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样男人》 第一章 下午2点40分，李阳钻到了梦驼铃水吧里。 李阳下午1点50分到的机关。李阳长期养成一个习惯，提前十分钟到单位。在机关工作早到十分钟与晚到十分钟大不一样，一个积极，一个拖沓。再说李阳是办公室主任，早到是应该和必要的，早到十分钟，可在领导到之前把该考虑的事情提前考虑好，把机关一些碍眼的东西，如乱放的报纸等放置好，一切都会因这十分钟变得舒舒服服。李阳到机关时，办公员小李已经到了，李阳提前十分钟，小李则总是提前半个钟头到。小李两个月前机关面向社会公选人员考进来的，大学中文系毕业。小李适应机关很快，勤快机灵，进机关的第二天起就自觉地把办公室内务给包了，提水、扫地、擦桌子，干得很欢实。李阳到机关后，心思没在单位，坐着没动脑也没动手干平常提前量的工作，发了一会儿呆，两点钟就到了，机关人员也就陆陆续续到了。 坐到2点30分，李阳出办公室倾身看了三个副部长的门，三个副部长下午一个都没来。不知从何时起，市里部门的领导们下午除星期一（星期一是一星期的第一天，事总是相对多些）没什么事一般就不爱到单位。党政机关里的事说到底是闲多忙少，每天用半天处理处理足够了。一般的会议都是安排在上午召开，中午领导们在酒桌上的多，一喝酒下午只能休息了。另外，近两年搓麻将风刮得猛，没人不搓的，领导们下午你邀我应许多都忙在麻将桌上。同志们呢，也乐意领导不到机关，领导不在，毕竟神经放松，可以串串门，侃侃大山，胆子大的或出去逛街或搓麻将，自由活动了。 李阳估计三部长十有八九下午不会到机关，就回办公室对几位自己的兵交待说，去图书馆了，有事打手机。出了大门，李阳没有犹豫，往东一拐到解放大街，径直走到梦驼铃水吧门前，见四周没有相熟的人，一闪身钻进去了。不坐办公室，欲出外，就说去市图书馆，这是李阳最近想出来的理由。你想，市委宣传部的同志去哪儿最合适，图书馆呀，说自己去看书，谁也没说的！在机关干，你是说不成实话的，你说你出去泡吧、打麻将，多难听！ 李阳今天穿的是蓝黑色雅戈尔西服，蓝色衬衫，系一条银黄色的领带，脚穿时下流行的窄方头皮鞋，整身打扮一个十足公务员的形象。在大机关工作，衣着打扮必须讲究。李阳到龙城市市委机关5个年头，置了三身价格不菲的衣服，平时轮换着穿。李阳凭经验理解：在机关工作，穿着非常重要，穿得讲究，领导看得起，下边来人不敢小瞧，自己自信心也会无形中增强。至于属于私生活范畴的住和吃，就不那么重要了。住什么房子，单位的人没人去关心。自己就住6楼，家里没冰箱，彩电是小屏的，房子没装修，就从没人过问。吃嘛，机关的人，用老百姓的话说是“嘴扎在外面”，三天两头的在外面吃饭店，什么没吃过，小意思了。李阳今天的打扮与昨天其实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头发上班前打了一些摩丝，湿润光亮，脸上搽了大宝发亮面膏，显得气宇轩昂。 按说李阳今天下午是没心思打扮的，中午吃饭时妻子张一兵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中午，他11点50分到家，火急做饭。儿子上初二，中午学校给的时间太短，饭必须在12点10分前做好，凉5分钟，12点15分儿子准时到家，端起碗就吃，吃完12点25分，坐5分钟定一下神，让饭在胃里放踏实， 12点30分一路小跑10分钟赶到校，一分钟也耽误不得。今天中午12点整，李阳已经把饭做好，但做的简单，烧番茄紫菜鸡蛋汤，把早上买的剩油馍热了热。 刚把饭端到桌子上，打开电视调到中央一套欲看午间新闻，妻子张一兵回来，用钥匙打开了门。张一兵一看桌子上的饭，脸色就拉下来了，说：“这就是中午的饭？你一做饭就咋简单咋做！不知整天心操在什么上！” “……”李阳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张一兵在市三小教书。女人爱唠叨，小学教师爱训人，是人们私下公认的两个社会现象，李阳每天都在同时感受，现在他已基本习惯了，计较是计较不起的。张一兵毕业后一直教小学，已十八年，工作性质使然，无形中见谁都不自觉当小学生对待，严格、认真，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据说有一次段考后张一兵开家长会，一位家长和另一位家长说小话，张一兵在讲台上看见了，就不高兴了，正好这时这位家长手机又响了，掏出手机要接电话，张一兵生气了，说，打手机那位给我站起来！那位家长一愣神，真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顿时全教室的人都笑了起来。那位家长来了幽默，说，张老师我错了，顿时教室的人笑得更厉害。据说这件事在市里的几所小学中被传得人人皆知。 李阳不吭声，张一兵并不因此而停止数落他，谁让他不精心做饭呢。李阳心里不舒服，右手食指猛用力按了下电视遥控器，电视节目跳到了市电视台节目，12点正好也是新闻，市新闻。 “市新闻该看，说不定一会儿就出现了你李阳的光辉形象呢”。 “有可能！” “有可能，有可能也是跟在领导屁股后头给领导拿包，哪一回你要真能站在市委书记、市长的位置上上电视那才叫本事！” 李阳此刻肚子里差不多灌了一肚子气，他不想再说一句话，因为儿子已经回来，正在吃饭。张一兵这时停止了数落李阳，向李阳交待了一件事，下个月她要到大市西阳市参加骨干教师培训，时间一个月，让早点考虑家里咋安排。 “聪聪，最近表现怎么样？没有什么劣迹吧？”妻子转而和儿子说话。 儿子可不依不饶，说：“妈，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没有什么劣迹吧，你就不会说一句让别人高兴的话？” “咳！你还想教训老子！”妻子张一兵脸一下子变成了吹胡子瞪眼模样，“我教训你一下，怎么了？嗯？” “吃饭吃饭。”李阳忙缓和气氛，“参加培训是好事，我们全力支持，家里我会考虑安排的，你不用担心。” 饭后，儿子“咣”一摔门上学去了，到了1点钟妻子带着长期不满情绪，生气地关门，“咚”，上班去了。 中午不用洗碗，按分工应是张一兵洗，李阳12点半躺床午休。多年养成的习惯，不管春夏秋冬，中午一定要小睡一会儿。可是今天怎睡得着呢，这个家实在是烦心透了！李阳在床上叹气。躺到一点半钟，李阳忽然决定下午见见曾冰，俩人两个多月没见面了。一想到见曾冰，李阳一跃而起，在卫生间对镜打扮了一番。 梦驼铃水吧消费不贵，有音乐听，坐小单间，一杯碧螺春茶喝半天收十元钱。李阳进去，吧台小姐轻轻招呼了一声来了，把李阳领进了他爱坐的临街的一小间。小间有四平米，内放一张玻璃桌子，四把铁椅子，一个布艺沙发。沙发设置得有些暧昧，是一头有枕的那种。 李阳嘬了两小口茶后，掏出手机。当他翻到曾冰手机号要打时，老毛病一下子又犯了，犹豫起来，迟迟下不了决心按拨通键，犹犹豫豫半个小时过去了。终于，他心一横，自言自语一句：男将，就要像个男将样，打！按下了曾冰的手机号。 “男将”，是李阳老家对男人的称呼，据说这个称呼与明农民领袖李自成有关。李阳的老家距市130华里。龙城市虽是一个县级市，却是一个大市，面积大得超过一些地方的地级市。地处豫西，多山。李阳的老家灌河镇与商南接壤。相传，李自成起义初期，长期在这两不管的地方招兵买马，训练队伍，据说那时当地男人们都被李闯王征了兵编进队伍。为壮军威，男人都被称为“将”，自此，男人有了另外一个称谓“男将”，就这样一直叫了下来。“男将”听起来男人味十足，铿锵、阳刚、壮气、豪放，好像比男人更男人。李阳老家的女人鞭策男人，长辈教育晚辈，往往就是一句话：男将就要像个男将样！到底怎样才是男将样呢？李阳上大学后好多次想到这个问题。李阳发现，“男将”一词涵义简直太丰富了“有种”是基本要求，还要胆子足，要敢作敢为，要能吃苦，有办法，有能耐，混得不错…… 曾冰的手机关着机。李阳提到嗓门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手摸额头，汗津津的，不知是不断喝茶的缘故，还是心里紧张。 曾冰关机，李阳坐在那儿发呆了，不知往下该怎么坐。正发呆，手机突然在桌子上振动起来，李阳着实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是曾冰电话打过来了。 忙翻开看，是汪小晶的号码。一看是汪小晶，李阳把手机又放下，叹了一口气，不接。 手机三次振动，不屈不挠，李阳没办法，接了。 “老李，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电话那头娇滴滴的语气里带着生气和霸气。 “噢，放在振动上，没感觉到，怎么了晶晶？” “晚上你请我去一个地方吃油泼面吧，我也是昨天才听说我们这儿也有这饭，怎么样？嘿嘿。” 李阳顿了半天，扯了个谎说：“晶晶，我现在在郑州呢，怎么请你？回去请。” “什么？你在郑州，前天你还在街上溜达。”汪小晶问。 “我昨天来的，”李阳说着无意间站了起来，眼瞧大街，不瞧不要紧，一瞧惊得赶紧猫腰下蹲。汪小晶竟站在窗外给打的电话，嘴一张一张的。李阳忙侧到窗户边上，放低声音说：“电话漫游，费贵，回去就跟你联系，怎么样？” “你去郑州怎么不带上我呢？我半年都没去省城了？” 李阳一听，知道说去郑州骗住了汪小晶，汪小晶没瞧见自己，直起腰，说：“给报社送稿子，一行三人走得急给忘了，挂了吧。” “好吧。”对方不吱声了，李阳赶忙挂了电话。 5点钟的时候，手机再次振动，李阳打开来看，是常务副部长常木办公室的电话，常部长下午在单位？李阳心里又紧张了，“李阳啊，你在哪儿，回部里有事”。 “我在图书馆看书，马上就……”还没说完，常部长的电话已经收线了。 李阳猛喝了两口茶，出来付了钱，一溜快跑回到机关。 第二章 躲避汪小晶，尽量与汪小晶少见面厮磨，李阳是经过冷静思考后决定的。李阳多次设想了与汪小晶继续发展下去的结果，结果是什么？不会有好结果，只有苦果、恶果！沾惹汪小晶，与自己的生活大目标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李阳出身贫寒。出生于豫西八百里伏牛山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深山窝里。山窝里没水没电，直到今天，这个山窝里通了电，但吃水的问题还没解决，村头一个不知哪辈子人挖的死水坑，每年夏天蓄一坑山洪水，够村民吃小半年，大半年则要翻过村后大山到五里外去挑。李阳在机关在家拧水龙头时，常常就想到老家的水，叹息：唉，城里轻轻一拧水龙头，水就“哗”地来了，而老家人却要付出多少冤枉力气啊。李阳念小学是在三里外的一所小学校里念，村子小，只有十几户人，平常只有三、四个孩子上学。父亲是个说书的，经常跑在外不落家，早上去学校早读，家里买不起闹钟，母亲靠听鸡打鸣把握时间，鸡鸣第三遍喊李阳起床，然后几个孩子约齐了用桐籽燃了照亮，一起去学校。鸡鸣不准时是常有的事，多少次到校后才刚后半夜，几个孩子只好靠住校门，挤在一起挨时间，待到学校敲早读预备钟时，已冻得站不起来，浑身被露水打湿。 读初中李阳在18里远的镇上读，家里穷，学校的学生灶吃不起，借住在学校附近的远房亲戚家，说是借住，其实就是在亲戚屋檐下放了一个小柴锅，一日做三次饭。每个星期天下午去上学，李阳要肩挑一星期吃的，一边是柴禾，一边是玉米糁、红薯和少量母亲凉干的白面条，再就是罐头瓶装的辣子、酸菜。 贫穷环境下长大，李阳过早养成了能吃苦、上进的习性。在母亲常挂嘴边的一句“干啥务好啥”的启蒙教育下，李阳从上学第一天就一直把学习“务”得很好。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尖子生。但是李阳的“尖子生”在家乡小学、在镇初中“尖”，待到他上了县高中，就不再“尖”了。李阳小学上的是复式班，一二三年级两个教师教，四五年级两个教师教，质量是难保证的，镇初中的教学质量则连续多年居全县倒数第一。 初中毕业，县高中给每个乡镇分配了招生名额，李阳作为灌河镇的尖子生，顺利考上县高中。读县高，李阳吃了许多苦，主要苦的是竞争激烈，而自己小学、初中基础不好，学习吃力。仅小学初中语文老师给教错的字就令他大伤脑筋，纠正一个错的比学新的困难多了，如“拐杖”的“杖”，小学李老师教的读音竟是“mei”，“歪风邪气”的“邪”初中一年级的衡老师教的读音竟是“ya”，这样错的东西在各科简直太多太多了。 李阳高中毕业时，学习程度居年级中上等，凭自己的程度重点大学是考不上，为给家里减轻负担，李阳没打算复习，报考了师范院校。高考成绩公布，李阳高出分数线40分，考上了省师范专科学校。 上两年师专，李阳学的中文专业，和妻子张一兵一个班。李阳上师专学习一样刻苦，他如饥似渴读了大量中外文学作品，加上他天生聪慧，悟性好，教授讲的东西消化得好，第二年他竟接二连三在校报和市日报副刊上发表了五、六篇散文和诗歌。结果人就被张一兵相中了。张一兵貌不算太美但耐看，个子不高但人玲珑灵巧，西阳市石桥县人。张一兵很欣赏李阳的才情，认为李阳将来写文章肯定还会有更大的建树，就主动和李阳建立了恋爱关系。毕业前两月二人在校外同居了一次，毕业时张一兵听说龙城市有政策，外地大学生来龙城一律留市直工作，就没犹豫跟李阳来龙城了。分配时，张一兵觉得教小学轻松，要求分配到了市三小，而李阳没被照顾安排到市直学校教书，被分配到距龙城市15里的河西镇初中。李阳开学迟迟不去河西中学报到，和张一兵一同去找市教体局，质问局长政策说的清楚，外地大专生来龙城照顾到市里学校，怎么却把我分到河西镇，局长说，这就够照顾了，不然你是应回你家乡灌河镇教书的。几次三番没结果，开学半月后李阳无奈只好到河西镇教书去了。 李阳在河西镇一教就是7年。后来，龙城市市直中学开始从乡镇选招教师，李阳第一次没考上，隔了两年再次选招时，李阳作了充分准备，结果考到市第一初中任教。夫妻总算到一起，可以安居乐业了。 到市第一初中的第三年，夫妻手头有了一些积蓄，开始筹划买一套单元房，不巧这时李阳父亲生病了，市医院诊断为食道癌，去省医院进一步诊断，确诊就是食道癌。父母手头只有几千元钱，准备给李阳买房的，父亲心疼钱，死活不作手术，只让做药疗和化疗，结果父母和自己积蓄的钱还是花个净光。让李阳庆幸的是父亲性情开朗，病竟一天天好起来。但张一兵是整日唉声叹气，从此对李阳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没个好脸色。 五年前，时来运转，也是事在人为，李阳调进了市委宣传部。这一年说来也巧，3月份李阳师专时的同学欧阳斌的老爸欧阳山由外县副县长调到龙城市任了市委副书记，6月份市委宣传部要从教育上选调两名干部。李阳就亲自找了同学欧阳斌让给自己说情，欧阳斌没说的，爽快答应，并当着李阳面给老爸打了电话。张一兵这事很支持李阳，觉得两人都在学校里教书太没意思。二人一商量，给欧阳斌的爸欧阳山送去了5千元。本来李阳整体素质就不错的，说能说，写能写，各方面都是响当当的，结果水到渠成，笔试、面试、考核一路顺利过关，就到市委大院上班了。 到一个新单位，一切从零开始，李阳早到晚走，提水拖地活干在前头，晚上回到家则整夜整夜坐着想点子写新闻稿，急着在省、市党报上发稿，没忘寻找一切机会与欧阳山书记套亲热，逢节日一定前去表示一下意思。到机关的第二年底，李阳被任命为了办公室副主任，第三年也就是两年前底全市干部大调整时，宣传部办公室原主任被安排到乡镇任党委副书记去了，李阳就接任了办公室主任，同时升为副科级。 李阳坐上办公室主任位子后，树了雄心，有欧阳书记这个关键人物在龙城，再好好干两年，弄个副部长或市直部门的副职不成问题。前途一片光明！ 谁知任办公室主任刚两个月，大市西阳市也大动了一次干部，欧阳书记因年龄原因，被调回了家乡县任了个政协副主席。欧阳书记走了，李阳的进步也就不那么顺利了。年前，全市干部做了一次规模不大不小的调整，调整前，李阳找部长谈了希望提拔的的想法，王部长说可以考虑，但结果是没考虑，李阳仍当办公室主任。现在，根据市有关领导在不同场合的表态，人们分析，上次调整干部规模不是很大，市直和乡镇都有副职位置在空着，年底可能还要大调整一批干部。李阳想搭上这班车。 从一个山里娃一步一步干到今天党政机关副科级干部，一切来得太不容易了，艰难爬坡正在半道上，在这样的形势下，李阳决定疏远汪小晶，是非常理性的决择。 汪小晶，24岁，市广播电台播音员。 龙城别看偏僻，是一小城，它跟周围大城市的风跟得很紧的，大城市流行什么，没两天这里就也跟着流行什么。比如妇女的穿着，大城市有一阵流行穿紧身脚踏裤，小城一夜之间所有的女性也都穿上了紧身裤，屁股绷得大大的，腿箍的紧紧的，裆部三角部位被撸得棱角分明，一个个如跳巴蕾舞的男演员，美得滑稽。再如前几年，兴唱卡拉ok，小城全部饭店的餐厅都配了音响，吃客们饭前唱，饭后唱，全城一天到晚被南腔北调的歌声笼罩。近两年，小城流行男女“挂茬儿”风、搓麻将风。男女“挂茬儿”即找情人，小城人的离婚率是“噌噌噌”的升高。麻将是饭店、茶社、山庄、家庭一片麻，麻将牌成最畅销的商品，一文化用品商店春节前曾创下一天销80副麻将牌的记录。市里几个高档宾馆的套间、单间客房都配有自动麻将机。 李阳调到了宣传部，慢慢自觉不自觉就跟了形势，麻将也搓，没怎么太努力，就扯上了“茬儿”汪小晶。 李阳扯上汪小晶先后只用了四个月时间。 第一次见到汪小晶，李阳是陪同市组织部领导到广播电视局进行年度考核。李阳坐在台上，会议正进行，下面一个人的茶杯“咣”地落了地，茶杯是瓷的那种，声音很响，吸引了全场人的眼球。茶杯主人小声一句：“该死的杯子”，很做作地耸了一下肩，立即就恢复了平静，接着目视主席台领导，听会议要求。李阳不自觉多瞧了几眼茶杯主人，是位年轻女子，有一张俊俏的脸，打扮新潮。李阳多瞧几眼，后来一次就与茶杯主人汪小晶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他发现茶杯主人瞧自己的目光，竟不是空洞的，大胆、迷人、勾人，还逼人。 时隔不久，李阳陪同常木副部长到市广电局检查“村村通”工作进展情况，检查结束，中午自然广电局设饭局招待，广电局陪客人员有正副四位局长、办公室主任，再就是汪小晶。席上，广电局各位轮番给常木部长和李阳敬酒，汪小晶最后一个敬，到李阳那儿时二人竟似心有灵犀，粘粘乎乎你推我让很有一会儿，汪小晶娇滴滴地非要多敬，李阳软声低语地讨饶让手下留情。敬酒程序结束，照例进行打通关，常木部长让李阳先打，说让广电局各位先领略一下市委大院年轻干部的猜拳水平。李阳就开始打，还真给常部长争气，赢得多输得少，到汪小晶那儿，汪小晶说自己不会猜拳，李阳说那就玩“大压小”吧，酒能壮胆，酒桌上人没正形，李阳每赢一次就喊：“我压住你了，喝！”汪小晶能喝，喝有半斤剑南春竟没醉。散场时汪小晶离李阳最近，说“李主任，今后多联系啊。”眼睛亮晶晶。 一天，李阳坐办公室没事，翻看广电局的通讯录，看到汪小晶的手机号，心血来潮，几番犹豫后拨通了汪小晶的手机。李阳报了自己姓名后，汪小晶在那边欢天喜地：“李主任，接到你的电话太幸福了！”李阳以想请教汪小晶指导儿子说好普通话的理由请汪晚上吃饭，汪小晶不假思索欣然同意。 李阳在半个月内，以各种理由请汪小晶吃了三次饭，二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每次汪小晶都欣然同意。第三次共进晚饭后，李阳提出向汪小晶借一本普遍话书看，二人就去了汪小晶住的单元房。汪小晶在卧室书柜前找书，找呀找，慢慢找。李阳进去，伸开双臂将汪小晶抱住，汪小晶一句：“你要干什么？”把李阳吓了一跳，忙把手松开，满脸通红，谁知汪小晶竟主动依了上来，说，开句玩笑吓着你了吧，抱我。李阳顿时来了冲动，抱住了汪小晶…… 李阳俘虏了汪小晶。但情人关系，男人后来往往成了女人的俘虏。让李阳忍受不了的是，后来他听说他只是汪小晶俘虏的五个男人中的一个。 李阳和汪小晶上了一次床，就想做第二次。汪小晶是未婚女子，皮肤白如雪，乳房大得双手抓不拢。第一次当李阳将汪小晶的内裤褪去压上去时，他简直有些眩晕，感觉是在做梦，不顾一切了，工作无所谓，家庭不要了……李阳满脑子都是豁出去的想法。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做爱。 也就在第三次，李阳发现了问题。第三次二人做爱正在劲上，汪小晶的手机很脆地响了短信提示音。手机就放在桌头柜上，李阳左手握住小晶的左奶子，右手伸着要去拿手机看，幽默地说，让我看你男朋友是谁？汪小晶用嘴亲住李阳嘴，双手死劲抱住李阳，不让看，李阳再坚持，汪小晶神情就有些紧张和生气，但李阳已拿住了手机，小晶欲夺手机，李阳把它举得高高的，按下看了，屏上内容：“明晚来，我等你，看后删除。”李阳迅速用脑记下了来信手机号，把手机还给了小晶。汪小晶满脸恼怒“你有什么权利不经我同意就看！”李阳也就从小晶身上下来，之后汪小晶说话魂不守舍，语无伦次，李阳脑子里直犯嘀咕，这个手机号码后面有四位吉祥数字，这么熟悉，是谁的呢？ 第二天，李阳到单位急着打开抽屉里的三个小电话本，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给汪小晶发短信的人，李阳真正惊呆了，竟是市广电局的马局长。汪小晶是那个秃头马局长的情人？太不可思议了！ 更让李阳惊呆的是几天后的一天，他在一快餐店吃早餐，隔几桌有两个机关干部模样的妇女在小声议论一个人，后来听清了，议论的竟是汪小晶，说汪小晶未婚女子这么不要脸，与本单位的局长好就算了，还与市里另两个局的副局长关系密切，听说与市政府一个有妻室的小车司机也有染，标标准准一个玩人的“破鞋”。 汪小晶和李阳有了床上交往，很快对李阳就没了客气，三天两头让李阳在饭店签单吃大餐，一次大几百元，今天想吃这个，明天想要吃那个。又两次让李阳陪着逛商场，龙城市就这么大，李阳怕碰见熟人说不清，每次都像耗子一样躲躲闪闪的跟着，汪小晶第一次在包具柜前不走，反复挑包，看中一个真皮包后嘴里直喊贵买不起，李阳明白什么意思赶紧上前掏钱。第二次逛商场，汪小晶在首饰柜前停住，看中了一条价值1800元的铂金项链，反复试戴，没有走的意思，李阳只好上前掏了钱。 第三章 常务副部长常木电话唤回李阳，给部署了两项工作：一项是做好推荐文明单位的事；另一项是安排下一年度报刊征订工作。 两项工作都没出李阳意料之外，每年的这个时候，市宣传部就是这两项工作，年年如此。常木安排，推荐省级文明单位，由李阳把第一关，进行初步审验，于本月20日前将目前申报了的十个单位压下去五个。最终由部长办公会研究淘汰到3个，报省里。报刊发行工作，由李阳召集市直和各乡镇办公室主任开第一道会，发文件分配任务数，随后编发一期简报对全市各单位完成情况进行通报；然后由常木副部长开各单位常务副职会进行进一步督促，随后在电视上进行通报；第三次由王部长开没完成任务单位一把手会进行督促，确保最终任务完成。 李阳欣然接受任务。往年这两项工作李阳自始至终也都参与，但主要是起草起草文件，组织组织会议，干的是领导决策下的具体工作，今年常部长把两项工作的第一环节都交李阳负责，李阳就感觉手中也就有了一点实实在在的权利，李阳明白，这是常木副部长在卖人情。常部长明年就54岁，按市里近两年精简干部的政策，是要离岗的，另外这也是自己这两年逢年过节坚持不懈往常部长家小礼不断送的结果。李阳欣然接受时，脑子里先闪出了表弟章二旦的案子，想，这下章二旦的案子似乎好办了（章二旦目前关在市看守所里，案子已进入法院审判环节。），又飞快闪出了考虑许久而没付诸行动的为老家草池村解决水的事，用免订报刊与能下拨款子的单位进行交涉，这事努力努力也许能成。 李阳第二天起草了做好报刊征订工作的文件。今年上级要求各地征订党报党刊数量与去年比必须稳中有升。李阳就把去年全市的总计划数增加了1100份，然后给全市各单位分配任务数。打心里说，李阳对近年来报刊这样发行是持保留意见的，但他知道，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是不敢妄加评论的，有些事情心里明白但就说不得。李阳让办公室几位当天通知，就主持召开了全市各单位办公室主任会议。会上，李阳先宣读了各单位的分配任务数，然后就开始大讲特讲报刊发行工作的意义，严肃指出了去年某些单位部门在报刊征订这个问题上存在的问题，特别指出，任务是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可去年个别单位不识时务，最后任务与其它单位一样也完成了，可因不是积极及时完成的，就多次挨整，今年一定要吸取教训。“要挨打早脱裤子。”李阳最后在会上说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把大家逗笑，会议散了。 和去年一样，报刊征订会一开了，许多单位的头头就想起了宣传部，会议一散，李阳办公室电话和手机就响个不停，都是一个意思：报刊是一定要订的，还要及早完成，只是单位经费紧张，希望少订一些。对一般单位，李阳一概以这是市委分管宣传的李书记和宣传部长王部长共同研究后定下的数字，有什么意见找两位领导作答，这些单位的领导也就噤了言。他列了几个单位等着电话交换条件。 很快，李阳就陆续收到了市团委、发改委、水利局、扶贫办四个单位一把手或副职的电话，李阳就在电话里拐弯抹角地说了想与之交换条件的想法，对方听了李阳的条件和草池村的情况后一概说这事好办，国家的钱往哪儿投都是个投，只要符合条件，那是很容易的事，市团委和水利局是一把手给打的电话，就在电话上拍了板，李阳也就表了态。市团委给的项目是给草池村联系建一所希望小学，水利局给的项目是投资20万元给草地村农户家家建一个够人畜用一年的大水窖，解决吃水问题。两个单位意向明确后，李阳简直是心花怒放，这两年市里的大干部都爱利用职权为家乡建桥筑路，在家乡人面前撑面子，自己现在也能为家乡人做点贡献了，况且是一下子办两件事，事若办成这下在家乡一定会撑起不小的面子。 李阳很快给老家村长王富贵稍了口信，说争取了两个项目，已基本谈妥，让拿上村里的章子来填填申请，与办项目单位见见面，表示一下感激。 村长王富贵得到信后，带了两个村干部飞快就上来了。奔了李阳单位把李阳喊出来，到街上一个背处，掏出信封，说，村里已给你爹娘买了几百元的东西，村里人一致同意的，今后谁有本事能给家乡办大事，村里一样买，知道城里如今不兴送大包小包的，显眼惹事，给你三千元联络费，给两个单位一把手各4千元钱，让他们把最后的决心下了。说着就把三个信封往李阳的手包里塞，李阳推辞这事是小事一桩，动动嘴的事儿，自己的一份就不要了。村长继续坚持，李阳就不再坚持，心想自己的摩托罗拉998手机已过时，早就看上一款时下流行的有手写、照相功能的，这下可以买了。李阳带着村长一行三人与两个单位一把手见了面，给两单位一把手塞了信封，事情也就定了下来，村长一行人欢欢喜喜回去了。 李阳当天下午就去买了新手机。晚上回家对张一兵说给家乡办下了两件大好事，村长不会办事竟给送这多余的手机，拿手机店退不掉，只好用了。张一兵听了说，不会吧，是你点着让人家给你买的吧，你这个人就是虚荣心太强，你认为拿个高级手机就是大领导了，有这个钱咱还还债不行！在哪个手机店买的，我拿去退，少要一百块钱，我就不信手机店不给退。不让李阳给新手机电池充电，吃了晚饭竟真的拿了奔手机店去了。李阳着急了，张一兵刚走出门，就忙给手机店打了电话，说一会儿有个女的要去你店退手机，她是换了水货去退的，说什么也不能给她退。手机店主问你是谁？李阳答，一个好心人，一个好心人，说罢“啪”地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张一兵回家，手里拿着手机，一脸怒气，直骂手机店老板死倔，少要多少钱也不给退，说明天还要去市消协投诉。李阳就假惺惺地说，现在手机店都是这样的，换是可以的，要退没门，算了算了，又不是掏钱来的，用了算了。张一兵长叹一口气，没再坚持了，李阳晚上给新手机充了电，第二天用了。 估计给章二旦的案子说情不会多顺利，要费一番功夫，果然如此。 为章二旦说情，李阳本来是一口回绝舅舅和娘的。办不了的事最好上来就回绝，开始不拒绝，犯难的是自己，到最后办不了还是把人得罪了，且得罪的更苦。李阳不怕得罪娘和舅，但章二旦的事他实在是帮不上忙，案子是法院管，宣传部不象组织部、纪检委能压住法院，宣传部的人，法官是看不到眼里的，说情没份量！可是，娘自从章二旦被抓，三天两头到距家五里的供销点里掏钱打电话，每次都声泪俱下，说让看在她的面子上，尽尽心，想想办法，一定要把章二旦扒出来，说你舅舅为给两个儿子娶媳妇拼了老命，二旦媳妇没娶成鸡飞蛋打还要坐牢，你舅一夜急白了头，气坏了身子，现在躺在床上几乎不会动了。 豫西的豫鄂、豫陕交界地带是深山区，土地瘠薄，交通敝塞，于此山山岭岭之间因贫穷而发生的一些故事，城市人是想像不到的。李阳的舅家居住在一个叫八里沟的地方，翻过房后整日被白云缭绕的大青山就是同样深山区的湖北地界。因敝塞、贫穷，李阳的两个舅家表兄弟都没进过一天学校门，常年居住在深山沟里，与外界几乎隔绝，人就有些呆和愚，娶媳妇是个最难办的事。大表哥章大柱四年前掏8千元托邻村领人专业户（当地话，实为人贩子）马小保从湖北给买回来一个大3岁的寡妇。寡妇初到不安心过日子，多次欲跑掉，但章大柱整日寸步不离，去厕所也跟着，后来寡妇为章大柱生了孩子，感觉八里沟比自己娘家的自然环境还强了点儿，一日吃三餐，多半是吃白面，比来之前一天两顿饭整日吃棒子面强多了，再者大柱一家对她也蛮好的，也就安下心来过日子了。章二旦去年33岁，眼看明媒正娶讨媳妇无望，家人狠狠心，连挪带借给马小保凑了1万元，让马去湖北给领回来个黄花姑娘。一天，章二旦正在房后山上挖药材，马小保大呼小叫地让他回家，果真给章二旦领回来一个看上去俏模俏样的姑娘，马小保把姑娘领进章二旦家门，说一声人交给你了，扭头就走了。姑娘开始发愣，后来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急哭了，拿头撞墙，说，我在镇上一个缝纫店打工，马小保说带我来河南给找一份好工作，称你家是他的亲戚，让住下歇歇脚明天继续赶路，没想他把我给卖了，你家给马小保多少钱回去我一定给寄来，让行行好放了她。章二旦及舅舅、舅娘怎么能听她的，老人们把章二旦和姑娘锁在了一个屋里，锁之前还把姑娘的手和脚给绑了，章二旦就很容易把姑娘给干了。 第二天晚上，章二旦在两次强行与姑娘发生关系后，精疲力尽，竟挣着眼打起了鼾声睡着了，姑娘看机会来了，就把反绑着的双手放在屋角的磨刀石上磨呀磨，终于磨断，然后取下门跑了。第二天姑娘在跑远了的途上给公安机关报了案，章二旦被公安机关抓了。 公安机关指控章二旦犯了两条罪，一是拐卖人口，二是强奸妇女。章二旦被抓起来后，看不出竟有些胆，对两个罪都不承认，说自己只是花钱讨人又不是马小保，怎是拐卖人口，也不承认有强奸的事，说，你们说我犯强奸罪了，让那姑娘来，凭证是什么。姑娘报案后已不知去向，公安机关没法落实章二旦强奸，就以拐卖人口罪将章二旦的案子移送给了市检察院，检察院起诉到了法院。 案子到法院一个月光景，李阳接到了对包括法院在内10个申报省级文明单位的检查验收任务。 接受任务没几天，李阳带了由市直有关部门负责人组成的工作组到10个申报单位进行初步检查验收。检查验收主要是找问题，去了法院很快就掌握了法院一个致命的问题，法院一年前有一名聘用司机因嫖娼被市公安局治安处理过。李阳掌握这一情况后，先给法院办公室主任点了点，说，出这样的事想评文明单位有些困难。法院办公室主任一听果然慌了，说犯错误的是一名聘用的临时工，单位已将之辞退，且事情已过去一年，又说法院近两年来把创省级文明单位作为一号工程来抓，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财力，创省级文明单位是这届院长最大的心愿，全院干警听说评上省级文明单位人人每年能多发两个月工资，也是劲头十足的……办公室主任立马将李阳主任发现问题的情况报告给了院长，但是，院长并没找李阳说情。李阳检查验收完10个单位回到部里，准备向常木副部长汇报情况，常部长上来就说，市法院的事，王部长给定调子了，法院近年来各方面成绩都比较突出，市里一定要推荐上去，有点小问题不要再究了。李阳明白，市法院院长嫌自己没份量，直接找部长说情了。 没有办法，李阳最后决定直接找院长说情，你要拿荣誉，总得给宣传部人一个面子吧。李阳去了三次法院，终于见到了佟院长，李阳说了自己上次带队来检查，法院各方面工作都做得十分好，回部里把法院排在第一名汇报给部长，推荐上去没一点问题，院长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这事你们得多支持，不往下说了，然后问，小兄弟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事吧？说，能办一定办。李阳就说了表弟章二旦的案子，院长问，你的想法是什么？李阳说希望能判个缓刑，院长说，法律的事非常严肃，容我看看案卷，然后开审委会研究研究再说。说得李阳心里没一点底。 第四章 生活在社会基层，先当清贫的教师，后当没握了权力的公务员，收入靠财政每月给发的饿不死人的工资，李阳感觉生活的天空太低太低，舞台太小，生活只能处处“摸着石头过河”。 李阳对干着的工作什么时候都是非常珍惜的，也是非常卖力的，成绩一直是突出的。李阳以前作教师，一直教语文、做班主任，每年不是被学校，就是被镇上、市里评为优秀教师，教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如果哪一次所教班级考试成绩偶然差点，居了中游位次，李阳心情是很忐忑的，要千方百计找原因，往下工作更卖力，成绩就“唿”地又跑到前列。领导、同事、学生及其家长们对他严谨、认真的教学态度是一致赞赏的，李阳以前是一个小有名气、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李阳现在当了宣传机关干部，工作一如既往卖力，客观地说，更卖力了。到宣传部时间不长，他就陆陆续续的在市、省党报上发表了大块文章十来篇，豆腐块文章几十篇，在部里站稳了脚跟。后来提办公室副主任、主任，虽说主要得益于欧阳副书记的提携，但李阳的工作也是服众的，不只是文章写上去，在充当办公室副主任、主任角色上，李阳也同样胜任，干得很好。李阳在宣传部、在市委大院给人们的印象不错：这个同志工作努力、踏实，各方面都比较严谨，是个标准的机关干部。李阳所以努力工作，有他的信条：自己是一个穷山沟里走出来的苦孩子，能吃上国家这碗饭，不容易的，无论何时工作都是立身之本，不好好工作靠什么生存？咱怎能和那些城里生城里长的公子小姐比？人家上一代已打下了基业，物质基础厚实，房子不用攒工资买，有钱只剩下享受了，工作大大列列没关系的，不顺心了或出了什么差错了，找个关系送点礼再调一个单位，而自己呢？失去工作，生活一下子就会没了支撑，什么都完了！再说，作为一个国家的人，国家每月给发薪水，不好好工作对得起国家嘛？最起码得对得起工资，做什么都要做得像个样才行！李阳一直是这么想的。 近两年，李阳对工作看得重，更加卖力，是有进一步考虑的。自己的升迁已进入关键时期，虽说如今干部升迁要靠综合实力，关系重要，金钱重要，但工作毕竟还是基本的东西，工作成绩还是要讲的，有什么理由不把这个基本的东西干好呢？工作干得突出，也只有工作干得突出，是自己一个没钱没关系的农家子弟能做到的。李阳在35岁升为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副科级干部时，给自己今后的仕途订了一个计划，过两年，最多三年，升为副部长或相当副部长的正科级干部，然后再3年，在40周岁左右，任市宣传系统某个单位的一把手。按现在使用干部对年龄的要求，计划必须抓紧实现，不然最后的梦想就得落空。李阳近两年很为自己的年龄而恐慌，我怎么一下子就37周岁了呢？日子日它妈的快得简直让人生气！在几年前，具体来说35周年以前，李阳对年龄问题是不怎么在意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小青年，另外有欧阳副书记在，心里早晚不慌，可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欧阳走了，升职不会再那么顺溜了，想想转眼间自己已由“小李”变成了“老李”（不知什么时候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同事开始称自己为老李了），竟成了小青年的叔叔了（机关定点打印部的两个17、18岁的打字小姑娘称自己为“李叔”），李阳意识到提职的事太紧迫了，必须抓紧。 李阳这两年不是没有考虑过别的出路，比如，下海。 近年，在内陆，就是在龙城这样的小市，人们的观念也是更新得很快的，一切向钱看了！另外党政机关机构改革压力大，对干部下海是一百个支持，一批干部也就下了海，甚至市里有三、四个部门的正副职领导都辞了职投了商海。今年龙城市鼓励干部投身商海的条件更优惠，党政机关干部只要给单位递一张申请，外出三年，工资一分不少照发，一切待遇不变，三年后愿回原单位，欢迎，不愿回，一路绿灯给办调动手续。这样的优惠政策，李阳不是没有动心，回家跟张一兵议了多次，给在广东深圳打工的妻妹、妻弟打了长途电话问情况，李阳和张一兵商量好了，如果外面有给一个月开3000元以上工资的咱也豁出去了，出去干，说到底干什么不都是为了一个钱嘛，出去干3年，挣个十来万元，再回来什么都好办了。但妻弟、妻妹电话里把高薪打工梦给破了，说像你这样没有一技之长的大众机关干部南方不怎么欢迎，工资开的低，每月也就一千多元。 每天努力干工作，不能下海，并不影响李阳对致富发家的尝试。对钱的渴望，所有人都不能免俗！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另外，在这个问题上，李阳和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压力很大。龙城市干部、教师的工资水平很低，李阳和张一兵二人每月加在一起也不足两千元，开支起来相当捉襟见肘，每月一家三口的生活费、电话手机费、电视维护费、水费、电费、垃圾费……各种费加在一起，一个人的工资差不多就没了，精打细算，紧缩银根，每个月也节余不了几个钱。以前积钱买房子、买家里大件物品，房子钱还没还清，大件家俱还没买齐，现在儿子已长大了，又要考虑给儿子攒将来上大学的钱，李阳的日子一直没有大模大样过过。没本事弄钱，自然遭女人小瞧。张一兵今天回来说某某同事买了一大套单元房，连买加装修花了二十万，明天说某某单位的某某毕业也就这么几年，什么都有了，光金银首饰就有好几套。说来惭愧，李阳到现在也没给张一兵买一副首饰。作为一家之主，家庭经济上不去，李阳内心很痛苦，搞经济的决心自己也下得很早，但怎么就没什么效果呢。 李阳其实从参加工作开始，就一直在思谋如何发家致富的问题。揩公家的油，没想过，以前干教师那是谁都知道的清贫职业，现在虽干的是办公室主任，但单位有会计、有出纳，主任的权力也就吃喝招待签个单的事，钱不过手，多拿几盒烟多拎几瓶酒顶不了个什么用，另外，为了工作上进步，李阳一向谨慎，不愿因小失大。公家的光不愿沾，那就在第二职业上用劲吧，但是，李阳的心思长期以来受张一兵的限制，很难干成什么。没有钱的人想做生意是很难的，主要是怕赔不起。张一兵对李阳操心挣钱很支持，但有原则，不让干有本钱的生意，怕生意做不成反而使本来拮据的经济再雪上加霜。在这样的原则下，李阳想有大的作为，难。四年前，买房子，向双方的亲戚借钱借了个遍，仍不够，又在银行高息贷了6千元，住上房后，干点什么挣点钱的愿望非常迫切。李阳一天灵机一动，决定在家业余养蝎子。为了保险起见，李阳打算先实验，后大干。李阳去新华书店买了养蝎子的书，从街上地摊卖蝎农民那儿花四十元买了二十只回家，把家里养金鱼的鱼缸腾出来，弄净放了蝎子。买了书仔细研究，李阳才知道蝎子是非常难养的，对温度、食物都有特殊的要求。李阳努力创造条件，但很快希望就破灭了。书上说蝎子主要吃黄粉虫，如果没有，可用鲜肉代替，李阳就买了猪肉喂，但量没掌握好，喂得太多，一夜之间二十只蝎子全部死掉。李阳只好放弃。后来，李阳还想了一些门路，如有一阵儿市里的手工地毯价高俏销，李阳准备也学别人在家支架机梁，雇几个织工织丝毯外卖，但终因隔行如隔山，不懂技术，没敢干。再如，近两年市里人打麻将成风，李阳也想学别人在家支上两桌麻将，挣搓麻人的桌子使用费，可仔细一合计，自己在公安局没铁杆兄弟，开了提心吊胆，家里也没闲人招呼，想想还是没干。李阳由此还暗暗想在另一方面有所作为——打一手好麻将搞钱。（这个想法不能给任何人说，说不出口的，包括妻子张一兵，李阳也从没说过），李阳打麻将牌风很严谨的，自己给自己定下“三不”要求，不打错一张牌，不错放一炮，不放过任何一次赢的机会，但是，坐上场效果并不明显，除了放炮少些，并不影响别人和牌，看来人们说的打麻将七分靠手气的说法一点不假。李阳和张一兵还有一个谋求发财的途径，二人坚持了好几年，屡败屡战，从不气馁，就是买彩票。二人每人每月不买多，多了买不起，各买三十元，坚信常在河边走，总会湿次鞋。只要“湿一次鞋”一切就都改变了。几年下来，三人总共投有几千元，也中过多次小奖，二十元，三百元的，多的一次张一兵中九百元，有两次五百万大奖与夫妻二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都是两边数字对上了，中间一个数字不对，每次二人都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后又相互勉励，快了，快了，大奖即将降临了！ 李阳“摸着石头过河”过日子，工作、挣钱是两个主要方面，其它方方面面也一样。比如打麻将，前几年刚到宣传部时，搓麻将风还不是很盛时，李阳是坚决不染指此事！后来搓麻将风太强，不玩被人们识为另类，李阳招架不住，也玩了，但他把握了一个原则，只玩五元以下的小赌，不玩大的，也只在同学朋友圈内玩，不和单位同事一起，担心日后成为单位同事关键时刻攻击自己的把柄。现在龙城搓麻已完全普及，不算一回事，李阳也和同事玩了，但他又把握了一个底线，只玩十元以下的，不主动找单位领导玩，除非领导喊了自己。靠工资吃饭，玩大的玩不起的，钱输光了喝西北风？再譬如家常生活，只要不是面子上的，李阳是能省则省。很少吸烟，一般也不酗酒，衣袋中放的烟有两种，左边的便宜，右边的贵，见一般人发左边的，见领导发右边的。在家吃饭，好吃的留给妻子和孩子，因自己三天两头能在外吃饭店。在招待所招待客人就餐，结束时往往会谎说一句，给家里的猫拿点食，把餐桌上基本没动的一两样肉菜打包回家。来宾住宿走后，会见缝插针利用一下房间洗个澡，省几元澡堂洗澡钱。李阳有时也为自己的不够洒脱而瞧不起自己，可又想，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钱靠什么潇洒呢？ 第五章 李阳想出了一个让汪小晶可能一下子就疏远自己的妙计。 妙计得来太突然，李阳想都没想到。这天晚上，李阳斜躺在家里客厅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看电视，妻子张一兵在卧室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唠叨儿子，唠叨儿子学习不拔尖，满足于年级的前几十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子就是个差气不熟的货色，儿子受其影响，就没争第一的雄心壮志。李阳有些烦，就顶了一句：都坐轿，谁抬轿！话说得有些不得体，怎么就一下子说出了这句话呢？说罢李阳直后悔，想张一兵听了会火冒三丈，不出所料张一兵立即冲出卧室，“想不到你现在成了拎起一撮儿，放下了一摊儿的人 ，你这话让儿子听了会是啥影响？这话以后不准你在儿子面前提一次！你这人……” 正是在这时，电视上出现了回放非典内容的画面，一个人得了非典，周围与之接触过的人全部隔离。李阳的脑子“哧”闪出了智慧的火花，一下子想到了汪小晶，一下子想到了对付汪小晶的主意。再往下，张一兵唠叨了什么，李阳听了但没进耳朵，听着，脸上竟挂起了微笑。 第二天，李阳到市中心医院找了高中同学马长根。 老同学见面免不了先一阵搞笑，李阳问，名字现在改了没有？叫长根太淫了。马长根就说不能改，这个名字容易吸引女性注意，艳福好。反问李阳，我的名字不好，你的名字也不敢推敲啊。二人哈哈笑够了，马长根问，李部长今天到我这儿有什么贵干？如果是检查工作，我马上引你去见院长。李阳说，有一个市里朋友，不想上班想请长假，让给出个肝病证明，马长根说肝病从轻到重依次是肝病毒携带者、肝炎、肝硬化、肝腹水、肝癌，出哪种，李阳想想说，就写肝硬化吧，马长根就三下五除二弄了个证明单子，李阳笑说要为患者保密，没让马长根填姓名，马长根根本不在乎，盖了章，扯下单子交给李阳，二人接着聊，来了患者，李阳说有事再联系，走了。 下午，李阳用复写笔仿照马长根的字在诊断单患者姓名栏里填上自己的名字后，给汪小晶打电话，通后用有气无力的声说：“晶晶，晚上去农夫山庄吃饭，我在五号房等你，七点。”说罢，把手机挂了。 近年，城市人到农村旅游，农村人到城市旅游成为一种时尚。龙城市是个县级市，不城不乡，人们消费有限，市里人节假日多在城边上转悠，市周边的农民就聪明地建了简易的小房子，做几样简单的农家饭菜，低价收费，吸引城里的男男女女来玩麻将、聊天甚至做苟且之事。龙城市周围休闲山庄少说也有五十个。农夫山庄距市中心四公里，是当地的村支书建的，建在一个山半坡杂树林里，因环境不算太好，来玩的人不多。 6点50分，汪小晶提前到了，李阳在房内看见，忙木了脸，指了对面座位，示意坐下，后来就眼泪花花说了自己的“病”，从口袋里拿出了医院诊断证明。不出所料，汪小晶看后出现了惊愕的表情，问是怎么得的，多长时间？李阳木木地回答，可能是妻子张一兵给气的，也许与自己常陪客喝酒有关，几个月来吃饭常恶心干呕，谁知昨天一检查竟这么严重，说罢唉声叹气。再接着，汪小晶似乎就有了戒心，移了椅子与李阳保持距离，后来说吃饭没胃口，回吧，打电话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车上汪小晶没再挨着李阳坐，神色凝重，下车给李阳丢了一句话：“你他妈的怎么就得了个这病！” 第三天，汪小晶给李阳打了个电话，内容很短： “多亏我去年打了乙肝疫苗，检查没染上，李阳，你别怪我啊，今后咱们……”后边的话没说，手机收了线。 李阳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知道，汪小晶被搞定了，她今后不会再在他这儿浪费时光和青春了。李阳心里说，汪小晶呀汪小晶，不是我不想和你继续玩下去，我一个没多少本事的男人，一个经不起风雨折腾的男人，和你玩不起的，本来我们就不是一路人，对不起了！ 第六章 曾冰给李阳发来了一条手机短信： “永远祝福你，愿你的一切都好！曾冰。” 此时，10点20分，李阳在市宾馆刚参加完一个全市工作会议，走在回单位的路上。看着短信，李阳心里被幸福的情愫弥漫，两眼不知不觉湿润了，看了又看，然后极舍不得地删除了短信。 曾冰过一段时间会给李阳发一两条短信，发信时间一般都在上班时间，以前短信内容后还会附一句“看后即删除”，担心被张一兵看到惹麻烦。 今天是个小雨天，还刮着三四级的风，回单位的路上，李阳的伞两次被风吹成了喇叭花状，李阳因收到曾冰的短信，心情变得非常好，看眼前这雨这风竟是那么有诗意，雨是缠绵的雨，风是调皮的风。 李阳于风雨中给曾冰打手机，想约曾冰下午见见面。 “曾冰吗？……我……你下午有时间吗？如果没有就算了……”曾冰的手机通了，李阳鼓足了勇气。 “下午……你有什么事吗？短信收到了？ “收到了收到了，谢谢你！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聊聊天，3点梦驼铃水吧，我等你。” “……好吧” 曾冰，李阳的高中同学。曾冰是李阳的好朋友。曾冰是李阳的红颜知己。 曾冰和李阳在市一高同学了二年半时间，高三后半期，曾冰的父亲在工作岗位上突发脑溢血殉职，曾冰被父亲单位落实政策招进了市税务局，早早成了一名正式国家税务干部。 曾冰自小在城里长大，曾冰对李阳和班上与李阳一样来自偏僻农村的学生充满了好感和好奇，他们一个个率真纯朴，说话嗓门大，走路习惯性脚抬的高，学习特别认真能吃苦，很有意思的。曾冰不像其他城里长大的学生，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她心里没一点瞧不起李阳们的意思，反而觉得他们很亲切。曾冰的父亲大学中文系毕业，税务机关干部，母亲师院历史系毕业，市一中教师，曾冰可以说是出身于书香门第。良好的家庭教育，使她自小就具有良好的修养，秀外慧中。曾冰开始对李阳们很感兴趣，后来注意力缩小了，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李阳身上。 李阳升入高中后个子猛窜，不到一年由不足1.60米长到了1.75米，整个人就像一棵嫩竹笋，长势实在喜人。李阳的长相属于眉清目秀型，耐看，越看觉得他越清秀。穿着朴素，长得嫩俊，学习有很大一股冲劲，曾冰不知不觉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班上的乡下小子。 到了高二，分文理科，曾冰喜欢文科，上文科班，李阳也喜欢文科，也上了文科班，二人竟又分到了同一个班高二（五）班。到了高二，曾冰对李阳的喜欢又进了一步。李阳的作文写得好，文笔清新，选材独特，内容充实，文章往往洋洋洒洒写得很长，有的记叙文他能写十几页，多次被语文老师在作文课上作为范文读，多次上校报。曾冰眼里李阳是一个有才情的人。曾冰的文章写得也相当可以，只是没有李阳的叫绝。曾冰的兴趣爱好是音乐。曾冰的父亲对音乐有一定造诣，会谱曲，闲暇爱自己作词作曲弄一首小歌哼唱自娱自乐。曾冰对父亲的优雅生活态度很是欣赏，父亲也有意引导她，到了初中，曾冰就能试着谱曲了，只是她谱了曲只对自己唱，她没勇气对别人说她会作曲的。曾冰喜欢李阳，但是曾冰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又是压抑的，一来学习要紧，父母都是不错的大学毕业生，自己将来不考个差不多的大学太没面子了，必须管住自己，把主要心思放在学习上；二来自己是个女孩子，还是个多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主动向一个山里娃去近乎什么呢？就这样二人一直到曾冰离开学校到市税务局上班，几乎并没什么发生。 说几乎，是有一件事值得一提。二年级的下半期，曾冰提前离校的一个月前的一天，睡李阳下铺的王振伟悄悄告诉了李阳一个消息，说据他观察，曾冰对李阳有意，证据是班上其他女同学基本都或深或浅地处有男朋友，而曾冰没有，他有一次无意发现曾冰瞧李阳时表情极不自然，前天曾冰课间扭身与后排的女生说话，两手捂着脸，眼从指头缝里向李阳那儿看。李阳说，是，吗？不可能的，人家啥条件咱啥条件。王振伟说，我说谎干什么？不信你观察观察。李阳暗里观察了几次，发现曾冰有时瞧自己时神情真的有点不自然，一次曾冰与他在校园路上就要迎面相遇，竟脸一红夺路而逃。此时的李阳，生理发育正常，也有交异性朋友的渴望，曾冰对他的反常表现使他内心充满了甜蜜，他期盼与曾冰多交往。一次课间，他壮了胆子走到曾冰跟前，与曾冰的同桌学习委员石丽说话，讨论参加不久即将举行的全校作文竞赛的事，目的是想让曾冰也参与其中与自己说说话，曾冰果真大了胆子眼忽闪忽闪瞧他，也接了几句话，但显然内心紧张竟语无伦次。几天后的一天，曾冰和李阳在校园迎面相遇，这次曾冰没躲他，红了脸大大方方走到李阳面前，还说了话：“李阳，你怎么作文就能写那么好？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经验。”说罢跑了。 一星期后，曾冰的父亲去世，曾冰中途辍学，再没到学校去。曾冰在父亲去世后，对母亲再三坚持要回学校上学，第二年考大学。母亲劝女儿，即使上了大学将来也不一定能分配到税务部门这样的好单位，现在能有机会进税务部门工作，就不要再到学校去了，参加工作算了。一个月后，曾冰被安排进市税务局工作了。 李阳毕业考上了省师范专科学校，在师专上半年后，给曾冰写了一封信，投石问路。李阳信心不足，希望曾冰收到信，又希望曾冰收不到信，怀着矛盾心理，就寄了平信，结果，一直没见回信，李阳没再寄第二封信。后来张一兵追求他，李阳就和张一兵好上了。 李阳快毕业时向同学打听曾冰的消息，知道曾冰已结婚，嫁了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丈夫是市税务局的科长，其公公是市财政局局长。 与曾冰再次见面，李阳已师专毕业参加工作一年多。一天，李阳在市书店看书，正好碰见曾冰也在看书，曾冰着一身紫色套裙，浑身透着少妇的韵致。李阳看见曾冰本来想躲，可曾冰已发现了他。 曾冰和李阳在书店一角叙了一上午旧，基本是曾冰说，李阳听。你这些年的所有情况我都清楚，我一直在关注着你，你的爱人叫张一兵对不对？你上师专在报上发表的文章我都看了，你考上师专后为什么不给我联系？你傻呀你。 李阳说，我给你去过一封信，你没回信。 曾冰吃惊了，当问清李阳当时寄的是平信后苦笑起来，说，你看一封平信和一封挂号信差距有多大，信没收到，生活就一下子成了另外一回事。 此时李阳知道，曾冰是深深喜欢自己的。 联系上的李阳和曾冰交往一来二往就多了起来，但二人把握了一定的分寸，毕竟都已为人夫和人妻了。两人过一段时间会互相打一个电话问候一下，谈一谈工作上的事，有时曾冰写了歌，就在电话上唱给李阳听，征求李阳的意见。多的时候，电话内容是曾冰鼓励李阳努力干事业，鼓励李阳发挥特长多写文学作品，说她会尽一切可能支持他。曾冰多次对李阳说，需要钱尽管向她开口。李阳买房时确实需要钱，但自尊心作怪到底没向曾冰提。 曾冰结婚不到3年，丈夫吴建树就提升了副局长，吴建树人内向老实，很听曾冰的话。曾冰每年都要在饭店或家里设几次宴款待李阳。请李阳，怕张一兵心里不舒服，每次都又请了高中时的同学盛中林、王振伟等，要求都带夫人。曾冰认为，我和李阳又没怎么样，不用担心什么的。她也多次与张一兵通电话，选择张一兵在家时去家聊天，想与张一兵也交成很好的朋友，但曾冰最终看出张一兵对她存有很大的戒心，所以到了后来，曾冰有了忌讳，不再用手机给李阳打电话，也提醒李阳最好也别用手机给自己打手机，因手机通话很容易调出单子的，二人有话用手机短信联系或用单位电话打对方手机。 李阳下午两点50分从单位往梦驼铃水吧走，也许是走路太快，要赶在曾冰到之前先到，脚步虎虎生风，也许是大脑太兴奋，注意力太专注，这时他的手机来了很响亮的短信提示音，他都没听到。 到了水吧，在老地方坐下，服务员倒上两杯水，李阳开始一分钟一分钟等曾冰，墙上表针指向3点15分，曾冰还没到。李阳这时拿出手机准备给曾冰打电话，打开，短信提示闪入眼中，李阳忙打开短信： “李阳，对不起，今天下午我不能去，随后哪天有机会我约你。” 曾冰下午不来，李阳并没感到失望，有曾冰“随后哪天有机会我约你”的许诺，李阳心里很激动了一阵，后来，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倒到了小沙发上。 这个下午，李阳听了半天音乐。 第七章 对于妻子张一兵，李阳觉得简直已无话可说。 其实，张一兵以前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张一兵上师专时性格很温柔，爱静，班上同学们笑闹时，她往往是一人懒懒地伏在座位上看，不参与，只看，象猫一样。她什么时候性格开始转型的呢，怎么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李阳多次怀着痛苦的心情进行分析，结论是：张一兵一方面受大的社会风气影响，一方面受市三小小的环境影响，成这样也是必然！大的社会风气是什么？是女权思想越来越严重，男女平等形势继续不断快速向前发展，形成了今天女人们在气势上反而处于优势，男人却处于劣势的局面。现实生活中真正的贤妻良母有几个？特别是城市里，女人对丈夫、对公公婆婆，本该温柔地对待，我不！都不那样，我为什么要那样，我那样我在家中、在同事们眼中还有什么地位！小的环境是什么？龙城市三小有教师近二百人，女老师占了压倒数，占95%，女人成群是很危险的，是非太多。张一兵多次对李阳说起学校的张老师和马老师，张老师说自己很幸福，回家从来不干家务活，公公婆婆过几个月还把积的钱给她。马老师说自己很幸福，在家从不洗衣服、从不洗碗，有空就打麻将，孩子不用管。这些女人工作之余都在关心啥？在互相攀比，攀比过得好，攀比谁在家中有地位，在虚荣……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她们不去细究，人家说了，还能有假，肯定是真的，想想自己在家的地位和表现，不行！我以前有些傻，现在要迎头赶上！女老师们有时还在一起开“研讨会”，研究驯服男人的招儿，你出一个，我出一个，慢慢都会了……多少次张一兵回家没茬找茬，李阳就猜想，今天市三小女教师又开“研讨会”了，张一兵肯定是听了别人家的幸福故事，心理又不平衡了。有一次，张一兵回家生了不小的气，使李阳产生了想找三小校长谈谈的想法，想让校长管管学校教师的上班时间，不要让她们有太多的时间集在一起瞎鼓捣，不利家庭不利工作。但念头产生一会儿就自我否定了，家务事找校长，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呀。 张一兵爱唠叨，职业造成的，李阳能理解。不可忍的是张一兵的“常有理”：什么事都不容许别人评说，她把茶水瓶弄砸了，你最好什么也不说，你敢提一下，麻烦立即就来，她会说之所以弄爆是自己心情不好，只顾想心事碰的，要怪只能怪让她心情不好的人，接着以小见大，由近至远开始数说你的不是，说到最后能让你气得浑身发抖。浑身发抖也要忍，你骂她打她试试，她会更凶！就是这样一个人，与之生活有什么意思。 李阳与张一兵闹过离婚，还不止一次，动静大的有四次。两次由李阳提出，两次由张一兵提出。一次为过年给双方父母孝敬钱。李阳意见是双方一样，各给五百元，张一兵意见是李阳父母在乡下，过节花钱少，给五百元，自己父母在县城过节花销大，给一千元，再说自己父母把自己养大没孝敬一天，跑几百里给了李家，太便宜李家了，多给五百也应该，二人闹了一次。一次为孩子教育问题。儿子聪聪小学成绩一直优秀，上小学六年级开始有些退步，升初中成绩居于中游位置，出乎李阳和张一兵意料，二人有些慌。就这么一个孩子，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怎么敢马虎呢？下步怎么教育，二人意见相左，张一兵主张从微观上抓，严密关注儿子的学习情况，李阳则主张从宏观上抓，主要激发学习动力。争来争去，张一兵斥李阳的做法实际就是懒省事、放任不管，二人吵起来了，搞到了要散伙的边缘。一次为买房子，说好二人各借1万元，向双方父母张口各要5千元，结果张一兵回娘家顺利拿到1.5万元，而李阳父母只有积蓄3千元，李阳向亲戚朋友七借八借也只借了5千元，交不够房钱，只好向银行贷了6千元，张一兵与李阳生了一场不小的气。最后一次是张一兵没茬找茬，觉得生活过得太窝囊，向李阳发了火，说不如散了算了。闹四次，二人只是嘴上说说泻泻火，气气对方，其实都没下死决心。李阳不离，主要是觉得张一兵几百里远来跟了自己，离了不地道，另外儿子一天大一天，离了对儿子伤害也太大，家庭不幸外边搞个情人不就结了，所以没离。张一兵不愿离，对婚姻的感觉就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个家除了缺钱，其实还是比较美满的，丈夫在市委工作，又没大的坏毛病（张一兵对李阳和汪小晶的事是完全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儿子学习优秀，这个年龄，离了还能再嫁个什么？怎敢轻易下这个决心？ 李阳对张一兵已无话可说，可现在张一兵对李阳有话，有件事李阳必须向她说清楚。李阳和汪小晶的故事在即将拉上帷幕时，差点被张一兵看破。 这天下午，李阳提前回了家，回家冲澡。5点半钟到家，在卧室找了干净内裤，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哗哗哗”热水出来了，李阳站着淋浴……谁知李阳进卫生间十分钟，张一兵后脚也到了家。张一兵下午去市剧院听了场青少年心理健康专家报告会，会结束不用去学校，就直接回了家。 张一兵刚踏进门里，就听见有手机短信声，从卧室传出。是李阳的手机，张一兵忙进卧室，见李阳的衣服乱丢在床上，又听卫生间有哗哗哗的水声，知李阳回来了，在洗澡。张一兵就从李阳的裤腰间取出了手机。 手机短信内容：“李阳，妈的，我恨你。”张一兵心里猛一惊，谁给李阳发这信息？有些懵了，愣了一下，忙往下翻看来信号码，看了一眼，是个生号码，看着号码正想，“咔”卫生间门开了，张一兵又一愣，忙按手机键想退出，忙中出错竟按了删除键，把短信内容给删了。李阳全身水淋淋地进了卧室，见张一兵站着，说一句你也回来了，人钻进了被窝取暖。 张一兵拿着手机，脸色凝重，一把扯了李阳的被子，说： “李阳，你吓死我了，你给我说，你在外面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李阳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看着张一兵。 “我不跟你说，我来打电话！”张一兵开始拨号码，拨了前6位136387，后面的五位记不清，张一兵回忆了一会儿，仍没多少印象，急了，对李阳吼： “你给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立即将你的手机摔碎，你要吓死我，气死我呀！” 李阳知道今天问题的严重性，“你听到什么？”诚慌诚恐。 “短信，刚才谁给你发的短信，‘李阳，妈的，我恨你’。谁发的？谁发的！你惹谁了？你怎么惹人家了？说呀说呀。” 呜——张一兵哭了起来。 李阳知是汪小晶发的。但，张一兵既然已把来信删了，记不清号码了，李阳就打算不到最后决不供出汪小晶，李阳知道，这可是个炸弹。 “一个朋友，开玩笑。” “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开玩笑？我不信，是谁？”张一兵很急切。 李阳继续编，“一个……一个……一个制作广告牌的人，我原给他拉制作文明单位标准牌子的生意，部领导又拉给了别人，他误会，气我。”竟编成了符合逻辑的一个内容。 “……是这样？你可别编，说不定你鳖孙在外边也有茬儿了，是你的情人找你算帐。”张一兵继续哭，第一次骂李阳是鳖孙。“那你给我这个人的号码，前边号码我记清了是136389，我要落实。” “我怎么记得住他的号码，明天给你查。”李阳这时知道张一兵还不知汪小晶的事，用了缓兵之计…… 第二天，李阳一到单位就急着找电话本，找手机号开头是136389的，结果只有3个，一个是张副部长的，不行。一个是单位理论科小曹的，女的更不行。只有第三个了，但这个让李阳也为难，手机主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冯景玉。冯景玉是个太正统的人，与自己几年没联系。主要的是冯景玉与自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冯景玉考上武汉大学，毕业后进了省工商银行，很牛的，另外，这个号码也是两年前别人给的，说不定冯景玉已换了号。 李阳知道张一兵的性格，说要落实是一定要落实的。要是与汪小晶过去的那些事让张一兵知道，家庭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不可，由此还可能波及到自己的事业，左右权衡后，李阳决定拨冯景玉的手机试试。 拨了号码，一按，竟通了。 “谁呀？”普通话。 “是冯景玉吗？李阳有些忐忑。 “是我，你是哪位？” “我，我是你同学李阳呀……”李阳和冯景玉先打哈哈，恭维对方是省上领导，后聊工作上的事，再往家庭上引，再说婚姻的不幸福，老婆很烦人的，最后就把想让对方帮忙，明天充一个广告牌制作商接个电话应付应付老婆的事，向冯景玉提了出来。 “哈哈，小事一桩嘛，老同学你何必绕这么大个弯子，我与你前嫂子去年离了，以后有了继夫人，说不定一些事也要请你打掩护的。”竟爽快答应了。电话中的冯景玉与以前的印象判若两人，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回家，张一兵果真见面就要号码，李阳就把冯景玉的号码给了，张一兵没说什么，把号码装兜了。下午回家，李阳发现张一兵神情平和，心中暗喜，第二天，张一兵神情依然平和，李阳知冯景玉戏演成功了，自己成功了。 第八章 日子一天一天过，昨天是前天的重复，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李阳的每一天过得太普通、太大众化了： 清晨5点30分，被钟表闹铃叫醒，如果闹铃没叫醒他，他还会被自己设定的5点32分的手机闹铃叫醒，醒后起身去儿子房间将儿子叫醒，然后自己洗漱，儿子也起床洗漱，5：45送儿子上学。按说家距学校不到1.5公里，又是男孩，不用送的，儿子上初一时也没送的，但是近一年来市区治安情况不好，儿子初二上学期一天早上在上学路上的巷道中，遭遇了一群半大的校内外小流氓结伙抢劫，身上五元钱被搜走，还挨了打，被打得鼻青脸肿。李阳心疼儿子，每早坚持送。送儿子到校，已6点整，儿子进班了，李阳然后一路小跑到市体育场晨练。体育场上晨练的多是老人和妇女，青壮年男子很少的，青壮年男子多养成晚睡习惯，早上是不起早的。李阳也没怎么下劲早练，小跑跑，摔摔胳膊腿儿而已。回到家近七点钟，此时妻子张一兵已做好饭吃了，拎了饭盒给儿子送早饭去了。李阳回到家，这时往往有些倦，就在沙发上躺10分钟，看看电视七点早新闻，然后冲个热水澡，差不多已7点30分。到厨房看张一兵给自己留有什么吃的，大多情况下张一兵给他留了饭，馍、菜、玉米糁汤或面汤，三口两口吃了，然后抓紧洗碗筷、上煤球。7点40分到了，李阳考虑一下今天要见什么人，去什么场合，然后或不太讲究或着意讲究穿了衣服，最后在镜前看一看效果，关了门“噔噔噔”下楼上班，到单位正好早到10分钟。 上午，李阳集中精力干工作。部里的工作大局，领导们在考虑，作为办公室主任，他必须更深入地考虑。办公室主任是领导的助理，称职助理的标准是什么？是领导没想到的，你替领导想到了；领导没看到的境界，你看到了，不声不响引着领导也看到了，向那地方奔；领导拍板了的事，你狠抓落实，让领导说的尽快变成现实。 李阳每天干工作思路是清晰的：紧紧把握最近要抓哪些大事，今天要做好几件事。市里开一般性的会议，不是点名让主要领导参加的，他替部长们参加。没会，有工作需向领导汇报的，先汇报；有领导交办的具体跑腿事，快去办。以上的都没，就坐办公室，大处想一想，小处考虑考虑，小材料小事留给三个下属干，大的文件材料自己起草，大的事情自己张罗。就这样半个上午不知不觉已过去，到了10点多或近11点钟，各方面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神经松驰下来。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李阳往往就被部长或副部长电话招去，要么是上边来领导来记者让安排接待，要么是陪领导参加下边有关单位的宴请。不管是接待上级或是参加下级宴请，都是陪领导，中午难受是一样的，要眼观六路，招呼服务员菜必须先上在领导面前，要及时添水，吃菜要小心翼翼，要见机巧妙地替领导喝酒，要始终陪笑脸，结果吃一桌丰盛的饭菜竟没能吃饱，酒倒喝的不少……李阳中午极不情愿参加应酬，能推就推， 11点30分，机关人员开始下班，李阳也就匆匆忙忙往家赶，路上顺便买了菜和面条，到家径直奔了厨房，三下五去二把米放进电饭锅里，然后再喘气，洗菜、炒菜…… 下午，李阳的时光度得比较舒服。大多情况下领导不在单位，李阳上上网，看看网上新闻，看一些轶闻奇事，在网上斗地主，没别人在旁还看一些明星美女图，汤加丽人体写真等，甚至看一会儿颜色小片。16点左右，一天的报纸到了，对党报党刊大致浏览一遍，登发的有关宣传工作的重要文件、社论以及一些可以学习借鉴用得着的文章，让小李去文印室复印了保存。部里在的同志这时大都爱挤在办公室看报，报纸流水线式的在同志们手中传递，看得差不多了，大家开始侃天下事，说美国的蛮横，说打台湾的打法，侃到五点多，散了。再往下，没人邀请出去玩，李阳就把小李复印来的东西再仔细瞧瞧，以此打发时光，一直到下班，然后回家。李阳玩性不大，打牌不上瘾，一般不主动邀人打牌，如果下午下半时有同学、朋友什么人邀请，就给办公室下属（这个时候一般也就是小李了）言一句我有事先走了，也赶牌场去了。地点往往在山庄或饭店里，一般情况下谁邀谁请客，饭菜简单，四菜一汤，少喝或不喝酒，打牌关紧。 5点多开始玩，一直玩到夜里十点多散场。牌场上张一兵不来电话罢了，来了电话，摆手让三位牌友停下打麻将声，说一句有客陪客，吃了饭回，应付过去。张一兵反对李阳打麻将，说你靠工资吃饭的打什么麻将，万一让公安抓了你可怎么办。打麻将，每次肯定有输赢的，好在李阳坚持不玩大的，一场下来最多也就输赢百十来元，输输赢赢，收支基本平衡。赢了当然好了，但手背的时候也不会少，玩几个钟头，又输了钱，心里感觉非常不好受。 男人往往是不到深夜睡不着觉的。李阳每晚11点钟以前基本没入睡过。坐在电视前，音量放到最小看足球赛，有时独自坐在小写字台前发呆，不由就产生活着真没劲的想法，是不是象自己这个年龄的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其实，李阳心底是一个很追求浪漫的人。 有时，他来了一时的兴致，也会潇洒一回。譬如前年深秋，李阳一个人去郑州出差，在郑州三天，第三天上午李阳办完事，走出宾馆，他看着大街上有男女当街亲吻情景，有女人不惧天冷，大大方方光着腿穿着裙子走着，心里一时也想浪漫一把，他回了宾馆房间放下行李，在临街商店买了一副墨镜和一支老人用的拐杖，然后他戴着墨镜，装做一个盲人拄着拐杖上街了，走路坷坷绊绊，左右摆动，召引行人注目。要横穿马路了，他做出向行人求助的表情，一位看上去像大学生模样的女青年走到他跟前，拉起了他的拐杖，他忍住笑，让女青年帮助拉着过了马路…… 再譬如去年，五一长假，他不顾妻子张一兵和儿子的一致反对，带了二百元钱， 一套简单的洗刷用品，一个人骑了自行车用五天时间去了西安和三门峡，千里走单骑，往返一千多里，每天骑着车走着看着沿途景致，吃饭和住宿不在县级以上城里，偏投宿沿途小店，一路高兴了就大声喊几声或南腔北调唱支歌，想走就走，骑累了就歇，…… 现在，准确地说从前天开始，李阳一直重复的生活套路被打乱了。 张一兵昨天去西阳市参加为期一个月的骨干教师培训，李阳前天用单位的小车回老家把爹娘一齐接了来。爹娘来了，为了尽孝心，为了了却自己一个多年的心愿，李阳几乎是整天围绕着爹娘转。 每天生活节奏快得象打仗，原因主要在儿子。儿子聪聪上初中，一日三餐学校给的时间太短，早30分钟，中午40分钟，晚上30分钟。学校内有食堂，学校外小餐馆一家连一家，但李阳和张一兵坚持不让儿子在学校食堂和校外餐馆用餐，开支大不说，主要是饭做得质量不高，怕儿子长期吃营养跟不上，更担心做得不讲卫生，据说许多家孩子因吃校内外馆子，传染上了吓人的乙肝。再者李阳还有一个顾虑，长期给钱让儿子一日三餐在外吃，儿子每天手中有几元钱自由支配，如果他不吃或少吃拿钱偷偷去网吧怎么办？容易失控。不让儿子在外吃，一日三餐就非常紧张。早上，张一兵提了饭盒等儿子放学出来在路边吃了，然后她去上班（市三小和儿子的学校中间隔了一个两学校共用的操场）。中午，由李阳早点下班回家做饭，儿子回家吃饭，张一兵作为班主任、语文教师，时间紧，中午只能12点按时下班。下午放学，儿子先不吃饭，吃书包里装的几块饼干或一个火腿肠什么的，先垫一下肚子，放了晚自习回家一家三口再一齐吃晚饭。 家庭生活，张一兵的作用显而易见比较重要，她要出差一个月，家中不补充人员顶她的岗肯定不行。张一兵回家说要出差学习一个月，李阳遂决定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将爹娘一块接来。让公公、婆婆来城里住一段，帮着照看儿子，张一兵没什么说的，天下爷爷、奶奶对孙子没一个不疼爱的，这她放心，只是她对李阳坚持要将公公、婆婆一块接来感到有些难理解。也难怪，一年难得与公婆共同生活几天，有些事李阳没给她讲过，她是不知道的。 李阳的爹李明娃原不是李阳娘徐黑女的丈夫，而是她的小叔子。李阳娘与李阳的大伯结婚一年半没有孩子，李阳的大伯一天上山砍柴，脚下一步没踩稳，滚了坡，头重重地摔在一块棱石上暴死。死后一年，李阳娘徐黑女准备改嫁，李阳的爷爷、奶奶竟反复给徐黑女和她娘家说情，让李阳娘又嫁给了李阳的爹李明娃（农村称这为“接脚”）。李阳的爹李明娃十七岁那年，听了十里外一个说书艺人来村说的一场书，竟迷上了说书这个行当，不顾爹娘反对，拜了那艺人为师追随了艺人半年时间，后来自己置了说书的鼓、钹家什，独自一个四处跑着说书挣钱。李明娃和接脚嫂嫂结婚时已经二十七岁，李明娃心里极不愿意和嫂子结婚，他自信凭自己的手艺能讨到一个媳妇，只是缘分没到。但爹娘舍不得徐黑女走，说徐黑女朴实勤劳、心眼好，人本分，是个过日子的人，一再做徐黑女和李明娃的工作，最后就接脚了。李明娃结婚后继续在外面跑着说书，仨月两月不回家是经常的事，他对这桩婚姻感到非常别扭，和徐黑女上床老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哥哥。婚后第二年有了李阳后，李明娃自信的缘分来了，五十里外的一个女人看上他了，不过不是一个姑娘，而是一个叫玉娥的年轻寡妇。玉娥在村上听了李明娃连续三个夜晚生动演说《胡延庆打擂》，被李明娃迷住，不顾族人反对穷追李明娃，玉娥那儿后来就一度成了李明娃的一个驿站（好了四五年，后来玉娥远嫁了）。后来徐黑女知道了李明娃和玉娥的事，没吵没闹，叹息了一段时间，把精力放在了儿子李阳身上，和李明娃的夫妻关系也就越来越淡，名存实亡，后来二人生分得分铺而寝，再后来二人竟不吃了一锅饭，各做各吃。 父母的事，小时候李阳小孩子家是不知道也没看出来的，后来上了初中，每星期回家见父母不光分铺而寝，爹给自己做了好吃的，爹吃自己吃，娘不吃，娘给自己做了娘吃自己吃，爹不吃，李阳看出爹娘关系不正常了。 李阳三天前回的老家草池村。回之前，李阳又到市团委和市水利局找了两个单位的头，靠实老家的两个项目的事，得到的还是肯定的答复，李阳很高兴。市里去年开始往李阳的老家邻村发一趟班车，坐班车回家节省钱（用单位的车没问题，但按规定要自己加油，费用是坐班车的十倍不止），但李阳没坐，坐班车回家不言而喻说明自己在市里混得不强嘛！这个排场是一定要讲的，啥叫衣锦还乡，坐小车回老家是个起码的标志！另外，李阳不坐班车还有一个考虑，坐班车回家，不好把父母一块接到城里，而小车不一样，能开到家门口，方便，要一块接父母，父母也不好推辞。 李阳坐小车回到村里，还真找到一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小车在村口一停，让司机将喇叭按了几下，走下车，村里人就围了上来。李阳忙给成人散了好烟，给妇女小孩散了糖果，村里人看他的眼神满是敬仰。村长王富贵听说他回家来了，中午左手拎了三只小公鸡，右手拎了一布袋绿豆过来，说，李阳啊，你给村里办大事，我在地里听说你回来了，忙在村里组织了这几个小公鸡和一袋绿豆，知道城里喜欢这些，这是村里的一点意思。李阳知道村长的心思，不紧不慢说了回之前又见了两个单位的领导，没事的，款子下来就搞。村长和村里人屋里屋外听了李阳的这般话，激动不已。 李阳后来拉了王富贵个背场，说这次回来主要想接爹娘一块去城里住一段，想让老俩口好起来，安度晚年，事先没说，怕其中一个不去，让帮着做工作。村长听了，说：“李阳你娃子真孝啊，老俩口这么过日子也真不是个法子，都老老几十岁了，是该往一起凑凑。”满口答应。 饭后，家距四里远的舅舅和舅娘听说李阳回来，赶来了，二人低头拉李阳到里屋，焦急地问了二旦的案子，舅娘给李阳塞了一个纸包，说是5千元，说亲舅如父，你受多大委屈也要救救你二旦表弟，他要住了监牢，一辈子就真完了，眼泪扑扑嗒嗒落下来。李阳坚持不要这钱，舅娘说，阳娃呀，你不要这钱就是不打算帮我，舅娘我跪着求你了，真要跪，李阳只好先收了钱，答应回城就跑二旦的事。接着，李阳就和爹娘说了回来接二老去城里住一段的事。不出所料，爹推娘去，娘让爹去，说养有鸡、猪，都走了谁喂它们。这时，李阳二婶受村长事先安排，就大包大揽说这些由她照顾，村长帮着劝，众人也劝，二人无话，众人就三下五去二帮李阳爹娘收拾了东西，把二人推进了小车。 回城当晚，二老没法子只好歇在了一张床上。三室一厅三个卧室，李阳一间，儿子一间是小床，另一间是客房，老俩口没办法，晚九点多娘先去睡了，十点多爹迟迟疑疑也只好去了客屋。吃一个锅里饭没问题，在儿子这里吃饭各做各的是不可能的。但几天后，李阳发现让父母吃住一起培养感情，没有效果。在儿孙面前，二老一脸祥和，处得和和气气，儿孙一不在，二人就又视若路人，谁也不理睬谁。 李阳费了心思，想了一些办法。单位一没事，李阳就往家里跑，租了《家和万事兴》之类的歌碟和反映家庭亲情的韩国电视剧《看了又看》等vcd，陪爹娘一起看，一起听。一个星期后，一天晚上李阳听见爹和娘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开始唠话了，且唠了很长时间。李阳有些高兴。 后来，李阳又给自己在市一初中时的几位关系不错的现退休的老同事打了电话，说了自己的二老来城里短住，生活不习惯，山里人性格固执，二老关系不是太好等，希望加入他们的健身行列，帮忙开导开导。城市老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热情，李阳把二老往市文化体育广场一领，老同志们就围上来了。后来，二老就一天比一天好，有次李阳回家，听见爹在教娘哼小曲，爹是说书人出身，接受新东西比娘快。李阳太高兴了。 有娘在眼前五次三番催二旦的事，李阳接爹娘到城里很快硬了头皮又去找了法院佟院长。第一次，佟院长说庭开了，那个章二旦庭上态度不好，我们再研究研究，然后就不说这事，开始打哈哈。第二次李阳带了舅娘给的5千元，在办公室把钱给了佟院长，说给法院交5千元罚金，希望给判个缓刑。 几天后，判决下了，判了缓刑，判二缓三，法院通知李阳去办了缓刑保证人手续，章二旦就出狱回家了。李阳想，这个佟院长可真是个贪财的“铜”家伙。 第九章 每周上班五天休息两天，感觉时间过得飞快，没干点什么一周过去。不知不觉现在已是九月底，今年的前九个月，李阳感觉过得快得就象一眨眼工夫。 李阳现在面临一个机会。就在两周前，他给部长撰写的理论文章，托了关系，送了几百元钱，发表在了西阳市日报上，文章两千来字，篇尾署：作者 龙城市委常委、宣传部长 王中勋。很醒目。部长很高兴，李阳拿了部里该天日报去见部长，部长说文章见报后有几个外县的领导还给打了电话祝贺呢，最后正色对李阳说，今后多下功夫宣传宣传咱市，不要操心宣传我了，不过这事我还要感谢你。 李阳当时脑中闪出一个念头，趁部长高兴，再给部长一个“重磅炸弹”，让部长在年底动干部时帮自己一把。几天前，常务副部长常木安排部里给王部长准备2万元，这事常部长没瞒李阳，对李阳说，省宣传部国庆长假准备组织先进县市宣传部长到东南亚几国去考察，邀了王部长去，你考虑一下还有什么安排。似有暗示。 李阳想想常部长的话，感觉这是常部长在关心自己，希望利用这个机会呢。怎么利用？李阳很快就想到了送钱上，平时没有由头给领导送礼，现在领导要出国，给领导送点钱，再自然不过了。 李阳回家跟张一兵商量这事，送钱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商量了，谁知一说，张一兵很不高兴，说，唉，李阳，你说你这几年花了多少钱？现在我算看透了，官场腌脏死了，电视上报纸上当官的一个个人模狗样，背里干的都是小人勾当，你看着办吧，我也知道人在官场身不由已，辘轴摇到半截上，只有继续狠劲摇了，你也该提拔，我也确实盼你提拔，你官越大我就越有面子，可是咱家就是这个光景，除了死工资，没一点外援。说罢，从衣柜里把储蓄本子拿出，丢在李阳面前，说，去年以来咱家共攒了9100块钱，你拿去送吧。眼里闪着泪花。 九月二十八日这天，李阳在办公室怀揣装了一万元的信封，坐卧不安。昨天，李阳取了储蓄本上的9100元，又向单位出纳小郑借了900元，凑够了1万元。取钱和借钱时态度都是很坚决的，李阳给自己打气，男将，就要象个男将样，别优柔寡断的，关键时刻要当机立断！可是信封在身，往部长办公室去，不知怎地腿不听使唤，刚出办公室走几步又回来了。 九月二十九日，李阳上班10分钟后 ，揣了信封往市委常委楼走去，到了王部长门前，门关着，轻轻敲，没动静，隔一会再敲，还是没动静。李阳到通讯室问王部长是出去了还是没到，通讯员说王部长昨晚回西阳市了，节前不回来了。 李阳一下子愣住了，心里复杂得很，几分是惋惜，惋惜大好机会错过了；几分是自责，自责自己这次做事太拖泥带水，昨天送上就好了；几分是自劝，不是自己没想到，也许这钱本不该送出去，王部长怎么就走这么早呢？ 第十章 国庆长假后的一天下午，市医院的马长根约李阳和高中时的同学郝明、魏华俊去他家里打麻将。2点40分，人齐开始，搓了一圈，李阳自摸了两把。就在三位给李阳掏钱当儿，李阳腰间手机响了，是短信，李阳打开一看，内容：“我现在在梦驼铃等你。”啊，是曾冰。李阳不收钱了，对三位说，单位有非常要紧的事儿，得立即回去，你们再约一位吧，说罢起身就走。 李阳冒雨往水吧赶，只用了五分钟就赶到了梦驼铃水吧，到了忙问吧台有一位女士坐哪屋，小姐指了指，巧了，正是李阳爱坐的那间。李阳没急于进去，先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推门进去。 曾冰今天面颊绯红，艳若桃花。李阳嗅到屋里有点酒气，曾冰中午看上去喝了点酒。 “坐吧，你，站着干啥？”曾冰微笑着说。 “……”李阳坐下。 “你喝点什么？咖啡好吗？” “好的，好的，你……今儿下午有空了？……” “嗯，今天下雨，街上行人很少。”曾冰答非所问，但李阳知道她说的意思。 曾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厚信封，放在李阳面前，“李阳，最近我听别人说市里可能年底要调整干部，这是两万块钱，我的私房钱，没人知道的，放你那儿，我知道官场上有时需要催化剂的，你看机会用吧。” “不不不，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李阳没有心理准备，知道曾冰待自己好，没想到待自己这么好。 “李阳，快收起吧，不然我就生气了，你应该知道，我是时时刻刻都在盼你好，工作好，家庭好，一切都好。” “……”李阳只好收起了钱，说不出一句话。 “最近工作顺利吗？我有一天看见西阳日报上有一篇署名你们部长的理论文章，是你写的吧。” “还可以……是我写的”李阳简答。 “和夫人张一兵这一段关系还好吧，你们男人应该大大咧咧的，女人爱唠叨，听了别往心里去就是了，人家大老远的来跟了你，说明还是很爱你的。” “还好，习惯了，她心底不坏的。”李阳简答。 “聪聪这学期学习好吧……” 这时，李阳轻轻打断了曾冰的话，“曾冰，今儿下午我们不聊这些好吗？我们聊点轻松的话题。” 曾冰笑了，“好，不说这些了，再说你该说我也成张一兵了。” “我给你讲几个笑话，轻松一下吧。”李阳征求曾冰的意见。 “好呀，只是你不准讲太黄的，太黄的我不爱听。”曾冰规定了格调。 “好，第一个笑话跟你喜欢的音乐有关，说是有一天音像店进来了一位顾客，挑买磁带，店主问他要轻音乐否，这位顾客回答，轻重都可以，我是开着车来的。” 曾冰笑了，说“这个太简单，是你编的。” “第二个笑话，是张一兵学校一个老师的实事。这位女老师爱上网聊天，给自己起名叫紫烟，自认为很诗意，有一天她和一位远方的网友聊天，聊友突然问她，你母亲姓赵吗？她母亲确实姓赵，她问，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网友没回答她，继续问，你母亲是不是叫赵香炉？答，错，我母亲怎么能叫赵香炉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字。网友往下聊，她老人家一定叫赵香炉的，不然你怎么叫紫烟这个名字，李白不是有句诗叫什么来着，往下不说了。女老师立即想到了李白的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一想，啊，气得哇哇大叫，回骂了网友，从此不再上网聊天了。曾冰听后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再给你讲一个，也是实事，某省电视台有一档娱乐节目，其中一个内容是请几对现场夫妻观众上台，一个做提示一个猜题，答案是馒头，女的说圆圆的，扁扁的，男的猜不出，女的又提示，你昨天晚上还吃了的，男的脱口而出：奶头。全场哄堂大笑。 曾冰笑得伏在桌子上起不来了，浑身抖个不停，足笑了三分钟。 窗外细雨霏霏，室内气氛欢畅。 曾冰笑够了，对李阳说：“李阳，我们再聊别的吧，不然我笑的受不住。” 李阳想了想，对曾冰严肃地说：“那就聊聊我们吧。” “……”曾冰一下无言。 “曾冰，你对你们夫妻俩的感情生活满意吗？” “满意，我很知足，只是，有时觉得生活太平淡了，也许这是我们这个年龄段人的通病吧。”曾冰低着头说。 “曾冰，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是同性，我们该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朋友啊。” “难道我们不是吗？” “可是我们都有家庭，不自由，交往有时不方便的。” “……”曾冰点了点头。 “曾冰……让我拉一拉你的手吧……同志见面还握手，行吗？”李阳鼓足勇气提出了久藏心地的一个要求，曾冰没言语，但双手还是从桌下递了上来。 李阳就拉了曾冰的手，二人的手抖着抖着就紧紧攥在了一起。 二人的手相互攥着，谁也没有说话，二人的眼神似在看着对方，又像没看，屋里静得出奇，只有墙上的钟发出的嘀嗒嘀嗒声和两颗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仿佛一个世纪，曾冰说了一句话，“李阳，你拥抱我一下，我该走了。”低了头。 李阳感觉血往上涌，起身过去拥住了曾冰。李阳想吻曾冰，脸要贴住曾冰的脸了，曾冰犹豫了一下扭开了。后来，李阳的手下意识地摸住了曾冰长裙的后拉锁，要往下拉，曾冰说：“李阳，我们不能这样。”推开了李阳。 曾冰大口地喘气，对李阳说：“李阳……让我们一辈子做好朋友……今天我们也算有了亲密接触……，我们要对家庭、孩子负责……”泪流满面。李阳一句一点头，曾冰最后做了个轻轻挥手的动作，推开门，走了。 李阳用手摸了摸脸，脸上有水……