工,可以享享清福了。” 李翎见她说话时耳垂上的铃铛便叮铃铃地摇来摇去,知道她名字便是叫做“小铃铛”了,不禁暗地好笑。 只见铃儿已抓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带你去见个真像仙女似的小公主,要她陪着你,好么?” 李翎摇头道:“此间纵是仙境,我也要回去的,也不想见什么小公主了,姐姐们还是快送我走吧!” 铃儿咭咭笑道:“你可是想见你的大妻子么?” 李翎涨红了脸,道:“谁……谁要见她,我……” 铃儿柔声道:“既然不想见她,就乖乖地留在这里。只要你一见着咱们小公主,那时赶你也赶不走你了。” 李翎急急道:“我……我……” 少女们都已不容他说话,嘻嘻哈哈,推推拉拉,将他拥出屋子。 门外是一道长廊,两旁有八道门户。 绛衣少女拍着他的头,道:“乖乖地陪着小公主,否则咱们就把你送到天边去,让你一辈子也回不了家。” 李翎似是吓了一跳,不再说话。 这时,少女们已将他拥至前面第一道窗户前,绛衣少女开了门,铃儿在身后一推,李翎便不由自主地冲了进去。 ……………… 只见里面的屋子布置得更是精致富丽,当中一张青玉案,案上一只白玉瓶,瓶里插着几枝茶花。 玉瓶旁铺着素笺,放着些笔墨砚石,还有个斗大的玉钵,装满了清水,想是用来洗笔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穿着件雪白的衣服,正坐在青玉案旁,手托着香腮,瞧着瓶中茶花,呆呆地出神。 只见她天庭开阔,眉目如画,皮肤更比那玉瓶还白上几分,那鲜艳的茶花与她一比,也是黯然失色。 雅室玉案,人面花光,就只这光景已是绝妙的图画。 李翎瞧得心神皆醉,竟不忍惊动她,轻轻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也去瞧那茶花,瞧了半晌,不知不觉间竟也瞧得出神了。 他骤睹这瓶茶花,只觉插得有些杂乱无章,但瞧了半晌,越看越觉这花插得实在妙极,大小、位置、距离,配合得无一不是疏落有致,恰到好处。 衬出了异常的风骨、异常的精神,谁也无法将花朵的位置改动一分,就像绝色美人一般,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 亦如最精妙的剑术一般,出招、收招都有一定的分寸,谁也无法更改! 李翎再也未想到,插花一道也是这么奥妙,瞧到忘情处,不觉脱口叹道:“今日瞧了此花,方知别的插花人都是呆子!” 声音虽轻,那小公主却听得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瞪眼瞧了他半晌,似是有些惊骇,道:“你……你是什么东西?” 李翎笑道:“我是人,不是东西。” 小公主又瞧了他半晌,道:“你若是人,为何和我不同,又打扮成如此不三不四的模样?” 李翎又气又笑:“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自然不同!” 这小公主看来虽聪明,其实却是个白痴,让人心里不禁有些怜惜。 小公主还是睁大了眼睛,又瞧了他半晌,摇头道:“不对不对,你若是男人,为何没有胡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呆了一呆,失笑道:“你看我才十几岁,自然没有胡子。唉!这种事,你难道也不知道么?” 小公主呆了半晌,展颜笑道:“哦!我懂了,原来年纪小的男人是没有胡子的,要到老了胡子才会长出来,正如同初生的小孩子没有牙齿,要慢慢才长出来。” 她说得郑重其事,竟似将这简单至极、人尽皆知之事,看得复杂微妙至极,也颇以自己能想出这道理而沾沾自喜。 李翎见到她这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将花瓶都碰倒,指着小公主道:“你……你……” 小公主眼睛一瞪,怒道:“有什么好笑的!我见到爹爹有胡子,自然以为男人都有胡子的。” 李翎呆了一呆,笑声突顿,大奇道:“难道……你活到现在,只见着你爹爹一个男人?” 小公主仰头道:“我爹爹是世上最最聪明、最最英俊、最最富有的男人,别的男人我才不屑去看哩!” 词色间虽然倔强骄傲,还是掩不住眉宇间的幽怨寂寞。 李翎叹息一声:“这……这些事,难道就从来没有一个人向你说起么?” 小公主道:“爹爹不准别人说,我也不要听!” 突似想起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道:“这里从来没有别人闯入,我倒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李翎苦笑道:“你问我,我还不知该去问谁呢!我一觉醒来,就糊里糊涂到了这里。” 小公主眨了眨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小铃铛出去办事时将你带回来的。” 她对男女间之事虽是毫无所知,但猜情度理,判断其它的事,直似积年老吏临堂断案一般,明快准确至极,哪里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李翎眼珠转来转去,一眼瞥见玉瓶中的花枝,竟已被自己大笑时撞得乱了,完全失去了它原来的神韵,心下不觉大是不安,悄悄伸手去扶那花枝。 哪知小公主却突然大怒起来,跺脚道:“谁要你的脏手碰我的茶花!” 突然将李翎手掌触及的花枝,全都从玉瓶里拔了出来,全都抛入那盆清水中,用手搓了又搓,洗了又洗。 她可爱的面容上,也突然满带愤怒怀恨之色。 可怜那娇弱的茶花,竟被她洗得瓣瓣散落,不复成形。 第177章 哭笑不得 李翎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花……” 小公主怒道:“你的脏手碰过的花,我要把它洗干净。” 李翎道:“就算我的手把花弄脏了,但……但你这么一洗,岂非将你好好的花,全部洗得活不成了?” 小公主道:“我就是要把花洗干净,管它是死是活!” 李翎呆了一呆,叹道:“想不到你这人这么不讲理……” 小公主跳了起来,叉腰站在他面前,大声道:“是谁不讲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碰我的花?” 此刻的小公主,当真是又刁蛮又泼辣,哪里还是方才那温柔可爱的模样? 李翎竟似被她这突然的转变骇呆了。 只见小公主把玉瓶砰的摔到地上,将桌上素笺也撕得粉碎,跺脚道:“我费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插好的花,我从来也没有插得这么满意过,但……但现在,全都被你弄坏了,你赔我……你赔我……” 李翎道:“好,我……我赔你就是!” 此刻遇见这么傲娇的女孩子,他也是无计可施,只有忍气吞声,顺着她来说好话。 哪知小公主还是大叫大嚷:“你赔?你赔得了么?” 李翎想了一想,自己若是想将花插得那般完美,实是有所不能,不禁叹道:“我是赔不了,那……那怎么办呢?” 小公主似乎要哭起来了,眼圈红红的,道:“我饶不了你,永远也饶不了你,除非……除非你……” 李翎一听还有路可走,连忙道:“除非什么?” 小公主道:“我说出来,你能答应么?” 李翎道:“这要看是什么事,若是……” 小公主突又跳起来,竟真的哭了,喊道:“好,小贼、小坏蛋,你不答应,我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李翎从未见过在自己面前又哭又闹的女孩子,此刻实是慌了手脚,连声道:“好……好,我答应你!” 小公主道:“现在答应一件事已不成了,要答应十件事,否则我还是不依。”一面说话,眼泪流满了一脸。 李翎无可奈何,只得叹道:“好,十件就十件!” 小公主道:“答应了可不准反悔。” 李翎道:“男子汉说的话,决不反悔。” 小公主道:“要是反悔,你是什么?” 李翎道:“我若反悔了,就是小贼,小坏蛋……” 小公主突然扑哧一笑:“傻孩子,这种事,你怎么能答应呢?我若要你割下自己的鼻子,你怎么办?” 她擦干了脸上泪痕,满脸都是甜蜜可爱的笑容。 若非亲眼瞧见,谁也不会相信,现在这温柔甜蜜的小公主,就是方才那撒刁撒泼、又哭又闹的女孩子。 李翎只被她说得目定口呆,暗道:是呀,这种事我怎能答应呢?我……我真傻。看来,这幻化术有副作用啊,我的心智竟然也受影响! 他被水天姬唤做“傻孩子”时,虽然也和此刻一样口服心服,但水天姬是已成名的女魔,这小公主却只是个小孩子。 这小小的女孩子做起事来,竟也能将别人弄得晕头转向,和成名的女魔头不相上下,到她长大时,那还得了? 此刻不知要想出十件如何刁钻古怪的事,要李翎去做哩! 李翎越想越是心惊,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公主咯咯笑道:“傻孩子,我怎会要你割鼻子呢?血淋淋的,怕都怕死人了,有什么好玩?”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缓缓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痛哭,那第一件事,你就哭一场给我看吧!” 李翎呆在当地,虽然他不是从未哭过,但此刻突然要他哭,一时之间,却叫他如何哭得出来? 小公主脸一板,道:“怎么?第一件就要反悔?” 李翎道:“我……我哭不出!” 小公主道:“好没用的人!哭有什么难,我说哭就哭,说笑就笑,那本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 李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想到这小公主确是哭笑自如,又不禁暗暗佩服,当下长叹一声,只得掩面“痛哭”起来。 但他实在是哭不出眼泪,只得用手指偷偷蘸些口水,涂在眼睛下。 小公主道:“我不说停,你就要继续哭。” 李翎恨得牙痒痒的,只得接着干叫了盏茶多时分,直“哭”得眼泪虽未流下,却已是满头大汗。 小公主咯咯笑道:“男人哭的时候,不流眼泪,反而流汗么?唉,你哭得虽然一点也不像,却真是卖力,好,停下吧!” 李翎如蒙大赦,倒在椅上,还是在不住喘气。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道:“那第二件么……”竟挖空心思,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要李翎来做。 忽而叫李翎翻五十个跟斗,忽而要李翎在地上爬个三五十转,忽而要李翎坐两个时辰,不准动一动…… 李翎只被她整得精疲力竭,哭笑不得。 唯一的好处就是,百花图已经和小公主建立联系,就等着好感度提升了。 那个女魔头水天姬,也已和百花图建立了联系,因此李翎随时可以监控她的动向了。 ……………… 室中不透日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外面送饭的已来过五次,送饭的少女总是偷偷瞧着李翎直笑。 李翎猜不透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更猜不透这小公主的爹爹究竟是什么人物,为何不来瞧瞧自己的女儿。 幸好小公主自己也有玩累的时候,那时她就插花,李翎也乘机歇歇,就在一旁瞧着她插花。 小公主将花插得满意时,李翎也不禁在一旁拍案叫绝,忍不住问道:“这插花的道理,是谁教给你的?” 小公主道:“我爹爹有位朋友,据说是世上最了不得的奇人,几年前他到过这里一次。 爹爹想尽法子留住了他,要他教给我一些本事,但他留了一个多月,却只教给我插花。 早也插花,晚也插花,我插得真烦死了,但爹爹却甚是高兴,说是这插花一道中,也含有极为高深的武学真谛。” 李翎摇头道:“我不信。” 小公主笑道:“我也不信,跑去问爹爹,哪知爹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要我多插花。 我只好天天插花,插来插去,虽然还是没有从插花里面研究出什么武功道理,却不知不觉也开始喜欢插花了。 只因到了后来,我才觉得,这插花看来虽简单,其实里面却大有学问。” 李翎叹道:“此点我方才也已觉得了,同样的几朵花,由你来插,就和我插的不同,正如……正如……” 他似是要想一个恰当的比喻,一时却难想出来。 小公主道:“正如同样的一柄剑,甚至是同样的剑法,但武功高的使出来,就和武功低的大不相同。” 李翎点头笑道:“是极!是极!” 他瞧了小公主半晌,又道:“有时我真奇怪,很简单的事你可能不懂,但越是高深复杂的事,你就懂得越多。” 小公主嫣然一笑:“是么?” 李翎道:“看来,你必定也是会武功的了。” 小公主道:“当然!”言语之间,似是将通晓武功视为理所当然之事。 过了半晌,她又道:“你可要我露两手给你瞧瞧?” 李翎直皱眉头,连连道:“不要不要。” 不知为什么,用幻化术变成小孩子之后,他竟然不喜欢武功,近日见了那些流血争杀之事,对武功更是敬而远之。 小公主瞪起眼睛,娇嗔道:“你不要,我就非要你瞧!你若是说要,我倒反而懒得要你瞧了。” 李翎道:“好,我要我要……” 小公主咯咯笑道:“你既然要,那更是非瞧不可了。” 李翎怔了一怔,无可奈何地坐下,嘴里直叹气。 无论他怎么说,怎么讲,小公主只要一绕弯子,就将他套了进去,就像唐僧遇见了蜘蛛精一般,根本逃不了。 第178章 欢喜小冤家 小公主娇笑道:“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好玩,我以后一定要想尽法子,天天让你生气!” 李翎听得更是愁眉苦脸。 只见小公主娇小的身子突然轻盈一转,便已飘飘然离开了地。 那雪白的衣衫凌空飞舞,有如蝴蝶双翅般,穿着珍珠绣鞋的小脚轻轻一踢,身子突然向那水钵落了下去。 李翎吓了一跳,刚想赶过去扶她,哪知她的脚尖站在水面的花瓣上,竟站得平平稳稳的,舒服自然至极。 碧玉钵中满盛清水,清水浮着桃红色的茶花,花上站着个白衣如雪的小公主,那光景真像是八宝莲池中的九天仙女一般。 李翎虽不喜武功,但见了这曼妙的身法、图画般的光景,也不禁为之目眩神迷,忘形地喝起彩来。 小公主飘身落地,笑道:“这算什么,只不过是最粗浅的功夫罢了,我家里大大小小,没有一人不会的。” 李翎叹道:“这若是粗浅的功夫,江湖中那些自命不凡的武师见了,真该找个地缝钻下去。” 小公主道:“原来你也懂武功的。” 李翎道:“我虽不懂武功,但好坏还是分得出来的,何况我的那些朋友,都是高手……唉!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他呆呆地想得出神,小公主却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不住追问:“你的爹爹、妈妈,都是怎么样的?” 李翎还未说话,忽然间,这整个屋子都剧烈地震动起来,震得李翎一跤跌在地上,吓得面目变色。 小公主娇笑道:“傻孩子,怕什么,来,让我拉你起来。”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将他拉起来。 哪知李翎刚站起,便急声道:“不……不好了,天崩地裂,咱们快逃命吧!” 小公主扑哧一笑:“傻孩子,谁说是天崩地裂?这不过是咱们坐的船碰上岸罢了,你怕什么?” 李翎呆了一呆,道:“咱……咱们这是在船上?” 小公主道:“当然是在船上。” 李翎道:“既是在船上,为何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我坐别的船,总是被摇得头晕脑胀。” 小公主笑道:“因为这船实在太大了。小船会摇,大船却是不会摇的……” “大船?很大很大的船……什么船?”李翎微微一怔,久久不语。 小公主叫了他几声,见他没什么反应,突然大声道:“你答应我的事,还有几件没有做?” 李翎随口道:“四件。” 小公主露齿一笑:“我当你真是哑巴哩,原来你也会说话的。喂,我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李翎连忙摇头道:“不能说,我不能说!” 小公主不依道:“说,说,我偏要你说!” 李翎呐呐道:“我……我在想……这船既已靠了岸,岸上一定有许多好玩的事,你若能去瞧瞧多好!” 小公主呆了呆,忽然背过身子,再也不理李翎。过了半晌,只见她轻轻垂下头,竟似流下泪来。 李翎情不自禁赶了过去,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小公主咬着嘴唇,跺着脚,甩手道:“走,走开些!” 李翎茫然道:“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呀?” 小公主狠声道:“小贼,小坏蛋,我不告诉你,偏不告诉你!哼,你方才原来不是在想我,我什么都不告诉你!” 她说不告诉,其实还是等于告诉了李翎,她生气,她流泪,只是因为她方才在想着李翎,李翎却在想上岸的事。 李翎叹口气,道:“谁说我不在想你?我时时刻刻在想你,我想你都快想得发疯了!” 小公主破涕一笑:“真的?” 李翎道:“自是真的。” 心里却不禁暗中责备自己:干嘛要欺骗一个小女孩呢?唉!骗人虽不好,但我为了要她和我一齐上岸,好乘机逃回去,也不得不骗她一次了。何况,我这样骗她,只是要她开心,并不是对她有什么恶意…… 只见小公主偏着头,想了许久,忽又问道:“岸上真的有许多好玩的事么?我……我真想去瞧瞧才好。” 李翎大喜道:“咱们这就去,好么?” 小公主轻轻一叹,幽幽道:“每年到了船快靠岸之际,爹爹就会想个法子罚我五十天不准出房门一步,现在才到第三十一天,我怎能出去。” 李翎暗叹,心道:原来她一生都是在船上,竟从未上岸一步,唉!难怪她连男人都只见过爹爹一个!她整日被关在房里,不是读书画画,就是胡思乱想,自是对越是复杂之事知道得越多,对简单之世事一无所知了。 想到这种生活的寂寞,李翎心里不禁大生怜惜,道:“咱们偷偷溜出去,不让你爹爹知道,也就是了。”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骇然道:“那……爹爹岂非要气死了?”似是从未想到,要做违背她爹爹之命的事。 李翎道:“你爹爹若是根本不知道,怎会生气?” 小公主只是摇头。 李翎道:“咱们只出去瞧一瞧就回来,去瞧瞧那红的樱桃、绿的芭蕉、小桥、流水、人家……” 他鼓起如簧之舌,将诗词上读来的美景全都说了出来,其实那海岸之上哪有什么樱桃、芭蕉? 小公主黑黑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显然已被他说得心动,听了半晌,笑道:“是呀!爹爹若不知道,怎会生气?” 李翎笑道:“我说你是个聪明人,一想就会通的。” 小公主听他夸赞自己,心里更是高兴,口中却故意道:“我真的聪明么?哼!你一定骗我。我五岁那年,才学会半套剑法,爹爹常骂我笨;我六岁那年……”说来说去,只是想听李翎再夸她几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但李翎生怕她将话题岔开,故意装不懂,自管自道:“这门外有人守着么?咱们能不能偷偷溜出去?” 小公主失望地叹了口气:“门外的人多着哩,但……但这屋子有条秘道,可以通向上面的前舱客厅,到了那里,就有法子出去了。” 李翎大喜道:“好极了,但……但你爹爹会不会在厅里?” 小公主摇头道:“爹爹整日在书房,我从未见他到过客厅……”缓缓走到一面铜镜前,梳起头发来了。 李翎着急道:“要走就快走!” 小公主回眸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瞧你这人,咱们要上岸,也得让我先打扮打扮呀,否则怎么见人?” 李翎笑道:“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已是我见到的人中最最美丽的了,根本不用再打扮,也已比别人美得多。” 小公主回嗔作喜,道:“真的么?我……” 李翎连忙截口道:“自是真的……秘道在哪里?” 小公主伸出白生生的小手,指了指那低垂着的绣幔。 在绣幔后果然有道秘门,小公主打开了它,先走了进去,又回首道:“我还是害怕,心跳得好厉害。” 李翎连忙想出各种话来安慰她。 两人一先一后走进了秘道,曲曲折折走了一会,又上了一道楼梯。 小公主悄悄道:“这楼梯上,就是前舱客厅了……”回手拉住李翎的腕子,一步步地轻轻走了上去。 李翎心里,又何尝不在砰砰地直跳。 只见小公主拔起个木栓,托起块木板,上面果然有一线天光射了下来。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只见那船舱竟是十分宽阔,布置得也极华丽,静悄悄的寂无人声。 李翎也无心仔细打量,刚想到窗口瞧瞧外面动静,突听一阵脚步声走了过来,已将走到门口。 李翎不禁暗道一声:苦也! 小公主更是面色一变,悄声道:“不好,有人来了!”拉起李翎的手,便要自地道中退回去。 但人声越来越近,再想打开那木板,已是来不及了。 小公主与李翎都是慌了手脚,突然瞧见厅舱后也有一道垂地绣幔,两人不约而同跑了过去,藏了起来。 小公主附在李翎耳边,道:“你动也不准动,知道么?若被爹爹发现我不听话跑了出来,我倒霉,你也有得罪受。” 李翎只觉得耳朵痒痒的,想笑又不敢笑,只是点头。 他靠墙站着,恰巧能从墙与幔之间的小缝里望到外面,便情不自禁眯起左眼,用右眼瞧出去。 第179章 紫衫奇人 只见七个身材高大、有如男子一般的壮妇,将那原本极是干净的船舱又扫了一遍。 然后,便听得一阵清悦的铃声,叮铃铃一路响了过来。 李翎暗道:小铃铛来了。 心念一转,红衣少女铃儿轻盈的身子果然已翩然走入,道:“打扫好了么?” 一个壮妇道:“回禀姑娘,已打扫好了。” 铃儿道:“打扫好了就快出去吧!客人就要来了。” 壮妇们恭应一声,收拾好扫帚水桶,躬身退了出去。 李翎暗叹,心道:真是倒霉,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我眼看就能逃走的时候,客人就来了。 突觉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依偎过来,原来小公主也忍不住那好奇之心,要挤到这帘隙边瞧一瞧。 但见铃儿四面走了一圈,双手展开长裙,盈盈拜了下去,道:“迎宾之地已打扫停当,恭请侯爷大驾。” 接着便是一阵门户启动声,衣裙窸窣声…… 十六个宫鬓堆云、锦裙曳地的少女,纤手中各个举着一柄碧玉为竿、羽纱为面的宫扇,漫步而出,分立两旁。 然后,便有四个手捧金钵的宫装少女,拥着一位紫衫人大步而出,踏过红毡,走上屏风后的蟠龙交椅坐下。 李翎眼珠无论怎么转动,也瞧不到这紫衫人的身形面貌,只能从少女的衣裙中,瞥见他一片衣角而已。 小公主悄悄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划道:“我爹爹。” 李翎点了点头,心里更是想瞧一瞧这奇人的面貌,却始终不敢探出头去。何况他纵然探出了头,这紫衫奇人的身子也早被屏风挡住。 那屏风高达八尺,离地不过只有半尺多空隙。 李翎还是不死心,伏下身子,脸贴着地望出去,却也只能瞧见紫衫人的双足。 还有一只纯白色的狸猫,蜷伏在紫衫人的足旁,再上面仍然无法望见。 这时,又有一阵管弦之声传来,乐声悠扬,却不知自何处发出的。 铃儿伏地道:“是否此刻便开门迎宾?” 屏风后一个懒洋洋的口音道:“你是迎宾之使,什么事都由你瞧着办吧!” 语声有如高山流水,和缓自然,听来这说话的人似乎无论对什么事都不会着急,又似是天下根本没有一件事能令他放在心上。 铃儿道:“是!”伏地再拜,盈盈站起,转身走了出去。 李翎眼睛还是盯着屏风下面,突见一只有如白玉雕成的手掌,由上面垂了下来。 五指修长,线条柔和,绝无丝毫污垢瑕疵,拇指、食指间却提着一尾小小的金色鲤鱼。 那白猫一直懒懒地蜷曲着,此刻身子一长,便将金鲤鱼吞了下去,又懒懒地伏下身子。 紫衫人的手掌却仍在猫身白色柔毛上不住抚摸,似是怜爱至极。 李翎瞧得又惊又喜,惊的是那金色鲤鱼本是极为贵重之物,一尾已是价值百金,此人却拿来喂猫,喜的是他终于瞧见此人一只手了。 ……………… 铃儿走出舱门,走过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船板,走上船头,俯身下望。 船头前的水面上浮着三具木筏,木筏上高高矮矮地站着数十人之多。原来此船太过巨大,吃水极深,只有自岸上乘筏而来。 此刻铃儿高高站在船头,衬着身后的青天白云,当真有如天上仙子一般。 木筏上的数十人在下面望将上去,倒有大半瞧得痴了。 铃儿嫣然一笑:“各位是来瞧我的,还是来参拜我家侯爷的?” 众人怔了一怔,铃儿已接着笑道:“各位若是特地为参拜我家侯爷而来,此刻就请上船吧!” 木筏上一阵骚动,人人都准备着争先而上。 铃儿突又轻叱道:“且慢,侯爷还交待下一张名帖,帖上有名的人才能上船。若是帖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偏要上来,那么……唉,只怕你再也下不去了,可莫怪我没有说在前头。”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突有一个尖锐的语声道:“你家侯爷方自海外归来,怎知咱们有哪些人来了?” 铃儿含笑道:“我家侯爷还会有不知道的事么?”自袖中取出一张轻飘飘的纸笺,随手抛了下去。 海风强劲,船头又高,众人只当这轻笺必将被海风吹走,哪知这张轻笺却似有人托着一般,慢慢地笔直地飘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喝道:“姑娘好俊的功夫!” 铃儿嫣然一笑:“各位瞧这名帖可曾开错人么?” 众人瞧那名帖上写的,果然是此次守候在岸边的知名之辈,几乎一个不漏,只是剔除了几个声名狼藉之人而已。 铃儿瞧着他们脸上的骇异之色,秋波中隐含笑意,道:“名帖若是不错,就请各位依序上来。”纤腰一转,飘身入舱。 只听身后衣袂带风,连连响动,已有十余人跟着上来。这十余人轻功都是一流高手,落地时毫无声息。 木筏上还有十余人,个个都是垂头丧气,掉首而去,口中还在喃喃道:“奇怪奇怪,他怎会知道岸上有什么人在等他?” 李翎若是在这里,此刻便可猜出,必是铃儿早已上岸悄悄将这些人的来历都探听了一遍,开下这张名单。 她在回程时遇着李翎,便顺路将他带了回去。 但现在李翎屏息躲在帘幕后,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他才见到铃儿的白裙在舱门出现,又见到十余双脚跟在她的后面,穿着十余双奇奇怪怪的鞋子,还有一人竟是赤着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不禁暗奇,心道:瞧这侯爷如此气派,哪知请来的客人却如此奇怪。 只听铃儿道:“回禀侯爷,宾客们都已来了。” 那和缓的语声道:“请!” 李翎伏在地上,只瞧见那十多双脚随着铃儿走入舱时,有人伏地而拜,但大多只是脚步一顿,似是抱拳一揖,然后便在两旁落座。 那赤足的人更是连脚步都未停一停,便笔直走到旁边坐下。 李翎急着想瞧瞧这些人的容貌,忍不住悄悄站了起来。 但自帘缝中望出去,那些奇怪的宾客的身子,却已又都被那十六个宫装少女挡住了,他一个也瞧不见。 铃儿含笑道:“各位自四面八方远道而来,想必都有极为重要的事要求教我家侯爷,真不知该请哪一位先说话?” 一人截口道:“吾等既已不远千里而来,便不着急此一时也,何况吾等所谈之事,兹事体大,并非片刻所能说完,不如请路近事小者人先说吧。” 此人说话斯斯文文,字音虽亦咬得极是准确,但每个字却又都说得极是吃力,令人听来,当真是说不出的别扭难受,仿佛听那鹦鹉学舌一般。 铃儿忍住笑道:“既是如此,尔等暂候可也,却不知哪一位才是路近事小之人,望阁下有以教我?” 宫装少女们有的已忍不住为之失笑,突听一人沉声道:“各位既然谦让,在下潢州铁金刀,先来请教侯爷!” 语声沉重,中气充沛,一条锦衣大汉随声而出。 李翎这下可瞧清楚了,只见这铁金刀紫黑的面容相貌堂堂,须发虽已花白,精神仍是不输少年。 他手里提着只小小的紫檀木箱,腰下斜佩长刀,刀鞘上满缀珠宝,衬得那一身锦缎衣衫更是夺目。 李翎见到这股气概,已不禁暗暗喝彩。 铃儿道:“侯爷的规矩,铁大侠可知道么?” 铁金刀躬身道:“在下知道,姑娘的称呼,在下却不敢当。” 铃儿含笑道:“你青年时以这柄金刀独斩川鄂十七寇,称你一声大侠,也是应当的。 但你近年声誉颇隆,可说是名成业就,不知还有什么定要我家侯爷才能解决的事…… 再就是,你既知道我家侯爷近二十年的规矩,不妨先将带来的东西拿出来,让侯爷瞧瞧。” 第180章 本领通天 铁金刀见这少女竟将自己的往事知道得如此清楚,暗中不觉吃了一惊,躬身道:“遵命!” 他打开紫檀木箱,双手捧上。 众人只当他箱中必有奇珍异宝,哪知箱子里竟只是寥寥数本经册,纸色也已枯黄。 铁金刀道:“晚辈奉上王羲之平临佛经真迹,请侯爷笑纳。” 李翎听得吃了一惊,只因他深知这王羲之平临的佛经,端的可称是难以估价的稀世之宝。 屏风前的人却轻轻叹息一声:“也算难为你了,铃儿收下吧!”语声仍是懒洋洋的,似是就连此等稀世之珍,也提不起他的兴趣。 铃儿接过木箱,含笑道:“我家侯爷既已收下你的礼物,你有什么困难,就只管说出来吧!” 铁金刀面露喜色,躬身道:“遵命!” 微一寻思,接道:“七十余年前,我潢州卧虎刀与信阳蟠龙钩两门同时崛起武林,当时人称‘卧虎蟠龙,刀钩称雄’,当真是威风赫赫,不可一世,但……” 铃儿笑道:“话说得越简单越好,莫要自吹自擂。” 铁金刀面颊微红,干咳一声道:“数十年来,我两门互以兄弟相称,交往极是亲密。 哪知自从十七年前,韩一钩接长‘蟠龙门’后,情况突然大变。 韩一钩竟声言‘蟠龙’两字排名本该在‘卧虎’之上,要我等致歉改过,否则就要与我定期决斗,要天下武林中人瞧瞧,究竟是该卧虎占先,还是该蟠龙占先。” 铃儿微笑道:“名字占了先,难道就会多长块肉么?” 铁金刀叹道:“姑娘说得是,但这口气……唉,铁某却忍不下去,于是便在信阳城外寻地决斗。江湖中闻风赶来瞧热闹的自然不少,哪知一战之下,区区竟在第七百二十招上,被他一钩所伤。” 铃儿笑道:“你自是输得不服气了?第二年再战?” 铁金刀叹道:“姑娘猜得不错,第二年在下养好了伤,又在原地与他决斗。 那一次情况更是热闹,在下与他苦斗数百回合,眼见已占了上风。 哪知到了第七百多招,那韩一钩突又使出那一钩来,招式竟与前式一模一样,而在下竟还是不能抵挡,竟又被他这一钩所伤!” 铃儿道:“你还是不服气,第三年想必还要再战一场?” 铁金刀道:“这一次,在下却伤得更重,直到第五年才能与他再战,但大战之下,唉……唉……唉……” 铃儿道:“你可是又输了?” 铁金刀面容既是羞惭又是悲愤,仰天叹道:“在下不但又败了,而且还是败在他这一招之下!” 铃儿脸上也不禁露出诧异之色,道:“以你的武功与经验,竟会在同一招式之下连败三次?这真叫人奇怪了。 唉,你第一次败了时,就该将他那一招仔细研究研究,第二次就该小心提防着才是呀!” 铁金刀黯然叹道:“在下怎会不知此理,早就将那一招仔细研究过了。第三次决斗时,在下甚至邀请了十余位同道高手一起去瞧。 等到在下第三次受伤痊愈后,与这十余位朋友一起研究,纵然聚集了十余人的智力,却也瞧不出他那一招有丝毫破绽,也猜不出这一招的后面有什么变化,是以只要此招一出,胜负立判!” 铃儿道:“第四次情况如何?” 铁金刀沉声道:“第四次在下着着提防,步步为营,先苦练了七年功夫,再向他挑战,但……唉!”跺一跺脚,垂首不语。 铃儿颔首道:“我知道了,第四次你还是败在那一招下,自然要想在第五次胜他。 但直等到现在,你还是窥不破那一招的奥妙之处,所以,你只有来求救我家侯爷,但……但那一招,我家侯爷却未瞧见过呀……” 铁金刀道:“在下早已将那一招的出手部位、时间、方向捉摸得清清楚楚,一丝不错,此刻便可学给侯爷来瞧。” 铃儿叹道:“你既已知道这一招的出手部位、方向、时间,却仍破不了它,这一招想必厉害得很,我也想瞧瞧。” 铁金刀恨声道:“这一招最厉害的,便是内含之后着令人难测,是以在下虽知他的出手,却也无用。” 说话间,他已自腰边拔出金刀,沉声道:“在下以刀作钩,但望侯爷指教!”反身一刀,直刺而出。 那刀身金光闪闪,宛如千百层金鳞闪动,此刻一刀刺出,满舱都是黄金色的刀光,耀人眼目。 突听一声轻喊:“好刀!” 李翎心头一动,只觉这声音竟似十分熟悉,似乎是他那大头兄弟胡不愁的声音。 但这心念还未转过,舱中又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道:“这也算是高招么?嘿嘿,我家三尺幼童使出的招式,都比这要强些。” 不但笑声尖锐刺耳,那语声更是比马嘶牛鸣还要难听。 铁金刀顿住招式,怒道:“铁某在这招下败了四次,朋友却将这一招说得有如儿戏,铁某倒要请教……” 那马嘶般的语声怪笑道:“某家正要指教指教你!” 一条身影自角落中横飞而起,突然间又有条身影跟着飞了上来,将他一把拉下。 这两人的身法都是快如鬼魅,李翎只觉眼前一花,连这两人穿的衣服是何颜色都未瞧清。 耳中只听方才那鹦鹉学舌般的语声道:“紫衣侯贵地,老兄若是放肆,紫衣侯岂不怪罪哉?紫衣侯若是怪罪之,悲夫,哀哉,老兄所求之事岂得成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马嘶般语声大笑道:“然也然也,小弟不敢放肆哉!” 李翎越听越觉好笑,越是想瞧瞧,这些怪人究竟是生得什么模样,但直到此刻,他还是无法瞧见。 铁金刀忍住怒气,转过身子。 屏风后,传出紫衣侯那懒洋洋的语声:“这一招名为‘乾坤破天式’,是自远古剑法蜕变而来,虽然不差,却绝非毫无破绽……珠儿,你学过刀法,也学过钩法,你去教他。” 他说完了这段话,便似已累得很,必须休息休息,是以立刻顿住语声。 屏风后一个娇媚的语声道:“是!”一个宫鬓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出来,满头黑发间悬了四粒光芒四射的明珠。 铁金刀听得紫衣侯一句话便将此招的名称来历说出,心下不禁既惊又佩,但此刻见他竟要个看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来教自己武功,心里又不觉有些失望,有些怀疑。 他暗道:我曾将此招去求教中原武林许多成名的豪杰,却无人能够破解,难道这小小的女孩子,却有这么大的本事? 那珠儿瞧他面色,已知他心里在想什么,面带微笑,伸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拉,道:“跟我来吧!” 铁金刀竟身不由己地被她拉了出去,这才知道这女子看来虽然弱不禁风,却怀有一身令人难测的武功! 这其后又有司徒青、戚长林、段玉、徐左车、武一平等人,依次出来,各个献出了珍宝。 这五人都是武林声名赫赫之辈,此番不远千里而来,所献之宝都是珍贵至极,所求之事自也非同小可。 但紫衣侯三言两语,便将他们打发了,语声仍是懒洋洋的,竟根本未将这些珍宝、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等到这五人全都躬身而退,铁金刀满面喜色,大步奔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铃儿笑道:“破法学会了么?” 铁金刀恭声道:“在下今日与珠儿姑娘短短一席话,已胜过在下三十年苦练的武功,在下真不知……” 屏风后紫衣侯缓缓道:“这本非难事,你既已学会,便快走吧!”竟连别人恭维之言都不愿听。 铁金刀再拜道:“是!”倒退而出。 铃儿道:“下面一位,该轮到谁了?” 只听一人冷冷道:“让这匹马先说吧!”语声生硬冷涩。 第181章 异邦来客 李翎一听入耳里,心头就是一跳:原来木郎君也来了! 接着,他立刻恍然,心道:原来小公主的爹爹,就是五色帆船的船主……大头兄弟好像也来了,我该怎么去见他? 一时间,心中又惊又喜,又是发愁。 那马嘶般的语声,怒喝道:“木头人,你是在说某家?” 木郎君的声音道:“你吃不吃草?” 铃儿掩口轻笑。 马嘶般的语声狂吼起来:“你……你吃……” 他平生不愿吃亏,此刻真想反唇相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终于只是怒吼道:“你出来!”一条人影随声而出。 这一下李翎可终于瞧见他了,只见他穿着一件五花锦袍,身材枯瘦颀长,背却是驼的。 他的上半个身子佝在前面,一张脸几乎长达一尺五寸,此刻盛怒之下,鼻孔里咻咻地喘气,那模样委实和一匹马毫无两样。 李翎想了想木郎君骂他的话,再瞧了瞧他的模样,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木郎君冷笑道:“这里可是你寻事的地方么?” 马面人双臂一伸,周身骨骼如连珠般轻响起来,嘶声道:“你不出来,某家抓你出来!”伸出双手,一步步走了过去。 李翎暗道:他要在这里打架,紫衣侯难道也懒得管么? 其实他心里,也想瞧一瞧这匹马和那木头人打上一架。 但忽然间,李翎眼睛一花,已有个圆圆的、金光闪闪的东西挡住了马脸人的去路。 再仔细一瞧,这圆圆的东西,却只是个又矮又胖、头戴金冠、身穿金袍、面容也生得奇形怪状的人。 只见他人虽长得富泰,神情却是愁眉苦脸。 李翎暗笑,心道:此人似是一天到晚都在想着心事,却不知怎会生得这么胖的呢? 金袍人缓缓道:“古多争先之辈,抢后之人,吾未闻之也,老兄何其迂乎?吾辈先说又有何妨哉?” 马面人狠狠道:“但这木头……” 金袍人道:“君子之复仇,三年未为晚也,老兄若要锯木,何苦争此一日哉,然乎?然乎?” 屏风后紫衣侯忽然长叹道:“铃儿,这两人若是再争吵,就拿他去换些美酒来吧!” 铃儿道:“是……”却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李翎起先还不知她笑的什么,突然想起李白那句名诗:“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去换美酒。” 他瞧瞧那马儿的五花袍,又瞧瞧那金袍人胖墩墩的身子,方自恍然:呀!五花马,千金裘,妙极,妙极…… 他虽然勉强忍住了笑,肚子已经发痛。 再看小公主也已弯下腰去,小脸涨得通红。要想忍住笑,实比忍住哭困难得多。 金袍人既不笑也不怒,正色道:“吾等远自大宛而来,君侯岂能将吾等换酒乎?” 铃儿娇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远自异邦而来,带的什么礼物,请拿出来,有什么事,也请快说吧!” 李翎恍然,心道:难怪这些人说话奇怪,长相也奇怪,原来竟非我炎黄子孙,却不知他们求的是什么? 只见金袍人不慌不忙自怀中掏出一块白罗帕,雪白的手帕上却沾满了一点点的桃花斑,有如血渍一般。 铃儿皱眉道:“这是什么?” 金袍人道:“自汉以来,吾大宛之马便为马中之尊也,汉武大皇帝御口以‘天马’两字封之。 此罗帕上之桃花斑者,即为吾大宛贰师域所产汗血宝马之汗也,吾邦国主今欲以牝牡天马三对,致送与侯爷阁下。” 李翎熟读汉史,知道当年汉武帝曾为求此马不可得,而于太初元年令李广利率十万之师攻大宛。 大败而回后,武帝不惜更出兵十八万,后虽获胜,但所损失的人力、财力、物力已是不可胜数,始得汗血马。 由此可见,这大宛汗血马实是名贵至极。 今大宛国主竟愿以三对天马来赠,所求自非等闲,就连那些少女听得这“汗血宝马”四字,也不禁为之耸然动容。 铃儿含笑道:“想不到连大宛国王都有事相求于我家侯爷,但马在哪里?你单给咱们瞧瞧马汗,可是不成呀!” 金袍人道:“老兄汉语流利,老兄叙之可乎?” 他方才说了这段话,似已绞尽脑汁,圆脸上涨满了汗珠,此刻便要那马面人来代劳了。 铃儿道:“你早该让他说啦,喂,说吧!” 马脸人道:“天马三对,都已运至滨海之处,由我大宛国十八勇士看守,随时都可牵来。” 他伸手一指金袍人,接道:“此乃吾家王孙,自居第三国师之位。此番吾等东来,只因吾国大君久仰尊侯剑法天下第一,是以欲请尊侯至吾国任第一国师尊位,传授剑术于吾国。第一国师官高位尊,仅居大君之下,此宝乃尊侯无上之荣幸,想尊侯……” 话犹未了,紫衣侯突然轻叱一声:“瞧你言语模样,似乎也是汉人,是么?”语声严厉,已非方才懒散的腔调。 马脸人拼命想挺起胸膛,却仍是驼的,口中道:“某家昔日为汉人,但身受大君之恩,已拜在大君膝下……” 紫衣侯厉喝道:“想不到堂堂炎黄子孙中,也有你这样的无耻败类,竟忘了自己的祖宗,其心可卑,其行可诛。本侯若不念在你今日是客,早已取你首级!但你下次若被本侯遇着,哼!休想活命!” 马脸人本是洋洋得意,此刻却被这番话骂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在一旁听得又是高兴,又是痛快,几乎忍不住要鼓起掌来,暗道:这紫衣侯端的是位大义凛然、气节磅礴的大英雄、大豪杰,我炎黄子孙若都有他这股民族气节,何愁四夷不归? 金袍人满头都是汗珠,呐呐道:“但……汗血……” 紫衣侯怒道:“你当本侯是何等人物?回去转告你家大君,莫说三对天马,便是三千对、三万对,也休想将本侯买动!” 金袍人面色如土,道:“这……这……” 突然间,一个身穿白袍、黄发碧目之人,纵身跃了出来,身法奇诡,怪异绝伦,看来有如兔跃狸纵一般,却轻灵迅快至极。 只听他哈哈笑道:“紫衣侯海上不睡马,马不用,你求不行,我送有用,求可以。” 此人的汉语更是糟糕,不但口音生硬,而且语句都无法连贯。 但舱中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闻言已知他的意思是说:“紫衣侯终年身居海上,不用骑马,你送的既是无用之物,所求自然不能如意;我送的却是紫衣侯有用之物,所求必能如意。” 听虽听得懂,但人人都不禁笑出声来。 那碧目之人只当别人都赞他话说得对,笑得比谁都得意。 他又道:“我,居鲁士,安息国来的,带来很多礼物,都是我的大王的,我是大王的……的……” 他一连说了三个“的”字,也想不到“使臣”两字该如何说法,李翎替他着急,恨不得代他说出来算了。 突听舱外一阵骚动,又有一个黄发白袍之人跃了进来,也是波斯人的打扮,身法亦是怪异至极。 他一纵入舱,便大叫道:“我,居鲁大士,是大王的使臣,你是什么东西……”此人言语生硬,但终究说出了“使臣”两字。 居鲁士满脸吃惊之色,道:“你,从哪里来的?” 那居鲁大士道:“我,安息大王叫我来的,还带来礼物。”双手一拍,四周白衣黄发人抬着两只大箱子走了进来。 居鲁士叽哩咕噜,说了一连串波斯语。 居鲁大士却道:“在汉人地方,不能说汉人听不懂的话。” 居鲁士又着急又跺足,道:“这礼物是我带来的,我……我是使,你不是……” 居鲁大士道:“你吃屎,我不吃。” 这两人一扰一闹,众人已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却又不禁吃惊诧异,这安息使臣怎会弄出两个人来互争真假? 铃儿大叫道:“我家侯爷已被你们吵得头痛了,你两人若要争论,到一边去,吵个明白再来!” 第182章 怪人异宝 居鲁大士道:“不错不错……”拉着居鲁士走到一旁。 两人叽哩咕噜,又吵又闹,居鲁士只是跳脚,突觉胁下一麻,身子立刻软绵绵的不能动弹。 居鲁大士笑道:“好,你知道错,不吵了,坐着休息休息吧!”将居鲁士一推。 居鲁士身不由己地倒在角落里坐下,瞪圆两只眼睛,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边紫衣侯道:“马嘶鸟鸣,实在烦人,换个说人话的出来。” 铃儿瞧了瞧木郎君,笑道:“你是说人话的么?” 木郎君直挺挺站起,手提包袱走了出来,道:“今日大宛、安息、身毒、交趾等异邦,都有人来,可见尊侯之名,实是四海所钦。在下带来之礼物,虽不能与异邦异宝相比,亦望尊侯笑纳。” 铃儿笑道:“果然是人话,你求什么?说吧!” 木郎君打开包袱,满堂宝光辉映,映得木郎君更是颜色如木。 他沉声道:“在下木郎君,来自东方青木宫,家父木王……” 紫衣侯缓缓道:“不用背家谱了,你的来历我知道。” 木郎君道:“家父日前不慎被白水宫的妖女所伤,全身溃烂,神功将散。普天之下,唯有尊侯所藏之‘大风膏’可治此伤,是以在下不远千里而来,带来敝宫之珍宝,求尊侯赐给些灵药。” 紫衣侯懒洋洋地笑道:“青木宫主人,昔日领袖天下绿林,这批珍宝只怕不是宫中带出来的吧?” 木郎君道:“无论如何,这总是在下一番心意。”脸上神色不动,只因他容貌如木,纵然脸红,别人也瞧不出。 紫衣侯缓缓道:“话也有理,此事又非困难……” 突听一人大嚷道:“不行不行,困难困难……”一个人如兔鹿般连蹦带跳地赶了过来,竟是那居鲁大士。 木郎君大怒道:“夷狄野人,也敢来多事?” 居鲁大士理也不理他,向紫衣侯长揖道:“吾等请求在先,尊侯总得先看了咱们礼物,决定是否答应吾等要求之后,才能答应他的。” 他的话声听来虽仍别别扭扭,却倒也十分通顺。 木郎君怒道:“为什么?” 铃儿久闻那安息国人手工精巧,早已想瞧瞧,他们带来的是些什么奇巧之物,此刻便笑道:“让他们远道来客先说说,有何妨?反正你也不着急在这一时。” 木郎君冷哼一声,忍住怒气,退到一旁。 只见居鲁大士拍掌命人抬来第一口箱子,笑道:“尊侯此地布设虽如天宫,但还嫌少了样东西。” 铃儿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居鲁大士启开箱子,自箱子里拿出一条地毯,命大汉展将开来。 只见那地毯光华闪闪,也瞧不出是什么质料织成的,上面织的是安息后宫行乐图,将千百个人物织得栩栩如生,神情各有不同。 男的醉态可掬,有的举杯劝饮,有的怀抱美女,有的惺忪着醉眼,瞧着筵前的歌舞。 那女的却是一个个娇美妖艳、体态婀娜,眉宇间所带的风情,令人见了更是心旌摇荡,难以把持。 厅中无论长幼老少,不知不觉间都瞧得痴了。 就连紫衣侯也喟然叹道:“安息国人,手工之巧,当真巧夺天工。” 居鲁大士缓缓道:“吾国之人手织地毯,代代相传,每家各有秘传绝艺。 这幅地毯却是吾国大君集合国中所有巧匠,共一百七十人,耗资千万以上,费了三年之力,方自织成。 敢说普天之下只此一条而已,贵地若是铺上这条地毯,便是皇宫大内,也要相形见绌了。” 铃儿动容道:“你送的如此重礼,所求的是什么?” 居鲁大士笑道:“这礼物也算不了什么,更妙的还在后头。”举手一拍,大汉们又将第二口箱子抬来。 众人见了这条地毯如此珍贵,都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想瞧瞧,这第二口箱子装的宝贝是什么。 紫衣侯却缓缓道:“你先说出要求,再瞧也不迟。” 居鲁大士笑道:“尊侯是怕吾等所求,又是与大宛国人相同,是以不愿先看,免得看了心动,是么?” 紫衣侯道:“你倒聪明……” 居鲁大士道:“尊侯此等民族大义,吾等好不相敬,但尊侯只管放心,吾等所求,只是求尊侯三年内莫将那‘大风膏’送给任何一人。” 这安息使者不远千里而来,送上如此重宝,所求的竟只是这么件事,众人都不禁听得一愕。 角落中那被点了穴道的居鲁士,更是听得满头青筋暴露,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冒出火来。 木郎君怒喝道:“好混帐的东西,莫非专门要和我捣乱么?” 铃儿拉住了他,笑道:“反正我家侯爷也未必会答应他,先瞧瞧他箱子里是什么,又有何妨?” 木郎君道:“但……” 铃儿面色一沉,道:“我家侯爷若是要答应他,你阻拦又有何用?” 木郎君虽明知她是想瞧箱中之物,但听了这话,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恨忍住怒气。 铃儿眼睛一瞪居鲁大士,道:“还不打开箱子,等什么?” 居鲁大士道:“是!” 箱盖一启,箱子里立刻传出一阵悠扬的乐声。 一个身长不及三尺的侏儒,手捧五弦琴,当先跃了出来,随地滚了五个筋斗,滚到紫衣侯的面前,叩了三个头,跃到一旁,挥弦作乐。 这侏儒身形虽如婴儿,但面容已如成年人,众人见了,都啧啧称奇,谁也想不到,箱子里竟有个活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知这侏儒跃出,箱子中竟缓缓伸出一只玉手,五指纤纤,美胜春葱,白玉般的手腕上系着一串金铃。 铃声一振,玉手伸出,露出了藕一般的手臂。 接着,一个身披纯白轻纱、满头环佩叮当的美人,随着那轻柔的乐声,自箱子里婀娜而起。 只见她满头长发有如金子般颜色,一双媚极艳极的眼波,带着翡翠般绿色,那身上肌肤却有如白玉一般,粉光致致,温香滑腻。 她随着乐声起舞,那窈窕诱人的身子当真是柔若无骨,轻纱中隐约可见那浑圆小巧的腰肢,正在一阵阵轻微颤动。 如此尤物,纵是女子见了,也难免要心旌神摇,不能把持,何况男子? 一个个更是瞪大了眼睛,瞧得移不开目光。 就连李翎也不觉瞧得出神,暗叹一声,心道:想不到夷狄之邦也有如此美女,当真全身上下、每分每寸都是女人,再无…… 想到这,立即悄悄开启百花图,与那个美女建立联系。 突然,一只小手掩住了他的眼睛,小公主在他的手上划道:“不许你看。” 过了半晌,又划道:“这女人好不要脸。” 李翎虽是好笑,但小公主越是说这女子“好不要脸”,他却越是想看,只可惜小公主的手掌竟是再也不肯放开。 乐声越来越急,那金发美人的舞姿,也越来越是诱人。 轻纱飘飞,玉肌隐约,一阵阵迷人的香气,随着她美妙的舞姿飘散在大厅间,众人都瞧得目眩神迷,神魂飘荡。 忽然间,乐声停顿,金发美人双手前伸,拜伏在地,那莹玉般的肌肤上,已有一粒粒珍珠般的汗珠。 那婀娜多姿的身子,却犹在不住轻轻颤动! 良久良久,众人方自长长喘出口气。 只听居鲁大土笑道:“此乃吾国第一美女,不但姿色无双,歌舞都绝,而且还另有……”哈哈一笑,不再说了。 男人们自是知道他言外之意,不由得更是心动。 女人们虽然装作不懂,其实心里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真不懂的,恐怕只有小公主了。 突听铃儿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了不起?” 李翎暗笑,心道:小铃铛吃醋了。 第183章 伽星法王 其实心里暗笑的,又何止李翎一人。 就连那居鲁大士也嘿嘿笑道:“这位姑娘,说话似乎有些酸溜溜的。吾邦此美人虽非天上仙子,至少已可算是人间绝色,尊侯可还看得上眼么?” 紫衣侯尚未说话,铃儿已冷笑着又道:“她若也算人间绝色,人间的绝色也未免太多了些。你瞧咱们这些姐妹,有哪个比她丑? 何况咱们这些姐妹不但诗词书画、丝竹弹唱样样皆精,又都身怀一身武功,而且一个个都善解人意,可以对茗清谈,也可以对酒高歌,你们夷狄之邦的女子,行么?” 木郎君听得心中暗喜:看来不必我出手,这安息人所求之事,也算吹了。 居鲁大士却一直边听边笑,此刻缓缓道:“姑娘说的,确是不错,佳人虽美,若无情趣,就差了许多。” 铃儿道:“你知道就好。” 居鲁大士道:“但我若找个既绝美又懂得诗词弹唱、能武能文、能谈能歌的美人出来,又当如何?” 铃儿冷笑道:“这人恐怕难找得很,你何时才能找到?” 居鲁大士笑道:“现在!” 铃儿呆了一呆,大笑道:“现在?这美人莫非自天上掉下来的、地下钻出来的不成?” 居鲁大士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突然解开了衣襟,脱下了白袍,露出了一个身穿粉色紧衣的绝美身体。 众人吓了一跳! 再看这“居鲁大士”,已将满头黄发扯了下来,露出了漆黑青丝。 接着,她又在脸上扯下了一些东西,丑陋的面容,立刻变成绝世的容貌。 只见她秋波明媚,微一顾盼,便足销魂,尤其是娇靥上所带的那一分微笑,更是令人目眩神迷。 若说那安息美人是人间绝色,这美人便是天上仙子! 若说那安息美人艳舞销魂,这美人眼波一转,便胜过艳舞千次。 船舱中来自四面八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数十人,竟一齐被这绝世的美貌惊得呆住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安息美人见了她的容光,也不禁自惭形秽,悄悄躲到一边去了。 最吃惊的却是帘幕后的李翎,做梦也未想到,这“居鲁大士”竟是水天姬改扮而成的,差点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公主大吃一惊。 幸好在李翎发出这声惊呼的同一刹那之间,铃儿亦自惊呼道:“你……你不是他的大妻子么?” 木郎君大喝一声,纵身跃起,怒骂道:“我当是谁来与某家捣乱,原来又是你这贱人!” 水天姬回眸一笑:“你好么?” 木郎君怒喝道:“我想宰了你!”一双枯木般的手臂,十指箕张,指向水天姬的咽喉。 水天姬却依然面带媚艳的微笑,身子动也不动,只是柔声轻笑道:“谁敢在这里杀人?” 紫衣侯亦自轻叱道:“谁敢在这里杀人?” 还有一个声音竟也叱道:“谁敢在这里杀人?” 这三声惊呼同时发出,一个声音柔媚软腻,一个声音隐隐含威,另一个声音却是尖细怪异,听来有如针刺耳鼓。 木郎君不由得硬生生地顿住手掌,只见一个光头赤足、身披麻衣、肤色漆黑如铁的苦行僧人,缓缓走出。 紫衣侯道:“大师可是自天竺来的伽星法王么?”语气中已微带惊动之意,显见此僧来历非同小可。 群豪听得这“伽星法王”四字,更是吃了一惊,只因这伽星法王虽然远在天竺,但中原武林早已有了关于他的传说。 据说,此人不但身怀极为高深的内功,还练有佛门密宗中一种最神奇的瑜伽秘术,入水七日不死,活埋半月不毙,生吃砒霜不毒,赤足走火不伤…… 武林传说中,实已将这伽星大师说成神话般的人物,几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群豪见他突然在此现身,自不免大吃一惊。 只因中原佛家弟子往天竺去的,自唐玄奘以来日渐增多,是以伽星法王的汉语倒也十分流利。 他合什道:“阿弥陀佛,不想施主竟还认得小僧。小僧且为施主一清耳目,再来说话。” 说着,他转身走到木郎君面前,道:“出去!” 紫衣侯有心想瞧瞧这天竺异人的手段,是以也不说话。 众人也想瞧瞧这木郎君会如何对付他,更是袖手旁观。 木郎君纵然暗怀畏惧之心,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做出示弱之态,沉声道:“你凭什么要某家出去?” 伽星法王道:“再不出去,休怪小僧无礼!” 水天姬娇笑道:“法王要你出去,你不出去,岂非自讨苦吃?” 这句话无异火上添油,木郎君怒道:“谁也不能令某家出去!” 伽星法王突然反手一掌,掴向他右脸。 这一掌来得无声无息,木郎君闪电出手一挡,反应可说迅快至极。 哪知伽星法王的手臂关节似是活的,竟可向外弯曲,只听啪的一声,木郎君虽然格住了他的手臂,但他手掌仍然着着实实掴到木郎君脸上,如击枯木败革一般。 虽未伤着木郎君的骨肉,却大大伤了木郎君的面子。 木郎君又惊又怒,怒喝一声,欺身扑上,眨眼间便攻出七招,招招都是奇诡怪异,令人吃惊。 哪知七招过后,掌声一响,木郎君的脸上竟又着了一掌! 金、木、水、火、土五行魔宫,每宫主人都练有一种怪异绝伦的武功,端的令江湖中人闻名丧胆。 “东方青木宫”的木郎君父子,所练“枯木功”,不但招式怪异,最厉害的便是能打能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无论多么阴毒强劲的掌力,都难伤得了他们。 但此刻这伽星法王的武功招式,竟比木郎君的更怪异十倍,木郎君便不禁吃了大亏。 两人若是真个生死相拼,木郎君也未见弱了多少,伽星法王也难以伤得了他。 最妙的是,伽星法王并非真个想要伤他,只是要扫他面子,这般情况之下,木郎君就更吃大亏了。 以他的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别人两掌,怎能再厚颜打下去?突然一个翻身,掠出舱外,接着扑通一声水响,竟似已跃入水里。 水天姬笑道:“打不过人家,竟跳水自杀了么?” 伽星法王道:“这厮此番离去,决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还另有毒计,女檀越日后可要小心了。” 水天姬笑道:“多谢法王指教。” 李翎暗笑道:若论用计,木郎君不知要比水天姬差了多少倍,上当也不知上过多少,可笑这和尚竟还怕她吃亏。 心里又道:就以此事来说,她想必早已在暗中,将那真的安息使者的模样行动看得清清楚楚,便扮成他的模样前来,借用了他的礼物,不但大出别人意料,而且自己分文不费。这计策用得是何等巧妙,木郎君再活一百岁,也休想胜得过她。 伽星法王面向紫衣侯,取出一串檀木佛珠,道:“小僧身在方外,无厚礼相送,区区之物,但望施主笑纳。” 紫衣侯道:“多谢大师……铃儿接过来。” 铃儿接过佛珠,笑道:“法王当世奇人,无所不能,难道也会有什么事,非要我家侯爷来做不可么?” 伽星大师道:“有的。” 紫衣侯道:“不知大师有何见教?” 伽星大师道:“小僧一生与人交手有胜无败,今日来此,便是想与当代第一剑客一较武功,尝一尝失败是何滋味。” 众人听得,这天竺异僧竟是为了要与紫衣侯交手而来,都不禁耸然动容。 紫衣侯带笑道:“在下武功荒疏已久,怎会是大师敌手?大师若要求败,确是找错人了。” 伽星大师道:“施主太谦了!此间地方虽不够宽敞,但你我动手已足够,就请施主赐招如何?” 第184章 紫衣侯 紫衣侯仍然带笑道:“在下已有二十余年未曾与人动手,大师远来是客,在下更不会与大师动手的了。” 伽星大师道:“小僧不远千里而来,施主岂能令小僧失望?” 紫衣侯道:“抱歉得很,在下委实不敢与大师动手。” 伽星大师干枯漆黑的面容,微微变了颜色,道:“施主莫非是瞧不起贫僧?贫僧莫非连与施主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紫衣侯道:“在下并无此意,但望大师莫要强人所难。” 伽星大师默然半晌,缓缓道:“小僧怎敢勉强施主……” 他突然脱下麻衣,露出了枯黑的身子,又取出了包袱,包袱里是一柄铁锤,无数根三寸长的铁钉。 伽星大师左手持钉,右手持锤,叮的一声,竟将钉子钉入肉里,沉声道:“施主若不答应,小僧必求解脱。” 口中说话,双手不停,顷刻之间,已钉了十数根钉子下去,三寸多长的铁钉,入肉几达两寸。 但伽星大师仍是身似无事,面不改色,身上亦无鲜血流出。 群豪瞧得大惊失色,李翎也是面色微变。 紫衣侯道:“大师何苦如此?” 伽星大师道:“只要施主答应,小僧立刻住手。” 紫衣侯微微一叹:“大师若真要如此,在下也无可奈何!”竟是说什么也不肯和伽星大师动手。 ……………… 突然间,只听一阵乐声扬起,那海盗之豪踏着大步走了进来,躬身道:“晚辈已将新鲜蔬果之筵备好,不知侯爷是否此刻摆筵?” 紫衣侯道:“难为你知道我终年在海上吃不到新鲜蔬果,每年都为我设想得如此周到。” 那海盗之豪道:“侯爷赏脸,已是晚辈莫大荣幸。” 紫衣侯道:“如此就请吩咐你的手下,此刻摆筵便是。” 海盗之豪恭声应了,转身退出。 紫衣侯打了个呵欠,道:“各位之事,大多已然解决,在下也觉有些累了,今日就此结束。各位若有兴趣,不妨留下,与我同享些新鲜蔬果,否则便请……” 突然响起一声裂帛般的怒喝:“且慢!” 那身上已将钉满了铁钉的伽星法王,带着满身铁钉抢到前面。 众人见他身上有如刺猬般,心里不禁感到一种难受恐怖之意。 紫衣侯道:“大师有何见教?” 道:“施主就不打算给小僧一个交待么?” 紫衣侯还没说话,突然走出一人,正是那大头青年胡不愁,将一段枯枝送到伽星法王的手中。 伽星法王微微一怔,捧着枯枝,睁目瞧了半晌,面色变来变去,突然抛下枯枝,一言不发,转身飞掠而出。 小小一段枯枝,竟将名震天下的伽星法王吓走了,此事若非眼见,无论说给谁听,都无法相信。 胡不愁拾起那段枯枝,长叹一声。 紫衣侯轻轻一扬手,将那段枯枝吸过来,打量许久,沉声道:“这是何人所削?” 胡不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有一个人知道。” 紫衣侯道:“谁?” 胡不愁突然转身,指着水天姬道:“求侯爷将这女子拿下!知道答案的人,就在她手中!” 水天姬娇笑道:“哎哟,我又怎么得罪了你?难道你也和那木头一样,有个贪恋女子的爹爹,被我伤了不成?” 她每句话说来都要伤人,见到别人被她激得暴跳如雷,那便是她再也开心不过的事。 哪知胡不愁生性比她还要奇怪,对什么都沉得住气,无论谁想激怒他,真是比登天还难。 水天姬话虽说得难听,他却只当没有听见,仍是缓缓道:“这女子抢走了我的好友……” 水天姬咯咯笑道:“侯爷莫要听他的鬼话。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送给我都不要,还会费力去抢么?” 胡不愁虽已猜出,抢去李翎的必然是她,但终是不能确定,闻言呆了一呆,道:“不是你,是谁?” 水天姬笑道:“你硬要赖我,可有什么证据?可有谁瞧见了?唉!自己不好生管管那讨厌的孩子,却要赖别人。” 李翎越听越恼怒,暗道:原来我不见了,她半点也不担心!原来她当面讨我好,背后却骂我讨厌。 只见胡不愁被她说得目定口呆,无言可对。 铃儿眼珠子转来转去,却是一副要瞧热闹的模样。 水天姬又道:“侯爷,你瞧这大脑袋,当着你的面血口喷人,欺负我这可怜的女孩子……” 胡不愁道:“明明是你……” 水天姬轻轻顿足道:“好!你瞧,他还说是我!侯爷,你叫他拿出证据来,不然就……就……就叫他给我叩头赔礼。” 她一副受了委曲的可怜模样,瞧着实是令人心动。 紫衣侯望向胡不愁,叹道:“你既无证据,便不该说她。” 水天姬道:“是呀……是呀……” 她牵住铃儿的衣袖,道:“好姐姐,我求你替我做主,不然……不然我被他这么欺负,我……我也不想活了。” 忽然,她一头倒进铃儿的怀里,突然在铃儿肩头拧了一下,附在铃儿耳边,耳语道:“小丫头,你把我那小丈夫偷到哪里去了?” 铃儿本来咯咯直笑,听了这话,才吃了一惊,但口中笑声仍然不停,只是偷空在她耳边问道:“谁说的?” 水天姬鼻子里呜呜地啼哭,口中却耳语道:“若不是你偷的,你怎会知道我是他的大妻子?” 铃儿这才知道,是自己方才一句话露了口风,不由暗中叹了口气,心道:好厉害的女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听水天姬在她耳边又道:“你若不帮我将这阴阳怪气的大脑袋捉弄捉弄,我就把你偷人的事当众抖露出来。” 铃儿苦笑道:“如何捉弄?” 水天姬道:“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一定要将那大脑袋激得暴跳如雷、满肚子冤气才行。” 众人只见这两个美丽的女孩子抱在一起,一个哭,一个笑,不禁都瞧得莫名其妙,谁也想不到他两人在偷偷说话。 突听铃儿道:“大脑袋,你可拿得出证据么?” 胡不愁道:“这……这……” 铃儿道:“你既拿不出证据,便不该把人家说成这样子。难道我们女孩子是好欺负的么?快过来叩头!” 胡不愁再是沉得住气,此刻也不禁被激得满面通红,道:“侯爷若是不信,不妨将那木郎君找来,他必定知道。” 水夫姬在铃儿怀中道:“他恨我入骨,自然帮着你赖我。” 众人都觉这话大有道理,有人已忍不住道:“对,非要他叩头赔礼不可,好叫他以后不敢欺负女孩子。”说话的自然也是女人。 女人对付男人,有时的确团结得很。 胡不愁只觉四下数十道眼光,都在瞧着自己,数十道眼光中都含着敌意,心里当真又气又恼,连手都被气抖了。 水天姬偷瞧一眼,心里真开心极了。 紫衣侯道:“看来你拿不出证据,只有叩头吧!” 胡不愁僵在那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突听一个清亮的声音呼道:“谁说没有证据,证据这就来了!” 呼声竟是自屏风后发出来的,那群人齐地为之一惊。 只见一个眼睛大大、鼻子高高、长得可爱极了的孩子,自屏风后奔了出来。 胡不愁又惊又喜,也不禁脱口呼道:“李翎,你怎会在这里?” 李翎竟在此地现身,叫他如何不惊? 李翎笑道:“此事说来话来,等李翎先替兄弟你出了这口气再说。” 胡不愁大奇道:“你替我出气?” 李翎道:“不错!”回转身子,面向紫衣侯。 他这才终于瞧见了紫衣侯的容貌,只见他身穿紫缎锦袍,头戴王者之冠,面容有如玉石塑成一般,带着种逼人的力量。 紫衣侯似乎早已知道幕后有人,见他现身,神情仍是冷漠而懒散,绝无丝毫惊奇诧异之色。 第185章 超强技能 李翎恭声道:“尊侯遨游海上,啸傲云霞,实如天外神仙一般,却不知可遵人间之礼教?” 紫衣侯见他年纪如此幼小,说话却有如老儒,冷漠的面容不禁露出了好奇之色,缓缓道:“本侯虽然终年遨游海上,却非化外之民,焉有不遵礼教之理?”言语之间,竟未以无知童子相待于李翎。 李翎又道:“三纲五伦,四维八德,都乃礼教之本,若有存心犯此之人,不知是否应该惩罚?” 群豪见这少年置身如此情况之间,竟能侃侃而言,毫无惧色,都不禁又是惊奇,又觉有趣。 小公主躲在帘幕后,还不敢出来,急得直跺脚。 紫衣侯道:“若有人犯了礼教之本,自是该罚。” 李翎道:“常言道‘君为臣之天,父为子之天,夫为妻之天’,若还有妻子当着丈夫的面不守妇道,又当如何?” 紫衣侯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你小小年纪,难道也有妻子不成?” 众人也不禁都跟着失笑。 李翎道:“正是。” 紫衣侯道:“谁?你倒说来听听。” 李翎转身一指水天姬,道:“就是她!” 这一指之下,舱中人立刻骚动起来,有的惊笑,有的不信。 胡不愁皱眉摇了摇头,暗道:这孩子怎的如此胡闹? 铃儿摸着方才被水天姬拧得发痛的肩头,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拍了拍手掌,大声道:“这孩子所说是真的。” 紫衣侯道:“你怎会知道?” 铃儿笑道:“这位水姑娘与这孩子成亲时,我和珠儿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怎会不知道?” 水天姬骂道:“你……你这死丫头……” 铃儿娇笑道:“你难道还敢不认么?” 水天姬道:“承认又怎样?来,小丈夫过来,让咱们夫妻俩亲热亲热。”伸出手来,便要拉李翎。 李翎大眼睛一瞪,道:“你既是我妻子,却对我兄弟无礼,以下犯上,可说是无礼! 你此刻承认了,方才却说没有将我带走,翻来覆去,可说是无信! 你既已为人妻子,却还要抛头露面,为了达到目的,竟不惜将自己作为礼物送人,又可说是无耻!” 水天姬咯咯笑道:“哎哟,你骂得好凶呀!” 李翎理也不理她,转身面对紫衣侯,道:“这样无礼、无信、无耻的人,是不是该重重地罚她?” 紫衣侯含笑道:“你待如何罚她?” 李翎眨了眨眼睛,道:“先罚她给我兄弟磕头赔礼!然后再……” 突听帘幕后有人接着道:“然后再罚她在咱们这里做三年苦工,每天要她读书写字。”声音娇嫩,自是小公主。 她娇生惯养,从来不知苦工该做什么,只知读书写字已是世上最苦的事。 众人听她竟将读书写字视为作苦工,忍不住笑了出来。 水天姬笑道:“这样的苦工,我做三年也无妨。” 紫衣侯道:“好!” 水天姬呆了一呆,道:“好……好什么?” 紫衣侯道:“你既说无妨,便罚你在此读书三年。” 水天姬道:“但……但我那是说着玩的呀!” 紫衣侯道:“在本侯面前,怎能随意说笑?” 水天姬这一下可笑不出来了:“我……我……” 铃儿抛了个眼色,和珠儿以及另两个少女,将水天姬团团围住,笑道:“你怎样?还想不认帐么?” 水天姬眼珠子四下转了转,知道逃也逃不走了,突又娇笑起来:“好!我跑来跑去,反正也跑累了,在这里歇个三年,正是求之不得。但夫妻相随,我的小丈夫可也要在这里陪我。” 小公主拍手笑道:“那是自然,一定要他陪着你。” 胡不愁心念一转,大喜道:“他反正无事可做,叫他在这里陪着读书,那真是再好也不过。” 李翎道:“先要她向你磕了头再说。” 胡不愁摇头笑道:“这个头我却生受不起,免了吧!你们留在这里,三年后我再来找你们。” 于是,李翎和水天姬,便在五色帆船上住了下来。 ……………… 三年时间,匆匆而过。 李翎跟随紫衣侯、小公主、水天姬和那些小姐姐,学到不少本领。最重要的是,他跟百花图中所有女子的好感度,都已超过百分之八十。 纪嫣然开启了百花图第十二层,善柔开启了第十三层,琴清开启了第十四层。 而水灵光开启了第十五层,水天姬开启了第十六层,小公主开启了第十七层。 就连那个叫做米娜的安息国美人,也开启了第十八层。 此时,李翎又学多了七个百花图专属技能,分别是:分裂术、滑溜术、震荡术、烈焰术、冰封术、御风术、流泪术。 顾名思义,从名字上就能大致猜到这些技能有啥效果。 现在,李翎的内伤已经彻底痊愈,首先用幻化术来恢复本来面目,然后施展隐身术和御风术,悄悄离开五色帆船,继续去搜寻美女器灵。 只要再凑够两个美女器灵,百花图就可以晋升一个大级别,从而帮助李翎离开人间,进入其它位面了。 到那时,会让那些美女多点参加战斗,来提升她们的战斗力,提高她们的等级,从而与百花图的等级匹配,锲合度更高。 阿飞口中的魔界,应该真的是个很漂亮的世界吧,过一阵子就可以去看看了。 ……………… 一个月后,山君神庙中。 李翎被人暗算,受了重伤,正在用回春术治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江湖中行走,一个不小心,随时会被人暗算,这种事太寻常了。 夜已深,大殿内黑暗而阴森。 李翎恢复了少许元气,一掠而入,飞起一脚,将那山君神像踢了下来,狂笑着道:“白山君,你这卑鄙小人,出来吧!” 他狂笑着提起神案,重重摔在院子里,大笑道:“白山君,你听着,我死也要将你们这些阴毒的人全都杀死,为世人除害!” 突听一声虎吼,有只吊睛白额猛虎,箭一般蹿了进来。 李翎狂笑着迎上去,身形一避,先让过这猛虎不可抵挡的一扑之势,反身一掌,砍在虎颈上。 他身形展动,如游龙天矫,那猛虎哪里能沾着他半片衣袂,三扑之后,其势已竭。 李翎再拍出一掌,猛虎竟已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院里竟也是寂无人影。 李翎满腔悲愤,竟是无处发泄,一脚踢开门户,抓起桌子,远远掷出,桌子被摔得粉碎。 但纵然这整个庄院,都已被他毁去,却又有何用。 李翎狂笑着大呼道:“白山君!白山君!你在哪里!你为何不肯出来与我一战?” 此刻但求一战,纵然不敌战死,也是心甘情愿的。 但觉一股热血直冲上来,随着狂笑溅出了点点鲜血,有如花瓣般洒满了他的衣衫。 他只觉自己气力似已将竭,身子也摇摇欲倒,他那一股怒气,也似已由盛而衰,由衰而竭。 李翎踉跄后退,噗地倒在椅上,目光茫然凝注着逐渐降临的曙色。 就在这时,苍茫的曙色中,忽然现出了一条人影。 晨雾迷漫,如烟氤氲,李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儿。 那美丽的脸上,似乎也带着绝望的死色。 白夫人!这人竟是白夫人!十二星相之白山君的妻子! 她终于还是出现了。 李翎本来以为,自己一见了她,就会冲过去的,谁知此刻竟只是呆呆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她。 李翎又以为,她一定是要来杀他的,谁知她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他面前,静静地瞧着他。 李翎忽然狂笑道:“你来得正好,既然来了,为何还不出手?” 白夫人只是瞧着他,竟不说话。 “原来,你只是来看着我死的么?” 白夫人还是不说话。 “很好,无论你为何而来,我都很感激你,我正在觉得寂寞。” 第186章 笑死你,销魂针 白夫人竟忽然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可怜的人,你竟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李翎嗤笑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难道又想来骗我么?” 白夫人黯然垂首,道:“我也知道,你是绝不会相信我的,但……但你能跟我去瞧一样东西么?” 李翎动也不动地坐着,笑声已嘶哑。 白夫人抬头凝望着他,颤声道:“我只求你这一次,无论如何,这对你也不会再有什么伤害,是么?” 她的眼中,竟似真的充满哀求之色。 李翎嘶声笑道:“不错,我既已将死,还有什么人能伤害我?”终于还是跟着她,走了出去。 穿过几间屋子,李翎赫然发现,竟有个人倒悬在横梁上,全身鲜血淋漓,一柄长刀穿胸而过。 他失声道:“白山君死了!”狂笑声掩去了他语声中的惊讶之意,语声中甚至还有些失望,却绝没有高兴的意思。 他虽想与白山君一战,虽想将此人除去,但骤然见到此人死状如此之惨,想到一个人生命之短促,竟不觉兴起兔死狐悲之感。 白夫人缓缓道:“我要你亲眼瞧见他的尸身,也正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 李翎道:“你杀了他?” 白夫人黯然长叹一声:“不错,是我杀了他。” 李翎踉跄而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夫人偷偷瞟了李翎一眼,道:“我那样对你,只因我一心还在想挽回他的心。我为了他,不惜伤害任何人,不惜做出任何事……” 她眼中泪珠又一连串落了下来,几乎泣不成声。 李翎道:“但你既然如此对他,为何又杀了他?” 白夫人忽然返身扑到李翎的怀里,放声痛哭道:“他竟丝毫不念夫妻之情,他……他……他竟要杀我!” 李翎轻叹一声,没有推开她,默然半晌,缓缓道:“所以……你就杀了他?” 白夫人道:“我本来虽然不惜为他而死的,但他真要来杀我时,我却再也忍受不住。 二十年来所受的折磨和委屈,二十年来的冤苦和悲痛,全都在这一瞬间发作出来……我忍不住抽出了刀,一刀向他刺了过去。” 她惨然接道:“我本也以为,这一刀大概伤不了他,谁知他从未想到我会反抗,竟毫无防备之心,我这一刀,竟真的……真的将他刺死了。” 李翎又能说什么?笑声已渐渐嘶哑,腿已渐渐发软。他一身气力,竟已都被笑了出去。 他忽然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我绝不会再恨你……” 白夫人道:“你原谅了我?” 李翎点点头,又道:“你的话,已说完了么?” 白夫人道:“我该说的都已说了,你……你难道没有话要对我说?” 李翎道:“我……我只望你……” 他自然希望,白夫人能止住他这要命的笑声,但到了这地步,他竟然还是无法在女人面前,说一句恳求的话。 之前,他就是被白山君和白夫人暗算,才会狂笑不止! ……………… 白夫人静静瞧了李翎半晌,黯然道:“其实用不着你说,我也早该为你起出笑穴中那根销魂针的。但你方才用力过度,针已入穴极深,我也无力为你起出来了。” 李翎心里一阵绞痛,突然推开了白夫人,转身而行。到了此刻,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注定,只有笑死为止。 谁知白夫人却又拦住了他的去路,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李翎再也忍不住怒气上涌,却又勉强压了下去,道:“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要留下我?” 白夫人道:“世上还有个能救你的女子!我虽然无力救你,却能将你的性命延长三天。三天内,我就可以带你去找到那个女子。 你若想活下去,就该有勇气去求她。你年纪轻轻,求人并不可耻,不敢活下去,才真正可耻。” 李翎嗄声笑道:“我纵去求她,她也未必会救我,我又何苦……” 白夫人截口道:“我很了解那个人,只要你去,她一定会救你的。” 她缓缓接道:“何况,你并不是去求她,只不过去治病而已。一个人生了病而不去就医,这人并不可敬,反而可笑。” 她翻来覆去地劝说,李翎终于心动了。一个人无论多么不怕死,有了生机时,还是不愿意死的。 李翎终于点了点头。对如此真挚的恳求,他永远都无法拒绝的。 不一会儿,李翎和白夫人已走远了。 大厅里更沉寂,更阴森,曙色斜照着尸身上的鲜血,鲜血竟被映成了惨碧颜色。 这时,一个叫江玉郎的青年,却悠然踱了进来,拍掌笑道:“前辈端的是智计过人,弟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倒悬在梁上的“死人”,突然哈哈大笑。 “此计虽妙,也只有李翎这傻瓜才会上当。若换了你我,只怕再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相信女人的话。” 这“死人”此刻竟自梁上翻身跃下,右手拔起了自前胸刺入的刀柄,左手拔出了自后背刺出的刀尖。 原来,这柄刀竟是两截断刀,黏在白山君身上的。 这又是一个陷阱! ……………… 李翎昏昏沉沉地坐在车子里,白夫人给他吃了种很强烈的宁神药,药力发作,他就昏昏欲睡。 幸好这车厢还舒服得很,他既不知道白夫人从哪里叫来的这辆车,也不知道赶车的是谁,更不知道车马奔向何方。 一个垂死的人,对别人还有什么不可信任的! 三天后的黄昏,车马上了个山坡,就缓缓停下,推开车窗,夕阳满天,山坡上繁花如锦,宛如图画。 极目望去,大江如带,红日如火,夕阳映照下的江水,更显得无比的灿烂辉煌。 李翎暗叹,心道:我此番纵然无故而死,但能死在这样的地方,也总算不虚此行了。 只听白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黯然道:“那人脾气甚是古怪,我……我不愿见她。” 她开了车门,扶着李翎下车,遥指前方,道:“你可瞧见了那边的山亭?” 只见红花青树间,有亭翼然。一缕流泉,自亭边的山岩间倒泻而下,飞珠溅玉,被夕阳一映,更是七彩生光,艳丽不可方物。 李翎九死一生,骤然到了这种地方,无疑置身天上,淡淡的花香随风吹来,他痴了半晌,才点头道:“瞧见了。” 白夫人道:“你转过这小亭,便可瞧见一面石门,藏在山岩边的青藤里,石门终年不闭,你只管走进去无妨。” 李翎暗叹,心道:能住在这种地方的,自然不会是俗人,我有幸能与高人相见,本是人生乐事,只可惜我现在竟如此模样。 李翎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夫人道:“她叫苏樱。” 李翎苦笑道:“苏樱……苏樱……我与你素不相识,却要求你来救我的性命,你只怕会觉得可笑。” 白夫人又道:“你见着她后,她也许会问你是谁带来的,你只要说出我的名字……对了,我的本名是马亦云。” 李翎道:“我记得。” 白夫人凄然一笑:“我此后虽生如死,你也不必再关心我,从今以后,世上再没有我这苦命的女人……” 她语声忽然停顿,转身奔上了马车,车马立刻急驰而去。 李翎怔了半晌,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这女人害得他如此模样,但此刻他竟然只有感激,只有信任,绝没有丝毫怀疑和忿恨。 车马转过几处山坳,突又停住。山岩边,浓阴下,已来了三个人,正是铁萍姑、江玉郎和白山君。 李翎虽然没有看见,但早已被他暗中召唤出来的女鬼聂小倩,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谁是渔翁、黄雀,未到最后一刻,还不知道呢! 第187章 女神医苏樱 李翎已走入那已被苍苔染成碧绿色的石门。 石门之后,洞府幽绝,人行其中,几乎不知今世何世。 李翎只恨自己的笑声,偏偏要破坏这令人忘俗的幽静,哪怕他用力掩住自己的嘴,笑声还是要发出来。 走了片刻,入洞已深,两旁山壁渐渐狭窄,但前行数步,忽又豁然开朗,竟似已非人间,而是在天上。 前面竟是一处幽谷,白云在天,繁花遍地,清泉怪石,罗列其间,亭台楼阁,错综有致。 远远一声鹤唳,三五白鹤,伴有一二褐鹿徜徉而来,竟不畏人,反而似乎在迎接着这远来的佳客。 李翎已是心动神移,那白鹤却衔起了他的衣袂,领着他走向青石路上,繁花深处。 只见一条清溪蜿蜒流过,溪旁俏生生地坐着个人影。 她垂头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向水中的游鱼诉说着春青的易逝,山居的寂寞。 她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袭轻衣却皎白如雪。 李翎竟不由自主地被迎宾的白鹤带到了这里,岸上的人影与水中的人影相互辉映,他不觉又瞧得痴了。 白衣少女也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 她不回头也罢,此番回过头来,满谷香花,却似乎顿然失去颜色。 只见她眉目如画,娇靥如玉,玲珑的嘴唇虽嫌太大,广阔的额角也虽嫌太高了些,但那双如秋水,如明星的眼波,却足以弥补这一切。 她也许并不能算很美,但她那绝代的风华,却令人自惭形秽,不敢平视。 此刻,她眼波中带着淡淡一丝惊讶,一丝埋怨,似乎正在问这鲁莽的来客,为何要笑得如此古怪。 李翎的脸竟不觉红了起来:“我叫李翎,特来求见苏……苏樱神医……” 白衣少女缓缓道:“我就是苏樱。” 李翎这才真的怔住了。 他本以为,既然这“苏樱”能治他的不治之伤,必然是江湖耆宿,武林名医,退隐林下的高手。 他再也想不到,这苏樱竟是个年华未满双十的少女。 苏樱眼波流动,淡淡道:“山居幽僻,不知哪一位是阁下的引路人?” 李翎道:“这……我……” 他实未想到,白夫人竟要他来求这少女来救他的性命,面对着这淡淡的笑容,冷漠的眼光,他怎好意思说出恳求的话来? 苏樱道:“阁下既然远道而来,难道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么?” 她话虽说得客气,却似已对这已笑得狼狈不堪的来客生出了轻蔑之意,嘴里说着话,眼波却又在数着水中的游鱼。 李翎忽然道:“在下误入此间,打扰了姑娘的安静,抱歉得很……”微一作揖,竟转身走了出去。 苏樱也未回头,直到李翎人影已将没入花丛,却突然唤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李翎只得停下脚步,道:“姑娘还有何见教?” 苏樱道:“你回来。” 这三个字虽然说得有些不客气了,但语声却变得说不出的温柔,说不出的婉转,世上绝没有一个男子听了这种语声还能不动心。 李翎竟不由自主地走了回去。 苏樱还是没有回头,淡淡道:“你并未误入此间,而是专程而来的,只不过见了苏樱竟是个少女后,你心里就有些失望了,是么?” 李翎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苏樱缓缓接道:“就因为你是这种人,觉得若是在少女面前说出要求的事,不免有些丢人,所以你虽专程而来,却又借词要走,是么?” 李翎又怔住了。 这少女只不过淡淡瞧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却似瞧入他的心里……无论他心里在想什么,竟都似瞒不过这一双美丽的眼睛。 苏樱轻轻叹口气道:“你若是还要走,我自然也不能拦你,但我却要告诉你,你是万万走不出外面那石门的。” 李翎身子一震,还未说话。 苏樱已接着道:“此刻你心脉已将被切断,面上已现死色,普天之下,已只有三个人能救得了你,而我……” 她淡淡接着道:“我就是其中之一,只怕也是惟一肯出手救你的。你若对自己的性命丝毫不知珍惜,岂非令人失望。” ……………… 这是间宽大而舒服的屋子,四面都有宽大的窗户。 此刻暮色渐深,明烛初燃,满谷醉人的花香,都随着温暖的晚风飘了进来,满天星光也都照了进来。 苏樱支起了最后一扇窗户,那双纤纤玉手,似已白得透明。 没有窗户的地方,排满了古松书架。 松木也在晚风中散发出一阵阵清香,书架的间隔,有大有小,上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册,大大小小的瓶子。 有的是玉,有的是石,也有的是以各种不同的木头雕成的。 这些东西摆满四壁,骤看似乎有些零乱,再看却又非常典雅,也很别致。 就算是个最俗的人,走进这间屋子,俗气都会被洗去几分。 但这屋子里有个很古怪的地方,那就是这么大一间屋子里,竟只有一张椅子,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张椅子也奇怪得很,看来既不像普通的太师椅,也不像女子闺阁中常见的那一种。 这张椅子看来竟像是个很大很大的箱子,只不过中间凹进去一块,人坐上去后,就好像被嵌在里面了。 李翎已走了进来。 他只觉得,这少女的话说来虽平和,却令人无法争辩,又觉得她的话说来虽冷漠,却令人无法拒绝。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樱已在那惟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翎只有站在那里,心里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椅子的扶手很宽,竟也像个箱子,可以打开来的。 苏樱已将上面的盖子掀起,伸手在里面轻轻一拨。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在李翎面前的地板竟忽然裂了开来,露出一个地洞。接着,竟有张床自地洞里缓缓升起。 苏樱淡淡道:“现在已有床可以让你躺下了,你还要什么?” 李翎道:“我……我想喝茶。” 这句话本非他真正想说的,却不知不觉地从他嘴里说了出来,他实在也想试试,这少女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苏樱淡笑道:“呀,我竟忘了,有客自远方来,纵然无酒,但一杯茶的确是早该奉上的。” 她说着话,手又在箱子里一拨。 只听壁上书架后忽然响起了一阵水声,接着木架竟自动移开,一个小小的木头人,缓缓从书架后滑了出来。 这木童手上,竟真的托着只茶盘,盘上果然有两只玉杯,杯中水色如乳。 苏樱微微一笑:“抱歉得很,此间无茶,但这百载空灵石乳,勉强也可待客了,请。” 李翎忍不住道:“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其巧妙只怕也不过如此。” 苏樱淡淡笑道:“孔明先生的木牛流马,用于战阵之上倒是好的,若用于奉茶待客,就未免显得太霸气了。” 言下之意,竟是连诸葛武侯也未放在她眼里。 这时夜色已浓,星光已不足照人面目,书架里虽有铜灯,但还未燃起。 李翎忍不住又道:“难道姑娘不用动手,也能将灯燃起么?” 苏樱道:“我是个很懒的人,懒得常会想出很多懒法子……” 她的手又轻轻拨了拨,铜灯旁的书架间,立刻伸出火刀火石,锵的一声,火星四溅,那铜灯竟真的被燃着了。 苏樱微笑道:“你瞧,我就算坐在这里不动,也可以做很多事的。” 李翎不禁大笑起来,这次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大笑。 他笑道:“以我看来,纵然是自己燃灯倒茶,也要比造这些消息机关容易得多,你这懒人怎的却想出这最麻烦的法子?” 也不知怎的,他竟一心想折折苏樱的骄气。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此刻也许是笑得心里失去了常态。 苏樱却冷冷道:“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也会替你倒茶么?” 李翎道:“你为何不用个丫环女仆呢,这法子岂非也容易得多?” 苏樱冷冷道:“我怕沾上那些人的俗气。” 李翎又没有话说了。 第188章 绝代风华 苏樱静静地凝望着李翎,缓缓道:“你说这些话,只因你觉得我太强了,所以想压倒我,是么? 我不妨告诉你,世上没有人能压倒我的,我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你不必白费心机。” 李翎大笑道:“其实你只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任何人一掌就可以推倒你。” 苏樱道:“你居然看出我不会武功,你的眼光倒不错。” 李翎道:“多谢。” 苏樱道:“你的武功很不错,是么?” 李翎道:“还过得去。” 苏樱道:“但现在却是你来求我救你,我并没有求你救我。由此可见,世上有很多事,并不是武功可解决的。 人所以为万物之灵,只因为他的智慧,并不是因为他的力气。若论力气,连匹驴子都要比人强得多。” 李翎只觉怒气上涌,又要拂袖而去了。 苏樱却就在这个时候嫣然一笑,盈盈走过来,柔声道:“现在,你老老实实地躺下去,我给你服下一瓶药后,你这可恶的笑声,立刻就可以停止了。” 面对着如此可爱的笑容,如此温柔的声音,世上还有哪个男人能发得出火来?何况她说的这句话,又正是李翎最想听的。 李翎并不是怕死,但这笑……他现在真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比“笑”更可怕的事。 笑声终于停止了。 李翎服了药后,已沉沉睡去。 突听一人娇笑道:“好妹子,真有你的,无论多么凶的男人,到了你面前,都会乖得像只小狗……” 随着娇笑声走进的,正是白夫人。 苏樱瞧也没有瞧她一眼,淡淡道:“你为何现在就来了,你不放心我?” 白夫人笑道:“只不过大家都知道,妹妹你心高气傲,所以要我来求妹妹,这次委屈些。只要这小子说出‘墨子剑法’的秘密,咱们立刻就将这小子杀了,给妹妹出气。” 苏樱到这时才冷冷瞟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觉得我对他这法子不好?” 白夫人又赔笑道:“不是不好,只不过……咱们现在是要骗他说出秘密,所以……” 苏樱冷冷道:“你觉得我应该对他温柔些,应该拍拍他马屁,灌灌他迷汤,必要时甚至不妨脱光衣服,倒入他怀里,是么?” 白夫人娇笑道:“反正这小子已快死了,就让他占些便宜,又有什么关系?” 苏樱冷冷道:“老实告诉你,我对他若真用这样的法子,他也是万万不肯说的……用这种法子来对付你的丈夫,还差不多。” 白夫人道:“但……但是……” 苏樱道:“对付他这样的人,就要用我这样的法子,他才服帖。只因我这样对付他,他就万万想不到我有事求他,也就万万不会提防我,否则我怎会故意让他看出我不会武功? 你总该知道,我虽不屑去学这些笨玩意儿,但要我装成一流高手的样子,我还是照样可以装得出的。” 白夫人展颜笑道:“我现在才懂了,妹妹你的手段,果然非常人能及。” 苏樱懒懒一笑:“你懂了就好,现在你们快躲远些吧,明天这时候,我负责令他老老实实地说出‘墨子剑法’的秘密。” ……………… 第二天,李翎醒来时,笑声果然已停顿,只觉得全身软软的,没有丝毫力气,躺在床上竟连坐都坐不起来。 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四面花香鸟语,浓荫满窗。 突听屋子后一人在怪叫道:“出去出去!我说过我不要吃这劳什子的草根树皮,你为何总是要给我吃?” 又听得苏樱柔声道:“这不是草根树皮,这是人参。” 那人又吼道:“管他是人参鬼参,我说不吃,就是不吃。” 苏樱竟笑道:“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好好好,你不吃,我就拿出去。” 她这样的人也会受人家的气,李翎听得实在有些奇怪,忍不住暗暗猜测,不知道给她气受的这位仁兄,究竟是怎样一位人物。 过了半晌,只见苏樱垂着头走了进来。 她一走进屋子,立刻又恢复了她那种清丽脱俗,高高在上的神情,只不过手里还是捧着碗参汤。 李翎暗道:那人不吃,她难道就要拿来给我吃么? 虽然现在他的确很需要此物,但心里暗暗决定,她若将这碗参汤拿来给他吃,他也是不吃的。 谁知苏樱却走到窗口,将那碗参汤泼出窗外。她为“那位仁兄”做的东西,竟宁可泼掉,也不给别人吃。 然后,苏樱走到床边,淡淡道:“现在,你是否觉得舒服多了?” 李翎这才又想起,大笑不止时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才觉得现在实无异登天一般,不由得叹道:“多谢姑娘。” 苏樱道:“现在你还不必谢我。” 李翎动容道:“为……为什么?” 苏樱道:“你现在笑声虽已停止,但那根针还是留在你的气穴里,只不过被我用药力逼得偏了些,没有触入你的笑穴。但你只要一用力,旧疾还是难免复发。” 李翎吃惊的道:“这……这又该如何是好?”现在宁可牺牲一切,他也不愿再那样笑了。 苏樱道:“这根针入穴已深,纵然以黑石一类宝物,也难将它吸出来,只有你自己用内力,或许还可将它逼出。” 李翎苦笑道:“但……但我现在连一丝气力都使不出来。” 苏樱冷冷道:“你现在自然使不出来的,你若能使得出来,也就不必来找我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翎道:“姑娘难道有什么法子,能令我真气贯通无碍?” 苏樱淡淡道:“自然有的,此刻你只要将你所练内功的要诀告诉我,我便可在旁助你一臂之力,使你真气贯通,逼出毒针。” 她说的是那么轻松平淡,就好像这本是件最普通的事,好像只要她一吩咐,李翎就会说出自己内功的秘密。 只因她知道,自己只有这样说法,李翎才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这些人费了无数心力,所做成的圈套。 李翎果然没有想到。 但“墨子剑法”的行功秘诀,却是天下武功中最大的秘密,要他马上说出来,还是不免犹疑。 苏樱静静瞧了他半晌,悠然道:“你难道是怕我偷学你的内功?” 李翎道:“我并无此意,只不过……” 苏樱淡淡一笑:“像我这样的人,若是有一分爱武之心,此刻纵非天下第一高手,只怕也差不多了。” 她叹了口气,冷冷道:“你们这些练武的人,总将自己的武功视若珍宝,又怎知这件事在我眼中看来,简直不值一文。” 话未说完,她竟已拂袖而去。 李翎失声道:“姑娘慢走。” 苏樱头也不回,冷冷道:“说不说虽由得你,但我听不听,还不一定哩。” 李翎叹了口气,缓缓道:“在下所练内功,来自‘墨子剑法’的打坐方式,是……” ……………… 黄昏来临时,白山君夫妇已带着江玉郎和铁萍姑,在谷外的小亭里等了许久,四个人脸上都已露出焦急之色。 江玉郎忍不住笑道:“我实在想不出,这位苏姑娘究竟是位怎样的人?两位前辈竟对她如此倾倒。” 白夫人笑道:“小伙子,我告诉你,你见了她时,只怕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玉郎笑道:“前辈未免也说得太玄了,难道在下竟如此……”突然顿住语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只见一个身披霓裳羽衣的仙子,在满天夕阳中,飘飘而来,一只红顶雪羽的白鹤,昂然走在她前面,一只驯鹿依依跟在她身后。 温柔的暮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伸出手来,轻轻一挽…… 就是这么轻轻一挽,已是令天下的男人都为之窒息。 只是这样一幅图画,已非任何人描述得出。 她生得也许并不十分美,但那绝代的风华,却无可比拟! 江玉郎只觉神魂俱醉,哪里还能说得出话? 第189章 蕙质兰心 白夫人含笑瞟了江玉郎一眼,迎了上去,笑道:“好妹子,你果然来了。” 白山君也迎了过来,笑着道:“‘墨子剑法’的秘密,妹子你想必也问出来了。” 苏樱道:“不错,我问出来了。” 白山君夫妇大喜道:“多谢多谢……” 苏樱冷冷道:“你现在还不必急着来谢我。” 白夫人道:“那么……那么……妹子你难道已将‘墨子剑法’的窍诀写下来了么?” 白山君道:“是,是,妹子自然会写下来给我们的,老太婆你急什么?” 苏樱淡淡道:“我现在也不准备写下来给你们。” 白山君怔了怔,道:“那么……那么妹子你的意思是……” 白夫人赔笑道:“妹子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告诉我们呢?” 苏樱道:“也许三天五天,也许一年半载,也许十年八年,等我玩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白山君夫妇面面相觑。 怔了半晌,白夫人赔笑道:“好妹子,你别开玩笑,若是等十年八年,岂非急也把人急死了。” 苏樱道:“你们急不急死,是你们的事,与我又有何关系?” 白夫人着急道:“但……但妹子你不是已答应了我……” 苏樱冷冷截口道:“我只答应你,要叫李翎说出‘墨子剑法’的秘密,并末答应将这秘密告诉你。” 白山君夫妇怔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樱缓缓转过身子,道:“深山无以待客,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白夫人着急道:“妹子请留步。” 苏樱淡淡道:“你们总该知道,我说出的话,永无更改,何苦再多事。” 白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只想问问,那姓李的现在怎么样了?” 苏樱皱眉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也绝不会放了他,他这辈子只怕是再也休想见人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再也不回头,扬长而去。 白山君夫妇竟只是眼睁睁瞧着,谁也不敢拦阻。 过了半晌,铁萍姑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江玉郎却道:“这丫头既然手无缚鸡之力,前辈为何不拿下她?” 白山君叹了口气,道:“老头子是我们的老大,拿她当宝贝一样,谁若碰着她一根手指,老头子不拼命才怪。我夫妇现在还不想惹那老头子,也只好放她一马了。” 白夫人也叹道:“何况,你莫看她手无缚鸡之力,但鬼心眼真多,我们这几个人,倒真还未必能制得住她……” 江玉郎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白山君瞧了他半响,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道:“你莫非不服气?” 江玉郎瞟了铁萍姑一眼,微笑不语。 白山君重重一拍他肩头,大笑道:“好小子,我早就听说你对女人另有一套!你去试试,那丫头有些春心荡漾,说不定真的会告诉你。” 江玉郎眼角瞟着铁萍姑,笑道:“在下对女人有何本事?前辈说笑了。” 白夫人已搂住铁萍姑,娇笑道:“好妹子,你就让他去吧,嫂子我保证他不敢对你变心。他若敢变心,嫂子就叫小白咬下他的脑袋!” ……………… 江玉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山谷。 晚风入怀,花香扑面,他身子只觉有些轻飘飘的,骨头仿佛没有四两重。 对于女人,他自觉已是老手,尤其是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只要他一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更令他放心的是,这位姑娘连一点武功也不会,他就算不成功,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少不了半根汗毛。 何况,到了必要时,他还可以来个霸王硬上弓,那时生米煮成熟饭,还怕这姑娘不对他服服帖帖,俯首称臣。 更何况,就算这位苏姑娘脾气执拗些,死也不肯说,反正便宜已让他占过,吃亏的永远是别人,绝不会是他。 他算来算去,越想越开心,简直开心得要飞上天了。 突听一人冷冷道:“你是谁?凭什么冒冒失失地闯入这里来?” 原来他开心得过了头,竟未发觉,苏樱早已在冷冷瞪着他。 一瞧见苏樱,江玉郎立刻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垂下了头,嗫嚅着道:“在下冒昧闯入,实在无礼……” 苏樱道:“你既知无礼,此刻就该快些退出去。” 江玉郎本已准备好满肚子花言巧语,本以为足可打动任何一个少女的心,谁知在这人面前,竟然好像竖着道冰墙,令他根本无孔可入。 他满肚子话,竟连一句也没有说出来,苏樱已冷冷转身走了回去。 江玉郎眼珠子打转,突然大声道:“姑娘慢走!姑娘,你好歹要救在下一命……” 苏樱果然回过了头,皱眉道:“你若有病,就该去看医生,此间既未悬壶,也未开业,你来干什么?” 江玉郎黯然道:“别人若是医得了在下的病,在下又怎敢来麻烦姑娘?只叹世间的名医虽多,却都是欺世盗名之辈。他们若是有姑娘的一成本事,在下……唉,在下也不必千里迢迢的,赶来打扰姑娘了。”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点江玉郎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苏樱面色果然大为和缓,嘴里却还是冷冷道:“你又怎知道,我能治得了你的病?是谁告诉你的?” 江玉郎道:“这……这是在下的一位父执前辈,不忍见在下无救而死,才指点在下一条明路,而且将在下带来这里。” 他头垂得更低,苦笑着接道:“这位前辈不许在下说出他的名讳,但在下在姑娘面前,又怎敢说谎。指点在下前来的,就是白山君白老前辈和他的夫人。” 苏樱面色果然更是和缓,摇头道:“这两口子,倒真是会替我找麻烦。” 江玉郎窥见她的词色,已是事情大为有望。 于是,打蛇随棍上,他竟扑通跪了下来,道:“在下这病,别人反正也救不了的,姑娘今日若不肯……不肯可怜可怜我,我就索性死在姑娘面前吧!” 苏樱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在他脸上凝视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倒真是会缠人……”嘴里说着话,竟又转身走了。 江玉郎大声道:“姑娘走不得!姑娘,好歹也得救在下一命。” 苏樱回眸一笑:“呆子,我走了,你难道不会跟我来么?” 这一笑,已笑得江玉郎骨头都酥了,这一声“呆子”,更叫得江玉郎心头痒痒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樱分花拂柳,又将他带到那间明亮的敞轩中,烛火已燃,那张床也还在那里,但床上的李翎,却已不知何处去了。 苏樱笑道:“现在,你不妨先告诉我,你得的是什么病?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江玉郎哪里有什么病,情急之下,脱口道:“在下……在下肚子疼得很厉害。” 苏樱忽然沉下脸,冷冷道:“但我瞧你却不像疼得很厉害的样子。” 江玉郎怔了怔,若是换了别人,此刻只怕已要脸红了。 但江玉郎不愧为说谎的名家,眼珠子一转,立刻赔笑道:“在下在姑娘面前,怎敢放肆?何况,无论是谁,见到姑娘这样天仙般的人物,也会将疼痛浑然忘却了的。” 这句马屁,看来又拍得恰到好处。 苏樱展颜一笑:“你看到我既然就能止疼,那还要医什么?” 江玉郎涎脸笑道:“在下若能常伴姑娘左右,疼死也无妨,只不过……只不过……” 他内功本已有很深的火候,此刻暗中运气一逼,额角上立刻有一连串黄豆般大小的汗珠流了下来。 苏樱竟似也有些着急,道:“你瞧你,疼成这样子,还不快躺下来。”轻轻扶起江玉郎的手。 江玉郎“装羊吃老虎”,竟整个人都向她身上依偎了过去,在她耳朵边吹着气,道:“多谢姑娘。” 第19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樱居然也不生气。 江玉郎胆子更大,一双手也按了上去。 谁知苏樱却一扭腰逃了,嘟着嘴道:“你若不乖乖的躺上床,我就不理你了。” 江玉郎赶紧道:“是是,我听话就是。” 苏樱扑哧一笑:“听话的才是乖孩子,姐姐买糖给你吃。” 她轻嗔薄怒,似嗔似喜,当真是风情万种,令人其意也消。 江玉郎心里更痒得也不知该如何去搔才好,却捂着肚子,道:“我疼……疼得更厉害了,你快来……快来瞧瞧。” 苏樱果然走过来,道:“你哪里疼?” 江玉郎拉起她的手来揉肚子,道:“这里……就在这里。” 苏樱一双柔若无骨的纤手,竟真的在他肚子上轻轻揉着,柔声道:“你现在觉得好些了么?” 江玉郎闭起眼睛,哼着道:“好些了……但你不能停手,一停手我就疼。” 苏樱的手,竟真的在不停地揉着,不敢停下。 江玉郎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好笑,暗道:别人都说这位苏姑娘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但在我看来,也不过只是个初解风情的黄毛丫头而已。只要我略施妙计,还不是一样立刻手到擒来。 忽觉一阵如兰如馨的香气,扑鼻而来。 苏樱一只纤纤玉手,已到了他的嘴边,手里还拿着粒清香扑鼻的丸药,柔声道:“这是我精心配成的清灵镇痛丸,不但可止疼,而且还大补,你现在吃下去,肚子立刻就不疼了。” 江玉郎摇头道:“我不吃。” 苏樱皱眉道:“为何不吃?” 江玉郎道:“我一吃,肚子就不疼了,我肚子若是不疼,姑娘岂非就不肯……不肯替我揉了。” 苏樱嫣然一笑:“小坏蛋……好,你吃下去,我还是会替你揉的。” 这一声“小坏蛋”,更将江玉郎的魂都叫飞了,索性撒娇道:“这药苦不苦?” 苏樱抿嘴笑道:“这药非但不苦,而且还甜得很,简直就像糖一样。来,乖乖的张开嘴,我喂你吃下去。” 江玉郎闭着眼,张开嘴,心里真的是舒服极了。 突听一人在远处大喊大叫,道:“酒呢?没有酒了!苏樱小丫头,快拿酒来。” 苏樱皱了皱眉头,竟停下了手,道:“你乖乖的躺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来。” 她竟似有些着急,话未说完,就匆匆走了出去,又回头道:“你若站起来乱跑,我可就不理你了。” 远处那人又在大叫:“姓苏的丫头,你耳朵聋了么?怎的还不来。” 苏樱竟笑道:“来了来了,我这就替你拿酒去。” 江玉郎心里暗暗奇怪,喃喃道:“这位苏姑娘倒也有意思,别人都对她那么样恭敬,她却冷冰冰的爱理不理。 这人一口一声丫头,简直没拿她当人,她反而像是服气得很。却不知这位仁兄究竟有何本事,竟能令她如此听话。” 他真想爬起来,偷偷去瞧瞧,但转念一想,现在事情眼看已有望,莫要轻举妄动,坏了大事。 于是,他索性又闭起眼睛,想到这如花似玉的美人,眼看就在怀抱,而那天下武林中人人垂涎的秘密,眼看已快到手了。 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喃喃道:“白山君呀白山君,你以为我听到这秘密后,会告诉你么?你若真的以为我会告诉你,你可就是天下第一个大笨蛋了。” 只听一人笑道:“你说谁是天下第一个大笨蛋?” 江玉郎暗中一惊,随即笑道:“谁若敢说姑娘是丫头,谁就是天下第一个大笨蛋。” 苏樱笑道:“那不过是个老糊涂,老酒鬼,咱们犯不上理他。” 江玉郎听得一个“老”字,已大是放心,听得“咱们”两个字,更开心得忍不住笑出来。 他大笑道:“是是是,咱们不理他。” 苏樱道:“你笑得这么开心,肚子不疼了么?” 江玉郎立刻皱起眉头,道:“疼……疼得更厉害了,求姑娘再替我揉揉。” 苏樱抿嘴一笑,又替他揉起肚子来。 江玉郎只觉全身发软,简直是要登天了。 揉了半响,苏樱忽然缓缓道:“其实,你心里本认为,我才是天下第一个大傻蛋,是么?” 江玉郎一怔,笑道:“我怎敢这么想,我难道晕了头么!” 苏樱淡淡道:“你认为我很年轻,又没见过什么男人,一定很容易上男人的当。 你觉得,你对女人很有一手,略施妙计,就可以令我投怀送抱,而且将那‘墨子剑法’的秘密,老老实实地告诉你……是么?” 江玉郎这才大吃一惊,强笑道:“哪……哪有这样的事,姑娘你……你太……” 苏樱淡淡截口道:“何况,你知道我丝毫不会武功,就算看透了你的心意,也没法子拿你怎样,所以你的胆子就更大了,是么?” 江玉郎大惊之下,想翻身跃起,但不知怎的,全身竟软软的,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禁大骇道:“姑娘千万莫要错怪了好人,在下绝无此意。” 苏樱道:“你不但有这意思,而且到了必要时,还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反正我也无力抗拒。那时生米煮成熟饭,我还能不乖乖的听话么?” 江玉郎肚子里有几条蛔虫,她竟都能数得清清楚楚! 江玉郎一边听,一边流汗,颤声道:“姑娘不能冤枉我!我若有此意,就叫我不得好死!” 苏樱嫣然一笑:“到了这时,你还想你能好死么?” 江玉郎大骇道:“我……我……姑娘……哎哟!” 苏樱的手还在替他揉着肚子,此刻突然用力一按。 江玉郎大吼一声,疼得全身都出了冷汗。 他竟不知道,自己怎会变得如此怕疼的。 苏樱笑道:“你要我替你揉肚子,我就替你揉肚子,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听话?” 江玉郎颤声道:“在……在下不知道,求姑娘莫要揉了吧!” 苏樱笑道:“现在你觉得疼了,就要我莫要揉了么?但我知道你的肚子很疼,病很重,怎能忍心不替你揉?” 江玉郎大叫道:“我……我没有病……一点病也没有。” 苏樱脸色一沉,道:“你没有病?为何要骗我?”手又一按。 江玉郎大呼道:“我有病,有病……” 苏樱展颜笑道:“对了,你不但有病,而且病很重,而且越来越重,到后来纵然是一片纸落在你手上,你也会觉得有如刀割。” 江玉郎大骇道:“求……求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苏樱的手还是在轻轻地揉着,但江玉郎却丝毫不觉得舒服了,只觉全身骨头都像是要被揉散。 苏樱叹道:“现在我也没法子救你了,只因我方才拿错了药,拿给你吃的,不是清灵镇痛丸,而是百病百疼催生丸。” 江玉郎大骇道:“百病百疼催生丸?这是什么药?”实在一辈子也没听过这样的药名。 苏樱笑道:“只因有病的吃了这药,病势立刻加重十倍,没有病的吃了这药,也立刻百病俱生,而且全身都疼得要命……” 江玉郎嘶声道:“姑娘……在下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要如此害我?” 苏樱笑道:“你不是说已病入膏肓了么?我不愿将你当成个专门说谎的无耻之徒,所以好心给你吃下这药。 你真的生了病,就不算说谎了……而且,我还怕你病得太慢,所以又好心替你揉肚子,助药力发散。” 她叹了口气,悠然道:“你看,我对你这么好,你还不谢谢我?” 江玉郎又惊又怕又疼,头上汗如雨落,颤声道:“苏姑娘……苏前辈,我……小人现在才知道你的厉害了,求求你瞧在白山君夫妻的面上,饶了我吧!” 苏樱道:“哎哟,我倒忘了你是白山君夫妇的朋友。” 江玉郎道:“姑……姑娘千万忘不得的。” 苏樱叹道:“不错,你既是他们的朋友,我就不能眼见你病死在这里了,好歹也得救救你……只可惜这药并非毒药,所以也没有解药,你又吃了下去……这怎么办呢?” 江玉郎道:“求求姑娘,姑娘一定有法子的。” 苏樱拍掌笑道:“有了!我想起个法子来了。” 江玉郎大喜道:“什么法子?” 苏樱道:“我只有剖开你肚子,将那药丸拿出来。” 江玉郎大骇道:“剖开我肚子?” 苏樱柔声道:“但你放心,我一定会轻轻的割,轻轻地将那药丸拿出来,你一定连丝毫痛苦都没有。” 江玉郎忍不住苦着脸道:“肚子剖开,人已死了,还会觉得疼么?” 苏樱抚掌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 她咯咯笑道:“这就是我们家祖传的止疼秘方,手疼割手,脚疼割脚,头疼切脑袋,肚疼剖肚子,担保你着手成春,药到‘命’除。” 她一面说,一面又走了开去,喃喃道:“刀呢……刀呢……” 江玉郎大骇,喊道:“姑娘……姑娘千万莫要……” 苏樱道:“你不要我替你治病了么?” 江玉郎嗄声道:“不要了,不要了。” 苏樱叹了口气,道:“你既不要,我也没法子,但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不能怪我不救你,对不对?” 江玉郎道:“对对对,对极了。” 苏樱道:“现在你可知道,谁是天下第一个大傻蛋么?” 江玉郎苦着脸道:“是我,我就是天下第一个大傻蛋,大混帐,大……”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苏樱笑道:“没出息,这么大个男人还哭,真叫我见了难受……”手又在那椅子的扶手里轻轻一按。 那张床竟忽然弹了起来,将江玉郎整个人都弹起,床后却露出个地洞。 江玉郎惊呼一声,人已落在洞里,像坐滑梯般滑了下去。 苏樱微微笑道:“一个哭,一个笑,这两人倒是天生一对,就让你们去作作伴吧……” 语声中床又落下,地洞也合起。 第191章 十二星相之首 只听远处那人又大叫道:“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姓苏的丫头,你还不过来陪陪我。” 苏樱叹了口气,苦笑道:“他才真是我命中的魔星,我为什么看见他就没了主意……” 这敞轩后园繁花如锦,小山上佳木葱茏,山坡下有个山洞,里面灯光亮如白昼,布置得比大户人家的少女闺房还要舒服。 但洞口有道铁栅,铁棍比小孩的手臂还粗。 此刻山洞里正有个人坐在桌子旁,一杯杯地喝着酒,只见他蓬着头,赤着脚,身上穿着件又宽又大的白袍子,看来滑稽得很。 他脸冲着里面,也瞧不清他的面目,只是不住大喊道:“姓苏的丫头,你还不来?我就……” 苏樱柔声道:“我这不是来了么?也没见过你这么性急的人。” 那人一拍桌子,大吼道:“你嫌我性子火急了么?我天生就是这样的脾气,你看不惯最好就不要看。” 苏樱垂下了头,眼泪都似要掉了下来。 那人却忽又一笑:“但我若不想你,又怎会急着要你来?别人常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我简直片刻也不能不见你。” 苏樱忍不住破涕为笑,咬着嘴唇笑道:“我知道我这条命,迟早总是要被你气死的。” 那人大笑道:“干万死不得,你死了,还有谁来陪我喝酒。” 他大笑着回过头来,灯光照上他的脸,竟然是李翎。 但他现在的气质,竟然跟之前截然不同! 现在的李翎,眼睛深邃迷人,鼻子又直又挺,薄薄的嘴唇,懒洋洋的笑意…… 令人割不断,抛不下,朝思夜想,又爱又恨。 他本来就长得帅气,将幻化术与催眠术融合之后,更是有着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对苏樱这种傲娇女子尤其有效。 苏樱一瞧见李翎转过身来,美眸里就立即发着光,柔声笑道:“你既然要我来陪你喝酒,为什么不把酒杯拿来?” 李翎眨着眼睛,笑嘻嘻道:“你既然要来陪我喝酒,为什么不进来?” 苏樱却摇了摇头,笑道:“我在外面陪你喝,还不是一样么?” 李翎正色道:“那怎么会一样?你一定得坐在我旁边,陪我说话,我的酒才喝得下去。我方才不是说过,我有多么想你。” 他的“笑”病虽已治好,销魂针也已被取出,却被关在这里,无奈之下只能什么法子都用了。 苏樱眼波流动,脸上微微现出一抹红晕,垂头笑道:“反正我在外面,你一样还是能看得到我的。” 李翎忽然跳起来,大骂道:“你这臭丫头,死丫头,谁要你来陪我喝酒,你快滚吧!” 苏樱居然丝毫也不生气,却笑道:“反正你拍我马屁,我也不进去,你骂我,我还是不进去的……” 李翎吼道:“你为何不进来?难道怕我吃了你?” 苏樱笑道:“我知道你不吃人,但我一开门进去,你就要乘机冲出来了,是么?” 李翎撇了撇嘴,冷笑道:“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我的心意?” 苏樱只是轻轻的笑,也不说话。 李翎在里面绕了几个圈子,忽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而且对我很好,我骂你,你也不生气,但你为什么偏偏要将我关在这里呢?” 苏樱幽幽道:“你是个爱动的人,性子又急,我若不将你关起来,你一定早就走了。但你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好,若是一走动,就更糟了。” 李翎笑道:“原来,你还是一番好意。” 苏樱嫣然一笑。 谁知李翎又跳了起来,大吼道:“但你这番好意,我却不领情。我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你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该听你的话,感激你……” 苏樱垂下了头,道:“我……我并没有要你感激我,是么?” 李翎又在里面兜了八个圈子,忽又一笑:“说老实话,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真有些弄不清。” 苏樱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离这里不远的那个石洞,住着的就是我的养父魏无牙,前不久你见了他,竟然没有害怕得昏过去。” 李翎冷笑道:“那有什么好害怕的?比他更恐怖、更骇人的,我都见得多了。” 苏樱道:“你真的见过,比……比魏无牙更可怕的人么?” 李翎像是忽然说不出话来,那只拿着酒杯的手,也像是有些发抖,连杯子里的酒都快溅了出来。 苏樱又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从七岁的时候开始,差不多每隔两三天,就要见他一面……但直到现在为止,我一见他的面,还是好像要发抖。” 李翎将酒杯摔在桌子上,大声道:“我不是怕他,只是觉得恶心。他的那张脸,那副模样,看来简直不是人…… 他看来简直就像是老天用一只老鼠、一只狐狸、一只狼斩碎了,再用一瓶毒药、一碗臭水,揉在一起造成的活鬼。” 苏樱忍不住笑了:“你这张嘴可真缺德,但你实在也将他形容得再妙也没有了。” 李翎哼了一声,忽也笑了:“老实说,我见到你们时,心里真觉得有些好笑。你们两人如果坐在一起,看来就像香酥鸽子旁摆着堆臭狗屎,世上再也找不出比这更不相配的事了。” 苏樱垂下了头,默然半晌,幽幽道:“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对我……对我却一直很好。这十年来,他简直没有拂过我的心意,我无论要做什么,他全都答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道:“哼,丑八怪拍小美人的马屁,那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樱又默然半晌,展颜一笑:“他看见你竟然有胆子瞪着眼睛向他穷吼,实在也骇了一跳。 这么多年来,我还没见过有人能令他脸上变了颜色的,但他瞧见你时,却连眼睛都好像发绿了。” 李翎狂笑道:“他只怕本以为洞口的那些破铜烂铁,能够拦得住我的,谁知那些东西在我眼里,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戏。” 苏樱道:“他就是因为你能闯过他布下的十八道机关消息,所以才对你有些顾忌……你虽然对他穷吼,他还是坐着不动……” 李翎截口道:“他既然已知道我的厉害,为何还要令那些蠢才来送死?” 苏樱道:“他自己不动手,却要他门下弟子去动手,为的只是想先试出你的武功来。其实,他很清楚那些人不会是你的对手。” 李翎又大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心意?我是故意不让他瞧出我的武功路数来。” 苏樱一笑道:“魏无牙实也未想到,连他都瞧不出你的武功家数来。” 李翎道:“所以他就一直坐着不出手,是么?” 苏樱道:“嗯。” 李翎道:“他就能眼睁睁地瞧着,那些人被我活活打死?” 苏樱叹道:“那些人虽也是他的门徒弟子,却都还未能登堂入室,并非他心爱的那几个。 何况,别人的死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要对他自己有利,就算要他将他儿子的脑袋切下来送人,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 李翎怒道:“我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人,谁知他竟连畜牲都不如。” 苏樱叹道:“他要不是内伤突然发作,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不过,你困住了他,他也留下了你……” 李翎瞪眼道:“你懂得什么,若论斗智,就凭他还差得远哩!” 苏樱道:“但是你……你还是……” 李翎叹口气道:“斗智他虽斗不过我,斗力我可就斗不过他了。不瞒你说,我实未想到这畜牲的武功,竟有那么厉害!” 苏樱道:“据说在二十年前,他的武功已可算是天下有数的几个高手之一,‘十二星相’能横行江湖,可说全靠他一人之力。” 李翎道:“他这倒不是吹牛,‘十二星相’中的人,我也见过几个,武功比起他来,简直连他一成都赶不上。” 第192章 大功告成 苏樱笑道:“魏无牙的那张椅子上,本有机关,只要他的手一按,坐在椅子上的人就要掉下刀坑去,纵然武功再强,只怕也活不成了。” 李翎道:“真有这般厉害?” 苏樱道:“他不但武功颇高,旁门杂学更是样样精通。他以为只要发动机关,你必死无疑,所以才不愿费力和你动手。” 李翎道:“他自己只怕也想不到,他发动机关之后,我还是好好的坐着未动。” 苏樱道:“那时不但他奇怪,我也奇怪极了。” 李翎大笑起来:“老实告诉你,我早已看出那张椅子有古怪,所以我看来好像已坐下,其实我的屁股根本就没挨着椅子。” 苏樱嫣然笑道:“你真是个鬼灵精。” 李翎道:“我借此骂了他两句,谁知道这老畜牲竟比我还沉不住气,竟跳起来就和我动手,我一见他出手,就知道要糟了。” 苏樱道:“但你还是和他拼了好一阵,那一场大战,我简直从来也没有见过。” 李翎叹气道:“这老畜生倒的确有两下子,不但武功高,招式狠,而且出手又贼又滑。就算武功比他高,也占不了他的便宜。” 苏樱道:“他自己也这么说,就算武功比他高的人,也未必能胜得了他。只因他无论使出什么招式,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 李翎道:“就因为他总是先留三分余力,所以我才能和他对打那么久。但我心里清楚,只要我稍一不慎,就得死在他手里。” 苏樱叹道:“他手下的确从来没有活口。” 李翎道:“我既然知道迟早总要遭他的毒手,连逃也逃不了,心里就在打主意了,我就算要死,也不愿死在这种人的手里。” 苏樱道:“所以你就……你……” 李翎道:“所以我就一步步向后退,退到墙角。” 苏樱道:“那墙角也有个机关,只要你踩到那里,立刻会有飞刀射出……” 李翎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苏樱讶然道:“你知道?你知道为何还要去?” 李翎大笑道:“我就因为已瞧出墙角有机关,就因为已瞧出他要将我诱到那里去,所以才故意好像被他逼得无路可退,一脚踩上那机关。等飞刀射出来时,我也故意装成无法闪避的模样,去挨那一刀。” 苏樱竟也怔住了,失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故意要上这个当?” 李翎笑道:“只因为我不愿死在他手上。” 苏樱道:“但你可知道,那飞刀上也有剧毒?” 李翎道:“飞刀上就算有毒,也比他那双鬼爪子好多了。我若被他那鬼爪子抓中,必死无疑,所以我才宁可去挨一刀。” 他大笑着,接道:“我算准他见我挨了一刀后,就不会再动手了,否则我只有和他打到死为止……现在你该知道,我没有真的上当吧?” 苏樱瞧了他半晌,长长叹口气道:“若论应变时智计之灵巧,手段之奇秘,心眼儿动得之快,世上只怕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 李翎板起脸道:“你难道还不晓得,我是天下第一个聪明人么?” 苏樱扑哧一笑,过了半晌,悠悠道:“但你若非遇见我,你这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还是一样活不了,你……你该怎样感激我才是呢?” 谁知李翎却冷笑道:“你纵然不救我,也还是会有人来救我的。” 苏樱又怔了怔,道:“谁?” 李翎道:“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但到时候总会有人救我的就是,你看我像个短命的人么?” 苏樱轻咬着嘴唇,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不该救你的了。” 李翎冷哼一声。 苏樱道:“我本该等着瞧瞧,看有哪个笨蛋会来救你。” 李翎大笑道:“不错,来救我的都是笨蛋,你说的简直对极了。” 苏樱跺脚道:“你……你……” 李翎跷起了脚,悠然笑道:“何况,就算没有笨蛋来救我,我也照样死不了的。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过?” 苏樱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吃吃笑道:“你呀……你这小坏蛋,可真叫人见了没法子。” 李翎笑嘻嘻道:“说来说去,你实在不该救我的,现在你自己只怕都有些后悔了吧。” 苏樱道:“后悔?我无论做什么事,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她缓缓道:“当时你身中毒刀,没多久就晕迷不醒。魏无牙算定你必死无疑,就要叫人将你抬出去喂老鼠。” 李翎吐了吐舌头,失声道:“喂老鼠?” 苏樱道:“嗯。” 李翎全身都痒了起来,却还是笑道:“好运气呀好运气……” 苏樱嫣然道:“你如今也知道,你自己运气不错了么?” 李翎笑道:“不是我运气不错,而是那些老鼠运气实在不错。” 苏樱愣然道:“你说老鼠的运气不错?” 李翎正色道:“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连筋带皮带骨头,早就坏透了,老鼠若是真的吃了我,不上吐下泻才怪。” 他话未说完,苏樱已笑得弯下了腰。 李翎道:“你觉得很开心么?” 苏樱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痴痴地怔了半晌,竟然幽叹道:“你可知道,我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 她眼圈忽然红了,垂下头,不再说话。 李翎瞧了她很久,耸了耸鼻子,笑道:“你莫难受,我嘴里虽这么样说,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樱垂首道:“我知道你嘴里虽说得坏,其实心里……心里却是善良的。但,有些人嘴里虽说得漂亮,一颗心却比什么都丑恶。” 李翎大笑道:“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以为你能看透别人的心事?” 苏樱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那日我本来也没有机会救你,但魏无牙恰巧来了个很重要的客人,就将那人迎入里面说话去了,因为他一向不愿意别人见着我。” 李翎笑道:“只因为人人都比他生得漂亮,他当然怕别人将你抢走。” 这句话像是又触动了苏樱的心事,她又垂下头。 又过了半晌,她才叹息道:“他离开之后,我才能叫他那两个小徒弟将你抬到这里来。我对他们说,有种花一定要用死人做肥料,才会开得鲜艳。” 李翎笑道:“这种话,那两个笨徒弟虽相信,魏无牙难道也会相信么?” 苏樱道:“他的徒弟都对他畏之如虎,见了他,简直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李翎伸了个懒腰,道:“你难道是觉得,我这么聪明的人死了实在可惜,所以才救我的?” 苏樱一笑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救你,也许……也许是因为你见了魏无牙时那种神气,也许是因为你中了毒刀后,还瞧着我一笑……临死前还要对我笑的人,我怎么能眼看他真的去死?” 李翎拍掌大笑道:“我那一笑,笑得果然有用极了。” 苏樱道:“难道……难道你对我那一笑,就是为了要我救你的?” 李翎竟嘻嘻笑道:“否则我人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苏樱咬着嘴唇道:“你……你为什么不骗骗我,就说是因为见了我之后,神魂颠倒,所以才不觉笑了出来……” 李翎道:“现在你既已救了我,我为什么还要骗你?何况……你生气时的模样,比笑的时候还要好看得多。” 苏樱忍不住又扑哧一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去找魏无牙的?” 李翎凝望着她,默然半晌,缓缓道:“因为你……我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那个邪恶的人。” 苏樱怔住。 许久,她的脸上渐渐泛起灿烂的笑容,笑得像个孩子。 直到此时,她对李翎的好感度终于超过百分之八十,正式成为百花图的器灵! 第193章 奇女子风四娘 初秋,艳阳天。 阳光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照进来,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缎子般的皮肤上。 水的温度恰好比阳光暖一点,她懒洋洋地躺在水里,将一双纤秀的脚高高地跷在盆上,让脚心去接受阳光的轻抚。 轻得就像是情人的手。 她心里觉得愉快极了。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奔驰之后,世上还有什么比洗个热水澡,更令人愉快的事呢? 她整个人都似已溶化在水里,只是半睁着眼睛,欣赏着自己的一双脚。 这双脚爬过山、涉过水,在灼热得有如热锅般的沙漠上走过三天三夜,也曾在严冬中横渡过千里冰封的江河。 这双脚踢死过三只饿狼、一只山猫,踩死过无数条毒蛇,还曾经将盘据祁连山多年的大盗“满天云”一脚踢下万丈绝崖。 但现在这双脚看来,仍是那么纤巧、那么秀气,连一个疤都找不出来。 就算是从未出过闺房的千金小姐,也未必有这么完美的一双脚。 她心里觉得满意极了。 炉子上还在烧着水,她又加了些热水在盆里。水虽然已够热了,但她还要再热些,她喜欢这种“热”的刺激。 她喜欢各种各样的刺激。 她喜欢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别人常说“刺激最容易令人衰老”,但这句话放在她身上并没有见效。 她的眼睛还是很明亮,笑起来还是很令人心动。 见到她的人,谁也不相信,她已是三十三岁的女人。 这三十三年来,风四娘的确从没有亏待过自己。 她懂得在什么样的场合中穿什么样的衣服,懂得对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懂得吃什么样的菜时喝什么样的酒,也懂得用什么样的招式杀什么样的人! 她懂得生活,也懂得享受。 像她这样的人,世上并不多,有人羡慕她,有人妒忌她。 她自己对自己也几乎完全满意了,但只除了一样事。 那就是寂寞。 无论什么样的刺激,也填不满这份寂寞。 所以,她决定去找一个人! ……………… 江湖传言,据说“飞大夫”公孙铃只用一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力挽奔马。 那手“燕子三抄水”的独到轻功,更可说是冠绝天下。 再加上医道高绝,妙手回春,武林中有很多人,都尊之为“公孙三绝”! 公孙三绝住的地方也绝得很,他住的屋子是个用石块砌成的坟墓,睡的床就是口棺材。 他觉得这样子最方便,死活都不必再换地方。 他家里也没有别的,只有个应门的童子,长得也是怪模怪样的。 风四娘问他:“公孙先生在不在?” 又问他:“公孙先生哪里去了?” 再问他:“公孙先生今天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 风四娘问了六句,这孩子一共才说了两个字:“不在。” 风四娘气得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其实她也知道,飞大夫出门只有一件事:替人看病。 飞大夫的脾气虽然怪,但心肠却不坏。 她也知道,飞大夫晚上绝不会睡在别的地方,一定要睡在棺材里,那么就算这一觉睡着就不再醒,也不必费事再搬地方。 风四娘本可坐着等他回来的,但要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坟墓里,坐在棺材上,那滋味总不好受。 她宁可坐在路口等。 暮色沉沉,秋风中已有寒意。 风四娘在路旁的山崖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来,望着黯淡的苍穹,等着第一颗星升起。 很少有人看到,第一颗星是如何升起来的。 风四娘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能找到件有趣的事来做,她绝不肯浪费生命。 唉!世上又有几个人懂得这种生活的情趣? 夜已深了,星已升起。 暮色中终于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两个人抬着顶软兜小轿,沿着山路碎步跑过来,上边坐着个大布青袍的枯瘦老人。 老人的神情很萧索,很疲倦,正闭着眼在养神。 抬轿子的两个人更似累极了,牛一般的喘着气。 走到山坡前,前面的轿夫就扭转头,道:“前面好长的一段山路,咱们在这里歇歇脚,再往上爬吧。” 后面的轿夫道:“这两天我精神不继,上山时咱们换个边吧。” 上山时,在后面的人自然要吃力得多。 前面的轿夫笑骂道:“好小子,又想偷懒!” 两个人说说笑笑,脚步已放缓了下来。 那老人也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装没有听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到了山坡前,轿夫就停住了脚,慢慢的放下轿子。 突然间,两人同时自轿子中各抽出了两柄又细又长的剑,两柄剑刺向老人的前心,两柄剑刺向老人的后背! 这老人正是飞大夫。 两个轿夫竟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出手之快,如电光石火,四柄剑一上一下,一前一后,刹那间已将飞大夫所有的退路全都封死! 无论飞大夫怎样闪避,身上都难免被刺上两个洞。 风四娘虽然是老江湖了,却也未料到有此一着,再想赶去阻拦也来不及了,看来这次飞大夫只怕就要变成死郎中。 谁知就在这刹那间,飞大夫的身子突然一偏,两柄剑已贴着他身子擦过,另两柄剑堪堪已刺入他衣服,却又被他以两根手指夹住。 这两根手指就像是铁铸的,两个“轿夫”用尽全力也扳不动。 只听喀的一声,两柄剑竟被他用手指生生拗断了。 轿夫大惊之下,凌空一个翻身,倒掠两丈。 飞大夫连眼都没有睁开,双手轻轻一挥,手里的两截断剑已化作两道青光飞虹。 然后就是两声惨呼! 鲜血如箭一般射了出来,轿夫人虽已死了,但去势未遏,身子还在往前冲,鲜血在地上画出两行血花。 惨呼声一停,天地间立刻变得死一般静寂。 只听一阵清脆的掌声,疏疏落落的响起来。 飞大夫厉声道:“谁?” 他眼睛一睁开,目光如闪电,闪电般向风四娘藏身的山崖上射了过去,就瞧见了风四娘动人的笑脸。 飞大夫皱了皱眉,道:“原来是你!” 风四娘嫣然道:“一别多年,想不到公孙先生风采依然如昔,武功却更精进了。” 飞大夫眉头皱得更紧,道:“四娘对老朽如此客气,莫非是有求而来?” 风四娘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若对人客气,人家就说我是有求而来的;我若对人不客气,人家就说我无礼……唉,这年头做人可真不容易。” 飞大夫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风四娘道:“其实我只不过是经过此地,忽然想到来看看你,无论如何,我们总算是老朋友了,是不是?” 飞大夫还是静静地听着,毫无反应。 风四娘一掠而下,拍了拍衣裳,道:“你看,我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受伤,为何要来求你?” 飞大夫道:“现在你已看过了我么?” 风四娘道:“看过了。” 飞大夫道:“很好,再见。” 风四娘眨了眨眼,忽然银铃般娇笑起来:“果然是条老狐狸,谁也骗不了你。” 飞大夫这才笑了笑:“遇着你这女妖怪,我也只好做做老狐狸。”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你可知道这两人是谁?为何要杀你?” 飞大夫淡淡道:“老夫一生纵横天下,杀人无数,别人要来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又何苦要去追问他们的来历。” 风四娘也笑了:“我早就知道你不怕死,但你若被一些后生小子不明不白地杀了,岂非冤枉得很,你难道不怕一世英名扫地?” 第194章 飞大夫的秘密 飞大夫目光闪动,盯着风四娘,良久良久,才沉声道:“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风四娘背负着手,悠然道:“你若肯帮我一个忙,我就帮你将仇家打听出来,你总该知道打听消息是我的拿手本事。” 飞大夫叹了口气,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找我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风四娘正色道:“但这次却是件好事。” 她在飞大夫的轿前蹲了下来,接着道:“不但是好事,而且还是件大事,事成之后,你我都有好处。” 飞大夫沉默了半晌,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缓缓道:“我本来也很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风四娘皱眉道:“来迟了一步?为什么?” 飞大夫没有回答,却将置在他腿上的一条毛毡掀了起来。 风四娘就像是突然被冷水淋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飞大夫的一双腿,竟已被人齐膝砍断! 飞大夫轻功高绝,“燕子三抄水”施展开来,当真可以手擒飞鸟,但现在他的一双腿,却被人砍断了。 风四娘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飞大夫黯然一笑:“自然是被人砍断的。” 风四娘道:“是谁下的毒手?” 飞大夫一字字的道:“李翎!” 李翎! 又是李翎。 风四娘的呼吸都似已停顿,过了很久,突然跳了起来,跺脚道:“我不想找他,你们为何偏偏要我去找他?” 飞大夫道:“你本该去找他的,只要有他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风四娘道:“你呢?你不想找他复仇?” 飞大夫摇了摇头:“他虽然伤了我,我却并不怨他。” 风四娘道:“为什么?” 飞大夫阖起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风四娘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一声:“好,你既不肯说,我就送你回去吧。” 飞大夫道:“不必。” 风四娘道:“谁说不必,你这样子怎么能上得了山?” 飞大夫道:“男女授受不亲,不敢劳动大驾,四娘你请便吧。” 风四娘瞪眼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从来也没有将自己当做女人,从来也不管这一套。” 她也不管飞大夫答不答应,就将他抱了起来。 飞大夫只有苦笑。 遇着这样的女人,他也没法子。 ……………… 夜色凄迷,那石墓看来更有些鬼气森森的,诡秘可怖。墓中虽有灯光透出,看来却宛如鬼火。 风四娘道:“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种地方,你真不怕鬼么?” 飞大夫道:“与鬼为邻,有时比和人结伴还要太平些。” 风四娘冷冷道:“不错,鬼至少不会砍断你的两条腿。” 墓室中虽然有灯,却没有人,那阴阳怪气的应门童子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最怪的是,那口棺材也不见了。 这种地方难道也会有小偷来光顾? 风四娘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偷倒也妙得很,什么不好偷,却来偷棺材,就算他家里死了人,也不必到这里来……”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她突然发现飞大夫的身子在发抖,再看他的脸,竟已沁出了冷汗。 风四娘立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皱眉问道:“你的那口棺材里,莫非有什么秘密?” 飞大夫点了点头。 风四娘道:“你绝不会是守财奴,自然不会把钱藏在棺材里,那么……” 她眼睛突然亮了,缓缓道:“我知道了,你认为世上绝不会有人来偷你的棺材,所以就将你的医术和武功心法,全都刻在棺材上,将来好陪你的葬。” 飞大夫又点了点头,似乎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自私,为什么不肯把自己学来的东西,传授给别人……”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喘息声响了起来,那阴阳怪气的应门童子已回来了,正站在门口。 可是他全身上下都已被鲜血染红,右臂也已被砍断,两眼发直,瞪着飞大夫,以嘶哑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 他一字字道:“李翎!” 说完了这句话,人已倒下,左手里还紧紧抓住一只靴子。他抓得那么紧,竟连死也不肯放松。 李翎,又是李翎。 风四娘跺了跺脚,恨恨道:“想不到他……他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我从来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飞大夫摇头道:“这绝不是他做的事。” 风四娘的目光,落在那只靴子上。 靴子是用硝过的小牛皮制成的,手工很精细,还镶着珠花,非但规矩人绝不会穿这种靴子,江湖豪杰穿这种靴子的也不多。 风四娘长长吐出口气,道:“他本来的确不穿这种靴子的,但鬼知道他现在已变成什么样子了。” 飞大夫道:“李翎永远不会变的。” 风四娘虽然板着脸,目中却忍不住有了笑意,道:“这倒真是怪事,他砍断了你的两条腿,你反而帮他说好话。” 飞大夫道:“他堂堂正正地来找我,堂堂正正地伤了我,我知道他是个堂堂正正的人,绝不做鬼鬼祟祟的事。” 风四娘轻轻叹口气道:“这样说来,你好像比我还了解他。可是,这孩子临死前,为什么要说出他的名字来呢?” 飞大夫目光闪动,道:“这孩子不认得李翎,但你却是认得他的,你若追着那凶手,就可查出他是谁了。” 风四娘失笑道:“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想要我去替你追贼。”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飞大夫黯然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腿。 风四娘眼中露出同情之色,道:“好,我就替你去追,但追不追得上,我就不敢说了,你总该知道,我的轻功并不太高明。” 飞大夫道:“那人背着口棺材,必定走不快的,否则这孩子就不至于死了。” 这孩子想必已追上了那人,而且还抱住了他的腿。 风四娘咬着嘴唇,喃喃道:“他为何要冒李翎的名?为何要杀这孩子?否则就算偷了八百口棺材,我也绝不会去追他的。” ……………… 冷月,荒山,风很急。 风四娘是一向不愿迎着急风施展轻功,因为她怕风吹在脸上,会吹皱了她脸上的皮肤。 现在她却在迎风飞掠,这倒不是因为她想快些追上凶手,而是想藉这扑面的冷风,吹散她心上的人影。 她第一次见到李翎的时候,是在三个月前。 那时他竟然想迎着势如雷霆的急流,冲上龙湫瀑布。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有一次他几乎已成功,却又被瀑布打了下来,撞在石头上,撞得头破血流。 他连伤口都没有包扎,咬着牙又往上冲,这一次他终于爬上了巅峰,站在峰头拍手大笑。 从那一次起,风四娘的心头就有了李翎的影子。 无论多么急的风,也吹不散这影子。 风四娘咬着嘴唇,咬得很疼。她从不愿想他,但人类的悲哀就是,每个人都会常常想到自己最不愿想到的事儿。 地上有个人的影子,正在随风摇荡。 风四娘满腹心事,根本什么也没瞧见。她垂首急行,忽然间看到了一张脸。 这张脸头朝下,颚朝上,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几乎已凸了出来,正眨也不眨地瞪着风四娘,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怕。 无论胆子多么大的人,骤然见到这张脸,也难免要吓一跳! 风四娘大骇之下,退后三步,抬起头,只见这人被倒吊在树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风四娘刚想用手探探他的鼻息,这人的眼珠子已转动起来,喉咙里喀喀的直响,像是想说话。 风四娘道:“你是不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那人想点头也没法子,只有眨了眨眼睛,嘎声道:“是强盗……强盗……” 风四娘道:“你遇着了强盗?” 那人又眨眨眼睛。 他年纪并不大,脸上长满了青渗渗的胡碴子,身上穿的衣服虽很华丽,但看起来还是满脸凶相。 第19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风四娘笑道:“我看你自己倒有些像强盗,我若救了你,说不定反被你抢上一票。” 那人目中露出凶光,却还是赔着笑道:“只要姑娘肯出手相救,我必有重谢。” 风四娘道:“你既已被强盗抢了,还能用什么来谢我?” 那人说不出话了,头上直冒冷汗。 风四娘笑了笑:“我怎么看你这人都不像好东西,但我却也不能见死不救。” 那人大喜道:“谢谢……谢谢……” 风四娘笑道:“我也不要你谢我,只要我救了你之后,你莫要在我身上打歪主意就好了。” 那人还是不停的谢谢,但一双眼睛已盯在风四娘心口。 风四娘倒也并不太生气,因为她知道,很多男人都是这种轻骨头。 她掠上树,正想解开绳索,忽然发现这人被绳索套住的一只脚只穿着布袜,没有穿鞋子,上面还染着斑斑血渍。 再看他另一只脚,却穿着只皮靴。在小牛皮的靴子上,镶着很精致的珠花! 风四娘呆住了。 只听那人道:“姑娘既已答应相救,为什么还不动手?” 风四娘眼珠一转,道:“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人道:“有什么不妥?” 风四娘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事不能不分外仔细,现在半夜三更的,四下又没有人,我救了你之后,你万一要是……要是起了恶心,我怎么办?” 那人勉强笑道:“姑娘请放心,我绝不是个坏人,何况,瞧姑娘所施展上树的身法,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风四娘道:“但我还是小心些好,总得先问你几件事。” 那人显然已有些不耐,嘎声道:“你要问什么?” 风四娘道:“不知道你贵姓呀,是从哪里来的?” 那人迟疑着道:“我姓李,从口北来的。” 风四娘道:“害你的那强盗,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人叹了口气道:“不瞒姑娘说,我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见,就已被他吊了起来。” 风四娘皱了皱眉,缓缓道:“你偷来的那口棺材呢?也被他黑吃黑了么?” 那人面色骤然大变,却勉强笑道:“什么棺材?姑娘说的话,我听不懂。” 风四娘忽然跳下去,噼噼啪啪给了他八个耳刮子,打得他脸也肿了,牙齿也掉了,顺着嘴角直流血。 那人大怒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打我?” 风四娘淡淡一笑:“我正要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偷飞大夫的棺材?是谁主使你来的?假冒李翎的名是何用心?” 那人就好像被砍了两刀,一张脸全都扭曲了起来,目中露出凶光,瞪着风四娘,牙齿咬得喀喀直响。 风四娘悠然道:“你不肯说,是不是?好,那么我告诉你,我就是风四娘,落在我手上的人,没有一个能不说实话的。” 那人这才露出惊怖之色,失声道:“风四娘!原来你就是那女妖怪风四娘!” 风四娘道:“你既然听过我的名字,总该知道我说的话不假。” 那人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今日竟遇上了你这女妖怪,好,好,好,好……” 说到这第四个“好”字,突然一咬牙。 风四娘目光一闪,立刻想去挟他的下颚,但已来不及了。 只见这人眼睛一翻,脸已发黑,嘴角露出诡秘的微笑,眼睛凸了出来,瞪着风四娘,嘶声道:“你现在还有法子让我说话么?” 这人竟宁可吞药自尽,也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显然是怕活着回去后,受的罪比死还难受。 风四娘跺了跺脚,冷笑道:“你死了也好,反正你说不说,都和我全无关系。” 她心里只有一件事。 将这凶手吊起来的人是谁呢?那口棺材到哪里去了? ……………… 棺材赫然已回到飞大夫的墓室中了。 这口棺材,难道自己会走回来? 风四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步窜了过去,大声道:“这棺材怎会回来的?” 飞大夫笑了笑道:“自然是有人送回来的。” 风四娘道:“是谁?” 飞大夫笑得似乎很神秘,缓缓道:“李翎!” 风四娘跺了跺脚,恨恨道:“李翎?又是他!原来那人就是被他吊起来的!奇怪他为何不追问那人的来历呢?” 飞大夫淡淡道:“他知道,有些人的来历,是问也问不出的!” 风四娘怒道:“那么,他为何还要将那人留在那里?难道是故意留给我的么?” 飞大夫笑而不语。 风四娘目光四扫,道:“人呢?” 飞大夫道:“走了。” 风四娘瞪眼道:“他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为何不等我?” 飞大夫道:“我说你不愿见他,他只好走了。” 风四娘咬着嘴唇,冷笑道:“不错,我一见这人就有气……他到哪里去了呢?” 飞大夫微笑道:“你既不愿见他,又何必问他到哪里去了?” 风四娘怔了半晌,突然飞起一脚,将桌子踢翻,大声道:“你这老狐狸,我希望他再来砍断你的两只手!” 话未说完,人已飞一般奔了出去。 飞大夫长长叹口气,喃喃道:“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像个女孩子,这倒也真是怪事……” ……………… 竹叶青盛在绿瓷杯里,看来就像是一大块透明的翡翠。 明月冰盘般高挂在天上,月已圆,人呢? 风四娘脸红红的,似已有了酒意。月光自窗外照进来,她抬起头,望见了明月,心里骤然一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今天莫非已是十五了?” 七月十五,是她的生日,过了今天,她可就要加一岁。 “三十四!”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她十五岁的时候,曾经想:一个女人若是活到三十多,再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如十一月里的残菊,只有等着凋零。 可是,她自己现在也不知不觉到了三十四岁了,她不敢相信,却又不能相信,岁月为何如此无情? 墙角有面铜镜,她痴痴地望着镜中的人影。 镜中的人看来还是那么年轻,甚至笑起来眼角都没有皱纹,谁也不信,这已是个三十四岁的女人。 可是,她纵能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自己。 她扭转身,满满地倒了一杯酒,月光将她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她心里忽然想起两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以前从未感觉到,这句诗意境的凄凉。 门外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 以前她最讨厌孩子的哭声,可是现在,她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她多么希望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 月光照着她的脸,她脸上哪里来的泪光? 最近这几年来,她曾经有好几次想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可是她不能,她看到大多数男人都会觉得很恶心。 青春就这样消逝,再过几年,以前她觉得恶心的男人,只怕也不会要她了。 唉,三十四岁的女人! 门外又传来一阵男人的大笑声,笑声很粗豪,还带着醉意。 “这会是个怎么样的男人?” 这男人一定很粗鲁,很丑,满身都是酒臭。 但现在,这男人若是闯进来,求她嫁给他,她说不定都会答应。 一个女人到了三十四岁,对男人的选择是不是就不会像二十岁时那么苛刻了? 风四娘在心里问着自己,嘴角不禁露出凄凉的微笑。 夜已渐深,门外各种声音都已消寂。 远处传来零落的更鼓声,听来是那么单调,但人的生命却已在这种单调的更鼓声中,一分分消逝。 “该睡了。” 风四娘站了起来,刚想去掩起窗子。 晚风中,突然飘来一阵歌声,这凄凉而又悲壮的歌声,听来竟是那么熟悉。 李翎! 她记得每次见到李翎时,他嘴里都在低低哼着这相同的曲调,那时,他神情就会变得说不出的萧索。 风四娘心里只觉一阵热意上涌,再也顾不得别的,手一按,人已箭一般窜出窗外,向歌声传来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第196章 蓝颜知己 长街静寂。 家家户户门前,都有一滩滩已烧成灰的锡箔纸钱,一阵风吹过,灰烬随风四散,黑暗中也不知有多少看不见的鬼魂正在等着攫取。 七月十五,正是群鬼出关的时候。现在鬼门关已开,天地间难道真的已充满各种各样的鬼魂? 风四娘咬着牙,喃喃道:“李翎,你也是个鬼,你出来呀!” 但四下连个鬼影都没有,连歌声都消失了。 风四娘恨恨道:“这人真是个鬼,既不愿见我,为何又要让我听到他的歌声?” 她心情突然变得说不出的落寞,全身再也提不起劲来,只想回去再喝几杯,一觉睡到明天。 明天,也许什么事都改变了。 一个人之所以能活下去,也许就因为,永远有个“明天”。 看到她屋子窗内的灯光,她心里竟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种温暖之意,就好像已回到自己的家一样。 一个人回到家里,关起门,就好像可以将所有的痛苦隔绝在门外。 或许,这就是“家”最大的意义。 “但这真是我的家么?这只不过是家客栈的屋子而已……” 风四娘长叹一口气,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家,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有个人在曼声长吟:“一出阳关三千里,从此李郎是路人……风四娘呀风四娘,你只怕早已忘了我吧?” 风四娘全身都骤然热了起来,一翻身跳进屋子,大叫道:“你这鬼……你终于还是露面了!” 桌上的酒樽,已空了。 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用枕头盖着脸。 他穿着套蓝布衣裳,却已洗得发白,腰间随随便便地系着根蓝布带,腰带上随随便便地插着把刀。 这把刀要比普通的刀短了很多,刀鞘是用黑色的皮革所制,已经非常陈旧,却还是比他那双靴子新些。 他的脚跷得很高,鞋底上有两个大洞。 风四娘飞起一脚,踢在他鞋子上,板着脸道:“懒鬼,又懒又脏,谁叫你睡在我床上的?” 床上的人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上个月才洗澡,这女人居然说我脏……” 风四娘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但立刻又板起脸,一把将他头上的枕头甩得远远的,道:“快起来,让我看看你究竟变得多丑了?” 枕头虽已被甩开,床上的人却已用手盖住了脸。 风四娘道:“你难道真的已不敢见人了么?” 床上的人分开两根手指,指缝间就露出了一双发亮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他带着笑道:“好凶的女人,难怪嫁不出去,看来除了我之外,再也没人敢娶你……” 话未说完,风四娘已一巴掌打了下来。 床上的人身子一缩,整个人突然贴到墙上去了,就像是个纸人似的贴在墙上,偏偏不会掉下来。 他发亮的眼睛里,仍充满了笑意。 这双眼睛,这份笑意,使他看来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的吸引力! 风四娘轻轻叹息一声,摇着头道:“李翎,你还是没有变,简直连一点也没有变……你还是不折不扣,活脱脱的一个大混蛋。” 李翎笑道:“我一直还以为,你很想嫁给我这个混蛋哩,看来我只怕表错了情。” 风四娘胀红了脸,大声道:“嫁给你?我会嫁给你……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李翎长长吐出口气,道:“那么我就放心了!” 他身子从墙上滑下,扑通坐到床上,笑着道:“老实说,听到你找我,我本来真有点害怕。我才二十多,就算要成亲,也得找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像你这种老太婆呀……” 风四娘跳了起来,大怒道:“我是老太婆?我有多老?你说……”呛的一声,她已自衣袖中拔出一柄短剑。 一刹那间,她已向李翎刺出了八剑。 李翎早已又滑到墙上,再一溜,已上了屋顶,就像个大壁虎似贴在屋顶上。 他摇着手道:“千万莫要动手,我只不过是说着玩的,其实你一点也不老,看起来最多也不过只有四十多岁。” 风四娘拼命想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又扑哧笑了,摇着头道:“幸好我不常见着你,否则不被你活活气死才怪。” 李翎笑道:“拍你马屁的人太多了,能有个人气气你,岂非也很新鲜有趣。” 他已飘落下来,眼睛一直盯着风四娘手里的剑。 那是柄一尺多长的小短剑,剑锋奇薄,发着青中带蓝的光,这种剑最适女子使用。 唐代最负盛名的女剑客公孙大娘,用的就是这种剑。 连大诗人杜甫都曾有一首长歌,赞美她的剑法:“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公孙大娘虽然身在教坊,其剑术之高妙,看了这几句诗也可见一斑了,但她身子却很单薄,用的若非这种短剑,也难如此轻捷。 李翎在凝视着这柄剑,风四娘却在凝视着李翎的眼睛,突然反手一剑,向桌上的酒杯削了过去。 只听呛的一声,那只绿瓷杯竟被削成两半。 李翎脱口赞道:“好剑!” 风四娘似笑非笑,淡淡道:“这柄剑虽然不能真的削铁如泥,却也差不多,逍遥侯一向将之珍如拱璧,连看都舍不得给别人看一眼。” 李翎眨了眨眼睛,笑问道:“但他却将这柄剑送给了你,是么?” 风四娘昂起了头,道:“一点也不错。” 李翎道:“如此说来,他是看上你了?” 风四娘冷冷的笑道:“难道他就不能看上了我?我难道就真的那么老?” 李翎望了风四娘一眼,叹了口气道:“能被逍遥侯那样的男人看上,可真不容易,却不知他要收你做他的第几房小老婆?” 风四娘怒道:“放你的屁……” 她的剑又扬起,李翎又缩起了脑袋。 风四娘的剑却又缓缓落了下来,用眼角瞅着他,道:“你既然这么能干,总该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吧?” 李翎道:“看来这好像是公孙大娘首徒申若兰,所用的‘蓝玉’。” 风四娘点了点头道:“总算你还有些眼力。” 李翎道:“但这‘蓝玉’却是柄雌剑,你既有了‘蓝玉’,便该有‘赤霞’才是,除非……” 风四娘道:“除非怎样?” 李翎笑了笑,悠然道:“除非逍遥侯舍不得将两柄剑都送给你。” 风四娘瞪眼道:“莫说这两柄剑,我就算要他的脑袋,他也会双手捧上来的。” 李翎笑道:“如此说来,那柄‘赤霞’在哪里呢?” 风四娘道:“就让你开开眼也无妨。” 李翎道:“其实我也并非真的想看,但我若不看,只怕你又要生气了。” 他笑嘻嘻的道:“你可记得那年十月,天气还热得很,你却穿了件貂裘来见我,虽然热得直冒汗,还要硬说自己着了凉,要穿暖些……” 风四娘笑骂道:“放你的屁,你以为我要在你面前献宝?” 李翎笑道:“有宝可献,总是好的,像我这样无宝可献,就只好献献现世宝了。” 风四娘笑啐道:“你真是个活宝。” 她已取出了另一柄剑,剑鞘上镶着淡红的宝玉。 李翎接过来,摇头笑道:“女人用的东西,果然都脱不了脂粉气。”嘴里说着话,手已在拔剑。 这柄“赤霞”,竟是柄断剑! 风四娘却是神色不变,静静的看着他,道:“你奇怪么?” 李翎道:“如此利器,怎么会断的?” 风四娘笑道:“是被一把刀削断的!” 李翎动容道:“是什么刀?怎会如此锋利?” 风四娘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听见有好刀,心就痒了,但是这次我就偏偏不告诉你,也免得你说我献宝。” 李翎眼珠子一转,突然站起来,道:“看到你我肚子就饿了,走,我请你吃宵夜去。” 第197章 割鹿刀 长街的尽头,有个小小的面摊子。 据说,这面摊子十几年前就已摆在这里,而且不论刮风下雨,不论过年过节,这面摊从未休息过一天。 所以城里的夜游神都放心得很,因为就算回家老婆不开门,至少还可在老张的面摊子上,吃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老张的确已很老了,须发都已斑白,此刻正坐在那里,低着头喝面汤。挂在摊头的纸灯笼,已被油烟熏得又黑又黄,就像是他的脸。 到这里来的老主顾,都知道他脸上永远全无表情,除了要账外,也很少有人听到他说一句别的话。 李翎笑道:“就在这里吃,怎样?” 风四娘皱了皱眉道:“好吧!” 李翎道:“你不必皱眉,这里的牛肉面,包你从来没有吃到过。” 他就在面摊旁那张摇摇欲倒的破桌子上坐了下来,大声道:“老张,今天我有贵客,来些好吃的。” 老张头也没有抬,只朝他翻了个白眼,好像在说:“你急什么,先等我喝完了这碗汤再说。” 李翎摇了摇头,悄声道:“这老头子是个怪物,咱们别惹他。” 名震天下的李翎,竟不敢惹一个卖面的老头子,这话说出来,有谁相信? 风四娘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过了很久,老张才端了两盘菜,一壶酒过来,砰的摆在桌子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四娘忍不住笑道:“你欠他酒账么?” 李翎挺了挺胸,笑道:“我本来欠他一吊钱,但前天已还清了。” 风四娘望着他,良久良久,才轻轻的叹口气道:“江湖中人都说李翎是五百年来出手最干净利落,眼光最准的盗帅,又有谁知道,李翎只请得起别人吃牛肉面,而且说不定还要赊账。” 李翎大笑道:“有我知道,又有你知道,这还不够么?好姐姐,来,喝一杯。” 李翎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人骂他,有人恨他,也有人爱他,却很少有人了解他。 其实,他也并不希望别人了解,从未替自己打算过。 你若是风四娘,你爱不爱他? 风四娘有样最妙的长处,别人喝多了,就会醉眼乜斜,两眼变得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 但她喝得越多,眼睛反而越亮,谁也看不出她是否醉了。 她酒量其实并不好,却很少有人敢跟她拼酒。 现在她眼睛亮得就像是灯,一直瞪着李翎,忽然道:“那把刀的故事,你不想听了么?” 李翎道:“我不想听了。” 风四娘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想听?” 李翎板着脸道:“因为我若想听,你就不会说出来,我若不想听,也许你反而会忍不住要自动告诉我。” 他话未说完,风四娘已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笑骂道:“你呀,你真是个鬼……别人常常说我是个女妖怪,但我这女妖怪遇见你这个鬼,也没法子了。” 李翎只管自己喝酒,也不答腔。他知道现在绝不能答腔,一答腔风四娘也许又不肯说了。 风四娘只有自己接着说下去:“其实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告诉你的,那柄刀,叫‘割鹿刀’!” 李翎道:“割鹿刀?” 风四娘道:“不错,割鹿刀!” 李翎道:“这名字倒新奇得很,我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风四娘道:“因为这柄刀出炉还不到半年。” 李翎皱眉道:“一柄新铸成的刀,居然能砍断古代的利器?铸刀的这个人,功力难道能比得上春秋战国时那些名匠大师么?” 风四娘先不回答,却反问道:“继干将、莫邪、欧冶子等大师之后,还有位不出世的铸剑冶铁名家,你可知道是谁么?” 李翎道:“莫非是徐夫人?” 风四娘笑道:“不错,看不出你倒真有点学问。” 徐夫人并不是女人,他只不过姓“徐”,名“夫人”,荆轲刺秦王所用的剑,就是出自徐夫人之手的。 李翎目光闪动,忽然道:“那柄割鹿刀,莫非是徐鲁子徐大师铸成的?” 风四娘讶然道:“你也知道?” 李翎笑了笑道:“徐鲁子是徐夫人之嫡裔,你此刻忽然说起徐夫人,自然是和那柄‘割鹿刀’有关系的了。” 风四娘眼中不禁露出赞赏之意,道:“不错,那柄‘割鹿刀’确是徐大师所铸。 为了这柄刀,他几乎已将毕生心血耗尽,这‘割鹿’两字,取意乃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惟胜者得鹿而割之’。 他的意思也就是,惟有天下第一的英雄,才能得到这柄割鹿刀! 他对这把刀的自豪,也就可想而知了。” 李翎眼睛发亮,急着问道:“你自然是见过那柄刀的了。” 风四娘闭上眼睛,长长的叹口气,道:“那的确是柄宝刀!‘赤霞’遇见它,简直就好像变成了废铁。” 李翎仰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拍案道:“如此宝刀,不知我是否有缘一见!” 风四娘目光闪动,道:“你当然有机会能见到。” 李翎叹道:“我与徐大师素昧平生,他怎肯将如此宝刀轻易示人?” 风四娘道:“这柄刀现在已不在徐鲁子手里了。” 李翎动容道:“在哪里?” 风四娘悠然道:“我也不知道。” 李翎这次真的怔住了,端起酒杯,又放下去,起来兜了个圈子,又坐下来,夹起块牛肉,却忘了放入嘴里。 风四娘扑哧一笑:“想不到我也有让你着急的时候,到底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李翎眨着眼道:“你说我是年轻人?我记得你还比我小两岁嘛。” 风四娘笑骂道:“小鬼,少来拍老娘的马屁,我整整比你大五年四个月零三天,你本该乖乖的喊我一声大姐才是。” 李翎苦笑道:“大姐,你记得当真清楚得很。” 风四娘道:“小老弟,还不快替大姐倒杯酒。” 李翎道:“是是是,倒酒!倒酒!” 风四娘看着他倒完了酒,才笑着道:“哎……这才是我的乖小弟。” 她虽然在笑,但眼中却忍不住露出凄凉伤感之色,连眼泪都仿佛要流出来了。 她仰首将杯中酒饮尽,才缓缓道:“那柄割鹿刀,已在入关的道上。” 李翎紧张得几乎将酒都洒到桌上,追问道:“有没有人沿途护刀?” 风四娘道:“如此宝刀,岂可无人护送?” 李翎道:“护刀入关的是谁?” 风四娘道:“赵无极……” 她刚说出这名字,李翎已耸然动容,截口道:“这赵无极可是那先天无极门的掌门人么?” 风四娘道:“不是他是谁?” 李翎默然半晌,慢慢的点了点头,似已胸有成竹。 风四娘一直盯着他,留意着他面上神情的变化,接着道:“除了赵无极外,还有‘关东大侠’屠啸天,海南剑派硕果仅存的惟一高手‘海灵子’……” 李翎苦笑道:“够了,就这三个人,已够了。” 风四娘叹道:“但他们却认为还不够,所以又请了昔年独臂扫天山,单掌诛八寇的‘独臂鹰王’司空曙。” 李翎不说话了。 风四娘还是盯着他,道:“有这四人护刀入关,当今天下,只怕再也没有人敢去夺刀的了。” 李翎突然大笑起来:“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想激我去替你夺刀。” 风四娘眼波流动,道:“你不敢?” 李翎笑道:“我替你夺刀,刀是你的,我还是一场空。”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他们护刀入关,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李翎摇着头,笑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反正他们绝不会是为了要将刀送给我。” 风四娘道:“就算你不敢去夺刀,难道也不想去见识见识么?” 李翎道:“不想。” 风四娘道:“为什么?” 李翎笑道:“我若是看到了那柄刀,就难免要心动,心动了就难免想去夺刀,夺不到就难免要送命。” 风四娘道:“若是能夺到呢?” 李翎叹了口气道:“若是夺到了,你就难免会问我要,我虽然舍不得,却又不好意思不给你,所以倒不如索性不去看的好。” 风四娘跺着脚,站了起来,恨恨道:“原来你这样没出息,我真看错了你。好!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没有你,看我死不死得了。” 李翎苦笑道:“你这看见好东西就想要的脾气,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得了。” 第198章 独臂鹰王 风四娘果然独自去偷割鹿刀,只可惜很快就被独臂鹰王看穿了。 此刻她几乎晕了过去,只有用力绞紧两条腿,死也不肯松开。 独臂鹰王喘息着道:“你这臭女人,这是你自己找的,怨不得我!” 他的手,已捏住她的喉咙。 风四娘连气都透不过来,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反抗,眼前渐渐发黑,身子渐渐发软,两条腿也渐渐放松…… 突然间,砰的一声,窗子被撞开了。 一个青衣人如箭一般窜了进来,去掠取落在地上的刀! 独臂鹰王果然不愧是久经大敌的顶尖高手,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没晕了头,凌空一个倒翻,长臂直抓那人的头顶! 那人来不及拾刀,身子一缩,缩开了半尺。 只听喀的一响,独臂鹰王的手臂竟又暴长了半尺,明明抓不到的地方,现在也能抓到。 这就是独臂鹰王能纵横武林的绝技,若是换了别人,无论如何,也难再避得开这一抓。 谁知这青衣人的身法也快得不可思议,突然一个旋身,掌缘直切独臂鹰王的腕脉,脚尖轻轻一挑,将地上的刀向风四娘挑了过去。 风四娘左手掩衣襟,右手接刀,娇笑着道:“谢谢你们……” 笑声中,她的人已飞起,窜出窗子。 青衣人叹了口气,反手一挥,就有一条雪亮的刀光如匹练般划出,削向独臂鹰王的肩胛。 这一刀出手,当真快得不可思议。 独臂鹰王纵横数十年,实未看过这么快的刀法,甚至也未看清对方的刀是如何出手的,大惊之下翻身后掠,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人也不答话,着着抢攻,只见刀光缭绕,风雨不透。 独臂鹰王目光闪动,避开几刀,突然纵声狂笑道:“李翎,原来是你……” 青衣人也大笑道:“鹰王果真好眼力!”笑声中,他的人与刀突似化而为一。 刀光一闪,穿窗而出。 独臂鹰王大喝一声,追了出去。 窗外夜色沉沉,秋星满天,哪里还有李翎的人影! ……………… 风四娘一面在换衣裳,一面在嘴里低低的骂,也不知咒骂的是谁,也不知在骂些什么。 只不过她脸上并没有怒容,反有喜色,尤其当她看到床上那刀匣时,脸上就忍不住要露出春花般的微笑。 这把日思夜想的割鹿刀,终于还是到手了。 为了这把刀,风四娘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很多天以前,她就到这镇上来了,因为她算准这是赵无极他们的必经之路。 在镇外,她租下了这幽静的小屋,再找到马回回。 马回回是个很够义气的人,以前又欠过她的情,当然没法子不帮她这个忙。 但独臂鹰王可实在是个扎手的人物,到最后她险些功亏一篑,偷鸡不成反要蚀把米,若不是李翎…… 想起李翎,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她刚扣起最后一粒扣子,突听窗外有人长长叹了口气,悠悠道:“奉劝各位千万莫要和女人交朋友,更莫要帮女人的忙。你在帮她的忙,她自己反而溜了,将你一个人吊在那里。” 听到这声音,风四娘的脸就胀红了,不知不觉将刚扣好的那粒扣子也拧断了,看样子似乎恨不得一脚将窗户踢破。 但眼珠子一转,她又忍住,反而吃吃的笑了起来:“一点也不错,我就恨不得把你吊死在那里,让独臂鹰王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有多黑。” 窗子被推开一线,李翎露出半边脸,笑嘻嘻道:“是我的心黑?还是你的心黑?” 风四娘道:“你居然还敢说我?问我?我诚心诚意要你来帮我的忙,你推三推四的不肯。我来了,你又偷偷的跟在后面,等我眼见就要得手,你才突然露面,想白白的捡个便宜,你说你是不是东西?” 她越说越火,终于还是忍不住跳了过去,砰的将窗子打破了一个大洞,恨不得这窗子就是李翎的脸。 李翎却早已走得远远的,笑道:“我当然不是东西,我明明是人,怎会是东西?”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我的确不该来的,就让那大头鬼去嗅你的臭脚也好,臭死他更好,也免得我再……” 风四娘叫了起来,大骂道:“放你的屁,你怎么知道我脚臭,你嗅过么?” 李翎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好的雅兴。” 风四娘也发觉自己这么说,简直是在找自己的麻烦。 她胀红了脸道:“就算你帮了我一个忙,我也不领你的情,因为你根本不是来救我的,只不过是为了这把刀。” 李翎道:“哦!” 风四娘道:“你若真来救我,为何不管我的人,先去抢那把刀?” 李翎摇摇头,苦笑道:“这女人居然连声东击西之计都不懂……我问你,我若不去抢那把刀,他怎会那么容易就放开你?” 风四娘听了李翎的分析,不由怔住了。 她想想也不错,李翎当时若不抢刀,而先击人,她自己也免不了要被独臂鹰王所伤。 李翎道:“若有个老鼠爬到你的水晶杯上去了,你会不会用石头去打它?你难道不怕打碎你自己的水晶杯么?” 风四娘板起脸,道:“算你会说话……” 李翎失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也明白自己错了,但嘴里却是死也不肯认错的!” 风四娘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心思,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李翎道:“就因为你心里已认了错,已经很感激我,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凶,只要你心里感激我,嘴里不说也没关系。” 风四娘虽然还想板着脸,却已忍不住笑了。 女人的心也很奇怪,对她不喜欢的男人,她心肠会比铁还硬,但遇着她喜欢的男人时,她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 李翎一直在看着她,似已看得痴了。 风四娘白了他一眼,抿着嘴笑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李翎道:“这你就不懂了,一个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虽然想板着脸,却又忍不住要笑的时候,这机会我怎能错过?” 风四娘笑啐道:“你少来吃我的老豆腐,其实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都知道。” 李翎道:“哦!你几时也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风四娘道:“这次你落了一场空,心里自然不服气,总想到我这儿捞点本回去,是不是?” 李翎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 他笑了笑,接着道:“你既然已有了割鹿刀,还要那柄蓝玉剑干什么?” 风四娘失笑道:“我早知道你这小贼在打我那柄剑的主意……好吧,看在你对我还算孝顺,我就将这柄剑赏给你吧。” 她取出剑,抛出了窗外。 李翎双手接住,笑道:“谢赏。” 他拔出了剑,轻轻抚摸着,喃喃道:“果然是柄好剑,只可惜是女人用的。” 风四娘忽然道:“对了,你要这把女人用的剑干什么?” 李翎笑道:“自然是想去送给一个女人。” 风四娘瞪眼道:“送给谁?” 李翎道:“送给谁我现在还不知道,只不过我总会找个合适的女人去送给她的,你请放心好了。” 风四娘咬着嘴唇,悠悠道:“好,可是你找到的时候,总该告诉我一声。” 李翎道:“好,我这就去找。” 他刚转过身,风四娘突又喝道:“慢着。” 李翎慢慢转回身子,道:“还有何吩咐?” 风四娘眼波流动,取起了床上的割鹿刀,道:“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这把刀?” 李翎摇头道:“不想。” 他回答得居然如此干脆,风四娘不禁怔了怔,道:“为什么?” 李翎笑了笑,道:“因为……我若猜得不错,这把刀八成是假的。” 风四娘讶然道:“假的?你凭什么认为,这把刀会是假的?” 李翎道:“我问你,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这三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第199章 人间最后一个器灵 风四娘冷笑道:“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李翎道:“那么,他们为何要巴巴的将独臂鹰王这老怪物找来,心甘情愿地受他的气,而且还将刀交给他,事成之后,也是他一个人露脸?像赵无极这样的厉害角色,为什么会做这种傻事?” 风四娘道:“你说为什么?” 李翎道:“就因为他们要这独臂鹰王做替死鬼!做箭垛子。” 风四娘皱眉道:“箭垛子?” 李翎道:“他们明知这一路上必定有很多人会来夺刀,敢来夺刀的自然都有两下子,所以他们就将一柄假刀交给司空曙,让大家都来夺这柄假刀,他们才好太太平平的将真刀护到地头。” 他叹了口气,接道:“你想想,他们若非明知这是柄假刀,我们在那里打得天翻地覆时,他们三人为何不过来帮手?” 风四娘道:“这……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生怕打扰了司空曙……而且他们本就是住在别处的,马回回只为司空曙一个准备了宿处。” 李翎摇着头,笑道:“司空曙带着的若是真刀,他们三个人能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那边么?” 风四娘说不出话来了。 她怔了半晌,突然拔出刀,大声道:“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相信这柄刀是假的!” 刀,的确是光华夺目。 但仔细一看,就可发觉这灿烂的刀光带着些邪气,就好像那些小姑娘头上戴的镀银假首饰似的。 李翎拔出那柄蓝玉剑,微笑道:“你若不信,何妨来试试?” 风四娘咬了咬牙,穿窗而出,一刀向剑上撩了过去。 只听呛的一响,雪亮的刀已断成两半! 风四娘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半截刀也掉落在地上……假如有人说风四娘绝不会老,那么她在这一刹那间,的确像是老了几岁。 李翎摇着头,喃喃道:“人人都说女人比男人聪明,可是女人为什么总常常会上男人的当呢?” 风四娘突又跳了起来,怒道:“你明知刀是假的,还要骗我的剑,你简直是个贼,是个强盗。” 李翎叹道:“我的确不该骗你,可是我认得一位姑娘,她又聪明、又漂亮、又爽直,我已经很久没见她的面了,所以想找件礼物送给她,也好让她开心开心。” 风四娘瞪大了眼睛,道:“那……那女人是谁?” 李翎凝望着她,带着温暖的微笑,缓缓道:“她叫做风四娘,不知你认不认得呢?” 风四娘突然觉得一阵热意自心底涌起,所有的怒气都已消失无影,全身都软,软软的倚着窗户。 她咬着嘴唇,轻轻道:“你呀,你这个人……我认识了你,至少也得短命三十年。” 李翎将那柄蓝玉剑双手捧过来,笑道:“你虽然没有得到割鹿刀,却有人送你蓝玉剑,你岂非也应该很开心了么?” 风四娘自然很开心。 所以,她对李翎的好感度立即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终于成为百花图的美女器灵! ……………… 在风四娘的眼中,李翎就是个呆子。 很可爱的呆子。 呆子当然不见得就是君子,但君子多多少少必定有些呆气,做君子本不是件很聪明的事。 此时,李翎嘴里在低低哼着一支歌,那曲调就像是关外草原上的牧歌,苍凉悲壮中又带着几分寂寞忧郁。 夜色并不凄凉,因为天上的星光很灿烂,草丛中不时传出秋虫的低鸣,却衬得天地间分外静寂。 在如此静夜中,如此星空下,一个人踽踽独行时,心情往往会觉得很平静,往往能将许多苦恼和烦忧忘却。 但李翎不同,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想起许多不该想的事。 人生就像是条鞭子,永远不停的在后面鞭打着他,要他往前面走,要他去找寻,却从不肯告诉他能找到什么。 他只有不停的往前走,总希望能遇到一些很不平凡的事,否则,这段人生的旅途岂非就太无趣?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很劲急的衣袂带风声,一听就已判断出,这夜行人的轻功显然不弱。 风声骤然在前面的暗林中停了下来,接着暗林中就传出了一个人急促的喘息声,还带着痛苦的呻吟。 这夜行人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李翎的脚步并没有停顿,还是向前面走了过去,走入暗林,那喘息声立刻就停止了。 过了半晌,突听一人嘎声道:“朋友留步!” 李翎这才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人自树后探出了半边身子,巴斗大的头颅上,生着一头乱发。 这人赫然是独臂鹰王! 李翎脸上丝毫不动声色,缓缓道:“阁下有何见教?” 独臂鹰王一只独眼如饿鹰般盯着他,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我受了伤。” 李翎道:“我看得出。” 独臂鹰王道:“你可知道前面有个沈家庄?” 李翎道:“知道。” 独臂鹰王道:“快背我到那里去,快,片刻也耽误不得。” 李翎道:“你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要背你去?” 独臂鹰王大怒道:“你……你敢对老夫无礼?” 李翎淡淡道:“是你无礼?还是我无礼?莫忘了现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 独臂鹰王盯着他,眼中充满凶光,但一张脸已渐渐扭曲,显然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挣扎着,自怀中掏出一锭金子,喘息着道:“这给你,你若肯帮我的忙,我日后必定重重谢你。” 李翎笑了笑:“这倒还像句人话,你为何不早就这么说呢?” 他慢慢走过去,像是真想去拿那锭金子,但他的手刚伸出来,独臂鹰王的独臂已如闪电般飞出,五指如钩,急擒李翎的手腕。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独臂鹰王虽已伤重垂危,但最后一击,仍然是快如闪电,锐不可当。 但李翎更快,凌空一个翻身,脚尖已乘势将掉下去的那锭金子挑起,反手接住,人也退后了八尺。 身法干净、漂亮、利落,只有亲眼见到的人才能了解,别人简直连想都无法想象。 独臂鹰王的脸色变得更惨,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翎微笑道:“我早就认出了你,你还不认得我?” 独臂鹰王失声道:“你……你莫非是李翎?” 李翎笑道:“你总算猜对了。” 独臂鹰王盯着他,就好像见到了鬼似的,嘴里嘶嘶的向外面冒着气,喃喃道:“好,李翎,你好!” 李翎道:“倒也不坏。” 独臂鹰王又瞪了他半晌,突然大笑起来。 他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触及了伤处,更是疼得满头冷汗,但他还是笑个不停,也不知究竟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 李翎忍不住问道:“你很开心么?” 独臂鹰王喘息着,笑道:“我当然开心,只因李翎你也和我一样,也会上别人的当。” 李翎道:“哦?” 独臂鹰王身子已开始抽缩,咬牙忍耐着,嘎声道:“你可知道,你夺去的那把刀,是假的?” 李翎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你怎么知道的?” 独臂鹰王恨恨道:“就凭那三个小畜生,怎能始终将我瞒在鼓里。” 李翎道:“就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要杀你?” 独臂鹰王道:“不错。” 李翎叹了口气道:“以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怎么会为了一把刀就冒这么大的险,竟不惜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作孤注一掷?何况刀只有一把,人却有三个,却叫他们如何去分呢?” 独臂鹰王不停的咳嗽着,道:“他……他们自己并不想要那把刀。” 李翎道:“是谁想要?难道他们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独臂鹰王咳嗽着,越来越剧急,已咳出血来。 李翎目光闪动,道:“这人竟能令赵无极、屠啸天、海灵子听他的话?他是谁?” 独臂鹰王用手捂着嘴,拼命想将嘴里的血咽下去,想说出这人的名字,但他只说了一个字,鲜血已箭一般标出来。 李翎叹了口气,正想先过去扶起他,但就在这时,他身子突又跃起,只一闪已没入树梢。 也就在这时,已有三个人掠入暗林里。 世上有很多人都像野兽一样,有种奇异的本领,似乎总能嗅得出危险的气息。 虽然他们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但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总能在前一刹那间奇迹般避过。 这种人若是做官,必定是一代名臣;若是打仗,必定是常胜将军;若是投身江湖,就必定是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英雄。 李翎就是这种人,何况他的预知术等级已经很高。 第200章 踏上新的征程(人间篇大结局) 从林外掠入的三个人,除了海灵子和屠啸天之外,还有个看来很文弱的青衫人。 此人身材并不高,死气沉沉的一张脸上全无表情,但目光闪动间却很灵活,脸上显然戴着个制作极精巧的人皮面具。 他身法也未见比屠啸天和海灵子快,但身法飘逸,举止从容,就像是在花间漫步一样,步履安详,犹有余力。 他的脸虽然诡秘可怖,但那双灵活的眼睛却使他全身都充满一种奇异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会对他多看两眼。 但最令李翎注意的,还是他腰带上插着的一把刀。 这把刀连柄才不过两尺左右,刀鞘、刀柄的线条和形状都很简朴,更没有丝毫眩目的装饰,刀还未出鞘,更看不出它是否锋利。 但李翎只瞧了一眼,就觉得这柄刀带着种令人心惊魂飞的杀气! 难道这就是割鹿刀? 赵无极、海灵子和屠啸天,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偷换了这柄割鹿刀,难道就是送给他的? 他是谁? 有什么魔力能令赵无极他们如此听话? 独臂鹰王的咳嗽声,已微弱得连听都听不见了。 海灵子和屠啸天对望一眼,长长吐出口气。 屠啸天笑道:“这个老怪物好长的命,居然还能逃到这里来。” 海灵子冷冷道:“无论多长命的人,也禁不起咱们一剑两掌!” 屠啸天笑道:“其实有小公子一掌,就已足够要他的命了,根本就不必我们多事出手了。” 青衫人似乎笑了笑,柔声道:“真的么?” 他慢慢地走到独臂鹰王的面前,突然手一动,刀已出鞘。刀光是淡青色的,并不耀眼。 只见刀光一闪,独臂鹰王的头颅,已滚落在地上。 青衫人连瞧也没有瞧一眼,只是凝视着掌中的刀。 刀如青虹,不见血迹。 青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刀,果然是好刀。” 人已死了,他还要加一刀,这手段之毒,心肠之狠,的确少见得很,连海灵子脸上都不禁变了颜色。 青衫人缓缓插刀入鞘,悠然道:“家师曾经教训过我们,你若要证明一个人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割下他的头来瞧瞧。”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屠啸天和海灵子,柔声道:“你们说,这句话可有道理么?” 屠啸天干咳了两声,勉强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青衫人道:“我师父说的话,就算没道理,也是有道理的,对么?” 屠啸天道:“对对对,对极了。” 青衫人吃吃的笑了起来:“有人说我师父的好话,我总是开心得很,你们若要让我开心,就该在我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 小公子,好奇怪的名字。 这个青衫人,居然叫做小公子。 看他的眼睛,听他说话的声音,就可知道他年纪并不大,但已经五十多岁的屠啸天和海灵子却对他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看小公子的样子好像很温柔,但连死人的脑袋都要割下来瞧瞧! 李翎暗中叹了口气,真猜不出他的来历。 “徒弟已如此,他师父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简直令人连想都不敢想了。 只听小公子道:“现在司空曙已死,但我们还有件事要做,是么?” 屠啸天道:“是。” 小公子道:“是什么事呢?” 屠啸天瞧了海灵子一眼,道:“这……” 小公子道:“你没有想到?” 屠啸天苦笑道:“没有。” 小公子叹了口气道:“凭你们活了这么大年纪,竟连这么点事都想不到。” 屠啸天苦笑道:“在下已老糊涂了,还请公子明教。” 小公子叹道:“说真的,你们倒真该跟着我多学学才是。” 屠啸天和海灵子年纪至少比他大两倍,但他却将他们当小孩子似的,屠啸天他们居然也真像小孩子般听话。 小公子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我问你,司空曙纵横江湖多年,现在忽然死了,是不是会有人要觉得怀疑?” 屠啸天道:“是。” 小公子道:“既然有人怀疑,就必定有人追查,司空曙是怎么会死的?是谁杀了他?” 屠啸天道:“不错。” 小公子眨了眨眼睛,道:“那么,我再问你,司空曙究竟是谁杀的,你知道么?” 屠啸天赔笑道:“除了小公子之外,谁还有这么高的手段!” 小公子的眼睛忽然瞪起来了,道:“你说司空曙是我杀的?你看我像是个杀人的凶手么?” 屠啸天怔住了,道:“不……不是……” 小公子道:“不是我杀的,是你么?” 屠啸天擦了擦汗,道:“司空曙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 小公子展颜笑道:“这就对了,若说你杀了司空曙,江湖中人还是难免要怀疑,还是难免要追究。” 海灵子忍不住道:“我也没有杀他。” 小公子道:“你自然也没有杀他,但我们既然都没有杀他,司空曙是谁杀的呢?” 屠啸天、海灵子面面相觑,说不出话了。 小公子叹息道:“亏你们还有眼睛,怎么没有看到李翎呢?” 这句话说出,李翎倒真吃了一惊,心道:此人已经发现了我? 幸好小公子已接着道:“方才岂非明明是李翎一刀将司空曙的脑袋砍了下来,他用的岂非正是割鹿刀!” 屠啸天眼睛立刻亮了,大喜道:“不错不错,在下方才也明明看到李翎一刀杀了司空曙,而且用的正是割鹿刀,只是年老昏聩,竟险些忘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公子笑道:“幸亏你还没有真的忘了,只不过……司空曙虽是李翎杀的,江湖中人却还不知道,这怎么办呢?” 屠啸天道:“这……我们的确应该想法子让江湖中人知道。” 小公子笑道:“一点也不错,你已想出了用什么法子么?” 屠啸天皱眉道:“一时倒未想出来。” 小公子摇了摇头,道:“其实,这法子简单极了,你看。” 他的刀突又出鞘,刀光一闪,削下了一块树皮,道:“司空曙的血还没有冷,你赶快用他的衣服,蘸他的血,在这树上写几个字。我念一句,你写一句,知道么?” 屠啸天道:“遵命。” 小公子目光闪动,道:“你先写:割鹿不如割头,能以此刀割尽天下人之头,岂不快哉,岂不快哉…… 然后再留下李翎的名字,那么普天之下,就都知道这件事是谁干的了,你说这法子简单不简单?” 屠啸天笑道:“妙极妙极,公子当真是天下奇才,不但奇计无双,这几句话也写得有金石声,正活脱脱是李翎那厮的口气。” 小公子笑道:“我也不必谦虚,这几句话除了我之外,倒真还没有几个人想得出来。” 李翎几乎连肚子都气破了。 这小公子年纪不大,但心计之阴险,就连积年老贼也万万比不上,若让他再多活几年,江湖中人只怕要被他害死一半。 所以,这些人必须死。 李翎一扬手,两把飞刀激射而出,屠啸天和海灵子立即倒了下去。 咻! 李翎身形一晃,原本在小公子手上的割鹿刀,就已在李翎的手里。 “好快的速度!” 小公子虽惊不乱,反应极快,瞬间出手攻出七招。 他的掌法灵变、迅速、毒辣,而且虚虚实实,变化莫测,谁也看不出他哪一招是虚,哪一招是实。 但李翎却看出来了,身形也不知怎样一闪,小公子的七招便已全落空。 小公子的手虽已落空,只听铮的一声,五指手指上的指甲竟全都飞射出来,闪电般击向李翎胸肋间的五处穴道。 他的手柔灵而纤细,就像是女人的手,谁也看不出他指甲上竟还套着一层薄薄的钢套。 李翎竟也未看出来。 只听一声惊呼,李翎手抚着胸膛,人已掉下了树梢。 小公子笑了,喃喃道:“我身上的法宝还有很多,可惜你没机会瞧了……” 他话还未说完,已有人接着道:“你还有什么法宝,我都想瞧瞧。” 明明已经掉了下去的李翎,此刻不知怎的又上来了。 他笑嘻嘻的摊开手,手上赫然有五个薄薄的钢指甲。 小公子脸色变了,嘎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翎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什么人,只不过是个鱼饵罢了。” 小公子“哎唷”一声,人也从树上掉了下去。他虽掉了下去,裤管里却蓬的喷出一股淡青色的火焰,卷向李翎。 树梢上的木叶一沾着这股火焰,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但李翎却又已在地上等着了。 小公子咬着牙,大声道:“李翎,我虽不是好人,你也不是好人,你为何要跟我作对?” 李翎笑了笑:“我不喜欢钓鱼,更不喜欢被别人当鱼饵。” 小公子跺脚道:“好,我跟你拼了。” 他的手一探,自腰上的玉带中抽出了一柄软剑。 薄而细的剑,迎风一抖,便伸得笔直,毒蛇般向李翎刺出了八剑,剑法快而辛辣,有些像是海南剑派的家数。 但仔细一看,却又和海南的剑法完全不同。 李翎倒也未见过如此诡秘怪异的剑法,身形展动,避开了几招,两只手突然一拍。 小公子的剑竟被他手掌夹住,动也动不了。 李翎的两只手往前面一送,小公子只觉一股大力撞了过来,身子再也站不住,已仰天跌倒。 但他的身形刚跌倒,人已滚出了十几步,也不知从哪里射出了一股浓浓的黑烟,将他的人整个隐没。 只听小公子的声音在浓烟中道:“李翎,你的武功果然有用,我斗不过你……”说到最后一句,人已在很远的地方。 但,李翎已在前面等着他。 小公子一抬头,瞧见了李翎,脸都吓青了,就好像见了鬼似的。 李翎的轻功身法,实在也快如鬼魅。 李翎微笑道:“你的法宝还没有全使出来,怎么能走?” 小公子哭丧着脸,道:“这次真的全用完了,我绝不骗你。” 李翎淡淡道:“法宝若是真的已用完,你就不必走了。” 小公子道:“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李翎道:“我虽不喜欢杀人,但留着你这种人在世上,我怎么睡得着觉?你现在还不过只是个孩子,再过几年,那还得了?” 小公子忽然笑了。 他虽然常常都在笑,笑得都很甜,但这一次笑得特别不同。 但他刚露出笑脸,脑袋就跟身体分家了。 李翎没有动手,是小云砍下了他的脑袋。 然后,他和屠啸天、海灵子的血肉,很快就被百花图吸收,只剩下一副皮囊。 现在,流落在人间的二十个美女器灵,已经全部归位。 苏樱开启了百花图第十九层,风四娘开启了第二十层。 现在,李翎又多了两个技能:点穴术、御兽术。 点穴术,可以凌空点穴,对人类和非人类都有效,甚至可以令鬼魂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御兽术,可以通过滴血来控制任何兽类,包括魔兽、灵兽、神兽。 当然,如果李翎遇到比他强太多的对手,就算那些百花图技能再逆天,也发挥不出多大作用。 所以,他才要去各个位面,不断提升自己和百花图的等级。 魔界,我来也! (人间篇编写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